《我的掌心，是你心跳》 第一章 辞职还是分手 姜思依整理好病例，换上自己的黑色风衣，扣紧衣扣戴上围巾，双手插兜朝着地下车库走去。 她急切地需要休息。 虽然持续了近八个小时的手术对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但应付伤心欲绝的家属却让她身心俱疲。 她按下遥控，不远处黑色的奥迪车灯闪了两下。 借着这灯光，她发现车旁边站了一个人。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带着怒气的质问在姜思依还没有走近时就响起。 “sorry，我在忙。今天有个手术从大清早到现在才结束。” “忙？！姜思依，我堂堂一个公司的总裁也没有忙成你这个地步。你知不知道我推掉了上千万的合同，就为了配合你的时间请你去和我母亲吃一顿饭。” “抱歉。”姜思依咬了咬下唇，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 “你一句抱歉就够了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男朋友放在心上。我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重要？！” “那你想怎么样？吴昊大总裁。”姜思依摊手笑了笑，颇为不在意的样子。她靠在车身上，一个脚耷拉在地面上画圈。 “姜思依，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我都说过我可以养你，你为什么非要坚持在医院上班。”吴昊上前，试图将姜思依圈在怀里，“我不想和你吵架的。你就听话，辞职回家。好好去和我妈道个歉，她不会介意的。”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可是我介意。”姜思依轻哼一声，抬头迎上吴昊的目光，淡声道，“我只会为我的爽约而抱歉，不会因为我的工作而道歉。” “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只要你去道个歉，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的。” 姜思依只是沉默不语。 她的沉默，彻底逼急了吴昊。 “姜思依，我给你选择。只要你道歉，我会娶你，给你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吴昊得意的眼神，像是笃定了姜思依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一样。毕竟，在他看来，姜思依之所以坚持守着工作不放，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和他结婚，则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跪在自己眼前，手里捧着足足有三克拉钻戒的英俊男人，姜思依也不会例外。 想到这里，吴昊脸上的笑意不断放大。 “姜思依，辞掉这份工作吧，嫁给我。” 姜思依眉目之间似乎有所松动，颇为好奇地说道，“我要辞掉工作，嫁给你？” “对，只要你辞掉工作。一个破住院医生有什么好的，又苦又累工资还不高。像你这样的女人，就应该嫁给心爱的人，无忧无虑地过上好日子。我会给你好日子的。” “如果我不辞掉工作呢？” “你不会。”吴昊的语气十分的自信。 姜思依却笑了，她慢慢松开吴昊握着自己的手轻声道：“我会。” “你要为了区区一个住院医生的工作放弃我？！” “是。”姜思依的神情却平静而冷淡，但旋即她的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还有，我是主治医生了。” “姜思依你是在和我分手？” “如果你一定要我在你和我的职业之间选择，那么不好意思，吴昊，我们分手吧。” “姜思依你！要分手也是我甩了你。” “好，你甩了我。”姜思依诚恳地应声，但毫不在乎的态度却显得跳脚的吴昊像个不懂事胡闹的小孩。 “姜思依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吴昊身家上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我能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以为就凭你斯坦福的学历就可以在国内医院如鱼得水了吗？你做梦！你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我吴昊替你做了好人。” “那谢谢你了。”姜思依转身坐进车里，点亮了车灯。 “姜思依！你今天敢走，就别怪我……” 吴昊话音未落，姜思依便落下车窗，从里面探出了脑袋。“我们已经分手了。吴总不会为难一个陌生人吧。” “你！” “吴昊，分手而已，大家好聚好散。你也不用拿生意场上那一套来威胁我。我姜思依是小虾米，用不着您费心。” 黑色的奥迪绝尘而去，只留下满眼愤怒的吴昊暗自咬牙。 而不远处，银灰色的迈巴赫内，目睹了一切的叶清平握着方向盘无声地笑了起来。 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呢。 你瞧，这不就有人平白无故地为仁和医院送来了一个优秀的主治医生。 第二章 多了一个男朋友 “主任的意思是，我被孤立了？”姜思依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脸上却颇为平静。 “小姜呐，院长那边我已经帮你说过话了。但是院里现在的情况……不然这样，你先跟着我，权当学习学习。” 姜思依低头，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意。 吴昊可真狠啊。 不都说国内的生意人最喜欢做事留一线，怎么吴昊倒是一副要对她赶尽杀绝的样子。 她选了工作，他就让她失去了工作。 “我当然愿意跟着您学习。但我想知道，这是否意味着我接下来很长时间内都上不了手术台？” “这也是不得已……” “那我想知道，这样的情况可能会持续多长时间？” 汪主任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确定那位太子爷对姜思依的封杀令会持续多长时间。也许一两周，也许一两年，他说不准。 姜思依是个好苗子不假，但得罪了吴院长的太子爷，未来怎么样就完全不好说了。 —— 姜思依推开桌子上的键盘，把自己重重甩在了椅子上。 她已经有将近十天没有上过手术台了。 她摊着手，打量着自己的修长灵巧的双手。 这本该是拿手术刀，治病救人的手。现在却只能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做些机械性的工作，根本就毫无意义！ 想着，姜思依干脆关了电脑拿起大衣，走出医院。 一阵刺骨的狂风刮过，姜思依不禁扣紧了大衣，把自己埋在围巾里面。 滨州的冬天可真冷啊，简直和她目前的处境一样冷。 姜思依打了个寒颤，埋头走进了一家咖啡馆。 她需要一杯热咖啡帮她一起抵御寒冷。 “我说这是谁，这不是市医院的姜大医生嘛。” 姜思依抬起眼皮，顺着声音看过去。 “怎么，姜大医生治病救人日理万机的还得自己出来买咖啡？” 姜思依暗自皱了皱眉，吴昊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听着真让人不舒服。 她本来是准备拿了咖啡找个偏僻的角落坐着，现在看来也坐不成了。姜思依对着吴昊扯出一个假笑，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别走啊。”吴昊拉住了他。“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女朋友，滨州大学李书记的女儿，优优。” 姜思依对着长相甜美但身材却足够火辣的优优伸出手，“你好，姜思依。” “这就是传说中的姜医生啊。听说还是美国回来的。坐下来一起喝点东西聊聊呗。”女孩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圈，露出了然自信的笑意。 “宝贝你干什么，姜医生治病救人忙着呢。”吴昊搂着优优，面露笑意，嘲弄道，“是吧。姜，医，生？” 姜思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 吴昊明知道自己现在在档案室整理档案，根本上不了手术台，还故意说这样的话，目的不就是为了奚落自己吗。 “再忙，坐下来喝杯咖啡的时间总有吧。姜医生你一个人多可怜啊，就别拒绝我们了。” “还是我的优优懂事。”吴昊挑眉，对着姜思依道：“既然优优邀请，你就来吧。” 姜思依在心头犯了个白眼，她一个人真的看起来很惨吗？需要吴大总裁和书记的女儿这样施舍救济。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姜思依无心被人指着鼻子炫耀，果断地拒绝道。 “你能有什么事啊。我给医院打个电话，放你一天假。成了吧？” “我男朋友在等我，吴总不会不放人吧？”姜思依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闻言，吴昊却勾唇笑了起来。 他走过来把她按在了座位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一副不屑的样子，“叫过来一起啊，我等着。” 姜思依心头懊恼，她本来也只是想撒个谎跑路。现在吴昊这样子显然是不见到她口中的男朋友不罢休。 她突然觉得，这咖啡厅的椅子硬得咯人。 她果然不适合撒谎，更不适合在吴昊这种老奸巨猾的商人面前撒谎。 现在倒好，脱不了身反倒把自己陷在这里。 吴昊搅动着自己的咖啡，他早就受够了姜思依永远目空一切的态度。看到她现在这样窘迫的样子，才算是稍稍解了他被分手之恨。他已经等不及要看到她求饶的样子了。 “依依，你朋友？” 姜思依腰上一紧，她整个人立刻触电般坐直了身体。 她身侧，突然之间多了一个男人。 姜思依瞪大了双眼，上下微微打量了一圈身边这个亲昵地搂着她的男人。 他不就是那个自己和吴昊分手那天，在手术室前见过的冷漠家属吗？！ “你好，叶清平，依依男朋友。”他浅笑着自我介绍。 姜思依的脑子充血，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叶清平的男朋友？！ 第三章 我的初吻 “男朋友？我怎么没听说过。” 吴昊审视地看向姜思依，显然他对于叶清平的出现持有着全然不信的态度。 “依依和我在一起，也用不着和前男友报备吧。毕竟，她提出分手已经让你不开心了。不过，如果吴先生觉得受到了伤害，有需要任何的赔偿，随时联系我。” 叶清平话不多，但简单两句就让吴昊面露恼色。 没有任何一个雄性动物在面对另一个雄性动物宣誓主权时，还能做到云淡风轻。 而他递出名片的举动就更是让吴昊怒火中烧了。 这说明他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打算赔偿对方。 “叶先生，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吴昊双拳紧攥，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分分钟要和叶清平动起手来。 而叶清平却像是没有意识吴昊的怒火一样，只是反手把名片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我只是希望依依不再受到任何纠缠，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别无他意？ 姜思依看着身旁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的男人。 他别无他意的时候都能气的吴昊面红耳赤，若是认真起来…… “所以吴大总裁，可以放我和我男朋友走了吗？”姜思依微笑着开口，她比谁都清楚身边这个所谓的男朋友是假的，自然是赶快离开省的露出破绽。 “等等！”吴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挑衅的看着两人，“既然是男女朋友，”他拉过身边的优优重重地吻了上去，“也该做一些男女朋友会做的事情吧。” 姜思依心道不好，正要开口拒绝却听见旁边的叶清平用又轻柔又宠溺的语气说道，“喝咖啡也要小心点，嘴角都是。” 话音未落，他便一手捧着她的脸，低头凑了过来。 姜思依浑身的肌肉霎时间紧张起来，仿佛整个身体的神经都聚集在了面部。灵敏的神经元一分不差地将肌肤触碰的感觉完传递到了大脑中，引来她浑身上下的颤栗。 以至于，她都回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走出咖啡厅的。 印象中，只剩下吴昊暴跳如雷般用拳头砸桌面的画面。 也对，交往了好几个月的女朋友一直都以厌恶亲吻为理由拒绝他，却在分手之后转身就和新欢大庭广众浓情蜜意，换做是谁都忍不住要砸墙吧。 可吴昊不知道的是，叶清平根本没有真的亲到她，他只是侧着身子用鼻尖蹭了蹭她。 虽然从吴昊的角度来看，的确像是货真价实的鸳鸯交颈互相缠绵了。 “如果冒犯到，你可以不用回答。”叶清平开口打破车里的沉默，“我只是好奇，亲吻的意义对于你们是什么？” 姜思依愣了愣，旋即意识到他是在问吴昊方才逼着两人亲吻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她看了看身边一本正经心无旁骛开车的叶清平，低声道，“如果刚才叶先生和我，真的接吻了的话，那……就是我的初吻了。” 话音未落，姜思依便明显感到车子猛地停顿了一秒，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安全带。 叶清平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副驾上的姜思依，低声说了句抱歉便转头接着开车。 紧接着，车内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诡异的尴尬和寂静。 “对了，叶先生，我们……认识吗？”姜思依讪笑两声，试图挑起话题打破尴尬。 “手术室前的一面之缘算认识吗？”叶清平轻笑，递给她一张湿巾，“把身上的咖啡擦擦。” 气氛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你知道我是谁？” “市中心医院新引进的人才，心胸外科的主治医生，姜思依。我说的对吗？” 姜思依心下了然，看来对方早就把自己了解的清清楚楚。 也对，这位叶先生看起来也不像是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的人。“那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你难道不希望我救你？”叶清平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的不复方才在咖啡馆的柔情，倒有几分初次见面的淡漠，“你要是不愿意，我们现在返回还来得及。想必他还没有走，我可以帮你解释清楚。” 说着，叶清平作势就要转动方向盘，在路口转弯。 “不用不用。”姜思依连忙阻止。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叶清平这样的气质，出身定然不凡。 相比之下，她穷医生一个，也没什么好被人家图谋的不是。 “不管是因为什么，叶先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都该感谢。如果以后叶先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开口就是。” “我确实有一个忙需要你帮忙。” 姜思依的心顿时就踏实了。 有所图谋就好，否则无缘由的示好还真的让她很忐忑。 第四章 做我女朋友 姜思依把辞职信放在汪主任的办公桌上，悠悠地叹了口气。她绝不能长期地在档案室浪费精力，她需要上手术台，如果在市医院不行，那她只能换个地方。 唯一让她遗憾的，就是有愧于汪主任这段时间的照顾了。希望这封信，能让汪主任有所谅解。 “办完手续了？” “当然。良禽择木而栖，市医院容不下我，我只好离开。更何况，有叶先生这样的伯乐，我当然是马不停蹄弃暗投明。”姜思依流畅的说完自己一早准备好的恭维叶清平的话。 对于未来的老板，姜思依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适当表一表忠心的。 叶清平听了她这一连串话，勾唇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虽然只是淡笑，但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是让他整个人柔和了很多。 “你笑什么？” “你简历上写着，一直在美国长大。但你的中文水平，一点也不差。” 姜思依闻言，静了静才道：“毕竟，我出生在这里。” 说话间，仁和医院就快到了。 姜思依打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前转了过来，“虽然叶先生认为我答应来仁和医院工作是回报你的救命之恩。但事实上，是我要谢谢叶先生给我这个在仁和工作的机会。作为外科医生，我不会让叶总失望的。” 闻言，叶清平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神态淡漠像是在听别人讨论今天的早餐。但他看向姜思依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姜思依拎好包，对着叶清平道了声再见就朝着仁和医院，这个全省最好的，拥有着国内外最先进医疗设备和在职医师的私立医院走去。 按道理说，姜思依是在美国西雅图最好的教学医院工作过的人，本不该对一所医院的医疗环境所震惊。 可实际上，仁和医院的方方面面还是让姜思依感到惊喜。 和市医院比起来，这里绝对是医学从业者的天堂。 不过，仁和的入职流程也是真的麻烦。光是入职前的体检项目，便比市医院多了十几项。 想到这里，姜思依不禁又吃了口牛排，压了压惊。如果不是叶清平约了她出来吃饭，她还是更愿意在医院里待着。 “叶先生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出来吃饭？” 话虽如此，可身为仁和领导层的叶清平无缘无故把她叫出来吃饭，还是很奇怪吧。“如果没事，我还是愿意在医院吃的。说实话，仁和的东西不比外面的差。” 叶清平但笑不语。 当然不比外边的差了。仁和的主厨可都是重金聘请的顶级厨师和营养师。多得是有钱有势人没病没灾，也愿意花钱去仁和住几天，调养几日。 “我想麻烦你，帮我个忙。” 姜思依放下手上的咖啡杯，支着脑袋，安静听着。 “做我女朋友。” “啊？”叶清平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姜思依怔在了原地。 —— 姜思依不懂，依照叶清平的条件，该是有无数的女人想要贴在他身上才对。 可他竟然还要去相亲。 如果不是他本人亲口说出来，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还是她在国外待久了，审美也和国内产生了时差？ 或者是性格问题？ 姜思依想，叶清平虽然看起来彬彬有礼，可他的礼貌中总暗含着说不尽的疏离。 即便是请她帮忙，他的语气平淡地像是谈论天气。永远淡无波澜，看不出情绪。这样的人，偶有来往还好，若是真在一起，真的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要么就是家族联谊需求，但他为了心爱的却出身低微的姑娘不暴露人前，只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才请她当挡箭牌？ …… 可她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不过是帮他档一次相亲而已，她现在最该担心的难道不是她自己么？ 姜思依瘫倒在沙发，身下到处是摊开的衣服。 既然答应了要帮他，自然该做到最好，这是她一贯的行事准则。 可她已经把自己全部的衣服都拿出来试了个遍，也没有选定合适的。 而且，她还不知道他会穿什么样的衣服。万一风格相差太大，或者不适合场合，岂不是给他丢脸。 姜思依闭上眼睛，企图把自己埋进衣服堆里。 她可真怀念在医院的日子，一件白大褂加一套手术服就够她走天下了。 不然，去新买一件？ 可她最讨厌的就是逛街了。 这时候，宛若救星降临一般，她的手机响了。 姜思依猛地坐了起来，医院有事？ 职业使然，哪怕是在睡觉，但只要她一听到这个特殊的铃声就能立刻头脑清晰地运转起来。 至于之前还在纠结的穿什么衣服出席叶清平的相亲…… 立马就被姜思依忘到了脑后。 她拿起电话，眉头却微微轻皱。 第五章 赴约却遇状况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叶清平三个字。 她这才意识到，因为是叶清平介绍自己去仁和医院的缘故，自己把他放在了医院的分类里。 “喂，叶先生？” “是我。”电话那端传过来的正是叶清平一如既往的清冷的不带太多感情的声音。“在忙？” “没有啊，在家休息。” “那就好。”说完，电话便被挂掉。 姜思依眨了眨眼睛，不懂他什么意思。正要打回去，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三声，沉稳有力。 她在国内并没有认识的朋友啊，而且今天她也没有点外卖……姜思依一路垫着脚走过衣山衣海，一脸疑惑打开门，又啪地一声迅速地关上。 叶清平！他怎么在这里？ “叶……叶先生，有事吗？”姜思依靠在门上，闷声道。 她望着自己房间内沙发上，床上，地毯上的一片狼藉，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她可真丢医生的脸啊…… 叶清平会不会因此让仁和医院辞退她？还是，她干脆辞职回美国算了？ 一时间，姜思依脑海中闪过了种种。 姜思依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和刚打开的盒子里的裙子，心跳有些加快。 —— 叶清平的相亲会在周天晚上八点开始。按照他们的约定，姜思依只需要在晚上七点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她家楼下就好，他会来接她。 六点半的时候，姜思依就已经画好了妆，端庄得体地坐在了自家小区不远处一个虽小但颇有情调的咖啡厅里。 她点了一杯拿铁，但没有喝。 叶清平的眼光很好，浅色的小礼裙套在她身上出奇地合适，甚至可以说有些亮眼。 姜思依心头有些尴尬地惊喜，光是她坐在这里的十几分钟，已经有超过一只手的男生朝她看过来。 这其中，甚至还有人过来问她的电话。 不过她都一一拒绝了。 恋爱是个麻烦事，她暂时不想再经历了。而且，回想起来她对吴昊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像一个用事业当借口冷落另一半的人渣了。 尽管一开始对方说过无所谓自己喜不喜欢他，他喜欢就可以。 姜思依百无聊赖把玩着手机，刷文献打发时间。是的，她在咖啡厅里面研究心脏。 突然，距离她不远处一阵喧哗声传来，伴随着的是一个男生的惊恐的呼声。混乱的场面中，姜思依清楚地看到，有个女孩抱着胸倒在地上呼吸困难，她的嘴角是咳出来大量白色泡沫痰。 她立刻站起来，冲了过去。 —— 市医院手术室门口，就诊的医生微笑着对姜思依点了点头。姜思依拍了拍身边男孩的肩，“她只是哮喘发作，已经没事了。” 一出医院大门，夜晚的寒风便一阵阵打在身上，姜思依耸着肩抱紧了双臂，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是好看但根本不耐寒的裙子。 旋即，她便想起了她之所以在滨州的冬天里穿成这样，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她摸了摸包，这才意识到她的手机和大衣好像是落在了咖啡厅。 而她身后不远处，医院的电子时钟上，时间显示已经是22:00。 第六章 清贵公子 “老板娘，我的手机是不是落在了你这里？” 姜思依慌忙推开门，咖啡厅暖黄色的灯光就瞬间撞进了她的眼眸中。 伴随着的，是灯光下坐着的一个人。 也是整个咖啡厅仅有的一个人。 叶清平。 姜思依下意识双手背在身后，在看不到的地方不断交握揉捏。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紧张。 在她当实习生第一次要站上手术台主刀做那台阑尾切除的时候，也曾如此。 但她有些不懂自己此刻为何是这样的反应。尽管她失约了，但的确是有不可抗的原因存在。既然这样，她的心头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发虚？ 为什么？ 姜思依努力整理思绪着，却觉得脑子像是被灌满了咖啡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她慢慢地让自己的眼神聚焦，落在叶清平的身上。 他坐在自己之前坐的位置上，身上穿着的是和自己身上颜色款式都相配的西装。他的衬衫领口微开，露出漂亮的脖颈，刘海细碎地搭在额前，头发有些凌乱但并不影响美观。 他就这样静默不语地坐着，眉目沉敛，眸色清冷。 俨然一副清贵公子的姿态。 姜思依走过去，想开口解释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叶……叶先生，我……” 姜思依还没开口说两句，便被无声地打断。 叶清平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机递了过来，放在她的手边，然后起身从她身侧走过，离开。 姜思依想起书里说过的，最大的不满便是无视。 而他，正在无视她。 —— 咖啡厅门一打开，深夜的寒风就吹了过来。 不重，但落在姜思依的身上却十分的冰凉。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抓起手机也朝着门外跑去。 叶清平还没有走远。 “叶清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失约的。抱歉，真的。”她一把抓住了叶清平的胳膊，解释地有些急不可耐。 “我知道。” “我本来要先打个电话给你的，但我忘带手机了。对不起，请你别生气好吗？” “我没生气。” 叶清平抬手把姜思依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拨开。 姜思依手里一空，正要说话却看到叶清平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然后套在了自己肩头。而他的身上，登时只剩下了一件衬衫。 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使得漂亮的锁骨在氤氲的路灯下更加分明可辨。 “回去吧，别着凉了。”只留下这样轻飘飘的一句，他的身影便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 姜思依吹干头发，把自己甩在柔软的床上，心头有些道不明的委屈和沮丧。 她看不透叶清平到底生气了没有。 如果说他没生气，可他的神情和语气分明是不高兴的。可说他生气了，他还把他的西装给她，叮嘱她早些回去别着凉。 她可不认为这是叶清平的绅士风度使然。 即使没有数据和事实作为证据支撑，她也不觉得让叶清平生气的人还能得到他的关心。 给他发个短信解释一下？ 姜思依翻了个身，从床头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然后开机解锁。 屏幕点亮的一瞬间，手机开始持续震颤起来。短信弹窗像是不要命一样不断跳出来。 姜思依心头一惊。一共有近三十条大同小异的来电提示短信。 ——叶清平给她打的电话。 所以，她的手机，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关机的？ 姜思依心头有些难以言喻的激荡，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在那家咖啡馆。 明明她居住的小区周围咖啡馆林立，而那家却显然是最为偏僻不起眼的一家。 如果不是她有次无聊在周围闲晃，怕是至今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家咖啡厅的存在。 这么想着，姜思依心头的愧疚就更深了。 她不光爽了约让叶清平一个人面对相亲的困境，还让他担心了这么久。这显然不是一个短信可以解释得了了。 她得当面向他道歉才行，姜思依在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定。 第七章 她的幻觉 但现实并没有姜思依想的那样顺利，尽管她得了叶清平的西装外套，也提前喝了药，她还是感冒了。 病来如山倒，姜思依抱着热咖啡气若游丝。 “小姜呀，你生病了就不要来上班了。回家休息吧。”仁和的护士长钟姐递给她一杯热水换下她手里的咖啡，“咱们这里，不缺你这个劳力的。” 姜思依心道就是生病了她才坚持来医院的。 她一个人住，在家烧晕过去都没有人发现。 她拿了仪器扫过自己额头，看了一眼——39.2度。 非常厉害了，姜思依都有些佩服自己。 “钟姐，我大概得打吊瓶了。”她把体温计和一张纸一起递过去，“这里是我写好的药，你可以帮我去拿一下吗？我头有点晕。” “哎呦，咋烧的这么厉害。我去叫医生。” 姜思依昏昏沉沉间笑了起来，“钟姐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医生。你帮我拿药就好了，我没关系的。” 钟护士长拗不过姜思依，只好听了她的去药房取药。 —— 姜思依靠在椅子上，心想这惩罚是不是来的太快了些？她还没来得及道歉，身体就先行惩罚她了。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叶清平啊。 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的恶心，翻江倒海地几乎让她喘不上来气。 不能吐在办公室里，姜思依挣扎着起来，打算去卫生间冲洗一下。 谁知她刚打开门，就见走廊上一阵风似的七八个人推着一辆推车从她眼前呼啸而过往尽头去。 姜思依扶着门框愣了愣，她是产生幻觉了吗？ 为什么她觉得那张病床上面色惨白的人，长得那么像叶清平？ —— 姜思依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窗外夜色昏沉，她动了动身子，发现钟姐正伏在她的床边。 “你可总算是醒了，昏睡了一天多了都。吓死个人。” “钟姐，我晕过去了？”姜思依艰难地咽下杯子里的水，声音格外地沙哑。 “可不是，我拿药回来，你就倒在办公室门口。可吓坏我了。”钟护士长抬手摸了摸她额头，“现在好了，烧可算是全退了。这嗓子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 “钟姐，我手机呢？” “在这呢，快给家里报个平安。之前有人给你打了电话过来，我看你睡着就没接。” 姜思依扯嘴角笑了笑，她知道钟姐是以为她从美国回来注重隐私才没有帮她接电话。 “谢谢钟姐。” “谢什么。” 姜思依看着钟护士长离开，这才连忙打开手机。 眼里的期待一下子落空，姜思依重重的叹了口气，是从美国打来的电话。 不是国内。 不是叶清平。 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在她心头来回震荡。 就算不能立刻去见他，她还是应该先打个电话过去吧。 毕竟，道歉这事宜早不宜晚。她已经耽误了好久，再拖下去可就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诚心道歉了。 姜思依思虑良久，双手在电话簿上来回滑动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决定按下去。 —— 仁和医院三楼，叶清平正半躺着看书。 他身侧，一个身穿黑色风衣长相美艳的女人正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 “叶三，你这回可牛逼大发了。这要是让你们家老佛爷和你两个姐姐知道，不亲自过来教育你才怪。” 叶清平接了被削成长方体的几乎没了果肉的苹果，没有掩饰自己的嫌弃，直接放在了一旁柜桌，沉声道：“乔乔，我是病人。” “你还知道你是病人啊。”乔乔冷笑一声，眯着自己那双桃花眼揶揄道“为了美人在寒风中冻着的时候，怎么就忘记了自己是病人了。” 叶清平静了片刻，终于还是放下了书。 “这事，不许外传，不许再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乔轻哼一声，心道事情还肯定就是我想的那样。我和你叶三青梅竹马，以往你被逼着相亲都是我出马解救你。这回倒好，说是有人帮忙。结果呢，被人放了鸽子。昨天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把自己冻进了医院。 现在好了，受累照顾你的还不是我乔妍。 “说真的，叶三，你不会是真的喜……”乔乔话没说完，自己到先闭了嘴，仿佛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她自己也难以相信。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想问……” “不是。” “不是什么？我话还没说，你就知道我想问什么？”乔乔指着叶清平，一脸被我发现了吧的表情。 “随你。”叶清平轻笑一声，又拿起了书。 乔乔却是不依，“得了吧，你看得进去吗？你那眼珠子隔几分钟就往手机上面瞟，从醒过来都看了快一天了，我又不瞎。” 叶清平不搭理她，但他的确又看向了床侧的手机。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第八章 诚恳致歉 乔乔顿时面露兴奋两眼放光，探着身子伸手就要去拿。却还是被叶清平近水楼台，抢了个先。 叶清平静了一瞬，面色不动，滑动手机放在了耳边。 “喂……叶清平？”沙哑地，带着一丝丝倦意和迟疑的声音。 “是我。”叶清平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你，在忙吗？” “没有。”叶清平放松身体，靠在枕头上。 他很闲，都快闲出病了。 电话那端，安静了片刻。叶清平只好自己主动说话，“有事？” 又是片刻的寂静，直到两声压着嗓子的咳嗽声传来，姜思依的声音才慢悠悠的传过来，“叶清平，我是来道歉的。” 姜思依说得很慢，倒不是她故意为之，只是因为还肿痛着的扁桃体根本容不得她正常速度地讲话。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底祈祷叶清平不会因为她的迟缓而挂掉电话。 “我很抱歉，我不该不提前说一声就失约。那天咖啡厅有人突发哮喘晕倒，我是个医生，没有办法当做没有看到。所以我跟着救护车把她送到市医院去了。当时情况太荒乱，我手机落在了咖啡厅，没有给你打电话说明是我不对。如果你因此有任何的不开心，我很抱歉，都愿意补偿你的。” 最后一句话，姜思依说得尤为诚恳。 “抢救过来了吗？” “嗯？”姜思依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愣住，片刻才意识到他是在问那天的小姑娘。 想起因为自己的及时抢救才救回来一条鲜活的年轻生命，姜思依心头是难以掩饰的骄傲自豪，“当然抢救过来了。” “那就好。” “那你……还生气吗？当然，你生气是应该的……”姜思依的声音越来越小，毕竟像叶清平这样轻易就能决定仁和医院主治医生安排的人，大概没有被人放过鸽子吧。 叶清平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意来，姜思依的语气，就像一只偷吃了东西却被人发现的猫，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他有些好奇，她是用什么样的姿势在给他打电话，也像猫一样吗？ “我没生气。”他只是担心。 “那就好！”姜思依暗自里惊喜的叹了一声，旋即意识到自己好像还在通话中，而此刻已经是晚上，“那我就不打扰了，你早点休息。如果有任何可以补偿的机会，我保证随叫随到。” “包括你有手术安排的时候吗？”心血来潮的，叶清平想要逗一逗她。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沉默。 叶清平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他坐直了身体，害怕自己心血来潮的玩笑话让自己变成笑话。 “我开玩笑的，知道你是医生，要救人的。”叶清平话音未落，电话那端却突然传来一个略带兴奋的声音。 “你收到了吗？” 叶清平点开消息，是一个值班表的图，显然是刚刚从平板上拍摄下来。 “这是我的值班表，如果没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我就只有这些时间比较为难。其余都可以的，我保证！” 第九章 温柔笑意 叶清平舒了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好，我知道了。” “那，晚安？” “好。” 挂断电话，姜思依立刻松懈了身体。刚才一直蹲在墙角打电话，真的是太费力气了。 而另一旁，叶清平就没那么轻松了。 乔乔挑眉看着他，“叶三少，你脸上的笑要不要收一收？让人看到了，还以为叶氏又拿到了一块不要钱的地。” 叶清平对乔乔的话置若罔闻，却转头问她，“嗓音沙哑，是不是感冒的症状？” “我声音沙哑吗？”乔乔一头雾水，她声音明明嘹亮着呢。 而病床上，叶清平却早已经打了条消息出去。 十秒钟后， “怎么还叫叶先生，也该亲近些了。哦，我知道了，情趣嘛。原来老人家也这么会玩。” “要你管。”叶清平收起手机，躺了下来并对乔妍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乔妍冷哼一声，叶清平你这个没良心的过河拆桥的主！ 姜思依又在医院住了两天，身体终于是好了个彻底。 只是仁和医院果然财大气粗，她本来打算直接上岗工作，却接到外科主任的指令，让她回家休息几天，彻底把身体养好，仁和没有困难到需要自家的医生带病上岗。 姜思依心道这说话的语气倒是像极了叶清平。 但她大病一场，能休息当然不会拒绝。只是欢天喜地地出了院，却彻底闲在了家里。 闲来无事，她便冰箱里的香蕉拿出来，劈成奇形怪状来练习打结。单节，双节，滑结，外科结，左右手结，都被她翻来覆去练习了好多遍。 练到兴起，她就点份外卖，配着手术视频下饭。 等到暂存的手术视频看完后，姜思依终于还是决定出来走走。街道两旁挂满枝头的彩灯让她意识到，原来今天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元旦了。 辞旧迎新，她决定去商场犒劳一下自己。 恒辉的一楼，主营珠宝首饰。 姜思依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在各个品牌专柜之间挑选。因为手术时手上不能戴东西，所以她打算买给自己一条项链，不用太贵重，样子别致就可以。 但看了许久，她才发现，自己对于别致的定义似乎不太明确。 也对，上学时候她一直在跳级，二十二岁医学研究生毕业后就一直在医院工作，整天忙得昏天黑时对首饰没有精准的审美也实属正常啊。 姜思依想了想，她需要一个人帮她挑选。 —— “叶先生？”道歉之后，姜思依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叶清平，倒是他在她养病期间曾发消息问候过她几次。 虽然只是寥寥术语，但对于姜思依这样在国内没什么朋友的人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 所以对于突然打电话给他寻求帮助这件事，她还是颇为不好意思的。而且，忙碌如他，也不会有空陪她选项链的吧。 “你说。” 让姜思依没有想到的是，叶清平根本就没有给她反悔的时间。她拨过去不到三秒，就被接通。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甚至有些温柔。 “嗯，没事。我就打电话过来说声，新年快乐。”姜思依看着商场里庆元旦打折促销的广告，随口说道。 “你也是。” “那没事了，你忙吧，再见。”姜思依迫不及待打算挂掉电话。 “姜思依，你不知道自己的撒谎水平很差吗？有话直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这么轻易就被看穿？姜思依有些懊恼打了这通电话。 “我……我要帮人买礼物，但不知道选什么好。所以，想让你帮忙参谋一下的。”姜思依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稳妥的说法。 反正她这句话也没有撒谎嘛，虽然她是帮自己选礼物。 “现在？” “你不方便吗？那算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姜思依迅速地掐断了电话。 她想不通，自己刚才到底为什么要给叶清平打电话。 —— “我选中了这条。你觉得怎么样？”乔妍颇为得意地看着叶清平，“高贵，大气，典雅。” “俗。” 乔妍听了批评，却不生气。 她又不是第一次见识叶三少的毒舌，早习惯了。这么大颗的宝石，的确是又浮夸又俗，但她乔妍喜欢。她眯着眼睛打量着叶清平，“老实交代，是不是姜医生给你打电话了。” 叶清平静默不语，不承认也不反驳，但脸上却一直挂着之前不曾有的笑意。 “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我打赌，肯定是。不然矜贵如叶三少您，怎么会接了一通电话回来就变得这么和善。” 叶清平不搭理她，自顾自靠在了柜台上。 “不说也可以。”乔妍轻哼一声，“作为陪你出来的报酬，叶三少不介意把这条俗气的项链买下来送我吧。” 叶清平心情正好，一条项链而已，当即点头。 乔妍见他同意，立刻挽上叶清平胳膊，撒娇道：“就知道叶三少你最大方了。快，帮我戴上呗。” 叶清平弯了食指，在乔妍额前敲了一下，沉声道，“敲诈。” “不帮忙算了，谁稀罕。反正啊，某人别到时候给人家姜医生戴项链的时候手忙脚乱就好了。我白白当个试验品，竟然还有人不知感恩。” 叶清平食指在玻璃柜台上敲了两下，终于转过身来弯腰替乔妍戴上了项链。 “呀，看来叶三少聪慧过人，一次就可以成功。”乔妍满意地拨开头发打量着自己脖子上闪闪发亮的钻石，“孺子可教。” “我好像看见她了。” “谁？”乔妍顺着叶清平的视线看过去，偌大的商场除了柜员几乎没有别的客人。她抬手摸上叶清平的额头，“叶三，你不至于吧。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叶清平拨开乔妍伸过来的手，朝着不远处看去。 的确像乔妍说的，除了柜员几乎没有其他的人。 真的是他看错了？ “快得了吧，叶三少，快点选。我一会还有事呢。”乔妍满意地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我们年轻人，都是要去跨年的。” “去吧。”叶清平转过身，弯腰伏在柜台上。 有些事情，还得自己亲自做才行。 第十章 电钻救人 姜思依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头绪万千。 她认识叶清平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温柔。 那种毫无防备，满是宠溺的笑意，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 一想到自己的那通电话会打扰到这样的柔情，她就忍不住心生懊恼。 走着走着，姜思依突然发现前方道路变得越来越窄，似乎有大量的人群聚集在了同一个地方。 她立刻转身打算朝反方向离开，但隐约中传过来的带着哭腔的呼救声让她顿住了脚步。 —— “别哭，报警，叫救护车。”姜思依脱掉自己的外套，套在女孩身上，“我记得你叫优优对吧，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姜思依安抚着女孩的情绪，却发现对方呼吸越来越快越来越浅，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这是过度换气了。 姜思依立刻抬手轻捂住她的口鼻减少她呼吸的频率，一边轻声安慰着她。 “她都已经要呼吸不上来了，你是想捂死她啊！”说着就有人要过来拉开姜思依。 “对啊，这个女人是谁啊。” “她一来那个出车祸的就更惊慌了……” “活该，仗着自己有钱就开着跑车飚，今天不翻也是早晚的事。” 周围的议论声纷纷扰扰，姜思依隐约从他们的谈论中了解了大概。 而优优则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住姜思依的手，力度之大让姜思依的手背留下几条惨白的痕迹。 “我是医生！”姜思依果断地甩开了身后的拖拽，同时检查着优优浑身上下的伤口。 很快，优优终于平静了下来。 “吴昊，吴昊他……” 姜思依顺着优优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跑车可不正是吴昊前些日子才买的。 此刻侧翻在地，车玻璃都碎了。 “你是说他在下面？”姜思依远远看过去，并没有看到吴昊的身影。 优优点了点头，断断续续道，“他……流血，不说话。我拉不出来他。” 姜思依匍匐下身子，靠近去看，卡在跑车座椅下奄奄一息的人可不正是吴昊。 她喊了两声，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等爬进去用手搭在他的脖颈处，姜思依这才舒了一口气。 虽然微弱，但还是有跳动的。 正在这时，吴昊像是突然恢复了触觉一样，睁开了眼睛，继而开始猛烈的抽搐。但很快，他便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姜思依心头一跳，连忙检查他的双眼，发现他左眼瞳孔开始扩散。 “救护车还有多久能到？”姜思依探出身子大声问道。 但旋即，她便想起来，这附近的主干道正在维修中，加之跨年将至周边更是拥挤不堪。从优优的状态看，车祸发生不过十分钟，而最近的救护车也要二十分钟后了。 但颅骨骨折加之颅内出血的吴昊根本撑不了多久。 再拖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优优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半跪在姜思依身边，“求求你，救救他。他说过你是最好的医生，你肯定能救他的。” 姜思依不敢回应优优，她是医生又不是神仙。 更何况她主修的方向是心胸外科也不是神经外科！ 此刻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竭力回忆着曾经轮岗时在神外的学习内容。 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用帮助吴昊减轻脑内的压力，但这里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手术，也没有专业的工具可供使用！ 怎么办，怎么办…… 姜思依四周环望了一圈，瞧见不远处正有一家店铺在装修。 她低头看了一眼车下面一脸血迹污垢已然看不出曾经俊朗面庞的吴昊，心想吴昊大总裁这么厉害的人，命肯定也是比一般人硬吧。 —— “听着，我需要你帮我扶住他，不能出声，不能乱动。你能做到吗？” 优优双目紧紧地盯着姜思依手上的电钻，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姜思依要做什么，她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一面之缘的姜医生手里拿的是什么。但对方的镇定自若让她再像之前那么胆战心惊。 姜思依抓着临时清洁过的电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稳定下来自己的心神。 她手里的不过是钻墙用的电钻，不会像神经外科手术室里专业的工具一样在该停下的地方停止。如果她没有在压力被释放后停止，那么她很有可能穿透吴昊的脑袋，直接结束这个人的生命。 但如果她什么都不做，那么吴昊也必然逃不开死亡的命运。 所以，她是在赌一把。 果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嘛？她就是甩了吴昊，现在上天就让她面临这么棘手的情况。 姜思依用手指找准位置，按下开关，霎时间电钻开始嗡嗡作响。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优优猛地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向后退去，继而开始不顾形象的呕吐。 姜思依停下开关，一旦颅内的压力得到释放，吴昊随时有可能醒过来。因此，她需要有人帮忙按住他的身体，以防止他有意识后乱动。 姜思依仰头正要开口像周围的人求助，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拨开人群出现在她眼前。 带着肯定和信任的目光。 第十一章 夸她很棒 对于外科医生来说，开膛破肚亦或是打开一个人的脑壳不过是必经的一个医学过程。 因此即便是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姜思依也能坦然面对在一个人脑袋上钻个洞的事实，即便这个人是她的前男友。 但对于普通人而言，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就在电钻钻入吴昊脑袋的一瞬间，围观群众顿时齐刷刷退了一步，更有甚者已经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便是在这样纷杂的环境中，蹲在地上的两人然而显得有些异类。 “叶先生心理素质真的太强大了。”姜思依凝神看向自己身边协助按着吴昊的叶清平。 而后者只是递给她一个赞赏又淡然的微笑。 “吴总大概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命握在你手上吧。这么看来，他当初逼你辞职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叶先生，知道这件事？”姜思依眼里露出疑惑，她不曾记得有和叶清平谈论过这个的话题。他又是怎么知道吴昊曾逼自己辞职的呢？ —— 远远的，救护车的警笛声传来。 姜思依低头微笑的看了一眼已然睁开了眼睛的吴昊，略带嘲弄道，“恭喜了吴大总裁，看来你的命保住了。” 姜思依一到医院，便被自己的前同事们围了起来。 “我天，真的是小姜你啊！” “消息传过来我们都不敢相信，国外回来就是够虎。” “手感怎么样，和手术室用的专业钻头比起来？” 姜思依被众人围着，脸上挂着羞涩的无可奈何的笑意。 她在医院工作快一年都没有和这些同事有多熟。现在倒好，凭借着用电钻在人脑袋上钻洞一战成名了。但这让众星捧月一般还是让她很不自在，她求助地看向不远处独自站着清理手上污迹的叶清平。 对方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一样，不等她开口便打断了同事们的关切和询问。 他一声抱歉，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便拉着她往出走。 谁料一出门，走廊尽头便是另一波闻讯赶来的医生。 两人目光交汇，便立刻一起跑向了安全通道。 “我刚才在街上给人脑袋开洞都没现在这么紧张。”姜思依的胸口上下浮动着，脸色也因为刚才的奔跑染上了一层红晕。 “你很棒。”叶清平替她拨开嘴角的头发。 “谢谢。”姜思依勾起嘴角，漾出甜甜的笑来。 但立刻，她就笑不出来了，掌心传来的力道让她意识到，他们两人不知何时竟然十指相扣在了一起。 她动了动手指，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来者显然并不想打扰到他们，但一看到姜思依的脸时却突然间兴奋起来，“你，你不就是今天那个在街上救人的医生？” 说话间，楼下又陆陆续续跑来了几个人，为首的男人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了话筒，随后而来的人则架起了摄影机。 “请问你姓什么呢？主要专攻的是脑科学吗？我们是滨州晚报的记者，非常荣幸能采访到您。” 随着滨州晚报记者的开口，姜思依的面前很快聚集了数十个话筒。 “我……”姜思依踉踉跄跄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您可以简要给我们介绍一下您自己吗？您是为什么从美国回来呢？” “听说您和患者曾经认识，是否因此您才铤而走险使用非法的工具？” “您有没有考虑过万一手术不成功的后果呢？” “……” 姜思依脸上渐露的危难之色并没有让这一众求新闻若渴的记者有所退避，只换来了距离她越来越近的话筒。 “不要采访我，不要拍我，不要！” 姜思依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人以及他们手上那宛若利剑一般刺来的话筒和摄像机，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缓解自己急促到失去调节的呼吸，却收效甚微。 而试图推开这些人的举动也只换来了更多的问题和更紧的逼迫。 “她说了不要拍她，你们是聋子吗？”叶清平把她挡在身后，抢过话筒狠狠朝着颇为昂贵的摄影机砸了过去。 “你——”被扔出去话筒的记者连忙退后去捡，而其余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追问的脚步。 追求热点新闻的欲望已经超过了他们对于被采访者最基本的尊重。甚至有人试图转换方向来采访叶清平。 “您是姜医生的男朋友吗？您今天也在现场吗？你支持她的所作所为吗？” 姜思依被叶清平护在身后，可她躲不开四面八方的追问和拍摄。 她尘封的记忆像是随着这些人的逼近，泄洪一般地打开来，铺天盖地砸落在她身上，又化成眼泪喷涌而出。 时光仿佛一瞬间倒流回去，曾经的无助和恐惧随之侵蚀入她的身体。 姜思依眼前一黑，像是失去了骨骼支撑一般晕了过去。 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 谁能想到举着电钻在人脑袋上开洞都不怕的人，会在面对采访时晕过去呢？ 滨州晚报的记者讪讪的放下手里的话筒和收音器，小心翼翼的开口，“这是，怎么了？” 叶清平抱起倒在他身上的姜思依，缓缓抬头看着眼前这群人。 “滨州晚报是吧。”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落在最出头的人身上，没再继续多说，而是抱着怀里的人飞速地穿过走廊。 一群人面面相觑，饶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一群人精记者们，也有些搞不懂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这是个很好的社会热点话题，并且对于那位姜医生本人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 可她怎么就突然晕了过去呢？ 还有她身后那个男人看向他们的眼神，滨州生活网的记者突然打了个冷颤。 —— 一个小时后。 “叶总，按照您的吩咐，参与这件事的所有媒体，包括纸媒，网媒，还有一些新媒体，都已经撤下了相关的报道。可以说，已经把这件事控制在了最小的传播范围内。” 叶清平握着床上沉睡之人的手，贴在自己面庞上，感受她因沉睡所到来的温度。 “我希望你说的最小，就是我理解的零。” “请您放心，包括滨州晚报在内，所有的主编都对我们做出了承诺。同时，你提到的所有人，都已经被安排重新学习相关礼仪了。”助理说的很委婉，实际上今天所有被叶总点到名的人，统统会在很长时间内退出文娱行业。 叶清平用手拂过她沉静的面容，这张一直都很淡定的脸似乎从未像今天一样沾满了泪水，也从未有过那样惊恐的充满了不安全感的神情。 —— “叶三！”一道高昂的女声远远传来，在叶清平还没有看到人影的时候。一进门，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我的神啊，这就是你那位传说中的姜医生。” 乔妍脸上还画着大浓的烟熏妆，身上是紧致的黑色礼裙和一双恨天高，显然刚从某个跨年现场赶过来。 “我party还没开始就听见你这边出了事。”乔妍一边说，一边在叶清平的对于自己声音过大的怒目中不情不愿地脱掉脚下的高跟鞋。“有人来我这求情，说是叶氏要收购他们家的小破杂志社，你干的？你不是不涉足文娱行业吗？” “还是……”乔妍指了指床上的姜思依，“冲冠一怒为红颜？” 乔妍边说边凑近了去看，撇撇嘴，“原来你喜欢清汤寡水这一卦的啊？！怪不得那么多女的你都瞧不上。” 感情大家都走错方向了啊。 “不过你们家姜医生怎么了啊？” 叶清平从病床边拉过她，“你离她远点。” “我靠，叶三你不厚道啊。见色忘友也忒快了些吧。” “你一身的烟酒味道还往她跟前凑。”叶清平拎着乔妍的高跟鞋就往外扔，“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见她。” “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叶三你牛逼！”乔妍气鼓鼓的，翻包找自己的眼药水，“你信不信我当场哭给你看。” “我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你以为现在还有滨州生活日志这个没什么人还在看的杂志吗？”叶清平冷眼旁观着乔妍的表演。“我劝你趁早换一个人，就他的能力，别人不出手他的杂志也活不了几年。” “我就知道叶三你最好了。”乔妍立刻转怒为喜，笑嘻嘻地抱住叶清平，“等我睡到了他的肉体，就扔给你随便蹂躏哈。” “最好如此。” 乔妍松开他，留了个飞吻，却一不小心发现那飞吻落在了病床上刚刚醒过来的姜思依眼里。 愿上帝保佑叶三吧，乔妍没良心地甩手走人。 “叶先生？” “嗯？”叶清平关上门，一回头就瞧见姜思依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迷糊地团成了一团。 “好一些了吗？”叶清平抬手想扶她躺下，却被姜思依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是我失态了。”姜思依扯出笑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开脱，“我就是比较胆小，从小面对摄像机都会紧张，加上有点低血糖……” 叶清平点点头，像是认可了她的话。 但他心里清楚，面对镜头紧张非常正常，可面对镜头情绪失控到出现以暂时性休克作为躲避性心理障碍，甚至需要药品介入，那就非常不正常了。 第十三章 他的关怀 “我真的没关系，叶先生你不用担心我。”姜思依很无奈，她又蹦又跳，就差现场给叶清平表演一场胸口碎大石来表明自己真的没有任何的问题了。 但叶清平就是固执地表示不放心她。 “你是仁和的员工，既然让我碰上了，我就得保障你平安。”叶清平撂下这句话后就牢牢跟在了她身后。 姜思依看着他，心想叶先生你不觉得仁和的领导关怀有点过了嘛？ “我就想去广场周围随便走一走，叶先生你不会喜欢的。” “没关系，我也顺路看一看。” 姜思依：“……”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大楼，在门口碰上了刚好下班的汪主任。 汪主任摘下厚厚的口罩走了过来，“小姜啊，有你的。我可听说了你的光辉事迹！诶，叶先生也在？”汪主任一脸诧异的看着姜思依身后的叶清平，眼里的疑惑是对两人关系的猜测。 “哦，汪主任您别误会。”姜思依连忙解释道，“叶先生就是方才路过，刚好顺路一起出去” 顺路？ 叶清平暗暗皱了皱眉，但并未多言，起码没有矢口否认他的存在。 —— 一出医院，节日的氛围便热闹起来。路上的装扮的彩灯闪耀着，到处都是热情洋溢的等待着跨年的男男女女。不远处的广场甚至有一场跨年演唱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姜思依突然发现，自己在这里近一年时间，竟然对周边毫无了解。 走到广场附近的时候，她便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而海量的人群让这里的网络信号也变得迟缓起来。 像是在她身体里安装了窃听器一样，叶清平适时走近她，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她听清楚，“我们现在在南广场，如果你想看更多的彩灯和表演，可以往右边走，人也会更多。如果你希望安静一点，可以往左走。” 姜思依艰难地从围巾中露出半张脸，“你怎么知道？” “你想朝哪走？”叶清平避开了她的问题，因为他也是刚刚场外求助了乔妍。 像是赌气一般，姜思依既没有朝左走也没有朝右走，她横穿了热闹无比的广场。 紧接着，两人就被几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拦了下来。 “哥哥姐姐新年快乐。”又甜又软的问候让姜思依不忍拒绝，更何况她急需有人打破她和叶清平之间那股子说不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尴尬。 原来她们是在为了同班上一个出了车祸又家庭困难的同学募捐。 姜思依拿过他们摆在桌子上的复印的病历单和照片扫了一眼，是个清秀的男生因为车祸后感染只能截肢，但后续的治疗费用和安装义肢却成为压在这个普通家庭上难以承受的重担。 虽然不是专修骨科，但身为医生的姜思依还是非常清楚这其中的情况。她在自己衣兜里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一分钱，而她的手机也很巧的在刚刚没了电。 “那姐姐你在这里写句鼓励他的话就好啊。”他们像是看出了姜思依没带钱的窘迫，很善解人意的替她打了圆场。 “你们看这个表可以吗？送去当了应该也有不少钱。” 姜思依嘴上在和他们商量，但实际上并没有给他们任何拒绝的机会。 她干脆利落的把手上的表摘下来塞进了捐款箱。然后在签名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哥哥你要写个名字吗？和姐姐的写一起。” 叶清平看了一眼身边的姜思依，沉声道，“当然。” 但他没有立刻接过递过来的笔，而是也摘下了自己手上的表，但在放进捐款箱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你疯了啊。”姜思依顿了顿，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在这群孩子面前说，便拉着他后退几步，凑近他轻声道，“我的表不过几千块，捐了也就捐了。你的限量版的六位数的表也要往里面扔吗？” “不可以？”叶清平顺从地低头，好让她不必垫脚就能在他耳边说话。 “叶先生，你也不想想，就算你不在乎钱捐了，你觉得这几个小孩能把它换成钱吗？他们会被当成偷窃者抓起来的好吧。” “有道理。”叶清平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她的意见，继而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打这个电话，就说姓叶让你们找他，他会满足你们所有合理的需求。” 涉世未深的高中生们面露质疑，但还是接过并道了谢。 叶清平示意他们不用谢之后，双手搭在了捐款箱上，“那可以请你们打开捐款箱，把姐姐的手表还给她吗？” 姜思依完全没有料到叶清平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同时露出了诧异又震惊的表情。 第十四章 情侣彩灯 尽管她知道叶清平方才的电话可以让这些孩子今晚的募捐圆满结束，但哪有人捐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啊。何况，她的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限量的物品。 “不用，不用，就当我的一点心意吧。”姜思依说完便拔腿走人。 仿佛多待一秒钟，就会有饿狼扑上来咬她一样。 “没了表，能习惯？”叶清平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 “有什么不习惯的。”姜思依抬眸，继而在他的视线下尴尬地松开了一直扣在左手手腕上的右手。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你就带着它，”叶清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她的表。“我不信你离了它会习惯。” “伸手。” 叶清平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他托着她的手，轻车熟路一般为她扣好。但戴好表之后，他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她，仿佛有什么话必须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才能说。 直到刚才那群高中生中的一个跑了过来，强行送了他们一对头上戴的塑料彩灯。 情侣款的。 …… “都是小朋友玩的，太幼稚了。”姜思依拿在手里，只觉得如同烫手山芋。 显然，那群小朋友错把他们两人当成情侣了。 而事实上，叶清平的女朋友…… 姜思依想起那个在恒辉让他笑的温柔的美艳女人，更觉得尴尬。 “很可爱。”叶清平很自然地戴上自己的，似乎完全没有到那做工劣质的彩灯与他浑身上下的格格不入。他接着从姜思依手里拿过女款的彩灯，戴在她头上，“像粉嫩的兔子。” 这算是夸奖吗？ 姜思依尴尬的笑了笑就快步朝前走去，她只求赶紧走出广场，不用陷在此刻莫名其妙的诡异氛围中。 —— 但太过着急却不看路的结果就是，姜思依稳准狠的撞上了路边的广告牌。 “你在想什么？”叶清平松开搂着她的腰的手，把她从碰头的边缘拉回来，顺便替她扶正脑袋上的小彩灯，饶有兴致地开起玩笑，“还是，你是想试试撞广告牌能不能把自己脑袋开瓢？” 姜思依一下子就愣住了。 昏暗氤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眉宇间温柔的真切的笑意。 这一刻，远处吵闹的人群和震耳的音乐都沦为了不值一提的背景，姜思依怎么也想不到，久久回荡在脑海里的笑容真实的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而这一次，那笑容竟然是对着她自己的！ 就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这一整天缠绕在她心头的，让她坐立难安心神不宁，甚至一直下意识想要躲避叶清平的原因——是她似乎在偷窃他人珍宝的罪恶感。 姜思依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了和叶清平的距离，她按下心头的悸动，用不含任何感情的语气道：“祝叶先生新年快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便立刻落荒而逃至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快走！” 出租车司机看了一眼后座上气喘吁吁的姜思依，又看了看自己车边上刚追过来双手插兜的男人，视线在两人头上情侣款的彩灯上扫了一圈，悠悠的下了结论，“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 姜思依正要反驳，后座门便被人拉开，叶清平弯腰坐了进来并报出了姜思依所住小区的名字。 “太晚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他坐在车厢的另一边，说得绅士又肯定，以至于姜思依竟不知如何反驳。 —— 接到吴昊电话的时候，姜思依几乎以为自己穿越时空了。 这才一周左右的时间，他就已经恢复好了？ “吴昊大总裁，我人在这里了。您有什么要说的，麻烦尽快说。”姜思依挑了个距离病床很远的椅子坐了下来，防备之心显而易见。 “你就这么讨厌我？”吴昊头上是厚重的纱布，腿也打了石膏吊了起来，他一脸受伤的表情，“怎么说，我们都曾经在一起过。而我又刚刚死里逃生。” “还不是你自己作的。”姜思依在心头吐槽到，如果不是他让李优优一个还没有驾照的女孩去开他那辆超跑，如果他能记得坐在副驾也要牢牢系好安全带，也不会差点就见了阎王。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真的得走了，明天还有一场手术要准备。” 闻言，吴昊立刻冷下脸，“手术手术，你脑子里除了手术还有什么东西！” “还有查房，看病历，下诊断。”说着，姜思依慢慢笑了起来，玩味地打量着吴昊，“而且……吴总裁怕不是撞了脑袋，记性有些不太好了呢？” 第十五章 偏喜欢他 吴昊怎么会不懂姜思依的意思，他立马收起了脸上的不满，可怜兮兮地扶着头，“诶，人就是经历了生死，才知道什么才是有意义，值得珍惜的。” “我可没有兴趣和吴总您探讨人生，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姜思依就拎包打算走人。 “别急嘛。”吴昊收起了自己脸上的可怜相，换回了从前那份玩世不恭，“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就勉强原谅你当初的愚蠢。姜思依，我已经和优优分手了，只要你肯回头，我可以不介意你整天忙着手术，也不会再逼着你辞职，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那就谢谢吴总您了，可惜我有男朋友了。” “谁？那个叶清平吗？” 姜思依被他带着嘲讽的质问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并不想这么说，但事实是，你的眼光真的很不稳定。”吴昊从床上扔过来几张照片。“你还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做了三吧。从我的正牌女朋友沦为一个小三，姜思依你让说你什么好。” 姜思依看着照片上姿势亲密的两人，一脸的波澜无尽，仿佛早就知晓。 但她长久的沉默却说明这些照片对她而言并不是毫无触动的。 “姜思依，我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叶清平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以他的城府和他那复杂的家庭，你再和他纠缠，只会毁了自己。我奉劝你，早点回头，否则我可不会等你太久。” 姜思依收起照片，整整齐齐地放好，“那就不劳烦吴总您关心了。我和叶清平是不是一个世界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和吴总您，一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管从前如何，希望吴总能看在我冒着失手杀人的风险救了您一命的份上，离我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吴昊一脸的震惊显然是没有料到姜思依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用唯一完好的手指着姜思依的脸，“你就这么贱吗，还是你根本就是自愿给他当小三！” “对，我就是自愿的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他，做小三也要和他在一起你满意了吗？” 话一出口，连姜思依自己也愣在了当场，她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 “姜思依你！”吴昊一声怒吼，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砸东西的声音，很快屋外呼呼啦啦闯进来了好几个医护人员。 “吴先生……”护士们看着屋里面剑拔弩张的场面，小心翼翼地对着姜思依道，“您好，吴先生身体还没有恢复……” “滚出去！” “请您出去。”为首的护士得了指令，立刻指引着姜思依往外走。 “我叫你们滚出去！” 护士们面面相觑，哪里还不明白她们进来的不是时候。生怕吴昊怒火波及到自己，护士门纷纷快步离开。 姜思依也无心逗留，正要走却听见身后吴昊冷笑一声，语气阴沉道，“姜思依，我等着看你有一天被人甩了，痛哭流涕回来跪在我脚下求我的样子。” 姜思依停下脚步，“您放心，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一定做到和您老死不相往来。” “你滚！”一个杯子在她身后裂成碎片。 姜思依抱着包，在无人的安全通道里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情绪失控到这样地步，简直像是一个小女孩发现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踩住了痛处。 除了歇斯底里的摇头尖叫否认并不断说出一些恶毒的话来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别无他法。 姜思依擦干眼泪，看着手机上刚刚被自己挂掉的来电，那个唯一在医院分组却并不是医生的人。 她终于知道，让她失控至此的人…… 并不是吴昊。 第十六章 毒舌姐姐 美国，纽约，深夜。 一个身穿精致的手工裁剪的银灰色套装的女人按下密码，推门却发现自己的公寓竟然亮着灯。 家政忘了关灯？不会，忘了关灯也不会让整个公寓灯火通明。 她看着玄关处的鞋柜里那双在高跟鞋中鸡立鹤群的运动鞋，笑了。 还知道过来看她，她这个妹妹竟然还是有些良心的。 “小公主来视察了？” “hi，姐姐，新年快乐。” 客厅里，姜思依举着手里的大袋薯片，对着sue晃了晃。 “真让人惊喜，在今年已经过去三十六分之一的时候收到妹妹的新年祝福。”sue解开西装的扣子，坐到沙发上，把姜思依揽在了怀里。“突然回来，在那边混不下去了？” 姜思依拍掉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资本主义的掠夺者没有良心这句话还真是没说错。我不远万里回来看某人，某人竟然咒我混不下去！” “那这些东西……”sue一脸嫌弃的看着茶几上那堆绝对不该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大袋薯片和碳酸饮料，“基于你正在用碳水化合物来获得愉悦和释放的行为，我认为我的推断没有错。” 姜思依知道，论口才，她绝对不是商界谈判精英sue女王的对手。 所以她机智地打算拖对方下水，“你要不要尝一尝，有助于减缓你整天和一群子人精斗心眼而产生的精神变态。” sue推开她递过来的薯片，眼神玩味，“你是医生，应该知道这属于垃圾食品,并且非常不利于保持身材。你已经先天落后了，我的妹妹。” 姜思依挥手挡住她落在自己胸前的视线，辩解道，“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我是医生，你不是。” Sue失笑，还知道将她的军，用她说过的话来堵她。 可见在中国一年，很有长进。这是不是也说明，起码混的不是特别惨？ “待多久？” “不知道，看心情。大概，过完中国年吧。” “挺好，刚好赶上春节后的求职热潮。”sue一边整理着茶几上的东西，一边轻飘飘地说道。 “那还请姐姐把你的心放回胸腔里去吧，我现在在仁和工作，轻松钱多麻烦少。” “仁和？”Sue一边在网上搜索这家医院，一边笑道，“所以，还是和你那个以炫耀为本性的吴孔雀分手了。” 姜思依一愣，心里暗道有一个脑子转的比地球快的姐姐可真是让人苦恼。 一开始听说有人追她的时候，sue就建议她拒绝。理由是：“虽然这可预见的劣质恋爱持续不了多久，但任何占据生命的无意义事件，都应该立刻叫停止损。” 可那会她刚刚不辞而别回到国内，心里堵着一口气，自然是喜欢逆着对方的话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接受了吴昊的追求，和他交往恋爱。 当然，如果一个月联系的次数少于十次，同时没有任何牵手以上的实质性身体接触也称得上是恋爱的话。 毕竟，她每个月见病人的时间都比见吴昊的长得多。 正在此时，姜思依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为什么不接？”Sue看着屏幕上叶清平三个字，疑惑地问道。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姜思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从sue手上抢过自己的手机并挂掉电话，“我是回来休假的，才不要接工作电话。” 工作？ sue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妹妹，似乎是同意她说法地点了点头。接着却指着平板上的名字，慢悠悠地说道，“仁和医院的领导层也亲自负责下面的工作吗？” 姜思依咬薯片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讪讪笑了两声，“只是因为他介绍我去仁和医院工作，所以认识而已。” 说完，她便喃喃自语地朝楼上走去，“好困，先去睡了，晚安。” sue焦糖色的双眸微眯，她看着妹妹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对这位“好心”给妹妹工作机会的叶先生产生了好奇。 竟然为了他，躲回美国？ 第十七章 烟花传统 尽管工作的时候姜思依可以做到随叫随到，但一旦处在休假状态中，她的生物钟就会像断了发条的钟一样彻底的瘫痪。加上她口中时差的缘故，姜思依是足足在sue的公寓中宅了一周有余。 Sue刚从健身房回来，一身运动装的她难得显得和蔼亲近。 “你再不出门，中国的新年也快要过去了。” 姜思依撇撇嘴，抱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声音软软糯糯地，“我困嘛。” sue：“……” 谁能想到叱咤美利坚华尔街的金融女神suejiang面对自家妹妹的撒娇卖萌就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呢。 尽管平日里再毒舌，但只要姜思依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她就很难说出刻薄的话了，更何况是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 “吃完去唐人街附近放烟花”，sue动作娴熟而优雅地放好餐具。 姜思依懒洋洋地朝嘴里塞东西，曼哈顿顶尖的餐厅主厨招牌菜好吃地让她只想闭着眼享受。但等到sue说到唐人街和烟花时，她这些日子一直没完全睁开过的的双眸顿时就清亮起来了。 她掏出手机才发现今天竟然已经是除夕了，而在除夕这天一起去唐人街放烟花，已经是她和sue心照不宣的保留项目了。 吃完饭，一身休闲装的姜思依一手依揽着成把的烟花，一手挽着衣着精致妆容完美的sue在公园中散步。而实际上，她们是在寻找一个偏僻人少的角落。 sue点燃了一支烟，夹在她修长好看的双指间，点燃的烟头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姜思依立刻凑过来，引燃烟火棒。滋滋滋的声音响起，一支又一支烟火棒在火焰的帮助下闪烁着亮白的光芒。 sue心头有些微微泛酸。 明明她在商界浸淫多年，早就不是轻易会为什么事情动容的人。 可看到她的妹妹，这个收养来的妹妹此刻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地心头发软。许多年前初次见她的场景恍然又回荡她的脑海里。 稚嫩的小女孩初次来到陌生的国度，面无表情却掩饰不住眼睛里的惶恐和不安。也许是被抛弃过的缘故，她对于周围的示好总带有太过的感恩。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感谢他人的关爱，却也做好了随时失去这些疼爱的准备。 直到除夕前夜唐人街上的烟花，才让她的身上有了小孩子勃勃的生气。 也因此，这十几年来不管sue再忙，但每到除夕她也一定会抽出时间陪姜思依来唐人街放烟花，尽管她早就过了对烟花这样虚无的东西感兴趣的年纪。 Sue坐下来，安静地看着陪伴着，不参与也不打断。 只是，等姜思依一会儿放完烟花了。她还是得问清楚，那个叶清平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跑回纽约来却一直宅在家里发呆，盯着手机却总是立刻挂掉电话，她是傻了才会真的相信妹妹那所谓的探亲的鬼话。 —— 姜思依抓着燃烧过的烟花棒，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数。 刚才家里来电话了，她怕被追问行踪，留下了sue一个人接电话，自己抱着黑乎乎的烟花棒出来找垃圾桶。垃圾桶很快就找到了，但她又不舍得扔了，仿佛抱着一捧鲜花一样抱着它们。 “美国，也过除夕？” 一道清冷又颇为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思依心头微动只以为自己幻听。却在片刻之后猛地抬头，乌黑的瞳眸中尽是难以置信。 叶清平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围了一个烟灰色的围巾，挺拔地站在她眼前，眼角含笑，目光灼灼。 她心头，突然又猛地跳了一下。 片刻，她又低下了头，懒懒答道：“想过就过。” “抱着黑乎乎的烟花棒过？” 姜思依抬头，正要说话却瞧见不远处sue挂了电话走了过来。 她回想起这几天来自姐姐的旁敲侧击，心头就是一颤。叶清平好像厉害，可sue，一个随随便便就修了个心理学博士的女人，也不是吃素的啊。 万一待会她问一些不该问的，场面岂不是很尴尬…… 第十八章 心头发软 这么想着，姜思依也顾不得手里的烟花棒了。 干脆利落地扔到了垃圾桶里，转身拉着叶清平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姜思依一边跑，一边拨通了sue的电话。“我碰到朋友了，晚点回去。”然后迅速挂掉了电话，不留给对方询问的时间。 跑出公园口，她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一手叉着腰，低头平复着呼吸。 突然，背上一暖，姜思依的身体像是触电一般僵住。她这才想起，她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叶清平的，此时两个人交握的手心中已经微微冒出了汗。 “不好意思，叶先生。” 姜思依猛地跳开，往后退了两步，顺势也松开了拉着叶清平的手。 她显而易见的刻意疏远让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不断的蔓延。 也许他只是刚好路过呢，她要怎么解释拉着他跑的行为？ 姜思依在脑海中一遍遍搜索词汇组织语言，片刻后她说道，“叶先生也来美国过年。” 话音未落，姜思依心中立刻后悔。 她说的这叫什么话啊，哪有人在中国的传统春节跑到美国过年啊、 “国内太热闹。”叶清平双手又插在了衣兜中，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 和以往都不一样。 姜思依抬眼，试图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视线从地上转移到他身上。 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从叶清平的身上看到了孤寂。 尤其他方才那句国内太热闹，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莫名给她一种他孑然一身，无处可去的感觉。 一瞬间，姜思依发觉自己有些心软。 明明她这些日子挂断他电话的时候她都果决的很。 但这会他站在自己面前，一句话就让她开始心软。这种感觉，就像很久之前她爽约那次，他无声脱下自己的外套，扣在她身上的时候一样。 不，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姜思依心道，此刻的感觉比之前有过往而无不及。 她分明是心软的一塌糊涂。 可她凭什么为他心软啊！ …… “你想去，看表演吗？” “嗯？”姜思依愣住，她习惯了叶清平永远像是下指令一般的语气。 他突然用这样带着邀请的，请求的语气说话，着实让她不习惯。 好像他在讨好她一样…… 她没有立刻反对，叶清平只当她是同意。 —— 十几分钟后，姜思依挤在拥挤的人潮里，耳后却在不断地发烫。在看不见的腰侧，他们两个人的手正紧紧交握着。 街上，舞狮的队伍缓缓靠近，热闹的人群随着涌来，他们身侧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可姜思依的眼睛里却根本看不进去任何的表演。 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一个词。 十指相扣。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过了她的预料。 他不该和她十指交扣的，但他握的很紧，以至于她好几次的挣脱都未能成功。 “热？”他说。 姜思依点点头，她可以想象，自己额前的汗大概已经有水珠那么大了。 叶清平松开了她的手，姜思依刚要舒口气，腰上就是一重。 “人太多，会走散。” 姜思依：“哦……” 逆着人群，走了有十几分钟，终于走到了一家酒店前。 “你住这里？那我就先回去了。”姜思依双眸微动，故作狡黠地笑了笑，“新春快乐，再见。” “你不是说了要补偿我？” 嗯？ 姜思依眨眨眼，眼里露出困惑。 第十九章 自作多情 “怎么，姜医生生病的时候，就说话不算数了？” 叶清平漆黑的双眸盯着她，嘴里的话像是在责怪她不守承诺，可他的语气却温柔地不像话。 说到生病，姜思依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上次她为自己的爽约而打电话向他道歉时的承诺。 但他千里迢迢到美国来，拉她穿过拥挤又吵闹的人群，难道为了她很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补偿？ 姜思依怀疑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因为这对于叶清平来说，也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而且，酒店？什么样的补偿需要在酒店才能进行？ 容不得姜思依多想，很快他便不容分辨地将她裹挟带进了酒店。 “叶……叶清平，你做什么啊！”不断上升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姜思依心头渐渐有些发慌，在她的认知里，叶清平绝不是这种会随便拖女人进酒店的人。 “你以为我要你做什么？”叶清平反问道。 他当然听懂了姜思依的意思，却只装作不懂，与此同时他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任谁都可以看出来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之愉悦。 “我……”姜思依喉口一滞，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电梯上。 叶清平这个轻巧的反问，一下子改变了形势，仿佛一切真的都只是她姜思依的自作多情而已。 叶清平靠近她，低笑一声，“让你陪我吃饺子而已。” 姜思依：“……” 她以前怎么就认为叶清平是个清贵的谪仙了呢？ 还是他根本就是故意想要看她出丑的样子，因为她这些天的拒接电话？ —— “你喜欢什么馅儿的？”姜思依在心头安慰自己道：她只是在完成自己曾经的承诺。一旦完成，她便立刻回到安全距离，再也不要和他接触。 “随你。”叶清平脱掉大衣，走进了卧室。 姜思依在琳琅满目的冰箱里随意选了一袋，扔进了沸腾的水里。不一会儿，饺子一颗颗浮浮沉沉，飘起来在水里打着滚。她拿着勺子，顺着一个方向不断搅拌确保不会破皮。 “抬头。” 姜思依一愣，不知何时叶清平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再接着，她的脖颈处微微一凉，一双温暖的手在她脖子后面打个结的功夫，一个吊坠就垂在了她的锁骨上。 是个扇形的项链吊坠，细碎的钻石点缀在扇叶的边缘，在厨房幽若的灯光下折射着微弱的光芒。看起来不贵，但十分的雅致。 姜思依心头一喜，这吊坠不多不少正是她喜欢的样子。 可一转念，巨大的懊恼和羞耻就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叶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姜思依扔下勺子，转过身，语气有些冲。 “不喜欢？”叶清平微微侧着头，像是在思索这个款式究竟是哪里不好。 当然不是！ “这么贵重的东西，叶先生送给自己的女朋友就够了，我消受不起。”说着，姜思依就要把项链摘下来。 叶清平按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 “我还没有女朋友。”叶清平伸手穿过她的腰侧，把料理台上的火关掉。而这个动作，也彻底把姜思依围在了他怀里。 姜思依的身后，叶清平慢慢地让自己的双手交叠。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小。 “可我明明……” “明明什么？”叶清平难得露出这样清甜明朗的笑来，他弯腰低头一气呵成，凑近直直盯着她的眼眸。“明明看到我和一个女人在恒辉买东西，还亲自给她带项链，你可以把她当成橱窗的模特。” 姜思依：“……” 怎么会有人把这种事情也说的这样理所当然呢。“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我知道。”叶清平脸上的笑不断放大，“你只是，心有灵犀。” 叶清平的话仿佛一阵雷，在姜思依耳边轰的一声炸响。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染上了一层层的红晕。 而叶清平离她，也越来越近了，近到两个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这时候，客厅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姜思依脑子一下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第二十章 我喜欢你 “hello” “如果打算在外面睡，我不介意给家里通报一声。”电话那头，是sue调笑的声音，“你知道的，我向来行动力高效。” 姜思依看着从厨房走过来的叶清平，扣紧了电话，“和朋友聊天忘了时间，马上就回来了。” 挂掉电话，姜思依不禁开始在心头为自己祈祷。 一天之内，她挂断了sue女神两次电话，她大概是要完蛋了。 “叶先生，真的抱歉。太晚了，我得回去了。饺子下次再陪你吃。”她语速很快，躲避的态度显而易见。 令姜思依没有想到的是，叶清平竟然很愉快地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好，我送你回去。”一如元旦那晚要跟在她身后，一样的坚定不容反驳。 “不用了。纽约我熟悉的，我打车回去就可以。”姜思依的拒绝很果决。 叶清平没有再说更多的话，但他开始穿大衣的举动却说明了他的决定。 姜思依发现，叶清平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那是不是说明，他之前的妥协，只不过是因为他愿意或者故意？ 想到这里，一股被蓄谋良久的感觉涌上了姜思依的心头。 她替他躲开sue，是不是多余了？他对她暧昧不清，惹得她心烦意乱，甚至一度因为怀疑自己插入别人的感情而愧疚难过。现在跑到美国来，说自己没有女朋友，再送她一个项链就想让她继续他的游戏吗？ 谁稀罕他的项链！ 其实就应该让她那个毒舌又厉害的姐姐教训一下叶清平才对啊。 可真正等到下车的时候，姜思依还是刻意提前了一个街区。以避免姐姐与他的正面相遇。她抬手，对着还在车里的叶清平挥了挥，“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非常官方又客套的场面话了，叶清平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话里话外的疏离。 但他瞒着所有人不远万里来美国，可不是为了听她说这些唬人的话的。事到如今，为了不吓到她才不得不的克制和谨慎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姜思依，”叶清平推开车门走进她，晕黄的灯光散落在他眼角眉梢，他的眼眸沉静而明亮，像是下定了决心。 姜思依身体倏地僵住，方才在酒店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而这次，显然再没有一个电话来解救她。 “别，别说话！”姜思依食指交叠打了个叉，“言多必失，就这样吧，再见叶清平。” 叶清平挥手把她拉了回来扣在自己怀里，让两人之间毫无缝隙，一字一顿，“我喜欢你。”顿了顿，又道，“很久了。” “那又怎么样！”姜思依推开他，但叶清平抱着她的姿势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一样，姜思依的挣脱显得有些无力。 —— 两个人的来来往往被周边的保安看在了眼里，体格健硕的保安拿着警棍指着叶清平让他放开怀里的人。在叶清平不为所动的时候，便按下肩头的传呼器打算叫人。 姜思依看他完全没有反应，以为叶清平从国内来英语口语不好，连忙拦住保安解释两人是朋友。但保安只是把她拦在了自己身后，告诉她很安全，不必害怕对方的威胁。 姜思依再三解释，但保安就是坚定地将两人阻拦开来，大有一副要把叶清平送进警，察局的架势。 而叶清平却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好像真的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淡定也不是要用在这个时候啊。 姜思依绕开保安，抱住叶清平的腰，“叶先生，救急而已，和我给病患做人工呼吸一样。” “嗯？”叶清平轻笑着，低低的从喉口吐出疑问。 姜思依没有回答他，而是捧着他的脸，送上了自己的唇。 第二十一章 美艳女人 叶清平抬手用指腹拂过自己的唇瓣，回忆着方才的吻，他的嘴角勾起漾出笑意来。 大学毕业那年，他父亲突发疾病过世只留下母亲和他们姐弟。 彼时的叶氏乱成一团，股价暴跌。那些所谓的叔叔伯伯一个个打着关心他们的名义，实则像饿狼一样盯着叶氏，随时准备吞掉了嘴边的肥肉。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但如今，叶氏仍旧姓叶。圈内都说叶清平深入简出，颇为神秘，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能力，因为他总有办法得到他想得到的所有。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叶清平都是一笑而过。 因为今日之前，他也有得不到的一直在心头骚动。 —— “MR.YE.” 叶清平顺着声音看过去，不远处有个长相美艳的女人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他确认自己在之前的人生中没有见过她，这样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女人如果见过他不会没有印象。 但不管对方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他都没有兴趣。 叶清平漫不经心地移开自己的视线，丝毫没有因为美女的召唤而有任何的表示。 “以一己之力拯救整个叶家的男人，就是这样对待女士的吗？” 叶清平看着眼前这个中文流畅到没有口音的女人，连假笑都懒得堆出来，直接打算绕开她离开。 “叶先生都不好奇一下，我是谁，目的何在吗？” 叶清平回身，神情冷漠，惜字如金，“不。” “可是我对叶先生你可是好奇的很呐。明明产业居多，但就是神秘的让人查不清楚。这么低调又多金的男人，真是吸引人。” 叶清平眉目冷冽，厌恶地避开对方的触碰，。 “怎么，叶先生就这么讨厌被人碰到？那刚才……” 这话，显然是方才就看到他们了。 “你有什么资格和她比！”叶清平突然出口打断，“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都管好你的嘴，消失在我面前。” “生气了？可她长相身材都不如我，叶先生不如考虑一下改弦更张。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叶清平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他双唇轻启，不含一丝感情的吐出一个字，“滚。” 被骂之后，对方却突然笑了出来，同时站直了身体不复之前的媚态。“好，希望叶先生不会后悔。” 叶清平撩起眼皮扫她一眼，毫不留恋地离开。 而他的背后，sue却抱着胳膊低低笑了出来。 —— 姜思依躺在床上，捂着自己的略微发烫的脸，只觉得脑袋有些晕。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应该让他被人抓走才对啊。姜思依翻了个身，想要制止自己大脑皮层过高的活跃。 脖子上的项链却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枕头上。她伸手摸了摸项链上的小小吊坠，却发现扇形的背面好似不平，像是雕刻了一些符号。 她悄悄的爬下床，打开灯凑近去看。 一个花体的英文单词——miss 恰在此时，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很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上浇了一把热油，姜思依几乎要听见自己心头燃烧的声音。 —— 姜思依定了大清早回国的机票，sue坚持要送她去机场。 一路上，两人静默无言。车里的低气压让姜思依知道，sue大概在生她的气了。但即便如此，她暂时还是不敢对她道出实情。继续留在纽约，事情同样瞒不下去，她只有早早地逃走。 sue把行李递给她，转身就要离开。 “姐。”姜思依拉住了她。 sue一转身，姜思依就抱住了他，埋在她胸前瓮声瓮气地，“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sue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来，意味不明。 一种秘密被窥探的感觉顿时涌上姜思依的心头，她总觉得sue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但她不主动问，姜思依哪敢主动说，万一sue其实不知道只是在诈她，那她不是千里送人头么…… “路途愉快，再忙，落地也别忘了报平安。” 是自己心虚导致的错觉吗？ 姜思依总觉得sue在平安的平上加了重音。 第二十二章 他们两人 姜思依本来定的只是经济舱，临行前sue还是帮她升了商务舱。因此上了飞机，姜思依便靠舒服地半躺在椅子上，闭目休息。 “依依。”耳边传来轻柔的耳语。 熟悉的声音搭上并不熟悉的称呼，姜思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明天的飞机吗？”姜思依一脸的震惊，显然对于叶清平的出现毫无准备。 “我提前了。”叶清平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质地很是柔软。 姜思依表示不信，就算是提前，也不会提前到现在这个航班吧。大清早诶，除了有急事，图便宜，或者像她一样逃跑的，谁会选择这个时间段的航班。 这点，从空荡荡的商务舱就可以看出来。 “我买了今天所有时段飞国内的航班。好在，你没有让我久等。” 姜思依心头微动，以往叶清平从来不会向别人解释自己做的事情。 但她之所以这样急着赶着买了机票，甚至临出发前才发了消息给他说自己今天回国，就是因为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他！ 现在倒好，整个商务舱就只有他们两人…… 转念间，姜思依又在想，如果她是晚上的航班呢？ 他难道要在机场等她一整天吗？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姜思依知道这样的事情，叶清平完全做得出。虽然有些蠢还浪费钱，但她心里，就是忍不住地有些欢喜。 叶清平抓着她的手，和自己的交握在一起，自然而娴熟，仿佛演练过无数次。接着他很自然地，低头在姜思依唇上来了一个早安吻。 “早安。” 说完早安，叶清平朝空姐要了两条毛毯。他盖了一个在姜思依身上，又盖了一个在自己身上。然后握住她的手歪头就睡了过去。 他是一夜未眠？ 姜思依凑近去看，果然他的眼底有些发青，细碎的刘海搭在额头，看起来像个纯良无害的少年。 “依依，让我睡一觉。醒来再亲你好不好？” “哦，好。”姜思依顺势答应，但她没有语调变化的声音却说明她其实根本没有听清楚叶清平到底说了什么。 “可是你靠我这么近，我肯本没有办法睡觉。只想抱你，亲你。”叶清平突然睁开眼，把她拉在了自己怀里。 姜思依这才意识到她把自己送入了虎口，可她既然来了，叶清平又怎么会轻易放她走。 不再像之前那样浅尝辄止，叶清平像是荒漠中的跋涉良久的徒步者，彻底地把自己沉浸在姜思依这汪续命的清泉中，直到这汪泉水失了力量，只剩温柔。 姜思依被叶清平完完全全地拥在怀里，她一只手仍旧与他相扣，另一只则轻柔地搭在他的胸前。 刚刚的那场亲密而热烈的亲吻，让她的心跳至今没有平复下来。而令她略微感到奇怪的是，叶清平的心跳却十分平稳，基本没有超过正常范围。 不过一想到叶清平以往的淡定，姜思依觉得他控制自己激素的能力大概比常人厉害。 “叶清平，你为什么喜欢我呢？”鬼使神差地，姜思依问出了这个问题。 事实上，这也是她从昨晚就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 他说他喜欢她很久了，可他们其实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那么矜贵如叶清平，到底为什么喜欢她？ 叶清平低头看着她和她那只不安分的仍旧在他的胸前打转的手，低声道，“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那些本该无聊医疗影像里，纤瘦的你穿着手术服，镇定自若的站在手术台。宛若象征着生命的天使，让人着迷。你清冷的声音里，饱含了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 而那些，都是我求而不得。 第二十三章 再遇吴昊 因为生病加上年终休假，姜思依几乎有二十多天的时间没有处在工作状态。 因此一回到滨州，她便直奔医院。直到拿起病历本和手术刀，那股子不真实感才从她心头散去。 初春的滨州冰雪消融，温度却是又冷上了几度。 姜思依抱着电脑和自己在美国的导师聊天。在她回国前曾跟随西雅图教学医院的心外主任医师共同进行了一个心外治疗项目的研究，而导师联系她则是为了告知项目的进展。 姜思依挂掉视频通话后很兴奋地研究着导师传过来的文件，心里却因为自己未能全程参与而止不住有一点点遗憾。 可一想到和“医学届的奥斯卡”——希氏医疗基金委员会，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她的退出，可以让导师和同仁们获得获奖的机会，她又释然起来。 叶清平打包了咖啡过来的时候，姜思依正姿势怪异的埋头在文件里。 或者说姿势怪异地趴在床上，因为数不清的纸张铺满了她的床。 “咖啡。” 姜思依抬头冲他笑笑，示意自己的双手都占用着。叶清平只好搂住她，姜思依立刻眯着眼睛就着叶清平的手喝咖啡。 “在看什么？” “之前在美国参与的一个关于心外治疗项目。简单来说，如果这个项目的临床实验成功，未来会有很大一部分心脏残缺患者可以不必通过移植心脏来获得治疗，绝对会是跨世纪的伟大发明！” 姜思依的兴奋溢于言表，以至于她丝毫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很快，夜幕便沉沉地遮住了天地。 姜思依伸了个懒腰打算犒劳一下等待良久的胃。抬头却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手机适时响起来，是叶清平发过来的消息。 盯着手机上的短信，姜思依这才意识到，自打回国，他几乎没有都在陪着她。 她有手术，他就在办公室等着。她休息，他就和她一起回家，做东西给她吃，甚至在彼此聊天间隙替她整理乱糟糟的房间。 起初，姜思依还觉得叶清平这样整日不工作陪着她不太好。但很快，她就习惯了有他在的生活。 此刻，姜思依看着被整理的干净整洁的四周，心想自己堕落的可真是太快了。 他才刚离开，她竟然就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或者，姜思依抚摸着自己脖颈上的项链吊坠，她是在想念。 原来手术之外，思念一个人的感觉也不差。 —— 基于对叶清平承诺的重视，姜思依舍弃定外卖打法自己的念头，转而出门觅食。 她开起车内的导航，正打算搜寻一下周围的美食，却发现车内早设定好了数十条路线。 姜思依看着车载导航的屏幕想，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势。 也比她想象的还要体贴…… 这样缜密地渗入她的生活，她大概很快就要失去自主生活的能力了吧。 —— “姜思依？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羞愧消失了呢。” 姜思依放下手里的热饮，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不速之客。 她是有多倒霉，只是出门吃个饭都能遇上前男友和他的又一个现女友。姜思依的视线在女孩身上打量了一圈，心道吴昊对女人的眼光倒是一直很稳定啊。 除她之外，无一例外大胸细腰长腿。 这么看来，她也不过是吴昊生活中的调剂而已，算不得什么，也就不需要为和他分手而有所愧疚了。只是吴昊头上因为手术而剃掉的头发还没有长齐，就这么着急搂着女人出来玩，还真是不怕死。 “说好的再也不见，希望吴总和我都能信守承诺。”姜思依皮笑肉不笑。 “如果我不遵守呢？”吴昊冷了神色，欺身上前把她按在座位上，双眸死死地盯着姜思依的双唇，“从来就只有我甩别人，而你……” “我怎么？” 吴昊的唇角诡异地扬起，“你都愿意给人当小三，也就别装什么清高了。只要你陪我一晚，我保证可以不计前嫌放过你。” 吴昊冷虐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自己脖子上一凉。 “吴总最好别动，我的日常就是给人开膛破肚,在你身上就更是轻车熟路了。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可不保证我手里的手术刀会划破哪里。顺便说，泌尿系统我也是学过的。”姜思依笑着把自己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下半身。 “你！”吴昊看着姜思依一脸无畏的样子，总觉得她和不久前似乎有了一些不同。 吴昊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模样，突然意识到，同样是反驳和讽刺，此刻的姜思依像是有人撑腰一样充满了底气。她像是在笑看他的胡闹，不以为意。以至于他的羞辱和威慑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软绵无力。 便是在吴昊的走神间，姜思依已经反客为主成功从他身下逃出来。 可很快，她背后就伸出了一双黑暗之手，那双涂满了俏丽美甲油的手牢牢地按住了她。 “吴昊哥哥，我帮你把这个贱女人拦住了。” 姜思依闷哼一声，手劲这么大，这女人其实不是吴昊的姘头而是保镖吧。 她本来可以用手撑住自己来避免自己的脸磕到桌子上，但下意识保护手的念头让她再最短时间内放弃了自己的下巴。 几个人之间的争吵很快惊动了餐厅的经理。 “吴先生，您这是？” 姜思依被按在桌子上，于是餐厅经理第一时间看到了站着的吴昊。吴昊还没有说话，反倒是金刚芭比先开了口。 “你们餐厅是什么人都放进来吗？你看，这个女人拿着刀意图行凶，要是吴昊哥哥受了伤，你们负的起责嘛！吴昊哥哥本来就是和你玩玩，你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娶你的！” 姜思依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人，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错误了。 这个女人不是保镖，她是演员，奥斯卡影后级别的。 而此刻，那个本属于她的手术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了划痕，汩汩血迹不断往外冒。 够狠，姜思依有些佩服她。 怎么看，这现场都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尤其吴昊还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非常享受两个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 姜思依连解释的念头都没有，她总不能当场和那个女人争吵起来，这不是验证了对方的话吗。 “OK，算我的错，二位随意，医药费算我的。”姜思依捂着自己的下巴，艰难地扯出一个虚假的笑来。 “那不行。你伤到我的女人，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如果这样，我的脸往哪放。以后还有谁会把我放在眼里。” 姜思依抑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sue说得对，吴昊就是个恨不得每时每刻开屏的孔雀。面子对他来说，永远是最重要的。她当初怎么就冲动和他扯上了关系呢。 “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答应我之前的要求。”吴昊挑眉，用唇语无声道，“陪我一晚。” 第二十四章 绝地反转 “你，做，梦。” 姜思依一字一顿的，态度果决。 “那算了……”吴昊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一个眼神甩过去，金刚芭比立刻柔弱无骨地晕倒在他怀里，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看的姜思依目瞪口呆几乎要鼓掌给他们了。 “不知道故意伤人罪会判多久呢，姜小姐？” 一直在旁观的餐厅经理突然开口，把桌子上的手术刀擦干净递到姜思依手上。 姜思依正要开口解释，就对方胳膊上那一点点伤，也算得上是故意伤人？！ 更何况是对方先招惹她的。 只见餐厅经理转过身微笑，对着吴昊两人姿态恭敬，但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恭敬了。 “吴先生，请您立刻离开，本餐厅不欢迎您。” “你说什么？”吴昊怒目看向餐厅经理，只是他一收手，本来靠在他身上的金刚芭比便立刻尖叫一声，摔倒在卡座上。但她的窘态已经吸引不了众人的注意力了。 “请您立刻离开，并且以后都不要在出现在这里。”餐厅经理顺着他的意思又说了一遍，甚至抬手指向了出口的方向。 姿态一如既往的恭敬礼貌，但逐客令却很冷漠坚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吴昊上前揪住餐厅经理的领带，忍了再忍才没有一拳打上去，“把你们的白金会员往外赶，我看你们是不想在滨州混了。” “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吗？”吴昊的怒气渐盛，尤其在看到姜思依面无表情，置身事外看戏的时候。 “吴先生您放心，您在本店所有的消费都会如数退还给你，如果您还不满意，我们愿意双倍赔偿。但现在，请您带上你的女伴，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需要请保安过来了。” 请保安…… 姜思依想，事态怎么就突然翻转了呢。 她不过是第一次来这里，甚至都不知道这里需要会员才能进入，而餐厅经理完全没有理由为了她而得罪吴昊这个显然在这里消费颇多的大主顾。 “叫你们的负责人过来。”吴昊冷笑一声，“我看看是谁给你的胆子。” “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餐厅经理仍旧是不卑不亢，“吴先生，为彼此的名誉着想，我们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但是如果您坚持的话，我们不介意请警方介入，但我相信您也不希望在监控里看到自己的身影。您说呢？” 说话间，保安已经站在了姜思依身后。显然如果吴昊再不离开，等待他就是被强制扫地出门。 —— 姜思依被安抚在一个装修典雅的包间里，餐厅经理接过服务生的托盘，亲自给她端上了热果汁。 “万分抱歉让您遇到这种情况，这是餐厅的监控。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您作证。下一次您过来，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姜思依看着手上的优盘和名片，面露疑惑，“你，认识我？” 姜思依不记得自己手术台上躺过这个人，依照她的记忆力，曾经诊治过的人断然没有认不出来的。既然如此，她想不出来自己何德何能可以享受到现在这样顶级规模的待遇。 “相信您进入餐厅前，服务生有询问过您的名字，并且建议您选择包间。” 姜思依点点头，服务生在询问之后的确建议她选择包间。但她只是一个人来吃个饭，又不是来宴请客人，因此拒绝了。 “您的名字，在本餐厅的顶级会员名单中。” 姜思依一脸思索看着这个英伦绅士的餐厅经理，悠悠问道，“我，可以了解一下除我之外，还有谁在这个名单上吗？” “抱歉，基于职业道德，我不能透露。” “那我换个问法，是谁，在什么时候，把我的名字加上去的呢？” 姜思依问着，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还能有谁呢？ “叶先生，元旦前后。”餐厅经理答道。 姜思依毫不意外，完全是她想象中的答案。 只是，元旦前后啊…… 姜思依摸了摸脖子的项链，心头悄悄泛起一阵喜悦的涟漪。 —— 姜思依本打算自己开车回去，但餐厅经理坚持亲自送她回去。 “夜黑路滑，我们有责任送您回去。尤其在刚刚经历过让您不愉快的事件之后。” 姜思依有些不自在地坐在后座，太过盛情的服务让她有些接受无能。但不等她再次拒绝，已经快到小区了。 “多谢。”姜思依从对方手上接过钥匙。 “不用客气。”餐厅经理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既然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那我想代表我个人向姜医生表示一下感谢。我的母亲前些日子因为心脏上的一些问题住院，是您主刀的手术，因为创口比常规的小，现在恢复的非常好。” 餐厅经理说着脸上露出愧疚之色，“我本来因为安排的医生是您这样年轻的女性而有所担忧，甚至私下希望换人。但现在我要为我的偏见而道歉，您是很优秀的医生，值得我的尊重。即便没有叶先生的关系，今晚我也不会让您受到任何伤害的。” 姜思依脸上的笑意渐浓，那是她进入仁和的第一场手术，换掉常规手术方式的提议遭到了科里的反对。但基于她了解的数据，对于年纪较大的患者，常规的创口会带来很大的并发症和感染几率。在她的坚持下才最终说动了家属，更改了手术方式并由她主刀完成这场手术。 不过，她一向是疲惫与和家属打交道的，也因此到现在她才回忆起来她曾花费了一整个下午和对方确定治疗方案。 好在，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遗忘而介意，一句很优秀的医生足以说明他的肯定。 —— 姜思依扶额，如餐厅经理所说，她是个优秀的外科医生。而优秀的外科医生是在一场场手术中才能成长起来的。 正如此刻，姜思依终于托着疲惫的身躯从手术台上下来。 她抱着大杯的热咖啡，不断地往喉咙里面灌，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叶清平大概不知道，他发给她的嘱咐有一大半都是在她夜晚睡觉前才看到。而那会她通常已经累到只想躺下了好好睡一觉了。 姜思依心里吐槽着外科医生可真不是个人干的活，她几乎快忘了自己也是个刚刚陷入热恋的人。她翻开手机查看消息，却猛地坐直了身体。 手机上，两个人的消息往来是三天前。 叶清平说，24小时的等待让他觉得煎熬。 换句话说，按照约定，他应该在三天前就回来了。 可现在，他仍旧没有出现。 被事情绊住了吗？姜思依想，商业上的事情千变万化，sue不也经常因为突变的情况而加长工作的时间。可再忙，三天没有任何的消息也是不正常的吧。尤其她前天还发消息询问过他回来后哪里见面。 姜思依熟练地找到他的名字，拨了过去。 无人接听。 她又拨打了一遍，这次直接关了机。 巨大的不安感如洪水般涌向了姜思依的心头。 她抱着早已经冷掉的咖啡呆团坐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夜色不断加深，直到周边的一切彻底淹没于黑暗之中。 微弱的路灯亮起，却只能照亮脚下的路，照不亮远方的人。 姜思依这才意识到，叶清平知道她的住址，她的工作，甚至她在纽约的行迹。可她除了他的名字和电话，实则对他一无所知。 是她对两人的感情太过自信吗？以至于她甚至没有想过，人海茫茫，如果他不再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要去何处寻找他。 如果他真的不打算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呢？ 他若是就此消失，她除了继续惶恐，一点办法也没有。 —— 姜思依的沮丧和惶恐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即使她不刻意要求，她的工作也足以填满她的生活。 伤春悲秋，一蹶不振，那是正常人的事，与外科医生无关。 更何况此刻，她被仁和医院派来北京作为代表出席这次心胸外科最前沿的会议。 姜思依躲在倒数第二排，尽力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她来了北京才知道，这次会议的主要报告人竟然就是段启，她的嫡亲师兄。而这个人，正是她最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没有之一。 就算是吴昊这样难缠易怒的人，都没有段启来的恐怖。 千万不要被发现。 姜思依在心头默默祈祷。 可惜事与愿违，姜思依还是很快收到了段启的邮件。 姜思依猛地抬头，果然仍旧站在台上衣冠楚楚做着报告的男人对她露出了得意而挑衅的微笑。 她知道，他发现她了。 姜思依决定逃跑，就像当初从美国逃回到中国一样。她能跑第一次，就能跑第二次。 “各位可能不知道，除了菲尔·斯隆教授和我之外。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参与者为这个项目作出了贡献。很高兴的是，她今天也在现场。”段启一身得体的西装，在镁光灯下露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欢迎我的小师妹，仁和医院心胸外科的主治医生，姜思依。” 现场突然响起她的名字，紧接着便是雷鸣的掌声，刚刚从座位中间艰难逃出来的姜思依被主持人抓了个现行，直接送上了讲台。 姜思依扯着难看的微笑，她总算想清楚了老狐狸一般的仁和医院院长为什么会指定她，一个刚到仁和不久的医生代表医院来参加这个会议了。 第二十五章 我也想你 “一年多不见，小十一的研究水平竟然没有落下，看来斯隆教授对你的偏爱并没有因为地域而减少。而且，即兴演讲能力竟然也有所提高。” 姜思依不接话，自顾自地吃着。她没有心情搭理段启无聊的调侃和酸话，也不敢轻易地乱跑。 因为刚刚在台上，她看到了叶清平。 毫不费力地，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一身休闲的装扮，面容沉静地坐在一群西装革履的各家医院领导中间，格外地显眼。 可姜思依觉得，即便是他和周围人穿的一样，她也是能一眼就能注意到他的吧。 这个让自己睡梦中都魂牵梦萦的人。 他有时间听这些深奥晦涩的，短时间内还不会进入临床的医学会议，也没有时间回复自己哪怕一个简短的电话吗。 还是，他根本就打算用冷暴力结束他们这段存在不久的恋爱。 姜思依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一片混乱，连着好几日的糟糕睡眠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 而叶清平的面容却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的大脑无法得以休息。 “那个叶清平叶总，你们认识？”段启喝了口红酒，状作不经意地问道。 姜思依仍旧没有回答他，但眼神却开始慢慢聚焦，神情也不再神游天外。 段启哪里还不明白，小十一和这叶清平，恐怕绝不止认识这么简单。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如果关系不简单的话…… 段启勾起一边的嘴角，原来铁树也是会开花啊。 “你喜欢他？” “你才喜欢他！”姜思依下意识地反驳道。 “我当然喜欢他。”段启悠悠然的搽干净嘴角。金主嘛，他一向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瞧，说金主，这金主就过来了。 “叶总好，今天还多谢你赏光来听我的报告。”段启颇为客气，场面话说得极其漂亮。若是搁别的任何人，被医学界的新星这样奉承，没有不高兴的。 但叶清平偏偏就是个例外。 “不找你。”冰冷地，像是对待阶级敌人般秋风扫落叶的声音。 段启这人最懂得看人眼色，也不介意，“那你们聊。”说着就端着红酒杯走人。只是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思依一眼。 “依依。”叶清平喊道，很温柔的语调，用春风拂面的形容也不为过。 “别这么叫我！”姜思依心头发酸，数日的委屈仿佛有了源头，她起身扭头，拿起包就要朝外走。 叶清平没拦她。 他跟上了她的脚步。 姜思依第一次来这个西餐厅，根本不识路。正在气头上的她，左拐右拐地，把自己带进了一个死胡同——餐厅的储物室。 叶清平顺手关上了储物室的门。 “在生气？”叶清平仿佛习惯了一般，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姜思依的腰，“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姜思依心头的委屈转化成了愤怒，明明一句话不说就消失的人是他。他又怎么能这样平静地跑来质问她。 “那你又想过我吗？”姜思依咬着唇，仰头看着他。 她神情有些倔强，声音中也隐隐含了哭腔。 叶清平捧着她的脸，浅笑着，“想，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想。” 姜思依彻底没招了。 她没有想到，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就这样轻易地因为叶清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泛起了涟漪。仿佛之前的不告而别并不存在，仿佛他们刚刚浓情蜜意从纽约飞滨州的飞机上下来。 “撒谎！叶清平你这个骗子。”姜思依不去看他，声音有些低沉，“你要是真的有一点点想我，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回给我。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说着说着，姜思依赫然发觉自己有些矫情。她一个以冷静理智著称的外科医生，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叶清平低头去看她，她眼圈有些发红，好在没有泪花在眼眶中闪。 委屈又倔强的样子可爱地像是万圣节没讨到糖吃的小孩。故意偏头不看他却没有躲开他怀抱的样子，让他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悸动。 他轻笑着，一颗一颗开始解开自己外套的扣子，然后抽出了衬衫。 “你干什么！” 姜思依像是脚边踩了雷一样，猛地退了一步，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货物架上，一时间架子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不过姜思依的头倒是不疼，因为有人动作迅速地把手垫在了她身后。 气氛有些诡异。 姜思依明显可以看到叶清平此刻解扣子的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红印，宽度恰好和货架一样。 “我要说，我生病了，你信吗？” “不信！”话虽如此，姜思依的神色却因为他这句话由防备转为担忧，她踮起脚尖，把叶清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有效的外伤。 还说不信。 叶清平抬手抓住她搭在自己身前的手，往腰下拉。 姜思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可叶清平看起来清秀，但男人的力气哪里是她抵抗地了的。 “你想什么呢。”叶清平抓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腰间，“摸到了吗？你是外科医生，这里的痕迹是什么原因，不需要我说了吧。” “你割阑尾了？” 叶清平忍着笑，她的手灵活地在他腰间来来回回，摸来摸去，轻柔的触感惹得他不由得心痒，“你要是摸上瘾，回去可以让你摸个够。” 叶清平戏谑的目光落在姜思依身上，“前段时间，你在医院里忙。我也没闲着。公司有一块地需要考察，我去了山里，信号不好。每天晚上回你的电话，都是跑到山顶。快要返程，阑尾出来闹事，就被就近送了医院。本来昨天就要回滨州，但既然医院派你来北京，我就没回去。” 这就是在细细解释了，姜思依认真听着。 “那你也可以给我打个电话的。不然……” “不然怎么样，担心我？” “叶清平你真的很，混，蛋。”姜思依用指尖戳他，恶狠狠地。 结果人家站得稳，一动没动。反倒是一来一去之间，姜思依彻底被人抱在了怀里。叶清平贴在她的耳边，蹭了蹭落下一个吻。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看来没成功。” 姜思依撇撇嘴，还惊喜，根本就是惊吓。 她还以为她被冷暴力分手了呢，但这会柔软温热的怀抱又让她懒得去计较。 “不过，依依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姜思依看他明明好奇到不行，却还要强装无所谓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她想着刚才叶清平对着段启那冰冷的态度，就觉得心里一阵的爽。 但她才不要这么快就解释呢。 也该轮到从来淡定掌控一切的叶清平担心担心了不是。 —— 首都国际机场。 叶清平推着行李箱，姜思依的。“必须今天回去？” 姜思依淡淡地点点头，伸手就要从叶清平手里接过行李箱，“谢谢叶先生不辞辛劳送我，慢走不送。” 叶清平微笑，轻车熟路般扣住了姜思依伸过来的手。然后手腕稍一用力，姜思依整个人就落在了他怀里。 “还生气？” “我没生气。”姜思依淡淡道，她的确没生他的气，可这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她前几日的郁结，总是需要一段时间发发脾气来舒缓一下的。 “没生气，就再留两天。过两天我们一起回去。”叶清平低头贴在她耳边，放缓了声音道。 姜思依眯着眼呼吸，竭力让自己不再大庭广众之下软瘫成一团。 但机场本就是送别的地方，姜思依看着眼前不远处那对吻得难舍难分的情侣，无意识间已经放软了自己的身体任他搂着。 “医院有事，我明天有一场手术要准备的。” “我打电话让医院取消。” 姜思依敛了神色，双手推开他，“叶先生，吴昊是谁你知道吧？” 叶清平无奈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吴昊是谁，更知道她提到吴昊的用意。 “好好好，姜医生有手术要做。治病救人的伟大事业，我作为家属，一定配合工作。”叶清平把行李交给她，“一路平安，落地给我消息，我保证立刻就回。” 聪明如他，自然知道姜思依此刻别扭的原因。话里话外，只恨不得一再保证。 姜思依点点头，转身潇洒地背对着叶清平挥手。 可走了没两步，又突然折了回来。 叶清平还在原地。 他一伸手，就抱了个满怀。 “叶清平，我也想你的，就像想手术一样想你。” 叶清平揽着她的腰，虽然他觉得这个比喻有些奇怪，“我知道。” “你不知道！”姜思依蹭着他的脖子，喃喃自语道，“谁要是让我离开手术台，我是一定会和他翻脸的。” 叶清平任她蹭着，他的依依，这是在向他表白吧。 广播响起，是催促搭乘前往滨州的航班的乘客尽快登机。 姜思依这才松开他，托着行李，一路小跑。 “littleeleven？好巧。”安检的队伍中，段启的身影突然出现。 姜思依侧眼看他一眼，神色淡淡，堪堪地敷衍一声，放慢了脚步。 “叶总来送的你？” 姜思依眨眨眼，她怎么觉得段启这话里透着一股羡慕嫉妒的酸味呢？ 不过她没有兴趣和他纠缠，继续自顾自地往前走，但被段启拦了下来。 “小十一，你对我就这么唯恐避之不及？可真让人伤心。” “师兄的国语什么时候也这么好了？”姜思依瞪他一眼，嘲讽的意思显而易见。 段启却像是没有听出她的意思一样，一如既往保持着标准式的精英微笑，“既然回国，当然得上点心了。”他可是非常期待能在仁和医院见到曾经的师妹的，当然会把自己调整在最佳的状态中。 姜思依抽抽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师兄鸿鹄大志，不是我这样的燕雀所能理解。麻烦让让，我要登机了。” 段启冥思了片刻，这才理解姜思依是在嘲讽他。 不过他早就习惯，也没有生气，反倒是颇为神秘地嘱咐道，“小十一，看在你叫一声我师兄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收好你的心，别有一天丢了哭都找不到地方。” “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段启欲言又止，显然还要再说什么，却停在了嘴角边。 不远处，叶清平正微笑着朝他们走过来。 第二十六章 瞧得上你 姜思依愤愤地往嘴里塞东西。 不是我方太无能，只怪敌军太狡猾。 叶清平是长在她身体里的蛔虫吗？姜思依想了很久也没有办法想通，他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担忧。 几个小时前，她刚从会诊室出来，叶清平就带她来了这间公寓。 面积不算很大，但复式的设计加上恰到好处的装修，足以满足日常的所有需求。 然后他递给她一个钥匙包。 “这里面是我名下所有房子的钥匙，地址还有一些联系方式我发消息给你了。” 姜思依愣愣的握着手里沉甸甸的钥匙包，怀疑自己是被雇来看大门了。 “怕你以后再找不到我。” 说这话的时候，叶清平正在厨房洗车厘子，硕大的车厘子呈暗红色，在他修长的手里显得格外有光泽。他拎起一个，塞到身后原地打转无所事事的姜思依嘴里。 姜思依一口咬下，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车厘子果肉多汁，入口酸甜，口味绝佳。 她不知道是车厘子的原因还是手里那个钥匙包的原因，总之她此刻的心情非常的畅快。她发现，叶清平如果诚心想要讨好一个人，没有谁能逃过他的手心。 她也一样。 他怎么连她爱吃车厘子都知道啊。 “好吃吗？” “嗯嗯。”姜思依嘴里的车厘子一颗接一颗，根本腾不出空说不话。只能靠着点头和哼哼来回答问题。 “现在，依依能满足我的好奇心了吗？”叶清平像是上了瘾一样，北京之后便总是放软了语气一口一个依依叫着，像是在哄骗小孩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古人诚不我欺。 姜思依不说话，继续往嘴里放车厘子。 但她知道，她大概是抵抗不了多久了。 “段启算是我师兄，我比他迟三年进医院。实习生期间就是他是负责带我的住院医生。” 叶清平冷哼一声。师兄师妹，搁在古代不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但他可没听说过那个师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自己的师妹搂搂抱抱的。 叶清平回想起之前在北京医学会议上，段启搂着姜思依向众人介绍的样子，好似姜思依是他的人一般…… “他就那样一个人。聪明，自负，花心。不夸张来说，我们医院当时的女性医生和护士，一大半以上都和他有过那么段露水情缘。传说中，他可是睡遍了我们医院的所有科室。但很奇妙的是，即便这样，他在医院的人缘仍旧很好。” “那他对你……” 姜思依眯着眼睛打量他，突然笑了出来，“这才是叶先生你昨天，突然决定和我一起回来的原因吧？” 叶清平点点头，毫不客气的承认了。 这让姜思依有些挫败，叶清平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他应该傲娇地否认，她才好继续“戏弄”他啊。 “我才瞧不上他呢。他是聪明厉害，可我也不差。”像她一样二字开头的年纪就能当上主治的可没有几个人。虽然比段启晚了几年，但论能力，姜思依也是可以和他一战的。 大概，这也是段启一直以来处处找茬，不肯放过她的原因？ “哦，那你瞧得上谁？” “我瞧得上你啊，叶先生。”姜思依得意地盯着叶清平，她的手摸上叶清平的脸，然后趁他不备，飞快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又狠又急。 叶清平抽痛，但没有躲开。 “叶清平，我原谅你，但不许有下次。不许再无缘无故的消失，我不要惊喜。” 叶清平看着姜思依的眼神里掩盖在笑意之下的惶恐，这才意识到她听过他的解释后表现的淡然又理智，甚至回来后还如常完美地完成了一台高难度的手术。 可埋藏在她冷静之下的，是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和我继续，告诉我，我承受的住。”姜思依跨坐在他身上，颇有些居高临下发号指令的意味。 叶清平仰头吻了吻她，“你放心，在我有生之年，你不会听到这样的话。” “哼，一辈子这么长，谁知道你那天就变心了。医学上来讲，一个人的新陈代谢在七年就会达成一个循环……” 叶清平失笑，继而翻了个身把她推到在沙发上，用最简洁明了的方式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不幸的是，叶清平的吻刚刚落在姜思依唇上，门外就突然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急促而响亮，无不显示了来者是个性急的人。 “小舅舅，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是个青春洋溢的男孩子的声音，奇怪的是，姜思依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小舅舅，我小舅妈呢？”男孩双目闪着亮晶晶的光，一脸兴奋地进屋，鞋都没来得及换便直奔客厅。一瞧见沙发上坐了一个女人，看也不看弯腰就是一声洪亮的“小舅妈好！” 姜思依被这嘹亮青春的声音一震，终于转过了头。 她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刚刚会觉得这个这个声音熟悉了。因为来者正是她放了叶清平鸽子那次，在咖啡厅碰到的男孩子。 那会儿，他怯生生的可不是现在这样张扬的样子。 “姜医生？你是那个……那个的姜姐姐！”男孩指着姜思依，笑得见牙不见眼。 “认识？”叶清平脸色有些不好看，抬手拍在了男孩肩上按住了他。姜思依明显可以看到，男孩的肩头沉了沉。“瞎叫！” “小舅舅，我给你讲。这个姐姐，哦不，应该是小舅妈。小舅妈可太厉害了。那天我朋友犯病了，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周围人都吓坏了，都没有人敢碰她，谁知到小舅妈一出场，三两下我那朋友就睁眼了。” “然后呢？”叶清平听得起劲，那神情显然是在鼓励对方说出更多夸奖的话。 “然后我就跟着救护车去了市医院，慌忙之下忘了手机。再然后……你就都知道了。”姜思依贴在叶清平耳边，小声说道。 她一说完，叶清平的眼刀子立刻就朝着男孩飞了过去。 可惜，被男孩彻底地忽略了过去。 “姜姐姐，我叫杨一凡，是叶清平的唯一侄子，你可以叫我凡凡。你叫什么呀？我只知道你姓姜，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我打听了好久，你怎么跟消失了一样。” 杨一凡十足的少年心性，噼里啪啦接连说了一长串，姜思依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机会。 叶清平冷着脸，把几乎要贴在姜思依身上的杨一凡拉开，“没大没小，你知道叫小舅妈就好。” “小舅舅你太过分了！”杨一凡愤而站起，“姜姐姐年龄还小，跟了你平白无故地涨了一辈。老了，亏了！” 姜思依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一番“无理取闹”，嘴上却说，“我觉得一凡说得有道理。叶清平，我好像就是亏了呢。” “不亏。”叶清平走过去坐在姜思依身边，把她拉在怀里，“你是长辈，他得敬着你。” 有道理。 姜思依立刻转变了阵营。 “你的朋友怎么样了？再过段时间春天来了，她可要当心她的哮喘。” “什么朋友，是女朋友吧。你交女朋友，你妈知道吗？”叶清平颇有闲情地给他倒了杯热水。 “小舅舅你怎么平白污人清白。我那就是一普通朋友，见面聊天喝咖啡，很单纯的。你瞧，就和你给我到的这杯水一样纯洁。” “你小舅舅可没有冤枉你。普通朋友，你脸上会有她的唇膏？”姜思依想到当时在市医院，杨一凡一脸唇印喘着粗气谢谢她的时候就觉得好笑。 “小舅妈你怎么能这样！你要离小舅舅远点了，你看看都快被他带坏了。再说了，我早就和她吹了。她有病也不早点告诉我，我才不要和一个随时会倒在地上的人恋爱呢。就她那样……”杨一凡一边说，一边大笑地模仿着那天那个姑娘倒在地上抽搐的样子。 姜思依脸上的笑意散去，她开口制止了少年肆意的表演和取笑。 “一凡，这些话本来不该我说。但作为一个医生，我有责任告诉你，这是不对的。”也许是姜思依的神情太过严肃，跳脱如杨一凡竟然真的静了下来听她说话。 “生病不是她的错，她饱受病痛的折磨还乐观活着，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对你而言，稀松平常的身体健康，对很多像她一样的人来说，却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你可以不喜欢她，但绝不能因此嘲笑她。这是生而为人，不能缺少的同理心。” “但是她有病啊，她有病就好好在家养病嘛，干嘛还要出来。”杨一凡思索着，并没有人和他讲过类似的话。 一直以来，他还为自己被欺骗而愤怒。虽然是他自己主动约了对方出来玩的。 “因为她也有权利享受美好的生活和……”姜思依勾起嘴角，缓缓的继续说道，“爱情啊……” 姜思依特意放缓了速度在爱情二字上。 果不其然，杨一凡朝气蓬勃的脸上顿时爬上一丝红晕，他抓了抱枕把自己埋起来，声音却透过抱枕传了出来，“小舅妈，你又笑话我！” 叶清平看着她微笑而美好的面容，心头一股暖流滑过。如果杨一凡不在的话，他大概要将她抱在怀里亲吻。 而此刻，他只有更用力的握紧她的手来感受她真实的存在。 第二十七章 四月仙子 “杨一凡是个好孩子。”姜思依下了定论，“他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又花言巧语的，但却是个能听明白别人意见的人。而且，从那天他害怕之下都没有逃跑，而是跟着去医院一直守到女孩家长来，就可以看出来他还是有担当的。” “也就你这么说。”叶清平轻笑着，神情里全是不敢苟同。 “那小子，让我大姐宠的没边没际。偏偏又是独子，两边老人也都宠着。这世上能镇住他的人，一个手指就可以数过来。现在，多了你一个。” “你可要好好感谢他。” “嗯？” “因为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放你鸽子，也不会费心想要道歉，更不会喜欢你。” 叶清平转动方向盘，按下自己心头的悸动。 姜思依自己大概都没有意识到，她刚刚说了什么。 叶清平把车子停在道路边，解开安全带凑到副驾上去亲她。 “再说一遍。” 姜思依耳后的绯红还没有散去，脸上还留着方才亲吻带来的暖洋洋的气息。 “说什么？” “如果不是他，你不会放我鸽子，也不会费心想要给我道歉，更不会……”叶清平很有耐心的重复了前半段，然后便像个等待着奖赏的少年，目光殷切地凝视着她，“再说一遍给我听，依依，我想听。” “我……喜欢你。” 姜思依觉得很酸，但她并不排斥表达自己的爱意，尤其面对叶清平那双只有她身影存在的双眸，“顺便想说，也很久了。” 也许在她意识到这份情感前，它早已经在她心头悄悄萌芽了。 叶清平偏头朝车内镜看过去，镜子里的那张脸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浓烈又夸张的笑意，他从未见过这样自己。 —— “小舅舅，大庭广众之下你就不能收敛一下自己吗？小舅妈脸上的妆都要花了诶。”杨一凡弯着腰，敲了敲叶清平的车窗。 姜思依连忙推开他，对着车窗外的杨一凡道，“生日快乐。” 今天是杨一凡的生日，姜思依本来不想这么快就接触叶清平的家人，但杨一凡盛情邀请，坚持她不来会让他伤心到过不好这个生日，姜思依只好答应。 杨一凡的生日定在被称为滨州后花园的盛泉庄园里。天气渐暖，庄园里百花盛开，亭台楼宇之间洋溢着点点春意。 杨一凡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才跑出来到停车场来，好巧不巧正撞上自己那个从来都情绪内敛的小舅舅面若桃花地“耍流氓”。 叶清平替姜思依打开门，伸手扶她下车。杨一凡瞪大了眼睛，夸张地跳起来惊呼。 “我去，小舅妈你今天也太……太漂亮了吧，像个仙女。你知道吧，就是那种播撒希望和爱的人间四月花仙子。” 姜思依身上是一件设计剪裁立体修身的湛蓝色星空小礼裙，浅色的裹胸与深色立体腰际一气呵成，搭配着精致的妆容和微卷的秀发，让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同于以往的光芒。 姜思依浅笑着接受了杨一凡的夸赞。 “小舅舅，打个商量，礼物我就不要了。今晚，请小舅妈陪我跳开场舞怎么样？”杨一凡说着就对姜思依伸出了自己的胳膊，挑眉道，“来吧，姜姐姐。” “那不行。”叶清平轻笑着，把胳膊上姜思依的手放了下来，然后握在了掌心。“她在哪，我在哪。” 杨一凡捂着牙又跳了起来，“酸酸酸酸酸——” “你要是请我跳舞，那她呢？”姜思依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穿着俏皮又可爱的礼裙的女孩子正安静地望着他们。 杨一凡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以为她不会来，毕竟我之前态度那么糟糕。那你们随意逛逛，我先去……” 叶清平看着杨一凡飞速地跑去，低头对姜思依道，“你的功劳。” —— 夜风渐起，前来参加生日会的宾客，三五成群聚集在礼堂交谈，等待着今日主角的现身。 姜思依避开人群，躲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端着香槟，享受着难得的空闲。 至于叶清平，姜思依对他一出现就被人邀请离开早有心理准备。 很快，杨一凡便带着女孩在舞池开舞，众人也纷纷放下手里的酒杯划入舞池中央。角落中的姜思依便更自在了，无人关注，她乐得自在。 “姜医生？你也在这里。” “你是？”姜思依看着眼前一身雪白纱裙，乖巧文静又纤瘦的女孩，露出疑惑的神情。 对方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都能准确认出自己，显然她们曾经见过面。但姜思依却实在想不起来她是谁。 “我是李优优，我们见过的。” “李优优？哦，我记得。”姜思依面上不动，心头却是大惊。 因为她印象中的李优优一直都是画着时尚的妆容，语气骄傲肆意，和此刻的安静甚至有些阴郁完全不同。 而且，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加上怯生生的眼神，如果不是她自报家门，姜思依绝对无法把两者联系起来。 姜思依回想起来之前在餐厅遇见吴昊时，他身边带着的女孩。再结合李优优此刻神情憔悴，心神不宁的样子，心里有了判断。 吴昊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姜医生，你可以帮我个忙吗？”李优优低垂着头，“求求你了。” “你先说，如果我能帮忙的话……” 姜思依话音未落，李优优的眼里就立刻燃起了微光，好像找到了靠山一样。 “我想麻烦你陪我去见一个人。” “我能知道是谁吗？” 李优优摇了摇头，她也还不知道要去见的人是谁。她只知道，是个男人。 看着李优优脸上遮掩之下的抗拒和羞涩，姜思依脑海中瞬间闪现出四个字——相亲对象。 可是她和李优优不熟吧，认真来算也不过见过两次而已。 而这两次，显然都不存在任何美好的回忆。 “姜医生，你那么勇敢，坚强……如果你能陪着我，我就不会害怕了。求求你，帮帮我。” “很抱歉。”姜思依没有过多的思虑，便开口拒绝了。 她是医生，不是圣母。 如果李优优希望她帮忙推荐好的医生，那她义不容辞。但是这样的事情，她绝对不要掺和进去的。 李优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渴求显而易见，姜思依按下自己的心软，再次摇了摇头。李优优这才失望地离开。 —— 宴会二楼，装饰典雅的房间内。 叶清平双腿交叠，神情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刚到宴会厅，还没来得及亲自把杨一凡的生日礼物给他，便被人请了过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和他商量。 所以，让他留了姜思依一个人过来，就是为了把他珍贵无比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愚蠢又可笑的事情上？ “叶三，我是你二姐，我还能害你不成。你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也好让妈放心。” “我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叶清平眼里的厌烦几乎要掩饰不住了，“如果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再见。” “叶三！你给我站住。什么喜欢的人，你要是带回来像乔妍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我们叶家绝对不会承认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妈把你的终身大事交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今天你必须留下来和优优见一面。” “我要是不见呢。”叶清平怒极反笑，他的视线落在叶清舞，他的二姐身上，语气阴沉沉的，“你打算怎么办，把我绑在这里？” 叶清舞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她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怎么会用那种阴鸷而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但身体下意识的僵硬却在告诉她，她没有看错。 叶清平突然移开视线，冷笑一声，“好，你让她过来，我见见。” 叶清舞这才松了口气，“这才对嘛，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害你呢。优优是个好女孩，长相甜美文静，知书达理。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还和你是校友呢。你说这可不就是缘分。” 说话间，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叶清舞打开门，门外的李优优立刻乖巧的叫了一声，“表嫂。” “叫什么表嫂，以后说不定就要叫姐姐了。”叶清舞亲热的拉起李优优的手，带她落座。 “这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这是优优，你们彼此认识一下。我外头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表嫂……”李优优胆怯地拉住叶清舞，“你别走……” “你这个傻姑娘，我在多不好。你和他聊，你们都是年轻人，又是一个学校毕业的，肯定有话聊。叶三，你可要好好招待优优。” 叶清平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他幽沉沉地开口，“是啊，二姐先别急着走。有些话，想必你也想听听。” 叶清舞只当他见了优优后终于转了心思，便笑眯眯的坐了下来。 “李优优是吧？”叶清平的视线一寸寸的从李优优身上从上到下，仿佛要以目光为刀，把她抽筋剥骨解剖开来。 “你和吴昊才分手多久，就出来找下家？急迫成这个样子……怎么，李书记就这么着急找女婿吗？” “还是你觉得我叶家看起来比较像冤大头，会老老实实给人接盘？” “你不知道，我有洁癖吗？” 叶清平语气很温柔，但说出的话却极近嘲讽之能事。 叶清舞想拦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优优在他一句句逼问质疑下已然满脸通红，羞愤难当，几乎快要落下泪来了。 第二十八章 无动于衷 本来进来后看到要和她相亲的人是叶清平，李优优内心还舒了口气。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心中的叶清平是个平和礼貌温柔的人，他把姜医生搂在怀里护着的时候的样子至今都让她记忆犹新。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的他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冷漠讥讽的话。 简直像一个淬了毒的恶魔，丝毫没有把她当做人看待。 “表……表嫂，对不起。”优优荒乱的站起来对叶清舞弯腰道歉，不等叶清舞说话便立刻推开门落荒而逃。 叶清舞自己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弟弟生性凉薄，感情淡漠。可他虽然平日里并不热情，但待人接物都足够的绅士礼貌，从未有过今天这样过分乖张的言行。 “二姐不必惊讶，如果你再自作主张，我保证我会比今天更过分。如果你希望自己的关系网彻底毁掉，大可以继续。” “叶清平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叶清舞脸上的震惊之色更胜，指着叶清平的手指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你早就知道，我非常讨厌有人对我自作主张，哪怕打着为我好的旗号。” “我是你姐姐！” “所以现在，我建议你出去看看，如果李优优出了什么事情，李书记大概不会轻易饶过你。” 叶清平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两声惊恐的尖叫。 叶清舞心头猛地一跳，她听得出来，其中的女声正是刚刚跑出去的李优优的声音。 —— 姜思依一脸无奈地被杨一凡拖着来到二楼。 她本来悠然自得的喝点小酒看着人来人往，但杨一凡顶着寿星的身份邀请她陪他一起来看他的礼物，姜思依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虽然这家伙是因为自己的女伴因为身体原因提前离场，才过来找她。 “小舅妈我给你讲，小舅舅送我的这个礼物真的非常牛逼了。全息投影，就跟科幻电影一样。你看过钢铁侠吗？就和那里面一样，虽然没有人工智能，但是投影出来也超级漂亮，和你身上的星空裙很搭。我就带你去看，别人我都舍不得的……” 姜思依扶额，杨一凡也不知道遗传了谁，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这一路上他的嘴巴就没有停过。 而在他的描述中，叶清平高频出现。 看得出来，杨一凡对于叶清平这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舅舅十分喜爱和尊重。 “啊——”杨一凡猛地尖叫一声，顿住了脚步跳了下来。走在后面的姜思依被他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到，也停下了脚步。 杨一凡双手捂着眼睛，透过指缝朝楼梯上看过去。“小舅妈，她，她怎么了啊……” 楼梯上的女人痛苦的蠕动着，下半身不断留出的腥红的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色的纱裙，和楼梯上的地毯融为一体，看起来触目惊心。 杨一凡不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捂着自己的眼睛和口鼻又后退了一步，弯着腰几乎要干呕起来。 姜思依穿着礼裙很不方便，只能半跪在楼梯上。她挪正女孩的脸想要查看一下情况，却眨了眨眼愣在了当场。 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女人竟然就是不久之前拜托她帮忙的李优优！ 职业习惯使然，姜思依震惊中不忘观察她的身体状况。而从出血的部位和数量看，姜思依几乎不需要更多的检查就可以断定她的病情。 ——她应该是流产了。 这时候，二楼之上突然有一男一女推门而出。 “小舅舅，二姨，你们怎么在这里？咦，不会我妈说的相亲就是……”杨一凡眉头一皱，手指在叶清平和李优优身上转了好几圈，然后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恰当的话。 相亲…… 杨一凡的生日宴在一楼会宴厅举办，因此大部分人没有特殊事情是不会来到二楼。出现在二楼楼梯上的李优优说过她是来相亲的，那么相亲的另一方…… 姜思依仰头，在场唯一的男人——叶清平的身影立刻落在了她的视线中。 叶清平站在栏杆前，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姜思依脸上的震惊转瞬即逝，很快便被置身事外的淡然取代。 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已了然所有。 叶清平只觉得心头一团怒火燃起。他希望看到她愤怒生气或者失望，甚至开口骂他，打他也可以。 唯独不想看到她这样无动于衷，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叶先生，可以麻烦你帮个忙，把李小姐送去医院吗？” 姜思依掩住自己心头的震惊和尴尬，用尽浑身力气来让自己保持理智。不然呢，当场揪着他的衣服质问他，为什么要欺瞒自己，给自己难堪吗？ 那样的场面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可怜可悲。 姜思依冷静疏离的语气让叶清平心头的怒火更胜，此刻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情绪暴跳的边缘，因此他只是注视着她，却迟迟没有动作。 那个女人算什么，她死就死了，和他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世界上的所有人最终都会去死，早晚而已。 他一点都不想去触碰那个让他恶心的女人，尤其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 叶清平眼里的抗拒和他一动不动的姿态让姜思依眼里的期待逐渐消逝。 她转而看向了楼梯转角处的杨一凡。“一凡，你可以帮我吗？” 姜思依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够，而李优优的情况又岌岌可危，必须马上送去医院。 “啊……我吗？”杨一凡满身写满抗拒地退了一步，显然这样的场景超出了他的想象和承受力。 “你也不希望她死在这里吧？毕竟她也算是来参加你生日会的，救她好吗？” 姜思依鼓励的目光中，杨一凡深深地呼了口气，鼓足了力气和勇气，一边喃喃自语道：“不怕不怕不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叶清平抓着栏杆的手青筋暴起，一阵又一阵的寒冷从他的脚底而上缠绕住他整个身体。他看着姜思依远去的背影，失去她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点点滋生。 —— 深夜的医院从来都不乏吵闹和人群。 姜思依送了杨一凡回去，自己换好衣服拿着收费单过来的时候，李书记夫妇也已经出现在了病房里。李夫人身上原本优雅的晚礼裙早已经皱成一团，显然是从宴会中匆忙赶来。 叶清舞正忙着安抚着两个人坐下，并把情况简要说明了一下。 李优优怀孕快三个月，但因为不慎摔下楼梯流产。刚刚已经做完了手术，人没有大碍，但是因为出血严重伤到身体，以后恐怕都不能再怀孕了。 一听说宝贝女儿大出血差点命丧黄泉，李夫人几乎就要立刻晕过去。 一时间，病房里又是乱成一团。 “作孽啊，我好好的女儿送去，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叶清舞，你是怎么给我保证的！” 忙前忙后的叶清舞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第一个被发难的对象，霎时间愣在了当场，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李夫人有空在这里责难别人，不如先去好好想想，您所谓好好的女儿，怀的是谁的种。”一直冷眼看着，静默不语的叶清平突然开口，却是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大变。 姜思依推门的手也停顿在了当场，她站在门外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 “你什么意思！”李书记手里水杯重重摔在桌子上。 叶清平却慢慢勾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来，“我什么意思，李书记听不出来吗？”说着，他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另一旁的李夫人身上。 李书记凌厉的目光射向一旁抽噎的妻子，“都是你教出的好女儿！是谁干出这丢人的事，你马上给我叫他滚过来！” 叶清平抚了抚自己的衣袖站了起来，“李老师，您知道我非常尊重你。但是令爱和我……” 李书记抬手制止了叶清平的话，“清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再去打扰你。同样的，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你会替老师保守这个秘密吧。” 这就是要叶清平闭紧自己的嘴，以及帮忙隐瞒消息了。 叶清平点头答应，这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重要的是，他可以干干净净的从这件事情中脱身，并且可以获得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清净。这让他今晚糟糕到极点的心情有了一点点的好转。 —— 叶清平推开门打算离开，一个人影却突然撞入了他的视线。 “依依……”叶清平拉上门，他一身的戾气在这一声低低的呼唤中消失殆尽，恍若春风吹拂大地，他的脸上扬起轻柔的笑意。 姜思依没有应声，她后退一步躲开他的触碰，继而转身健步如飞的逃离。 只是十几米的距离，姜思依很快便被追上。 她用力挣脱拉着自己的那双手，抗拒的意味显而易见。 叶清平拉她不成，长臂一伸拦腰搂住她，继而推开身边的门拉她进去，锁上了门。 狭小的储物室黑漆漆的，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月光让姜思依看清楚这里面塞满了清洁用品，也让她意识到自己躲无可躲。 她的后背是墙面，叶清平一手覆在她的脖后，一手捧着她的脸，声音似乎在颤抖。 “你不想见到我？” 第二十九章 别厌弃我 “我……” 姜思依偏头想要避开他的质问，她的确不想这么快再见到他。 “为什么，因为我瞒着你去见别的女人吗？”叶清平的语气中透露着小心翼翼，他生怕自己太过急切的话会激怒眼前这个已经在对他有所不满的人。 “我是被骗过去的，我没有要和别的女人相亲。”他对李优优的嫌弃和厌恶已经到了他甚至不愿意说出对方名字，只肯用那个女人来代替的地步。 “我知道。” 一开始，她的确为叶清平抛下她去见李优优而不满和难堪，但刚才他和李书记夫妇在病房的话已经让她基本清楚了事实。结合叶清平曾经请求她假扮女友帮他躲避相亲，她当然知道他不是主动要去的。 因此，她并不是为了并不存在的相亲而躲避他的。 “那为了什么？”叶清平不懂，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让她不满甚至躲开他。 “或许……”姜思依的话在嘴边绕了好几个圈，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或许，你刚才应该帮我救她。” 她从不强迫其他人对处在生命危险的人施以援手，因为这是医生的职业道德，并不是普通人的义务。 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个缺少同理心，对他人生死冷眼旁观的人。 尤其，叶清平曾不顾地上的污秽和骇人的车祸现场，帮忙救治过吴昊。他蹲在地上，朝她递来的信任和欣赏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那让她觉得他可靠温暖又强大。 而叶清平方才站在楼梯上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是他身体里有某个东西被抽离碾碎，这让她莫名的胆寒。 她不敢确定，这样的叶清平是不是还让她喜欢。 “你竟然是在怪我没有送她来医院。”叶清平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却十分苦涩。 他转过身不去看她，“怎么，让你失望了吗？突然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而是个冷血，自私，卑劣，道德沦丧的人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从过去到现在，姜思依从未打算将这些词汇用在他身上。 “可如果我就是这样的人呢。你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摔倒在楼梯上吗？因为我对她说了很多恶毒的嘲讽。我不在乎他人生死，也不愿意浪费自己哪怕一点精力，我甚至连触碰她都觉得恶心……” 叶清平像是豁出所有，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却又猛地戛然而止。 长久的静默后，他猛地回身握住了姜思依的手放在自己身前攥紧，声音低沉而卑微地恳求道，“不要厌弃我，依依，求你不要因此厌弃我……” 姜思依仰头凝视着叶清平的双眼，那双眸子里此刻装满了偏执和惶恐。 她一点都不怀疑她对他的任何拒绝，都会让这双未经世事的少年才会有的清澈瞳眸破碎的更厉害。 “叶清平，我没有厌弃你。你听清楚了，我没有厌弃你。”姜思依拂上他的脸，“我只是，我只是希望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好吗？” “你要多久？”叶清平眼里迸发出希望来。 “我不知道，也许一周，也许……” 姜思依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叶清平便急促地打断了她，“好，一周。” —— 姜思依裹着叶清平的外套，踱步到医院楼下自助机买了杯咖啡。折腾了将近一夜，她实在是没有更多力气。 远方的东方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姜思依按着自己的猛跳的太阳穴，决定给自己一个休息和思考的时间。 但当她掏出手机给医院请假，却被告知已经有人帮她请过了。 挂掉电话，姜思依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谁帮她请的假。 那个说不愿意浪费一点点精力在别人身上的人，却如此缜密而细心的花费精力在她身上。 姜思依说不出此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 经过一楼大厅缴费处的时候，护士拦下了正要离开的姜思依，递还给了她一个手提包。姜思依这才记起来，他们送李优优来医院的时候，李优优手上拿的就是这个包，而包里手机的壁纸也证实了这一点。 姜思依本打算请护士帮忙还给李优优，但刚换班结束的新护士表示她一时半会没办法过去。 看到包里还有李优优的身份证件，姜思依只好决定自己给她还回去，也省的之后还要再来一次。 她可不想再掺和这种复杂的爱恨情仇里了。 事与愿违，姜思依敲门进入病房，吴昊的身影就避无可避地撞入她的视线中。 吴昊低垂着头坐在李优优病床前，脸上的巴掌印和抓痕说明他刚刚得到了来自李家人的教训。 姜思依没有放更多的注意力在吴昊身上。她很快对李母说明了来意，并递还了李优优的包就打算离开。 “我送你。”吴昊突然站了起来，同时间房间内拿着包查看的李母也抬头望了过来，显然吴昊突如其来的动作引起了李母对于两人关系的猜测。 姜思依正要拒绝，她可不想因为和吴昊的前尘往事让李母有所误会。 而此时，病床上的李优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优优——”李母声泪俱下地扑到了病床前拂上了李优优的面庞，“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总算是醒了。”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优优的身上。 姜思依心头窃喜，正要趁机离开，却不想李优优醒来的第一句话却让她当头棒喝，寸步难行。 “她，推了我。”李优优眼里都是愤恨，她语气虚弱，但手指却坚定地指着姜思依。 “你说什么？”吴昊看着满脸震惊的姜思依，怀疑的目光在姜思依身上转了又转。 李优优的眼泪顺着她惨白的脸落下，她咬着唇委屈地冲着吴昊喊道，“就是她把我推下楼梯的她，吴昊，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啊。” 姜思依想六月飞雪，窦娥奇冤无外乎如此了吧。 她费尽了心力送李优优来医院救下她的性命，她却倒打一耙。可谁会怀疑一个刚刚痛失了孩子的年轻母亲呢。 姜思依觉得她几乎要无从辩驳。 “你推了她？姜思依，你有什么冲我来，我吴昊来者不拒。可优优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把她推下楼梯！” “我没有。而且，是我送她来医院。”姜思依没有搭理吴昊的话，她很坚定盯着李优优说道，“李小姐，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是我推你摔下楼梯的吗。” 吴昊话里话外显然已经认定了她就是故意想要害死李优优，可是理由呢？他不会以为自己对他旧情未了，因为对他的女友痛下杀手吧，这是有多自恋才会有这种想法。 “吴昊，我怕……”李优优双手抓着床单瑟瑟往后退。 面色惨白柔弱无骨的女孩，和穿着星空礼裙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对峙着，这场景，更显得姜思依是心思恶毒残害了李优优的恶毒女人了。 “我是医生，你觉得我会做出这种违背职业道德的事情吗。吴昊，你该清楚我有多珍视这份职业。” “是啊，你是医生，除你之外谁能看出我怀了孕呢……”李优优的声音很柔弱，但说出的话却精准地砸在了吴昊的心头。 姜思依看着李优优的挑衅般眼神，突然意识到对方是在报复。 李优优是在报复她没有陪她去见那个男人。 姜思依几乎要无语，李优优以为叶清平是吴昊那种享受左右逢源快感的男人吗？她真想告诉李优优如果她在场，叶清平对她的态度只会更糟糕。 “妈，就是这个女人。她恨我抢走了吴昊，所以她就杀了我的孩子。她是个杀人凶手，杀了我的孩子……”李优优泪如雨下，挣扎着想要去拉李母的手。 一直在旁听着他们说话的李母心疼地安抚李优优，然后气势汹汹地走到了姜思依面前挥手就是一个巴掌。 “疯子，”姜思依捂着被打的脸，李母手劲很大以至于她的半边脸都麻了。“清者自清，你要是非认为是我害你，告我去吧。” “告你？”李母追出房间，恶狠狠地揪住了姜思依脖子上的项链，“是你，害的我女儿流产。” “我没有。” 姜思依想要挣脱，可顾忌着双手的她根本不是护犊心切的李母的对手。而认定了她害人的吴昊留在病房里安慰醒来的李优优。 幽暗的楼道空无一人，姜思依的心渐渐下沉。 —— 李母撕扯着姜思依的头发推她往楼道末尾处走，后背上那个冰冷的刀尖让她举着双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顺从着李母的力往前走。 失去理智的疯狂女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姜思依知道。她没有料到的是，多年以后她竟然会再经受一次。 楼道的最末尾是洗手间，李母抬手猛推了姜思依一把。 姜思依刚堪堪站稳身姿，李母便立刻揪住了姜思依的头发把她往水池边拉扯。 “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贱种！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和吴昊之间的不清不楚是吗，抢男人用这么恶毒的手段也不怕遭雷劈。”李母掐着姜思依的下巴，指着镜子中的她骂道。 姜思依无奈地被迫扬着头，竭力保持着理智，“李阿姨，你冷静点，我没有害您的……” 第三十章 不冷静了 她的话并没有进入李母的耳朵，而是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呛入了喉咙。 李母抓着姜思依的头发把她往水里按，任由姜思在水里挣扎到快要窒息再把她拉出来。 反反复复几次姜思依本就所剩不多的体力更是消耗将尽。 “我女儿以后不能生孩子了你知道吗？凭什么你还好好的！” 姜思依的狼狈像是刺激到了李母的神经，她撕扯着姜思依的头发把她从水池里拖出来。 “你放开我——” 荒乱间，姜思依抓着洗手台上的洗手液朝后面打去。 她已经顾不得医生的得体和礼貌，她只想从恶毒殴打她的女人手下活下来。 姜思依的反抗行之有效，被洗手液瓶子砸到的李母手下力气稍减。 但很快，李母便发了按着姜思依的头朝着梳洗台撞去。 姜思依的额头猛地撞击在水池台的边缘，残破的石块划过她的额头，腥红的血迹渗出，求生的欲望让姜思依拼尽全力地挣扎着。 终于，她的一个闪身让李母脚下不稳，也给了她绝佳的逃跑机会。 努力聚集着全身的力气，姜思依一边往外爬，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求救。而在她一串的通话记录里，叶清平的名字占据了大半部分。 “救我，叶清平，医院三楼，洗手间，救我……” 姜思依求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手机便被远远踢开。 姜思依看着暗掉的手机屏幕心里一片荒凉，她甚至不知道那通求救的电话到底有没有接通，如果接通了那叶清平有没有听清楚她的话…… 李母一腿跪踩在姜思依身上，像个发了疯的母豹子一样疯狂地撕扯。 漂亮优雅的礼裙早已经被拉扯破碎，姜思依的裸露在外的背上很快多了几条骇人的血抓痕。 姜思依看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手机，用力地往外爬着。 她要求救，她得寻求其他人的救援。 背后的李母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一样，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阻绝的通道让姜思依几乎要无法呼吸，她的眼前越来越黑，伸出的手也越来越无力。 她几乎就要完全失去意识了。 便是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姜思依突然感觉背上一轻，狠虐的抓挠和厮打统统消失。 隔绝了很久的空气顺着喉咙疯狂的涌入，姜思依只觉得身上一暖，她被人紧张地抱在了怀里。 —— 六天后，仁和医院单人病房中。 窗外夜色混沌，星光飘渺。姜思依懒懒地趴在病床上，她的背上涂了药以至于最近这几天她都只能以这种姿势休息。 不远处，叶清平正端着平板不知在看些什么，但他嘴角时不时露出的笑意让姜思依意识他的心情还不错。 至少不是她刚醒来那天他把平板摔倒地上时冷着脸的凶神恶煞，吓得护士们都不敢近身。 “叶先生？” “叶总？” “叶清平！” 姜思依刚喊完，立刻就失掉力气摊到在床上。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撞上了病床的栏杆，姜思依喉口吐出一声闷哼。 叶清平眼疾手快地把她捞了起来，仔细地查看了她浑身上下，但仍旧是一言不发。 “叶清平，你说句话好不好。”姜思依顺着他的力道坐起来，然后拉住了他的衣袖没放。 姜思依十分无语，从她醒来到现在，叶清平极少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但他却没有说过一句话。 具体来说，他和其他人的交流都没有任何的障碍。 他就是不和她说话。 一句也没有。 姜思依不是杨一凡，没有话痨属性。 但是两个人整日里相对着却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真的是要把人逼疯的。 大概是姜思依的眼神太过渴求，大有一副他不说话大家就保持这个姿势僵持着，看谁耗得过谁的架势。 叶清平终于开口说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 “还没有一周。”叶清平半跪在病床上，低头任她拉扯着。 他不敢有任何的大动作，以避免碰到她的额头。那里缠了一层纱布，整形外科的医生说过务必小心，不然很容易感染后留下疤痕。 他不要她的脸上有疤痕。 “啊？”姜思依表情一滞，但嘴角很快漾起笑意来。 所以，是她之前说的要彼此冷静一下的原因，他才这么久不肯和她说一句话。 她扬着头，用眼神询问他。 “不要冷静了吗？”叶清平伸手捏着她因为修养好几天而长出来的肉嘟嘟的下巴，爱不释手的着摩挲了好几圈。但眼神却一直飘忽在四周，不肯落在她身上。 姜思依失笑，是不是她现在说一句还要继续冷静，他就又会坐回去，继续闭紧了嘴巴当个思考的沉默者？ 他幼稚地让她觉得……可爱。 “不要冷静了。”姜思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贴在他的身前，“叶清平，没有人是这样冷静的。” “那你原谅我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这个满腔热情对她好，救她与危难之间，替她撑腰的男人，根本不需要她的原谅。 “嗯……对别人冷漠是不太好，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我是医生，大不了我以后更努力工作，多出来的算你一份。” 闻言，叶清平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笑意，相反他的神情有些沉重，“他们不配。” 姜思依对李优优的帮助没有换来对方的感恩感谢，反倒是倒打一耙的污蔑。至于李母，就更可恨了。 叶清平一想到那天姜思依趴在脏兮兮的洗手间满脸鲜血，挥着手像他求救的的样子，就恨不得让李优优一家人全部在世界上消失。 “没有什么配不配，我救李优优只是基于我的职业道德，救了她我问心无愧。至于这些意外……”姜思依指着自己的额头，“我们觉不会轻易放过始作俑者的，对不对？” 叶清平认同的点了点头。 人总是要为自己选择付出代价的。 —— 叶清平让人在病房装了投影仪，这让姜思依的养病时光多了很多乐趣。 李家一家人就是在叶清平和姜思依甜蜜蜜趴在床上看电影的时候来的。 被打扰了的叶清平脸上的不满和嫌弃几乎要溢了出来。 姜思依哭笑不得，只好像是哄炸了毛的猫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才使得叶清平勉强同意这群人进来。 李书记一身黑色常服，带着金丝框的眼镜端的是知识分子的姿态。 他带了很大一束花给姜思依，但被叶清平盘腿搂着的姜思依根本没有办法接。 当然，姜思依知道这叶清平是故意的。 他这个“小心眼”啊…… “我今天来，主要是来看看姜小姐，并且代表我个人，对姜小姐遭受的一切表示道歉。”李书记一如既往的举止得体，但他鬓角突增的白发说明了他这些天过的并不轻松。 也是，有一个疯子一样差点杀了人，现在被刑拘的老婆，换成是谁都轻松不起来。 尤其李书记教育工作者的特殊身份。 犯罪的老婆会成为他未来事业上挥之不去的噩梦和污点。 “李老师太客气了。”叶清平冷嘲道，“反正依依也没有真的丢了性命，师母那点行为算得了什么呢。” 李书记看着昔日的学生冰冷的面容，立刻意识到他托人运作企图减轻妻子罪行的行为被发现了。 并且，叶清平对此非常的不满，这种不满已经超越了他对于自己这个老师的尊重。 “我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是李书记希望看到的。所以，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但是，我受的伤，必须要有个说法。”姜思依适时开口，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她拿过床头的文件双手递给李书记。 “您手上是专业的医生和机构对我身心的整体检查报告，您的妻子对我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我会保留所有的追溯权利，直到法律让她付出应得的代价。” 与叶清平一上来就冷嘲热讽，丝毫不在乎撕破脸面不同，姜思依对待李书记本人的态度可以说礼貌尊重，丝毫没有因为李母的事情而对他有任何的迁怒。 但李书记却不敢再小看叶清平身边这个看起来温良无害的女人。 她很明确的把他和妻子割裂开来，看起来大度又和善。但这却是在逼着李书记本人表态，向她确认他不会再使用特殊的手段来干扰司法的进程。 为了他的前程和名声计，他最好的选择就是顺着她的意思彻底放弃妻子。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彬彬有礼地替他维持了脸面，也在不动声色间替自己扫除了障碍。 李书记的视线落在病床上的两人身上，也难怪叶清平会看上这个女人了。对比起来，自家那个未婚先孕的女儿简直蠢得不像话。 “我相信法律一定会还给姜小姐一份满意的答案。”李书记很快做了抉择，与其拖着一家人同时坠落，他自然选择弃车保帅。 更何况，他要为自己的女儿女婿做打算。“对了，今天优优也过来了，希望能当面对姜小姐道歉，不知道姜小姐愿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当然愿意。”姜思依生怕叶清平说出拒绝的话来，回答地飞速。 比起李书记，她更希望听一听李优优这个当事人的话。 李优优穿着一身休闲的粉色裙装，安静娴熟的站在吴昊身边。 姜思依注意到两人手指上带了同一款戒指。 “姜小姐，对不起。”李优优朝姜思依鞠了一个躬，“都是我的错，害你受伤，我们愿意支付所有的医药费。” 医药费？ 姜思依浅笑着，凝眸盯着李优优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缓声道，“李优优，我想请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是我推你才导致你摔下楼梯的吗？” 第三十一章 迷人如他 李优优在姜思依的严肃认真的注视下沉默了许久，继而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她挽着吴昊的胳膊往后退，掩着唇抽泣着，“可不可以不要揭开我的伤疤，我不想回忆，我的孩子……” 逝去的孩子仿佛一把盾牌，替李优优抵挡着一切难题。 姜思依沉沉叹了口气。 直到此刻她终于确认，李优优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把自己失足掉落的原因推在了别人身上，来换得自身的心安。 时至今日，她也毫无悔过自新。 此刻的道歉，不过是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 让姜思依胆寒的是，如果不是叶清平拿出的监控，那么李优优泼在她身上那一盆心思恶毒，伤害孕妇的脏水，会成为她未来人生中无法洗脱的嫌疑。 外科医生？ 谁还会允许姜思依站上手术台。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该诉诸法律的人，一个都少别想跑。 “姜思依，优优她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还要故意惹她伤心。”吴昊眉头紧蹙，把李优优护在了身后。 “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她的。我愿意十倍赔偿你因为受伤带来的损失，这样可以了吗？” 姜思依对吴昊跳出来毫不意外。 他这样爱护面子的人，怎么可能让已经是未婚妻的李优优人前受人欺负。 姜思依撇撇嘴，对吴昊可怜又可笑的指责不置可否。 “你觉得，我缺那点钱？” 一直很安静着的叶清平冷笑一声，瞥向吴昊两人的眼里都是讥讽。 他修长的食指慢慢指向李优优，声音清冷自带一股子慵懒，“不如我现在出一百倍的价钱，打断她的腿怎么样。” …… 病房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老实讲，姜思依一直觉得用钱来砸人并不是一件光荣的，值得提倡的事情。满身铜臭味的男人只会让人觉得油腻。 但是此刻，叶清平的话却让她觉得他性感迷人到言语难以形容，她忍不住想给自己身后的他一个吻。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气氛一下子就从剑拔弩张变得诡异甜蜜起来，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也变得有一丝丝甜蜜的味道。 姜思依双唇勾起，眼里都是流动的喜悦光芒，“叶清平，你真让我着迷。” 叶清平不知道其他人眼里的自己此刻是什么样。 但他自己非常清楚的是，此刻的他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如果不是他竭尽全力的压制，他会露出浮夸的不符合自己一贯身份，也不适合目前场景的大笑。 叶清平抿着嘴，强行让自己看起来成熟又淡定。 但眉宇间的笑意和周身逐渐柔和的气场却早已经出卖了他。 姜思依却没有放过他，她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样，满脸羞红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放低了声音，“叶清平，让他们走。” 赶走这两个惹人烦的碍眼的家伙？ 他早有此意。 —— 尽管李母伤人证据确凿，但按照惯例姜思依还是需要亲自去完成笔录。 叶清平自然是要陪她一起去的。 但临出发前，他的助理却突然出现在仁和医院，看起来忧心忡忡很是焦急。 姜思依暗自里舒了一口气。 连日亲密无间的相处让她非常渴望有一点自己的时间，而且她并不想让他听到关于那天的具体情况。 他以为他控制情绪的能力绝佳，但每次给她换药的时候，叶清平的脸色总会控制不住的难看，浑身上下像是刺猬一样树满尖刺，一不留神就会一把冷剑射伤周围的人。 如果让他听到那天她的遭遇…… 姜思依不敢确定，他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事实上，她也不确定自己诉说起那场不幸会是什么反应。 她未敢让叶清平知道，糟糕的噩梦已经纠缠了她好几天。每每天色将亮，众人还在睡眠时，她总会惊醒然后睁着双眼不敢入睡，以此来确认自己身处安全。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她希望做完笔录之后，能去见一见自己的心理医生。 “真的不用我陪你去？” 姜思依把行李箱推到他手上，把他往外推，“拜托叶清平，我要去的地方是公，安，局诶，你觉得有人敢在那个地方打架吗？你要对我们国家的法制建设有信心。” 叶清平拗不过她，只好如她所愿。 但事情没有如姜思依所想，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去公安局做笔录，意外在她驱车前往的路上就发生了。 青天白日，阳光耀眼。 姜思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劫走。 说是劫走也不确切，因为对方并没有用任何的暴力的手段，只是两个彪形大汉恭敬的拦下了她的车，然后请她去老板家做客。 —— 半个小时后，滨州悠远别墅区。 姜思依打量着四周，心道请她来做客的人，品味可真差啊。 这样好的地段和房子，却生生装修出浓浓重金属暴发户既视感，晃得人眼睛晕。 唯一还算不错的，是她手里这杯咖啡，丝滑的奶油触感醇厚而浓郁。 可惜的是她一身的伤还没有好彻底，不能随意享用。 “这是清平有次送来，我也喝不出个滋味来。” 姜思依抬高自己的鸭舌帽，这才得以看清楚眼前姗姗来迟的女人——叶清平的二姐，叶清舞。 她在杨一凡的生日会上见过。 叶清舞长得很漂亮，白皙的肤色和娇俏的五官共同构成了一张美人面。她的眉宇之间和叶清平有几分相像，但身上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但姜思依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使对叶清舞的审美品味不敢苟同，她也无法否认叶清舞的美貌。 或者，她其实也是在欣赏叶清平的美貌…… 姜思依心头微动，是她个人的审美偏好吗？ 明明吴昊长得也算得上是大众眼里的英俊了，可她却没有什么感觉。 …… “知道我今天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姜思依面上不动，心头暗暗吐槽，她明明是中途被“绑架”过来的。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希望，你能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李家。” 姜思依托腮靠在沙发上，忽然意识到自己心头的不适感哪里来的了。 叶清舞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好像她肯对她说话，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姜思依端坐，露出一个状似疑惑的笑意。 片刻后，才悠悠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有故意为难哪个姓李的吗？她只记得有姓李害她进了医院，让她差点性命不保。 叶清舞眉头一挑，漂亮的双眸瞪了姜思依一眼，那眼神明显是在责怪姜思依没有眼色，明知故问。 “我的意思是，事情过了就过了。你受的伤，也会得到赔偿，就不要再斤斤计较。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女人。” 说着，叶清舞从她的包里拿出一张卡来推到姜思依的面前，这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姜思依露出诧异的笑意，捡起桌子上的卡夹在双指之间，“我能问一下，这里面有多少钱？” “足够让你下半辈子不用愁的钱。” 鄙夷不屑，弃如敝履，叶清舞对她的蔑视在这短短一句话中淋漓尽致。 “是吗？”姜思依浅笑着把卡扔回去，掷地有声，“我现在的年薪保守估计是六十万，就按我还能工作四十年，并且薪资完全不涨那就是两千四百万。我想请问叶小姐，这张卡里有没有能让我下半辈子不要工作的两千四百万，美金呢？” 叶清舞的脸上的笑意随着姜思依的话逐渐消失，她怎么知道姜思依区区一个女医生，年薪会高达六十万美金！ 她那个弟弟不是很会做生意吗？！ 两千四百万美金，她拿出的卡里连零头都没有。 姜思依一脸淡定地看着眼前那张短短时间内变幻莫测的脸，心里却在窃笑。 如果再早上半年叶清舞拿着这张卡来找她的话，就凭她在市医院刚刚十万人民币的年薪，还真是说不出这番底气十足的话来。 当然，姜思依并不怀疑叶清舞拿不出两千多万美金来。 她只是试探在叶清舞眼里，摆平这件事值得她花费多少钱。 现在看来，在叶清舞的心里，高攀了叶家的她不值钱。 非常不值钱…… “叶小姐还有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放人民警，察的鸽子可不好。” “急什么。”叶清舞一瞬间转换了神色，亲热的拉住了姜思依，“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一家人。” 用钱来打发的她，也算是一家人？ 姜思依无法想象叶清舞是用怎样的心态说出这番她自己都不信的话。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当帮我一个忙，一会笔录的时候就说是你们起了争执而已，只要能让李书记夫人毫发无损的出来，我和李家一定会承你这个情。” 姜思依为难地挣脱开叶清舞的手，“你是要我做假证？” “话不能这么说，本来就是一场误会，说什么假证。”叶清舞不依不饶的样子显然是姜思依不答应改证词，便不会罢休。 “误会吗？”姜思依揭下头上的鸭舌帽，指着自己还贴着纱布的额头，“这也是误会？您大概不知道，我差点死在你所谓的简单争执中。现在不过是以故意伤害起诉她而已，你若是再纠缠，我不介意以故意杀人罪继续上诉。反正她下手的凶狠程度，够得上杀人未遂了。” “小小年纪，说话怎么就胡言乱语。” “我只是实话实说。” “谁也没有不让你说实话，只是有些内容就没必要说出去让别人笑话了……” 叶清舞仍微笑着劝。 但姜思依静默不语的抗拒已然说明了她的选择。 “不知抬举。”叶清舞终于放弃糖衣，冷哼一声扔下了炮弹，“不识抬举的女人可别想做我们叶家的媳妇。” 第三十二章 温暖静谧 姜思依微微凝眸，看向叶清舞。 “李优优是不顶用，但想要做我们叶家媳妇的人可多了去了。清平现在是把你当个宝，但男人的心可最善变了。之前不也坚持非乔妍不娶，现在……” “你说，在血浓于水的家人和你这个不被家族承认女朋友之间，他会选谁？” 他会选谁？ “那是他的事情。”姜思依面色不变。 但她心里却十分清楚，如果叶家一家人极力反对，叶清平十有八九会选择放弃她。 不过也无所谓。 因为如果必须让她在家人和叶清平之前做个选择的话，她也会干脆利落地放弃他。 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从来不强迫别人做到。 “但是呢，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倒是可以帮你在妈跟前说句好话。”叶清舞继续循循善诱，她就不信姜思依不动心。 叶家的少夫人，多少名门淑女卯足了力气想要把这个身份落在自己身上。 谁料姜思依只是慢慢整理好帽子下的头发，不卑不亢的浅笑。 “那可真是抱歉了，谁爱做谁做。反正我姜思依对你们叶家少夫人的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 姜思依大步朝门外走去，她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忍受叶清舞眼里的轻蔑和言语上的羞辱。 但门口，胁迫她来的两个保镖却拦住了她。 “除非你答应，不然今天别想从这出去。” 叶清舞的声音聪哥身后传来。 姜思依微微抬眸，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清舞，“这是……打算人身拘禁？” “随你怎么说，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离开。”叶清舞说着便指挥人拿开了姜思依的包，翻出她的手机收了起来。 还真是难缠啊。 姜思依脑海中响起很久之前吴昊说过叶清平的家庭很复杂。现在看来，吴昊并没有在吓唬她。 姜思依轻叹一声，回到客厅沙发上稳稳坐了下来，神情不骄不躁。 只是，等到叶清舞走过的时候，她却缓缓开口，“对了，来这里之前我给通知我去笔录的关队发了消息。如果待会他来了，可千万不要意外。” 让警车开到这里来吗？ 叶清舞姣好的面容上一直保持的笑意顿时僵硬，她绝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同一时间，滨州历山脚下，新落成不久的仁和分部大楼心外科室内。 白大褂加身的段启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落在了一面玻璃之隔对面，那个正在穿西装外套的叶清平的身上。 “我花了大价钱请段医生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发呆的。” 段启双手交叠抱胸，露出一贯标准的微笑，“没有人夸过叶总很迷人吗？” 闻言，叶清平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滞愣，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段启很敏锐的注意到，他的金主脸上的疏离和冷漠似乎少了一些。 叶清平垂手拿过桌上的平板，漫不经心地问：“结果怎么样？” 段启指着平板上的图像，“很不幸，情况有所恶化。” 叶清平像是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他低垂了眼眸，声音低沉：“有多糟糕？” 段启轻笑一声，拿回平板关掉屏幕，“如我之前在北京所说，我建议叶总你住院调养。” “不可能。” 段启也不恼，脸上仍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从病例来看，十几年来叶总都是个遵医嘱的完美的病人。但是我不懂，是叶总不太喜欢我吗？从上次在北京你突发状况，我接收你的治疗开始，你已经第二次推迟惯行的体检，并且也没有遵照医嘱按时用药就诊。” “你是在说我自作自受。” “冤枉。”段启倚在门框上，想着自己脚底下先进昂贵的医疗设备和顶级的实验室，以及没有上限的雄厚科研资金，语气中充满了对金主该有的尊重，“如果说谁最希望你长命百岁，我绝对是第一个。” 叶清平懒懒地垂着眼眸，显然无心听他的恭维和废话。 段启：“……” “其实半年之前，叶总的身体还是很好的。” “是吗？”叶清平倏地抬头，语气很是微妙。 段启清了清喉咙，“当然，我的意思是和您听话的过往比起来。想必叶总自己也清楚，你幼时更换的心脏本就有些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应付目前的身体，和正常人比起来的确是有些勉强。” 叶清平一直平静如水的面庞突然泛起一阵波澜，眉目间透露出一股无法言语的颓废和自我厌弃。 段启看不透他突如其来的反常，正要继续说话的时候，便瞧见叶清平握着胸口面色发白。 —— 幼时更换的心脏吗？ 叶清平揉着胸口，压下翻涌而上的令他烦躁的气息。 段启一番娴熟的治疗动作很快让叶清平稳定下来，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叶清平的脸色仍旧苍白的，眼眶却因为方才的折腾血红。 “叶总，我是贪慕你给的那些设备和资金。但是我更珍惜我的职业，你要是不配合我，那另请高明吧。” 叶清平淡淡笑一声，声音微不可查，“这话倒是和她有点像。” 段启狐狸般的双眼立刻眯了起来，“说起来，我倒是建议叶总把姜思依也调过来。你知道的，她算是我师妹，有她在这个项目会进展的更顺利。” 叶清平的脸色刷的就变得暗沉起来。 “幸运的话，我们能在叶总身体的那颗承受不来之前进入临床。”段启继续建议。 把姜思依调过来吗？ 怎么可能。 叶清平侧眸瞧着身边平稳跳动的心电图，眸色清寒。 那他冒着感染的风险，割掉自己为数不多安好的器官——阑尾，是为了什么。那他逼着行事最圆滑的助理，满头大汗跑到医院佯装求助又是为了什么。 段启以为他已心动，“我这就打电话给她。” 叶清平挥手想要制止他的动作，但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有事快说！”那端，姜思依的轻哼了两声，嗓音有些倨傲和不满。 叶清平无声的警告段启，挂掉。 段启勾起嘴角，说了句打错了便挂掉。 “所以，叶总对小十一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段启嗓音冷冽，眸色渐沉。看来，那份天价合同上的后添加的保密条款并非对于他职业素养的怀疑。 叶清平在防着谁，显而易见。 不肯让女朋友知道自己的病情…… 段启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姜思依和叶清平的关系了。 “这不关你的事情，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叶清平恢复冷漠的神色，不急不缓地整理好衣服，越过段启离开。 “那也请叶总保持心情平稳愉悦。”背后，段启的声音幽幽传来。 叶清平脚步一顿，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 如果心情烦躁的时候，要怎么调节自己？ 姜思依的方法是切东西。 录完笔录，她泡去酒吧喝了点酒，又一个人在大街上晃悠了很久。然后转道去了超市，买了一整只鸡。 夜色沉沉，灯火稀疏。 姜思依拎着厚重的袋子，无精打采地往家里走。 推开门，屋内深处却意外渗出暖黄的灯光来。 吧台的灯光下，叶清平正端着马克杯在看书，热气旋转着从杯子里袅袅升起，让他眉目之间透露出一股朦胧山水画的味道。 温暖静谧的气息让姜思依一下子心头一软。 仿佛这一天的委屈和烦恼都有了出口。 她在玄关扔下袋子，也顾不上里面还有冰冻的鸡肉需要立刻放进去冰箱。 …… 叶清平高高举着马克杯，生怕一个不小心杯子里的热水洒出一点到她身上。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渐渐蓄了暖意。 “怎么了？”叶清平放下杯子回搂住她。 姜思依不说话，只是埋着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叶清平好笑地替她理顺鸭舌帽之下微微翘起的发梢。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她在哭泣。 无声的，但眼泪汹涌。 渐渐地，无声变有声，她的喉口开始抽噎，勾着他胳膊的手也愈发用力。 叶清平脑海里，是段启今天再三的嘱咐，要他保持情绪平稳。 怎么可能平稳的了！ 叶清平亲吻着怀里人的头发，光是看见她在视线中，他都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喜悦和高兴。 现在她躲在他怀里，哭的像个无措的孩子，他心头要是再没有个波动，那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他从未见过姜思依哭泣。 她一直都很坚强，冷静，理智。就连被李家那个疯女人按在水池台上厮打的时候，她都未曾落过泪。 可现在，她却泪眼婆娑，澄澈的双眼蓄满了泪花，像是染上了迷雾。 “叶清平，吻我吧。”她说。 叶清平心头微动，他抬手擦干她眼下的泪痕，然后双臂用力把她放在了吧台上。 姜思依的双腿用力，交叠在叶清平的腰上，眼角还有泪花在不断地闪烁。柔柔软软的哪里还有外科医生的架势。 叶清平探过去，微笑在她嘴角落下一个吻，继而顺势而上一路轻巧又怜惜，最终停在了泪痕斑驳的眼角。 姜思依微微卷翘的眼睫毛因为刚才的泪水粘上了湿意，叶清平指腹拂过，又落下了一个吻。 灯光很近，两人的距离也很近。 叶清平握紧她的手，然后一根根掰开和她十指相扣。 等到两人的掌心交接，他的吻已经移到了她的唇上。 轻轻的摩挲，然后是探开柔软的唇瓣往深处去。 呼吸之间的交缠让姜思依不自觉的低喘起来，却又被贝齿间缠绵的吻吞咽掉。 …… 第三十三章 你是无价 叶清平的脑中警铃已经响起了很久，理智在敲打他要赶快收手撤离，他的身体有可能承受不住接下来的事情。 可他就是无法从这个温柔的沼泽中抽身。 他甚至在想，就这样吧，就算是此刻死了，他也是带着爱意死去的。 他这么些年的无趣人生，落一个精彩的结局已经足够好。 —— 一场吻，从吧台转移到卧室。 城市的灯火从璀璨到稀疏，卧室里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叶清平，我很值钱，是不是。” 叶清平半跪在她柔软的床上，撩开她碍事的鸭舌帽，一手缠绕在她的长发中，眸色幽深，嗓音低沉，“在我这儿，你无价。” 他低下头去揽她入怀。 在叶清平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觉得什么无价。 他是商人，只看利益。 所有的东西和人在他眼里，都是可以明码标价的，区别只在贵贱而已。 可他是什么时候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无价的呢。 是医疗影像中她镇定自若力挽狂澜，还是宣布死亡时她声色清冷眉目端凝？ 不，是她这样灿烂向上的生命，如同一股清泉浇灌在他心头，让麻木如他也能发现生活的微小乐趣和意义。 而这个生命，现在却在依赖他。 不加保留的，真实的依赖着他。 姜思依听他这么说，倏地露出一个笑来，似在自嘲又似在娇嗔，“甜言蜜语，轻车熟路啊。” “姜思依，我没有。” 他要是乐意说甜言蜜语，又怎么会这么多年还孤身一人呢。 也许是叶清平的嗓音太有诱惑力，姜思依一整天浮躁又烦扰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 轻柔的，缓慢地落在温暖的地方。 叶清舞看不起她，觉得她廉价，甚至拿少的惨淡的钱侮辱她又怎么样呢？ 她喜欢的人，想要在一起的人又不是她。 …… “叶清平，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不然我睡不好。” 姜思依眼眸泛着清浅的光泽，她勾着他的灰色毛衣，翻身把他按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后卸了浑身的力气压下来。 是的，他们谈恋爱这么久，两人却从未同床共枕过。 无论多晚，叶清平都会在道过一声晚安后和她分开。 他不敢放纵自己彻夜与她共处一室，他知道的，他不是柳下惠。 可偏偏他的身体，逼迫他只能做一个柳下惠。 胸前传来加重规律的呼吸声，叶清平无奈失笑，她倒是霸道的很，说了让他留下来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径直就睡过去。 黑夜漫漫，叶清平一手搭在她腰上。 另一只手，被姜思依紧紧握着。 她背对着他枕在他胳膊上，呼出来的热气一阵阵地扑在他的手腕上，慢慢的竟然跟他的脉搏跳动的频率同步起来。 叶清平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想到从来失眠如他，须臾之间便陷入了平静的睡眠。 —— 和煦温热的阳光透过窗帘上的缝隙洒在姜思依的眼睛上，她转了转眼珠，抬起手挡住光线，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又迅速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因为光线太烈，睁眼前她已经给自己留够足够的适应时间。 而是…… 她卧室里多出的这个一身浴袍，清朗俊逸的人。 “早安。”叶清平探过来，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 姜思依连忙抬手遮住自己的脸，她太清楚自己忙了一天，不加收拾，又睡了一晚起来会是怎样糟糕的样子。 在美国做实习生的时候值夜班连轴转，回去的时候房东的狗都不愿意搭理她。 要知道，不上班的时候可都是她亲自喂的。 “早……你怎么？”姜思依揉了揉脑袋，昨晚的记忆浮光掠影般涌入她的脑海。姜思依在心头翻了个白眼，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索吻，求睡…… 果然酒精害人。 “别说话。” 姜思依眨眨眼，看着叶清平双手交叠摩擦了很久，然后按着她的额头，缓缓揭开了姜思依头上的纱布。 温热的手覆在她脸上，他轻声道，“还不错。” 姜思依头上被磕破的地方一层粉嫩的新肉已经长了出来，像是个浅浅的独有的胎记一样。 叶清平觉得自己昨晚的睡眠大概是太好了，以至于他现在觉得她脑袋上的疤都是可爱的。 “痒痒的。”姜思依抬手想要去抓挠，双手却被叶清平按住。 “不许挠，不然会留疤。” 姜思依：“哦……” 他们俩到底谁是医生了现在？ —— 姜思依打着哈欠，懒懒地支着脑袋坐在餐桌前。 不远处，她的“二十四孝好男友”正在给她做饭——午饭。 事实上，叶清平给她说早安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姜思依检查了自己所有能证明时间的设备，甚至还推开窗看了天上的太阳，终于确定她一觉睡了十四个小时。 十四个小时的睡眠，姜思依觉得不可思议。 她有多久没有过这样沉稳无梦，彻底放松的睡眠了。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床还是那个床，她还是那个她，唯一不同的…… 就是他。 从来都习惯独自睡的她因为他的存在而睡了一个好觉？即便事实如此，她仍旧觉得难以置信。 姜思依紧紧盯着他腰上那个有些太过俏皮的围裙，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就举着那个印着一家三口熊的围裙要她帮忙系上。 这是要居家过日子了？ 姜思依心中关于叶清平清贵公子的形象有些幻灭。 但她很快意识到，贵公子就算是下了厨房，也不会灰头土脸。 不同于以往将带回来的食物扔到微波炉里加热，叶清平是在真的做一顿餐点。 “好了吗？”姜思依垫着脚步，在厨房四处晃荡。各色新奇的厨具让她觉得十分新鲜。 洋葱，番茄，胡萝卜，牛肉，橄榄油，黑胡椒……姜思依看着这些新鲜的首次出现在她厨房里的食材，脑海中不自觉冒出“人间烟火”四个字。 四个从进入医学院开始就远离她生命的字。 …… “张嘴。”叶清平吹了吹勺子，用手护着喂给她。 黑椒辛香微辣，牛肉嫩滑多汁，在嘴里爆发出浓郁的味道。 姜思依舔了舔嘴角，抓着他的手腕把勺子上剩余的牛肉都吞进嘴里。 “Amazing.”（太神奇了） 叶清平对姜思依脸上绽放的满意笑容毫不意外，只要他想，没有什么能难道他，做饭也一样。 但这样的笑颜还是让他不由心头微荡，尤其在昨晚的梨花带雨后。 “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应该一开始就带着美食去俘虏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吃的牛肉…… 姜思依双手在身后支着身子，叶清平一手抚着她的脖子，低头准确的找到她的双唇。 没有了碍眼的鸭舌帽和额头的纱布，姜思依一整张脸都在他的掌心中，或者说，在他的唇下。 长久过后，叶清平噙着笑意，“味道确实不错。” 姜思依刚刚平复的呼吸被他这么指向不明的话又搅动的有些不平稳。 味道不错？ 什么味道不错？黑椒牛肉还是…… 她？ 她怎么觉得只是一夜之间，叶清平说情话的水平简直呈指数函数爆发式增长啊。 饱餐过后，姜思依摸着肚子一脸笑意。果然啊，人在吃到喜欢的东西之后，会有最具象的幸福感。 叶清平递给她一杯水，“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姜思依眼里露出疑惑，她体内的血液都涌向腹部以至于大脑有点懒于思考，秉着能多高兴一会是一会的原则，“好消息吧先。” “你未来可以多一个专属的厨师，只要你想，每天都可以享受着和今天同样规格的一日三餐。” “专属厨师……谁，你吗？”姜思依眯着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叶清平挑眉，点点头。 “为什么，很麻烦。餐厅就可以吃，没有必要回家做。” 叶清平为她亲自下厨是很好，但每天做这些事，是个人都会慢慢产生厌烦情绪的。 “就当抵房租。” “嗯？”姜思依更加疑惑，叶清平诶，他给她的钥匙都有那么一大串，难道还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住吗。 “我看上了你的床，很舒服。” 叶清平没有撒谎，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为昨晚的优质睡眠欢呼雀跃，甚至他那颗日渐不安分的心脏也回到了轨迹上继续平稳有力的跳动起来。 来自段启的全面检查让他更加确信这点。 当然，他知道带来改变并不是他口中姜思依的床。但是，他总不能说他看上了她，要和她每天晚上睡在一起。 这样的话…… 等她开口拒绝，再说不迟。 “可这就是宜家最普通的床垫啊……如果你喜欢，我送你也不是不可以。”她这样在生活上懒惰的人，当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了。 床垫吗，够软够大够睡就成。 “床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搬过来就好了，移床太麻烦。” 姜思依：“……” 这时候觉得麻烦了？但叶清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她又刚刚被美食收买，除了答应还是别的选择吗。 “那坏消息呢？”姜思依打着哈欠，舒服地躺在了沙发上。 能让他做了美食，又专门铺垫了这么久才说的坏消息，姜思依觉得自己有必要坐好扶稳以免被吓到。 “坏消息是，李母不会坐牢了。”他说。 第三十四章 触手温软 叶清平的语气很轻，他看向她的目光除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多了一份怜惜。 他在心疼她。 她受了那么多的伤痛，差一点死在丧了心智的疯女人手下。 如今，却连送那个疯子进监狱都不能。 “为什么？”姜思依不懂，“李书记不是答应不再找关系去保她了吗？那么依照法律，她绝对逃不掉的。” 叶清平上前把她搂紧，神色不明，“因为她疯了。” “疯了？你是说，精神病？”姜思依微怔之后，难以置信道，“这么巧吗？” 如果李母患有精神病的情况落实，那么她对姜思依所做的一切都不必付出刑事责任了。 “我问过了，法定程序鉴定，基本不会出错。”叶清平就知道她会无法接受，斟酌了良久才决定此时告诉她。 “怎么会这样呢……”姜思依脸上的笑意消散地干干净净，“她如果是精神病，李书记他们难道会不知道吗？在李优优出事之前，她还如常去参加宴会了……” 她甚至在撕扯殴打她的时候，嘴里的理由都清清楚楚。 姜思依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感到无奈和愤怒。 从前她也听说过相关的新闻，一名男子持菜刀伤人，并且造成两人死亡，但就因为该男子患有精神疾病，伤人时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和鉴别能力，因而免去了刑事责任。 那时，她不过为了受害者而感到唏嘘。 谁料今天相似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只想用法律手段让伤害自己的人接受该有的惩罚，可现在对方却因为精神病患者的身份轻松地逃掉所有的惩戒。 这比被打，更让她愤怒。 …… 姜思依抿着嘴，沉吟了片刻。终于苦笑一声，嗓音中满是沮丧和无奈，“算了，法律如此……” “也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姜思依眯着眼睛，侧眸看向一脸平静但显然在思索些什么的叶清平。 片刻后，她忽然一步跨坐在他腿上，双手捧着他的脸，语气严肃而认真，“NO，你想都不要想。” 他想要使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为她出气，姜思依稍加思索就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 她当然相信叶清平有这样的能力，他连仁和这样顶级的私立医院都运营良好，又怎么会缺少熟识的精神科或者心理学专家呢。 或许他可以申请重新对李母进行精神鉴定，并借此改变一些既定事实。 但是，如他所说，“他们不配。” 也许一点点暗箱操作此刻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的实质性危害，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谁能保证眼前的小动作不会成为未来别人揪着他不放的小辫子呢。 商场如战场，优秀如他，面对的对手也绝不是易于相处者。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从sue的描述中多少了解一些。 “担心我？”叶清平一把拉过她，嗓音低沉却又隐隐带着笑意。 一如她这样轻易揣测出他的意图，他也不假思索明白她的担忧。 “才没有，我只是觉得要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既然她患有精神病，那就让她去精神病院治疗吧，左右别出来害人就好了。” “好。”他答道。 —— 两周后，整个案件进入庭审阶段。 姜思依以身体不适为由缺席了审判，请了律师代替出席。 结果如她预料，由于李母的精神问题，她不必承担刑事责任而是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 李书记为此又专门打了电话过来致歉，并且支付了民事部分的赔偿金。而吴昊竟然如他所说，给姜思依的户头汇入了十倍的赔偿金。 姜思依看着账户上的数字，想都没想便退了回去。顺便发了消息给他——祝吴总订婚快乐，再也不见。 然后干脆利落地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就这样吧，姜思依想，她工作之外的精力已经少得可怜了。 叶清平之外，她不想再分出任何的时间给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了。 —— 夕阳斜沉，夜色昏黄。 叶清平侧眸看向不远处的卧室，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被人关怀对他而言，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然而这些日子，他却感受到了什么叫全方位无死角的真切关怀。 他的姜医生伤刚刚好，便当机立断地回到仁和销了假期。而然不同于以往忙起来昏天黑地，无暇顾及他，她开始时不时主动打电话过来询问他的行程。 旁敲侧击之间，都是在担忧他会突然想不开做一些计划之外的事情。 直到法院的判决文件下来，她一颗心才终于是放回了肚子里。 她人，也终于肯回家了。 明明之前答应了分享她的床给他，却自顾自地跑回医院住，留了个干干净净空无一人的床给他。 他要那床做什么。 他要的是床上的人。 …… 姜思依忧愁的躺在卧室里，怀里抱着睡衣缩成一团。 对于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她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 盖着被子纯聊天的成年男女？ 骗谁呢。 因此借着销假，她主动向科室主任请缨加班，顺势便借着工作太忙整日里住在了医院里。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在医院将就了十几天后，她非常，特别，极其怀念自己柔软舒适的床。得知叶清平今日要去出差，她才急急忙忙赶回来打算泡个澡好好睡一觉。 谁能想到推开浴室，水雾弥漫间竟然…… 姜思依捂上了自己发烫的脸，只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她没有推开那扇门。 对于外科医生来说，一丝不挂的身体几乎是家常便饭，再性感的身体在她眼中也不过是骨骼外面包裹着肉体。 曾经，公认的全世界最佳身材的顶级球星躺在她的手术台上，她都能八面微风吹不动，金佛稳坐莲花中。 今天却因为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就失态到差点摔倒在浴室中！ 而她没有四仰八叉的原因，是他伸手扶住了她。 就那么不着一缕的，扶住了她…… 今夜的星光可真是璀璨啊。 —— “热吗？”叶清平的指尖探过来，试了试她头上的温度。 姜思依脸上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红晕，像是被他指尖的电流激到，瞬间卷土重来。 “不热不热……”姜思依裹紧自己的睡袍。 她就穿了个睡袍，再热就没的脱了。 “你不是出差吗？” 叶清平轻笑一声，装作听不出来她的转移话题，“嗯，取消了。” 哦，取消了啊。 姜思依喝水的动作一顿，忽的意识到他这句取消了意味着什么。 她现在托词医院有事需要她回去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啊。 仁和又不是市医院，没有繁忙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姜思依将马克杯里的冷水一饮而尽，然后跨过沙发打算去拿手机。她得立刻请求主任叫她回去。 “对了，刚才你洗澡的时候，你们主任发消息过来让你休息几天。”叶清平神色淡淡的看着她。 说这话的时候，他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却留了最顶上的扣子没有扣好。 “是吗？”正在夸过沙发的姜思依神色一滞，却因为突然停下的脚步而重心不稳。 “啊……”姜思依闭上眼。 没事没事，她铺了地毯，摔了也不疼。 痛感的确没有袭来。 但是，她胸前却多了一个温热的手掌。 叶清平喉口一动，刚洗过澡的姜思依身上只一件薄薄的睡衣。 触手生软，他忍不住揉捏了一下。 …… 一股触电的感觉从接触的地方涌向她全身。 姜思依抬眸看他。 四目凝视，他手上用力一拉便把她拉回了怀里扣紧。 没有任何的停顿，他的吻从嘴角一路向下，她的睡衣也松松垮垮滑落至肩头。 嫩白的锁骨随着亲吻的动作沾染上温热的气息，他的吻带着啃咬的刺激痛感，看向她眸色幽深宛若一汪翻涌深泉。 那其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经验空白的姜思依也看得懂。 然后她推开了他，逃命一样躲回了卧室。 …… 姜思依双手抱膝，双眸却紧紧盯着门缝处漏进来的灯光，思绪万千。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喜欢逃避的人。 因为不想接受可能会被定制的未来，她从太平洋彼岸逃回故土来。 因为不敢正视对叶清平产生的情愫，她从滨州跑回纽约去。 因为不愿对sue承认自己的恋情，她又急慌慌地离开纽约。 你看，逃避虽然羞耻，但却是很有用处。 她习惯了用逃避的方式解决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因为行之有效。 所以今晚，在没有准备好和他进入更亲密的关系时，她又逃避了。 —— 忽的，缝隙中的灯光消失，整个卧室陷入黑暗。 姜思依眸色一顿，立刻坐了起来。 卧室门没有打开。 他走了？ 一句话不说，就这么，走了？ 这个念头刚在姜思依的脑海中滋生，她就已经推开了卧室的门。 迎面就撞上了他的胸膛。 低沉的笑声在头顶响起，“我以为我要在这里站一晚上。” 他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姜思依抬眸瞪他一眼，却不知道她的眼神满是娇嗔。伸手抓住他的衬衫，转身拉他往卧室内走去。 夜色迷离，气氛暧昧。 姜思依垂着眼眸，反客为主跨坐在他身上。 慢悠悠的，颇为青涩的亲吻落在他的肩头，她微凉的指尖点在他的掌心，发梢则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扫过他的身体。 叶清平安分地躺着，享受着意料之外的福利。 但没有想到，更意外的来了。 第三十五章 新的惊喜 姜思依按着小腹，神色痛苦地从床上跳下直奔洗手间。 叶清平脑中稍加思索，又查看了下手机上的日期，便有了答案。 人算，不如天算。 她算着他今天不在，所以偷跑回来，偏他的会议因故取消。她算来算去，把自己算到了他怀里。 他想着天时地利，他自然要顺应天意做到人和，她就来了例假…… 姜思依换了身睡衣，端了被热牛奶慢悠悠晃进来。 叶清平靠在床头，看她一脸如遇大赦的轻松面容，心头失笑。 —— “很疼吗？” “不会。” 叶清平的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上下摩挲了两圈，“要去医院吗？” 姜思依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不用担心，真的没事。” “嗯。”他说着，手却没有从她小腹移开。 姜思依枕着他的手，两根手指不安分地移来动去，“老实说，你是不是计划了很久了。” “嗯？”他嗓音低沉慵懒，自带一股诱惑人的气息。 明知故问！ “姜思依，我要是有这个计划，就不会在家里等你了。”叶清平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缓慢但笃定，“我做事，向来都喜欢主动出击，一击必中的。” 守株待兔？ 他哪有时间那样浪费。 “所以……”有了护身符的她肆无忌惮起来，“所以，是我今晚的魅力征服了叶先生。” “是。” 姜思依：“……” 她就不该和叶清平玩这个欲擒故纵的游戏，他的“直白和坦诚”她不是早就领教过吗。 —— 周末，晴空万里。 “可以吗？” 姜思依在他眼前转了个圈，浅色的衬衫和牛仔裤，搭配着清爽的高马尾，让她整个人显得青春洋溢。 “我现在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找了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女朋友。”叶清平走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 “所以，到底是什么惊喜？”姜思依挽着叶清平的胳膊，努了努鼻子撒娇。 因为李母的事情，她嘴里说着不在意，到底还是情绪不高。叶清平却忽然一脸神秘的说有惊喜要给她，要她换了适合外出的衣服，但就是不肯告诉她惊喜是什么。 “等等。”叶清平的视线在屋内四周扫视了一圈，落在了沙发上的领带上。 “闭上眼睛。” 后颈的马尾被撩起来，姜思依的视线很快被眼前的蓝色西装领带遮挡住。然后她的手便被握在了他宽大微凉的手掌中。 “这么神秘吗？”姜思依被他这样郑重的举动弄得有些不自在，当视力正常的人忽然面对漆黑一片时，心中总会无措茫然。 “你相信我吗。”叶清平低头，贴近她的耳边，嗓音清冽低沉。 姜思依深吸一口气，在心头问自己她信任他吗？信任到愿意放弃自己的最重要的感官，只跟随他的引领吗？ “我……”姜思依话音未落，就觉得身体忽然一轻，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手边能抓住的所有。 “放松，你再用力撕坏了衬衫，我就得光着上半身抱着你走在大街上了。” —— 叶清平的领带质感很好，微凉细腻地覆盖在她眼前，再加上他平稳的开车技术，姜思依靠在副驾上不自觉的睡了过去。 直到车内轻柔的音乐结束，他说话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等着吧。”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到了吗？” “醒了？”叶清平应了一声，然后打开车门绕过来带她下来。“如果害怕，提前告诉我。” 姜思依点点头，心里却在想，要是真的害怕，她第一反应该是摘掉他的领带吧。 叮的一声，语音提示，“验证通过，欢迎您。” 电梯平稳上升中，姜思依心头的疑惑也越来越大。她方向感很差，但对于自己工作的地方还是保持熟悉的。这里有一股医院才会有的味道，但她可以确定并不是仁和医院。 而且，这样高等级的安保措施…… 终于，电梯到达了最顶层，叶清平牵着姜思依走出电梯。 “希望你喜欢。”说着，叶清平从背后拦腰怀抱着她，继而摘下了她眼前的领带。 领带从眼前滑落，姜思依缓缓睁开眼睛，微张着嘴愣在了当场。 要怎么形容她的感觉呢。 就像是饥荒已久的人，以为自己能得到一个饱腹的馒头就很满足，却突然发现眼前是一桌备好的满汉全席。 “我的天，你什么时候……”姜思依指着不远处正在工作的3D心脏打印机，心头是按捺不住地激动。 “我们现在在历山脚下，仁和新落成的分部。不远的未来，这里会成为全国乃至世界领先的心血管医学研究中心。在这里，会有媲美三甲医院的优秀团队，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所有研究资料和器械。” 姜思依紧握着腰上的双手，眼前的震撼和耳边的酥麻让她觉得自己身处梦幻。 “我能在这里工作？”姜思依转过身来，目光里尽是期颐。 她想在这里工作，非常想。 叶清平双手放在身后，双指夹着一张通行证。他侧头双眸微弯，慢悠悠地说，“如果我能得到一个吻，那……” 话音未落，姜思依便扶着他的肩头，垫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不同于以往的浅尝辄止，此时的吻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她笨拙的动作很快被叶清平反客为主的亲吻所取代。 “咳咳——” 段启眉头轻皱，掩着唇移开了视线，心里却在吐槽：他是不是明珠暗投了，叶清平看起来也太昏庸了些吧。 约好了下午就带姜思依过来入职，接过拖到晚上才出现。 不仅如此，在他准备好了一切入职手续打电话询问他行程的时候，他一句姜思依睡着了不舍得叫醒她，就让他白白又等了一个小时。 感情他的时间就这么不宝贵？ 而且，叶清平这身体才刚刚好一些，得了他的医嘱可以放心去“浇灌”他的铁树。 现在这沉溺情爱的模样，是不是有点，那句流传的古诗怎么说来着……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 “好久不见呀，小十一。” 看着远远走来，一如既往风骚的段启，姜思依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僵硬。从北京回滨州的飞机上，段启曾信誓旦旦对她说他们很快会再见面。 彼时她以为他要来仁和医院工作，还专门拜托了院里的行政部门查询过，看到没有他的名字才稍加放下心。只要不和段启在一家医院工作，那随便他在哪都无所谓。 谁能想到…… “他怎么在这？”姜思依低声迅速地询问。 “你知道我听力很好的吧。”段启挂着慵懒的笑意，然后没再搭理姜思依，抬起视线看向叶清平，语气微妙，“叶总，好久不见，看起来心情不错。” 叶清平怎么会听不出来段启话里的嘲弄，怪他让他久等了吗？ 但在打断姜思依的睡眠和让段启等着之间，他还需要思考如何选择嘛。 “看来叶总果然从善如流，我对这个项目更有信心了。”段启凑过来撩起姜思依胸前的工作卡，换了英语，“weletojointheteam,again.”（欢迎加入我的团队，再一次） 姜思依只觉得自己的气血，一下子就翻涌而上冲到了脑顶。 果然和以前一样，段启最知道如何用最漂亮的语气说出最让她跳脚的话。 他是在嘲讽自己当初的如逃兵一样中途退出项目。但山不转水转，换了一个国度，她还是又心甘情愿地加入进来。 —— “你落下了很多进程，我已经把相关的资料传给你了，确保尽快跟上进度。”段启带着姜思依在楼里参观，从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来看，他显然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 姜思依紧紧跟着他的脚步，虽然对段启的人品和行为不敢苟同。但进入工作状态的段启还是让她觉得佩服，甚至有一些……崇拜。 是的，崇拜。 姜思依不禁想起刚刚研究生毕业进入医院实习的第一年，段启一脸温柔笑意地接收了他们，但在短暂的自我介绍之后便迅速地开启了地狱模式。 同时期实习生中不论男女，好几个都在他连珠炮一般的压下来嘲讽和批评中，泪洒当场亦或是恨不得问颈自刎以谢大众。 但他手底下成长起来的人，却成为医院有史以来成长最好的一批。 包括她。 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段启苛刻到近乎变态的要求和奴役，才铸造了后来手术台上自信镇定临危不惧的她。 对此，她是感谢他的。 如果他能不在之后的日子把她当做潜在征服对象时不时招惹的话。 “这么认真看着我，也不怕叶总吃醋？”段启突然回头，用手里的签字笔敲了敲她的额头，“我倒是不介意……” 姜思依翻了个白眼给他，就知道段启正经不了多久。 “你要是后悔了，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段启露出自己招牌的微笑，姜思依心里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少得可怜的好感也立刻随风消散。 但一想到她可以在这样的优质环境和优秀团队中工作，姜思依觉得段启的戏弄和压榨，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贪恋地凝视着玻璃墙之内的精密检测仪，姜思依心头忽然升起了疑问。 关于眼前高端的昂贵的仁和医疗项目的疑问。 第三十六章 行凶现场 医疗研究不必其他领域，往往花费长久的年月和天价的费用后也不一定能够有成果，因此很多的研究机构都是依靠着国家或者社会上的资助才得以长久运行。 而接受了资助一定程度上，便是意味着放弃对于项目的绝对控制权。 根据她对叶清平的了解，他不像是那种任人控制的人…… 巨大的好奇心指使着姜思依迈步走到段启身侧，放低了声音问道，“我比较好奇的是，这么巨大的投资……” 段启侧眸瞧了她一眼，嘴角轻扬。 她不会以为叶清平像个慈善家一样撒钱在这里吧。这么天真，也敢和叶清平交往，真不怕自己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啊。 资本家，可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你来滨州这么久，知道历山最出名的是什么吗？环境优美，气候适宜。你说这么好的地方，不建个高级养老院是不是太浪费。” 姜思依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原来如此。 高规格的修养中心才是这栋研究所生生不息存在的资金源泉，以及护身符。 叶清平啊叶清平…… —— 叶清平坐在顶楼的办公室，透过玻璃窗凝神看着楼下不远处的两人。 她的脸上是欣喜愉悦的笑意，不同于和他在一起的娇羞甜腻，在这里她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舞台。 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她都怡然自得，熠熠生辉。 一如手术台上的她。 最开始，他并不想让她参与进来。因为他有一个天大的秘密隐瞒着她，而让她在这里工作，只会让她距离他的秘密更近。 可他怎么忍心埋没她的才华呢。 她这么要强，被人痛殴一顿差点丢了性命的，醒来第一个反应却是检查双手是否灵活的人。 既然总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的秘密，何不顺其自然让她参与进来。也许有一天，让他生出活下去希望的她，真的会成为那个救他活下去的人。即便这个奢望无法成真，他也希望她能因此减少一些对他的怨恨。 —— 夜色昏暗，路灯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叶清平驱车送她回家。 “老实说，你是不是给我开后门了。”姜思依翻阅邮箱里段启发过来的资料，那一长串的名单和简介让她暗暗咋舌。 看起来，能加入仁和历山分部的都是国内外鼎鼎有名的医学界大神，三甲医院多年从医的履历在优秀如姜思依看来，也是忍不住佩服的。 “如果是呢？” 姜思依略一思索，露出释然的笑意，“虽然这么做不太好，但作为受益者，我只能庆幸并且偷着笑了。” 年龄使然，她的确没有其他人辉煌的履历，但她新锐，大胆，体力更好。更何况，她也是参与过这个项目的。 裙带关系，就裙带关系吧，她才没有那么清高。 “你值得这里的工作。” 闻言，姜思依浅笑，静默不语。 她当然知道她值得。 但更让她欣喜的是，叶清平也觉得他值得。 细细想来，他虽然强势世故又城府颇深，处处算计着商业利益，却从未否定过她的价值。 他甚至提供了舞台给她，任她发挥。 这大概也是独立如她心甘情愿任他浸入自己的生活，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甚至越来越喜欢他的原因…… 姜思依微微侧眸，凝神看向身旁的他。 他一贯凌厉淡漠的眉宇，在光影迷离间此刻染上了柔和沉静的光泽。 她想，也许是时候续写被打断的那夜。 —— 姜思依飘远的思绪被一阵急刹车拉回了现实。 叶清平停下车双手扶着方向盘，神色不明，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怎么了？”姜思依喘着气恢复自己因惊吓而产生的心跳。她朝后视镜看去，空荡荡的路上只有漆黑寂寥，连呼啸而过的车辆也没有。 “我们，是撞到什么了？” 他开车一贯平稳，此刻突然急刹车停下来，只能让姜思依想到这种可能。 “没有。”叶清平按住她开车门的手。 但他凝重的神色却告诉姜思依，肯定发生什么了。 叶清平重新启动车，往后开始倒车。 三秒后，姜思依顺着叶清平的视线看过去，立刻瞪大了眼睛捂上了嘴以堵住自己的尖叫。 路旁的草坪上，一个男人捂着肚子上的刀柄蜷缩着，搭在路沿伸出的一只手上是猩红的血流，十分骇人。 浑身血迹的病人姜思依见多了，并不足以引起她此刻的惊恐。 但赤白的行凶现场，她却是第一次见。 “别怕，”他握着她的手。 姜思依狂跳的心脏在他沉稳的安慰中稍稍平稳，意识回笼她立刻就要打开车门下去。 却听见咔哒的一声，是叶清平锁死了车门。 他探过身来，把她拉回座位，扣上了安全带，保持车子处在发动状态。 “叶清平——” “我不阻止你救人，前提是，保证你的安全。”叶清平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 如果非要定义叶清平，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无论何时，他都会把自己的利益和安危放在第一位。 他从来都不否认这一点。 所以在看到窗外团伙搏斗，甚至其中一个人被刀捅倒在地上的时候，他也只当做没有看到飞速开过去。 他向来都是这样做的。 可她的目光，温柔缱绻，带着爱意和信任的目光。 他就是在这样的凝视下，头一次违背了自己的人生准则。他竟然停下车，为了救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把自己处在危险中……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此刻，他已经后悔了。 “你报警了吗？” 叶清平摇摇头，“等到出警，他就死透了。我通知了仁和那边，五分钟之内，他们就会赶过来。” 姜思依木讷地点点头，他比她理智，也比她冷静。 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万一伤人者并没有走远，就凭他们两人下去，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四分钟后，后方驶来一辆亮着灯的救护车。 姜思依没有想到会在今天再一次见到段启。他一身得体的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挂着笑意敲了敲车窗。 “叶总，我这是给你工作，可不是卖命给你。” 姜思依撇撇嘴，看来叶清平的一通电话，打乱了段启夜生活的开始。“段医生，先去救人。” “后面在救了，问题是，捡了人放哪去？” 姜思依一怔，旋即明白段启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 正常情况下，当然是就近送医以确保患者的生命。 但叶清平之所以叫了仁和的人过来，就是因为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就是仁和历山分部。 而仁和历山分部的定位，是普通人难以消费的起的高端医疗。 “把骑三轮的小哥送去销金窟，还不如就让他死在这里。”也省的到时候看到巨额账单吓死。 段启说的很冷酷，却是不争的事实。 “救人吧。”叶清平声音清冷的撂下这句话，便关上了车窗。 —— 姜思依慢吞吞的洗了个澡，躲在浴室迟迟不肯出去。 她的计划，被今晚的突如其来所打断。刚刚亲眼看到一个人差点被人杀害，她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去做别的事情。 而且，今晚的他…… 实在是，让她有些意外。 姜思依手脚并用爬上床，却看到叶清平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 睡着了？ 姜思依撑着身子凑近去看他，却不妨他突然抬起了手，稳准狠地把她扣在了怀里。 “睡吧。”他说。 姜思依微微一笑，紧绷的心霎时间放轻松。 她撑着身子亲了亲他的下巴，然后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 夜色混沌中，叶清平漆黑幽深的双眼却突然睁开。他伸手一摸，却发现自己身侧尚有余温，但空无一人。 背后顿时爬上了一层冷汗。 “姜思依？！” 叶清平猛地推开卧室的门，在吧台发现了正在喝牛奶的她。 “嗯？”姜思依舔了舔嘴角的牛奶，正要说话却眼前一黑。 叶清平把她抱在了怀里，用很紧的力道。 “怎么了……” “你没事就好。”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姜思依，只觉得一阵后怕。 “我没事啊，就是太渴了，出来喝点东西。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他这样紧张的神色，除了噩梦缠绕，姜思依想不出别的解释。而且看来，这梦是关于她的。 关于她的噩梦？姜思依有点好奇内容。 他的确是做噩梦了。 噩梦发生在今晚路过的地方，那个通往历山仁和的未完工的新国道。 夜色昏沉，四周一片寂静，周遭到处都是没有处理干净的建设残渣，完完全全的荒无人烟。她停下车要救人，路边却突然涌出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凶狠的人，拿着斧头和砍刀，冲着车窗就是一顿疯狂的砍。 车窗安全性很高，但仍旧架不住蜂拥而来的劈砍。 她满脸泪痕，双手颤抖着发动引擎，踩死了油门，但那该死的车却像是块被钉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慌乱间，她就这样被他们通过砸破了车窗拉扯着。 她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求他救她。 而他眼睁睁看着，却像是被禁锢了身体一样无能为力。 …… 叶清平有些无措的移开视线，声音淡淡的，“喝完了，就回来睡觉。”说完，也不等她有所回应，径直又回了卧室。 姜思依：“……” 第三十七章 一场大戏 第二天晌午，仁和医院历山分部。 段启冷着一张俊俏的脸，掩着唇打了个哈欠。从彻夜的手术台上下来，此刻的他站着都要睡着。 果然，资本家的钱不好拿。 莫名其妙发了善心的资本家的钱，就更不好拿了。 段启晃着身子踱步回到办公室内，却被迎面而来的景象镇在了当场。 不远处，姜思依正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坐在办公桌上，歪着的脑袋几乎要贴在电脑上。 “咚咚——”段启弯食指在她桌子上敲了敲，疲惫的眼里顿露戏谑之色，“玩这么大？” “什么？”姜思依猛一抬头，伴随而来的是她喉咙溢出的闷哼和骨骼嘎嘎响的声音。“你试试保持一个姿势大半个晚上，你也是现在这样。” 叶清平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梦，昨晚她喝完牛奶回到卧室一躺下，他的双臂就搂了过来。整个后半夜啊，他就那么牢牢的抱着她。她稍微有点动作，哪怕是微微换个姿势，他都会迅速地把她抱回怀里。 红外线自动检测仪都没有他反应快。 以至于她僵持着失眠了大半夜，今天起来浑身上下像是装了骨骼发声器……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癖好。”段启眼神暧昧看向姜思依，“对于女人，我向来是怜香惜玉的。” 想到叶公子不玩则以，一玩惊人。段启对自己通宵手术，而姜思依却能回家，再没有任何的怨念了。 看起来，姜思依可一点也不比他轻松啊。 食髓知味还兴趣特殊的男人……啧啧啧。 姜思依用手扶着脑袋，眉头轻皱，“什么意思？” 段启却摆摆手，双唇紧闭，金主的秘密要是叫他戳破了，他还混不混了。 不过，作为叶公子的医生，段启觉得他有必要提醒提醒叶清平注意身体。最起码，在这方面要悠着点来，玩的太刺激对他的心脏来说可有些危险。 段启眼里的玩味让姜思依心生疑窦，正要再追问的时候，却见段启的手机响了起来。 “段医生，病人又出问题了……” 是手术室那边的电话。 段启扶着额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一阵头疼加胃疼。 “是昨天那个病人？我替你去吧。” 对于姜思依的主动请缨，段启求之不得。 —— 段启一整夜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但病患实在是伤的太过严重。 光是腹部就中了深浅不一的七刀，不同程度地伤及了肝脏肾等器官。腿上也有被钢筋殴打戳穿的痕迹，破掉伤口深度广，面积大，需要更加小心地处理。 姜思依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午饭时分。花费了好几个小时，她终于暂时稳定了那个病患的情况。 不过以毒攻毒，经过这场漫长的手术，她身上紧绷的情况倒是好了很多。起码这会她的骨头关节不再疯狂地唱交响曲了。 姜思依换下手术服，捂着肚子往办公室走。 她还要和段启交接一下情况，毕竟他是第一主刀的医生。 谁料办公室内，一场大戏正在激烈上演。 联袂主演：段启，一名姓名不详但花容月貌的女子，叶清平。 那女子一脸精致丽色艳妆，身上是亮光闪闪的超短裙和足够当凶器的细高跟。她叉着腰，神色飞扬指着段启的鼻子，口齿伶俐，飞扬跋扈，十足的大小姐气势。 “我乔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把我晾在酒吧里。一整夜啊，段医生，你胆子够肥啊。是不是老娘今天不杀过来找你，你就打算当个会喘气的死人啊。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别想轻易脱身。” “突发情况。”段启倒是惜字如金。 “突发情况？你哄谁呢。你要是别的医院的医生也就算了，仁和医院会需要你忙到彻夜不休，你当我是白痴啊。” “这就要问问我的领导了。”段启轻飘飘的看向一旁端着保温盒，置身事外的叶清平。 “叶三？”乔妍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仁和，没有这样的惯例。”叶清平淡淡一句话，又把球踢了回去。 段启：“……” 叶清平，算你狠！他果然配得上自己吸血鬼的资本家身份啊。 “怎么，还有什么好说的。”乔妍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一把抓住段启的衣领，“给姐姐我道歉！” 段启扬着头，余光瞥向门口，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嗓音轻挑，“好，我道歉，你不是想知道我昨天晚上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吗？”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乔妍的痛点，她眼里的怒火几乎要迸发出来。 段启绕过她，步伐稳定摇曳生姿地往门口走来。 姜思依心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猜，段启要拉她下水了…… —— 果不其然，段启一脸邪笑的走到门口，伸手把姜思依搂在了怀里。“就是她，我就是因为她，才没有精力去酒吧找你。我特别喜欢她，追了她好多年。你在酒吧遇到我那天，就是因为她伤了我的心。但我昨晚意识到，我爱的人是她，我不能再背叛她。” 段启说的深情款款，情真意切，以至于姜思依觉得如果当事人不是自己的话，她一定是要站出来给这位情痴种鼓个掌的。 但是，她好心替他做手术，招谁惹谁了？ 怎么就莫名其妙就变成狐狸精了。 乔妍审视的目光立刻朝聚焦在姜思依身上，片刻后微微眯了双眸，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似曾相识。但是对方现在戴着口罩，一时半会她实在是想不起来是谁。 但看起来，和段启一样是个医生。 他还真是个杂食动物，连窝边草都不放过！ 乔妍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骂完了所有的脏话，然后踱步到叶清平身侧，挽起他的胳膊，“哦，是吗？那我和你还真是孽缘啊。不瞒你说，我真的喜欢的人叶三少，只是因为我们有一点小争吵，才会去酒吧。你不来，正好让我们和好！而且，说出来你可别觉得羞耻，他的床上功夫比你好一百倍！” …… 办公室内的气氛随着这句话变得吊诡而奇异。 姜思依疑惑凌厉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对面的叶清平脸上，后者却毫无躲避之意，意味深长的看了过来。 四目凝视，暗潮涌动。 姜思依的口罩下的耳根立刻就红通通一片。 他赤白坦荡也就算了，她当然明白他没有和乔妍。但他就这么眸色幽深地盯着她，一如那晚在沙发上时，一点也不避忌段启和乔妍的在场…… 段启显然被乔妍不按套路出牌的口无遮拦打乱了节奏，他嗤笑一声，亲热的搂着姜思依的腰，然后缓缓拉下了姜思依脸上的口罩。 “来，宝贝，给大家看看你长什么样。” 他就不信把姜思依放在心头宠溺的叶清平还能忍得住！他是对大胆肆意的乔妍无计可施，但还捏不住叶清平的软肋吗。 —— 乔妍脑中灵光一闪，她终于认出眼前的女人是谁了。 叶三，是有人在你眼皮底下给你戴了顶绿帽子，还是你竟然怂到现在还没有把人追到手？！ 这会乔妍已然顾不得自己被段启爽约的事情了，显然叶清平的脸面更为重要。不管是她猜想的那种情况，叶三的面子都没地方放啊。 不，这对狗男女是让他们两个人的脸都没地方放！ “姜医生是吧，没有想到你也在仁和工作啊。”乔妍紧紧地贴在叶清平的身上，姿态亲密。“虽然咱们不认识，但我还是要说，你身边那个男人可不怎么样。你是瞎了眼，才会和他才一起吗？要我帮你挂眼科吗？” “我的视力没有任何的问题。”姜思依微笑着，慢条斯理。 “那你就是脑子有问题！” 姜思依：“……”这位乔小姐倒是有意思的很，到底是谁脑子有问题了，和段启纠缠不清的人可是你，不是我啊。 段启手搭在姜思依肩头，挑眉假笑，“叶总，你佳人在怀，不能不体恤底下员工死活啊，不然我们也只能和身边的同事惺惺相依了。” 你和姜思依甜甜蜜蜜共度良宵就算了，我缺席了约会招惹了乔大小姐你不帮忙，竟然还借着规章制度坑我一把，现在我看你怎么在女朋友面前解释。逼急了大不了工作不要也要挖了你的墙角。 叶清平神色淡淡的抬眸看过去，眼里却慢慢蓄了笑意。她正用唇语无声地喊饿，眼睛都快要黏在他带来的餐盒上面了。 饿着肚子陪乔妍他们演戏？ 他和她一样没兴趣。 “饿了吗？” “嗯，有点，你带了什么过来？” 叶清平往前走，对着门口姜思依伸出了手。姜思依则自然而然牵过他的手，两个人一起朝着不远处的小桌子走去。 段启：“……” 乔妍：“……” —— 姜思依的午饭没能吃成，她刚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自己的午餐是什么，她和段启的手机就相继响了起来。 另一旁正任由乔妍拉扯着的段启接通了电话，神色一怔，严肃凌厉的目光就落在了姜思依身上。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继而同时推开身边的人飞快地跑了出去。 第三十八章 一再被坑 “你说什么？！” 姜思依胸口一阵憋闷，她以为是病人又出了状况才这么急急忙忙推开了叶清平，跟着段启跑了出来。 结果，只是因为他想躲着乔妍。 所以，拉她演戏？ “段启，你神经病吧。”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我不是。” 姜思依冷着脸，扭头就要往办公室走去。 段启脸上立刻扬起笑意，“好好好，就当我是。这样，我请你吃饭当做赔礼道歉吧。”说着，段启强硬地搂着姜思依的肩，按了下楼去餐厅的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 姜思依和段启齐刷刷退了一步。 电梯里一个妇人正声嘶力竭，哭的昏天黑地。而一旁的负责调查案件的刑警双手向上做投降状，欲哭无泪的指着胸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人，求助地看着电梯口的两人。 “段医生，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了。”刑警小哥如遇大赦，一副终于可以摆脱了的神色地向妇女介绍了段启。 姜思依这才知道，眼前这个非常“质朴”的女人和她身边的女孩，正是他们救治小哥的母亲和妹妹。 段启双唇勾笑对着刑警点了点头，继而果断地把姜思依推了出去。 “这位，才是主刀的医生。” 姜思依：“……”她就该时时刻刻距离段启八百米远才对。 “多好的锻炼时机，加油，我相信你。”段启脚下转身，迈步进电梯内，微笑着对着姜思依挥了挥手。 姜思依脸上堆起假笑，忍不住对他竖了个中指。 —— 重症监护室前。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也不敢确定他具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我要进去见见我儿子！” “很抱歉，现阶段您还不能见他。”姜思依试图不着痕迹的避开妇人的紧握着她的手，但对方显然是做惯了体力活的手，根本就不是姜思依轻易可以摆脱的。 “医生，我求求你，就让我见见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啊……” “您先放开我好吗？”姜思依皱着眉头，声音艰涩，她的手都快要被拽断了。段启这个不是人的王八蛋！ 骂人的脏话和段启那张得意的脸一同浮现在了姜思依脑海中。 她终于迟缓地意识到，段启接到的那个电话，根本就不是病房里打过来的。他早就知道刑警要带家属过来，也早就知道家属之一就是此刻几乎要抱着她大腿上演孟姜女哭长城的老妇人。 “Enjoyit.”（享受吧） 姜思依看着手机上段启发过来的消息，她几乎可以想象段启是带着怎样一张贱兮兮的笑脸发出的这条消息。 而三楼装饰高雅餐厅内，段启微笑着对送上美食的漂亮服务生道了声谢。 原来坑人是这么让人心旷神怡的爽。 便是在姜思依看手机的愣神的功夫，老妇人一把推开了门口的姜思依，就要往监护室内冲。 她没有成功。 “叶清平开的这是什么破医院，连个保安都没有吗？”乔妍一夫当关，揪着妇人的衣领甩到了另一边。继而像个女武神一样，牢牢地守在了姜思依的面前。 姜思依：“……” 她这一天收到的惊吓实在是够多了。 —— 夜渐深。 姜思依扶着额头，有气无力。 招惹了能用哭戏撼动天地的女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现在正在经历着。 乔妍看起来纤瘦，但练过空手道和跆拳道的她身体的力量却是不可小觑。她只是那么随意一推，就把一个健壮的女人尾巴骨摔伤了。 现在，他们的临时会诊室变成了民情调解室。 乔妍的高声辩解混着妇女的哭诉，吵得姜思依太阳穴直突突。 “趁着这个功夫，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案子的情况。你也了解一下，之后可能还会有接触。你看咱们出去说怎么样？” 刑警眼里的期待让姜思依不禁苦笑，看起来，被这嘈杂的声音吵到的不止她一个人，她边上的刑警同志同样为此痛苦。 厚实的玻璃门一关，隔绝掉的声音让门外的两人同时间舒了一口气。 姜思依这才了解到，叶清平和她救下的那个骑三轮送货的小哥叫刘望，19岁，在滨州大学读大一。今天出现在医院的中年妇女是叫王兰，跟着她的是刘望16岁的妹妹，刘阳。 他们一家三口的老家在距离历山不远处的刘村，一个十分贫瘠的尚未完全脱贫的小村庄。刘望作为刘村这么多年来首个考上大学的人，是刘村飞出去的金凤凰。但因为家庭的贫困，刘望课余时间用三轮车送货来赚钱。 而刘望之所以被人用水果刀捅伤，可能的原因是遇上附近的地痞流氓，对方要他车上的货，他不肯才发生了肢体冲突。不过具体的嫌疑人还在勘察中。 姜思依不禁一阵的唏嘘，如果是其他人，为了保命可能就直接放弃那些并不如何值钱的货。但对于刘望这样的人来说，那些货代表的就是能否活到明天的钱。 姜思依推开会诊室的门，用玻璃杯在桌子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别吵了！” 乔妍和刘母两双吵红了的眼同时间看了过来。 “王阿姨，乔妍推到你，害你伤到尾巴骨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会赔偿你因此带来的医药费。” “凭什么！”乔妍一拍桌子。 “因为我们在文明的社会，我提醒二位，这栋大楼到处都是高清的监控。” “啊呦，拿监控吓唬人啊，都欺负我老婆子，我儿子刚躺在床上，我也……” 姜思依厉声打断了刘母的话，“王阿姨，你别忘了，乔妍为什么会推你。你强行闯入重症监护室，我们里面可都是很贵的仪器，弄坏了你赔不起的。而且，我是医生，你伤的严不严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恩威并济，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一同进来的关队对着姜思依暗暗竖了大拇指。 —— 乔妍就没刘母那么好糊弄了。 她双手抱胸，拔高了嗓音，“姜医生这么厉害，快来帮我看看我这是生了什么病了？怎么这胸口，拔凉拔凉的呢？” 姜思依正要开口，又被乔妍抢了个先。 “哦，我想起来了。姜医生，是不是因为刚刚有人在我心口插了一刀呢？你说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来呢。” 姜思依无奈，这乔妍伶牙俐齿，怨不得最善于嘴上功夫的段启都避之不及。 尤其，她的冷嘲和质问都是坦坦荡荡，直白的叫人没法当做没听到。 “乔小姐，谢谢你今天对我的维护，我非常感谢你。” 意外之外的道歉，乔妍一直翻着的白眼球瞬间回归正常，她换了个姿势，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来，“路见不平，顺手而已。” 姜思依微微一笑，乔妍护着她的时候说的话，她可记得清清楚楚。乔妍护的不是她姜思依，是叶清平的女朋友。 因为她是叶清平的女朋友，所以她也把自己当成了朋友，替她出头。 如此的赤诚和意气，姜思依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乔妍会是叶清平的朋友了。 虽然叶清平曾说让她把乔妍当成橱窗模特，但之前在办公室他没有冷漠推开乔妍挽着他，足以说明他是真心实意把乔妍当做朋友的。 她顺着乔妍的话往下说，“乔女侠侠肝义胆，姜思依佩服。” “客气客气……”乔妍脸上强装的冷淡被嘴角浸出的笑取代。 “所以，我会以你的名义对刘母做出赔偿，钱我来出。” 乔妍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瞬间爆炸，“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赔不起，当本小姐在乎那点钱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哦，你的意思就是像个软包子一样任人揉捏吗。那种不讲道理的村口泼妇你搭理她干什么啊，直接叫保安抓起来不就得了。还赔偿，赔个屁，做她的白日大梦。我推了就是推了，有本事叫她来告我啊，我奉陪到底。” “就看在她爱子心切的份上？再说，她那个年龄，被你这么一推，不难受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她无意替刘母说好话，但刘望…… 刘望这样努力地求生，在同龄人还舒服的享受轻松愉快的校园时光的年纪，他已经在积极地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和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 她敬佩这样的人，连带着也就不想太过为难他的母亲。 更何况，刘望还有一个未成年的清纯可爱的依赖着他的妹妹。 反正她以后会尽量避开和刘母的直接接触。 “是不是你们当医生的都这么圣母？”乔妍眼里的嫌弃多的要溢出来，“也不对啊，段启就不这样，心又冷又硬跟石头一样。那到底是你是奇葩异类还是段启是？” “whatever”（随便吧），姜思依坐下来，“总之，关于这件事，我们就这么决定了。” 乔妍哼了哼，眼珠子飞速地转了转，“那不成，你得满足我一个条件，否则别想我答应。” “什么条件？” “是这样，我过几天生日，你，还有叶三，都给我过来参加。能做到吗？” 姜思依笑的有些为难，上次杨一凡的生日宴会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糟糕。她死里逃生，以至于现在听到生日宴会都会头皮一紧，呼吸困难。 而且，张扬的乔大小姐的生日宴会，姜思依几乎可以想象出席的会有什么样的人…… “去不去你给个准话。” “如果到时候我没有特殊安排，一定去捧场。” 乔妍却是立刻眼皮一拉，“得了吧，少用这种话搪塞我。我乔妍又不是蠢货。”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基本等于不去。 她估计，姜思依心头正打算到时候挑个礼物过去，假装自己“突发情况”。 “好……吧” 话音未落，乔妍立刻喜笑颜开，“那就到时候见喽。” 姜思依眉头轻皱，看着乔妍轻快渐远的身影。 她怎么感觉好像把自己卖了？ 第三十九章 酒吧艳景 一周后的周末，天色渐晚。 叶清平对着正在戴耳坠的她挑了挑眉，从背后抱了过来。 他靠在她肩上，低垂着头，温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扑在她耳后，让她忍不住想笑。 “别闹。”痒痒的感觉让姜思依缩着脖子想要去躲。 “不去了吧。”叶清平替她顺好耳坠，修长骨白的手指在长长的耳坠上停留把玩。“你忙了一周，终于有时间回来休息。” 她工作认真，叶清平是早就知道的。但接连一周每天工作时长超过十小时，每次在车上就靠着座椅睡死过去…… 偏偏，她又十分的乐在其中。如果不是他每天坚持接她回来，她恐怕是准备买一张床垫睡在仁和历山了。 “可以吗？都答应乔妍了。” 如果可以，她当然是懒得去的，刘望的事情加上连日追赶进度，虽兴奋但也的确是疲惫的。 况且，她最不喜欢在人际交往方面花费时间的，尤其是要应付乔妍这样一看就是派对女王的聚会。但是一方面她应诺过乔妍，另一方面乔妍算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叶清平的朋友，她还是希望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的。 姜思依本以为乔妍的生日聚会是盛大而热闹的。为此，她还专门传了偏正式场合的礼裙以示重视和尊重。 但没有想到，她用力过猛了…… 姜思依看着眼前灯火辉煌的酒吧，若是早知道乔妍的生日聚会是在酒吧，她绝对不会穿身上这条称得上端庄的不合时宜的半长裙。 “叶清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你穿这条裙子，很好看。” 姜思依：“……” 酒吧前台的小哥盯着姜思依看了一眼，眼里露出令姜思依毫不意外的诧异，但很快在叶清平淡然却不怒自威的视线下收了回去。 电梯缓缓向上。 姜思依心头不免开始紧张起来，和乔妍在医院的见面是意料之外，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但对方强硬地要求她来参加聚会，她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盛大的欢迎，还是…… 下马威。 “你肯来，是给她面子。”叶清平拦腰搂住她，“不用紧张。” —— 酒吧的服务生引领着两人往深处走。“叶先生，乔小姐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叶清平点点头，塞了几张钱在领路的服务生端着的酒杯里。只是领个路，就是这样称得上阔绰的小费，姜思依心里更紧张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推开门，她的屏息的紧张就被入眼的“香艳美景”惊得一干二净。 偌大的包间里，没有姜思依想象中的灯红酒绿人头攒动，只有一男一女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如胶似漆的交缠。 远远看过去，坐在沙发上眼神迷离身姿娇软的女人正是今日的主角乔妍，而把她压在身下的男人，光线太暗，姜思依也没眼认真去看。 “咳咳。” 叶清平沿着唇，拉上门低声咳嗽了两声。 “不然，我们先出去。”至少让人家想解决完事情再说。 那头，沙发深处浓重急促的呼吸声停了下来。沙发上的乔妍趴在男人身上，扬着甜腻张扬的脸，等看到来人时发出清亮的笑声，继而推开身上的男人。 “啊，是叶三和姜医生来了呀。欢迎欢迎。”乔妍嬉笑着，一边自然而言地拉上自己身上的衣服盖住自己遍布吻痕的肩，一边朝两人走过来。 姜思依瞧着伸在自己眼前的那双纤瘦漂亮的手，一想到那双手刚刚才在男人身上，实在是没有勇气握上去。 乔妍和段启，还真是物以类聚啊。 彼此的前任拉起手来，可以绕地球一圈了吧。而且，随时随地都不忘满足自己的欲望。 非常之……率真。 在乔妍身上找到熟悉的属性，姜思依心头轻快了不少。 “哦，叶总和师妹来了。” 姜思依头皮一紧，她刚刚才在吐槽段启，这会子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很快，衬衫半露的男人走过来抬手懒懒地搭在乔妍身上，空着的另一只手对着两人伸了出来。 不是段启又是谁呢。 四人落座，姜思依的边上是乔妍，叶清平和段启分坐两边。 “我们……是来的太早了吗？”姜思依抬手在偌大又空荡荡的房间划过，显然这和她想象中的生日聚会有点差距。 叶清平在人前从来都是神色淡淡话不多，她和乔妍又是刚刚认识，再加上最那边的段启在场，此刻的包间里除了背景的音乐，毫无动静。 太过安定的环境，只会让她满脑子挥之不去刚刚的“春色”。她这是第几次撞见段启和人亲密了？ 更糟糕的是此刻，乔妍关掉了音乐。 她站了起来，身姿有些不稳，声音也是娇软的，她端着满杯的澄亮香槟一饮而尽，“今天是个好日子，干杯！” 乔妍话音刚落，房间里就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 熟悉的手机铃声，姜思依一摸自己的包，确定不是自己的。 段启在三人的灼灼的目光下，神态自若地接起了电话。 “段启，你烦不烦！说好了陪我过生日，你要是敢走，看老娘不打断你的狗腿。” 段启却是微微一笑，“不，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走。” 乔妍立刻欢呼着跳到了他身上，继而把他压在了沙发上。 那边滚成一团的两人，直接让房间里的温度上升了一个度。 姜思依咬着叉子，她吃过晚饭了，但叶清平选的蛋糕味道很好，她无所事事只好用吃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然呢，也拉着叶清平在这里滚成一团吗？ 光是想一想，姜思依都觉得有股子淫乱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太不符合他的气质了。 —— 叶清平一手搭在沙发上，手指顺着音乐的节奏随意地敲在沙发上。 乔妍说，他今年必须来参加她的生日聚会，他拒绝了。他自己不过生日，也不喜欢参加别人的生日聚会。 一群人花天酒地，酒池肉林，只恨不得在最好的年纪方式张扬放肆，搞坏自己的身体。 嘈杂，无聊。 往年，乔妍邀请他一次，他说了不去她也并不会强求。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仍旧和乔妍是朋友的缘故。她太清楚，即使强求自己也不会去。 今年，她倒是另辟蹊径，先去叫了姜思依。 他就不得不来了。 这样“要挟”他的手段，不像是天真烂漫，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乔妍想得出来的。 “这就是你全部的生日项目？” “当然不是。”乔妍又是一杯酒下肚，“叶清平，我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吗。我这是给你提供机会啊。” 她说的云里雾里，但叶清平看着一旁好几瓶的空酒瓶，也就没有多想。 乔妍歪着身子往他身边走，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被酒精刺激到的双眸神色迷离，露出一个痴痴的笑来，“叶三啊，叶清平，你都肯为了她来我的乱七八糟的生日聚会，你肯定非常，非常喜欢她吧？” 叶清平浅笑，“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贴心，还专门给我们办了个清净的专场。” “我不是怕你生气吗。”乔妍垂头露出一个懊恼的神色，“小时候有次请你来参加聚会，你那什么，拂袖而去，大半年没有和我说话……”乔妍的声音越来越低，却突然又高昂起来。 “叶三，你怎么回事啊，你这么冷心冷肺，薄情寡义的人，怎么就找了个软包子一样的女朋友呢。她是你女朋友诶，顶着这个身份，她就是为所欲为，欺男霸女都没人敢对她说一个不字。” “但是你瞧瞧她，不光软包子，还动不动喜欢怜悯别人。肯赏脸来我生日聚会就算了，还煞有其事的穿的那么正式。她……她看起来太好欺负了。所以，你要保护她的对不对？你得一直一直守着她护着她对不对？” “对，我会守着她。” “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乔妍倒在沙发上鼓起掌来，段启终于特么的干了件人事。 —— 洗手间里。 姜思依用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些，她太久没有喝过酒了。刚刚乔妍搂着她哄她喝酒，一来二去的她竟然喝下了不少的酒，脸上也蹭上了乔妍的唇膏。 “美女，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身后忽然跑出一个满脸通红的男人，姜思依侧身躲开，让对方扑了个空。 这里是酒吧，喝醉酒的男人撒酒疯太常见了。不是谁都是叶清平那样的能力和定力，能做到一口不沾的。 姜思依弓着身子，往门口快步走去。 却被人按在了墙角。 “先生，你认错人了。”扑面而来的酒味让姜思依本就不太舒服的胃一阵翻涌，她强忍着推开对方。但喝了酒的男人，哪有什么理智可言。 “呦呦呦，这么久这么一会功夫，就不认识哥哥了。刚才不是还求着哥哥好好疼你吗？现在，哥哥就是在疼你啊。来，先叫哥哥香吻一个。” 油腻的酒混着口舌里的臭味，姜思依挥手就是一个狠厉的巴掌。 她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姜思依苦笑，短短几个月，她先后经历了李优优母亲和刘望母亲的拉扯，这会内心几乎是一丝波澜也没有了。 “出来卖还装什么清高，今晚不好好伺候，别想拿到一分钱……” 身后骂声不断，但并没有人追出来。姜思依下意识看过去，却发现刚才纠缠她的男人已经按着一个女人在墙上粗暴的亲吻了。 或者说，一个女孩。 姜思依神色一滞。 那个女孩，她认识。 第四十章 心思复杂 “怎么去了这么久。” 叶清平一推开门，就看到姜思依歪着脑袋靠在墙上，神色恹恹的，他走过去低头去看她，沉声问道，“不舒服？” “没有。”姜思依用手拂上他的脸，然后把自己的脸贴过去，艰涩地扯出一个笑来，“应该是酒精作用，有点累。” “那我们回去吧。”叶清平用自己的肩代替了墙，搂着她往房间里走。 “这么早就要走，叶三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乔妍嘟囔着，继而晃着身子，“行行行，走就走。反正姐姐我也要赶去另一个盛大的趴，就不和矜贵的你们两个玩了。” 说着，乔妍端起酒杯，“今晚的最后一杯，祝姐姐我生日快乐，永远貌美如花。” 叶清平挥手挡开段启递过来的酒杯，“不了。” 段启浅笑着，悠长的目光在乔妍异样亮双眸和活泼的身上打了个转，“喝吧，不然今晚别想走了。” “对，不喝今晚就别想走了。姜思依，你不给我面子啊，我今天生日诶，寿星最大！” “乔乔！”叶清平声音很轻，但是嗓音却是不容质疑的拒绝。 姜思依失笑，她都已经喝了那么多杯，哪里还差这点。更何况，今晚，她很想用酒精麻痹自己，来确保自己忘掉一些事情。 清脆的玻璃杯碰撞声在房间里响起，姜思依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 叶清平很快带着姜思依离开了房间。 他们的身影刚一消失，乔妍便像是被抽掉了浑身的力气一样，挫败的蹲了下来，她眼里方才浓烈的酒醉之色同时消散的干干净净。 段启歪头，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她的。 “后悔了？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我有办法让你的药不发挥作用。” “不，做都做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后悔。” 乔妍仰头，眸色坚毅。 —— 夜色清寒，灯火稀疏。 叶清平长舒一口气，把手腕上的外套扔到了沙发上。 “帅哥，你长得，真好看。” 他的怀里，喝醉了的女人正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瞳眸凝视着他。同时间，她的手也不安分的乱动起来。 “就不该让你喝酒才对。” 叶清平反手把她扣在怀里，往浴室抱去。 “啊，这是哪里？我要回家，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他柔声安慰着，只希望她稍稍安静些。 “不，不是的，这里不是我的家。”她趴在沙发上，灵活的眼珠子在四周打量了一圈，“这里，太好了，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家。” 叶清平刚要放点水，好给她清洗一下，却只是打开水电开关的功夫，她就瞬间没了人影。 叶清平头一次觉得太多的房间和绝佳的隔音效果让人烦恼。 好在，楼梯上的高跟鞋掉落让他意识到她是去了二楼。 “啊！”远远的，传来一声她的尖叫，叶清平心头一顿，连忙加快了脚步。 一脚踏入书房，叶清平的呼吸霎时间停滞。“依依，乖，坐着别动，听话，别动。” 飘窗上，她已经打开了窗，整个人悬坐在床栏上，双手张开。 “你怕我跳下去吗？”她侧着身子，身子因为这个动作更往外挪了些。 …… 叶清平眉头轻皱，却是顾不住检查自己在飘窗上磕到的膝盖。她太亢奋，也太反常了。她方才坐在床栏上的对他微笑的眼眸，几乎叫他以为她定了心思打算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种眼神，他见过很多次，一点也不陌生。 “为什么要离开我呢？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爱我，可是你却离开了我。他们都讨厌我，只有你会把碗里的肉偷偷分给我，你还给我上药，给我讲故事，你还会带我去放烟花，每次过年放的烟花，你说我是和烟花一样漂亮的小仙女。” 姜思依双手抱着膝盖，缩在飘窗一角。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叶清平几乎要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她低垂着眼眸，但叶清平分明可以看到她幽深却空洞的瞳眸里溢满了绝望和悲凉。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可是却没有机会。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觉得刘阳脏，我怎么会觉得她脏呢。陪酒算什么，被恶心的男人亲算什么，她多幸福啊。我羡慕她，我甚至嫉妒她，她可以为自己的哥哥去陪酒诶……” “我也能赚钱，我也愿意出卖我的身体去卖钱，但我却没有办法给你。因为我却害死了你，都是我害死了你……你死了，他们还来采访我，那么多的话筒挤在我脸上，问我，我会不会想你。我当然会想你啊……我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不讨厌你，我爱你。该死的人是我，是我……” “依依……” 他的呼唤让她的飘散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他身上。 “叶清平，是你啊。”她笑，笑里却仍旧是自嘲和悲怆。 “是我。”叶清平不断抚摸着她的脖子，他的医生说过抚摸这里会让人有安全感。 “我不配你的喜欢，你听到了，我害死了这世界上我最爱，也最爱我的人。” “他是谁呢？” 他从来都不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存在着这样一个人。 她说她爱“他”。 爱“他”？ 她从未说过爱，这个让人幸福沉醉又让他面目可憎的字。 哪怕是在他们最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也只是说她喜欢他。 喜欢，和爱比起来，是多么缥缈虚妄的情感啊。 此刻的他，浓烈的心疼之外是滔天的嫉妒。 嫉妒那个他还不知道是谁，却牢牢占据着她最炽热柔软的心的人。 他恍然想起来，她曾面对无数的话筒恐惧失控到晕过去，她也把每年除夕夜的烟花作为必选项，她甚至头一次承认嫉妒一个人，还是嫉妒一个在酒吧陪酒的女人。她甚至说愿意去酒吧陪酒…… 多可笑，那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却是她生命最浓重的不可替代的组成部分。而今晚之前，他从未知晓过那个人的存在。 听到那个“他”的离开，他甚至在罪恶的在庆幸…… “他啊，他是我哥哥。” 震惊，夹杂着巨大的喜悦，如潮水般疯狂地涌进叶清平的脑海。他按着自己的胸口，仿佛听到自己心脏为此欢呼跳跃的声音。 “你不知道吧，我还有个哥哥。一个爱我的，但是却不知道我爱他的哥哥。我当时真的太小了，我怕自己习惯了他的好。所以我甩脸色给他看，我说我讨厌他，我恨不得他去死，他死了大家就会看到我了。” “然后你猜怎么着，他真的死了，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死了……而且，我还吼了他，骂了他，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叫他滚。他肯定很伤心吧，他拼命呵护的妹妹留给他最后的记忆是嘶吼扭曲的丑恶的脸。” “不会的，他爱你，他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她的眼角闪着水光，“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的。” “因为我爱你，和他一样，爱你。”所以我知道，就算你骂了我，我还是爱你。 人类啊，就是这么心思复杂又极其擅长自轻自贱的物种。 叶清平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她，仿佛要以此来证明自己没有说任何的谎话。 “你……爱我？” “我爱你，姜思依，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爱你。”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笃定。 姜思依遍布泪痕的脸上，终于缓缓露出笑颜，像是夜来盛开的雏菊，带着股清甜馨香的味道。 她的微笑越来越大，“叶清平，你想要我吗？” 这个自我厌弃，却何德何能被你爱着的我吗？ 想要她？叶清平苦笑，她早知道他不是第一天想要和她有更亲近的关系了，现在的询问根本毫无意义。 这个吻来的又急又快，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带着啃咬的力量用力地凑近他。与此同时，那双纤瘦细长的胳膊也缠绕了上来。 叶清平神色一滞，凑近他的她的体温热的发烫，连呼出的热气都如同热浪翻涌。 这样的热度，绝不是在窗口凉风下该有的温度。 她的眼睛，也渐渐褪去沮丧和悲凉，变得幽深黑亮。 “你可以专心些吗？我没有经验。” 姜思依抿着嘴，她看到无数的不着一缕的身体，也见识过段启到处的播种，但是她自己对此，却完完全全是个新手。 娇嗔，迷离。 姜思依用手勾着他的衬衫，声音又轻又缓地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是酒精的原因吗？叶清平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喝酒。她说过自己对于酒精免疫的，今晚的那点香槟绝不会让她产生这样大的反应。 如果不是酒…… 叶清平脑海中闪过段启和乔妍两人耐人寻味的眼神，以及那杯他们非要她喝下的酒…… 很显然，那杯酒绝不是简单的香槟。 乔妍混迹酒场，想弄一点助兴的东西再简单不过。但她绝不敢把这种东西用在他亦或是姜思依身上，她没这个胆子。 除非…… 有人在她背后鼓动她。 段启！ 叶清平想起前些日子他去仁和历山接姜思依下班的时候，段启一直旁敲侧击打听他的感情和身体状况。 他的私人医生，还真是管的宽啊。 第四十一章 情至浓处 夜风微凉，轻柔地透过窗台吹过来，唤醒叶清平正在节节败退，甚至隐隐濒临崩溃的理智。 他在做什么。 趁火打劫吗？ 趁着她此刻因为回忆起哥哥而愧疚想要补偿的心，还有那该死的混在酒精里助兴的玩意儿，在她意识不稳理智不在的情况下彻底占有她，好满足自己的自私的心思，并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吗。 他叶清平一向自矜，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叶，清，平……”她一字一顿地喊他，眼里带笑。 那笑里，是浓重的信任，是不加防备的邀请。 她和他相扣的十指中染上湿热交缠的汗，这让他们肌肤更加紧密地交接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叶清平喉口一动，旋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理智，这种后天进化学习而来的东西怎么敌得过顽固的刻在基因里的欲望呢。 他此刻的纠结和挣扎是多么可笑幼稚。 他的身体深处和为此疯狂跳动的心脏不是早就为此做出了选择吗。 “姜思依，就算你会后悔，也来不及了。” —— 姜思依做了个幽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 她还是那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女孩。 因为饥饿，她只能躲在阳台哭，默默地，无声的掉眼泪。不能出声哭的，如果让妈妈听到了，会罚她，那她连明天晚上的饭也没有了。 她抱着花盆，让眼泪一颗颗垂直砸落在绿色茂盛的枝叶上，这是她糟糕的童年里唯一的可以得到的乐趣了。 至少，绿叶会为她的眼泪摇曳动容。 可是还是有人来打断了她，比她大了三岁，但是生活状况却天差地别的哥哥。 让她嫉妒又无比痛恨的哥哥！ 他干净修长的手里拿着一块饼干，是那种很贵的，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饼干。他递给她，嘱咐她赶快吃。 她不敢的。 那是妈妈买来给哥哥吃的，不是她这样的赔钱货有资格可以享用的。 她如果吃了，下场只会是一顿扫帚加身的毒打，她最怕疼，不敢的。 她不吭不响，只是摇头拒绝。 哥哥却仍旧笑着，不肯转身离去。他说家里没有别人，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饼干是她吃掉的，这是他们的秘密，她绝对可以放心。 妈妈不在家吗？ 她立刻觉得高兴和轻松，因为这意味着她不必装着谦卑恭敬的样子了。 她跳下来，接过他手里的饼干，却没有放进嘴里，即使她的口水都已经快要像眼泪一样滴落下来。 她把那个饼干砸在了哥哥的脸上，露出了放肆猖狂又得意的笑意。 谁要你的施舍，谁要你的可怜，谁要你的破饼干，谁要和你有共同的秘密，我讨厌你，你怎么不去死！ 她大声的怒吼着，用厮打和怒骂来发泄着自己的长久的不满。她的拳头狠狠的落在哥哥的身上，她恶毒的辱骂也毫不客气一句句落在他的脸上。 可他只是笑，无声地承受着这一切。 就像她无声地承受着来自母亲的殴打和辱骂。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里是恐惧和害怕，但哥哥的眼里都是无奈的宠溺。 他还伸手，把哭累了的自己抱在了怀里。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用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背。 他说她是他的妹妹，所以他会爱她，会对她好。等到他变得有能力的时候，他就带她离开这里，他会更努力地快点长大，他会保护她。 她埋在他怀里，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也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她害怕他会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期待和希望来，她怎么能有期待！ 她不是明明希望他去死的吗？ 谁会去爱一个把厌恶挂在嘴上，口口声声都是恨不得自己去死的人啊。 “我爱你，你是我的妹妹，不管你怎么对我，哥哥都会爱你的。”他竖着手指对着天，用发誓的姿态向她保证。 她是怎么回应的呢，她看不清。 但她想，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的回应是感谢，她想告诉他，“哥哥，你是我幼小脆弱的生命中唯一的光，我其实一点也不恨你。我只是怕我说不讨厌你之后，你就不再看我。请你不要离开我。” 浅白的光逐渐加深，缓缓萦绕在他身上，这让他的身影渐渐消失。渐渐地，她只能看到他眼里疼爱的光芒，他说，“别怕，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他会替我好好照顾你。” 会有人更爱我？ —— 姜思依猛地睁开眼，陌生的房间装饰让她心里渗出一丝恐慌来。 她用掌心覆盖着自己的脸，方才的梦混着昨晚的记忆浮光掠影交叠涌入她的脑海。 她的哭诉，她的悲伤，她的亢奋，她的欢呼，她的疯狂…… 她，和他…… 哥哥说，会有人更爱她。 而昨晚，的确有一个人一直在她的耳边，混着彼此身体的节奏和急促的呼吸，低声却笃定地说爱她。 不知疲倦。 一遍，又一遍。 床下，她的裙子已经撕烂揉乱在墙角。姜思依捡起来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痕迹，耳后悄悄爬上一层红晕来。 叶清平向来一副少年老成，微风不动的样子，运筹帷幄地仿佛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他的急切心情来…… 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啊。 有点，可爱。 …… 姜思依赤脚走下楼梯，倚着楼梯托腮朝着厨房里望去。那个正在煮牛奶的背影让她只觉得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他知道了她的不堪，可仍旧在爱她。 “叶先生，早安。” 姜思依微微湿漉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轻飘飘的打在他的后背上，她的手也慢慢在他的腰间交叠紧握。 这一瞬间，安心踏实的感觉溢满了心房。 姜思依忽然明白为什么曾有人说那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情了。 因为情至浓处，唯有此方能表达对彼此的爱意。 我愿意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你，不带任何的防备和遮挡，也同时用最直观触觉感受你的存在。 叶清平凝视着腰上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脑海里设想了种种情况，他要如何面对她对他趁虚而入的愤懑。他甚至设想过，如果她因此要和他分手，他要怎么办。 却没有想到她给了他最简单，也是最好的一种结果。 此刻，她的身上是他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那清冽的让人冷静清醒的薄荷香此刻闻起来却有股暖洋洋的阳光的味道，让人柔软安定。 叶清平转过身来，眸色顿时加深。 她穿着他的白衬衣，松松垮垮的遮着身子，下半身的细白的腿却在外露着。那双腿上，还残留着斑斑点点的印痕。 那是昨晚他留下的。 “怎么，我没有衣服穿了，只好借你的将就一下。谁毁坏，谁负责。”她似是责怪，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 叶清平轻笑一声，扶着她的脖子便是一个悠长缠绵的亲吻，久到她快要无法呼吸才终于放开她。 “好，我负责。” “这还差不多。”姜思依拿过餐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满意地舔了舔唇。 “以后在家都这么穿。” 姜思依：“……” —— 姜思依看了看表，心想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认真工作的形象这下彻底是毁了。 她就不该任由他随心所欲。 糊了早饭也就算了，还导致上班迟到。 她几乎可以想象，等下在办公室看到段启的时候对方的眼光了。估计还会仍来几句表面奉承实则嘲讽的话来。 这也是她没什么力气，也坚持要来上班的原因。 迟到总比不来好。 奇怪的是，她到的时候，段启竟然还没有出现。 姜思依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突然想起来，昨晚的段启可是和乔妍在一起，而且昨天还是乔妍的生日。 这两个人…… 姜思依心头发笑，段启迟到也正常。 说曹操曹操到，姜思依刚刚在心头念叨，便看见段启掩着唇，一脸倦容地走过来。 “哇，段医生早……啊。”姜思依刻意在早字上加了重音。 段启显然听了出来，但他的脸上瞬间挂起了熟悉的标准化微笑，他缓步走了过来，用笔挑起姜思依的脸。 “气色不错。” “段医生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啊，可别年纪轻轻就需要挂泌尿科的诊。” 段启冷笑一声，浑不在意转身走开。 “对了，段医生，刘望的病例可以交给我接手吗？”姜思依追了上来，“或者，我可以和你一起参与进来吗？” 段启的脸上仍旧是那副懒散的笑意，但眼里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怎么，突然想接手这个？” 姜思依心头一动，耸了耸肩，“他也算是我救回来的吧。更何况，他的情况比较复杂，我还挺感兴趣的。” “哦……感兴趣啊，”段启伸手搭在她的肩上，眯着眼睛语气意味深长，“你精力，跟得上？” 姜思依：“……” 她怎么觉得段启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呢。 “先专心做好你的事情吧。你差了快一年的时间，再不赶快跟上，就算你是老板的女朋友，我也会炒了你的。” 这话果然精准地砸在了姜思依心上，她虽然不介意靠着叶清平的帮助加入团队，但却是非常不愿意因为她是叶清平女朋友的身份对她区别对待的。 虽然，目前医院里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也就只有段启一个。 段启踱步回去，靠在自己的椅子山，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另一边奋笔疾书在电脑和资料上的姜思依，继而手指飞快地敲出了一行字。 第四十二章 疯狂念头 段启的警告行之有效，姜思依很快重新安排了自己的计划表，她把晚上的时间也加了进来。她想展示给段启看，即使需要赶进度，她也可以抽出时间来参与刘望的案例。 即便明知道刘望兄妹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尽一点力。 叶清平这段时间要去出差，姜思依干脆收拾了东西住进了医院。却不想，她刚刚搬着东西从车库往宿舍走的路上，却被粗暴的拦了下来。 “刘阳，是你。”姜思依微笑，自从酒吧之后，这是她们再一次见面。 “姜医生，你们为什么逼着我哥转院！”刘阳的情绪非常的激动，她红着眼推开姜思依手上抱着的箱子摔在地上，继而从包里掏出一叠钱塞在姜思依怀里，“不就是钱吗？我有钱。” 姜思依神色一滞，那晚在酒吧的记忆在脑海浮现。 …… 女孩手指尖夹着烟，浓郁的妆容在烟圈下明暗难辨，她的声音很冷漠，让人无法猜测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什么。 “没有人逼我，是我自愿的。我什么都不会，这是来钱最快的手段。反正只是陪那些恶心的男人喝点酒，唱歌，我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给我钱。我知道高等人才的你肯定觉得我很贱，你不用说，我早就听过很多了。随便嘲笑我吧，我无所谓的。只要给钱，我什么都能做。” 十六岁的刘阳生了一张清纯却魅惑的脸，这样天然的长相和年轻的身材在见惯了妖艳贱货的繁华都市再稀缺不过。 更何况，她正值最好的花季，那股子介于淳朴女孩和轻熟女人之间的气息会让无数的男人为此付出金钱。 姜思依怎么可能会嘲笑她呢。 “你哥，肯定对你特别好吧。” 女孩淡漠的神色在这句话之后迅速的瓦解碎裂，她扬着头浅笑，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了回去。 姜思依怎么还会不懂呢。 刘阳面对恶心男人的亲吻和揩油都能保持微笑，却因为她这样简单一句话就掉下眼泪来。 让一个女孩心甘情愿出卖自己的青春和身体只为了赚钱，除了浓厚的感情，再无其他。 “你知道吗，我，多余的我。我妈，那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她本来打算把我卖给隔壁村的傻子，就因为那个傻子给更多的彩礼。我是她的女儿，我他妈是人啊。她一心只想把我卖了，卖给一个残腿的傻子好用这个彩礼钱给我哥娶媳妇。” 刘阳边说边笑，只是这笑声怎么听，怎么惨淡。 “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被卖吗，是我哥，我哥拿着刀搁在脖子上，说我妈要是敢把我卖了，他就死在她面前。你说好笑吗，我上吊都没办法拒绝的事情，他拿个小刀放到脖子上随便吓唬一下就解决了。” “你看看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像个活死人一样是不是老天爷的报应。刘望他还逼着我上学，说他给我学费。但是你看看他现在……那个女人宝贝了那么多年的儿子，现在要靠她下贱的女儿，我，靠卖身才能活着。” “对我好？刚刚你看到男人才是真的对我好。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每天早上起来，拿着钱摔到她脸上的时候有多开心了。所以，别以为我赚钱是为了救他让他活着，我就是为了自己爽而已。” 姜思依凝视着刘阳惨笑的美丽面庞，只觉得心疼。 这个宣泄嘶吼的女孩，和多年前的自己多相似啊。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早已经彻底失去亲口补救的机会，而她还有。 “刘阳，不要说这些违心的话，你可以骗我，可你骗得了你自己吗？我知道你恨你妈，她应得的。但是对于你哥哥，我救他的时候他包里还留着你们的合照。” 姜思依从手机里翻出照片，是一张装在证物袋里的照片，照片上男孩满脸笑意搂着漂亮却冷漠的女孩。 “那又怎么样，谁在乎。”说完，她扬着头，踩着高跟鞋气势昂然，但她的后背却在疯了一样的颤抖。 …… “你先冷静点，我不知道你哥转院了。” 姜思依安抚刘阳，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行政处询问，却得到刘望的确已经离开仁和历山的消息。她刚要再问时间，那边便以有急事为由挂断了电话。 但姜思依却隐约听到电话那端有人在说上面交代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她…… “你哥哥是什么时候转院的，转去哪里了？” “县医院，前天。但是在那种破医院，他怎么可能会醒过来！”刘阳心头是无奈的愤怒。在这里的时候，她哥还很稳定，可是刚才她去县医院看，医生就给了她一张病危通知书。 “县医院？”姜思依眉头一皱，刘望的情况十分复杂，如果转去规格相对的三甲市医院还好，转去医疗人员和仪器都差了一大截的县医院，无异于直接给他判死刑了。 而且，前天…… 那不正是乔妍生日后的那天吗？ “是谁给你哥办理的转院手续呢？” “段启医生。”刘阳答道。 ——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段医生果然是美国回来的好医生。” 段启浅笑着说了声客气，他只是顺手替他们读了个片，对他根本不算事。 “段医生慢走。”县医院的主任亲自送他出来。 段启点点头，带上门退了出来，身后却忽然想起一道女声，惊得他心头一跳。 “段医生原来还在县医院兼职，精力跟得上？” 闻言，段启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之色，但很快被他惯有的微笑所取代。 “小十一怎么在这？” “那段师兄又怎么在这呢？”姜思依微笑着反问，“总不会是段医生精力旺盛，所以发善心下乡扶贫，传道受业解惑吧？” “哦，被你看到了？我也不想张扬的。” “别演戏了。你为什么给刘望转院？”姜思依想着刘阳眼里的泪，无心和他继续兜圈子。 “你说为什么？”段启不答反问。 姜思依勾起一边嘴角，用反问还逃避不愿意回答的问题，这技术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纯熟。 段启越是这样，越是证明这里面有问题。 “小十一是不知道自己那么高的年薪哪里来的吗？仁和历山分部的每一分钟都充满着金钱的味道。你觉得，刘望在那里住的下去？别告诉我他的妹妹赚到钱了，她那点连医疗器材的使用费都不够。仁和医院是私立运营，不是做免费慈善的。” 段启双手抱胸，掷地有声。 “是嘛，那为什么不转去三甲市医院，反倒是舍近求远来这穷乡僻壤呢？” 段启轻笑一声，仍即使不骄不躁坦然自若，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一样，“小十一，国内，你比我呆的久。你也不想想，市医院的人流量，有地方诊治刘望吗。还是需要我拿出文档来给你看看滨州市医院的收治情况？” 段启的说辞完美无缺，他的神色也再自然不过。 可他忽略了一个最重要最根本的问题。 他本身。 段启是谁，鼎鼎有名的美帝心外天才，三十出头就能带领团队负责中国区的医疗项目跟进。这样一个时间昂贵的医生，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病人亲自来到县医院。 她姜思依是在人情世故上不愿花费精力，但她不傻也不蠢。 刘望受伤的主要部分在下腹和腿部，那里是普外和骨科的阵地。 至于段启擅长的心肺部分…… 虽然缺课了刘望后续的诊治，但她可以确定的是从小劳作的刘望心脏强健的超过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即便是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的心脏仍旧是在坚挺地工作着。 如果她心脏有问题而不得不心脏移植的话，满足配型的情况下，那绝对是最梦寐以求的选择。 心脏移植？ 姜思依呼吸一滞，她被自己脑海中的疯狂想法惊吓到。 刘望还在挣扎着想要活下去，就有人在觊觎他的心脏了吗？ 这是多么可怕又恐怖的想法。 姜思依长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平板来，动作熟练的输入自己的账号去查询刘望的病例和他做过的所有相关检查。 屏幕上的小球旋转了很久，就在姜思依以为是网络问题的时候，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她又试了一次，仍旧是相同的结果。 姜思依抬头，看向一步之遥的段启，“为什么不允许我看刘望的病例。” 没有任何的疑问，姜思依的语气是很肯定的在陈述。 “网络故障吧，这里又不是仁和……”段启换了个姿势，语气却不如之前淡然了。 他话音未落，便被姜思依坚定质问的眼神打断。 那眼神，显然是不得到答案，决不罢休。 —— 刘望被安排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里，身上的仪器比之先前在仁和的时候少了许多。但姜思依知道，那不是因为他的情况好转，只是因为这里没有那些价值不菲的仪器而已。 刘阳坐在他身边，动作轻柔的给他擦拭着脸。 姜思依可以看到，刘阳那双一直冰冷的漠视一切的瞳眸里，此刻尽是温柔和期颐。 隔着门，她听不见刘阳在说什么，但她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定鼓励的话。 刘阳，她是要有多么胆怯地害怕失去自己的哥哥，才肯放下披了十几年的，用来保护自己不受伤的面具。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再告诉我，你打算摘掉他身上那颗心脏。”姜思依嘴角勾起，眼里却是一片冰凉。 段启低头凑过来，似笑非笑，“小十一，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第四十三章 弱肉强食 姜思依神色不动，她看向眼前带着金丝边眼镜，衣冠楚楚的段启，冷声道：“段医生如果忘记了宣誓过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我不介意帮你回想一下。” 希波克拉底誓言，那是他们正式成为医生前亲口发过的誓言。 段启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又像是在自嘲。 他修长的双腿交叠，懒懒的坐在椅子上，直视着姜思依的双眸，嗓音清冽。 “这世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最优秀的医疗资源本来就是留给金字塔顶端的极少数人的。都不必我说，你随便上网搜一下，你看看有多少人因为没钱治病只能回家等死的。你都要一一去质问吗？” 姜思依很明白，尽管听起来残忍，但段启说的却是现状。可主流现状却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这也不是你可以剥夺一个人生存下去的理由。” “我当然没有这个权利，我只是给了他们选择。既然他们做了选择，那自然一切后果，与人无尤。至于你说的生存下去？拖着缺了条腿的残破身体，无法劳作只能终生躺在床上的生存下去吗？别闹了，小十一，换做是我，我宁愿去死。” 段启的话冷静到冷酷，宛若了一盆凉水从姜思依头上浇下。 可当她回头去看病房里的刘阳，那个握着哥哥的手在笑，却满眼泪花的女孩。 多美好多令人渴望的画面啊。 …… 姜思依很快就知道段启所说的，他给了他们选择是什么意思。 五百万人民币。 他只是开出了五百万人民币的价钱，就让刘母动摇了。 刘阳看着姜思依手上那份由母亲签署过的文件，满脸的疑问，这样复杂拗口的专业医学文件不是她这样初中都还没有毕业的人看得懂的。 但姜思依看得懂。 她试图用最简单容易理解的语言解释给刘阳听。 “所以，你的意思，哦不对，是这个文件的意思是，如果下一次他处在危急关头的时候，放弃抢救？就那么……让他去死？” 姜思依点了点头。 等到刘望被放弃抢救后，他的心脏就会在最短时间内被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另一个付出了金钱的人身上。 刘阳却开始笑，“这怎么可能呢，你要是说那个疯女人想要把我的心脏卖了，我还信。这可是她的儿子啊，她也……也下得去手吗？她怎么能下的去手啊！” 姜思依比谁都不愿意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多么残酷又似曾相识的事实啊。 “我不同意，我是他的亲生妹妹，我不同意签署这份协议。” “没用的刘阳，法律上来讲，你是未成年人，你也不是第一直系亲属。”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我总不能就这么让他死了啊。他死了，那我……我怎么办呢。” 姜思依抱着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的刘阳。 “找到你妈妈。不然，我们只能等待奇迹发生了。” —— 姜思依查了查自己所有的账户，她工资的确不低，但还完美帝高额的助学贷款加上不菲的生活开销，其实所剩无几。 她的这点余额继续比起刘望的医药费而言，实在是少得可怜。 她翻了翻抽屉，看到了一张卡。 那是叶清平留在她手上，说是给两个人的生活费。 要花叶清平的钱，去救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吗？ 她没有资格要求他这样做。 想了又想，她终于还是拨通了sue的电话。 大洋彼岸正是夜间，sue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姜思依很快道明了来意，却没有说明借钱的用途。 “所以，这么晚的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没有理由的借钱？姜思依，你是杀了人需要钱窜逃吗？那我倒是可以帮你逃回来。” “嗯，打扰到你的睡眠我非常抱歉。”姜思依看着窗外的骄阳，这才意识到她只顾着借钱，却忘了时差。 “这倒没有，我还在回复一些邮件。”那端，的确传来了敲击键盘的声音。“我能知道一下，你为什么不去问你那个叶先生借呢？” “什么叶先生……” “哦，事到如今还不坦诚？是要我直飞去中国当面问问叶清平是不是拐了我的妹妹吗？” 姜思依头皮一阵发麻，果然她当时的感觉是对的。 Sue早就知道她和叶清平的事情，只有她自以为隐瞒的好。 “到底行不行么？我很快就会还你的，你最清楚一个专业医生的赚钱能力了，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赖账的。” 姜思依嘴上说强硬，但心里却是有些忐忑。毕竟她需要的钱，即便是对于sue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字。 而她，也只能从sue这里得到这笔钱。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久到姜思依以为sue挂断了她的电话。 但她拿开手机，屏幕仍旧显示正在通话中。 “姜思依……”sue喊她。 “嗯，我在。”不知为何，姜思依总觉得sue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担忧，她认识sue这么多年，头一回听到sue用这样忧虑的语气说话。 像是在方才的长久沉默中，她知晓了一些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 “钱我会很快托人转给你。但我不管你要用这笔钱做什么，统统都先放到一边去。现在，去找你的叶先生，你们大概需要一场认真的谈话了。” 姜思依正要再追问，便看到邮件里新提示，她有一封来自sue的邮件。 那封邮件中有一部分被sue用线画了重点。 等阅读完那部分的内容，并在脑海中转化消化后，姜思依那双握着精密仪器都稳如泰山的手，开始剧烈的控制不住的发抖。 …… 一切的疑团仿佛在这一瞬间有了解释。 她曾偶然问过他，为什么要在仁和医院之外设立仁和历山分部专攻心外科。 当时叶清平是怎么回答呢，他说因为仁和医院的心外科实力最强，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把强大的优势更大限度的发挥出来。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姜思依本也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再多想。 可现在，她却在想，若是单论赚钱，心外绝不是首选，而且需要投入的资源较之其他科室要更多。 那么心外科又是怎么成为仁和医院实力最优秀的部分呢？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需要。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姜思依的心头一沉，她为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会被证实而感到恐惧。 —— 仁和医院顶楼病房内。 “叶总的生命体征都非常好，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我们就可以启程前往美国了。” 闻言，叶清平却没有表露出任何开心的神色，他走到窗前望着不远处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嗓音低沉却清润。 “去之前，我想先回去一趟。” 段启无声的摇了摇头，继而浅笑着，“来自您的私人医生，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叶清平沉默不语，但这恰恰表明了他并没有将段启的话放在心上。 也对，他做了决定的事情，少有能更改的。 但这次，即便会让叶清平不高兴，段启也还是要阻止他。 “叶总，我听说中国有句古话叫，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想，你不会连一个月的时间都等不了吧。” 果然，如段启所料，这句话之后，叶清平神色有所松动。 段启面上不露，心里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如果让叶清平回去，他必定是会第一时间去见姜思依的。 而姜思依…… 段启可不敢保证，此刻不明情况的她会不会求着叶清平帮忙救救刘望的命。他当然可以直接告诉姜思依刘望的那颗心脏就是叶清平需要的。 但是叶清平却不会允许的。 当初叶清平答应心脏移植的条件就是要瞒着所有人。 尤其是姜思依。 对此，段启是理解的。 和他们不同，姜思依还是一个热枕的人。她心怀赤诚，恐怕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另一半胸膛里跳动的是抢夺来的心脏。 若是她因此要离开他…… 段启心头失笑，这大概是惜命如叶总宁愿死去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他和乔妍费尽心思，不惜用下药这种下作的手段，来保证叶清平和姜思依有更深层次的关系，可是为了让叶清平生出强烈的活下去的意念。 有了姜思依这个牵绊，他才能更心安理得地做出“强盗”行为。 若是他因为听了姜思依无心的话而改了决定放弃，那他们所有的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 叶清平体质特殊，幼时又进行过一次心脏移植，因此对心脏的配型要求很高。 而刘望…… 叶清平随手救的刘望，竟然千载难逢的配型成功，成为他活的更长久的可能。 对此，段启只能说，这大概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天意吧。 既然是天意，谁又能逆天违背呢。 …… “叶总，为了你的身体考虑，也为了我们的赴美之路顺利，你不介意把你的手机暂时交给我保管吧？” 叶清平思索了很久，摇了摇头，“段启，我必须去见她一面。” 这么果决？ 段启皱眉，他以为自己搬出流传千古的古诗来已经说服了叶清平的。但他只是看了眼手机的功夫，就改变主意了？！ 叶清平勾着嘴角，眼里是清浅温柔的笑意，他难得耐心的对段启解释自己的想法，竖起手机给段启看，“她说，她想见我。” 段启凑近去看，屏幕上赫然是姜思依发来的消息。 没有标点的短句，段启知道，这的确是姜思依发消息的惯有格式。 姜思依的话也很正常，完全符合一个男友出差很久思念环身迫切希望见面的女人会说的话。 但不知为何，段启却隐隐觉得，意外的麻烦可能要出现了。 第四十四章 蓄谋已久 初夏的滨州已经染上了一些热意，午后的阳光和煦热烈。 姜思依站在街头，仰头透过指缝去看散落下来的阳光，忽然觉得心里很平静，像是一场海啸褪去后，翻滚的海面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波澜不惊。 沉寂，安定。 如果忽略这场海啸带来的难以收拾遍地狼藉的话。 也许是她站的太久，也许是她的神态太过麻木，以至于路过的陌生人都停下脚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姜思依艰涩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她很好。 但是对方还是从包里掏出了纸巾来，并告诉她，不管她正在经历什么，一切最终都会好起来的。如果没有好起来，那一定还没有到最后。 像是鸡汤杂志上的名人名言，姜思依浅笑着道了谢。 “好久不见。” 背后突然一暖，腰上也在同一时间被一双手扣住。 叶清平埋头在她的肩上，刻意松了身体的支撑把一部分重量放在她的肩头。熟悉的味道让他这些天漂浮的心终于是落到了实处。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吗？我以为要到晚上才能过来。”姜思依僵硬的身体很快舒缓下来，她露出嫣然的笑来，眼里是清浅的光泽。 “如果我晚上才回来，是不是就要错过这么美的你了。” 天然明亮的光线，是最好的修饰，它让在他心中本就美好的人更加的富有诱惑力。 叶清平扶着她的下颚，黑漆漆的双眸定定地端视着她。 他微凉的手在她脸上摩挲了了很久，终于垂手把她拉入了怀里。这是不同于以往的一个吻，从最开始的缓缓的试探，到深入的交缠，这个重逢的吻饱含了缠绵悠长的思念。 姜思依扬着头，任由他抱着自己接吻。 他的手轻车熟路地扶着她，与微凉的指尖完全不同温度的唇，混着温热又清甜的气息喷洒在她身上。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贪恋这种感觉，以至于她紧闭的眼里又生出潮湿感来。 叶清平松开她，把她扣在了自己怀里，嗓音低沉又带了点点无奈，“真想以后去哪里都带上你。” “真的吗？” “只要你愿意。”叶清平失笑，“要我保证给你听吗？” 姜思依不语，却是有踮起脚尖搂住了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唇舌。 不再如刚才由他掌控，姜思依牢牢占据着主动权，她的吻里带了不重不轻的噬咬，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一样。 “虽然，有些没有章法，但是我很喜欢。” 对于他的夸奖，姜思依回报了又一个吻。 叶清平轻笑一声，替她搭理好额前的头发，继而搂着她的腰，两个人一同往餐厅走去。 餐厅的经理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到姜思依便问了声好。等看到她身侧的叶清平是，微微露出了诧异的目光，但很快就转换为了然的神情。 “姜小姐欢迎您，我们已经把您需要的房间准备好了。请和我这边走。” 叶清平看着眼前的服务生，低头轻声问，“这么隆重？” “你给的便利，不用白不用。” “随便用，非常欢迎。”叶清平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他喜欢她把他的东西当做理所当然的感觉。 就像是，他们是一个共同体。 …… 包间很雅致，四周摆放着精心设计好的绿植景观，叶清平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这间餐厅最好的地方。 既然是她主动提出请他吃饭，他自然乐的让她做主安排。 另一边，餐厅经理正在和姜思依交涉。 “姜小姐，是这样的，我们虽然准备好了房间。但是由于你特意嘱咐过是晚餐，为了食材的新鲜，可能没办法立刻……” “没关系，是我来早了。至于晚餐，等到我叫你们再上吧。” 餐厅经理露出一个得体的笑，然后对着两人点头走了出去。 屋里瞬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姜思依关上门一回头便瞧见叶清平脱了外套，正在整理袖口。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眸色幽沉。他很清楚，这里还有一间装饰舒服的更体贴的设计。 姜思依唇角轻扬，盈盈一笑，对着他眯了眼睛，继而背后的手将门反锁上，她的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隔音应该挺好。” 那是。 叶清平起身把她拉在了内间的沙发上，姜思依今天穿的是裙装，轻轻一撩开就露出了嫩白的双腿。 “我能理解为，你专门为了我换了裙子。” “你说呢。” 叶清平眸色里泛起笑意，他那句话用的就是肯定句。他比谁都清楚了，姜思依这人最怕麻烦，但凡是裤子能出席的场合，别指望她会专门换上裙装。 “很方便。” 姜思依当然知道他说的很方便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也是她的意思。 叶清平扯开衬衫上的领带，仍在沙发上。然后，双指夹着她扔过来的东西。“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连这个也准备了。” 姜思依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很快将他的领带捡了回来，然后丢到他手上，“试试。” 试试什么？ “掌控我。” 叶清平喉口一干，姜思依身上的裙子已经缓缓地落在了脚下，她高举着双臂，两个手腕在他眼前交叠。 宛若高傲的神女以魅惑的灵魂对凡夫俗子的致命引诱。 不，是妖女。 叶清平脑中想起两个交战的声音。 理智在告诉他这不正常。感情却在告诉他，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 温存过后，姜思依整理好自己，吹干头发坐在了阳台的藤椅上，手边是一杯所剩无几的红酒。 “你如果喜欢，我们可以带一点回去。”叶清平伸手捏着酒杯，眉目间是微微的不赞同。红酒虽好，却不适合一次性喝太多。 “七天，你整整离开了七天。” “不，是七天零十个小时。”叶清平双臂撑在藤椅上，凝视着她的双眸纠正她。 “哦，是么，”姜思依拉着他的领口，“那我能知道，这七天零十个小时，你都做什么去了吗？” 叶清平神色一顿，还未说话便被姜思依打断。 “我就随口一问，涉及到你什么秘密可就算了。” 她说的轻松，但叶清平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叶清平……”姜思依凑近他，“你这么凝重的表情，不会是真的有什么不该瞒着我的事情瞒着我吧。” “有吗？”她又问。 “你想知道什么。”他答。 姜思依徒然笑了出来，“可算了吧，你那些商业机密我可没有兴趣。不过，叶先生，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她嬉笑着喊饿，叶清平心头突然一松，他起身去叫服务生送晚餐。 姜思依看着他的渐远的背影，抬手捂上了自己发酸的眼睛。 —— 精致的晚餐来的很快。 令叶清平意外的是，吃完饭姜思依又叫了一瓶红酒。 他滴酒不沾，那么这瓶无疑又是姜思依为自己要的。 但姜思依却给他的酒杯里也倒上了酒。 “知道你不喝，就当是陪我。不过，叶清平，你是不喜欢喝酒，还是……根本就没有喝过酒。” 她的脸因为红酒微微染上了潮红，但眼睛却清醒地发亮。她托着腮，双眸牢牢地粘在他身上，有眷恋又有些……审视。 “嗯？这个也不能告诉我。”姜思依移开视线，起身朝他走了过来。然后在叶清平的注视下，缓慢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好保持平衡，因喝酒而娇滴红润的唇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来说。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姜思依说得故事很简单。 有一户人家，父亲早逝，母亲一人拉扯着一双儿女。一碗水，自古都是很难端平的，更何况是在男丁为上的家庭。哥哥很优秀，最受妈妈的喜欢，而妹妹则并不怎么被母亲所喜欢。 但天有不测风云，哥哥出了意外躺在了病房里。巨额的医疗费让这个破败的家庭雪上加霜。巧的是，贵人出现，他提出用哥哥的心脏换这个家庭未来一生的衣食无忧。 然后母亲就答应了。 后来，母亲如愿得到一大笔钱。但是当真正失去了儿子，她又开始觉得空虚后悔。因为她觉得，没了儿子，这些钱岂不是都要留给女儿那个赔钱的玩意。算起来，好像是用儿子的生命换女儿的生活。 而小女儿就“顺理成章”的成为最终的罪人，那个害死了哥哥的人。 “你觉得这个故事，熟悉吗？” 熟悉吗？ 叶清平看着姜思依脸上逐渐消散的笑意，心里却如释重负。 怎么会不熟悉呢？ 她说的故事，他就是其中的最直接的参与者——那个看似高尚实则卑劣的，用钱换心脏的“贵人”。 所以，她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她都知道了。 恍然间，后悔的情绪在叶清平的脑海中翻涌缠绕，他早该意识到不是吗。 她给了他那么多机会。 不说以前，即便就在今天，他也有无数的机会在她隐晦的提醒下坦白一切。而他却心怀侥幸选择了继续隐瞒。 “叶清平，叶先生……”姜思依眼里有了泪光，她的指尖精准地落在他胸膛上，心脏跳动的位置。语气强硬却因为哽咽而露了怯，“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再对我说实话呢？关于你的心脏。” “你都知道了。” 姜思依的情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了下来，正如她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冷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反应。 无动于衷。 他对她所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多好笑，我是你女朋友也是心外的医生，我竟然不知道我的男朋友有着严重的心脏健康问题。你明明就在我的一墙之隔做检查，而我却以为你远在其他省份出差。你是不是觉得看着我一脸无知地被你耍的团团转，非常好玩啊？” “我没有，姜思依，我没有。”叶清平急切的解释着，他伸手想触碰她，却被她狠厉地甩开。 “别碰我！” 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酷和绝望。 第四十五章 行事作风 夕阳斜沉，暮色终于沉沉遮盖住整个城市。 仁和医院内，段启关上门，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转过身来。 “姜思依，你和我一样清楚心脏病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情绪上的巨大波动。如果不是救治的及时，这会躺在里面的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你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面对段启的冷嘲，姜思依静了很久才终于仰头望向他。 段启心头一跳，那双看向自己的双眸遍布血丝，显然是哭过了。她眉眼间是无法言语的颓废和沮丧。这样的眼神，总让段启觉得莫名的熟悉。 “对不起……” 空荡荡的走廊一片寂静，只剩下她一遍又一遍气息孱弱的对不起在回荡。 段启最为擅长的冷嘲热讽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他已经没事了，你也不用太自责。”段启脱下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套在她的单薄的肩头。 “关于他的身体状况……叶总也不是刻意隐瞒你的。” “我知道。” 姜思依沉沉闭上了干涸的双眼。 他的确从未主动隐瞒，也从来没有说谎话骗她。 可这正是他的厉害之处不是吗。好几次的暂时离开，他只是含糊不清的说有事情需要处理。是她自己傻乎乎的默认他所说的事情是商业上工作的。 一切，都是她太过天真。 —— 叶清平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他抬手，熟练迅速的拔掉了身上的点滴。 护士们很快赶了过来，但他面若冰霜，冷冽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一时之间竟没有护士敢上前说话。 段启便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 “早。”他神色自然的打了个招呼，仿佛没有看到自己的病人正在不遵医嘱，私自拔掉了点滴上的针。 “她人呢？”他问。 段启眸色轻敛，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讥笑来，“叶总说谁？” “你知道我说的谁。”叶清平一边说，一边找到手机拨出去熟悉的号码。 ——正在通话中。 “手机借我。”叶清平说的是借，却没有等段启同意便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了手机。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传来冰冷的女声告诉他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叶清平眼眸里的最后那点微弱的期颐亮光彻底沉寂下来。他低垂着头，微光里的剪影显得有些落寞。 “叶总，不是所有女人都值得珍惜的。依照你的条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你美国归来，组建一个后宫都不成问题。” “不去了。” 段启一愣，“什么不去了。” “美国，不去了。” 段启：“……” 他准备了这么久，岂是说不去就不去的。拿他当什么了，一个两个都是这么神经病吗。 “叶总，你刚醒过来，大概神志还不太清楚。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了。”叶清平回身躺在了床上，语气却是不容辩驳。 段启抱着平板，默默在心里骂完了所有的脏话。 他现在只恨不得把直接砸在叶清平的脸上。白白生了长俊俏聪明的脸，却是个没脑子的痴情种，被人甩了还不知道保命要紧。 他到底是有多瞎，才会放弃美国的研究所来了仁和。 —— 门外，乔妍正倚在墙上忐忑的等着。 一看到段启脸上讥讽的神色，她就知道里头的叶清平定然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叶清平竟然不打算去美国了。 他是疯了吧。 乔妍无力的倚靠在墙上叹息，感慨她到底在意外什么。 这完全符合叶清平的行事作风啊。 从一开始叶清平找她取经，花费心思想要讨好姜思依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他是动了真心了。 他那样的人，能为了姜思依答应接受心脏移植，自然也能因为姜思依而拒绝。 乔妍正思绪万千的时候，便瞧见叶清平面色惨白的走了出来，显然他的身体还十分的虚弱。 “叶三……” 乔妍声音很轻，自她生日后她就没敢再见过叶清平了。她知道的，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用在了叶清平身上，就得准备好接受他的愤怒和疏离。 与其他和她绝交，倒不如她先躲得远远的。 叶清平勾起嘴角，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打算这辈子都不来见我了。” 乔妍心道怎么会，她本来想好的是等到他身体完全健康，再娶了姜思依美娇娘回去的时候，她再以红娘的身份闪亮登场的。 现在…… 怕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她害他陷得越深，此刻他抽离的痛就会越重。 “送我去个地方。”叶清平丢下一句话便径直走开。 乔妍立刻满眼疑惑看向段启。 段启则是抱着平板继续冷笑，“去吧，总要让他亲眼看到他才会想相信。他以为谁都像他一样痴心不改，真是幼稚的可笑。” —— 乔妍跟在叶清平身后，她探头往里面看过去。不大的房子，东西乱七八糟的摆放着，但从房间里的装饰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个女孩的住所，但其中亦夹杂着一些男性用品。 乔妍垫着脚四处打量，心头是扑面而来的震惊。 “我的天呐，医生不是都有洁癖的嘛。她这还不如我的狗窝……” 叶清平立刻甩头盯了乔妍一眼，那神情显然是对她的话不满。 乔妍立即意识到，即便事到如今，姜思依仍旧是叶三心中不容玷污的高岭之花。 说不得，说不得…… 叶清平轻车熟路往卧室里走去，一路走一路帮忙整理好地上的东西。明明之前很急切的脚步却在这会慢了下来，磨磨蹭蹭的像是下意识在抗拒拖延。 因此，等到两人进入卧室，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 叶清平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拉开了衣柜。 再然后乔妍便看到他的脸色却突然染上一层灰白之色，像是确认了某种糟糕猜测。 乔妍缩着脖子窥探，偌大的衣橱氛围了两部分，右边是散乱的各种颜色款式混杂的女式服装，而左边则是整整齐齐的按照颜色区分的衬衫和西装。 唯一空余的地方是衣橱的上方，空荡荡的没有摆任何的东西。 “她搬走了。” 叶清平惨笑一声，瘫坐在了床上。 她喜欢乱扔东西，可重要的证件和工作相关的资料从来都是好好的摆放在衣柜的最上方的。现在，那些重要的能让她离开的东西，消失了。 她真的，离开他了。 —— 同一时间，县医院内。 一场闹剧刚刚结束。 姜思依安抚着刘阳，并且确保她不会再随意拿起刀冲着人威胁要杀人来。 而她要杀的人，便是一旁坐着的浑身上下都是崭新衣装，珠宝首饰加身的刘母。 刘阳很聪明，她借助自己那些有权有势的客人的力量找到了自己母亲，希望母亲毁约来换得哥哥的生命。 却不想找到刘母的时候，刘母嫣然已经一副贵太太姿态，衣食住行统统高档起来了。而购买这些奢饰物品的钱，无疑就是那份卖子的合约了。 但真正让刘阳暴跳如雷的，却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又多了一个哥哥呢。 她的母亲火速的认了堂叔家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 果然是富在深山有远亲，以前连门也不肯上的堂哥此刻像是亲生儿子一样体贴地照顾刘母。 显然，她的堂哥对身上的西装皮鞋以及手腕上的金表非常喜爱，以至于方才不惜豁出命来替“母亲”挡刀。 刘阳厌恶地指着富太太一般的刘母，“你们给我滚出去，立刻！” “你这个不孝的死丫头说什么呢，我看你就是皮松了是不是。”刘母高昂着声音，但语气却挡不住的外强中干。 大概她也没想到从前畏畏缩缩任她打骂的女儿会拿着刀对着自己，完全就是一副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态度。 因此刘阳的肃杀的眼神甩过去的时候，刘母便恹恹的停了辱骂的嘴。 她甚至主动提出愿意把一部分钱分给刘阳，好让她以后可以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我哥还在这躺着，你就想着过好日子。王兰，我警告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怕。我哥要是死了，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刘阳的嗓音清寒，姜思依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你以为我不想我儿子活着吗？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比谁都心疼。” “是啊，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值五百万呢。” “你——”刘母镇压不成，改走了柔情路线，“丫头啊，不是当娘的狠心。可是你瞧瞧他，他就算是活过来，醒过来了，又能怎么样，娶不了媳妇生不来娃，我们老刘家的香火就要断了，他就是个拖累啊。” 姜思依冷笑一声，这话倒是十分熟悉。 可是拖累？ 已经身在沼泽的人，哪怕越陷越深也不会想要放弃让自己渴望生存的那道光的。 她是，刘阳也是。 “我哥不是，对我来说，他永远不是。”刘阳说的决绝而笃定。 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便听见病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混着呼吸声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阳阳……” 刘望的手轻柔地捂住了妹妹那双瘦弱却有力的手。 “哥……”刘阳喊了一声，视线却立刻模糊。 “别哭。”刘望苍白的脸上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来。 姜思依立刻绕过病床去查看另一旁的仪器，刘望的各项生命体征指数都稳步在的正常范围内。刘望不光醒了过来，他的语言功能甚至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这样微乎其微的渺茫都让他碰上了。 所以，奇迹真的发生了吗。 姜思依说不出此刻她心头萦绕的是什么滋味，为何她的喜悦并没有如预期中的强烈？ 第四十六章 势在必得 经过检查，原来刘望在几天前便从深度昏迷转入了阶段性昏睡。此刻他醒过来后的表现来看，他大脑几乎没有任何损伤，这让刘阳几乎喜极而泣只抱着姜思依欢呼道谢。 姜思依自然不好再打扰兄妹们的团聚时光，只好垂手无所事事的漫步在县医院的走廊里。 而走廊里人很多，摩肩接踵的吵闹声让她的心越发烦躁。 她突然就想起来很久之前在市医院她救了吴昊那次，为了避开同事的追问，她只好躲到了安全通道里。 和他一起。 姜思依仰头看了会天花板，转动身子走向了楼梯间。 县医院的楼梯间很破，脆裂的板砖显示着这里曾作为主要通道供人使用，而楼梯扶手上的灰尘则表明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姜思依也不嫌脏，铺了层纸就抱膝坐了下来。可一静下来，脑海中思绪便立即纷繁杂乱。 满满的……都是他。 姜思依把头埋在膝盖中闭上双眼，任由记忆翻涌在脑海中。 …… “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 他的笑里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即便是对着疾言厉色如她，他也一如往昔满脸笑意。 她积攒了很深的愤怒和怨气，便是在这份笑意中无意识的渐渐融化。 她只好摔碎了手边的酒杯，把碎玻璃片握在手里，好用痛让自己能够保持片刻的清醒。 “叶清平，你真让我害怕。他们说得对，我不是你的对手。”她的嗓音带了哭腔，“你看看我多可笑，我厌恶你欺骗我，更厌恶你自私的像个恶魔一样觊觎别人的心脏，可我……” “可我还是贪恋你，我甚至在知道了一切的情况还是和你上了床，我的身体为你高`潮，我的灵魂因你液化，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叶清平，是我错了，我承受不住了，我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你，更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我们分……” 她那句分手的音还没有从嘴里吐出来，他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把她按在了门上，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依依，不许说，求你，不要说。” 她清楚的感受到捂着自己的那双手在颤抖，他像是个偏执的小孩，用乞求的语气哀求着，却坚定地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决不罢休。 她只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她清楚的，他漂亮又澄澈的瞳眸总能让她心软。 她绝不要再心软了。 他却是把她彻底地拥入怀中，用力之大仿佛要和她的身体连接在一起。 他的声音很轻，却固执而笃定，他贴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诉说着他的决定，“姜思依，你听清楚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和你分手的。除非我死，否则我这辈子绝不会放开你。” 然后他浑身的重量便压了过来，沉甸甸的压在了她的身上。 …… 姜思依深吸一口气，苦笑着睁开眼来。 她太没用了。 她都不知道，如果当时他没有晕过去，自己有没有力气推开他。 更不要说像那些霸气的女王们一样，淡然自若的说一句，那你就去死吧。 她准备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舍不得对他说出任何狠毒的话来。 叮的一声，是她手机响了起来。 姜思依抬头，正要去包里掏手里，却在视线上移的一瞬间彻底呆愣在了当场。 楼梯的最低层，他一身柔软的休闲装，清清寡寡的站在那里，眸色湛湛，唯有那双唇略显苍白。 —— 叶清平按掉手机塞到了裤兜里，继而一步步朝着楼梯上走。 他活了这么多年，终于明白深入骨髓的惦念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天多的时间，思念却像是强韧的藤蔓缠绕在了他整个身体里，又一点点融化进他的血液中，最终深入骨髓。 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找到她，要她。 姜思依的理智很快回笼，她站起身来下意识的就想要逃跑。 但叶清平很快的关上了楼梯间的门，也把她堵在了自己的怀里。 姜思依既不敢碰他，亦不敢开口说话，她甚至连大口的呼吸也停下来了。 叶清平根本没有给她思考和说话的机会，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被她偏头避开之后像是失去了耐心，抬手抚着她的面庞转向自己。 “看我。”他说。 “你……” 她双唇刚启，他便霸道而强势的吻了下来。 他的嘴里有一股清冽微苦的药味，随着舌尖的交缠渡入她的口中。他吻得有些急切，追踪着她的踪迹不容躲避。 姜思依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顺手扣在了墙上。 “我说了，不会放开你。”他用鼻尖顶着她的，眼里隐隐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姜思依呼吸一滞，他的唇又亲了过来。 他太熟悉她的身体了，她躲得越快，他纠缠得越深。而她的身体，很不争气的在他的进攻下，彻彻底底的投降了。 人可以假装陌生，但肌肉的记忆却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磨灭的。 你甚至不需要特意的思考，身体便会下意识的接纳熟悉的动作和感觉，甚至做出回应。 这让姜思依觉得无奈。 这让叶清平觉得欣喜。 —— “跟我来。”他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径直拉着她往楼道里走去。 姜思依凝视着眼前的他，不确定他到底想做什么。 刘望是已经醒了，可他如果强行想要他的心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是啊，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对于叶清平的到来，刘氏兄妹是处在防备状态的。 也是，即便身处略略破败的县医院，他也显眼的格外不同。任谁都看的出来，来者并非是会出现在这里的普通人。 刘阳疑惑的目光落在姜思依身上，“姜医生，这位是……” 姜思依心里咯噔一下，愣住了。她要怎么告诉刘阳，这个此刻牵着她手的人，就是那个出钱要了你哥哥心脏的人。 这太残忍了。 叶清平轻笑一声，却是把姜思依的手握得更紧。那姿态，显然是她再躲他不会有松开她的可能。 “我是她男朋友。”叶清平的自我介绍来的很快。 刘阳经历了这番变故，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不懂人事的小姑娘，她的视线在姜医生樱红的唇瓣和两人交握的双手上扫过，自然明白男人说的不是假的。 不过，这么帅的男朋友，姜医生真是好福气啊。 可是，他忽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刘阳心生疑窦。 “我们因为一些事发生了争吵，我来是来接她回家。顺便，祝愿你哥哥能早日恢复身体健康。” —— 姜思依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脚步。 他说，希望刘望能早日恢复身体健康…… 意思是不打算履行那份合约了吗？ 楼下，一辆彪悍的车正稳稳地听着，叶清平推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 “你要做什么……” 叶清平收腿，坐在了她身边，双唇轻启说，“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姜思依看了一眼驾驶座的上的司机，只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只专注在路况上。显然，后座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让对方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叶清平的手在座椅靠背上轻轻敲了敲，瞬间一道隔板把车厢隔绝开来。 这下好了，她真的完完全全和他共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了。姜思依偏过头去，在车窗上看到了自己的脸，以及他灼灼端视着她的目光。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唯有直面。 姜思依刚一转身，还未说话甚至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他的神情，他又俯身探了过来，又快又准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腰上一软，姜思依整个人像是触电一样倒在了座位上。 而这个姿势，虽然避免了两人直接的唇齿交接，却把她的脖子露在了他的视线内。 “嗯……”姜思依喉口吐出一声闷哼，双腿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叶清平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里暗含了说不尽的喜悦。似乎被她的反应刺激到，他又重重的在原地吸吮啃咬了一口。 “叶清平……” “终于肯叫我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已经分……嗯……” 她未说完的话又被他堵在了嘴边。 “不许再说。” “可是……”姜思依想说可是他们的确已经分手了，叶清平的眸色有一瞬间变冷，却很快恢复了正常。 “没有可是。” 叶清平抬手撩起她的下巴，双眸在那双已经红润的过分的唇上凝视了许久，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再来一次。 “那你先放开我。” “为什么。” “因为很挤啊。”姜思依的耳后爬上一层红晕，已有渐渐扩散到脸上之势。他一条腿恰好搭在她身上，透过薄薄的布料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你把腿分开，就不会挤了。” 说着，他的膝盖就已经有所行动替她分开。 姜思依沉了沉思绪，手上迅速的握住了他的小拇指，继而用力的往后一掰。 车厢里瞬间响起他压抑着的闷哼来，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开她。 姜思依又微微用了点力气。 叶清平眉间轻皱，显然他是痛的，但他就是咬着牙不喊痛也不从她身上下去。 “你用力吧，疼死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你——”姜思依只好松开了手，可她刚一松手他就得寸进尺地噬咬了上来，不会很疼，却明晃晃的报复她刚才的“罪行” 姜思依承受着这个幼稚的吻，他不讲道理！ —— 车子停在了姜思依很熟悉的地方——仁和医院地下车库内。 叶清平替她整理好头发，拉着她往最深处的电梯内走去，直接按了最顶层的按钮。 姜思依双眸微眯，最顶楼不是从来都不开放的吗？ 片刻，她便意识到，怪不得段启说他曾在仁和医院俯视见到过她。原来，最顶楼不是不开放，只是对特定的人开放而已。 现在他也要把自己带上这里了吗？ 不知为何，姜思依心头是难以抑制的紧张，以至于她的心跳声响彻了这狭小的空间。 “该紧张的人，是我。”叶清平说着，便又把她拥入怀里。“我把我的秘密，展露给你看。” 他的秘密？ 第四十七章 奉上软肋 姜思依凝神盯着电梯山不断上升的数字，忽然飞速的按下了上一层的按键。电梯登时停了下来。 “我还有事，下次吧……” 说完，她便甩开他的手快步朝外走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来的猝不及防，以至于叶清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电梯。 电梯口护士台，值班护士面露疑惑在两个人身上打了个转。继而打开平板柔声询问，“请问两位是来预约产检的吗？” 产检？ 姜思依仰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随手停下的这层正是妇产科。 不同于心外等外科室楼层装修冷淡严谨，这里的装修以粉色为主色调，所有人都都轻声细语，行动优雅。 这也显得快步行走的姜思依格外异类。 果不其然，值班的护士也注意到她的急躁，直接过来强行扶住了她。等再看到身后的叶清平时，顿时感叹道，“哇，两位郎才女貌，生出的小朋友一定会非常可爱的，两位在这里稍坐。” 护士在扶着姜思依往椅子上坐好后，又递了杯热水给她。 “谢谢。”叶清平很快替代了护士的位置，学着对方的姿势扶在了姜思依的腰间。 姜思依推开他的手，看着身旁走过的挺着肚子的女人，只觉得尴尬。 “几个月了？” “嗯？”姜思依神色微滞。 “我看你这月份还很小，你丈夫就陪着你过来产检，对你可真好。” “他不是我丈夫。” “暂时而已。”叶清平轻笑着，“我是她男朋友。” 姜思依：“……” “去做产检还是去顶楼，你自己选。” “都不。”她没怀孕，不需要做产检。她也不想看他的秘密。 “那我替你选。”话音刚落，叶清平便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 段启倚在门上，神色不耐的等着他满腹痴心到没脑子的金主，以及金主那狠心无情的女朋友的到来。 他曾觉得宠溺归宠溺，不管叶清平是开后门给她工作，还是每天亲自过来接送，亦或是亲自下厨送饭来。 在叶清平和姜思依的关系中，姜思依必然是被吃的死死的那个人。 叶清平是谁，少年老成城府诡谲的商界精英。用着一颗不那么健康的心脏，都能在短短十年间守住叶家的财富并迅速的蚕食扩张。 这绝不是只靠商业技巧就可以达到的成就，他为人处世的手段自不必说。 别说是其他普通人，便是他这样自诩圆滑老道的人，都会在很多时候摸不透叶清平的心思。更不要说，从来环境简单，醉心医学，面对难缠的病人都会稍显力不从心的姜思依了。 虚张声势的小白兔和披着羊皮的大灰狼，是他对于这两个人关系最根本的定位。 可是这短短几天，他的观念却遭受了翻天覆地的冲击。 姜思依，这个他眼中一直柔弱无害任他戏弄，甚至有些怜悯心泛滥的小白兔。 在得知被叶清平隐瞒欺骗的时候，仍然一声不吭地继续工作。却在他放松了戒备，以为她只是一时绕不过来时，干脆利落的和叶清平分手。 分手前，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再和叶清平来一套分手礼。 他无从得知姜思依当时对叶清平说了什么，但他看到的结果是叶清平晕在了餐厅里，被他紧急送了医院。 而她，竟然依旧能狠下心来甩开那双紧握着，几乎要哀求她留下的手，坚定果决地分手离开。 她嘴里说着对不起，可消失的脚步却看不出来任何拖泥带水的犹豫。 说分手就分手，管你是青年才俊还是为我躺在病床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女人，他段启此生还没有遇见过几个。 而叶清平呢，这个不知为何从来都抗拒接受心脏移植的男人。 就因为乔妍简单一句，爱移植不移植，不移植等你死了，享受姜思依那份美好的就是别的男人了，便火速的默认了他们的决定。 好不容易天时地利，完成了一系列的检查可以启程前往美国重获新生的时候，却为了去见姜思依不惜推迟心脏移植的时间。 结果被人家一句分手，吓得差点心跳过速晕死过去。 醒来发现姜思依冷酷的消失了，第一反应便是仍不死心跑去寻找。寻而不得的时候，甚至低着姿态去拜托有关系的人帮忙。国内的商界大佬们若都是叶清平这幅混腻样子，那他还真是要替国内未来的经济感到忧心。 至于现在，呵…… 为了得到姜思依原谅，主动要把这些年所有的病例都拿出来供人查看。 简直就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软肋亲自拱手奉上，只为了博美人一笑。 烽火戏诸侯，也不外如是了吧。 —— 电梯内。 “你放我下来。” “不放。” “叶清平，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这让人看到，成何体统啊。 且不说他们之前的关系从未公开，他们现在明明是分手的状态。他这么强硬霸道的亲她已经很过分了，现在还处处以男朋友的身份自居。 “你出去打听打听就该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叶清平神色自若，眼角带笑，“我只和我的女朋友讲道理。” “你——”姜思依语塞。 她太了解叶清平这话的意思了。她若是要求他讲道理，她便首先得答应不分手，继续做他女朋友。可一旦她是他女朋友了，他抱着她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怎么着，都还是如他的意。 “我保证我不跑，你先放我下来好吗？” “好。” 姜思依有些意外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但很快，她便意识他的退让只是为了更进一步。 唇上猝不及防的被咬了一口，姜思依疼的无意识地张嘴，却正好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不知不觉中，她的呼吸已经交给了他来主导。 姜思依只觉得脑海中一阵的发麻，像是阵阵烟花炸过，让她失去了思考和拒绝的能力。 如饮醇酒，如游太虚。 她软了身子，浑身无力依附在他身上，跟随者他的节奏。 直到…… “咳咳——”段启眉头轻蹙，嗓音幽沉沉的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叶总，注意身体。” 反正姜思依也已经知晓，他也不必再避讳。 “带路吧。”叶清平低声吩咐。 段启一走，他这才撤开挡着姜思依的身体，回过神来抚着她晕红的脸，“要继续吗？可以让他们等着。” 姜思依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缠绵中回过神来，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呼吸都尚未平复。 叶清平喉口一动，又俯身压了下来。 姜思依惊的立刻往后跳了一步，“疼。” 凡事都是过犹不及，这一天她真的被亲太多次了。更不要说，他之前还像个混蛋一样噬咬她。 叶清平摸了摸她的脸，最终在她额前落下了一个吻。 “放过你了。”说着，叶清平也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医用的口罩来，替她戴上。 姜思依：“……” 她是不是还要感恩戴德一番？ —— 顶楼最深处的办公室内，上百份的纸质文件已经按照时间顺序摆放完整。 仁和医院现任院长起身对着姜思依颔首，“久等了，姜医生。” “院长太客气了，您叫我小姜就好。”姜思依浅笑着握手，心里却难掩忐忑。她区区一个年轻医生，何德何能敢被业界大牛，德高望重的院长称呼一声姜医生。 段启却是无声走过，悄悄在她耳边留下一句，“客气什么，等你成了仁和老板娘，院长也只能算你手底下的一个管家而已。” 姜思依眉头轻蹙，段启这话听起来嘲讽，语气却十足十的认真之态。 仿佛，他已经笃定了她和叶清平会在一起。 明明她自己都还没有想好。 …… “不看吗？” 姜思依猛一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叶清平又出现在房间里，而之前的段启和院长，都不知所踪。 “叶清平，我不想看了。” “为什么。”他的目光渐沉，手里拿着的X光袋子也丢在了地上。“我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看，把我曾经胆怯来不及告诉你的一次性看透。然后，原谅我，回到我身边来。” 原谅我，回到我身边来。 姜思依心头一阵的激荡，病痛对人的折磨从来就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她眼中微不足道的专业医学词汇下，是他一次又一次与心脏疼痛的抗争。要他撕开伤疤，把他遭遇的痛苦一件件展示给她，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他宁愿折磨自己，就为了让她原谅他，回到他身边去吗。 她如何忍心。 “你只告诉，你还能活多久。”话一出口，姜思依便觉得后悔。她一个专业的医生，怎么说出来的话倒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不知道。”叶清平轻笑一声，把自己的视线放在了窗外。 他到宁愿他得的是癌症之类可以预见死亡的疾病。至少，他能借此安排好自己剩余的人生。而事实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也许一年两年，也许十年八年，也许他能保持着欠佳的生活质量和正常人一样寿终正寝。 亦或者，一场意料之外的感冒，就能立刻要了他的命。 他在笑，眼里却是荒凉。 仿佛窗外并非湛蓝清朗的天空，而是一片白茫茫的苍凉大地。 姜思依缓缓抬手，仔细温柔拂上他的混廓分明的面容，然后靠在他的怀里，声音很轻，但透露着坚决，“叶清平，你真自私。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招惹我，现在好了，我得时时刻刻为你担惊受怕了。偏偏，我还甘之如饴。” “你确定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叶清平嘴角漾出笑，又被他压制了下去。但他掩饰不住他眼角眉梢的脉脉春风暖意。 “我确定，非常确定。”姜思依勾着他的脖子，虚挂在他身上，“叶先生，以后要和你女朋友讲道理，不许再骗她哦。” “嗯，”他重重的应了一声，过了许久才沉沉的说，“我让人撕毁了合约，刘望会留着他的心脏好好活下去的。” “谢谢你。”姜思依思虑片刻才接着说，“为了庆祝我们的和好，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 第四十八章 昏君妖妃 叶清平双眸微眯，凑近了她，“你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无缝衔接了新男友吧。” “叶清平你！”姜思依挥舞着拳头作势要揍他，却堪堪停在了半空。 “看来没有，那我就放心了。”叶清平笑着替她收回挥出的拳头，在上面亲了亲，“说吧，我听着。” 姜思依缩了缩脖子，嗓音有些压抑不住的低落沮丧，“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关心刘阳吗。” “嗯？” “因为，她就是我。”她说。 …… 叶清平长舒一口气，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一切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浅薄无力。 她那天讲给他听的故事，从来都不是刘望和刘阳的。 或者说，不完全是。 因为那时刘望还好好的躺在病床上， 故事的后半段，她所说的母亲失去儿子后感到后悔，而认为小女儿是“罪人”，根本是她自己的经历！ 而她遭受那不堪的一切时，只有八岁…… 八岁的小姑娘，要怎样面对生活中唯一对她好的哥哥离开人世，而母亲因此而来的斥责怪罪。 呵……怕是不止责怪这么简单吧。 她说的轻松至极一笔带过，可是他最明白了，善于推卸责任的人怎么会这么简单的放过自己眼中的“罪魁祸首”呢。 毒打和辱骂，大概都是不会少的。 可她对此却淡然如常，显然她早就在积年累月中习惯了被惩罚。而唯一让她伤心的，是哥哥的离开。她甚至自责，大包大揽的把哥哥死掉的原因归在自己身上。 所以，她才会那样关注刘阳。 刘阳就像是一面镜子，不断提醒着她屈辱的过往，而她倾尽全力的帮助，只是因为不愿意刘阳再经受自己曾经受的一切。 她如此的脆弱，以至于在回忆起哥哥的时候泪眼婆娑，泣不成声，情绪崩溃。 她又是如此的强大，在拉人陪自己一同坠落和竭尽全力的拯救之间，她选择了救赎。 她是如此的可爱，如此的让他深爱。 —— 两周后的周末，万里晴空。 叶清平的家中，姜思依仍旧奋战在电脑前，倒不是在忙着工作，而是帮助刘阳找一些她需要的资料。 刘望在前两天出了院，兄妹两个在姜思依的帮忙下在滨州租了个房子，也彻底断了和刘母的联系。不必多说，自然是因为刘母“卖子”的事情让刘氏兄妹感到心凉。 刘望本就是滨州大学的学生，现在虽然没有办法回到学校，但可以在家里一边疗养，一边学习。而刘阳也在附近的一所中学继续学习。 至于他们的生活和学习的费用…… 在姜思依的坚持下，叶清平安排了律师讨回了刘母手中剩下的钱，并把这笔钱当做贷款无息借给了两兄妹。 而刘母一没了钱，自然没有能力在滨州立足，很快就回了小村里。她会定期收到一点只足够生活的费用，却不要想再来打扰刘望和刘阳的生活。 此刻，姜思依便是刚刚和刘阳视频完。刘阳的因为基础太差，在英语学习上十分吃力，姜思依便自告奋勇为她找一些相关的资料。 “你对他们这么好，我觉得被冷落了。” “你说什么？”姜思依偏头凑近他，眼睛却仍旧没有从屏幕上移开。 “我说，我被自己的女朋友冷落了。” 姜思依手上敲键盘的动作一顿，她闻着这空气里可都是酸味啊。 她垂眸笑了笑，继而飞速地转过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乖，别闹。” 叶清平那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他大手一挥，就把她的电脑合上了。 姜思依终于转过身来直视他，“放手，快点，小姑娘等着呢。” “我也等着呢。” “你，等着什么？” “等着……”叶清平嗓音低沉沉的，快准狠地把她按在了沙发上，“等着亲你。” 姜思依身上是轻薄的丝质睡袍，滑的很。 随意一撩，顿时小肩微露，漂亮的锁骨线若隐若现。 叶清平抬眸轻飘飘的看她一眼，然后开始践行自己说过的话。 炎炎夏日，人也不自觉地气血翻涌。 姜思依眯着眼睛翻了个身躲开他，却把睡袍落得的更低了些，继而觉得还不够似得回身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微微卷曲的秀发搭在她的蝴蝶骨上，倒是比正面更让人心动了。 “你抓到我，我就任你亲喽。” “那你跑吧。”叶清平单手插在黑色长裤的口袋里，姿态挺拔。他喝了口水，给自己降了降温度。 叶清平的家里是木制的地板，脚踩上去也不会有任何的凉意，姜思依嬉笑一生，赤着脚就要往楼下跑去。 却没想叶清平仗着腿长，三步并两步不等她跑到楼梯口就追上了她。 “还跑？”叶清平凑过去对着她的耳后吹气。 混着热气的吹拂落在耳后，顿时酥麻痒痒的感觉从耳后传到大脑皮层，姜思依忍不住就开始笑了起来。 这一笑不要紧，她浑身的力气都笑散了个干净，整个人背贴在楼梯上，柔弱无骨。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叶清平立刻欺身压了过来。 …… 乔妍僵直着身子，呆若木鸡地捂上了自己眼睛，却忍不住透过手指缝去看楼梯上那两个人。 等等，楼梯上那个男的，是她乔妍认识了十几年的叶清平吗？ 不是吧。 从来不苟言笑的叶清平诶，笑的这么……这么放荡？ 乔妍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有好好读书，以至于此刻除了放荡这种直白的话之外，都想不出更合适的词句来形容自己的心中快要爆炸的感觉。 且不说一直以来，叶清平在她心中都是禁欲系那一挂的。便是种马如段启，也做不出他那样追着女人跑，追到了还抱着人家笑成一团的事情。 标标准准的古代昏君妖妃既视感。 太幻灭了…… 只能说，她宁愿相信自己被雷劈傻了，也没有办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乔妍抱着怀里的食品袋，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打断楼梯上几乎快要越来越深入，几乎就要天雷勾地火一触即发的两人。 打断吧，不是正坏了叶三的好事，听说姜思依和段启一样也是难得有个休息的周末。 如果不打断，那她岂不是要看叶三现场给她表演活·春·宫了。 有点刺激，要不要用手机录下来？ 乔妍很快付诸行动掏出了手机，刚把镜头对准，却意外发现屏幕里叶清平的脸越来越大…… 阴测测的一股风袭来，乔妍手里的纸袋顿时吓掉在地上。 —— “长本事了。” 乔妍讪讪笑着，也不敢去直面叶清平，只好挑着看起来比较温良无害的姜思依去，“姜姜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不是说在家里做饭吗，我专门去超市买了新鲜的水果蔬菜和肉。” 楼梯上，刚刚换好了短袖长裤的姜思依盈盈一笑。 乔妍像是献宝一样抱着食品袋就往姜思依这边走过来，“厨房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叶清平却是走了过来，从乔妍手中接过纸袋，淡然自若径直走向了厨房。 乔妍拉着姜思依往沙发上落座，一脸的崇拜之色，“哇塞，姜姜啊，不得不说，你现在简直就是我偶像了。叶三给你打下手诶，传出去，倍有面的。” “打下手？”姜思依一愣，旋即意识到乔妍大概是以为这顿午饭，是由她主厨了。 那她恐怕要让乔妍失望了。 …… 姜思依看着东张西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乔妍，只好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要喝点什么？” “随便随便。” “红酒可以吗？” “啊，酒么……”乔妍脸上的笑顿时僵硬，她上次可是在酒里面下了一点东西给姜思依的。 依照段启的说法，给医生下药，无异于关公门前耍大刀。即便当时她没有发现，回过神也必定会察觉出来。 那她现在不会是要报复回来吧。姜思依这么牛逼的女人，又有叶清平在背后撑腰…… “不好吗？”姜思依扫过乔妍额前的汗珠，心里疑窦渐起。 另一边正在分食物的叶清平无声地挑了挑眉，目光交接心领神会，姜思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她不等乔妍拒绝，便兀自给她的杯子里倒上了酒，悠悠然道，“喝吧，今天的第一杯，庆祝我和叶清平和好。乔乔你不给我面子，也不给他吗？” 乔妍心头打鼓，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靠，这不就是当时在酒吧她逼着姜思依喝酒的时候说的话吗。 报应不爽啊…… 乔妍久久不动，姜思依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怎么，怕我在里面放一些特殊的东西。” “不是不是。”乔妍陪着笑，用力抑制住自己几乎要颤抖的手，她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好么！她就不该答应这两个人聚一聚的邀请，尤其地点选在了叶清平的家里时候。 现在倒好，羊入虎口，光是姜思依她都应付不了了，再加上叶清平…… 她觉得姜思依要是把她弄死了，叶清平估计只会帮忙毁尸灭迹啊。你看叶清平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亲自为姜思依下厨，做出来东西味道还不错就知道。 这个男人鬼迷心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啊。 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乔妍迅速果决地作出了决定，她双手合一，语速飞快，“我道歉，我道歉。” “道什么歉呢？” “都是段启的馊主意，我都是被他逼的，我发誓！” 乔妍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道在场三个人都很熟悉的男声，一如既往带着嘲讽的冷笑。 “呵……” 姜思依和叶清平暗暗在桌子下面击了个掌，继而一人端着吃的，另一个人端着喝的，功成身退往二楼走去。 只留着乔妍满脸懵逼，等等，她是被算计了么？ 第四十九章 撒娇别扭 二楼，姜思依倚在栏杆上，垫着脚探着脑袋往楼下看。 “乔乔真的非常的……”数十个词汇在姜思依的嘴边喃喃绕了又绕，却迟迟没有说出口，她总觉得很难找到一个精准的词汇去形容楼下那个女人。 但如果非要用一个字的话…… 猛。 段启刚进来的时候还气势非凡，一副来者不善，昂昂不动的模样。端的是盛气凌人，生人勿进。 现在呢…… 嘲弄的话没说几句，倒是很快被乔妍压在身下，予取予求。 她见过段启和各种类型的女人亲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准许哪个女人把他压着亲热。或者说，还没有那个女人能把情场浪子段启握在手中。 根据以往的经验，段启一段关系通常不会持续两周以上，他总能在恰当的时候从情爱中干脆利落，毫发无损的脱身。可是这两周以来，段启可是时不时冷着脸对着所有人，偶尔还握着个手机发楞。 段启有问题不要紧，可是惨淡的就是他们这些在他手下工作的人了。 她倒是习惯了段启间歇性的冷嘲热讽和持续性的地狱模式，但是其他的小伙伴显然短时间内无法适应。 再让段启这么无情的折磨下去，她那群可怜的同事非得一个接一个发疯不可。 今天便是叶清平主动提出他去邀请段启，而她去邀请乔妍，好把这两个人放在同一个屋檐下试试。 “你怎么知道段启是因为乔妍才……”姜思依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发神经说出来，到底段启还是她顶头上司。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每天我去接你回家的时候，他脸色都格外的难看。”对着他，段启一想都能很好的控制情绪的。但是每每瞧见他和姜思依在一起，段启眼里的不屑和嫉妒就遮掩不住了。 “有吗？没有吧，”姜思依回眸去看他。 “没有？” 姜思依点点头，仰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大概我那个时候浑身上下的注意力，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吧。” “哦……”叶清平慢悠悠的吐出一个字节来，然后笑道，“我是不是要感到荣幸？” “你为什么要感到荣幸，我是在想我远在大洋彼岸的导师啊。” 姜思依傲娇的扬着头，说的一脸纯真无害，但心底却在想段启这么自大自恋的人都能被乔妍捏在手里，为什么在她和叶清平之间从来都是叶清平占据着主动地位啊。 从一开始，她就像天上的风筝一样，看起来飞得很高也很自由。 但实际上呢，他一直稳稳的牵着那根风筝线，牢牢掌控着和她的关系。不动声色间侵入她的心就算了，还霸道的一句“我还没有女朋友”，就要她来做他女朋友。 若是之前，他还刻意收敛着他的霸道的话。刘望事件之后，他便一点也不隐藏自己的绝对的强势属性了。 连跟她和好，都是一句话也不解释，直接把她亲到晕头转向然后强硬的以男朋友的身份自居，丝毫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再之后就更是变本加厉了，连她不肯吃某样蔬菜他都能花样百出，不着痕迹的逼她吃掉。 最重要的是，在床上他虽然会哄她让她舒服，可从来都是由他主导着节奏。 总而言之，这人骨子里就是个实打实的中央集权主义者，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在掌心才行。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在想谁？”叶清平眼角上挑，双眸紧紧地盯着她的唇，大有一副她不说出让他满意的话，今天就别想逃掉“蹂躏”的架势。 “想……” 姜思依话音未落，叶清平就快速俯身在她嘴上亲了一口，“三思而后行。” 这威胁之意还能再明显么！ 姜思依叛逆之心渐起，“想我的导……嗯……” 她的尾音还没出口，便被消灭在萌芽时。 一个缠绵悠长的吻结束，他稍稍拉开距离，目光熠熠，“再给你一次机会。” “哼，反正不想你。” 姜思依轻哼一声，摇晃着身子走进卧室，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 叶清平单手插在裤兜上，远望着被紧闭着的主卧门，又往楼下瞥了一眼，楼下的两人显然已经把战场转移到客房里去了， 他一时竟然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明明促使段启和乔妍交流，解决段启的烦躁是他们商量好的事情。那她突然地别扭是因为什么？ 叶清平握着手把推了推，眉头轻挑，她还把书房门反锁了两道。 看来气性不小。 也许是因为职业习惯，她大多数情况下都非常的理智体谅，很少会有一般女孩子撒娇闹别扭的时候。现在这样，到让他觉得更鲜活更可爱了。 叶清平敲了敲门，就听见里头一个抱枕砸了过来。他心头失笑，很快打开了书房的门。 又是一个抱枕砸了过来。 叶清平伸手一接，她果然还是很心疼他啊。 你瞧，砸他的枕头就比砸门的小了好几个号。 “叶先生不知道别人把门锁着是什么意思吗？” “但是钥匙在门上插着，所以……”这里是他的家，就算是钥匙不在门上，他也有办法打开。 “那你就自己在这里呆着吧。”姜思依跳过来，赤着脚在他脚背上踩了一脚，娇气的又是一声，“哼。” 又来？ 这次他可不会像刚才一样随她把自己丢在一边一个人跑掉了。 叶清平长臂一伸，便把她搂在了臂中，“别留我一个人，好不好？” 姜思依抿着嘴角心头却是微荡，他就是会戳她软肋，明知道她最受不了他嗓音清润的请求了。再加上他那双清亮摄人的双眸凝视着，她哪里还有不投降的份。 但这次不行，姜思依下定了决心，才不能让他永远掌控一切呢。 “不留你一个人啊，也不是不可以。接下来，你得听我的，不准提出任何的异议。” “随你说。”叶清平摊手，肯提出要求最好，他刚好可以借此推测出她别扭的原因。 姜思依暗暗咬着牙，这人，应许个要求都稳若泰山的样子。 她今天，必须要撕掉他这副微风不动的面容来。 姜思依眯着眼睛，勾起嘴角轻笑一声，然后退出门外把钥匙拔下来仍在了墙角，反锁上门然后跑到床边把窗帘拉上，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叶清平双腿交叠坐在床上，一时搞不清大白天弄这么黑暗，她要做什么。 只瞧见姜思依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支笔当做棍子，摸黑在他额前点了点，下了命令，“去把灯打开。” 叶清平眼里升起更多疑惑，却还是轻车熟路的把卧室里的落地灯打开，霎时间卧室里染上了晕黄静谧的灯光。 不会很亮，但隐隐足够他们看清楚彼此的脸。 “够吗？” “够了吧……”姜思依咬了咬唇，怎么他一句够了吗都说的自带一股诱惑力。 叶清平缓步走过来，半跪在床上，凝视着姜思依的脸抬手摸了摸，嗓音带笑，“那现在，要做什么呢？” 姜思依清了清嗓子，一把将他推开，沉声道，“你，把衣服脱了。” …… 叶清平神色一滞，片刻才确定他没有听错，她的确是叫他把衣服脱了。但问题是，脱谁的衣服？ “说好的得听我的，不准提出任何异议。” 叶清平看她外强中干的模样，只觉得好笑。继而面色平静的在她的注视下，抬手就摸上了自己衬衫的扣子。 姜思依立刻满意的笑了笑，继而对着他喊道，“过来。” 叶清平依言。 姜思依抬手拂上他的头发，然后手腕上一用力便反客为主，居高临下占据了主动权。 叶清平心头一跳，顿时心下了然，原来如此…… 所以，她是因为看到楼下的乔妍把段启两个人，才起了这个别扭的小心思。 其实，她完全不必大费周章做这些，大可以直接给他说的。 只是现在…… 叶清平哭笑不得地垂眸看着氤氲灯光下的她，觉得那些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在医学方面，姜思依无疑是个富有天赋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大概是个不合格的学生，她拙劣的模仿完全够不上叶清平这样天资聪颖无师自通的。 姜思依一边认真思索，一边抬眸悄悄看向他，却意外发现他的双眸已经不再澄澈，幽暗深邃的像是一汪深泉。 这么看来，她好像也没有太差…… 四目交汇，叶清平轻声道，“依依，专心点。” “哦……”姜思依心头不满，怎么又成了他在指挥她了。但无论做任何事情，她向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这件事情上，自然也不会例外。 …… 即便是姜思依刻意的拖拖拉拉，事情还是很快发展到了关键的时刻。 姜思依咬着下唇，神情有些为难。没有示范案例可以观摩参考，也没有优秀的导师带领，她很难保证自己一次性完成好。 “没关系，来吧。”叶清平低笑，嗓音愈发沙哑。 姜思依却是懊恼，她发现像是参数计算错误导致角度出现偏差，空间站和航天飞船迟迟无法完成对接。 第五十章 入坠冰窖 叶清平的脑子略略发麻，如果她的目的中有慢慢折磨他这一项，那他不得不说的是，她成功了。 为自救，他只好摈弃旁观之态，助她一臂之力…… 等到多巴胺在脑中爆发时，最初的小心思便在一瞬间被姜思依抛去脑后，只剩下了成功的欢欣喜悦。 叶清平抬手，示意她把自己的手交给他来维持稳定。 “好了，现在，交给你掌控了，我的女神。” “女王。”姜思依微微挺身，又重复了一遍，“是女王。” “好，我的女王”叶清平紧握着她的手，声音很轻，也很低沉，“主宰我吧。” —— 周一清晨，旭日东升，整个城市都从休整中再次活跃起来。 仁和历山分部心外专项团队会诊室附近。 “姜医生，早，气色不错呀。” “小姜啊，周末过得怎么样，我从老家带了特产等会送给你。” “姜姜，我把资料发给你了，你尽快看完给我回复啊。不过也不用太急，段组长说可以适当放宽一些的。” “……” 姜思依从车库一路走过来，遇见了很多的同事。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脸上大都洋溢着轻松的笑意。和前一周的凄风苦雨比起来，姜思依几乎要怀疑这群人是不是在周末集体中了彩票了。 这么舒适轻快的整体氛围，可是他们这个在魔王领导下的团队前所未有的。 上来之前，她还特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免得她遮掩不住的笑意会让同事们不舒服，现在看来竟是完全没有必要。 一进办公室，便瞧见段启的工位上坐了个人正在姿态舒展的打电话。 姜思依登时就理解这份祥和之气哪里来的了。看起来，她和叶清平没有白费功夫。段大组长身心通畅，对他们这些手下的人也温柔起来。 “段医生早。”姜思依看他挂断了电话，主动打了招呼。 段启却是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直到姜思依快要怀疑她是不是嘴角有早餐的面包残渣了，才终于悠悠应了一声。 姜思依正想问问他落在叶清平家里的东西是要自己过来取，还是她回头带到办公室来，便瞧见段启冷峻的移开了视线。 姜思依撇撇嘴，好嘛，对她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冷淡样。 不过，这也是她自己主动要求了，段启绝不可以因为叶清平的缘故就对她区别对待。因此，她倒也无所谓。 —— 下午的时候，段启召集了所有人到会诊室开会。 却没有想到，他一开口就是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姜思依身上。 因为某些原因，他们的项目在临床实验上一直出现错误。因此，他们要废弃目前得到的所有成果，重新回到理论阶段去。 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祥和向上之气又一瞬间掉落到了谷底。 段启却很是坦然，甚至很耐心的逐个肯定了大家的工作成果并提出了鼓励和物质上的奖励。 除了她。 姜思依盘腿坐在办公室内，上下滑动自己的平板，认真检查相关的报告和总结。 她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方向是正确的，那么现在出现了问题应该就是因为实验测试过程中的失误。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作为人体最终的器官之一，心脏附近结构复杂遍布了血管，稍稍不慎都会造成麻烦，实在是需要小心再小心。 尤其她此刻的工作关乎着叶清平的未来。 “噔噔。”一个指节在姜思依的桌子上敲了敲。 姜思依一抬头，便瞧见段启双手交叠站在她桌子前，神色淡漠。 “段组长，有吩咐？” “我的建议是，你是时候回趟美国了。” “现在吗？”姜思依眉头轻皱，为了团队进程考量，她的确是最好的和美国那边的团队交流的人选。但是，叶清平…… “还是你打算因为一个男人逃避工作，嗯？我认识的那个为了站在手术台上什么都肯付出的姜思依呢。” 姜思依咬着下唇，段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是锐利。那眼神仿佛再说，她这么犹豫，倒不如早点辞掉工作回家当少奶奶去。 “我想考虑一下可以吗？” 段启动了动嘴角，像是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桌子上突然响起来的手机打断。他冷峻的目光在屏幕上的名字上扫了一眼，冷笑一声走开了。 等到确定段启走开了好一阵的距离，姜思依才终于摆弄着自己衬衫上的流苏，一边慢悠悠的接起电话，“喂，怎么了？” “女王大人……”电话那端，是叶清平略带调笑的声音。 “别闹！”姜思依低声吼道，却不知道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毫无怒意，倒像是在娇嗔。 她哪里知道，自己不过一时兴起。他却像是上了瘾一样时不时就蹦出一句女王来称呼她。这种羞涩的情趣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听起来还好，平时再说就太让人肉麻了。 万一让别人听到，她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有事快说，我还得半个小时才下班的。” 叶清平低声又笑了笑，知道她是怕被同事听到，这才收敛了神色不再逗她。“今天晚上让段启送你回去。” “为什么呀……” 姜思依回头去看半躺在椅子上眉头紧皱的段启，她总觉得段启今天格外的不待见她。让段启送她，她宁愿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将就一宿。 “今天晚上家里来了客人，我得去作陪。”透过车窗，叶清平看着视线里逐渐清晰的别墅，无奈说道。 能让他必须亲自回去作陪的客人，必然来头很大。 姜思依很适时的表达了自己的善解人意，让他放心去接待客人以及她一定会平安回家。 当然了，她没说的是，她打算一个人回家。 —— 为了从目前的数据中排查出失误的源头，姜思依埋头在资料全神贯注到忘掉时间。直到肚子咕咕作响她才终于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往外看去，窗外已然是夜色昏暗，星光迷离了。 段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办公室。 此刻除她之外，整个办公室一片寂静，甚至一片黑暗。 她总不能就真的在桌子上睡一宿吧，明天还要不要工作了。思虑良久，姜思依终于决定在抽屉里翻出她已经闲置了很久的车钥匙。 —— 地下车库内，姜思依不断地按着车遥控，却迟迟没有看到车灯闪烁。 不怪她记性差，实在是她太久没有用过自己的车了。叶清平连日来的按时接送已经让她忘了最后一次是把自己的车停在了什么地方。 但她印象中就是在这个应急灯附近啊…… 忽然，车库内的路灯闪了一下，然后齐刷刷的灭掉。 姜思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打开手机快步往回走，却不防暗处突然伸出来一双手按在了她的肩上。 膝盖重重磕在了地上，姜思依忍不住吐出一声闷哼来，却立刻瞪大了眼睛有意识减弱了呼吸。直到确定覆盖在自己口鼻上的是没有味道的干燥毛巾，姜思依才心头稍安，重新开始呼吸。 却不料昏暗的临时安全照明灯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走过来。 段启？ 姜思依大脑顿时纷杂繁乱，段启不是早就离开医院了吗，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他是来救她，还是…… “别动，别发声，能做到吗？” 姜思依眼珠子四处转了转，知道此刻自己为刀俎人为鱼肉，最好的选择就是乖乖听话安分不动，于是她很快眨了眨眼。 段启略一挑眉，按着她的手边立刻就松了开来，与此同时一把冰凉的刀便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夏日温度不低，姜思依却入坠冰窖，浑身冰凉。 看起来段启和身后的人，是一伙的。 姜思依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去颤抖，她的视线牢牢落在段启正在注射的针管内，那里面的乳白色液体正在通过静脉被缓缓推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什么？”姜思依低声问。 段启却是缓缓勾起嘴角，嗤笑一声，“Propofol” 闻言，姜思依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庆幸，但很快便失去意识晕倒在了地上。 —— 同一个夜晚，滨州别墅区内。 叶清平从热闹非凡的客厅溜出来，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却迟迟无人接听。 再拨过去，便直接关机了。 他们有过约定，不在一起的时候必须保证联系通畅。如果出现手机没电之类的意外情况，也一定提前报备，免得对方担心。 最初，这个约定是她为了防止他不可预查的身体状况的，但此刻…… 一股不安感从他心底渐渐升起，叶清平立刻拨通了医院值班室的电话，却被告知姜医生已经在八点半离开了办公室。 叶清平抬手看了看表，此刻已经是十点半了。 两个小时过去，她就算是走也应该走回家了。 “叶三哥，在忙什么呢？” 叶清平收敛了神色回身，看清楚来人正是刚刚高升了副局级的表弟，他舅舅冯刚最小的儿子，冯选宁。 今晚的家庭聚会便是为了庆祝他的升职。 在叶清平眼里，这个表弟虽然也是一表人才，但做事狠辣心思太深。因此一直以来彼此的关系都淡淡的，今晚也是因为有舅舅亲自坐镇，叶清平才专程赶回来的。 “没什么，公司那边的事情。” “哈哈，这么晚了还忙着公司的事情。可不怪人家说，叶氏是滨州的纳税大户。说出去，叫我也沾了很多叶哥你的光。” 冯选宁一阵的官话奉承，叶清平神色仍旧是淡淡的。 “对了，大姨说在楼上的客房内给我留了个礼物。叶哥你带我过去吧，省的再叨扰到长辈们聊天。” 叶清平侧眸，瞧见客厅里母亲和舅舅的确在热切自然的聊着天，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楼梯的不远处，就是玄关。借着带冯选宁上去，他便可以在不惊动母亲和舅舅的前提下离开。 念及此，叶清平终于点了点头往楼上走去。 “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太黑了这里，叶哥，这房间灯在哪啊？” 叶清平顿住脚步，返回来进入房间。可他刚刚打开灯，便听到啪的关门声，继而是钥匙转动上锁的声音。 而门外，冯选宁扬声道，“对不住了叶三，父命难为。” 第五十一章 生活如戏 父命难为？ 叶清平嗤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在整个房间扫过，简洁的必备生活用品，金属密闭的窗户，反锁的房门，屏蔽掉的手机信号，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请君入瓮。 他的母亲和舅舅大费周章的叫他回来，演了一晚上家庭和睦的戏，不是为了关心他的感情问题，就是为了此刻把他关在这里而已。 这算什么，关禁闭？ 那还真是符合舅舅一贯处决麻烦的方式。 几分钟后，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爸，大姨，在里面了。” “什么反应？” “大姨你别担心，里头都是安排好的。表哥应该没事，就是把摄像头都给拆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没啥声音。” “你们都先别进去，我和清平谈谈。” 很快，门边被打开，屋里一片漆黑，只传来叶清平低沉嘲弄的声音，“舅舅，您非要用这种方式来破坏我对您的尊重吗？” 冯刚把灯打开，便瞧见叶清平漫不经心地坐在床边，手边是四个被拆掉的针孔摄像头。 他微微一笑，面上不动心里却在暗暗赞叹，很多在刑侦系统待过的人都没有办法做到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所有的监控摄像头。 而叶清平不过是在小时候被他随意指点过几次，竟然这么多年都没丢掉这个能力。这个外甥若是有一个完全健壮的身体，他是绝对不会让他简单埋没在商界的。 “我也是没有办法，不耍点手段，你是不会肯好好和舅舅聊聊天的。”冯刚垂手搭在他的肩上，像是普通舅舅对外甥的关怀。 “舅舅到底想知道什么呢？”叶清平很清楚，自己的这个舅舅位高权重，时间可比他珍贵多了。能让他花费这么多心思，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又肯定是自己不大愿意说的。 “那舅舅就不绕弯子了。我听说前些时候，你准备去美国完成心脏移植的，最终怎么没去呢。” “捐赠者反悔了。” “反悔了？我怎么听说，是你自己主动放弃了。” 叶清平继续微笑，不紧不慢地，“既然舅舅都知道，何必还来问我。” 冯刚瞧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就觉得一股火大，他当然喜欢这个外甥了。但爱之深，责之切，他最见不得叶清平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聪明的脑袋，应该好好发挥作用，而不是消极颓废。 “捐赠者现在在哪？早点找到舅舅好给你安排。” “不知道。”叶清平垂着眼眸，波澜不惊的嗓音显然是断定了心思不肯说的。 “不知道？是知道不肯说吧。” 叶清平勾唇笑了一下，算是肯定了他的说法。 “你不说，我早晚也能找到他。”冯刚背着手，“在此之前，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那舅舅就去找吧。” 他很清楚，舅舅最终一定能找到，在花费很大的时间和力气以及没有他的干扰的前提之下，而这也是他被禁锢的原因。 叶清平的漫不经心彻底惹怒了冯刚，后者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却突然回过身来，扬手便是一巴掌，继而便是狠厉的骂声，“没用的东西！” 一阵震麻的感觉从耳后冲向大脑。 叶清平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舅舅不是普通人，这突然用力的一巴掌下去他口腔瞬间爆出一股血腥味。抬手拭了拭嘴角，果然有一丝血迹，不过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他而言…… 还好，根本不值一提。 “你妈央求了我很久，说是你身体不好，让我好好和你说。但是你看看你，烂泥扶不上墙！家里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让你活到现在，你的回报就是为了个女人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 叶清平一直平静如水的眸色顿时凝聚成辉，“呵……女人，我妈也是女人，舅妈也是女人，这世界上女人多了去了，舅舅说哪个？” “试探我，你还太嫩了点。清平啊，舅舅不妨告诉你，你不开口，舅舅会让其他人开口的。那个姓姜的女医生，她应该也知道吧。” “你把她怎么了。” “清平，舅舅没有教过你，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要冷静的对待吗？你这样，只会让别人抓住你的把柄，进而要挟你。”冯刚挑眉笑了笑，“你是我亲外甥，我自然不舍得对你怎么样。但是她……” 叶清平身下的双手立刻紧握成拳，但很快便抑制不住身体的力量把手边的针孔摄像头统统砸到了地上。 —— 姜思依兀自出神，眯着眼偷偷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她现在，应该是处在一个废弃很久的工厂里面。而根据她现在的体力状况，她可以判断的是，她昏过去应该有一天左右的时间了。 段启给她注射的是Propofol，中文名叫异丙酚，是一种快速强效的全身麻醉剂。但这种药剂虽然起效快，但持续时间却很短，因此昨天晚上她就已经平稳的苏醒过一次。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对于这种麻醉剂会有恶心和头痛的不良反应，加上被塞在后车厢时车辆各种晃动，竟然昏睡到现在才醒过来。 而这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白瞎了段启的“一番好意”。 姜思依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思索她一个小医生，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会受到这种款待。而且，对方的势力竟然大到让骄傲如段启供他驱使。 “给，吃了。” 冒着热气的泡面对于饿了一天多的姜思依而言，与山珍海味无异。她愣了愣，偷偷抬眼瞥向来人。 藏青色的长袖工人服，袖口已经磨损的翻出毛边。与之相配的是，来人黝黑的皮肤和粗糙如柴的手指。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人应该是个建筑工人或者工厂流水线工人，而不是职业混混。 姜思依心下稍稍放心，她垂着眼小心翼翼的抬起被麻绳捆着的双手。 “大哥……” “干什么！” “大哥，我双手都被绑着，想吃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叫你喂我吃吧，这多不合适。” 姜思依勾勾嘴角，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纯良无害一些。她越是示弱，这些人应该越不会把她放在心上吧。 姜思依默默在心底祈祷着。 “爱吃不吃，娇贵人屁事真多。” 看着被摔在地上的泡面和远去的背影，姜思依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蹑手蹑脚的趴在地上，艰难却很努力地往嘴里塞面条。 —— 同样的清晨，叶家别墅内忽然传来家政阿姨的惊声尖叫。 早起在后院锻炼的冯刚动作一顿，顾不得儿子递过来擦汗的毛巾飞快朝着二楼奔去。 客房的门大敞开着，特意熬好的养生粥撒了一地。而床上，叶清平双唇发紫神色痛苦，他捂着胸口无力的咳嗽着，似乎连呼吸都极其困难。 “愣着干什么，叫医生，昨天晚上过来的那个医生呢，赶紧叫过来啊。”冯刚虚扶着叶清平的肩，却不敢用任何的力气。 …… 十几分钟后。 “没有想到叶总演戏的水平和经商一样高。”段启开好药递给他。 刚刚被人从床上揪下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叶清平突发了严重的情况，却没有料到他都是装的。 装的还挺像，刚一进来他都差点被吓到，直到叶清平用眼神示意他清场。 叶清平握着药微微愣了愣，却没有立刻把药喝下去，反倒是凝视着段启的眼睛，声色严肃，“段启，我能信任你吗？” “最好不要。”段启心头冷笑，“如果被信任的代价是被人用枪顶着脑袋的话。” 叶清平多聪明的人，顷刻间就理顺了一切。 舅舅肯让段启独自在这里诊治他，一方面是被他方才的样子吓到，另一方面……怕是段启早就被舅舅收买了。 那他或许会知道姜思依的下落。 段启耸肩，在叶清平开口之前便插话否认，“别问我她在哪，我不知道。” “可你知道她出事了。” “当然知道。因为，就是我亲手给她打的麻醉剂。” 叶清平眸色清寒似乎正若有所思，却很快恢复如常，他压低了声音，轻声说了声：“谢谢。” 段启倏地就笑了。 —— 意料之中的审问在段启从客房出来的瞬间就发生了。 冯刚端坐在沙发上，不怒自威，“怎么样？” 段启淡淡一笑，还能怎么样，叶清平如果有任何的问题，他还能站在这里？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位不显山不露水却不容小觑的冯首长问的并不是叶清平的身体状况。 “哦，叶总叫我帮忙找到姜医生的下落，并且告诉您他身体很不好需要入院治疗好离开这里。我答应了他。” “做的很好，你很识时务。” 当然要识时务了，不识时务的亲外甥都能关起来断了和外界的联系，更何况他这样的陌生人。搂着美女喝着酒却突然发现腰上多了一把枪的感觉，可让他非常的记忆尤深。 “冯首长，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呢？您知道的，如果我不答应叶总的要求，他会拒绝我的治疗，并且继续用自己的身体当筹码。作为他的私人医生，我非常担心他继续下去，即便找到了合适的移植器官也回天无力。” “这你放心，医院那边已经在安排了。最迟今天下午你就送他过去。”冯刚站起来，在段启的肩头拍了拍，“好好干，年轻人。” “好的。”段启恭敬有礼地回复。 他当然会好好干的。 第五十二章 早有预料 夜色降临的很快，姜思依靠在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打瞌睡。 她有种预感，被晾了一整个白天之后，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她了。 果不其然，工厂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暗光中一个女人被一群人拥簇着缓缓走过来。 她带着口罩和帽子，姜思依看不清楚她的脸。 但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而对方开口说话时，姜思依便很快认识出这人是谁了。 “姜医生，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叶二小姐。” 姜思依淡然的笑着，明明满身的污秽，又被绑在地上，却一脸不慌不忙的笑意。反倒是显得不敢露脸的叶清舞落了下乘。 “不得不说，叶小姐请人聊天的手段真是越来越特别了。”如果上一次叶清舞请她去别墅还勉强算得上是强硬的邀请，这次可就几乎算是绑架了。 不对，这根本就是赤白的不能再明显的绑架。她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只是这次，是为了什么呢？ 姜思依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 不过叶清舞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绕来绕去，反倒是直接道明了来意，“这个人，在哪？” 姜思依垂眸去看地上的照片，是一个断了腿的男人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照片很模糊，看起来是从监控视频上截下来的。但姜思依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刘望。 萦绕了整日的疑云在这一瞬间有了全部的解答。 “不知道。”姜思依摇了摇头。 “不可能！” “我是医生，他是病人，我分内工作是治病救人，病人出院之后的行踪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他可不是简单的病人，你很清楚，他的心脏配型和清平是一样的。告诉我他在哪，我就放了你。” “真的？可惜，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姜思依浅笑着。还真不是她刻意隐瞒，她只知道刘望兄妹在滨州市，但具体的方位她并不清楚。 不光她不清楚，叶清平也不清楚。 这本来是为了保证他们兄妹不会被老家的人轻易找到，倒是没有想到，当初的种种保密举措却发挥了另一重作用。 不，姜思依心头微荡，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叶清平曾无意间说过刘望的未来可能会比较麻烦，彼时她只当他指的是刘望的身体状况。 而事实上，他说的是他带来的麻烦。 也许从一开始，叶清平就是在防着今天。仅仅是为了躲着刘母这样出身的人，用不着加密的虚拟视频通道，更用不着把钱在多个账户中周转。 原来，他早有预料。 —— 姜思依倚靠在墙角，只觉得脑海中思绪翻飞，一片嘈杂混乱。 叶清舞说过的话不断的在她脑海中反复， “姜思依，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清平那么喜欢你，我只是请你来聊聊天，也没有把你怎么着，结果他第二天就专门过来和我这个姐姐吵了一架，严词警告我不许打扰你的生活和工作。但是你作为他的女朋友，竟然忍心为了一个陌生人放任他有一天突发病情死掉。你说你是给我的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她给叶清平灌了什么迷魂汤？ 姜思依自嘲的苦笑，怕是叶清平给她灌了迷魂汤了吧。 没有人知道，在意识到奇迹真的出现，刘望醒过来的瞬间，涌入她内心的并不是绝对纯粹的喜悦。 那份为刘阳开心的喜悦里，掺杂了那么一丝意外和沮丧。 不，不是一丝。 她清楚的知道，意料之外的奇迹而让她感到难过。在她的内心深处，其实隐隐是邪恶的希望刘望不会醒过来的。 她为此感到羞耻和愧疚，因为那违背了她发过的誓言，也违背了身为医生以来所坚持的职业道德。 她甚至不敢再和刘望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她害怕她会控制不住像个恶毒的女巫一样盯着对方胸口跳动的心脏。 如果叶清平当真倒在她面前，而救他的唯一方法就是换上刘望的那颗心脏，她会怎么做？ 姜思依发觉，她完全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 “喂，你是医生？”一双粗糙龟裂的手在她肩上摇了摇。 姜思依肩头一抖，下意识的避开了来人的触碰，旋即才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仍旧在这些人的手中，立刻垂眸乖巧的点了点头。 曾经受过的灾害培训让她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要看到绑匪的脸才是保全自己最好的方式。 “会换心脏的那种？” 姜思依略一迟疑，又点了点头。 无论是她在美国曾工作过的医院，亦或者是她回国后工作的市医院，都具备完备的器官移植资质，以至于她在听到对方讶异的询问时才想起来，放眼整个国内，能够进行器官移植的不过二百家，而能够进行心脏移植的不到半百。 “唉，我问这些做什么，能换我也换不起。” 姜思依目露疑惑，一般来说有心脏疾病的大多是不能从事体力活的。可如果她没有猜测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个身强体健的建筑工人。 因为生病才放弃老实本分的建筑工作，干起绑人的勾当？ 倒也说得通。 姜思依偷偷抬头，却发现眼前的粗糙大汉正在看着手机偷偷摸着眼泪。 能让钢铁一般的男人像个无措的小孩子一样掉眼泪的……姜思依想，有心脏疾病的或许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某个家人。 很有可能，会是他的孩子。 姜思依觉得自己得救的机会来了。 —— 姜思依转动着刚刚从麻绳上解脱出来的手腕，稍稍有些羞涩。 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是绑架了她的男人谨慎又佩服的围成一圈凝视着，还真是比之前被绑在墙角更让她紧张。 这里并不是专业的会诊室，光线也并不好，姜思依只好像个远古时期的赤脚医生一样仰头在灯光下读片。 “心电图检查和X线检查显示左心室肥大劳损，电轴左偏。超声心动图显示，主动脉瓣叶开放性振幅减小，瓣叶曲线增宽，舒张期程多线。同时，脉搏细小，血压偏低，脉压小。” 姜思依习惯性的说出专业名词，便瞧见自己周围的男人们眼神纷纷从好奇转为迷茫。对他们这些以出卖体力为生的人来说，姜思依嘴里那些复杂的名词无异于天书。 “这就能看出来是什么病？”人圈中，有人心急的插话。 “根据这些检查，非常有可能是主动脉瓣狭窄。但没有亲自见过病人，我也不是非常的确定。”姜思依摆摆手，看向中午给自己泡面吃的男人，“文哥，既然你已经带着女儿做过这些检查，那医生是怎么说的？” “和你说的一样。” “可这病不难治啊，也根本没有到达需要移植心脏的地步。” “你说什么！”文哥先是满脸的震惊，再之后便是转为狂喜。 肩上传来的痛觉让姜思依惊得往后一跳，直到稳下心神才接着说，“如果是初期的，治疗十分非常简单的。切除病变的瓣膜，进行人工瓣主动脉瓣膜替换术就可以。” 这对于她这样经历过数百台手术的医生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姜思依又举起手上的好几份检查报告，却发现这些报告已经是半年前做的了。而文哥这种大老粗一般的工人，显然是不会在孩子没有任何生病症状的时候去医院做体检的。 “文哥，我有个问题你得如实回答我。你女儿是不是出现乏力，眩晕，劳累后气促等症状？” 姜思依的视线中，文哥懊悔的低下了头，“一开始她总是说累，我就没当回事，只当是小丫头片子躲懒。再之后，她就开始喊着心口疼，我就带她去看了镇上医生，说是没什么大毛病。谁知道，半年前她做着饭，好好地就晕倒了……” 姜思依越听，心里越是深深的无力。 主动脉瓣狭窄的患者如果临床上出现心绞痛，昏厥或者心力衰竭者，病情往往会迅速恶化，在2到3年内有较高的猝死发生率。 这意味着，那个照片上带着笑意，可爱懂事的小姑娘每时每刻都走在生死的边缘。 姜思依忽然觉得被这群人绑架也不是那么让人愤怒了。 起码她还可以救一个小姑娘。 —— 同样夜色沉静的晚上，滨州总政医院。 叶清平神色平静的躺在病床上，段启正站在一旁帮他做着检查，一边悠悠道，“这里的安保措施可一点也不必之前轻松。” 叶清平抬眸往门外挺拔站立的身影扫了一眼，又很快闭上了眼睛。 他传递的消息已经传递出去了，只需要安心等待成果的他已经无所谓不留缝隙的监视了。 “看来，叶总很有信心。” 闻言，病床上的叶清平微微勾起一个笑，“段启，我感谢你帮忙。可我也没有忘记，你是害她被绑架的帮凶。” 这是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段启脸上的微笑僵硬的挂在脸上，他抬眸看向病床上神色慵懒的叶清平。 姜思依可还在别人手上，他就这么淡定，甚至有心情对他算账了？ 第五十三章 再次重逢 姜思依带着医用口罩，悄声跟在乔妍的身后。 她用一场免费的人工瓣主动脉瓣膜替换手术作为条件，换取了自己的逃脱。却没有想到刚刚从工厂里出门，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全副武装守在门口。 为首的便是乔妍。 “姜姜你牛逼啊，竟然能说服绑架你的人把你放了。我还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没办法和叶三交代呢。”乔妍回首，眼神中尽是激动和兴奋。 用乔妍本人的话来形容——她非常享受由她主导主演的英雄救美的戏码，尤其救的是叶清平的美人。 姜思依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她电光火石间认出了乔妍，大概她是真的会出点什么事…… 乔妍端着喇叭那句不管来出来的人是谁，统统先揍一顿，打趴下再说，现在还让她胆战心惊。 “等会的流程记清楚了吗？” “当然。”姜思依扣紧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 电梯很快升上了六楼，滨州总政医院心胸外科高级病房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一开，两双黑黢黢的眼睛便严峻的落在了她们身上。 乔妍对着姜思依略一挑眉，率先走了出来。 “叶清平叶三少在哪个病房？我是乔妍，我来看他。” 电梯口的两个人互相对着彼此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乔妍异口同声道，“请出示你的通行证。” “通行证？本小姐走遍滨州，还没有谁敢问我要通行证。赶紧让开，耽误了我去见叶三少，你们担当得起嘛。” “如果没有通行证或者冯首长的命令，我们不能放你过去。” 乔妍却是冷笑一声，厉声怒骂，“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就敢拦我，是不是不想干了！” 这时候姜思依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她微笑着向体格魁梧的两个保安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语气不卑不亢，“麻烦把这位小姐请离开这里，她刚刚是强迫我帮她刷卡进来的。冯首长吩咐过，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去见叶先生的。” 乔妍立刻作势就要甩巴掌给姜思依，但她很快被人架了出去。 在两个保安看不到的身后，乔妍却是一脸得意的对着姜思依眨了眨眼。那眼神无疑在说，看吧，本小姐的计策最有效了，赶紧去找你念叨了一晚上的男朋友吧。 姜思依对她投过去感谢的笑意，继而按下心头激烈的跳动，让自己的脚步和眼神显得自然。 自然的像是一个在这里工作的医生，而不是来找男朋友的女人。 楼道的尽头，一束光线随着门开动的声音缓缓渗出来撒到了楼道里，姜思依抬眸远望过去，熟悉的身影让她心头瞬间一喜。 段启在的地方，意味着他也在。 —— 晌午的阳光，清透又和煦。 叶清平坐在窗下的椅子上，捧着份报纸在读，但他的眼神却时不时落在手腕上转动的指针上面。 已经过了一天，乔妍应该找到她了吧。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苦…… 叶清平自嘲的笑笑，段启说他看起来很自信，但实际上，昨晚的他一夜未眠。辗转反侧中，他甚至在脑海中构思，如果他从窗户上跳下去，还能不能活着去见她。 屋里格外的安静，显得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格外的响亮。 叶清平仍旧是垂头在手上的报纸上，平静专注，毫无抬眸往门口看一眼的意思。 却在好几分钟的安静后，猛地抬起了头。 门口，一个女人正双手插兜，歪着脑袋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在发觉他终于抬眸看过来的时候，女人的双手立刻从衣兜里拿了出来，继而一步步，缓慢的朝他走了过来。 像是走在他的心尖上。 叶清平手里的报纸立刻就被扔在了地上，他踏过那份几分钟前还视如珍宝的让他不至于的胡思乱想的报纸，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姜思依的眼里瞬间就涌出潮湿感来。 恍如隔世，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 光是看着他双腿交叠，眉目平静的坐在窗下看报纸，都让她觉得窝心，更不要说此刻与他相拥。他身上那份阳光松软的味道让她整颗心都落在了实处。 “叶清平，我好想你啊。” 不同于姜思依的直抒胸臆，叶清平低低笑了笑，替她把口罩摘了下来。 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惦念。 几乎不沾染任何的情欲，他的吻里是尽是对她遭受的安抚宽慰和别后重逢的庆幸。 姜思依深陷在床上，而叶清平的身子就架在她的上方。 他垂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像是在细细打量自己的珍宝，又时不时在这份珍宝上落上轻柔怜爱的亲吻。 他心爱的女人，终于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不必看，姜思依也能想象出来他那双澄澈的瞳眸里所漾出清浅的光泽，而让她欢欣的是那份光泽里只有她。 姜思依微微闭着眼，享受着此刻的温馨和甜蜜。直到叶清平凑近了她，呼吸长久的喷洒在她的右脸颊上，迟迟没有移动的迹象。 姜思依撩起眼皮，却在发现他的目光黏在她的脸上，与此同时他的眼里迸发出浓重的疼惜来。 “谁打的？”他问。 姜思依伸手拂上自己的脸，“你说什么……” “别妄图隐瞒，依依，”叶清平覆着她的手，从她脸上拉开，“我看得出来的。” 她的耳下，有两道红色的未消散的指甲血痕，那必定是被人打了巴掌的痕迹。 “我知道了，是我的某个家人对吗？” 姜思依睫毛飞速的颤抖了几下，那是她在隐瞒事情时的下意识动作。 叶清平微怔之后，冷笑一声低声道，“我二姐。” —— 阳光刺眼的中午，冯刚气急败坏的大跨步往滨州总政医院赶过来。 他身后的秘书几乎要小跑才能追上领导的步伐，好给领导挡住燥热的阳光。短短一个小时内，领导骂出口的脏话比以往一个月都要多，怎么能不让人更小心翼翼做事情。 冯刚猛一推门，却发现病房里面被反锁了。 哼，不是摆着冰块脸不愿意住进来，现在怎么还反锁起来。 随行的秘书体贴的打算敲门，却不防冯刚根本没有那份耐心，他一脚踹过去，门瞬间就开了。 屋里面的病床上，一男一女同时间看了过来。 小秘书不禁暗暗咋舌，这就是领导那个传说中的天资聪慧一表人才的，令首长挂在嘴边赞不绝口的外甥？ 英俊倒是的确很英俊，清秀白皙的男人自带一份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气质。 只是这天资聪慧…… 原谅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从一个窝在床上，抱着怀里的女人一脸宠溺喂水果的男人身上看到天资聪明。 这沉溺女色的样子和那些个纨绔无知的富二代们有什么区别？ 冯刚本就怒气冲冲，看到眼前的场景更是一股戾气涌上心头，他一摔门便把秘书挡在了门外，语气阴沉沉的对着床上的两个人开口。 “清平真是好心情啊。” 叶清平轻笑一声，搂着姜思依给她介绍，“我舅舅。” 姜思依心头咯噔一下，挣扎着就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被叶清平抱得更紧。耳边更是传来他低声的威胁，“不许动，再动我就亲你。” 姜思依很清楚，叶清平一向说得出就做得到。 因此，她只好安分的继续坐着，甚至开口吞掉叶清平喂给她的水果。没礼貌就没礼貌吧，对于绑架了自己的人，缺一点礼貌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总比当众亲热好。 “这么热的天，舅舅来有什么急事呢？”叶清平淡淡开口，话里话外却仿佛是在嫌弃自己的美好时光被人打扰了。 冯刚满肚子的火气一下子就下去了。 他都弄不清楚他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来之前他当然是生气的。 几封内容详实的举报信突然出现在纪委的办公桌上，导致他刚刚升职的儿子大庭广众之下被纪委的人带走。而他麻烦了好一些朋友，才打听到那些举报信都是从叶氏旗下的公司寄出去的。 换句话说，他的外甥叶清平亲手把他的儿子送进了纪委。 还是以一种不怕被查出来的姿态。 他冯刚什么大风大雨没有经历过，但祸起萧墙，被自己人背后捅一刀的事情可是第一次发生。 而始作俑者，此刻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床上吃水果。 哦不对，是喂女人吃水果。 他记得他这个外甥可是一点也不喜欢车厘子这种酸甜味道都浓烈的水果的，可是一眼看过去整个玻璃碗里都是鲜红的车厘子。 叶清平不动声色的淡定让冯刚生气之外更多一份爱才的喜爱。这份处事的气度，是他费尽心思都没有办法在自己儿子身上复制的。 “这位就是姜医生吧。” “舅舅有事就直说，没事就慢走不送。” 冯刚倏地笑了起来，果然人无完人。 叶清平大手笔的搅动着滨州的酒店医疗和金融等行业时都能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却在他一句对着他怀里女人的询问下就着急忙慌的下逐客令。 “当然有事，你表弟……” 冯刚话音未落，叶清平便双唇轻启，轻笑着承认了自己所作所为，“是我让人举报的，但这只是开始。” “你什么意思。”冯刚冷厉的目光落在叶清平身上，后者却置若罔闻。 “这只是个对舅舅以及和您统一战线的所有人的简单警告。如果我真的有心为难舅舅，那么带走表弟的就不是纪委而是检察院了。” 冯刚笑意不变，他对叶清平的话没有任何的怀疑。 在河边走的时间长了，有几个人是一点水不沾的。如果是有心想要搞垮某个人，自然能找到纰漏，更何况叶清平这样心思缜密的人。 “舅舅只是和清平你开个玩笑，姜小姐说是不是？” 姜思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在冯刚肃杀的目光下保持镇定。 叶清平也探过头来，像是好奇她的反应，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写满了对她的回答的鼓励和期待。 “不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姜思依直视着冯刚的眼眸，声音不大，却十分的坚定。 “被注射了麻醉剂没了意识不好笑，被人仍在在破败的角落更不好笑。我是外科医生，不是喜剧演员，没有逗人笑的义务……” 姜思依掷地有声，言辞果决，仿佛面对着的不是声名赫赫的首长兼长辈。 叶清平搭在她腰间的手收的更紧了些，你瞧，这就是让他着迷让他爱的女人。 第五十四章 只争朝夕 夜色昏黄，叶清平的病房里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刚刚结束了手术准备通话的姜思依一回头就惊得怔在了当场。 大晚上的，段启戴着口罩是要做什么。 再看过去便发现乔妍满脸歉意的坐在沙发上，瞧见她转过身来便立刻冲过来把她按在了床上。 “姜姜啊，我们是来道歉的。” 道歉？为什么。 “段启是个叛徒，随你惩罚。”乔妍拽过段启推到姜思依面前，一贯漂亮妖艳的脸上写满了诚恳的歉意。 姜思依的视线在段启不耐烦的脸上略过，旋即明白了乔妍的想法。 乔妍大概是以为段启帮着叶清平舅舅绑架了她，又协助把叶清平关在了这里，所以说段启是叛徒。但此刻叶清平不仅安然无恙重获自由，还翻转乾坤占据了主动权，会对着段启秋后算账。 段启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在乔妍的指挥下勾起一边的口罩给姜思依展示他的脸。 鲜红的掌印显然是刚刚新鲜出炉的。 姜思依嘴角忍不住就勾起了笑意来，虽然这样想不太好，看到段启吃瘪真的是让她从心底里感到爽。 更何况，她的确因为段启的麻醉剂遭了一些罪，有人替她出气她何必拒绝。 “你看，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就等下叶三回来，你帮忙说点好话。” 姜思依双手交叠，神态慵懒的坐在床上，“乔乔，不是我不帮忙。可是，我并没有听到段医生任何的道歉啊。” 姜思依话音刚落，便发觉段启意味深长的带着威胁性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紧接着便是他懒散又不屑的声音，“小十一，做人可千万要懂得适可而止。” “我没有吗？”姜思依得意的回望过去，此刻乔妍在场，有如来佛镇着，她还怕段启这个孙悟空翻跟头不成。 她整日里被段启以领导和师兄的架子压着，此时不得寸进尺更待何时。 “乔乔，你觉得我是在得寸进尺吗？” “当然没有了，不存在的。” “呵……”段启对着屋里的两个女人冷嘲一声，扭头大步离开。 姜思依看段启无从反驳只能甩头离开的模样，前些日子积攒的憋屈霎时间一扫而空。 这世界可真是因果循环，一物降一物啊。 乔妍却没有姜思依的这份闲情逸致了。 从姜思依平安归来，叶清平就恨不得和姜思依长在一起，二十四小时都不带分开的。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这么一会的空闲，能让段启在叶清平抽出手来收拾他之前，好给姜思依道个歉来换取一点美言。 他就这么走掉？！ 出事的是叶清平放在心尖上的姜思依诶。别说是亲手送到纪委办公室的表弟，叶三可是连亲生姐姐都没有放过的。据她所知工商局的人已经找上了门，叶清舞名下的公司因为某些证件不齐全而被勒令全面停业整改。 还有那些参与绑架了姜思依的人，哪个跑得掉。 叶氏的律师团可是得到了指令务必把这些人统统送进监狱。 叶三虽然从来都温风和煦礼貌有加，但他本质上就是个冷血又疏离的人，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见过谁能在惹恼了他之后还安然无恙脱身的。 除了姜思依。 姜思依甩了他，他还巴巴让自己出主意好把她追回来。 乔妍觉得，如果当初她给叶清平出的主意不是使美男计让姜思依晕头转向，而是让叶清平痛哭流涕跪在姜思依面前，他大概都能没底线的做出来。 …… 乔妍讪讪的笑着，行动之间颇有些不自然，她张扬肆意惯了，何曾有过这样委曲求全的时候。 姜思依只是想气一气段启，并不打算为难乔妍，这个可爱的救自己于危难的“女英雄”。 更何况，乔妍的思虑本来就是多余，叶清平根本不可能去找段启的麻烦的。 因为把他从一筹莫展的封闭孤岛中解救出来的就是段启。 至于她，就更不会真的责怪段启了。如果不是段启这样的专业医生，而是其他毫无医学知识的人，她还真的很有可能在过量的麻醉剂中遭遇不幸。 —— 段启走到楼梯里，刚打算点上一根烟却意外发现黑暗的楼梯里站了一个人。 等看清楚这人是谁的时候，段启便立刻掐掉了自己手里的烟，顺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递给他。 “物归原主。” 叶清平这才收回了放空的视线，把注意力放在了段启身上。 段启手上的手机是他的。无论是家里还是医院病房都装备了信号干扰器，来限制他向外界传输消息。因此那天他装病让段启来，便是为了把自己手机放在段启身上带出信号干扰范围。 舅舅行事滴水不漏，自然不会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放任段启联系外界，因此段启的手机自然是不能使用的。但一直处在屏蔽范围内的他的手机，则没有被注意到。 “抱歉。” 段启耸耸肩，他没有听错吧。叶清平向他道歉？早知道他就该先拖着乔妍过来听听，也就不必被那两个女人戏耍了。 “段启，你认识她多久了？” “谁？”段启眯着眼睛，一时搞不清楚叶清平说的是乔妍还是姜思依。 …… “给我根烟。” “叶总不是不抽烟吗？”段启嘴里说着却是没有拒绝叶清平的要求，一支烟而已，他给得起，叶清平也承受的起。 微弱的光亮时而闪耀在幽暗的楼道里，衬地叶清平的神色冷冽而沉静。 烟雾屡屡萦绕在空气中，叶清平自然娴熟的动作让段启不禁要怀疑叶清平根本就是个隐藏很深的大烟枪了。但他做过的全面检查却清楚地告诉他，这大概是叶清平生命中的第一根烟。 果然聪明人做任何事都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上手。 叶清平缓缓吐出一阵烟圈，嗓音微妙，“段启，你了解乔乔的家境吗？” 段启手里的动作一顿，却是倏地勾起了嘴角，“知道。” 乔妍那样张扬的个性，一看就是从小衣食无忧受尽了宠爱长大的，再考虑到乔妍花钱如流水的消费方式以及她平日来往的人，她的家境自然不必说。 反正不是他段启可以高攀的。 “那你知道，你虽然是备受追捧的医学新星，但以你的条件，根本入不了乔家的眼吗。你和她在一起，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段启笑意不变，如果听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叶清平的意图，那他就是真的蠢不可言了。 叶清平担忧的，哪里是他和乔妍，根本就是姜思依吧。 姜思依这次的无妄之灾不正是她和叶清平的关系带来的吗。正如他之与乔家，叶家怕是也看不上姜思依吧，否则怎么可能用绑架那种不入流的手段羞辱她。 “就算没有结果，你也要和她纠缠着，让彼此越陷越深吗？”叶清平眉眼淡漠，眼眸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焦躁。 段启抬手搭上叶清平的肩，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叶总，虽然我之前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是，中国有一位伟人针对中美关系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更适合用在男女关系里。” 叶清平抬眸，凝视等着段启的话。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 送走了乔妍，姜思依无所事事只好动手整理东西。 但她显然并不擅长于此，叶清平原本干净整洁的衬衫在她手里没一会就变得皱巴巴不成样子。 姜思依呼了口气，按下自己心头想要把衬衫直接揉成一团扔进袋子里的念头，她也是时候学习这些技能了。 叶清平靠在门框上，无声的凝视着房间里被衣服弄得气馁又不服气捡起来继续尝试的她，只觉得心头是暖和的泉水静静淌过。 她身上的光和热，就像是磅礴的阳光，把他混沌的世界拆解出绚丽耀眼的光芒来。 可他带给她的，却是不堪，欺辱和未来数不尽的麻烦。 连他想替她用力的报复回去，都因为碍于所谓血缘而只能无力的打在外在的物质上。 更不要说他宛若定时炸弹一样随时有可能会爆炸的身体状况了，万一她再次因他深陷泥泞，而他却躺在病床上毫无意识…… 光是想一想这样的可能他都痛恨这样自私的自己。 可段启却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只争朝夕，多么诱人的词汇。 既然已经无法挣脱，那就用尽全力的过好每一分每一秒。在有能力的时候，爱她，保护她。 …… 叶清平伸手从背后把她抱在了怀里，低声道，“我来收拾。” 姜思依耳根一红，却是把衬衫握紧在自己手里，“你教我。” 叶清平本想说没关系他收拾就可以，但姜思依执拗的眼神让他明白，她是打定了注意要学着整理衣服。 这项遇见他之前她很少做，遇见他之后都由他承包的事情。 “怎么突然想要做个贤妻良母了，嗯？” “叶清平你瞎说什么……”姜思依倚在他怀里摇来摇去，就是不肯直视他的眼睛，“我就是想学会生活必备技能而已。” “真的？” 姜思依被他扶着下巴，避无可避的承受着他灼热的目光， 她当然不是突然想学会整理衣服的技能的，但其中的原因她实在是不想开口。 一般这个时候叶清平是怎么避开话题来着，姜思依脑中亮光闪过。 第五十五章 偷拍行径 在姜思依企图用亲吻堵住叶清平追问的时候，叶家别墅里正是灯火通明。 叶清舞满脸的愤懑，她最近过的太不顺了。 先是想借着叶清平的婚事和李书记一家牵桥搭线没成功，害的李书记的妻子进了精神病院，让她在夫家的威望和地位狠狠的坠落。 这些天，她名下的公司又和官方发生了误会。相关部门说的是停业整改，但商业合作上最重要的关键点就是时间，因此产生的损失让她肉疼不说，还让管理层对她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今晚回到家里本来是想请舅舅出面，帮她解决一些特殊的问题。却不想她刚一露面，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通责骂。 叶清舞缩着脑袋接受批评，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舅舅冯刚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意见。明明暂时让姜思依不能随意活动，就是舅舅他自己给她的命令。 “你对那个姜医生动手了。”冯刚饮了口水，按下自己心头的火气。 “我没有啊……”叶清舞辩解，但很快在冯刚的严肃的目光下接着说，“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打了那个女人一耳光而已。” 想到这里，叶清舞不禁咬紧了牙关。她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当然不是那种随便动手的撒泼的女人。但是姜思依实在是太让人厌恶了！ 一次又一次的，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 “她就那么娇贵不成。一个医生而已，还是给我们家打工的，我打她一耳光怎么了。” “打她一耳光怎么了……”冯刚冷笑着重复着叶清舞的话，“你这一耳光的代价，就是你公司的停业！” 叶清舞被这不着边际的话砸的有些懵，什么叫她这一耳光？ “你以为谁都有胆子去动你的产业。” “舅舅的意思是……”叶清舞眉头紧蹙，不可置信道，“清平做的？怎么可能，我可是她亲姐姐！” 冯刚略一挑眉，亲姐姐又怎么样，那小子狠起来简直六亲不认。 虽然没有更多的资料，但叶清平扔下的雷让他儿子时至今日还在纪委没有出来。 “不可能的，舅舅，我名下的公司也是隶属叶氏的，他怎么可能砍掉自己身上的肉。” 冯刚却是不语，只是指着桌子上的文件给叶清舞看，“现在，那些公司要么被收回去管理权，要么已经被剥离不属于叶氏了。” 而且，即便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叶清平手下的团队也迅速做出了最佳的反应和挑选，那些收回去的公司无一不是运营状况和发展势头都良好的。 这说明，就算是对于这些分出去给叶清舞管理的公司，他都一直有着足够的掌控和了解。 叶清舞心头登时一凉，所以那些职业经理不接她的电话是早早得到了消息，她被自己的亲弟弟架空了。 “舅舅，清平以前不是这样的，肯定是那个女人的挑唆。” “你怪谁，我让你关着她，可没有让你打人。” “那怎么办啊，要是没有了这些公司，我以后可怎么办。”叶清舞眼里闪着水光，她倚着冯刚哭诉，“舅舅，您可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清平被外头的女人迷惑，可只有您能让他迷途知返了。” “清舞呀，你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的弟弟了。他决定的事情，你见过谁能更改的。” 叶清舞眼中露出失望，如果舅舅也不站在她这边，那她真的是完蛋了。 “过几天我设宴请了那个姜医生，你跟我去好好道个歉。” “为什么！我堂堂叶家的……” 叶清舞话音未落，便在冯刚的冷淡的目光下恹恹停了下来，她心头恼怒却只能忍着，“好的，舅舅。” —— 姜思依抿着嘴，气鼓鼓的坐在书房里不肯说话。 怎么同样的招数，用在她身上就百试百灵，用在叶清平身上就毫无作用呢。 她主动送上门的亲吻他倒是来者不拒，两个人就差在滨州总政医院的病房过夜了。但等到一回来，他还是头脑清醒，不动声色间就套出了她的话。 是，她是没有问过他就答应了他舅舅的宴请。 但他也没有必要在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马冷若冰山一般拒绝啊，真是传说中的一秒变脸。浑身的低气压简直要把她压扁在车座上。 她见惯了他和善温柔的面容，哪里受得了刮在脸上的冷风。 …… 叶清平端了热牛奶过来，一推门便瞧见姜思依垂头坐在书房的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桌上的触摸台灯开关。 灯光一闪一闪的映照着她红润的脸， “牛奶？” 姜思依有睡前喝杯牛奶的习惯，有的时候忘了还会半夜爬起来去喝。而但凡两人在一起，热牛奶的工作便是叶清平承担的，一如他负责收拾她杂乱的东西和整理房间。 她的目光在冒着热气的牛奶上打了个转，心里纠结良久最终还是很有骨气的拒绝了他。 “不喝。” “真不喝？” 叶清平浅笑着，端着玻璃杯的手在她鼻子下面绕了一圈，像是在用零食逗弄小朋友一般。 姜思依才不吃他这套呢，硬是咬紧了牙关，说不喝就不喝。 只是越来越快的灯光闪烁频率却不经意间透露着她的心情。她的身体很不争气的在疑惑，为什么到了喝牛奶的时间，却拒绝了眼前现成泡好的。 对啊，她不开心归不开心，为什么要为难自己的身体？ 姜思依迅速抬手从他手里把杯子抢了过来，一饮而尽，继而满意的舔了舔嘴角。 但一放下杯子，叶清平的脸就凑了过来。 “还在生气？” “没有。”姜思依偏头想要避开他，却因为摆动幅度太大亲在了他的下颚上。 目光交接，一场吻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 姜思依坐在书桌上，双腿抬起在他腰上交叠，一用力就把他拉在了自己怀里。 “不是的，叶清平，我生气了。你竟然敢甩脸色给我看，我生气了，非常生气！” “冤枉。”叶清平举着双手，“我绝对不敢对着女王大人甩脸色的。” “你——”姜思依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他一句女王大人统统噎了回去。“你就是！” 说着，姜思依拿过边上的手机，解锁相册，“这就是证据，你别想抵赖。” 姜思依微扬着头，照片是刚才在车上他冷着脸时候她无意间拍下来的。 “是吗……” 叶清平盯着屏幕，眼里的笑意却是更浓。 手机屏幕上，是他双腿交叠坐在窗边看垂头看报纸。虽然是手机拍摄，但光线构图角度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都不知道，她还偷偷拍了他的照片，而且拍的还不错。 姜思依看他笑，连忙翻转手机对着自己，这才发现她方才在翻相册，翻到这张时就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现在重新打开，手机保存记忆显示的就是这张。 “拍的很好，可以看得出来拍摄者倾注了感情。” 姜思依：“……” 还有什么比偷拍男朋友被发现更让人窘迫的？ 是被他发现你的偷拍行径进行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 叶清平长臂把姜思依扣在怀里，另一手不断左滑着屏幕。 白天黑夜，家里车上，西装革履亦或者是短袖长裤，各式各样的照片混在医学报告中存在于她的手机相册里。 这一张张的照片如同一颗颗石块砸入叶清平的心湖，泛起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下她的主动展示，他竟是完全不知道她曾偷偷拍了这么多的他。 姜思依的双脸已经遍布红晕了，她的阻拦无果，所有的照片都被他看到了。 叶清平侧眸盯着她，若有所思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的皮囊就是要想办法记录下来的，帅哥我都是来者不拒的，又不是光拍你的。” “但你的相册里，我只看到了我。” “那还不是因为我整日里视线里只有你。” “我都不知道，依依你这么爱我。”叶清平搂着她的腰，眼里是肆意的笑意。 姜思依飞速的眨了眨眼，睫毛微颤，口里低喃的重复着他的话，“你说，我这么爱你？” 这句话之后，屋里便忽然陷入平静的沉寂。她晶莹剔透的眼珠在眼眶里左右转动着，良久之后终于定格在了他身上。 “叶清平，我爱你。” 她说的很轻，却一字一顿像是思索良久终于得到了答案，坚信而笃定。 叶清平心头泛起抑制不住的悸动和喜悦，他一直以为她是不善言爱，却没有想过她只是没有意识到。 他的误打误撞，却是提醒了她。 姜思依仰头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神色欣喜，“叶清平，原来我已经不是喜欢你了。你听见了吗，我说我爱你。” …… 叶清平无奈的靠在书桌上任由姜思依埋在他的脖子上亲。 被表白的人是他吧，怎么她显得比他还亢奋。 “叶清平，我们去吧。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不想你必须在我和你的家人之间做出选择。我们去把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好不好？” “依依，我不想让你受任何的委屈。”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那些家人了，姜思依这样的纯真不设防的性格，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我不委屈的。”姜思依笑的没心没肺，“本来他们对我有意见也是正常的。” 毕竟之前在叶家人眼里，她不光身份地位配不上叶清平，他还因为自己的阻拦放弃了心脏移植。 但叶清平的舅舅作为长辈亲自打电话给她，说是之前对于她有所误会，希望能够当面解释清楚，这样的姿态已经是难得的主动示好了。 她自然没有办法拒绝。 更何况，如同乔妍所说，叶清平的确可以为她撑起保护的屏障，挡开所有冲着她的否认和不满。没有人会怀疑叶三照顾不好自己的女人，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段关系是能靠着一个人的力量长久的运转下去的。 没有两人的携手配合，就没有所谓的并肩而立。 她难道忍心让他独自承受所有，而她只一身轻松心安理得的享受？ “好不好嘛？”姜思依问一遍，就亲一遍，语气更是越来越柔媚。 她这般的伏低做小，只为了他不必与家人针锋相对，他又怎么能拒绝呢。 见吧，见吧。 无外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总会护好她就是。 第五十六章 那副样子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姜思依给段启打了招呼准备提前下班。 却不想，段启也收拾了东西是要和她一起离开。 “姜医生忙着恋爱无暇为工作出差，那我只能自己去。”段启仍旧是以往慵懒嘲讽的语气，但看向她的眼神总归是恢复了正常。 “什么时候的飞机？” “怎么，要送我？”段启挑眉轻笑。 姜思依本就是随口一问，但段启提出来她又不好拒绝。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约好了晚上九点，现在才不过五点过半，应该是来得及去机场一趟的。 就是不能和叶清平一起过去了…… “算了吧。”段启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越过她快步朝着停车场走去。 姜思依遥望过去，心里刚刚生出的那么一丝内疚瞬间消散。不远处，乔妍正一脸笑意的对着他们打招呼。 人段启才不是孤家寡人呢。 乔妍把车开了过来，放下车窗满脸兴奋，“姜姜去哪儿？我们送你一程呗。” 副驾上段启举着手机不知在查看什么，头也不抬道，“送什么送，她自己会开车。” …… 几分钟后，姜思依坐在后座，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于恋爱关系上，她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以至于她竟然不知道天底下还有段启和乔妍这种冤家路窄针锋相对的相处方式。 段启不让乔妍送她，乔妍还就偏要送，姜思依几乎是被半强迫性的被乔妍压上了车。 结果一上车，车内就因为段启的冷脸产生了明显的低气压。但乔妍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自顾自的满脸喜悦和姜思依聊天。 短短一会的功夫，姜思依就从乔妍的吐槽中了解到他们两人相处的种种，她有种感觉，话题再继续下去，她大概连他们两个在床上的细节都会听到。 好在段启及时打断了乔妍的滔滔不绝，也让姜思依长舒了一口气。 天地良心，她对别人家的某些生活细节完全没有兴趣的。 “姜姜，话说叶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那副样子吗？”乔妍对着车内镜舞动着她的两根手指。 “哪副样子？” 乔妍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顿时撒开，用双手做了和刚才同样的动作。 这下连段启也抬眸看了过来，显然这两个人都十分的期待她的回答。 姜思依只好用微笑代替回答，比起了解别人的生活细节，她更不想和别人讨论自己的某些生活细节的。 好在，前方已经到了滨州滨江CBD叶氏集团总部大楼，姜思依指着车窗外示意乔妍靠边停，把她放在路边就成。 乔妍目露遗憾，甚至在姜思依下了车后还专门打开天窗嘱咐她，等过段时间回国了再一起聚一聚。 不过她话音未落便被段启拽了回去，她很清楚的看到驾驶座上换了人，然后车辆绝尘而去。 姜思依第一次这么感谢段启的存在。 —— 姜思依本想着打个电话给他，却在摸到包里叶清平给她的通行卡时又收回了电话。他邀请过她来参观，但因为种种原因都未能成行。 这次，给他个惊喜也不错。 拿着通行卡，姜思依一路通畅无阻。 电梯在32楼停下，姜思依顺着标示找到总裁办，很轻易的认出了办公桌前的正是之前出现在医院的叶清平的助理，很年轻但成熟稳重的陈迪。 “您好，请问您是有预约吗？” 陈迪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对着姜思依伸出了手的同时在脑子里思索着叶清平今日的行程。 叶总嘱咐过今天有事情要早些走，因此预约之外的事情统统都要帮他挡掉的。 而且，即便是平时无事，叶清平也非常讨厌有人非公事来办公区找他的。即便是叶家的两个姐姐，也不例外。 不过，眼前的女人总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却说不出哪里见过。 姜思依盈盈一笑，对着陈迪出示了自己的通行证。 公司内部的同事？陈迪心生疑惑，如果是级别足够见到叶清平本人的，她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但等到看到通行证上的照片时，她就瞬间明白了一切。 除叶清平本人外，能拿着叶清平专属通行证的，除了叶总那个名不见经传但早早被赋予了特权的女朋友，还能有谁。 不过上次见姜思依的时候她脸上受了伤，带着帽子，否则陈迪绝不会到现在才认出她的。 “不好意思姜小姐，叶总可能在忙，您稍座。” 姜思依依言在等待区坐下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 不得不说的是，叶清平的品味真的很好，不管是对于工作区的装修设计还是对于员工的挑选上。 念及此，她不禁心头发笑，这是不是说明她也很好。 不说茫茫人海，光是在他手下工作的陈迪都是个娉婷又标准，做起事情来有条不紊的美人。 可他还是选择了她。 和她私下相处时，也是和平日里完全的不同的“那副样子”。 这份略自恋却又甜蜜的认知让姜思依即将面对长辈的紧张忐忑减轻了几分。 直到陈迪捂着嘴满脸惨白，竭力抑制着发抖的身体从办公室里出来，不知所措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 姜思依心头猛跳，推开陈迪便冲了进去。 叶清平身上穿的是今天早晨的时候她亲手帮他搭配的西装，衬衫上的领结也是她亲手系上去，贴身剪裁的西装极衬他匀称的身材。 一切都很完美，如果此刻他能站起来对她笑笑，而不是失去意识晕厥在地上的话。 心乱如麻，姜思依未曾料到她担忧的事情，发生的如此之快。 快到她根本来不及思索自己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 姜思依也顾不得他桌上的文件是不是数额巨大的合同，只迅速的抽出最厚的文件夹放在了他的腿下，让他保持偏头平卧位。继而松开他的衬衫上的领结和衣扣，保持他的呼吸道通畅，开始进行心肺复苏。 一切的急诊处理流畅到似乎未曾经过大脑的思考。 姜思依有规律的用力按压着他的胸口，一边急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叶清平，别吓我，别吓我。求你，别吓我好不好……”姜思依没有意识到，她自以为镇定的声音里蕴含着浓重的哭腔。 等看到从外面进来的陈迪时，登时双眼通红的怒吼，“叫救护车啊，愣着干什么！” “不能叫救护车。”陈迪一边摇着头关紧了办公室的门，一边飞速的打开急救包。“叶总吩咐过，绝不能叫救护车。” 尤其在这段特殊的时间内。 陈迪动作娴熟的将药剂吸入注射器内，却愣在了当场。叶清平晕过去之前说给他阿托品静脉注射。阿托品她认识，但是静脉注射她虽然培训过，却从未在人体上实施过…… “给我。” 陈迪这才想起来，姜思依不正是医生吗。 姜思依握紧手里的注射器，深吸一口气，凭着感觉推了进去。 —— 仁和医院走廊上，乔妍搂着惊魂未定的姜思依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 她人生头一次感谢飞机的延误，让她没有错过姜思依打过来求救电话。也头一次感谢自己年少贪玩和一群不怕死的人玩飙车练就的车技，使得她只花了一半的时间便把叶清平送到了医院。 “一定没事的，叶三是谁啊，阎罗殿才不敢随便要他呢。姜姜，你别担心。” 乔妍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姜思依仍旧是双目空洞无神，麻木的像是被抽掉了灵魂，只剩下冰冷的身体。 是的，冰冷。 即便是夜幕降临，八月的滨州的空气中也都是燥热的气息，但姜思依的身体却像是刚从冰天雪地里掏出来一样，毫无活人该有的温度。 乔妍抱着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姜思依目光呆滞的望着不远处的亮着的手术室灯，他生死未卜的躺在那里，她却被拒绝进入。 段启给出的理由是，她的主观臆断会影响手术的客观救治。 姜思依垂头苦笑，她哪里还有什么主观臆断，她根本就已经是六神无主了。她现在就像是被人塞到冰箱里冻成块，又被拿出来摔得粉碎。 她浑身上下的器官，已经没有一处仍旧属于她自己了。 “姜姜，你是不是特别冷，我给你去买杯热咖啡好吗？” 对于乔妍的建议，姜思依无动于衷的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她站起来，面色颓唐的靠近手术室，麻木的双腿无力的倚靠在墙壁上，竭尽全力的想要更靠近他一些。 现在段启在对手术台上的叶清平做什么呢。 腹腔镜，还是直接开胸？ …… 冯刚的脚步很是急躁，他在酒店等了很久也不见叶清平和姜思依的出现，忍着怒气打电话过去却被告知叶清平突发心源性晕厥，被送进了医院。 但是他没想到的，电话那端的被送进了医院的意思，是被送进了抢救室。 叶清平身体不好时常会进出医院，这是整个叶家人包括他这个舅舅早有准备的事情。 但是严重到进了手术室一个多小时没有结果，却是十几年来前所未有的。 “清平这是怎么了？” 冯刚淡声的询问在姜思依头顶响起，她略一抬头，却是神志呆滞的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恰在此时，手术室里走出一个医生，冯刚等叶家人瞬间涌了上去。 第五十七章 峰回路转 “心律过缓，引起脑缺血而发生晕厥，需要手术植入人工起搏器，但是由于病人的心脏太过脆弱，所以手术风险还是很大的。家属和护士那边签个字，马上进行手术。” 人群散去，手术室的一侧又只留下了姜思依滞愣站着。 “你满意了吧！” 叶清舞的手高高扬起，却在尚未落到姜思依脸上的时候被拦截了下来。 乔妍冷笑着挡在姜思依身前，一手按着叶清舞的手腕狠狠推开，“还想打人？叶二小姐是不是还没学到教训！” “我打她怎么了，如果不是她，清平会躺在里面吗？姜思依，你是非要害的我们叶家家破人亡才罢休吗？” “叶清舞注意你的言辞！叶三可还没死呢。” “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管了。” 乔妍眸色清寒，气势凌人，“你辱骂我乔妍的朋友，你说轮不轮到我来管。我警告你，但凡再让我听到你乱说话，就算你是叶三的姐姐本小姐也要撕烂你的嘴。” …… “姜姜，热咖啡，你喝一点吧。” 姜思依却是摇头拒绝。 “叫你喝你就喝，叶三可是交代过我，他有任何的事情，我就得替他照顾你。别等到他到时候没事了，你把自己身体搞垮了……” 姜思依这才接过咖啡，像是灌药一样一口气灌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凌晨已过，手术室的灯才暗下来。 段启摘下口罩，微不可查的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对着最遥远处的座椅上的两人点了点头。 …… 一场手术，最凶险的从来不只是手术台上的几个小时。 多的是人熬过了手术本身，却没有熬过术后的并发症。而对于曾移植过心脏的叶清平而言，术后的并发症就显得更为凶险了，稍有不慎便连手术台也下不来。 他的免疫系统比一般人要更加的脆弱，这也是之前段启一直主张采取保守治疗的原因。 段启安排好重症监护室的工作才终于有空回到了办公室。一进来，乔妍等待已久的眼神便迫不及待的落在了他身上。 “你快说啊，究竟怎么样？” 段启抬手在乔妍肩头拍了拍，示意她安静。继而走向埋头在平板里的姜思依，“别看了，现在看也迟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胆小懦弱，不肯看他的病例……” 姜思依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在此时爆发出来，但她的自责的情绪却让段启更加担心。 “关你什么事，你这爱拦责任的毛病该改一改了。我才是他的主治医生，我都没发现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 而且，叶清平的心律失常来的猝不及防，姜思依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她最初的急诊处理，叶清平大概都没命撑到医院来。 一个小时的高质量心肺复苏，她现在还有力气站在这里可真是奇迹。 段启心头刚闪过这个念头，便瞧见姜思依对着他们两人惨笑一声，继而像断了线的风筝落了下去。 —— 叶清平的身体在第二天突然发起了高烧，始料未及的状况让段启忙到脚不沾地，几乎要无暇顾及姜思依的状况。 好在仁和医院从来都不缺好的护理，又有乔妍在一旁守着，姜思依的身体很快便恢复如常。 只是，她却被叶家人禁止接近叶清平的病房。 叶清平的母亲甚至亲自在重症监护室前发了话，绝不允许姜思依接近她儿子的病房，除非从她的尸体上踩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乔妍是一点也不意外。她偷偷去看姜思依，却发现后者像是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样，淡然自若的穿好了衣服。 “你要离开？” 乔妍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叶家人发了话不让姜思依看叶清平，但是作为女朋友的她如果真的离开，岂不是更加落下话柄。 谁家能接受把病重的男朋友扔在医院，却跑去工作的女人。 “我今天在市医院安排了手术。” “姜思依，你疯了吧。叶清平可还在病床上躺着没醒过来，你就有心情去给别人做手术？换个人不成吗。” 姜思依却是绕过她径直往外走，神态淡漠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她正要回家吃饭。 乔妍觉得她心中对于姜思依冷心冷肺的认知又重新刷新了。 别说是叶母，就算是她都无法理解。 可叶清平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她站在姜思依身边帮她，乔妍叹息，聪明如叶三怎么就是在这件事情拎不清，非要挂在姜思依这个树上呢！ 好巧不巧，姜思依一出门便碰上了来医院的叶家一众人。 叶母为首，后面跟着叶清平的两个姐姐。 她们脸上捎带轻松的神色则说明了叶清平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手机上，段启传过来的消息更是让乔妍心下舒展。既然叶清平有了意识，那一切都好说了。 “叶伯母好，叶姐姐好。” 叶母清雅柔美的脸在看到乔妍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难看，但很快想起来是乔妍送了叶清平来医院而稍稍有所缓解。 可等到叶清舞在她耳边耳语了两句之后，又瞬间转怒。 她染上了愤恨的目光落在身影渐远的姜思依身上，问乔妍，“她就是那个姓姜的女人。” 乔妍也望向不远处那个不带任何的情绪，没有恭谦，也没有愧疚，就像是冰冷机械体离开的女人。 “呃，她是姓姜。” 那个让你儿子神魂颠倒的女人。 —— 恢复意识的时候，叶清平只觉得胸口一阵的疼痛。 母亲的低声抽泣，舅舅姐姐的安慰，医生护士的检查护理，通过耳朵纷纷杂杂的传到他的大脑里。 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先天性复杂性心脏病的他，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无声无力的听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无所谓时间的流逝。 无聊，麻木。 叶清平终于有力气睁开眼，却朦胧中发现门口一个护士推门而入。 她的姿势很小心，像是怕打扰到他，又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她动作娴熟的检查了心电监测仪，然后朝着他走过来。 叶清平眼里顿时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来。 和小时候比，还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他还没有遇见她。 视线交汇，她的眼里顿时泛起水光，亮晶晶的从眼眶中落下来，打湿了脸上的医用口罩。 “乖，别哭……”叶清平气若游丝，只恨自己此刻躺在这里无法动弹，连做起来帮她拭掉眼泪的能力都没有。 姜思依抽了抽鼻子，按下心头的酸意，握紧了叶清平的手。 “叶清平，疼吗？” “还好。” 疼的确是疼，但对他来说，这点痛还不及她掉眼泪给他带来的心痛。 “感到疼说明意识很清醒了，是好事。” 叶清平心头失笑，一般这种时候，正常女人的反应不都是满脸心疼的认为他在逞强嘛…… 女朋友是专业医生就是这点不好。 “既然你意识恢复了，我有话要说。” 姜思依神色霎那变得严肃，只看得叶清平心头不安。 她是被他吓到了，要和他分手了吗？ 也对，谁愿意自己的男朋友随时有可能倒在地上，心脏里还装了个人工起搏器，以后连过安检的时候都更麻烦。 刹那间，叶清平脑海中浮光掠影般闪过过往种种。 他是说过死也不会放开她，可如果她一定要分手呢，残败如他有什么资格拖着她…… “这些话我只打算说一遍，所以，叶清平你听好了。”姜思依清了清嗓子，嗓音很是温凉平静，“我是医生，我每天接触的都是垂死的病人，因此我不想回到家之后还要面对随时可能离我而去的人。” “没钱没房没车都无所谓，我对未来另一半的硬件要求只有身体健康。所以，知道你有心脏疾病之后我无法接受想和你分手，我也的确这么做了。可你又强势的把我拉回了你身边。” “我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肯去看你的病例，仿佛这样就可以忽略你不健康的心脏，你看我们连性生活都和谐的像两个正常人。可是昨天你突然……” 姜思依的语气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里闪过的叶清平无法忽视的悲伤和绝望。 “我才意识到，不管我怎么欺瞒自己，都掩盖不了你的心脏随时会停跳的事实。而我，因为是你女朋友的关系，被拒绝进入手术室，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胡乱猜测担心。” “叶清平，我承受不起这样的折磨，这不是我本来想要的生活。” 姜思依的声音停止，屋里顿时陷入平静的沉寂。 叶清平无力的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酸涩又颓唐的笑意。心理学上说，永远不要问你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因为那会只让人伤心。 可怎么办，不听到她亲口的拒绝，他就是不死心。 “你要，和我分手吗？” 问出这句话，叶清平突然生出一股轻松感，就像是担忧了很久死刑犯，终于不必在面对未知死亡的煎熬，也不必再患得患失。 “不是。”姜思依凝视着他的眼睛，用力的摇着头。继而然后缓缓打开握在手里很久的，已经染上了她体温的黑色丝绒小盒子放在他的眼前，一枚男款戒指正静静的躺在里面。 姜思依眨了下眼逼掉眼眶中的泪水，浅笑着把戒指拿出来，“叶清平，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叶清平的双手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他的大脑被她这句话震得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我不想下一次你出事需要手术的时候，我连给你签字的资格都没有。我更不想偷偷摸摸的在重症监护室周围徘徊却不能进来看你一眼。叶清平，我爱你，我想陪在你身边，不管你是健康，还是命悬一线，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叶清平，我……” 姜思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求你了，和我结婚吧。” 第五十八章 迷之自信 叶清平花费了很久的功夫才让自己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 他这一生，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被女人主动求婚。 这个女人，还是他深爱的女人。 她葱白微凉的指尖，捏着那么一枚素简的男式戒指，沾染了水光的双眸里是殷切的期盼。 她说，求他和她结婚。 …… 姜思依拿着戒指的指尖已经肉眼可见的开始颤抖，她之前的镇定自若，反复演练都像个笑话。 此刻的她还是紧张无措，惶恐不安，眼含热泪，她的心头像是有成千上万只硕大的凶猛动物驰骋而过，留下漫天的扬尘，不知何时才能尘埃落定。 可她一点也不后悔。 虽然过程痛苦，可她总算是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比起生活在无尽的担忧中，她更无法接受和他的分开。 就算他的生命所剩无多，她也想要陪他一起。 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陪他一起。 未来不知，但此刻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叶清平抬手，紧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眸色温柔又缱绻。 “依依，求婚这样的事，该由我来的。” 姜思依鼻头的酸气再也忍不住，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水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叶清平，那你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叶清平淡笑着，满意的对她展示自己手上的戒指。 “你说呢，我的未婚妻。” —— 身后突然想起的掌声生生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温情。 姜思依一回头，脸上的笑和泪都僵硬的挂在了脸上。 乔妍抿着嘴都抑制不住的姨母笑，和她眼里因为感动太过蓄起来的眼泪，以及她夸张的掌声，无一不在证明，她完整的目睹了这里发生的所有。 “叶三，我他么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爱这个女人了。换我，我也非她不娶。” 一直以来对姜思依，乔妍总有种说不出的感情。 一方面她佩服于这个女人对于叶三魔法一般的吸引力，包括段启偶尔谈到姜思依的时候嘲弄之下都是遮掩不住的赞赏，这些都让她觉得姜思依应该是个不错的女人。 另一方面，在与姜思依的相处中，她又没有在对方身上看到足够令人着迷的品质。柔弱，好欺负，对旁人有着怜悯到有些圣母的同情心，却又能狠心无情的对待把她捧在手上的叶清平。 今日清晨姜思依抛下尚未恢复的叶清平，还跑去市医院给绑架她的人的女人做心脏手术，更是让她怒从心头起，深深地为叶三感到不值得。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姜思依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摇大摆离开，根本就是个幌子。 她的离开放松了众人的警惕性，而她又在晚上悄无声息的回来，伪装成仁和护士的样子进来叶清平的病房。 这不就是段启说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有想法，有手段，一声不吭却有高效的执行力，大智慧啊。 拿着戒指主动求婚的女人……她乔妍算是长了眼了。 “那你得等下辈子了。” 叶清平眼里是张扬得意又炫耀的笑，他握着姜思依的手旁若无人的亲了又亲，“这辈子，她都是我的人了。” 乔妍才不去理会叶清平的耀武扬威，如果说之前她是叶清平的嘱托才帮助姜思依，那么现在她就是真的从心底里把姜思依当成朋友了。 “姜姜，我乔妍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神了。以后刀山火海，赴汤蹈火，你吩咐就好，皱一下眉头我乔妍跟你姓。” 叶清平面露浅笑，漫不经心的看着乔妍高昂兴奋，心头却在无声地想，为她赴汤蹈火的机会才轮不到乔妍。 他自然会护好自己的未婚妻。 —— “段医生，清平真的可以出院了吗？” 叶母很是担心，段启说叶清平身体恢复的很好，只要小心一些正常的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她却深深的怀疑，每每她来医院看儿子，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准备睡觉。她一度要怀疑儿子是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想见到自己，却发现他好像并不是在假装，他是真的非常困倦。 段启轻笑不语，他知道叶母在担忧叶清平的身体状况，更知道叶清平面对叶家人的困倦原因。 但叶清平不说，他一个外人又何必多嘴。 还要冒着被乔妍冠上背叛了她女神的名号，得不偿失。 “清平，反正是自家的医院，多住几天怕什么，总要养好了身体。” “妈，我没事了，可以出院。”叶清平眉头轻皱，拂开家政阿姨的接触，自己动手整理着衣服。 “那跟妈回家，妈亲自下厨给你炖汤补补身体。” “不了。” “那你是要去哪？”叶母仍旧是不死心，跟着叶清平的脚步追了出来。 叶清平这才回过头来，“妈，我快三十了，不是三岁小孩。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请你不要试图再监控我的行动。你知道的，我最厌烦了。” 叶母姣好的面容有一瞬间的难堪，叶清平就差没有直说怨恨她不许那个女人见他了。 可是一个抛下他离开的女人，就值得他这样痴心不改？ “妈，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让你担心，我很抱歉。过几天，我会回家吃饭，好吗？” 叶清平难得的示弱，叶母也只好答应，并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早该习惯的不是吗，从十几年前她固执己见，不顾他的意愿起，他就已经在疏离她的路上渐行渐远了。 …… 仁和医院的地下车库内，叶清平环顾四周后，一脸笑意的拉开了车门，却在看清楚了驾驶室上的人之后瞬间收回了脸上的笑意。 “叶三，你不是吧。要不要这么明显……” 乔妍翻了个白眼在心头，她还不是怕姜思依过来被人发现，这才自告奋勇来接他出院。 她辛辛苦苦为了他们两个人当了这么久的哨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换不来他叶三一个笑。 “开车，快点。”叶清平微眯着眼，任由车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眼皮上，落下暖洋洋的热量。 他心头，则是迫不及待的想念。 “好好好。” 乔妍讥笑一声发动了引擎，心头却忍不住的吐槽，别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叶三一日不见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 叮的一声，是门铃声响起。 姜思依踮着脚尖看向猫眼，嘴角漾起笑意，立刻打开了门。 来不及说话，他带着暖意的拥抱便沉沉的压了下来，姜思依无奈只好抬手回抱住他。 “回家的感觉真好。”说着，叶清平垂头在在她脖颈处落下一个轻柔的亲吻。 “嗯，欢迎叶先生回家。” 姜思依捧着他的脸，仔细的摩挲了片刻，就在叶清平即将忍不住要在门口上演一场亲吻大戏的时候，连忙推开了他。 门口不远处，电梯旁，乔妍正左顾右盼，眼神闪烁却无处可放。 “没事，我没事，你们继续，继续哈。” 叶清平却是皮笑肉不笑的一把关上了门，隔绝了乔妍探过来的目光。然后拉着姜思依往卧室走去。 “这样对待乔妍，真的没关系吗？” 姜思依看他一件件往衣柜里放衣服，主动过来帮忙。 “没事，她会习惯的。”说着，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翻身把姜思依扣在了怀里，眼里是宠溺和疼惜，“只是委屈你了。” 为了瞒着家里，姜思依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去看他。 “还好啊，我觉得很好玩，有点刺激。” 她就像是古代的风流书生，和大户人家小姐私定终身。奈何家族不承认，只好偷摸着私会，麻烦之外其实有点偷情般的刺激。 “不会很久了，我保证。” “那我是不是要好好珍惜为数不多的刺激时光？”姜思依仰头回应他一个吻，却在吻上他唇瓣的时候停了下来。 “完了完了！”姜思依惊声喊了一声，继而干脆利落的推开他往外跑。 叶清平眉头轻皱，慢悠悠追寻着她的脚步。他才刚回来，就有别的东西比他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厨房里，姜思依手忙脚乱拿着抹布，却显然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去收拾料理台上的溅的到处都是的汤汁。 叶清平失笑，立刻挽了衣袖，把她拉开然后径直关掉了天然气的阀口。 “你要是把家里烧了，咱们住哪？” “我……”姜思依脸上露出一阵羞赧，她就是想煲个粥而已，之前一切都是按照说明按部就班，但刚刚叶清平回来她就忘了，结果火候太大就溢锅了。 “一边坐好去。” 心知自己只会越帮越忙的姜思依很有眼色的坐到餐桌前，安分的瞧着他有条不紊的打扫着“战场”。 或者说，是看他。 姜思依凝神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男人，古人说秀色可餐，还挺有道理。就这么看着他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倒是的确不太饿了。 “还好，拯救出了一碗。” 姜思依回神瞟向他端着的那碗粥，心有戚戚，“不然，我先尝尝？” 她自己的厨艺她太清楚了，简单的三明治都能让她做成黑暗料理来。叶清平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 “这是你给谁做的，嗯？”叶清平吹了吹勺子上的粥，“你第一次给我下厨，我当然要好好珍惜。” 他说的这样珍视，姜思依不觉心头也生出一股迷之信心来。也许，没有那么糟糕呢，对于剂量的把控她还是比较熟悉的。 “那你尝尝。”姜思依趴在餐桌上，也替他吹了吹，“小心烫。” 叶清平轻笑，放低了勺子，却是飞快的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加点糖。” 可她煮的明明是咸粥…… 在姜思依的深切凝视下，叶清平淡然自若的把勺子送进了嘴里，然后他云淡风轻的笑容渐渐凝固在了脸上。 第五十九章 是你不幸 叶清平自认忍耐力一流。 曾经睁眼清醒的看着医生从他腿下开了个口子，放入精密小巧的仪器顺着血管在他心脏里转了一圈，他都能保持一脸泰然。 但是现在…… 原谅他真的是难以忍受嘴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味道。 简直就是成千上万的味精颗粒在舌头上打群架，起承转合十分血腥。 对面，姜思依还在兴致勃勃，满眼殷切的等着他的反馈，“怎么样，什么味道？” 叶清平一狠心，强迫自己吞下了嘴里的粥，这才淡淡的开口，“依依，去给我倒杯水。” “很咸吗？”姜思依疑惑的低喃，起身给他倒水。 等到她的身影刚刚从视线中消失，叶清平立刻站起来把那碗宛若生化武器一般的粥倒入了水槽里，并放水冲掉。 “咦，你喝完了吗？” “相信我依依，你不会舍得我喝完它的。”他已经脆弱的心脏可受不住这疯狂海量的调味料。 “果然还是失败了。”姜思依脸上生出一丝懊恼，“关键是菜谱上给的调味料都是适量，真的太难把控了。” “嗯，是很难。” “可是你就把控的很好……”姜思依托腮思索了半天，“你刚刚应该先别急着倒掉的。”就算不好吃，留着让她总结总结经验也是好的。 不到掉，难道让她亲口尝一下？ 他还是别打击她了，把一碗粥做出难吃的味道有很多种方法。但他确信的是，他未婚妻简直像大自然鬼斧神工一样创造出了难吃的新境界。 一定程度上，这也算是她的一种天赋吧。 叶清平心头发笑，乔妍说得对，他真的是陷在姜思依身上了。她优秀与其他人的地方，他觉得是她的独一无二的美好。 她稍逊欠佳之处…… 开玩笑，在叶清平眼里心里，姜思依哪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就算有，他也能花样解释为可爱纯真等赞美的话。 用现下流行的话来说，对于姜思依，叶清平能实力吹便吹，没实力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做到闭眼吹。 —— 最终，两人还是在叶清平的建议下，出去寻找了个餐厅解决午饭。 步入初秋的滨州燥热稍减，姜思依四周打量了一圈，确定这样空旷的地方没有人在，这才放松了身体和他十指相扣。 “如果不是亲自看过你的简历，我都要怀疑你是美帝派过来的间谍了。” “还不是怪你，我说点个外卖就好，你非要出来吃饭。”姜思依低声嘟囔，“吃饭就吃饭，还非要散步消食。” 这会儿叶家的人都以为她和叶清平分开了，要是让他们看到两人牵手走在街头，简直就是立在叶母脸上耀武扬威…… 她可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他处理复杂的家庭关系的好方式。 但他说过，让她信他。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们到底还要散多久的步？”姜思依抬手拂上自己的肚子，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再走下去，她又该饿了。 “到了。”叶清平顿住了脚步。 姜思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双眸顿时眯了起来。 如果她猜得没错，装修如此梦幻甜蜜，这里应该是个婚纱摄影中心吧。 姜思依豁然明白了他执着的选择距离她家这么远餐厅的原因。 叶清平的助理陈迪正等在大厅内很久，看到两人出现立刻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躬身道，“叶总，姜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准备什么…… “跟她过去吧。” 隐约意识到自己要面对什么，但又不完全确定的感觉让姜思依心头发痒，但从叶清平嘴里套话，不存在的。 在叶清平鼓励的目光下，姜思依只好跟着陈迪往走廊深处走去。 …… 哥特风格的彩纱手工缝制层层渲染，周边用珍珠作为点缀，剪裁得体的小礼裙完美的贴合在她的身体上，露出了小巧的锁骨，也勾勒出她玲珑的体态。 姜思依凝视着落地镜里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心跳有些加速。 “不得不说，叶总的眼光真好。” 姜思依微微缩了一下肩头，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件裙子的确很漂亮。” 处处透着精心的设计却又不会过度张扬，穿在她身上衬出了她身材的优势，却又不会喧宾夺主让人只专注在裙子上。 “不，姜小姐。”陈迪走了过来，帮助她整理好裙摆，“我说的不只是裙子，我想说的是，叶总选人的眼光更好。” 姜思依心头微微一荡，不怪她虚荣，但被他身边人承认的感觉，还挺爽。 陈迪带着姜思依穿过走廊，推开玻璃门后是整片的花海，姜思依不禁呼吸一滞。 阳光下，花海里，微风中，秋千前。 白色衬衫的叶清平单手放在裤兜里，正浅笑着对她伸出了手。直到两人双手交握那股子不真实感才从姜思依心头散去。 “叶清平，你要做什么啊……” 姜思依被他安置在花团锦簇的秋千上，明明心下已经了然，但还是忍不住羞赧。 “做一件我早就该做的事情。” 话音未落，叶清平便后退了两步，单膝跪了下来，眸色幽深，嗓音清湛的开了口。 “接下来的这些话无数次在我脑海中出现，但我一直没有勇气说给你听，直到你给了我决心。” 叶清平从来松弛自然的神色此刻有着微不可查的紧张，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姜思依，我是个极度自私凉薄的人，我喜欢你，就去招惹你。我用心险恶的把你拉到我身边，却没有告诉你，我站在悬崖上，不断在生死边缘摇摆。” “我贪恋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因为你的存在，让我想回头把这些年丢失破碎的自己捡回来，试试，再试试。你带给我的真实和幸福，是我发觉自己宁肯面目可憎也不想过放开你的缘故。这么看来，我不光自私，我还贪婪无度……” “我想，遇上这样的我是你的不幸，你值得更好的人和更好的生活。但是姜思依，我渴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在有生之年用我所有的生命和爱，补偿你遇见我遭遇的不幸。” 说着，叶清平终于拿出了展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手掌。 西斜的太阳光线下，闪着浅蓝色光芒的钻石璀璨晶莹，耀眼夺目。 而叶清平本人，他白皙冷峻的面庞写满了情深意重，那双澄澈的双眸里是如烟火般璀璨诱人，那是比钻石更耀眼的存在。 “姜思依，你愿意，嫁给我吗？” 视线早已经模糊，姜思依仰头深吸一口气，遏制自己狂跳的心脏和汹涌而出的泪水。 之前他说，求婚这样的事情，应该由他来做。 可他将自己贬低之此，只为了向她要一个补偿她的机会。 他那样笨拙的，含怯的，如履薄冰般的告白和自我剖析，如同一声口哨，晃得发亮又脆弱的令她心痛。 她怎么可能拒绝！ 言语因为太过激动的心绪而无法表达，姜思依只好不断的点头来说明自己的决定。 带着他体温的钻戒缓缓从指尖滑入，最终扣在了她的左手中指上，姜思依明白她彻底被眼前这个男人套牢了。 无论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艰险，叶家人的阻拦，病痛的折磨或者是其他考验和为难，都击溃不过她要和他坚守的决心了。 “叶清平，你到底预谋了多久……” 姜思依用力的拥抱着他，眼眶里蓄满了泪花。他瞒着这样一丝不透，她竟一点也没有发觉。 叶清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对他而言，当务之急在于—— “叶太太，别哭了。” “我这是喜极而泣，这么大颗的钻石，叶清平你真舍得。” 姜思依看着他左手上，自己匆忙之下选定的简洁到称得上素朴的戒指…… 两枚戒指对比起来，她给出的简直寒酸到不成样子。 更是和他的气质浑然不符合。 这么一想，姜思依的眼泪就更止不住了。 —— 叶清平挽着她回了休息厅，陈迪便像是早有预料的准备好了湿热的毛巾给姜思依。 但是她的神色却十分的凝重。 叶清平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他的母亲正满脸失望地看着他，那无声眼神仿佛在质问他：“叶清平，这就是你说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姜思依的双眼因为方才失控的哭泣微微有些红肿，为了防止明天顶着熊猫眼，她很顺从的接受叶清平敷在她眼睛上的热毛巾。 但即使被隔绝了视线，她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四周急转直下的氛围。 抬手抓开毛巾，她看到了叶母拂袖而去的冷漠背影。 而她身侧的叶清平，眉头轻蹙，神情有些恍然若失。姜思依立刻抬手，扣紧了他的手，关切的捏了捏。 她低声唤他的名字，“叶清平……” “看来今天的晚饭，你得跟我回叶家吃了。” 叶清平看向她的神态有些无可奈何，在他的计划中，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让她面对他的家人。 起码也该是他生米煮成熟饭，和她取得法律上的身份之后。 也许是因为刚刚对彼此许下了相伴一生的约定，姜思依总感觉一股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她能感受到他的忧虑和担心。 毫无疑问，这些忧虑和担心都是因为她。 “叶清平，我不会退缩，也不会逃避的。你看，这么重的钻石作见证呢。” 她轻松自在的笑意宛若一抹明媚阳光，洒在叶清平心头。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叶清平替她把热毛巾又覆了上去，“我应该准备更大更重一点的钻石的。” 姜思依合着眼，微微勾起了嘴角。 你看，阻拦来的如此之快，但只要他们两个人足够坚定，又算什么。 第六十章 含沙射影 夜色黯淡，星光飘渺。 叶清平驱车回到叶家，副驾上是已经换上了普通衬衫长裤的姜思依。 “其实，那条裙子更好看。” “那我回头再穿给你看。”姜思依侧身探过来，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安抚的吻。至于那样璀璨别致又价值不菲的裙子…… 她还是尽量低调恭谦一些才是。 叶清平侧眸看她狡黠灵动的面庞，心知她是不想让他担心，也不再多言，只是拉过她的身子交换了一个绵长悱恻的吻，又安抚性的替她理顺脑后的长发。 “等会人可能会比较多，你不必管他们，只跟着我就是。” 姜思依微怔之后，略有窘迫的点点头。 他这样煞有其事的护着她，仿佛他们即将面对的不是他的家人，而是凶猛吃人的豺狼虎豹。但她清楚他话中的意思，是打算把所有得罪叶家人的话揽在自己身上。 但等真的进入叶家的大门，姜思依却并未见到叶清平口中很多的人。 偌大的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叶母和一个家政阿姨两人在。 “妈，我回来了。”叶清平紧握着姜思依的手，神色淡淡的。 姜思依不安的目光在叶母身上扫过，以往高傲的妇人此刻却是十足的典雅亲和，甚至在落到他们两人交握的双手时也依旧不动声色，置若罔闻。 “回来就好，坐吧。” 坐吧？ 姜思依疑惑的瞟了叶清平一眼，就这样？ 她以为迎面而来的得是嫌弃和苛责，最起码也是疏离不满的不理睬。可现在的情况，短短一下午便转变如此之大的叶母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姜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阿姨，从年龄上来说，我也勉强算的上是你的长辈。” 叶母淡淡的开口，甚至亲手给她端上了玫瑰花茶，而这是身旁的叶清平都没有的待遇。 “阿姨好，我是姜思依。” 姜思依从善如流，神色坦荡。但她身旁的人，却并不如此。 “妈这么偏心，有了儿媳妇，就不管儿子了。” 叶清平忽然戏谑的插话让客厅里气氛乍冷，姜思依注意到叶母喝茶的动作微不可查的顿了顿，却很快恢复如常。 显然，叶清平这是对那句阿姨的称呼十分不满。不惜以这种近乎唐突的行为来提醒叶母，他今天带来的女人，是他求过婚的未婚妻。 换言之，叶母刻意的客气和疏离，他并不打算照单全收。 当然，他这份提醒，也有对姜思依的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指尖不经意的在她中指上的钻戒上摩挲了片刻，仿佛在提醒身旁的女人，别忘了他们的约定。 “这是美容养颜的花茶，你要也可以给你来一杯。” 叶清平的目的已经达到，并不打算在这点上多做纠结，笑了笑当做没听到。 “听说，姜小姐现在在仁和医院就任心外主治医生。” “是，我是在心外科室。” “挺好的，听说心胸外科的医生培养起来非常难也非常耗费时间，能独当一面的更是了不起。” “您过赞了。” 姜思依心下稍稍放松，提到自己的职业，她还是很有自信的。以她的年龄和工作能力，放之四海都足够体面。 客厅里的氛围比想象中的要融洽很多，叶清平也不自觉的放松了身体。尽管不知道母亲转变的原因，但只要她肯给机会，他相信她会看到姜思依的好。 她身上的气质令他欲罢不能，征服其他人应该更是容易了。 电话忽然响起，叶母放下手里的花茶接通了电话。片刻后，放下电话的叶母朝着叶清平看过来。 “你大姐先来了，但是车子在园区外头抛锚了，你开车去接一下她。” 叶清平点头应声，却是拉着姜思依一起站了起来。 叶母的脸色豁然就微微有些不悦了，她这儿子是防贼一样防着她。怎么，他就开车去接个人的功夫，她还能把姜思依吃了不成。 姜思依暗地里戳了戳他的腰侧，示意他别废话赶紧去，别因为这点小事破坏了好不容易不那么紧迫的氛围。 叶清平轻笑一声，握着她的手这才放开，抬腿离开了客厅。 …… “冒昧问这些私人的问题，姜医生不介意吧。” “当然。”她的工作内容而已，并没有太过涉及隐私。 看她爽快，叶母脸上的笑更浓，执起茶杯慢慢的品尝了一口，“那，姜医生在仁和工作多久了呢？” “快十个月了。” 叶母微微点了点头，换了个姿势才继续开口，“按照清平的说法，他和你认识也不过十个月。所以，是你们认识不久，清平就请你来仁和工作了吗？” 姜思依一直坦荡平和的面容顷刻间变得僵硬，是她多想了，还是叶母话里话外的意思的确是指她为了进入仁和医院才刻意接近叶清平的。 叶母的下一句话，很快验证了姜思依的猜想。 “听说市医院开给主治的年薪也不过十万元有余，而仁和的待遇是市医院的四十倍。至于历山分部的专项团队，给出的条件就更是可观了。” 姜思依眸色有霎那的黯淡。 呵…… 叶母就差直说她接近叶清平的目的是为了钱和名声了。 姜思依暗自失笑，如果她想要的是钱和地位，那她最好的选择是留在美国。国内的仁和医院算什么，只要她想，她在美国东西海岸大多数医院的前途可以用平步青云来形容。 叶母轻飘飘却意味深长的视线在微微愣神的姜思依身上扫过，抿了口花茶笑道，“你看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医学上专业的事情，我一个老太婆懂什么。我就是随便聊聊，姜小姐不介意吧。” “没关系。” 姜思依强忍着心头被羞辱的悲愤，竭力保持着该有的尊重。 客厅内的氛围逐渐沉寂吊诡。 “说说清平吧，”谈到儿子，叶母的神情一瞬间如春风拂面。 “这孩子从小主意就大。我记得早些时候，也就是去年冬天吧。我和他舅舅费了好些力气，才给他安排了和陆家刚刚获得了经济学博士的小女儿见面。他非说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到时候会带着女朋友一起去见。”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天爽了人的约不说，还把自己送进了医院。弄得我和他舅舅只能舔着老脸去陆家道歉，替他摆平陆家的恼怒。所以说他主意再大，他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也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姜思依哪里还不明白，叶母这含沙射影的，无非是为了警告她，叶清平是叶家的儿子，是她的儿子。 他的求婚，得不到她的同意，算不得数。 “阿姨过虑了，我想清平也不会愿意您这般为他操劳的。他是成年人了，自然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的。” 叶母没料到姜思依会忽然收起了静默应对的态度，转而直接顶撞她。 但她的讶异并没有表现出来，仍旧微笑着，“儿行千里母担忧，再是成年人，在我眼里也是入世尚浅的年轻人。作为母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外人手上吃亏了，你说对不对？” 叶母饱含深意的目光定定落在姜思依左手指节硕大耀眼的钻戒上，这让姜思依有瞬间的狼狈。 显然，叶母嘴里未点名的外人，除了姜思依还有谁。 …… “小舅妈，真的是你，我可想死你了！” 玄关处，年轻响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客厅内沉闷怪异的气氛。 姜思依心头一动，认出那是杨一凡的声音。 但横在她面前的问题在于该不该应声。叶母方才的表现明显是对她成为儿媳妇的万分不赞同，此刻她若是应了杨一凡的称呼，无疑是在当面打叶母的脸。 说实话，姜思依是很想这么做的，但人在屋檐下…… 姜思依轻笑一声，选择了沉默应对。 这世上除了明确的承认和否认，还有一种做法是不承认也不否认。杨一凡要如何称呼，是他的事情，她干涉不到。 更重要的是，多一个人认同她，她才不要拒绝呢。 “真让人伤心，半年不见，一凡也不想外婆吗？”叶母亲昵的迎了过去，眼里的宠溺哪里还有方才面对姜思依的笑里藏刀。 杨一凡对着姜思依挑眉笑了笑，眼神无疑在对姜思依说，稍等了小舅妈，人气旺，没办法。 “还好吗？”叶清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客厅，扣住了她的腰，嗓音低沉微哑，带了一股外面空气的清甜，姜思依浑身都为此舒展了几分。 “聊了什么？” “我的工作，还有你。” 姜思依眨了眨眼，聊天的主题的确如此，至于具体的内容暂时还是不要说给他听了。 “清平，你大姐和一凡难得回来一次，你不能光照顾自己的客人就忘了亲姐姐。” 叶清平多敏锐的人，姜思依闪躲的眼神已经让他对自己不在时候客厅发生的对话的性质产生了怀疑，此刻母亲这句话更是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测。 “一凡，刚才在车上，你不是说有准备了很久的礼物要给你小舅妈吗？还不赶快拿出来。” 叶清平温和平静的语气却是在叶母心上狠狠的插了一把刀。 如果杨一凡刚才跑进来惊讶的称呼姜思依小舅妈，叶母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是叶清平刚刚教给他的。可准备了很久的礼物…… 情况还不够明显吗。 叶母的恼怒几乎就要遮掩不住。 第六十一章 非她不可 杨一凡的礼物是一封对他见义勇为，助人为乐感谢信。 为了感谢他在同学被食物噎到的时候，迅速果决的采用了海姆立克急救法。 作为这个急救方法的传授者，杨一凡特意把这份感谢信的复印件作为礼物送给姜思依。 晚餐便是在对于杨一凡的夸赞中开始。 叶清平牵着姜思依的手，带她往餐厅走去，却发现姜思依的脸上有一丝踌躇。 “不舒服？” “嗯，有点。”姜思依仰头迎上他的目光，嗓音有些颓唐，“你给的钻戒，说实话，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沉。” 若是叶母严词反对，她倒还好应对，笑脸相迎热情融化便是。关键是，叶母从来没有直言对她的不满意，只是旁敲侧击，指桑骂槐。 在叶清平面前更是把她当做客人一样礼遇有加，却处处透着疏离。想到待会儿漫长又煎熬的晚餐，姜思依不由感到的胃痛。 “再沉，你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姜思依垂着手指上的钻戒叹息，“是啊，万丈深渊都只能和你一起走到黑了。” 叶清平沉声笑了笑，继而抬起她的手，安抚性的吻了吻，“辛苦你了，叶太太。” “啊啊啊啊，酸掉牙了。”杨一凡也不知从哪里突然跳了出来，捂着牙笑的狡诈。 “快点，小舅舅，小舅妈，大家都在等你们呢。” 叶清平面无表情地按着他的肩，把他往餐厅里推，“马上就过来。” 姜思依长吸一口气，阖上了眼睛，握紧了他的手给自己打气。“叶清平，如果我等下晕倒了，千万别慌，我肯定是假装的。” 叶清平看她如临大敌，宛若惊弓之鸟一般的模样，立刻反身顿住了脚步。 扣腰，低头，扶脖，一气呵成。 微热的唇瓣突然覆在她嘴角，姜思依有一瞬间的滞愣，这却给了他长驱直入的机会。 唇舌交接，姜思依的心跳不由的有些加快。 他们此刻可就身处餐厅之外，她甚至隐隐能够听到一墙之隔刚刚到来的叶氏姐妹聊天以及家政阿姨摆放餐具的声音。 “好点没有？”他问。 姜思依失笑，她要说没有，他是不是要再来一次？ 不过，以毒攻毒，不失为治病良方。 参与了他这样刺激的举动之中，反倒让姜思依心头的担忧余悸减弱了几分。 无论如何，他在身边。 —— 装饰精巧的餐厅内，熙熙攘攘站了许多的人。 叶母正在和叶清平的大姐以及家政阿姨一同摆放菜肴。远远望去，餐桌上菜品数量不多，但透着热气的菜色看起来十分的美味诱人。 “我是不是应该去帮忙？” “不用。”叶清平扣她在怀里，“你只会越帮越忙的。” 他的母亲出身优渥，从小都是大家小姐的做派，对于礼仪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 姜思依一个完全不会做饭的人，万一把菜品摆放错误，只会弄巧成拙。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卑微姿态并不会打动他的母亲获得对她的认可。 而他也没有打算委屈她去做这些她不喜欢也不擅长的事情。 众人纷纷落座，叶母便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姜小姐过来陪我坐吧。” 叶母主动的招呼让姜思依很是惊讶，如果是她，和不喜欢的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都已经足够勉强，更不要说让对方坐在自己身边了。 给自己添堵呢不是。 何况，在叶家，叶母的辈分显然最高。如果她坐在叶母身边，岂不是和另一侧叶清平的舅舅冯刚同等地位了。 这样基本的不可犯礼节，姜思依还是懂得的。 “谢谢妈，不必了，她和我一起坐就可以。” “清平，姜小姐是客人，自然应该上座，怎么能和你坐在一起。” “很快就不是了。” 叶清平说的很是笃定，他泰然自若的替姜思依拉开身边的椅子，绅士的请她入席。 姜思依心头微荡，一股暖意从心头渐渐流淌到全身。 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她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在场的叶家人，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既然来了，自然要和他共进退的。 姜思依深吸一口气，在今晚第一次转变了闭境自守的态度，主动对上了叶母的目光，“阿姨……不，妈。” 姜思依一声“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敛了神色，也让叶母一直和蔼沉静的神色有霎那的阴云密布。 姜思依心头亦是对自己喊出这个称呼的震惊。 可面对叶母质疑的眼神，她只能顶着发麻的头皮继续说道，“我是真心想要和叶清平在一起的，我爱他，不为了身外之物。” 杨一凡的微张了嘴，两眼放光，如果这就是小舅舅邀请他来的原因，那他不得不说，这一趟非常值得了。 面对姜思依突然的挑明，叶母保养得体的脸上却平静如水。 和身侧的弟弟冯刚交换了眼神后，叶母端起了手边的酒杯，“其实今天叫大家回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大家一起见证的。” 餐桌上，不明就里的众人也跟着举起了酒杯，耐心的等着叶母接下来的话。 “姜小姐，作为清平的母亲，我代表我们家为他的独断专行，郑重的向你道歉。” 叶母突如其来的诚恳的道歉让姜思依不由身形一僵。如此放下身段的叶母，让她方才的那声“妈”显得无理取闹。 一旁，舅舅冯刚也紧接着开了口，“清平，舅舅和你妈一样心疼你的身体。可姜小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这么不成熟，肆意妄为拿姜小姐一生的幸福开玩笑呢？” 叶清平的双手顿时紧握成拳，他没料到，自己的母亲和舅舅为了阻断他的婚姻，不惜当着众人的面揭开他的伤疤。 拖着这样残败的身体，难道是他愿意么！ 姜思依微微侧眸，只见身旁的他眸色清寒，眉眼淡漠。他嘴角紧抿，像是被戳到痛处的刺猬，只有竖起浑身的尖刺来防御，让她止不住心疼。 他的母亲和舅舅以退为进，看似处处为她考虑，责备叶清平一厢情愿，他的身体会拖累她。 实则却是在告诫她适可而止，叶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她的。 可被他们这番话伤害最深的并不是被戴了高帽进退不得的姜思依。 “叶清平……” 姜思依也顾不得所谓的餐桌礼仪，她抬手贴上他放在腿上紧握成拳的手，一根根掰开，然后深入与他十指交扣。 他的掌心微凉，手指像是极度渴望热量一般立刻紧紧的箍住了她的手。 姜思依指节发白，却压抑着疼痛没有挣扎没有动摇，任由他发力紧握着，她唯有以此来安抚他的不安。 叶母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这一番话，没有让姜思依知难而退，反倒是让他们两个人更紧密了。 “那个，今天这个虾做的真不错。小舅舅，你帮我夹一个呗……” 话一出口，杨一凡就后悔了。 杨一凡无措的闪烁着目光，他想要的打破尴尬的话不禁没有起到任何的缓冲，反倒让场面有更加崩坏的趋势。 “一凡，你先上楼去。我有些话要和长辈们说。”叶清平冷淡的开口，嗓音却是坚定的不容置疑。 …… “既然妈提到我的身体状况，那我也有些话想说。” “清平，先吃饭吧。”一直静默的叶清欢，语气柔和的劝慰。 一向张扬话多，唯恐天下不乱的叶清舞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大姐觉得这顿饭还吃得下去吗？”叶清平挑眉冷笑，凛冽锐利的目光在桌面上扫过，“在场的各位都很清楚我这些年的身体状况。”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认真听话的遵照医嘱，不敢懈怠。是我自己想活着吗，不是。是你们需要我好好活着。我按部就班地扮演着好儿子，好弟弟，好外甥儿甚至叶氏需要的好领导，一切你们需要我扮演的角色，但是从未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叶清平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叶母身上。 那眼神里，混杂着讥讽嘲弄与伤心悲凉，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现在我告诉你们，我不愿意。多少次，我站在叶氏大楼顶层的落地窗前，我都在想我为什么不直接跳下去呢。就算是万丈悬崖，我跳下去那一刻也有飘然飞升的，为自己做主的一刻。” 叶清平的嗓音很冷，他不带一丝情绪的陈述，仿佛一个旁观者。 姜思依从不知晓，清贵高傲如他，竟有过这样的挣扎求死的念头。 “叶清平，别说了好吗。” 她会心疼，如果这是她被叶母接纳的代价，那她只能说实在是太大了。 叶清平勾起嘴角，漾出一个浅浅的微不可查的笑容来。 “可是我遇见了她。” 在叶母等人震惊呆滞的目光下，叶清平拂上了姜思依的面庞，主动给了她一个缠绵悠长的吻。 “是我，非她不可。这是我为第一次为自己做的决定，我带她来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你们祝福最好，不祝福也无所谓，我不想把我的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斗争中了。我求了婚的女人，就一定会娶。” “叶清平，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蛋话！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我眼里有没有长辈，舅舅不清楚吗。”叶清平猛地站了起来，眸色凌厉，“想拿我联姻，舅舅不怕鸡飞蛋打吗？” 第六十二章 半真半假 夜色混沌，姜思依抱胸站在窗台前仰头望着天上的月色，心绪翻飞。 叶清平的那番话，带给她的触动几乎是地震加海啸级别的。 从医多年，她也曾遇见过类似的情况——为了亲人而痛苦挣扎活着的病患。 可事到如今，当这个病患是自己的枕边人…… 姜思依心里又纠结又心疼，五味混杂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你在想什么？” 后背上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叶清平低沉微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姜思依微微一愣神，继而转过身来，昏暗的落地灯下，他的眸色带着刚刚睡醒的惺忪朦胧，纯真无防的像个少年。 和今晚在叶家的冷漠凌厉浑然不同。 “我在想，择日不如撞日。” “嗯？” 姜思依环上他的腰，“叶清平，我明天请个假，我们去民政局走一趟吧。” 久久没有答复传来，姜思依抽身后退去看，却发现叶清平神色有些滞愣，一双眸子凝在她身上，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你咬我一下。” 姜思依无奈的看着他伸到自己嘴边的手掌，轻拍了一下，揶揄道，“好端端的，咬你干什么。” “快点，咬一下。” 叶清平执拗催促的样子显然她不张嘴咬他一下，今晚就别想继续回去睡觉。 姜思依玩心渐起，推开他的手，却是踮着脚尖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因为重心不稳，这一口下去有些力度失控。 只听见叶清平喉结微动，嘴里吐出一声闷哼来。 “疼。” “知道疼，还要我咬你。”姜思依抬手拂上他脖子上刚刚留下的牙印，心里有些美滋滋。 盖个章，就是她的了。 “所以是真的了。” “什么是真的？” “我刚刚做梦，梦见我带你去了民政局。” “叶先生这么迫不及待啊……”姜思依弯了嘴角，眼里尽是调笑。 可她心头却很是沉重，今晚叶清平表明了态度便带着她抽身离去，因此她无从得知叶母等人的反应。 但既然暂时得不到叶家的肯定，那就先去得到国家和法律的肯定吧。 —— 第二天清晨，姜思依打电话给段启请假。 对于她为了照顾叶清平的身体迟迟不能全身心归队参与心脏再造项目，段启已经颇有微词了。现在叶清平已经出院了，她竟然还要请假。 “又请假？你辞职算了，叶清平也养得起你。” “我要是想要找人养，才轮不到叶清平呢。”姜思依嘟囔一声，翻看着网页上关于国内对于法定婚假的规定，“段启，领导，我现在请的是法律赋予我的婚假。” “婚假？”电话那段是嗓音略生疑惑，片刻后，段启低沉的声音传来，“姜思依，你想清楚了？” “当然。”姜思依瞧着手指上切割完美，晶莹剔透的钻戒。没有什么比嫁给叶清平，更让她确定了。 “呵……”段启冷笑一声，嗓音中很是不屑。 “段启，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但是，今天对我很重要，我不想一大早就听你的冷嘲热讽。” 姜思依的言辞让电话那端有片刻的寂静，正当她以为段启已经挂断了她电话的时候，又听到那边段启低沉的声音传来。 “叶清平在你身边吗？” “不在。”他去给他们煮早餐了，姜思依不禁吸了吸鼻子，椒香的煎鸡蛋味道，混杂着牛奶燕麦的味道，是他们昨晚商量的早餐品类。 对于她睡前随口呢喃的要求，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说吧。” “算了……你想清楚，那就去结婚吧，恭喜了。” 姜思依看着突然被挂断的手机屏幕，心里有些疑惑。段启欲言又止的，像是对她去和叶清平领证这件事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不等她走出卧室，手机便又响了起来，段启两个大字赫然亮着。 “还有事？”姜思依问。 “小十一，我给你看过他最新的病例吧。” “嗯。”从那晚叶清平植入人工心脏起搏器后，他所有的生命体征检查数据她都认真仔细的查看过，包括但不限于血糖血脂血红蛋白测定，心电图，24小时心电动态监测，超声心动图。 现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他的身体状况了。 “哦，那你是打算把你们柏拉图的恋爱关系升级为婚姻，然后如履薄冰的守着他，直到哪天变寡妇？” 段启的嗓音很是轻浮，说出的话却像是一块巨石砸在了她的心湖。 —— 早餐吃的很是沉默，一开始叶清平只当她是紧张，但她几乎写在脸上的心事重重让他心头有些不安。 “姜思依，你是后悔了？” “当然不是。”如果后悔，她怎么可能带上证件坐上他前往民政局的车。 “那你在忧虑什么？” “我有吗？”姜思依喝了口咖啡扯出笑来。 叶清平不语，却是亮出手机屏幕给她看。画面里，是她一边咬着勺子，一边神游天外的模样。 “还想瞒着我。” 姜思依深吸一口气，她这样心思浅显的人，想要瞒着叶清平这样的老狐狸，的确是有些困难。 但这件事情，的确是让她难以启齿。 难道她要直接告诉他，她就是在担心，万一结了婚他们两个人名正言顺的住到一起，日夜相处的总会不经意有身体上的接触。但是偏偏，他的心脏又承受不住…… 到时候，从来都习惯掌控一切的他会不会因此而懊恼失望，从而对他们本就坎坷的婚姻产生怀疑之类的。 是吧，一般男人在这种事情的“自尊心”都还挺强的。 叶清平也不会例外吧。 …… “小舅舅，小舅妈。” 带着帽檐的男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两人的咖啡桌上，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姜思依涂抹护手霜的动作一顿，大清早的杨一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一晃神，她挤压护手霜的力度就有点失控。 过量的护手霜无疑会让双手有些粘腻，姜思依略一思索，便对着身旁的叶清平喊道，“伸手。” 杨一凡微张着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讶异。 看着他那个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舅舅问都不问就听话的伸着手，任由小舅妈把她手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膏体，一点点地涂遍他的双手。 这个视觉刺激，比曾经看到小舅舅一脸荡漾的亲吻小舅妈还要让他震惊。 反正他是没有办法接受其他人把用不完的东西蹭到他手上来。 “挺香的，对吧？”姜思依微微抬起他的手凑到自己的鼻尖，满意的笑眯了眼睛。 杨一凡：“……”能不能注意点了，他还在这里坐着好不好！ “比约定的时间慢了十分钟。”叶清平收回手，垂眸看了看表，神色淡淡。“东西呢？” 姜思依看他们两人说话神神秘秘的，也顾不得自己方才的小心思，跟着看了过来。 只见杨一凡压低了帽檐，悄咪咪的打量着四周，等确认没有其他人看过来的时候，终于蹑手蹑脚的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课本，继而从里面又掏出了褐色封皮的证件来。 “户口本，小舅舅，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偷过来了。”杨一凡帽檐下的双眸神采奕奕，一副等夸奖的样子。 姜思依这下明白为什么叶清平早早出发，却愣是要拖着她来喝咖啡了。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说着，叶清平便收好东西牵着姜思依往电梯口走。 杨一凡也跟了上来，在姜思依背后低喃，“小舅妈，祝你和小舅舅结婚快乐。但是你们可千万不要张扬，不然我会被我妈骂死的。” 姜思依对他眨眨眼，示意他放心，杨一凡这才一溜烟的跑掉。 “叶清平，你昨天晚上……”姜思依眯着眼睛略一思索，昨晚在叶家的记忆忽然显现在她的脑海中。 叶清平一脸肃杀的语气说是要和长辈说话，把杨一凡赶到了二楼去。其实，是为了拖住所有人，好让杨一凡去偷户口本？！ 等等，她心疼了那么久，结果根本就是他设计好的一出戏吗？ 奥斯卡影帝都没有他演技高超吧。 叶清平看她暗戳戳咬牙切齿的模样，心头失笑，并非他不想把偷户口本的计划和盘托出，而是她演戏的能力实在是太糟糕了。 昨晚的桌面上，哪个不是人精。心思纯真如她如果知道，那就谁都瞒不过了。 “昨晚的话，半真半假吧。” “你表演的太好，谁分得出来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姜思依怎么会不明白他的考量，她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能真情流露，让人信服他的话。 只是理智上理解是一回事，但是感情上被欺骗的感觉总是让人不舒服的。 叶清平顿住脚步，他可不想还没领证，他们之间就有隔阂。 “你听清楚了，无论我那些话里那句假的，非你不娶这句绝对是真的。” “谁知道你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姜思依唇角轻扬，却还是嘴硬回了他一句。 “要我证明一下吗？”叶清平低头探了过来，呼吸轻柔湿热的喷洒在她嘴角，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姜思依心下微窘，关于他“自尊心”的念头又闪现在她脑海中。 不过他话音刚落，电梯便叮的一声停在了负一楼， 电梯门开，姜思依脸上略带娇羞的笑顿时僵硬。 与此同时，叶清平也站直了身体握紧了他的手。 第六十三章 纯情永恒 杨一凡眼皮一翻，低呼一声完蛋了。继而窘迫的压低了帽檐，整个人恨不得消失在电梯缝内，他白白祈祷了那么久，怎么还是碰上了。 “大姐。”叶清平敛了神色，喊道。 与此同时，姜思依立刻握紧了他的手。 “跟我过来。”叶清欢淡淡扔下话，便径直朝着车库深处走去。 “怎么办？”姜思依有些无措，比起叶清平骄纵的很明显的二姐，这个一直深入简出，露面不多的大姐更让她忌惮，哪怕对方看起来很是温柔贤淑。 叶清平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便带着她坐到了车内。 “一凡大清早鬼鬼祟祟的出来，就是给你送户口本。” “是。” “户口本是昨晚偷得。”叶清欢神色平淡，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大姐既然知道，是要阻拦吗？” “我拦得住吗？” “拦不住。”叶清平握紧了姜思依的手，谁都拦不住。 叶清欢轻柔的笑了起来，转过头来看着后座上的两个人，“既然拦不住，我为什么要拦。” 姜思依和身侧的叶清平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讶异。 “我如果要拦着你们，今早一凡别想从家里离开。” 说着，她缓缓朝着姜思依伸出了手，“姜小姐，谢谢你肯站在他身边。从今往后，我的弟弟就麻烦你照顾了。” 姜思依大脑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以为，叶清欢也是不支持他们这段关系的。 甚至在刚刚看到对方出现的时候，她都一度要以为今天这婚结不成了。 可是现在，对方却满眼信任，平静如水把弟弟交给她手上。 甚至打算亲自开车送他们去了民政局。 …… 拍照登记，叶清欢全程都站在一旁安静的见证着整个流程。 因为姜思依的国籍是美国，涉外婚姻的手续办理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叶清欢甚至主动委托了认识的朋友帮他们办理了加急。 等拿到鲜红的结婚证，姜思依的大脑还处在无法灵活思考的阶段。 “就这样？” 在和叶清平的关系上，她坎坷惯了。领证这件事进行的如此顺利，说实话，她都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加盖了公章的结婚证上，的确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和照片。 “叶太太，你这幅为难的表情，会让人怀疑你是被强迫嫁给我的。” 姜思依咬着下唇，叶清平之前也曾用叶太太称呼过她，但同样的称呼现在听来就是全然不同的感觉了。 现在，更像是一种期待她回应的邀请。 姜思依笑的有些为难，在美国开放的环境中，Honey,Sweetie,等亲密的称呼她都能张嘴就来。 可这些话一旦需要用中文说出来的时候，总会让她慎之又慎，含蓄的语言表达爱意无疑是非常郑重的。 一如用中文说“我爱你”的时候。 “谢谢大姐。”叶清平神色很是诚恳，也许是刚刚领了证喜在心头，他清澈的双眸里都带着笑意。 叶清欢点了点头，却仍旧没有发动车子，反倒是目光灼灼的落在了姜思依身上。 手心里，叶清平的手指轻柔的打了个圈。 还深陷在自己思绪中的姜思依立刻反应过来，面带羞赧，恭声道：“谢谢大姐。” 后座上，杨一凡面带得意之色的探出了头，“小舅妈，这下我可就是你亲外甥了，说好的……” 他话音未落，便被关上的车窗阻拦。叶清欢隔着车窗对着两人点点头，很快离去。 而叶清平则驱车送她去仁和历山分部。 是的，在他们结婚的当天，姜思依坚持要回去上班。 “我就给段启请了半天假。”她解释，很无力的语气。 叶清平微垂着眼皮，低低的应了一声，看也不看她只是专心的开车，只是车速开的比平时快了不止一个度。 姜思依看着车窗外飞速消逝的风景树，在心里叹了口气。 相处这么久，都领过证了，姜思依怎么还会看不懂他的心思。很明显，她的新婚丈夫，傲娇的生闷气呢。 “你就不好奇一凡刚刚说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他似是在问，但语气就是淡漠的像是只为了配合她聊天，而他事实上对此并不感兴趣。 “他打算在大学的时候报医学相关的专业，现在就让我有空帮他推荐一些相关的书籍。” “嗯，挺好的。”又是毫无波澜的语气。 姜思依这下无奈了，她总算深刻体会到乔妍说的，叶清平性情凉薄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起来很温和，但如果他没有靠近你意愿的话，谁也别想真的贴近他。 你瞧他对她说的所有话都有反应，但就是不咸不淡的直让她心头痒痒却无计可施。 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快要到历山了。 车子驶入仁和历山分部大门的时候，姜思依又向往常一样伏低了身子，缩在副驾上来避开门卫的视线。 等经过了监控口，姜思依抬头起来的时候，她毫不意外的发现车内的氛围更加低沉诡异了。 如果刚才叶清平还只是微微有些不满，那么现在她可以确定，他是不开心了。 也许是被她热烈又带着愧疚的视线长久的凝视着，叶清平终于抬手抚着她的脖子稍稍用力转动，姜思依的视线便只能落在前方了。 但是他的手却没有立刻离开。 叶清平的手先是轻巧的搭在她的脖子上，然后手指开始不安分的从脖子慢慢往下，像是给小动物顺毛一样从上往下随意的抚摸。 姜思依不自觉的想要缩脖子，他的指尖微凉，而她脖子处又最是敏感。 这一下又一下的，只弄得她脑中一阵酥麻感，连身体都不自觉软了下来。 身体软了下来，这心也就跟着一起缴械投降了。 车子刚稳稳的停在了车库里，叶清平就听见了副驾上姜思依迫不及待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的声音。 然后一颗脑袋就毛茸茸的蹭了过来，在他下巴上亲了又亲。 他略一垂眸，就瞧见身旁的女人眨了眨眼，双眸中娇俏的都是盈盈的光泽。 “不要生气好不好。” 这次，叶清平没有应声，而是垂头吻上了她送过来的唇。 耳鬓厮磨，姜思依的脸上很快染上了红晕，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但叶清平显然有愈演愈烈之势，姜思依只好趁着呼吸的间隙果断抽身。 再亲热下去，她冒着惹他不悦的代价回来工作的地方干什么。 “晚上我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好。”姜思依笑眯眯的答应。 叶清平又飞快的在她嘴角啄了一口，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笑意，“快去吧。” 姜思依略一晃神，趴在他耳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低声缓缓的说，“晚上见，老公。” 说完，又蜻蜓点水的在他下颌上吻了一下。 叶清平心头的那点本就不多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等他再看过去，方才还窝在他怀里的女人已经抱着包小跑着出了车库。 工作就工作吧，叶清平掏出车里红色的证件，无声的笑了笑，他都是有本的人了。 —— 第二天中午，姜思依正在实验室跟进项目的最新进展，意外的接到了叶清欢的电话。 她恰好有事来了历山这边，所以想问姜思依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姜思依接着电话面露难色，她当然是想要和为数不多认可她的叶家人一起吃饭的，但是她已经错过了很多的工作。 身旁的同事略一挑眉，示意她有事就先去吧。反正也快到午饭时间，这边也只是个收尾的工作。 姜思依这才连忙答应。 “冒昧来，会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叶清欢一身柔软飘逸的风衣，贤淑静雅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起来像个有内涵的艺术家。 “不会，总是要吃午饭的。” 闻言，叶清欢抬眸笑了笑，“来之前，我问了清平你喜欢吃的东西，所以刚才就自作主张的点了餐，希望你不介意。” “当然不会。” 姜思依心下了然，这样高档的餐厅出餐一般都比较费时间，叶清欢这是害怕会耽误她之后的工作，体贴的为她着想。 看着精致的黑椒汁浓郁的牛排，以及全熟的鸡蛋，姜思依心头微暖。 很显然，叶清平已经把她的喜好尽数说出。 “思依，我这么叫你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比起叶母的客气疏离的姜小姐，叶清欢这样叫她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思依，你见过这条银杏叶的项链吗？” 姜思依看着叶清欢手机上的图片，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不光见过，这条项链正悬挂在她脖子上呢。 “果然在你这儿。” 叶清欢收起手机，“一凡的父亲是珠宝设计师，这条项链就是他的作品。当时清平来看到设计图，就点名了要的这条。本来是要送去意大利展览的，但他难得开口，也就给了他。” 姜思依心头一惊，她本来以为这条项链只是他随手买的。没有想到，竟然是限量设计独此一条的。 他就那么随手送给了她，在她还没有正式成为他女朋友之前。 而更让姜思依心头久久不能平息的是，在方才叶清欢展示给她的项链设计图上，一串花体小字写着——银杏叶，坚韧与沉着，纯情之情，永恒的爱。 “还有你之前手上带着的那颗蓝宝石的钻戒。” 姜思依微微滞愣，也是他专程去问杨一凡的父亲点名要的？ 第六十四章 礼尚往来 “那颗宝石也有特殊的意义吗？”这话，姜思依问的有些生硬。活像是她只看到了宝石，却从没有想过背后的意义。 叶清欢嫣然一笑，“你不必紧张。” 姜思依心道怎么可能不紧张，她职业的特殊性不能随时戴着戒指，因此那枚戒指被她缝在了手术服的内侧，然后随手放在了衣柜里。 “在传说中，希望女神的原型就是一颗蓝色的宝石。我这么说，你懂吗？” 姜思依无声的点了点头。 他是想说，她是他的希望。 他又何尝不是她的。 “所以，那晚在你手上看到，我就知道他的决定了。” 姜思依这才明白，那晚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她摘掉手上钻戒的原因了。 “大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你可能误会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表明他对你有多深情。”叶清欢握着姜思依的手，“我是为了谢谢你，谢谢你愿意让他爱你。” “因为他的身体状况吗？” “算是吧。”叶清欢浅笑着拍了拍姜思依的手，“总之，我祝福你们。” “谢谢姐姐。” “对了，你们对婚礼有什么计划呢？” “嗯？”姜思依放下手里的叉子，神色有些疑惑。 “还没有商量过这件事情吗？”叶清欢抿了口红酒，“在这件事情上，我应该可以帮上一点忙。不知道一凡或者清平有没有给你说过，我是做婚礼策划的。” 姜思依苦笑一声，叶清平当然和她商量过这件事了。 昨晚上他来接她吃饭，便旁敲侧击的问了她喜欢什么样的婚礼，言语之间是想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给她的。 但是他们现在的状况…… 连领证都是偷出来的户口本，更谈何婚礼。 让叶母知道了，再大闹婚礼一场或者禁止任何和叶家有牵扯的参加之类的，她还是得为叶清平的心脏考量的。 姜思依脸上的为难之色没有逃开叶清欢的眼睛，她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姜思依的顾虑。 “委屈你了。” “不会。”她没有那么贪婪，她想要的是叶清平的情谊和法律上的认证，她都得到了，并不存在任何委曲求全。 “那结婚照呢？” 姜思依眼神立刻发亮。 结婚照到还是可以偷偷拍的，回头等她鼓足勇气给自己家里教导的时候也用得着。 —— 自从知道了叶清平给的订婚戒指的意义，姜思依便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随意对待了。 这会离开了医院，她便把戒指从手术服上拆了下来，戴在了自己左手中指上。 蓝色的宝石在车内晕黄灯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来。 “今天怎么这么喜欢它。” 姜思依侧身看着嘴角都噙着笑意的叶清平，她才不是喜欢这种碳元素组成的单质晶体，她是喜欢他的心意。 微妙的，未曾亲口言说，却踏踏实实存在的心意。 “大姐今天来找我。” “嗯，我知道。聊什么了？” “叶清平，我们周末去拍婚纱照吧。” 另一侧，叶清平侧眸看她一眼，神色暧昧不明，慢条斯理的沉声道，“再说一遍。” 听到他带着诱导和邀请性的语气，姜思依顿时对他的小心思心领神会。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 “我们周末去拍婚纱照吧，老公。” 最后的两个字，姜思依刻意拖长了语调，听起来缠绵又甜腻。 果不其然，叶清平脸上的笑意在听到这个称呼后愈发浓郁。 跟个小孩一样，得到了想要糖果就忍不住嘚瑟。 “礼尚往来，到你了。” “遵命，老婆大人。”叶清平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叫你女王大人。” 姜思依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她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才敢调戏他啊。现在倒好，戏谑不成反被逗弄了回来。 姜思依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顺手放下了车窗。 浅夜的凉风忽的吹了进来，姜思依舒服的呼了口气。时时刻刻注意着不要和他有太过亲密的接触，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闭上嘴不说，呼吸之间，眼神接触之间，都瞒不住，挡不住。 …… “咦，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姜思依仰头看往外看去，她工作的原因加上要瞒着叶家的一众人，他们决定都近段时间都住在她的房子里。 但是现在的行驶过的路却很是陌生。 “先不回家。” “那要去哪？” “秘密。”叶清平看她一眼，丢出这一句话就不说话了。 但是他的手却像是习惯性一般无意识的又搭在了她的脖子上，手指卷了她的长发绕圈，又松开。玩腻了，便安分随意的搭在她的肩头。 姜思依心头苦笑，他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很快，车子停在了一栋临湖的小别墅内。 院子里的五颜六色闪烁着彩灯，空气中是蛋糕烘焙的甜香味。 姜思依被叶清平带着刚一走进去，砰砰砰的几声就在小院子里响起来。 彩带落在姜思依身上，头顶却是因为叶清平的手护着没有沾上。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乔乔从黑暗中跳了出来，手里还是刚刚放过的彩带桶。“欢迎两位新人光临寒舍，真是让我这里蓬蓬生辉啊。” “是蓬荜生辉。”乔妍身后，是一脸冷淡的段启，他手里是香槟，衬衣半解，不紧不慢很是悠闲的说了句，“恭喜。” “就你懂得多。”乔妍嘟囔一声，翻了个很是明显的白眼，继而跑过来挽着姜思依的胳膊，把她从叶清平身边拉开。 “姜姜，你太不够意思了。领证都不声不响的，如果不是段启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我还打算给你办个最后的单身夜呢。” “不急，等办婚礼之前，你可以再办。”身后，叶清平嗓音清润，说的却很是坚定。 乔妍对着段启无声的挑眉，似是得意自豪，又似是对段启的不满。 “叶三真是被你调教的大气又大方，回头你得教教我。” 姜思依乐了，让她教乔妍去调教段启么，开什么玩笑，她自己面对段启都不自觉的发憷。 再说，什么叫被她调教的，难道叶清平以前不大方、不大气吗？ “怎么说？” 乔妍啧啧两声，举起她的手往灯光下放，“姜姜，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手上这玩意，能买到滨州最好地段的开发最好的房子啊。别人家都是拿来当传家宝的，叶三倒好就这么随意给你带着。” 姜思依这下就有点理解为什么叶母和叶清舞在看到她手指上的钻戒时脸色诧异难看，又明里暗里说她拜金看上叶清平的钱了。 换她，第一反应也是如此吧。 …… 几个人进屋，乔妍就指着最中央的蛋糕，“我亲手做的，恭喜叶三和姜姜新婚快乐。” 姜思依抬眸看过去，心头微动，乔妍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真是没有办法想象她能做出这么细致精巧的蛋糕。 倒像是段启的手笔。 姜思依的视线在那两个人身上绕了一圈，心里有了猜测。 今天下午段启可是早早离开了医院，没说去处…… 不会真的是段启动手做的吧，价值两百万美刀的昂贵的手做出来的蛋糕，她待会可要好好的尝尝。 乔妍准备了好一些游戏，但无奈他们只有四个人。 而叶清平，段启都是脑子极其灵活的人，再加上姜思依超强的记忆力和举一反三的能力，一圈圈玩下来只有乔妍一人输钱，罚酒。 到最后，乔妍几乎是处在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段启扶着乔妍上楼，留下了姜思依和叶清平两人在客厅里整理。 把剩下的半个蛋糕放进冰箱里，姜思依站在水池边清洗自己沾上奶油的手。 叶清平挽着衣袖，从背后圈住她。 姜思依猛地转过身来，却忘了自己手上都是水还没擦干，全甩在了他衣服上。 “这个姿势有点熟悉。”叶清平替她关掉水龙头，暗暗收紧了胳膊，“想起来，你还欠我一顿饺子。” 姜思依眨了眨眼，旋即想起来他是在说当时春节在纽约的时候，他用她答应的补偿换她陪吃一顿饺子。 “那你现在要吃吗？我刚看到冰箱里有，我煮给你吃。” 全天下，她唯一能做的可以下嘴的东西就只有煮饺子了，虽然会破皮。 “不吃，留着。” 厨房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眼里，留下清浅温柔的光泽，晃得姜思依微微有些失神。 叶清平抬手拂上她的下巴，低头凑了过来，滑腻温热的触感让姜思依头皮一紧，方才玩游戏时灵巧的大脑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依依，你到底瞒着我，自己在思索什么呢？” 空灵的，宛若天外来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诱惑着夏娃去偷食的禁果。 “我……” “连我也不能告诉吗？” 叶清平声音很轻，却循循善诱自带诱惑，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心底所有的秘密都分享给他。 姜思依抿着嘴，她的防线几乎要快被他击溃了。但是这件事，她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没有说，不光是因为太过难以启齿，更重要的她不想伤到他的心。 但现在看来，好像什么都不说会让他不安沮丧。 姜思依深呼吸，抬手贴在他胸前跳动的地方，“就……你知道吧，因为之前植入的人工心脏起搏器，是防止你的心动过缓的。然后……” “说重点。”叶清平贴近她，强迫她收起闪躲的眼神和吞吞吐吐的言语，“依依，从昨天早上开始，你一直忧虑的，是什么？” 姜思依猛地阖上眼眸，再睁眼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叶清平，我爱你，从我们没有发生关系的时候就爱你了。肉体上的关系对我们是锦上添花，不是必需品。所以……” 姜思依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你是担心……”叶清平眸色幽深，隐隐有一丝嘲弄深陷其中。 “不是！” 第六十五章 激荡迷失 姜思依急忙想要夺回话语权，她犹疑着迟迟不说就是怕表达不清楚让他误会。现在，他这样的反应，显然还是曲解了她的意思。 “我会证明给你看。” 嘴巴被他的掌心覆盖，姜思依整个人被他扣在怀里，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往楼上走去。 “叶清平，我们，我们不回家吗……” 被捂着嘴巴，她的声音从指缝中断断续续的漏出来。顺带着，呼吸间温热的气息也沾湿了他的手心。 当回家两个字落到耳中，叶清平微微冷着的脸一瞬间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他在干什么！ 姜思依若真是把那事看的比天还大，又怎么会冒着被人为难的风险果断的和他领证。 她忧愁了这么久不肯直说，是怕伤到他的自尊吧。 叶清平低头去看她，却猝不及防就撞到了她的瞳眸中。 湿漉漉、沾染了水光的眸子中，闪烁着的都是对他的担忧和关切。 “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他笑着说。 姜思依这下反倒是更担心了。 一般说自己不乱来的，往往都乱的惊天地泣鬼神，绝对的大手笔。 她是外科医生，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 乔妍家的客房在一上楼梯的拐角，叶清平一手推开门，一手带着她进入。 姜思依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弹性十足的床上，而叶清平的身躯则豁然沉甸甸的压了下来。 随着而来的，是他密密麻麻，轻一下重一下的吻。 或者说，是吸吮？ “叫我。”他嗓音微哑，说出的话仍旧强势的不容辩驳。 “叶清平……” “错了。” 姜思依一愣，没错啊，你不就是叫叶清平嘛。 晃神的功夫，肩头一凉，姜思依忍不住到吸了一口凉气。搞什么啊，亲就亲，上牙就过分了啊。 耳后痒痒的，是他趴着撩她的头发，湿热的呼吸弄得姜思依不自觉往床上更深处缩。 “叫我。”他又说了一遍，眼神幽深，黑黢黢闪着吓人的异样光芒。 “老公，老公，我错了，赶紧停下吧……”她凡人一个，长久的在浓烈的理智和汹涌的天性之间摇摆，很要命啊。 叶清平的眼中光芒更胜，他居高临下凝视着她，掷地有声。 “姜思依，我许诺过给你的幸福，一点都不会少。” —— 清晨，微光透过窗帘，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叶清平撑着身子，无声的看了一会仍旧在熟睡中的她，终于收回嘴角的笑意起身。 走廊里，两个彼此相熟的男人打了个照面，却是相顾无言一前一后往楼下走去。 段启抬眸扯出一个一闪而逝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叶总，早。” “早。”叶清平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心脏还好吗？” 正在查看冰箱里食物的叶清平略一愣神，“劳你关心了。” “应该的，我是你主治医生。”段启也不知从哪找来一颗网球，在手里把玩着。 “我有分寸。”叶清平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段启心头嗤笑一声，叶清平好意思和他谈分寸？ 当他是第一天回国接收诊治他吗。 “叶总，你知道为什么在我之前，你的医生都建议你清心寡欲，甚至完全避讳和你谈到这个话题吗？” 叶清平瞥他一眼，没回话。 段启本就没指望叶清平回答，很快自顾自的继续说，“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现在体会到他们的担忧了。” 叶清平冷笑一声，“我花那么多钱，不是为了换个人担忧我的。” “算我没说。”段启摆摆手，扭头往楼上走去。 —— 同一时间。 姜思依悠悠睁开眼，刚要伸个懒腰，却是一股腰酸背痛的感觉从身体各处传来，腿下尤甚。 垂手摸过去，身侧的被窝尚有一丝余温。 捡起衣服套在身上，姜思依一双腿软若无骨的朝着浴室走去。 等哗啦啦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打在她娇嫩却红痕点点的肌肤上，姜思依才终于吐出一口气。 累，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 闭上眼，昨晚的记忆顿时翻江倒海，历历在目。 他的手，他的唇。 轻柔的、花样百出的揉弄，却带给她最激荡最狂热的迷失。 …… 姜思依无力的倚在浴缸里，双手搭在边缘，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 直到有人推开浴室的门，关掉了头顶的花洒。 “依依，醒醒。”焦急的低喃呼喊，在而耳边响起。 姜思依无力的撩开眼皮，腾腾迷雾间，目力所及之处正是叶清平焦急担忧的眸色，他的手覆在她的面颊上，替她拂掉脸上的水珠。 “怎么睡着了。”叱责却宠溺的语气。 一瞬间，不知怎的，委屈酸涩的念头占据了姜思依的所有情感。 她的眼泪混着额前的水珠齐刷刷的落了下来，眼眶也是登时一片通红。 “叶清平，你混蛋。”姜思依用手撩着浴缸里溢满的水，泼向叶清平的脸，却在中途被他强势的握住阻止。 手腕被他控制着不能动，姜思依更是委屈了。 一边抽噎着，一边换了另一个自由的手继续泼水在他脸上。 这下，叶清平不躲也不阻止了，任由她从浴缸里撩水泼他。 直到他身上干净整洁的衬衫几乎全被水打湿，额前的碎发却湿漉漉的耷拉了下来。 “你干嘛不躲……”姜思依哭的更凶了。 叶清平失笑，半跪在浴缸前，抬手替她拨开肩头的长发，“我刚才躲，你就哭给我看了。” “你是在嫌我无理取闹。” 叶清平叹息，他哪敢嫌弃她，他只恨不得用尽浑身解数让她满意，好让她一刻也不会生出离开自己的念头。 不然，他昨晚那一番动作是为了什么。 姜思依抿着唇平复呼吸，他脸上是无可奈何却无限包容的笑意，让她觉得她确实在无理取闹。 事实上，她的确是。 获得了极度愉悦爽感的人是她，但是回过神来，她又为自己泪眼迷离的近乎癫狂的失神失态感到羞赧，只好迁怒与他。 稍稍回忆起自己娇柔媚眼的姿态，姜思依都觉得羞耻到想把自己埋在水里再不见人。 …… “叶清平，你保证，绝对不和其他人说。” “说什么……”叶清平定了定神，忽然就明白了她大起大落的情绪是哪里来的了。 原来，她这是恼羞成怒了。 “好，我保证，这是我们的秘密。”叶清平起身拿过浴袍，牵着她的手打算把她从水中拖起来。“先起来，别着凉了。” 姜思依却是死死抓着浴缸的边缘不肯起身。 “你出去，我自己来。” 她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明晃晃的提醒着她的疯狂颠浪，才不要让他这个始作俑者看到呢。 叶清平双眸意味深长的端凝在她脸上，淡淡的问，“你自己有力气？” 他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像是时光机，一下子就把她拉回了昨夜的潮热中。 “叶清平！” “好，你自己来。”适可而止，说着，叶清平就抬腿打算退出去。 姜思依却又喊住了他，叶清平刚一回头，一条干净干燥的毛巾就飞到了他脸上。 “擦干了再出去。”她喊道。 —— 半个小时后， “别闹，你离我远点！”低垭呵斥的女声。 “我带着口罩，没事。” “叶清平！”女人强装出来的严厉混着清脆悦耳的碗筷敲击声，实在是不具备任何的震慑力。 但她身旁的男人却因此恹恹的后退了一步，换了个座位。 “再退一步。” 乔妍揉着惺忪的双眼，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宿醉未醒，又被人拉着不知死活的缠绵了一夜，她浑身上下还在工作的器官就只有饥饿的胃了。 “乔乔早。”姜思依仰头有些尴尬的打了声招呼，却紧接着咳了两声。 “卧槽，姜姜你咋了，你声音怎么沙哑成这样……”说着，乔妍疑惑的视线便扫向了叶清平，“叶三……”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被叶清平冷淡的目光瞪着，乔妍立刻一摆手。不管就不管，人家夫妻一体，神仙打架，她干嘛掺和。 “水饺还有么，饿死姐姐了。”乔妍翻箱倒柜，一无所获，反倒是垃圾桶里有一些凉掉的水饺。 “砰砰。”姜思依敲了一下桌面，挑眉示意叶清平起来给乔妍煮点水饺。 叶清平轻笑一声，坐的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他又不是厨子，谁的早餐都要负责。 “没了吗？”乔妍弓着鼻子嗅着空气里残留的水饺的香味，一双被饥饿支配的双眼聚精会神的看着叶清平，问的有些心酸。 “冰箱里有昨天剩下的蛋糕。” 乔妍：“……” 还有没有天理了，她在自己家，找不到任何热乎的食物可以吃。 “出去吃。”段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餐桌前，搂了乔妍就往外走。 姜思依也连忙收拾东西，耽误了这么久，再不快些她很有可能会迟到。 但身旁，叶清平的声音却缓缓传来，“她生病了，请假。” —— 仁和医院耳鼻咽喉科室内。 姜思依满脸羞红的垂着头不肯看人，她只是嗓子有些沙哑，叶清平就压着她来看专家号。 当医生询问最近的情况时，叶清平很是淡定的说，“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结果一通检查下来，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她用嗓过度导致音带受损。 用嗓过度…… 姜思依双手盖住自己烁烁发烫的脸，眼前却久久回荡着医生意味深长的眼神。 同是医生，她也在不同科室轮过岗，怎么会不明白那欲言又止却暗自发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六章 有主的人 出了就诊室，叶清平便兀自摘下了口罩，脸上也露出了平静放松的笑意。 “戴上吧你。”姜思依低声道。 “不会传染，我戴它干什么。” 姜思依白他一眼，虽然她只是嗓子疼，但是万一扁桃体发炎，引起了其他症状…… 万一发展成感冒等会传染的病，他身体哪受得了。 但是刚刚才被嘱咐过尽量少用嗓子，姜思依也无心和他解释这么多。 顿了顿，姜思依停下了脚步，嗓音很低但气势很足，“叫你戴你就戴，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叶清平垂眸一笑，“好，听老婆的。” “这两天都离我远一些等确认我没事再说”姜思依淡淡在平板上打下这句话。 “再说什么？” “叶清平你讨打是不是” 看着平板上她一字一字却雷霆万钧的敲出这几个字，再看她脸上好不容易消散的绯红隐隐有爬回来之势，叶清平连忙收手不再逗她。 凡事都过犹不及，逼急了，姜思依真有可能借着生病怕传染给他的借口，躲回工作的地方。 “走吧老婆，先送你去上班。” 姜思依点点头，迟到总比不到好。 顺带也就干脆无视了他挂在嘴边的老婆来老婆去的称呼。 但走了两步，她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机拉在了刚在的就诊室内。 “你先去开车，我等下直接去楼下找你。” 说完，姜思依就抱着平板拔腿往回走，她可不要再和叶清平一起面对刚才的医生了。 只是一回头，姜思依便觉得眼前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像是没料到她突然的转身。 姜思依眨了眨眼，确认大清早的仁和楼道内并没有其他人。 她声带受损到出现幻觉了？ 不会。 声带而已影响不到大脑。 姜思依心头一阵恍惚，脑海里又浮现了昨夜让人面红耳赤的场景来。她叹了口气，曾经有医学研究表明，身体上太过极端的欢愉往往会给大脑带来不可预料损伤。 而昨夜她的大脑便如同自由落体一般，丝毫不受她的控制。 简而言之，酒色误人啊…… 姜思依瘪瘪嘴，心头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决不能让他这么放肆了。 上车的时候，叶清平正不知正在和谁在通话。但他舒展的眉头和轻快的语气则告诉姜思依，这通电话的沟通让他心情更上了一层楼。 姜思依安静的扣好安全带，也不打断他，兀自插上耳机埋头看自己的平板。 很快，耳机被摘下。 “你不问问我刚刚在和谁通话？” “谁？”姜思依浅笑一声，顺手点着他额头，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亮一些。 刚要开口，却被他拦了下来。 “打字说。” 很快，屏幕上缓缓跳出一行字。 “叶清平你已经是有主的人了！！！” 回车，又是一行字跳出来。 “谨记叶太太我是学医的！！！” 姜思依眯着眼睛一脸邪笑，手里则是摆出了标准的握手术刀的姿势。 叶清平侧眸浅笑，姜思依一个从来打短消息不加标点的人，加了三个惊叹号。不得不说，他很满意。 “大姐要是知道沟通一下拍照事宜会搭上命，会不会后悔接咱们这个单。” 他话音未落，姜思依手里的平板上很快跳出一段符号，“……” 顺带附上了她的白眼。 对此，叶清平表示很开心的照单全收。 —— 这周过得很快，借着“生病”的缘故，姜思依得以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 反正任何人来和她聊天，她都指一指自己喉口，示意对方自己声带受损不方便说话。而大多数人，显然是没有耐心等她一个个敲字出来的。 当然，叶清平例外。 他似乎很享受看她一字字的在平板上敲下要说的话，甚至饶有兴致都存了下来。 重要的是，她虽然在口语上交流无障碍，但有时候打起字来却很是困难。 这时候，叶清平就会很愉悦的过来教她。 用他的话来说，颇有种红袖添香的感觉，他很喜欢。 周五下午，忙碌一周的团队纷纷告辞从医院离开。踏着落日的余晖，姜思依也被叶清平接回了家。 “明天去？”敷着叶清欢送来的面膜，姜思依慵懒舒服的躺在沙发上小睡。却不想这一睡，再醒过来已经是天亮。 叶清平正坐在她身边翻看杂志。 “几点了？”姜思依又阖上了眼睛，回笼觉太磨人了，要是时间还早，她一定得再睡一觉。 “十点多了。” 耳畔，叶清平淡淡的嗓音混着纸张翻动的声音传来。 “哦……”姜思依低喃一声。 却在片刻后，猛地坐了起来，神色惶恐慌张。 “叶清平你怎么不叫我！”和叶清欢约好的时间就是十点，她要是迟到了会让叶清欢怎么想她啊。 姜思依手忙脚乱的找衣服穿，却一抬头就发现成套的衣服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在了她手边。 …… 等两人手牵手到达婚纱摄影中心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钟了。 叶清欢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姜思依讪讪的笑了两声，很是诚恳，“大姐，对不起，我们迟到了。” “没关系。”叶清欢柔声安慰她，却转身对着叶清平，眼里似有责怪，“你也是，让我等也就算了……” 姜思依眼眸微动，顷刻便明白了叶清欢的意思。她是以为，他们迟到是叶清平的原因。 姜思依眯着眼，趁着叶清欢不注意飞速的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以示感谢和奖励。 “谢谢老公。” “为老婆背黑锅，责无旁贷。” “又来了你。”姜思依推开他，心里却是欢喜。在他的家人面前，他对她的维护总是一丝不漏的。 姜思依心头思索，也许过段时间也是时候打他去见见她的家人了。到时候，她也一定会这样维护他的。 步入悠长的走廊，偌大展厅里悬挂着数十件礼服。 “时间有些紧张，暂时就调过来这些衣服。你们先试试，如果不喜欢我再让人安排。”说着，叶清欢身旁的助理拉开了落地镜对面的帘子。 姜思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那几件悬挂着展示的，只是沧海一粟啊。 叶清平松开手，缓步走上前，定定的在一件鹅黄色的轻纱面前顿住了脚步。 “这件。” 叶清欢立刻笑了起来，低声在姜思依耳边道，“这件，是清平一早就看上的，很适合你的气质。” 一早？有多早？ …… 不得不说，叶清欢的业务能力非常强大。 姜思依本以为，婚纱照的拍摄就是一场在摄影师摆弄硬凹下的大型尴尬现场。但从他们换好礼服走入拍摄地，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自在。 渐渐的，姜思依也完全的放松了下来。 “叶清平，你想不想拍一些特别的。” “听你安排。” 姜思依对着身旁存在感几乎为零的摄影师和打光师们打了个响指，示意对方跟上自己的节奏。 “闭上眼睛，” 叶清平眉头轻挑，“要做什么……” 姜思依抿了下嘴刚露出一丝不满，他就立刻闭上了眼睛。 等了很久，脖子上终于探过来一双温热的手。显然，刚才她迟迟没有动作实在暖手。 叶清平睫毛微动，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唇上却豁然一暖，又很快退开。 与此同时，那双本搭在他脖子上的手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叶清平可以感受到，他衬衫上的领带一松，然后缓缓滑落。 眼前从暖红色变暗，叶清平能感受到眼皮上被覆盖了一层布料，随着脑后的打结，他的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清甜熟悉的发香味从胸前钻入鼻腔中，叶清平可以感受到她的脸正不留缝隙的贴在他的胸前。 “叶清平，你能听到我传递给你的心跳声吗？” 越发加快的心跳声借着交接的肌肤和骨骼传递过来，叶清平低低的应答了一声。 “那是我爱你的声音。” 突然起来的表白让叶清平不禁嘴角轻扬，他明白，怀里的女人实在借此告诉他——信她。 他所有看似沉稳实则不安的情绪，她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用他曾经做过的信任游戏告诉他。 无须不安。 她心脏的跳动声就是爱他的证明。 叶清平忽然就不想考虑还有人在旁围观了，他干脆利落的摘下眼前的领带，绕过她的腰，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俯视着她略带惊愕的面容，叶清平低头重重的吻了下来，凶猛，侵占，带着决绝的强势，叶清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夺取着她的呼吸，在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 一切都出乎意外的美好，如果没有叶母等人的突然闯入的话。 当一张加盖了公印的文件纸甩在脸上时，姜思依几乎惊愕的来不及反应，便被叶清平搂在了怀里，顺带隔绝了叶母的咄咄逼人的视线。 “叶清平，这就是你说的成熟行为？！” 叶母的胸口大幅度的摆动着，身上得体的小西装也微微有些凌乱。 叶清欢站在一旁，脸色也并不好看。 “妈什么意思。”叶清平神色淡淡，对叶母的质问和叱责仿佛早有准备。 “我什么意思……你偷户口本去办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这个母亲。要不是你舅舅的以前的朋友上门来恭喜我，你打算瞒着家里多久！” “我从来没有试图隐瞒过谁。”叶清平的情绪没有一丝的波动，“我早说过，要娶她的。” “你，你是要气死我才满意吗？”叶母声音隐隐带了哭腔，但出身优渥的她却仍旧保持着那份庄雅。 “妈，您先消消气。”叶清欢挥退了摄影师，上前想要扶住叶母，却被一把甩开。 “哼，你也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却和他合起火来瞒着我。” 第六十七章 你还有我 叶母的指责让现场的气氛降至冰点，叶清欢脸上嘲弄讥讽的冷笑让姜思依大气都不敢喘。 “妈，难道清平一生的幸福就比不上您可笑的控制欲吗？您到底想怎么样，看他孤独一人从叶氏大楼跳下去摔个血肉模糊您就满意了。” “原来我的女儿，就是这么看我的……你现在是在怪我当初拦着你嫁给那个流浪汉了吗！” 叶清欢像是被戳住了痛处，眼角微不可查的抖了抖，她冷淡一笑，“您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我还能怎么想。”叶母抬手指着叶清平和叶清欢两人，语气中满是失望，“你们可真是长大了，有样学样。” 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了，姜思依想也许不光是她的缘故，这个家庭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叶清欢仰头看了会清朗的天色，拿过了腰间的传声机，“保安。”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被这两个字泼了一瓢热油。 “赶我走，你有这个资格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 姜思依被叶清欢护着前往休息室，她一再回头想要查看身后叶清平的状况，却被安慰放心就好，叶清平早有准备，他会处理好一切。 入夜，姜思依坐在自家吧台捧了杯热牛奶。但直到热气消散，她也没有喝一口。 叶清平还没有回来。 她发了消息给他，但一直没有回复。 一个小时前，他的手机甚至处在了关机状态。 姜思依更担心了。 如果一开始叶清平坚持要和她在一起，叶母只是不同意的话。那么他们偷户口本去登记结婚的行迹，显然触动了叶母的底线。 她猜测，叶母大概是要用一些强硬的手段来让叶清平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比如，经济手段？ 当他失去了金钱名利之后，又有什么底气和叶母对着干。 一阵寒风吹来，姜思依站起来关上客厅的窗户，一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 惊愕转瞬即逝，喜悦涌上心头，姜思依一拥而上，抱住了他。 …… 姜思依热了牛奶给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他喝完。完了，还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 “老婆，要是我从今天开始一无所有，可怎么办。” 他声线有些颓唐，姜思依一听，只以为自己的猜测成真，顿时一阵的心疼。她比谁都清楚他为了企业付出的努力。 叶清平看似随意，大多数日子里甚至有空接送她上下班，但她卧室里渐多的财经杂志和她看不懂的报表无疑都是他工作的证明。 他甚至病发都不允许助理叫救护车，只为了稳定叶氏的股票，不会因为他的身体状况突变遭遇大跳水。 “瞎说什么呢。” “我没有开玩笑。万一我真的没钱了……” 叶清平摆手，现实摆在他们的面前，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而且可能来的很快。 “那我肯定马不停蹄的和你离婚。”姜思依埋在他怀里低声笑，“你都没钱了，我还纠缠你做什么。当然趁着还年轻，赶紧找下家。说不定和你结过婚，还能让我多一份筹码呢。” “就这么狠心？”他伸手挑着她的下巴，忍俊不禁。 “那可不，不狠心点怎么开膛破肚。”姜思依边说，却是把他抱得更紧。 静了片刻后，她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很轻但很坚定，“没事，你不会一无所有的，你还有我。” 叶清平低笑两声，“你是在暗示我可以吃软饭？” 听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姜思依不禁舒了口气。 她知道，真让叶清平把自己辛苦打拼下来的万里江山拱手他人，他心里不可能不烦闷的。 换谁，都很难一点波澜不起的接受这份落差。 “你是我的专属主厨嘛，我好歹还有一份手艺，养活你总不是问题的。” 说完，姜思依却是从他怀里跳开，一溜烟的关掉了家里所有的灯，只留了吧台功率最小的一盏。 叶清平略带诧异的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暗自发笑起来。 “笑什么嘛，从现在开始就要学会开源节流，开这么多灯，浪费。” “这么暗，你习惯的了？”叶清平长臂一伸，重新打开了客厅的灯。 姜思依偷笑一声，也不介意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我就装装样子，你知道的，不开着灯，我会不舒服。” “嗯，我知道。” “叶清平，你要不要从现在就开始学英语啊。” “嗯？”叶清平对她突来的想法有些不解。 姜思依瘪瘪嘴说的有些犹疑，“如果你被夺了权，我猜我在仁和医院也工作不下去了。但是国内其他医院的话，薪水实在……” 她一个人还好，凑活也能过下去。但叶清平一看就是没过过苦日子的，想保证他们的生活质量，只有她回美国去。 “到时候，你可能得跟着我私奔到地球的另一端去。” —— 如姜思依所猜测，叶母的确想要用经济手段来遏制儿子的胡来。 丈夫离世之前留下的遗嘱里，整个叶氏的股份和资产，一半本就是身为妻子的叶母本人，另外一半属于叶父的则分为四份，分别留给了叶母和叶家三个姐弟。 换言之，虽然叶清平一直享有叶氏的实际运营权。但真正的控股决策权却在叶母手上。如果她愿意，她随时可以召开董事会废掉叶清平总裁的职位。 但正如叶母没有料到叶清平能把叶氏发展到今日之地位一般，她一样没料到自己的儿子在短短三个月内大刀阔斧，将资产拆分重组，再购入散户手中，不着痕迹的将超过半数的股份收入囊中，从而成为叶氏真正的控股人。 “是我小看他了。”冯刚微冷着脸，抬手安慰自己气到发抖的姐姐。 “我养大的孩子，现在却联起手来对付我。” 如果不是白纸黑字的文件，她绝对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能这么狠心的掏空自己。 三个月，那就是说，从那次被关起来之后他就着手开始准备了。 这么大的动作和周期，却瞒的一丝风都不透，冯刚也不知道对这个外甥儿，自己该生气还是该欢喜了。 “姐，你也别生气了。就算清平不搞这些动作，你也没有办法轻易控制集团的。” 他力挽狂澜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手底下的管理层骨干都是多年心腹，哪是凭着几张原始股份就能随意夺走的。 到时候再逼急了，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资源和人脉都带走，另立山头，大家哭都找不到地方。 “清欢也参与进来了？” 叶母点点头，最让她生气的正是叶清欢。 也是今日她才知道，本属于叶氏子公司的婚纱摄影中心也在一番运作之下脱离集团控制，完完全全成了叶清欢的私人财产。 这也是今日她能够眼也不眨的让保安把叶母请出去的原因。 “这个再找回来的孩子，就是怎么也养不熟。这么多年，我都觉得她还在想着当年拐卖她的养父母，你看她当初找的对象穷酸的不就是跟那对夫妻一模一样……” “姐姐，”冯刚皱眉，打断叶母的话，“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尤其，不能在清欢面前说了。” “我知道，我就是一时气急。”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叶清平虽然任性，但到底还是把他们当做长辈的。之前借着冯选宁给他使绊子，但后来到底还是让他安然无恙的出来了。不仅如此，还给了一些冯选宁政途敌手的资料。 因此冯刚也很为难，从内心深处，他并不想和外甥儿闹得不愉快。 真枪实弹的兵戎相见，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叶母敛了神色，“也不知道哪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清平就是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 “你别急，已经托人去查了。就是对方资料不在国内，要花费时间久一点。” “那总要她先丢了工作才行。一想到她那样的女人在我亲手筹建的仁和医院工作，我就……” 她当初建医院是为了给儿子治病，可不是让随便什么女人借着这个地方攀高枝的。 “难啊，清平护她护得紧。我查过了，整个相关的医疗系统都是他手底下一个副总裁在全权负责，那人又是个硬骨头。” “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登堂入室，到以后再侵吞了整个叶家。” “办法倒是有，就是有点……”冯刚吞吞吐吐，有些犹豫，毁人前途的事情，做起来总是有些损阴德的。 尤其，据他了解，姜思依还算是个天赋出众的医生，在整个仁和心外的团队中风评也还可以。如果没有叶清平这档子事，她以后会成为医学业界大牛也未可知。 但这姑娘，就是太贪心太冒进，急功近利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我不管是什么办法，我对付不了清平，我还奈何不了一个黄毛丫头吗。” 冯刚这下开始后悔了，她这个姐姐一生顺遂，从千金小姐到名门贵妇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做事会有点不择手段。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退路了。 他不帮忙，难道让她不知轻重的乱来吗。 “您放心，最多一周，我会让你看到效果。” “我不光要她不能在仁和工作。”叶母眼眶格外的狠厉，全然没有往日里的豪门太太的典雅。 冯刚扯出一丝笑，“姐姐放心，我总会让你满意的。” 第六十八章 彻骨怜惜 姜思依觉着自己很是善解人意，自从知道叶清平可能一朝穷困潦倒，她就更重视自己的工作了。趁着仁和还没有解聘自己，姜思依几乎是商业间谍一般疯狂地掌握团队的进展，好确保回到美国求职的时候有更大的筹码开条件。 连段启都对她全身心投入的状态惊倒，不过他并没有多问。 当然，她也尽力的协调自己的工作计划，能带回家做的绝不多留在医院一分钟。叶氏高层的震荡已经上了新闻头条，她总怕他待在家里胡思乱想。 毕竟，这人可是说过“一跃而下”“飘然飞升”这类虽然半真半假但还是足够惊悚的话。 但让她意外的是，叶清平并没有任何的郁郁寡欢，他甚至连紧张的情绪也没有多少。 想到这里，姜思依就更心疼了。 他定然是不想让她担心以及，他从来都信誓旦旦的说会护着她，这会儿深陷沼泽，强装淡定也不肯在她面前露怯吧。 这天，姜思依难得早退，却意外在家门口碰上了陈迪。 “叶太太好。” 上一次见面，陈迪还是叫她姜小姐，这一次叶太太的称呼就叫的顺畅自然，果然是叶清平亲自选择的助理。 “你好。”姜思依收回钥匙，跟着进入电梯，“他怎么样？” “您是说，叶总吗？” 姜思依点头，“你别告诉他我问你了。我知道他肯定不太好过，但他又不肯和我说，所以……” 陈迪心里疑惑，虽然集团的确是牵扯内斗，但早有准备的叶总显然掌握了足够的主动权，目前也立于不败之地。 但眼前叶太太的神情，却很奇怪的非常担心。 电梯到底，叶清平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姜思依只好放了陈迪离开。 一接通，那边传来她熟稔的声音，“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吧，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吧。或者，我们外面吃，也出去散散心。” 那端，似是纸张翻动的声音停了下来，姜思依立刻推开了门。 四目相对，叶清平首先开了口。 “今天怎么这么早？” 姜思依扔下包，照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偶尔也是要偷懒早退的嘛。” “出去吃？”她又建议。 “家里做吧，出去麻烦。” 姜思依心想，明明家里做才更麻烦吧。但到了厨房，却发现叶清平早就准备好了所有的食材，只需要下锅煎炸炒炖其中一项就可以了。 晚上两个人对坐在餐桌前，宛若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闲话家常。 “我今天回来路上碰上你助理了。” “嗯。” “她是来给你汇报工作？” 叶清平抓着筷子的手一顿，戏谑道，“怎么着，叶太太还怕我背着你干出点风流事。” 姜思依瞪他一眼，“有主的人！” 叶清平脸上笑意更浓，“明白明白。” 姜思依原地又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既然他不想让她担心，那她就干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总之，天塌下来，也还有她一起顶着。 但是终究还是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对面的他一眼。 谁知刚刚好被一直盯着她的叶清平抓了个正着。 只是飞快的一眼，姜思依就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了，连忙转移话题。 “今天这凉菜拌的不错。” “喜欢就多吃点。” 不知怎么，姜思依总觉得他这话里含着无限的酸涩，就好像他如今的价值只剩下了给她做一顿还算可口的晚餐了，她要再不多吃点他得多失落啊。 看着眼前姜思依埋头扒饭的样子，叶清平心头不禁生出一丝暖意来。 她大概都没有注意到她拼了命往嘴里塞得，正是她平日里最讨厌的，需要他再三哄骗才肯吃上一点的绿色蔬菜。 现在，却为了让他好过一些，而强迫自己吃下不喜欢的食物。 叶清平心头一叹，脑海中浮现的是刚刚她小心翼翼偷看他的眼神。 那双闪烁着光泽的眸子里，是执拗彻骨的怜爱和疼惜。 从因为身体原因而被同情的目光包围，到后来他隐瞒病情、杀伐商场无往不利，公司上下几乎所有人包括他的家人，看他的目光多变成了信任和敬畏。 包括如今他壮士断腕，试图和家里彻底划清界限，整个商圈赞叹有之，嘲笑有之，信任有之，说他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也有之。 唯有她，怀着怜惜的目光担忧他。 曾经，她也在认识到他凉薄本性的时候用冷漠防备的眼神无声的疏离着他，在看他恃强凌弱蹂躏根基不稳的小公司、再展开并购时感概鄙视他无商不奸，真是吸血鬼资本家。 但是此刻，坐在餐桌前，她却故态复萌，浑然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用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怜爱目光凝视着他。 —— 吃过晚饭，姜思依主动收拾碗筷。 “我来，你去休息。”叶清平挽起衣袖，按住她的动作。 “这怎么行，你做饭来我洗碗，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嘛。”再说了，她也就是把碗筷扔进洗碗机而已。 叶清平也就随她去了，自己坐回吧台看未看完的资料。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叶氏到底是他父母亲一同创立的，公司里还是有不少积威甚深、难缠又不得不尊重的叔叔伯伯们。 他的母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聊一些当年的情谊，还是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姜思依洗过澡就很快回了卧室，等过了很久月色凝辉，身旁的床上才躺下一个人。额前落下了个细密的轻吻，姜思依顺势滚到了他怀里。 紧紧相拥，一夜无梦。 …… 清晨，太阳缓缓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叶清平翻了个身，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连余温都所剩无几。看了看表，才七点多一刻。 醒的这么早？ 顺着卧室门缝看过去，一丝亮光从客厅外传过来。 “早。”吧台之上，她眨了眨眼，笑道。 叶清平瞟她一眼，也不回答，径直往她身边走去，抬手就摸上了她的笔记本底端。 微微发热，显然是运作了很久了。 叶清平坐过来，把她扣在怀里，打开电脑的运行状况一看。果然，已经开机三个小时有余。也就是说，她至少在四点多的时候就起来了。 “你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 “睡不着，就起来工作。召了我这么认真负责的员工卖命，叶总是不是该为自己的眼光点个赞。” “找了个拼命工作只害怕我破产的老婆，我还要为自己的眼光点赞吗？”说着，叶清平眼角余光飘过电脑屏幕上的聊天窗口，神色不动。 姜思依心头一惊，片刻想起来他的英文应该没有好到可以看懂她诡异复杂缩写以及专业医学名词的地步，心下微微放松。 叶清平却是没办法继续云淡风轻。 他老婆正在计划给他买美帝的商业医疗保险，只担心他以后连做手术的钱都没有。 叶清平说不上自己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他只觉得自己可能太沉得住气，也太低估了她对他的担忧和关爱了。 —— 一个小时后，陈迪准时出现在姜思依家里。 她是在晨跑途中接到叶清平电话的，那端叶总用很不耐的语气告诉她，立刻把所有叶氏旗下相关的组织架构重组方案以及他个人资产证明拿过来。 对于顶头上司突然的要求，陈迪来不及多想，只淡定的回了声好的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来之前，她还有些担忧是否一夜之间出了变故，需要叶总大清早叫她过来。 但好像，她想多了…… 陈迪悄无声息的离开，姜思依则被按在了吧台上，听他条理清晰的解释她手里这份尚且绝密的方案。 尽管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金融和经济知识，只是在大学辅修过相关课程，姜思依还是很快弄清楚了他的大致意思。 被动挨打，失势被废，不存在的。 叶清平根本就是一头隐藏很深的狼，他怎么可能给别人留下算计自己，而毫无反手之力的机会呢。 姜思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却忽然想到，他们急着结婚登记，根本没有签署婚前财产协议也没有任何的财产公证。他这么一动，万一到时候离婚…… “笑什么？” 姜思依收起自己脸上狡黠的笑意来，抬手指着他的鼻子，“叶清平，我现在可是知道你的底细了。你以后要是敢变心，我就立马和你离婚，拿走你一半财产，从此锦衣玉食高枕无忧，再包养个小白脸气死你。” 叶清平登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这笑，一部分是笑她天真，如果他铁了心和她离婚，多得是办法让她一分钱都拿不到。另一部分则是笑自己，听她开玩笑说离婚，他都没出息下意识的心头一抖。 “养小白脸，嗯？” 下巴被挑起，只见叶清平微眯着眼睛，语气带着一股邪气，“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份雄心壮志。” “那可不，你看最近天天挂在微博热搜的那个演民国戏的小生，我就挺满意他的。” “再说一遍你。” 姜思依哈哈一笑，偏头就往卧室跑去。 一边跑，还不忘拿着手机打开微博界面找照片给他看。 明明就胜券在握，却一点也不显山露水。白白害她担心了那么久，还吃了那么多苦兮兮的菜叶子，不气气他怎么成。 两个人一同倒在床上，姜思依翻到搜索栏正要敲关键词，却意外看到热搜条目里有一条涉及医疗纠纷。 出于职业相关，姜思依立刻把找图的事情放在一边，点了进去。 第六十九章 猜测成真 热搜的主内容是由滨州本地一家报纸的新媒体账号代发的头条文章。醒目的标题写着：独家采访，滨州少女命悬一线——黑了心的“白衣天使”。 看到标题上滨州二字，姜思依猛地坐了起来。 再往下看，文章是以一个母亲的视角哭诉自己的女儿患有心脏病，在滨州市医院就诊后，确认是主动脉狭窄并进行了手术。但是手术后女儿并没有好转，反而病情更加严重。 她怀疑是做手术的女医生公报私仇，故意残害她女儿。因为她的丈夫曾经得罪过这名女医生。她试图向医院举报求证，但是频频被打发，无奈之下只好上网求助，希望广大网友能帮她。 文章写得声泪俱下，也附带了各项证明。 其中一项重要的支撑就是女儿最新的心房的破损造影分析图。 姜思依点开大图，的确，这样的伤口有极大地的可能是在手术过程中医生操作失误造成，但也不排除是患者本身的问题。 姜思依心头暗叹，也不知道是哪个同仁如此惨淡。 如果一般的手术失误还好，没有哪个医生能确保自己一生都没有任何的失误，而且这也不是不可以补救。但这篇文章之所以能够引起巨大的传播，很大原因是文章最后母亲针对性很明确的怀疑。 这年头，公众对于医护人员的信任本就不高。巨额的手术费之后人还没好，再加上可能牵扯私人恩怨，这医患矛盾就更没有缓冲之地了。 这一点，也很清晰的反映在了评论里。 热门评论上，辱骂医生和讲述同样被坑的患者不在少数。寥寥几条呼唤冷静和追寻真相的，也被挂上了水军的称号，淹没在网友愤怒的火海中。 同为医生，想一想当初做住院医时的高强度工作，姜思依不免觉得有些悲凉。 “看的什么？” 姜思依一愣，视线对上平躺在床上的叶清平，立刻关掉手机扬起笑脸，“没什么。” 叶清平轻撩眼皮，视线不轻不重的撩拨着她。 “好，我说成了吧。”姜思依抓住他的手，亲了一口，“我就看过了网上的图，再看看你，突然觉得他长得没你好看。” “他比我好看也没用，我是合法的。” 姜思依：“……” 两人闹了一通，转眼已是十点多。陈迪打电话过来提醒叶清平稍后有和外企负责人约好的视频会议。 姜思依则自告奋勇趁着他开会的时间出去逛超市。 叶清平当然是不乐意的，他之所以约了视频会议，就是想多陪她一会。私心里，他是计划让她以妻子的身份，慢慢出现在他的事业中的。 潜移默化，凿木成舟。 到时候所有人都习惯了她的存在，那一星半点的反对声也就不足为虑了。 “晚上我再陪你一起去。” “我要自己去。和你去，你又买一堆我不爱吃的东西。”姜思依拱了拱鼻子，眉头轻皱，眼里都是对昨晚吃掉不喜欢的蔬菜的不满。 “好，交给你。你也可以买一些我不喜欢吃的东西。” “这我擅长，你放心。” 邻近中午，超市里人渐多。姜思依满载而归，拎着袋子从地下一层的超市走出来后，却意外在商场一楼发现了熟悉的珠宝品牌专柜。 不久之前，她给叶清平买的求婚戒指就是这个牌子。 那会，她刚确定了自己要和他坚守的心思，在市医院做完给文哥女儿的心脏瓣膜修复后便直接跑去买了戒指。 想到这里，姜思依心头咯噔一跳，她登时顿住了脚步。 滑开手机，点击微博，姜思依再一次阅读了一遍微博热搜里的头条文章。 十二岁少女，心脏瓣膜置换术，女医生，滨州市医院，所有的关键词，甚至连时间线都出奇的吻合。 世上会有这样精准的巧合吗？ 姜思依心渐渐下沉。 —— 周末的市医院繁忙更胜平时，姜思依在车库绕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停车位，只好把车停在了周边的广场边，步行过来。 姜思依拨通汪主任办公室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和以前的同事打了声招呼，姜思依便直接上楼找上了汪主任的办公室。 隔着门，她却听到里面高声的哭闹和争吵，汪主任似乎一直在试图解释什么，但妇女却是不依不饶的让他交人给说法，不然就去网上曝光更多…… 姜思依转身背靠在墙上，手脚僵硬冰凉、不知所措。因为一墙之隔嘈杂混乱的吵闹中，她好像隐隐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疯了吧。” 眼前忽然出现的男人让姜思依一阵的恍惚，她完全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被她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的前男友，吴昊。 不等姜思依有所反应，便被他用力拖拽着双手拉走。 等到了四下无人处，吴昊才放开了她一直在挣脱的手。 “自投罗网，姜思依，你可真是干得出来啊。” “吴昊，你什么意思？” “呦，还认识我。我还当姜大医生攀上叶家，已经忘了我这样的小人物了呢。不过听说叶家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姜思依才没有心情听他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旋即打算拔腿离开。 吴昊收敛了神色问，“你来市医院干什么，找死？” “如果知道会碰上你，的确和找死无异。”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识好歹。”吴昊冷哼一声，点开手机放她眼前，“你知不知道，刚刚要不是我动作快拉你离开，你就会被这家人砍死啊。” 吴昊话音未落，便看见姜思依的脸一阵煞白。 她的声音带了点微不可查的颤抖，“文哥女儿的照片，你怎么会有？”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吴昊掩盖不住的讶异。 从最初的发帖无人问津到引起轰动更新好几个版本，网上已经喧喧闹闹了好几天了。现在，各大门户网站都在追踪报道这件医疗纠纷的热点事件，官方也已经介入，作为涉事主角之一的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还是叶家真的已经乱成一地鸡毛，所以他们无暇关注这些事。 姜思依垂着眼眸平复着呼吸，也理顺着自己一团乱麻的脑子。 都不用再查看病例，那照片已经证实了她最恐惧的猜测成真。 她为之同情的那个女医生，竟然……就是她自己。 —— “乔妍，你能来市医院接我一下吗？” “现在？” “对，现在。” “行啊，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姜思依转头看着吴昊，“我已经找到人来接我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吗？吴总。” 吴昊摊在椅子上也没个样子，嬉皮笑脸的，“乔妍是谁，这个时候，怎么不叫你的男朋友叶清平来呢？” “我叫谁好像和吴总没有关系吧。反倒是吴总一个结了婚的人，和前女友同处一室，传到李书记耳中不太好吧。” 吴昊语塞，冷笑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姜思依却是倚在墙上，心下惴惴。 吴昊向她证实了正如她所听的，汪主任办公室内的人的确是文哥的媳妇，以及他们老家的一伙人。而他们之所以成群的找上市医院来，便是逼着市医院交出主刀手术的医生，并且要求赔偿和道歉。 其中的一个五大三粗的亲戚甚至放出话，只要看到那个恶毒的害他兄弟坐牢了，还想要害死他侄女的黑心女医生，不砍断那贱货的腿绝不罢休。 他们有备而来，气势汹汹的在市医院周围徘徊，姜思依手无缚鸡之力，碰上就是个死。 所以吴昊提议他可以看在两人情侣一场的份上先送她离开。 姜思依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她一向秉承断舍离的原则，已经拉黑的人没有必要再有任何的牵扯。但孤身一人也不现实，思考再三才叫了随时随地都能呼朋唤友的乔妍来。 …… 乔妍到的很快，一身运动的装扮也挡不住玲珑的曲线，只惹得吴昊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久。 姜思依站出来隔绝了吴昊的视线，催促乔妍往外走。 直到平安上了乔妍的车，姜思依才算是心下稍安，长舒一口气。 乔妍却是起了兴趣，“姜姜，刚那男的谁啊。” 她乔妍混迹酒场多年，还能看不懂那个男人望向姜思依的眼神赤白的占有欲。有人想挖叶三的墙角，她作为发小当然得提前打探一下。 姜思依只想赶快离开，随口解释，“市医院院长儿子。” 乔妍略一眨眼，低声道，“长得还不差。” “有段启好看？” 乔妍登时跳脚，姜姜可太不厚道了，她问都不多问一句就来接人，结果还被吐槽。 “话说回来，今天周六，你不和叶三在家甜甜蜜蜜，来市医院做什么？” 副驾上，姜思依神色一滞，刚刚上车前她还疑惑这车没见过。 “这是你新买的车？” “开什么玩笑，我才看不上这车呢。”乔妍摇头晃脑，“还不是刚你打电话过来，我在健身房没开车。就打电话给叶三，借了他公司的车。” 两人正说着话，便瞧见乔妍仍在车座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叶三的名字之后跟了一句简短的话——“和你无关。” 与此同时，乔妍耸肩解释，“我这不是怕有人觊觎你的美色嘛，就把刚那男的照片发给叶三了。” 姜思依心头一沉，完了。 双管齐下，她就等着家法伺候吧。 第七十章 百口莫辩 乔妍送来姜思依到了小区门口，便打算离开。 开玩笑，叶三的怒火哪是她承受的起的。 姜思依叹息，只好自己往家里走。钥匙刚掏出来，门就从里面打开。 “老公。”姜思依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叶清平神色不动，先是接过了她手上沉甸甸的一大袋橘子。那是姜思依刚刚在小区门口临时买的。她之前在超市采购的东西都落在自己停在市医院附近的车上了。 “我尝过了，还挺甜的这个橘子。你要不要吃一个？” “先放下，不吃。”叶清平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上的数据，眼角余光都没有扫过来。 “吃一个嘛……”姜思依从背后靠在他肩上，继续讨好。 眼看着他不为所动，只好叼了橘子的一段在自己的嘴里，红润的双唇搭配着水灵的橘子，晃到他眼前。 眼波流转，眉目轻佻，就不信他还能岿然不动。 果不其然，叶清平抬眸，立刻按住她的下巴，咬下了她嘴边的橘子，又更进一步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 “我可没那么容易打发。” “我错了，老公，我不该不接你电话。”姜思依立刻道歉，态度很是诚恳。之前的“绑架事件”给叶清平留下了不少后遗症，她不接电话会让他担心就是其中之一。 那会子吴昊就在她身边，加上她正心神不宁，所以才挂断了他电话也忘了及时给个消息解释。 “还有呢？” “我不该和前男友见面？不过真是偶然遇见的。” “你是想说你们命定有缘，不用约定也可以偶遇？” “差不多得了啊。”姜思依收起脸上已经酸痛的讨好的笑，“你之前去见陆家的大小姐，我也没多说什么啊。” 为了免得日后再被当做联姻的人选，叶清平才亲自去见了陆家的么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就在窗外的车上全程看着呢吧。” “嗯，那倒是。所以，我对你最放心了……”姜思依眯着眼睛，笑的得意。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便被他反手一拉，扣在了怀里。 这样略带羞耻的姿势，很符合叶清平一贯掌控一切的态度，但姜思依一向是拒绝的。 这次，她却没有拒绝。 反倒是乖巧柔顺的贴在了他肩上，像个走失了很久的猫咪终于找回家一样依恋的蹭了蹭，继而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 “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关于你为什么从超市出来，却莫名其妙去了市医院？”叶清平轻哼一声，说的很是淡定。 姜思依抽身看他，“你知道了？” “你知道你车上有GPS的吧。” “叶清平……”姜思依嗔怒，眸色晦暗。 片刻后，叶清平嗓音低沉，“是，我知道了。” 他是在姜思依走后不久从陈迪嘴里得到消息的。 公关部的主管打电话过来，因为最近网上舆论很热闹的市医院女医生“黑心”案，似乎目前就职于他们集团旗下的仁和医院。 本来这只是个公关部级别就能自行决定如何处理的小事情，但主管发现这名女医生入职是高层亲自打的招呼，谨慎起见便想询问一下陈迪，领导这边是否有嘱咐需要特别处理。 陈迪立刻调取了所有的资料，这才发现涉及的女医生就是姜思依。 叶清平凝视着她的双眼，“但是我想听你说，姜思依，我们是夫妻。这意味着，你可以无条件的倚靠我，向我求助。” “叶清平，我有点害怕。”陷入舆论漩涡中央的事情，她从前遭遇到过一次，当时的恐惧她记忆犹新。但当时她只是受害者，如今她却莫名成了“加害者”，还百口莫辩。 她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是故意的吗？”叶清平握紧了她的手。 “当然不是！我是医生，我的职业素养不允许我做出伤害病人的事情。”姜思依解释地急不可耐，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因为叶清平在询问，但他眼里并没有怀疑。 他是相信她的，他只是简单询问而已。 “那你是不小心失误了吗？” “不是。”姜思依眸色坚毅，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这类手术我做过无数次，从来没有出过错。我相信我的业务能力，绝对不是我的错。” “那就好，没必要害怕。”叶清平搂住她的腰，“我会安排人处理。” “可是叶清平，那天的监控丢了，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没错。”姜思依嗓音低落。 心脏手术不是大街上扶老太太，没有专门的聚焦拍摄，即便是旁观的助手医师，麻醉师，护士都无法证明手术过程中没有任何的失误。 因此在知晓陷入质疑时，姜思依的第一反应也是调取监控。 但是吴昊告诉她，市医院又不是喜欢医闹，如果能调取监控，早调取了。 很巧的是，那天市医院所有的手术室所有的医疗监控都失效了。 而文哥家属知道了这件事后，更是一口咬定了是市医院包庇姜思依，才故意毁坏了监控。 —— 乔妍觉得叶清平有些魔怔。 “我当然相信姜姜不会做那种昧良心的事情，但是……”乔妍再一次压低了声音，企图避开不远处被安抚在沙发上的姜思依，“但是叶三，你忘了那天她给那小姑娘做手术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你忘了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那天你刚做完手术，躺在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 叶清平手上动作一顿，继而神色不动的继续处理着手里的牛肉，“麻烦你跑一趟了，既然东西送过来了，你有事就先走吧。” “我没事啊。”说着，乔妍才意识到叶清平这是下逐客令给她。 “不是叶三，你怎么听不进去我说什么啊。”乔妍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想想，姜姜那么爱你，会不会在手术台上想到你没好起来、一不小心分了心，然后出了那么一点点小失误？很有可能发生的对不对。” 反正也没死人，承认之后也就是赔点钱，补救一下不就得了。 叶三怎么也不会缺这点钱。 “她说没有就没有，我信她。” 对叶清平简短又毫无说服力的解释，乔妍难以置信，“叶三，你理智点好不好。你信她有什么用，舆论不信她啊。” 别说舆论，她身为朋友都半信半疑。 说着，乔妍翻开手机，经过这些天的发酵，网上已经快要把姜思依曝光了。尤其，在官方给出的通知说明监控受损之后。 本来还保持中立态度的大多数网友瞬间倒戈。骗谁哄谁呢，监控什么时候都好好的，偏偏这个时候坏掉，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再加上有人在评论中说，涉事的女医生嫁入豪门背景深厚，有权有势在滨州能够一手遮天，马上删帖撤热搜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舆论就更是爆炸了，网友纷纷发帖艾特了相关部门要求严查。 ……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 “陈迪安排了公关部的人着手处理，我之后会去找冯选宁打个招呼。” 乔妍心下稍安，还好还好、冷静处理没有头脑一热亲自上手，说明叶三脑子还没完全坏掉。 “你有没有想过，从那对母女身上下手。给点钱，先把事态平息了？” 能用钱处理的事情，都不算是大事情。 “我不同意。”姜思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厨房，眼眶微红，但声音果决利落，“我没有错。” 乔妍叹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姜姜，没人说你一定有错。只是想给点钱先把事情平息下去，你不懂，舆论很恐怖的。” “我知道，但我不同意。”说着，她的视线转向了叶清平，定定的等着他的回应。 叶清平神色一静，眸色幽沉的望着姜思依，旋即浮起一个了然的笑意。 “好，不给，一分钱都不会给。” 他心知，乔妍的提议是最简单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这一点姜思依同样清楚。 但她拒绝。 她坚信自己没错，他也一样。 而赔钱意味着心虚和承认，搞不好舆论上更不被信任。 即便这次事态平息，舆论消散，但当今后“姜思依”这个名字再出现在医学界，所有人都会想到今日模糊不清的污点，哪个患者又能毫无芥蒂的躺在她的手术台上。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骄傲，这份骄傲来自于对自己职业的尊重和自信。 这不正是她让他着迷的特质么。 …… 乔妍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明明叶清平的眼神说明他已经对她的提议动心了。但却听到姜思依拒绝之后就立刻转变了念头。 还是在姜思依连个解释和理由都没有的情况下。 难道真是像段启说的，这两个人，一个两个的都是神经病，所以有不同于常人的交流方式和思维模式？ 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听到两人的决定后，段启也只是微怔了片刻，露出了个玩味的笑意后，便很快平静接受了。 这反倒搞得她成了异类。 乔妍也只好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 夜里，两人像往常一样面对面一起吃晚饭。 叶清平做的是她最爱的黑椒牛腩饭，但姜思依心事重重，望着窗外茫茫夜色，拿着筷子却一口也吃不下去。 为了表明仁和配合调查的态度，今天下午仁和医院的官方网站就作出了声明，承认了涉事医生的在职身份，并宣布给予姜思依暂时停职接收检查的处理，并积极配合官方调查。 那封通知函还是叶清平亲自过目拍板的。 “既然仁和那边不用去上班，过两天我陪你一起去滨州周边走走？” “都行。”姜思依艰涩扯出一丝笑，情绪不高。 因为这种原因而来的休假，她实在没有办法怀着轻松的心情去计划旅行之类的事情。 “或者，去大姐那里把剩下的结婚照拍完。上次的图出了一张，大姐给我看了。” “好看吗？”姜思依抬头，眼里有了些黯淡的光。 “当然。”她肆意笑着的模样，在他眼里最是好看。 哪像现在，颓废萎靡。一想到自己恨不得捧在掌心疼爱的花，如今却要经受寒霜袭来，叶清平心头就是一阵的疼惜无奈。 偏偏因为涉及到公众舆论，他又急不得，只能一步步处理。 这时候，姜思依的手机却是响了起来，久久不息。 叶清平眸色一顿，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应该是我姐姐吧，我去接电话。”姜思依站了起来，逃一般的离开了餐桌。 第七十一章 污言秽语 姜思依仰头舒了口气。 好的或者不好的，她都习惯了一个人处理所有，处理不好她还可以逃避。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如今，有了叶清平可以依靠，她欣慰之下却是隐隐自责，自责自己把他拖入缩手缩脚、麻烦环伺的地步。 为了怕她胡思乱想，叶清平还收了她的电脑和手机，禁止她不断的刷新闻和社交媒体。 此刻，她终于可以借着接电话的机会，上网看一眼事情发展如何了。 只是，拿过手机，姜思依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她并没有见过的电话号码，归属地也不属于滨州。 “喂，你就是姜医生吧。” 姜思依无声的点点头，旋即想起来对方并不能看到，这才低低的应了一声，正要开口问对方是谁的时候，那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刺耳阴森，令人头皮发麻的鬼哭狼嚎。 惊恐之下，姜思依却是忘了拿开电话或是挂断。 “妈、的，竟然没有挂电话，心理素质还真是强大，怪不得能挂着医生的皮害人呢。” “你是谁？”姜思依按下浑身发麻的颤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如果有人企图恐吓你，而又不能立刻报仇的话，起码不能表现的让对方觉得伤害到你，这是姐姐sue的名言警句，姜思依一直认真的贯彻着。 “我是谁不重要，我就是万千正义之士的化身，我们都会盯着你。你害的人家破人亡还想害人家无辜的小姑娘，晚上睡得着觉吗？你这个黑心不要脸的贱人，婊，子，公交车万人骑。今天晚上有没有野男人和你睡啊……” 姜思依没有听清电话那端之后的谩骂，叶清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从她手中夺走了电话。 他的手在屏幕上一按，谩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喘息声和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依依……”叶清平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脸上却是温柔的抚慰人心的笑意。“别听他们乱说，我知道，你没有。” 姜思依眼神闪躲，后退了一步避开他触碰。 开关被她这么一撞，客厅的灯光瞬间熄灭。夜色昏暗中，她说，“我没事。” “真的，没事。”姜思依又冷静的重复了一遍。 可真没事的人，谁会不止一遍的向别人强调自己没事呢。 …… 叶清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浑身无力。她嘴里说着没事，行动上却自我封闭，用想一个人静静的说辞，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姜思依双手抱膝缩在门后，垂眸双眸眨也不眨的看着门缝从一片漆黑终于漏出来的光。 过了很久，光中的剪影终于移开。 姜思依压抑了很久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一颗颗的砸在她的膝盖上。 一墙之隔，先是一声清脆的玻璃摔碎的声音，继而断断续续传来叶清平的压抑着怒气，极具威慑力的声音。 “陈迪，这就是你的工作能力？” “要我把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读给你听听吗？” “对，寄律师函，索赔，所有骂出口的话我要他一字不漏的都吞回去。” “好，暂时不深究。但叫他们盯紧了，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我随便你们花多少钱，但一个小时后，网上还有她的电话和名字，公关部所有人都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 挂断和陈迪的通话，叶清平背手站在窗前，任由夜风拍打在自己脸上，冰凉刺骨的寒风虽浇灭不了他心头的愤怒，但让他觉得清醒。 他没料到，竟然有人人肉了姜思依，现在她的个人信息全网流窜，随便谁都能打电话过来辱骂她一通。她的短信收件箱内更是污言秽语，遍布人身攻击的话。 想到这里，叶清平立刻回过神来。 如果她的电话都暴露在网上，那么家里定然也不安全了。 让那些恶心的人堵上门？ 那他自己也可以从她身边滚蛋了。 叶清平心里有了主意，刚一回头却意外看到卧室门打开。 她歪着脑袋倚在门口，昏暗下看不清表情。莫名的，叶清平就觉得那双眼里是无奈带笑的神色。 姜思依手里却抓着他的外套定定的站着。一看他望了过来，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先是关掉了客厅的窗户，然后垫着脚尖，替他披上外套。 带着她体温的外套扣在肩上，姜思依的身体也近在咫尺。叶清平立刻就握紧了她的手，凝神无声的打量着她的脸色。 这次，她眼角带上了真切的笑意，又说了声，“没事的。” 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他， 叶清平正要开口说话，她却埋在了怀里，低喃道，“叶清平，对不起啊，害你成了野男人……” 说着，姜思依仰头去看他，他眼里是清浅的光泽混着淡淡的讶异。 叶清平在心头思索了很久，要如何安慰她不去介意那些疯狗的胡说。却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反倒是过来安慰起他来。 她眼神中传递的信息很清楚：我不会在意他们，你也不要在意，别生气了。 叶清平无话，只是把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低头在她的额前落下了几个吻。 夜色清寒，还好，他们仍旧可以共享彼此的温度。 —— 接到叶清平电话的时候，乔妍正在对着电脑屏幕怒骂。 去他奶奶的，网上这群人一个赛一个的脑残，一个个的仿佛亲眼见证了姜思依下手残害小姑娘了似的。真是隔着网线和屏幕，仗着不会被看到就扛着键盘肆无忌惮啊。 乔妍双手纷飞在键盘上，挑了个嘴最脏的骂了回去。 “叶三，有事快说，老娘忙死了。” “借你家住段时间。” “什么？”乔妍停下键盘上酸涩的手，“你那么多房子，还要住我家？” “不是我。” “哦，我懂了。来吧来吧。”乔妍放下电话手刚放回了键盘上，门铃就响了起来。 乔妍叼着薯片冲去玄关，一开门嘴里的薯片就碎成渣掉了下来。 “卧槽，这什么鬼装扮……” 乔妍捂着嘴讪讪笑了笑，意识到她在网上和人对战久了，语言有点转化不过来。只是，这才深秋，姜思依怎么就包裹的像是要南极过冬一样。 口罩，帽子，要不是叶清平搂着，她都差点没认出来。 叶清平眼里露出嫌弃来，避开乔妍拥着姜思依往屋里走去。 乔妍：“……”叶三就不能有点人在屋檐下的自觉么。 不过一想到她能有这么大的房子，说起来还都是叶三帮她挣得，乔妍也就释然了。就当是帝后微服私访，把她这当行宫了呗，好好伺候说不准还有赏赐。 “可能要打扰你一段时间了。” “没事没事，反正房间多，随便住。” 乔妍看姜思依微红的眼眶，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她只是作为朋友看到网上那些羞辱的话都忍不住暴脾气想骂人揍人，姜思依作为当事人，怕是更不好受。 “你吃过晚饭了吗？” “这不正吃着呢。”乔妍抓起桌上的牛肉粒和薯片，“你要吗？” 姜思依摇了摇头，从袋子里掏出保鲜盒来，“微波炉在哪？” …… 等冒着热气的炖牛腩上桌，乔妍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顿时鼻头一酸。 丫的，人比人、气死人。 “姜姜，你可太幸福了。”不会做饭怕什么，有个会做饭的老公不就成了。 而且，这老公不光厨艺了得，长得也还不差，还挺有钱……乔妍忽然觉得网上那些人根本不足为虑，任他们骂去，小日子过得高兴谁在乎那些闲言碎语。 “说实话啊，每天能有这伙食标准，你咋也没见胖啊？” “天生丽质。”一旁一直静默的叶清平忽然开口，语气如数家珍。 乔妍翻了个明晃晃的白眼，对着姜思依挑眉，又笑嘻嘻的往嘴里扔牛腩吃。 “对了，叶三你手底下人挺厉害啊，还知道用明星转移视线。这会儿大家都跑去吃那一线男明星酒店门口激吻嫩模的瓜，也没人在乎什么破护士的视频采访了。”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叶清平的脸色霎时有些难看。 乔妍停下嘴里咀嚼的动作，叶三不悦的眼神是在说，姜思依还没有看过那个视频…… “什么采访视频？” “没什么没什么，我瞎说的。你还不知道我嘛，嘴里就……” 乔妍还在试图解释，姜思依已经绕过她，径直朝着客厅里的亮着的电脑走过去。 —— 视频内的被采访者脸被打了码，但熟悉的轮廓和嗓音还是让姜思依立刻认出来，说话的人正是她曾经工作了快一年的同事，市医院的某个规培生。 在给文哥女儿做的心脏手术中，他是姜思依的助手。 “姜医生，是个很年轻但手术能力很强的人，这个在我们科室都是有目共睹的。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在市医院做了快一年就辞职去了仁和医院，那会她刚升了主治。” “不不不，要说姜医生在手术中故意使坏，那是不可能的。这点，希望每个患者都能明白。等你躺在手术台上，你亲戚朋友都有可能不想你活着，但主刀的医生一定是拼尽全力救命的。” “……是，她那天情绪确实不太对，就有点失魂落魄的意思吧。上手术台之前，我还问过她身体没问题吧。不过因为这场手术是姜医生特意安排的嘛，我也就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她可能没休息好。” “手术中情况比较复杂，我只能说，失误是有可能存在的……” 视频很短，五分钟后屏幕就暗了下来。 同样暗下来的，是姜思依眼里的光泽。 望着呆坐在电脑前面露灰色，浑身僵硬，只一双手肉眼可见颤抖的姜思依，乔妍握紧了手里的筷子，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第七十二章 自我质疑 空气里都是凝滞的气息，乔妍微张着嘴，悄无声息的消失，把客厅留给了他们两人。 “叶清平……” 泪水随着低喃的呼唤掉了下来，叶清平心头一痛。 上一次听到露骨刺耳的辱骂，她都尚且能够镇定的询问对方是谁，这一次却是毫无征兆的掉了眼泪。 不仅如此，水光之下，她眼里的渐渐渗出悲凉和怀疑来。 “你说，万一，真的是我的错呢。” 她能对所有的责骂侮辱置若罔闻，是因为她足够自信、心怀坦荡，没有做错事情的人不需要心虚。之前躲进卧室，也只是因为对方的无差别攻击涉及到叶清平让她难堪而已。 可现在，她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的确，她有足够的天赋和经验，简单的心脏瓣膜置换术对她不过小菜一碟。可如果正如同事所说，是她心绪不稳才导致失误呢…… 给出这个猜测的不是网上的无关路人，是和她共事了十个月的，同样受过系统的专业医学培训的人。 当所有人，包括曾与你站在同一战壕的人都抱着汹涌而来的怀疑，铺天盖地的猜测着你的失误，你是否还能对自己自信不疑？ 姜思依无措的看着叶清平，眼神却一片空洞，没有焦点。 “我现在回忆起来，也许是手术中手套破掉了我没发现呢，也许……”姜思依语气断续犹疑的，言语间都是自我质疑。 疑心生暗鬼，她甚至开始给自己找一些莫须有的失误。 叶清平阖上眼，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再睁眼，已经是坚定淡然的神色。他拉开姜思依覆在脸颊上，试图躲避的神色，双眸灼灼的端凝着她。 “姜思依，你相信我吗？” 姜思依仰头，模糊的视线终于聚焦在他温柔笃定的面容，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她信他，即便怀疑自己，她也是信他的。 “那就信我，没有万一。” —— 看叶清平抱着姜思依上了二楼，又自己一个人出来，乔妍这才凑过来。 “她睡了？” “嗯。”叶清平应了一声，却是开始穿外套。 “那这么晚了，你去哪？” “见冯选宁。” “去见他干什么？”乔妍瘪瘪嘴，据她所知，叶三和这个表弟并不合得来。现在这个关头去见人家，还是大半夜的…… 是打算去求人帮忙？ 叶清平没回答，只是嘱咐乔妍看好姜思依，如果她醒了问起他，就说他去公司了。 一出门上了车，他便拨通了冯选宁的电话，那端很快接通。 “呦，稀客，叶哥怎么给我打电话啦。” “有空吗，出来坐坐。” “那可能不太方便。”冯选宁握着手机，“工作忙啊，上头盯得紧，压力大。不然这会也该睡了。” 叶清平勾唇冷笑，这种骗人的官话是把他当傻子了，可他有求于人也只能忍着，“知道你忙，所以约你到滨江湖畔的新开发的别墅休息片刻，有一整套古画你岳父应该喜欢，你过来瞧瞧喜欢就带走？” 冯选宁的新订婚的女方家境颇高，家里的老爷子极难讨好，唯独喜欢古画真迹。 果不其然，那端立刻传来爽朗的笑声。 “哈哈，都是一家人，叶哥太客气了。你有事我当然随叫随到了，稍后见。” 叶清平望着车内镜，无声的笑了起来。 自尊，姿态，气节……算什么。 他只想她能捡起那份傲骨，开心起来。 …… 姜思依其实没有睡着，她的脑子太乱了，即使闭上眼，那天手术的场景也来来回回在她脑海中反复。 并且，是多个似是而非的细微不同版本。 她坐起来，发现乔妍正趴在她床边睡得香甜。 窗外，天色已经微微发白。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下楼，姜思依打开电脑，再一次看了一遍昨晚的采访视频。 不断的暂停重复，姜思依心头疑窦渐起。 据她所知，市医院面对这类近乎医闹事件从来都是以息事宁人作为主要方向，这次却坚定了反驳了文哥家属的要求坚定走程序，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把她推出去。 在恶意害人和工作失误，两害相较之间，市医院的采访选择了比较轻，对她伤害更小的说辞。 虽然她自知清白，并不需要。 但姜思依想，凭她短暂的工作时间和年轻履历，显然并不值得院长如此为她着想。 又有人在背后替她做了好人。 叶清平吗？ 不会。 他知道最引以为傲的工作能力被质疑，所带给她的伤害，比被诬陷恶意害人更深。 冤屈总有一天会洗净，但不清不楚的“失误”却会背负一辈子。 那么还有谁呢？ 有动机也有能力想帮她，却并不如何了解她的人。 —— 姜思依扣着帽子，在星巴克找了个角落坐着。 “这么早找我，什么事？”吴昊打着哈欠，一甩手把保时捷的车钥匙仍在了桌子上。 注意到姜思依瞥向车钥匙的视线，吴昊略略一笑，状似很随意的说道，“刚换的卡宴，开起来也就那样。” 姜思依玩味的笑了笑，江山不改，绿水长流，吴昊果然还是sue嘴里的爱炫耀的孔雀。但她可没有心情满足他的虚荣心。 开门见山问道，“那段的采访视频，是你授意的吗？” 吴昊抬眼挑眉，轻咳了一声，视线暧昧不明的在姜思依身上扫了一圈，“怎么着，打算谢谢我？” 我谢谢你全家！ 姜思依在心头骂了句脏话，才继续说，“吴总，谢谢您的帮助，但是我不需要。我结婚了，关于我的一切，都有我丈夫为我担心。喝完这杯咖啡，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吴昊显然是没有想到姜思依会说出如此冷漠不近人情的话，脸上的笑意霎时间凝固，浑身的怒气也逐渐累积。 看着吴昊手中几乎变形的纸杯，姜思依偏头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着迎面泼过来的咖啡。 却不想，咖啡没等到，只有吴昊恶狠狠的话打在脸上。 “算我狗拿耗子！姜思依，从今往后你就算是死在我面前，皱一下眉头我吴昊跟你姓。” 再次睁眼，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姜思依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不论曾经，这次吴昊的的确是在帮她，光是市医院体系下的各方媒体无条件的为她做信任背书，在舆论上挽救了她的名声。这其中花费了吴昊多少人情，她大概也能猜出来。 可她…… 她大概就是个狼心狗肺、不识好歹的女人吧。 姜思依拂上左手的戒指，露出个无奈的笑意。正要收拾东西离开，一道女声却从头顶传来。 “在舆论漩涡中的人，竟然还有心情喝咖啡，是我低估了你的心理素质？” 熟悉的冷漠女声让姜思依不由心肝一颤，下意识抬起了头，却撞进了一双含笑玩味的美眸中。 —— 早上十点，叶清平终于驱车赶回乔妍的房子。进门，却瞧见乔妍坐立不安的在客厅跳来跳去。 “叶清平，你家姜医生带回来一个冷艳高贵的美人来！” 能让本就以美艳著称的乔妍作出如此高的评价，叶清平不由起了些好奇心。他并不记得姜思依在同事之外，有任何他不认识的朋友。 而且，把人带到乔妍这里来，显然关系很是亲密了。 “久仰了，MR.YE.” 叶清平眯着眼睛打量楼梯深处缓缓走来的女人，精致的妆容和服饰，经典的红黑色高跟鞋，模糊的记忆霎时间清晰起来。 “叶先生现在好奇我是谁，目的何在了吗？” “非常好奇。”叶清平心头已经有了猜测，转头看着她，目光却是凝聚在了她身后的姜思依身上。 “我姐姐。”姜思依用口语回答。 电光火石间，叶清平清晰的理清了一切。纽约街头，他在不知情况之下经历了她家人的检验。 他脸上扬起笑来，上前几步很绅士的伸出了手，“姐姐。” 面前的女人却是立刻收回了脸上的假笑，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轻飘飘的扫过叶清平，冷声道，“我可当不起叶总的一声姐姐。叶总还是叫我名字吧，sue。” …… “那个，既然你们也认识了，我就不多介绍了。”姜思依倒了水给两人，安分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叶清平算是主人，为了表明态度首先开了口，“不知道姐姐来，有失远迎。回头一定设宴，给姐姐接风洗尘。” Sue泰然一笑，神色疏淡，“来中国，是为了公事。现在只是过来看看妹妹而已，她年轻不懂事把自己卖了，我总是要救的。” 闻言，一旁的姜思依立刻捂住了左手。在咖啡厅见到sue的时候，她就对着戒指冷笑了半天，现在一句“不懂事把自己卖了”…… 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姜思依望向右手边的叶清平，敏锐的发现了他澄澈的双眸里布满了血丝，眼下也微微有些发青，浑身的清贵气息都萎靡了几分。 乔妍说他去公司了，但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衬衫。 他身体本就不好，这么彻夜连轴转恐怕还是为了她的事情。 想到这里，姜思依心头不由软的一塌糊涂。她说过要护着他的，现在面对姐姐，不正是她该照料他的时候么。 第七十三章 尘埃落定 “姐，你说什么呢。”说着，姜思依从自己的座位中起身，坐到了叶清平身边，自然而然的抓过他放在腿上的手，和他交握。 宣誓挑衅的意思显而易见。 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你拦不住！再为难他，别怪我认他不忍你。 见状，Sue一直淡漠疏离的脸上登时就漾出浅浅的笑意来，抬眸落在姜思依身上，收起了身上的敌意，“不是说婚纱照都拍了，不拿来给我看看？” “啊？”姜思依讶异的叹了一声，看向身旁的叶清平。 与此同时，叶清平清润舒朗的嗓音也在她耳边响起，“去吧，拿来给姐姐看看。” 姜思依：“……” 等等，果然是她反应慢跟不上这两个日常算计人的商界精英吗？ 刚刚还剑拔弩张，暗暗较劲的两个人怎么就忽然把手言欢，要一起欣赏照片了。 …… 姜思依上楼拿了平板下来，自我纠结着要不要删掉那些看起来有些过分的照片。 叶清欢团队内的摄影师很会拍，她心血来潮的念头也让他们拍的又美又有意境。昨晚叶清平给她看的时候，她情绪低落到谷底没注意，现在再看…… 柔暖的光线下，被领带蒙住眼睛的男人嘴角含笑任由身着浅黄色婚纱的女人按着脖子亲吻。 真是让人不自觉羞耻啊。 远远的，姜思依听见楼下叶清平带着歉意的声音，“如果知道是姐姐，那我一定会亲自打电话道歉的。” “那倒不必，商业是商业。虽然是合作关系，但有你们这层关系在，我已经主动避嫌了。” “聊什么？”姜思依递了平板给sue，没有坐回去，站在沙发后面撑在他肩头给他揉捏。 力度适中，手法精准，叶清平只觉得一夜的疲惫在她柔软的手下一扫而空。勾唇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昨天视频会议，爽约的事情。” “就这样？” 叶清平轻笑一声，“还商量了怎么给你洗刷冤屈。” 姜思依抬头去看对面的姐姐，却见对方对着平板无声的挑了挑眉，“清平，你太宠着她了。” “姐，你说什么呢！”同样的话，却是完全不同的语调。姜思依眨着眼不解的质问sue：短短几分钟，你就换了个阵营？ 还不带姓的叫，这么亲密的称呼，你是谁姐姐啊。 “看我做什么，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不过来找我，你还有理了？” Sue语气淡淡的反问，却气势摄人。 对于遇到麻烦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家里求助，姜思依本就心虚，立刻打消了嚣张的气焰，乖巧的窝在了叶清平身边。 Sue却抬手向叶清平致歉，“没有怀疑你能力的意思，你把她保护的很好。但是在这方面，我们会更有经验。” 这下，换成叶清平疑惑了。 —— 同样陷入疑惑的，还有叶母和舅舅冯刚。 花费了多半个月的时间，他们终于查清楚了姜思依的底细，但姜思依的家世背景却让叶母不由的咋舌…… “你确定没有错吗？” “错不了。”冯刚也觉得难以置信，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有如此大的来头，但事实如此，不容辩驳。 姜思依是在八岁的时候被一对夫妇收养到美国的。而这对夫妇，则是美国医疗届大名鼎鼎的希氏医疗基金会的现任负责人，很多的医学疗法和手术专利便是以他们的家族姓氏命名的。 他们本身在业界的贡献，再加上对诸多的医院和研究所的捐赠，以及遍布全世界各地的学生，让整个家族在美国东西海岸都享有极高的声誉。 或许在财富积累程度上，姜思依的养父母并不如叶家。 但比较起社会地位和声望，谁会不给他们面子呢，多得是权贵的亲人朋友在他们手下重获新生。 毕竟，当财富累积到一定程度，金钱便成了数字上的概念，但生命却永远是无价的。 —— 夜色迷离，星光璀璨。 姜思依挂断了姐姐的电话，兀自坐在床上发呆。 自从知道对她失误的猜测来自于吴昊的好心帮忙之后，她竟然一点伤心低落的情绪也没有了。 也许是被打倒最谷底过，事情稍有一点好转她都觉得很幸运很满意。 像sue说的，她倒是很知足常乐。 但叶清平和姐姐并不是。 他们两个人具体密谋了什么她不清楚，但从叶清平所说以后会给她报仇雪恨来看，他们都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这场诬陷。 刚刚在电话里，sue再一次告诫她这段时间乖乖待在叶清平身边，别到处乱跑。 吱呀一声，叶清平从浴室走出来，身上是黑色真丝的浴袍，手里拿着毛巾，神情慵懒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但莫名有种洗尽铅华呈素姿的清贵感，像个古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公子。 “过来。”姜思依勾指喊道。 叶清平任由她把自己按在床上，一双手很快的接过毛巾，平铺在他后脑上，轻柔细致的替他擦干湿发。 对着在眼前晃动的白皙肌肤，叶清平不自觉清了清喉口。 “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姜思依半跪在他双腿之间，勾起一个娇俏的笑，“怎么，平时对你不好啊。” “你说呢。”平时能给他递个毛巾都难得的人，今天又是按摩又是擦头发的，温柔的让他受宠若惊。“要不是了解你的行程，我大概都要以为你红杏出墙，良心不安才补偿我。” 姜思依咬着下唇，一口气提不上来，甩手就把毛巾仍在了他脸上。 又很快捡了回来，继续给他擦头发。 “以后，都会对你这么好的。” 她轻柔的低喃在静谧的卧室内显得格外的清晰，叶清平只觉得心头像是有股温泉水浸泡着，暖和妥帖。 莫名的就想起临走前冯选宁那句，“叶哥真是情深意重，我都有点羡慕嫂子了。” 他有什么情深意重啊。叶清平心头发笑，他给的帮助她从别处也可以毫不费力的获得，有那样底蕴深厚的家庭作为靠山…… 他的种种庇护其实虽不是一文不值，但也谈不上情谊深重。 可她给予他的，却是毫无保留，倾尽全力的爱意。 “妥了。”姜思依抬手理顺他的黑发，得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末了来凑过了亲了一口。 被姜思依眼里的热切撩拨到，叶清平俯身上前把她压在了身下，一手撑着身子，一手似有若无的抚摸着她的发梢。 “老婆，如果姐姐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之前领证的时候，叶清平就提过应该要提前想去美国一趟，见过岳父岳母和她的家人。但考虑到叶清平的身体状况，加上叶家这边明确的反对，姜思依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开玩笑，虽然生活在美国开放的环境中。但一声不吭就找了个男人领证，姜思依几乎可以想象叶清平被家里专业领域遍布人体各个系统器官的内外科医生集体围攻。 心里一清二楚他在问什么，但企图躲过去的姜思依还是选择了装傻，“告诉你什么，我还有个天仙一样的姐姐吗？” 回想起叶清平看见sue时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姜思依就觉得好笑。 “不老实。”叶清平低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却没用力。 姜思依发痒，扭动着身体就要躲，却被困在怀里不能动弹，忍不住的笑个不停。 叶清平发现了她弱点，当然要紧紧抓住了。捻着她的一缕发丝，在她耳后四处轻撩，“嘴这么严，嗯？” 话没说完，两人又滚成了一团。 —— 叶清平所说的委屈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在有关部门的强制介入下，文哥的女儿被推进了检查室由第三方医疗机构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检查。结果却是令人大吃一惊，所谓的有心加害亦或是无心失误的猜测，统统都是子虚乌有。 监狱中的文哥也亲自通过媒体发了声明，感谢医生对女儿的救治，为妻子的不明事理胡搅蛮缠给姜医生和医院带来的麻烦表示歉意。 同时，仁和医院的法务部也对在网上散播谣言肆意污蔑的人发出了律师函提起了诉讼，一场闹剧在多方的高效运作下，很快处理完善，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中。 这其中，来自sue的多条建议无一不在催化着处理的效率和进展。 叶清平特意找了个地方，一方面庆祝事情尘埃落定，另一方面也算是给sue接风洗尘。 Sue却是建议两人单独谈谈。 特意需要避开姜思依的话题，叶清平隐约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两个人情投意合，但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组建家庭不是。” Sue说这话的时候是面带笑意，但叶清平绝不会认为她只是在简单的表达对他尽快搞定自己家人的建议。 “你说，没接受过文化教育的妇女怎么会有能力搞定这么声势浩大的事件来？” Sue留了一半的话没说。 叶清平却在心里默默补上了后半句，她的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呢？ 上网求助还可以解释为科技发展普及大众，但完美引爆舆论的公关文的撰写以及咬死了牙关不接受任何的再次检查，逼得叶清平拜托了冯选宁官方施压才最终现身的行为…… 叶清平只觉得自己在sue意味深长的眼神下，无所遁形。 显然，Sue早就了解了一些情况，只是一直隐忍不发。如今两人通力合作解决了姜思依的麻烦，Sue却单独和他聊天，无疑在给他最后的机会和警告。 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 我对你再欣赏满意，你搞不定自己身后的麻烦，凭什么让我妹妹和你一同承受。 第七十四章 无计可施 屋外的阳光洒进来，姜思依合上行李箱，一脸不情愿的推了出来。 客厅里，叶清平在闭眼假寐，sue则翻动着手上的资料，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非要现在走吗……”姜思依坐在箱子上，柔声软语的问两人。 叶清平没说话，sue淡淡开口，“现在不走，你想误机？” 姜思依垂了眼眸，暗自嘟囔，明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想回美国去。但因为叶清平的建议，段启直接指派了她作为团队的代表回美国做项目进展沟通。 “姐姐，能让我和依依说几句话吗？” Sue冷哼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空间给他们，“十分钟。” 等她身影刚从个客厅消失，姜思依便一拥而上楼上了叶清平的腰。“为什么非要我回美国去？” 昨晚，叶清平给她整理东西的时候给出的理由是，“出差是一方面，但感恩节快到了，你两年没有回去过，于情于理都该回去。”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但姜思依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靠在他怀里，她总算明白哪里不对了。 去美国的机票，没有叶清平的份。 一旦她上了飞机，再落地联系上他，两个人之间就有了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分割在地球的两端，中间隔着太平洋，再想像现在一样抱着他就成了奢望。 从他们确认关系至今，从未有过如此遥远的距离。 “舍不得我？” 姜思依看他还有心情笑，闷闷的点了点头，“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你。”叶清平低头把她抱得更紧，“但是老婆，善后工作还没有完成。我更舍不得你被拉去问话。” 姜思依眼里登时生出疑惑，这话怎么说？ “虽然之前的风波平息，但是你早不属于市医院的编制，按照规定是不能在那里做手术的。所以，你回美国躲段时间，等这边解决了，再接你回来。” 这是个很具说服力的理由，姜思依无可反驳。 …… 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姜思依还恋恋不舍的拉着叶清平的手不肯放。 不用看，她也可以想象sue那副夸张的墨镜下是什么戏谑调笑的眼神，但她不在乎。 她要和自己的爱人分开诶，这一去没有一周的时间别想回来，还不能让她沉溺分别的感伤中一会儿嘛。 “叶清平，要想我。” 她娇气低软的声音吹在耳后，叶清平只觉得心头像是蚂蚁成群结队的爬过，一股英雄气短的感觉涌上心头。 痒，却无计可施。 他甚至有些后悔答应sue的协议了，可sue说的有理有据。 有惊无险度过这次，那下一次呢？如果他不能彻底解决叶家不能接受姜思依的问题，那么也别指望她放心把妹妹交给他。她身边多得是青年才俊，有他作参考，她更不愁找不到一个合乎姜思依心意的。 那边，sue请咳了一声，叶清平立刻松手放开了她。 “一路平安。” 姜思依再迟钝，也意识到了存在于叶清平和姐姐之间不可名状的暗潮涌动，她推开车门，拉着叶清平的手一起坐上了车。 “送我去机场。”她扬声道。 Sue扶额，示意司机开车。 —— 相似的场景再一次在机场上演，sue嘴角的冷笑已经不再掩饰，反正也没有人看得到。 “要早点睡觉，按时吃饭。” “嗯。” “随时保持联系，最少每天给我消息，电话或者视频。” “嗯。” “下周末的检查，记得按时去，我要看结果的。” “嗯。” “……” 姜思依逐句嘱咐，直到感受到身边sue的不耐烦已经呼之欲出才终于住了口。 “叶清平，你就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他倒是淡定的嗯来嗯去，惜字如金。 “老婆，”叶清平静默了片刻，乌黑的瞳眸近在咫尺，缓声道，“我等你回来。” 姜思依心头登时软得一塌糊涂，手里的登机牌也被捏的起了褶皱。 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Sue上前，拉过姜思依把行李箱塞到她手里，掰过她的身子往安检的方向推。 “咦，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Sue不由的笑了起来，真迅速，她妹妹居然还没上飞机就发现了她根本没带行李的事实呢。 “我还有些事情没办完。” “什么事啊？”据她了解，和叶氏旗下的金融合作已经进入和合同落实阶段，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麻烦事，Sue早该回纽约了。 “买东西。” VIP通道尽在眼前，姜思依也不再纠缠sue到底要买什么必须留在国内。转身朝来时的方向看过去，叶清平还站在原地，浅笑着遥望过来。 等我回来，姜思依无声的说。 —— 美国加州旧金山。 姜思依从研究中心出来已经是傍晚，用两天时间她终于完成了两边团队的进度对接，完美达成这次的出差的主要任务。 她拖着行李乘车前往机场，身旁是百无聊赖打游戏的乔妍。 …… “嗨，真巧呀。”这是她昨天上了飞机，听到的第一句话，来自相邻座位上满脸兴奋的乔妍。 当时姜思依看着她座位上准备好的颈枕还有眼罩，直接用眼神否定了乔妍的话。 不等她再问，乔妍便很快吐出了真实目的。 “叶三说算我公费旅游，一切花费都算在他头上，我就来了。” 感情，是还放了个活体的GPS在她身边。 姜思依眼眸微动，心头失笑，这算不算一种心有灵犀、不谋而合？ 因为临走前，她也做了同样的事情。而且，她还放了两个，陈迪和段启。基本可以做到全天候无缝隙的盯着他了。 …… 此刻，乔妍终于从手机中抬起头来，嘟囔着说了声靠，才关掉手机。 “我们现在去哪？” “回我家。” “但……”乔妍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机场航站楼，目露疑惑。 姜思依耸了耸肩，没有解释，只示意她跟上。 一下车，便有个身穿西装的五官深邃的小哥朝着两人颔首示意，和姜思依用英文交流了两句之后便体贴的接过了两人的行李，带着两人进入航站楼。 两个小时后，私人飞机停靠在了加州第二大城市圣地亚哥。 等脚踩实地，乔妍微张的嘴也未曾合上。 据她所知，姜思依读医学院的学费都是靠奖学金和助学贷款，前段时间她还被专门邀请去庆祝姜思依无债一身轻的小聚会。 美帝读医学的学费贵她知道，但是已经贵到买得起私人飞机、住得起这样房子的人家都需要贷款上学了？ “看不出来姜姜你是个隐藏的这么深啊……” 乔妍缓步打量着掩在公路后的设计别致的联排别墅，心头腹诽，叶三眼光也太特么好了吧，不声不响娶了个深藏不露的富家千金啊。 此刻，一直隐藏在乔妍心中的疑问也彻底解开。 最初认识姜思依，她就疑惑对方对于叶清平几近铺张的生活模式习以为常，甚至坐在叶清平限量款的跑车上也怡然自得。 原来，人家不是心理素质强大而不露怯，而是根本对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啊。 —— 隔着十六个小时时差的国内，滨州正阴雨连绵，寒气刺骨。 叶清平从仁和医院检查结束，返回叶家主宅。 家政阿姨端了暖手的热汤出来，叶清平却挥手拒绝了。 “我妈在家吗？” “在的。冯先生和您两位姐姐都在。” “好，您先去忙吧。没事，暂时不要到客厅来。”叶清平点点头，脱掉大衣往客厅里走去。毫不意外的，一众人都安静的等着他到来。 叶清平嗓音清润的挨个问了好，连一贯不和的叶清舞也没有漏下。 听到亲弟弟久违的二姐，叶清舞甚至震惊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既然都在，那我也不浪费大家时间了。”说着，叶清平掏出一个优盘，连在了客厅的多媒体设备上。 视频播放器上展示的，是一个从画质看年代不会很久远的心脏手术的教学视频。随着手术刀从肌肤上划过，手术台上的躯体被胸腔被彻底打开展露在镜头下。 “啊……”叶清舞低呼一声，沙发上的身体不自觉后仰。 其余人虽然保持着姿态没有大反应，但或多或少因此产生了些许不适感。 不过很快，视频就切向了下一个画面，画质也提升了不少。 伴随着这样的背景，叶清平淡淡开了口。 “二姐不是好奇我无聊的时候都干什么吗？我就看这个，然后我就在脑袋中构想，我躺在这上面是什么样子。” “清平，你专门叫了所有人回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们陪你一起看医疗视频吧？” “当然不是，舅舅时间宝贵我知道。但事情的发生，总是有迹可循的。各位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非她不可吗？” 叶清平声色平淡冷漠，但说出的话震慑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最初，就是因为这些视频。” 叶母按下心头的海浪滔天，聚精会神的端详着还在不断播放的视频。片刻后，她便意识到叶清平说的因为这些视频是什么意思了。 所有的这些医疗影像因为一个人的存在拥有了共同点。 “很变态对吗？” 叶清平露出一个很复杂的笑，有自嘲，有心酸，还有一些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像个偷窥狂一样搜集了她所有的视频，作为活下去的动力反复观看。” 第七十五章 幸福机会 叶清平说这句话的时候，视频正好播到手术结束的画面。 高分辨的清晰镜头里，有一双透着疲惫的眼睛定定的朝着摄像头看了过来。那双眼睛眨了一下，继而弯成了一条线。再睁开，灵动的眼眸里一股蓬勃的喜悦和朝气瞬间涌了出来。 用灿若星辰来形容也不为过。 叶清平想，他就是被这样的眼神吸引的。 像是一缕热烈的光芒跨越屏幕，猝不及防的冲击到他心里。在他尚未意识到的时候就落地生花，暗自发出滋滋生长的声音。 一开始，他没有奢望能接近她的。 他只是凭着和汪主任的一点情谊，不着痕迹的索要着各式各样的医疗影像，再不厌其烦的亲自去拿并以此作为理由时不时往市医院去。 偶尔，会碰到她。 手术台下的她极少笑，眼神多是神游天外的。走廊上擦肩而过也不会获得她的任何注意，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想让自己变成令人作呕的跟踪者。 但事情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那日地下车库，他亲眼看着她拒绝了男友的求婚，巧笑盼兮，熠熠生辉，干脆利落。 太好了，他心头是狂喜。 就在他忙不迭代的交代仁和医院院长想办法，以不会惊扰到她的方式递给她工作邀请的时候，他的视线里意外的再一次出现了她。 寒风刺骨的滨州冬日里，她裹着大衣茫然的看着四周的街道和人群，却没有看到车里的他。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懊恼没有选一辆足够醒目炫酷的跑车。 她跳了跳，往空气中哈了口气，又用手拍散，眼里蓄了些说不出的情绪，然后往咖啡厅去。 鬼使神差的，他也停车跟了上去。 天气太冷了，他需要热咖啡来暖暖身子，他是这样给自己解释的。 他暗自庆幸着来自前男友的为难，这给了他机会和理由靠近她。但等坐到她身边，搂着她腰侧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骗不了自己了。 咖啡？ 他从来都一口不沾的。 被强迫亲吻时，他脑中是处于停摆状态的。无人知晓，他掩在衣袖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掌心的刺痛只为了让自己保持镇定不会惊吓到她。 还好他控住了那个吻，落在自己的指背上，而不是他觊觎许久的双唇上。 再之后，工作邀请，假扮女友，他不受理智控制的，一次又一次的以各种理由接近她。 明知不该，他就是控制不住心头的欲念。 她只是对他有那么些许的关心，也许还不及对手术台上病人关注的多，他都视若瑰宝，暗自窃喜。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贪婪到可怕的心思，她只是流露出了一点点喜欢他的意思，他便欲壑难填，顺势而上想要的更多，甚至在梦中幻想有朝一日可以拥她在怀。 谁能相信，时至今日，不真实感还会偶然在他心头萦绕。 夜里醒来，他都窃喜着身旁有她，宛若从神灵那里偷来的恩赐。 …… “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们任何事情。”叶清平按下眼里的潮湿感，目光凝视在周边的亲人们身上，“算我求你们了，妈，舅舅，看在我听话继承了叶氏，也好好活到今天的份上，给我一点幸福的机会吧。” 叶清欢深吸一口气，偏开头掩住自己落寞的目光和摇摇欲坠的眼泪。 她骄傲的，从来都是让人仰望倚靠的弟弟，如今卑微到尘土里声声恳求，叫她如何不心酸。 同样的反应，也发生在叶清舞身上。 “我知道，让人在网上发帖诬陷她的事情，一定少不了舅舅和妈背后的参与和支持，但我不想计较了。” 叶清平说起这件事，冯刚和叶母的脸上霎时都不太好看。他一句不想计较，很是大度，反倒显得两个长辈心思狭隘，手段卑劣。 “关于那件事……舅舅向你，也向姜医生道歉。” “舅舅该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道歉。” 我只想要你们的对她的接纳。 如果不能，至少也不再极力的反对。任何的麻烦直接冲他来，而不是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对付她。 此时，一直静默的叶母却突然站了起来，沉声道，“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妈又要做什么？”叶清平问，嗓音里是怀疑和酸涩。 叶母喉口一滞，“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如果你听了还是坚持要和她在一起。那好，妈给你们祝福。” 叶母话音未落，叶清平就立刻站了起来，眸里闪出多年未曾在母亲面前存在过的光泽和激动来。 —— 叶母掩上了书房的门。 常年未曾交过心的母子共处一室，两个人彼此都有些不自在。 “在说那些陈年往事之前，我有权利先为自己辩解几句吗？” “当然。”叶清平坐在椅子上，神色凛然。 到底是自己生出来又亲手养大的孩子啊，她怎么会看不懂他的情绪呢。他人淡然的坐着，眼里脸上却都写满了急不可耐。 叶母爱怜的在空气中滑过他的脸颊，“妈是喜欢控制周边的事物，但不是无缘无故反对你和她在一起的。” 她曾一直担心儿子清心寡欲的谁都看不上，更害怕他孤独一生无所依靠。因此起初，在了解儿子有喜欢的人时她是高兴的。 可一个进入市医院没多久就勾搭上院长儿子，借此获得诸多手术机会而成为主治的女人，却在转眼之间勾搭上她儿子后，分手辞职进入仁和…… 如此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女人，怨不了她用排斥鄙夷的眼光看她。 叶清平已经有一颗残破的心脏了，她怎么能容忍有人在上面再捅一刀呢，即便只是可能性，她也绝不允许。 “可妈现在知道，是我没调查清楚事实，就先入为主有了偏见。”叶母叹气，言语间有些自责。 闻言，叶清平心头微动，忽的回忆起方才在客厅舅舅的道歉。他怎么还会不明白，在他不知晓的时候，他们大概已经调查了姜思依的家世。 叶清平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冷嘲。 就像流传在大众耳里的那句话：富人可以大大方方的小气，那是节约。而穷人，却只能小心翼翼的大方，否则就会被鄙视小气。因为知道了姜思依养父母的身份，他们便立刻摈弃了对她嫌贫爱富的无端猜测。 虽然厌恶，叶清平却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妈是想说，既然她够得上妈和舅舅眼里的门当户对，所以你们愿意承认这个儿媳妇了？” “不，清平……”叶母转身，绕过桌上的电脑，从书架上拿出了一份发黄的档案来，递给叶清平。“打开。” “你记得你十二岁的时候，移植过一颗心脏吧。如果妈告诉你，现在在你身上的那颗心脏，原本属于一个叫姜思宇的男孩呢？” 叶母站的笔直，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这份秘密在她肚子里埋藏了多年，几乎快要随着时光流逝遗忘。以至于在第一次听到姜思依这个名字时，她总觉得有股吊诡的熟悉感，明明极度排斥听到这个名字，却迟迟想不起来原因。 直到孤儿院的收养证明展示在她眼前。 此刻，在叶母脑海中反复回荡的，是十八年前那个暴雪弥漫的除夕。那晚，陌生男孩的离世换回了她的儿子垂危的性命，夹杂在其中的是一笔巨额的见不得光的金钱。 而她隐约记得，那个陌生男孩，有个年幼的妹妹。 …… 叶清平垂眸翻动着手里的档案，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张发黄到几乎模糊的照片上。 片刻后，他抬眸再次望向叶母。 “所以呢。” 叶清平的嗓音是平淡的了然，毫无知晓另一半身世的讶异和震惊。就像是，对于母亲慎之又慎才肯道出的往事，他早以知晓。 “就算如此，你还是坚持要和她在一起？”叶母问的很小心犹疑。 “我要。”他说。 —— 感恩节过完，家里的人大多离开小镇，重返岗位。 养父母因为一场医学交流会在昨日离开了家里前往西雅图。 在送别了最后离开的在华盛顿开设了私人医院的叔叔婶婶后，姜思依彻底闲了下来。 乔妍出门购物去了，“反正叶三说了都给报销，不去白不去。”她的本意当然是要拉着姜思依一起的，但遭到了姜思依的无情拒绝。 算起来，她回到美国已经快要两周有余。 这也是他们分开的时间。 姜思依靠在秋千上，垂头丧气。 前几日和家人的团聚以及热闹的氛围还勉强让她有事可做。现在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胸口的憋闷就再也忽视不了。 她清楚，那是因为思念。 Sue打了电话过来，告知了她回纽约的消息，却半句不提国内的情况。等她想问是否善后完毕，Sue便以要倒时差为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前，Sue还语气玩味的告知她，“要有耐心。” 姜思依心头一赧，也不敢再追问。 眼瞧着太阳即将落山，姜思依收起毯子正要往屋里走去，却因为忘了外套又返了回来。 再起身，背后便是一暖，熟悉的味道钻到鼻腔里，姜思依眼里顿时一股热意。 第七十六章 该有祝福 叶清平是在三天前到美国的，用了一天的时间调整时差，确保身体可以适应突变的环境。昨日，在sue的陪同下他在西雅图见到了姜思依的父母。 再然后，他就被他们的私人飞机送到了这里。 姜思依抬手，试探性的在来人脸上轻拍了一下。 温热，细腻，富有人体肌肤特有的弹性。 所以，是真的？ “叶清平你疯了！谁叫你过来的！” 叶清平凝视看着眼前挂着听诊器的姜思依，眼里是喜悦的光泽，慢慢的晕染在整张脸上。 “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姜思依白他一眼，在脸上扇了扇降低热度，收好了家里的简单器械。 “两周没见过了。” “那你打电话给我，我立刻就能飞回去。你干嘛要亲自来一趟，万一身体不舒服……” 长途旅行对于他的心脏来说，变数太大。 “嗯，总要来见一见岳父岳母的，感谢他们把你养得这么好。”叶清平挑眉笑。 “你见过他们了？”姜思依忽然想起昨日清晨他们离开时含糊的说有个会议要去，那会儿她自动翻译为了医学会议也没有多想…… “结果呢？” 姜思依问出口，立刻在脑袋上拍了一下。要是结果不好，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医学大牛夫妇也不是谁都肯在家里接待的。 “我想，我们得到了所有该有的祝福。” 说着，叶清平一把将身旁忙碌的女人扣在怀里，埋在她肩窝里，感受着让他舒适温暖的气息。 姜思依心头一荡，立刻反手回抱住了他。 —— 回国的飞机，乔妍难得的安静。话不多说也就算了，连眼神躲躲闪闪，飘来飘去的不肯往她身上放一眼。 姜思依心头为自己的重色轻友感到愧疚。 好歹乔妍也在异国他乡陪了她小半个月。夜里两人共睡一张床，乔妍被她哄得高兴了，还讲了很多叶清平年少时候的事情给她听。 结果叶清平一来，她好像就彻底冷落了乔妍。 现在更是，她和叶清平挨着坐，彼此有人关心有人疼，愈发显得乔妍独身一人惨兮兮的。 “她已经喝了第五杯红酒了。”姜思依飞速的眨了眨眼，示意叶清平开口管管。 对姜思依的担忧，叶清平轻笑一声岿然不动。 乔妍才不会亏待自己呢。 他手机上每天收到的消费提示短信证明了这一点。 落地已经是傍晚，办理好手续三人共同走出机场。 乔妍对着两人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有人接，率先跑出了航站楼。 姜思依却是不自觉降慢了步伐，刚刚叶清平收到了消息，叶母派了车来接他们。 “我保证，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我们立刻离开。” 姜思依点头，握紧他的手跟在他身后。其实Sue肯带着叶清平去见自己养父母，姜思依就大概能猜到他解决了叶家的对她的排斥。 但一回想起上次面对叶母的场景，姜思依仍旧是心有余悸。 没有人喜欢和讨厌自己的人共处一室的。 —— 阔别多日，再次回到滨州，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车水马龙，姜思依心头隐隐有些久违的激动。 空气中忽浓忽淡但始终萦绕不散的烟火气息让她由内而外感到踏实。 直到那栋熟悉又陌生的别墅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姜思依返回故土的欣喜顿时被未知的不安情绪所取代。 和叶清平牵手一起步入客厅，先是叶清欢浅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再接着是叶清舞略带尴尬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叶母和家政聊着天从餐厅走了过来。 姜思依身体下意识收紧，手里握着他的力度也加重了几分。 “回来了，去洗手吃饭。” …… 这顿饭却吃的出乎意料的和谐，连叶清平夹菜给她，叶母都保持着一脸真切的笑意。 姜思依好几次用力掐了自己桌下的小腿来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想。 而当叶母忽然问起他们对于婚礼的打算时，姜思依刚刚送到嘴里的西蓝花顿时卡在了喉咙。 “清平，水。”叶母第一时间发现了她憋红的脸，递过来清水。 “虽然手续办了，但总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嫁过来。不论大小，该有个仪式，不然太委屈你了。” 姜思依眼皮飞快的眨了眨，她没有听错吧，叶母这样关切的为她考虑？ 真的不是在“欲抑先扬”或者“最后的晚餐”之类的吗？ 她开始好奇在这短短两周内，叶清平到底做了什么了…… —— 从叶家回来，两人一同回了姜思依的公寓。 姜思依身体素质过硬又习惯了日夜颠倒的通宵手术，一点时差对她不过小菜一碟。但叶清平就不是那么好过了，一周内跨越太平洋的往返让他此刻浑身疲惫，无奈的是他毫无睡意。 黑暗中，姜思依忽的睁开了眼，翻身而上跨坐在他身上。 叶清平虽闭着眼，但睡得很浅身体还是很快感受到她突然地动作。 “怎么了。” “你翻身趴下。” “依依……”叶清平长长的托着尾声，显然是懒得动弹。但姜思依无声的凝视着，片刻后他还是听话的如了她的意。 “舒服不？” “嗯……”叶清平侧头靠在抱枕上，舒服的哼了一声。 她的手有规律的从他的肩头不断往下，舒展放松着他整个后背。和前段时间比，手法像是有了很大的改变，专业的三两下就让他有了些睡意。 “叶清平，我有点疑惑……” 话一出口，姜思依又连忙住了嘴。算了算了，她还是不要知道了。弄得好像她给他捏肩是糖衣炮弹，套他的话一样。 他如果想说，应该会直接告诉她。 但是怎么办，姜思依手上动作一顿，她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叶母绝不是那么好说动的，他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作为交换呢？ 一般这种时候，叶清平都会洞察她的小心思，然后解释给她听。姜思依等了很久，却只听见身下传来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一阵甜蜜的无奈霎时间涌上心头，姜思依没想到自己花费了两天时间像婶婶学到的按摩手法居然有这么大的魔力。 松了身体的力量趴在他身边，姜思依静静地打量着他熟睡的面容。心里缓缓浮现两个简单朴实的字——真好。 真好啊，姜思依身后抱住他的胳膊，也闭上了眼睛。 —— 两天后，姜思依重返工作岗位。 一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放下东西，前台的接待便拿着一捧花进来，说是有人专门送来嘱咐要亲手交到她手上。 姜思依面露疑惑接过花，发现上面有一张手写的卡片。 “工作顺利。——冯娟” 冯娟，是叶清平母亲的名字。 而卡片上娟秀却不失力道的字迹，姜思依认得出来，是叶母亲手所写。 姜思依霎时有些受宠若惊，叶母这是示好，也是示弱。 身为长辈做到这种地步，姜思依心里因为之前事情产生的芥蒂，不由的消散了一些。 “谁送的？” “嗯？”姜思依回头，就看到段启双手插兜，神色清冷的瞧着她。 姜思依连忙放下花，递上包里的资料。 段启没接，眼神仍旧是执着的盯着桌上的花。 “一个长辈的。”段启是领导，也勉强算是朋友，但她并不想对其他人多说自己的个人感情生活。 晨会，团队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达。熟悉的同事看她出现，纷纷过来寒暄了两句。姜思依暗自舒了口气，之前的事情闹得那样大，她本来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事。 “老婆，礼多人不怪。” 姜思依这才想起来临回来之前，叶清平拉着她买了一行李箱的东西。因此在开会之前就已经把礼物放在了各自的工位上。 却不想，她本着舒缓关系的礼物却造成了误会。散会的时候，一个青涩的男生找到她。他刚从国内最顶尖的医学院博士毕业半年，平时话很少，这次磕磕巴巴但很是坚定。 “姜医生，对不起，我不能要你的礼物。我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姜思依顿时愣在当地。 周遭同样收到礼物的同事忽的哄然大笑，纷纷解释只是个普通的礼物，就像是去了景区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而已，不用这么认真的。 那男生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窘迫的红着脸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姜思依轻笑着叹了口气，上前把礼物递了过去，“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女朋友真的不高兴的话，你回头放在前台就可以。” 男生猛地点了点头，但还是不肯结果姜思依手上的礼物。 姜思依这才抬起手来，露出左手中指上的钻戒，“你可以告诉她，这份礼物来自一个马上要结婚的姐姐，算是我给大家的喜糖，分享我要结婚的喜悦。” 她这一句话，却像是平地一声雷，彻底沸腾了整个会议室。 “恭喜啊。” “我天，小姜你厉害啊，一声不响的……” “姜医生，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你未婚夫啊。” “对啊对啊，能娶到你这样聪慧漂亮的老婆，可得让我们知道知道谁有这份殊荣。” “……” 此起彼伏的恭喜声，姜思依脸上羞赧，但都浅笑着接受了。既然叶母已经把婚礼的事情提上了日程，那她也不好再瞒着周围的伙伴们了。 “咳咳。”首座上，段启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看着洋溢着喜悦气氛的众人，冷声道，“散会，工作。” 第七十七章 七真三假 “段医生。”姜思依敲了敲门。 里面，段启正翘着腿不知在看着些什么，抬眸看她一眼，“怎么，还要我亲自请你进来。” 姜思依抿嘴，连忙走了进来。 “资料。” “放着吧。”段启看也不看，又低下了头。 姜思依一股火气就上来了，“段启，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 她送的礼物不要也就算了，她就当他不喜欢她选的东西。但从她回来工作开始就一直阴测测的，甚至在之前散会所有人都为她结婚高兴的时候冷淡的打断所有人…… 他表现的，就好像对她的要结婚的消息十分不满一样。 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刚才她在洗手间听到的一些闲言碎语。 一个男人，听到一个女人要结婚的消息就暗戳戳的发火奴役手下的人，实在让人没办法不多想。半生不熟的同事言语间讨论的，或是在为段启鸣不平，或是在猜测到底是哪个男人如此有手段，把青年才俊如段启都彻底比了下去。 在不经意间，他已经成了大家眼中爱而不得的深情上司，而她却成了始乱终弃的无情女人。 天地良心，姜思依愿意向希波克拉底发誓，她绝对不曾和段启有过超越同事朋友之间的交往。 至于段启的深情，就更谈不上了，她领证的时候可是给他请过假的，那会也不见他像现在一样阴阳怪气。 姜思依按下心头的火气，“如果你对我的工作有任何的不满，请你直说，我一定改。如果没有，也请你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 她是状况很多，但她确信的是，自己完成的进度和对整个团队的贡献并不比任何一个按时上班的人少。毕竟，对别人，倚靠细胞打印完整心脏的项目只是一份工作，做好了或许可以杏林留名，做不好也不会有人苛责。 但对她而言，这寄托了爱人的未来，她没有任何一分钟大意过。 “呵……”轻飘飘的，似是从牙缝间漏出来的冷嘲。 姜思依搭在双腿上的手顿时收紧。 段启俯身，凑近了盯着姜思依的眼眸，语气阴沉。 “我就是带了，你能怎么样。给你男朋友告状吗？” “你——” “哦，不对，是未婚夫。”段启冷笑着，“还不对，应该是husband（丈夫）……” 被这样不留情面的话讥讽，姜思依脸上一阵的难堪，但长久的教养让她竭力保持着镇定，虽然心头已经打算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边摇边问他到底发什么神经了。 段启却像是嫌自己说的不够似的，俊朗面容上那双线条流畅的双唇像是淬了毒一样，句句嘲讽，字字珠玑，“你去吧，我等着。等着他一纸文件下来这个位置换给你坐。” 说完，段启站了起来一抬手狠狠的摔上了电脑，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办公室。 只剩一人的办公室，回荡着姜思依疯狂的心跳声，久久不息。 —— 叶母是个行动力高效的人，从提出给两人办婚礼那晚，所有关于婚礼的准备就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虽然有叶清欢这个专业从业者在，但婚礼的主角到底是他们两人。 因此周末，叶清平和姜思依便被叫了回来商量婚礼的一些细节。 “时间就定在下个月二十号。虽然你们不想大办，但一些重要的亲戚朋友还是不能不请的。这是我拟出的名单，你们两个看一下，没问题就着手写请帖吧。” “谢谢妈。”叶清平扫了一眼清单，递给怀里的姜思依。“家里的亲戚妈做主，你呢，有谁想请的吗？” “随意，都行。”姜思依懒懒答。 闻言，叶清平也不顾周围母亲和姐姐在场，立刻握着她的下巴，强行把她的视线转过来。 “在想什么，嗯？” 悠长的尾音在耳边响起，姜思依这才像是大梦初醒一样，眼里重新有了聚焦。 “别闹，妈和大姐在……” “那我们就找一个她们不在的地方。” “楼上你以前的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叶母顺势插话。 “去吧去吧。”叶清欢也忍俊不止的挥手。 叶清平清朗一笑，说了句失陪，就搂着姜思依的腰把她往楼上带。 —— “啊，痒痒痒……” 姜思依晃动着身子把他往外推，但叶清平却变本加厉，本来只是手在她腰间挠痒痒，现在直接上了嘴。 他轻车熟路，最清楚她哪里敏感。这会有心想戏弄她，温热的舌尖像是自带传感器一样，精准的降落在重点区域，力度时间都恰到好处。 到最后，姜思依笑的没有了力气，浑身酥软的瘫在床上。 “老婆，你这些天心神不宁，在想什么？”叶清平侧卧在她身边，用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又习惯性的把玩着她的发梢。 “我……有吗？” 没有吧，每次回家前她都会给自己做一番心理暗示，确保不会把嘈杂的情绪不会被察觉的。 “你有。” 他说的这么肯定，显然早就有所察觉。姜思依不由一阵挫败，她控制情绪的能力怎么越来越差了。 “你忘了自己怎么答应我的了？” 姜思依叹气，“我们是同舟共济的夫妻。我有麻烦，不许自己扛，第一时间找你分担。” “所以，你现在打算说了么。” 姜思依为难的把头埋在了枕头里。有麻烦，找叶清平，她可以做到。但她的苦恼是因为工作，而偏偏他又是仁和的最高领导，她的抱怨或求助就成了告状的枕头风。 这不正是让段启嘲讽她的点。 几分钟后，姜思依忽然抬起头，叶清平仍旧很有耐心的凝视着她，静静地等着她说话。 “我可以等你一天，一月，一年，或者更久。” “好好好，我说还不成。”姜思依坐了起来，“叶清平，我想换工作。” “可以，你想换什么。” “我想换什么都行？”他这语气，好像是全天下她想做什么，他都能帮她搞定一样。 “对，你是我的女王。”叶清平眉眼带笑，凑过来亲了她一口。 “叶清平，你能不能正经点……”姜思依挥手去拍他，却被他快速的握在了手心。 “怎么了，工作不顺利，还是谁给你气受了。” “不是。”姜思依摇摇头，“我是觉得，比起在实验室做研究，我更想站在手术台上。”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纠结个什么劲。”叶清平脸上一片轻松。 姜思依看他反应，不由心头打鼓，万一她真是因为同事为难给她气受，这人不会真打算是非不分一下，就直接辞退别人吧。 好吧，他的确做得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我总想，能早点攻克难题，你也能好起来。”姜思依手指在他胸前心脏跳动的地方画圈，“可是，我好怀念拿手术刀的感觉啊。是不是很自私？” 叶清平失笑，“做你喜欢的就好。” “谢谢老公。”姜思依嬉笑着搂紧他的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暗暗舒了口气。七分真三分假，果然是骗人的最佳说辞。 “那下去写请柬？别让妈和大姐等久了。” “我汉字写的很糟糕诶……”想到叶母送给她的卡片上堪比字帖范本的字迹，姜思依可绝对不愿意自己拿不上台面的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清平见过她如厨艺一般放飞的字迹，自然明白她的担忧。 “我写，夫人红袖添香可好？” 姜思依耳后一红，抓起抱枕就砸在了他脸上。 —— 周一上班，姜思依便去了仁和历山整理东西。 辞职信已经在昨晚发给段启了，但他没给她回复。 姜思依等了一会，临近中午段启也没有出现在办公室，她便和团队关系较好的几个同事道了别，抱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往出走。 走到车库，意外看见段启的车停在了最角落。 姜思依放下东西，抬腿走了过去。 低沉的引擎声说明车子处在发动状态，但车窗紧闭，车内萦绕着浓重的白烟。主驾上，段启正靠在车椅上，修长的双指间夹了根烟。 再走进，姜思依发现烟灰缸上已经是成堆抽完烟蒂。 他到底抽了多少烟啊，姜思依心头震惊。 和她一样，段启是受过专业医学教育的医生，也曾参与诊治过肺癌的病人，他最清楚过量的吸烟会给肺部造成怎样糟糕的后果。 姜思依本已经后退的双腿又重新退了回来。 “段启？” 段启的视线透过层层烟雾望了过来，也许是车库太暗，亦或者车里烟雾实在太多，姜思依觉得她有些看不清段启的眼神。 “上来。”随着他低沉微哑的嗓音，副驾上轻响一声，车门打开。 “不了，我是过来收拾东西的。辞职信已经发你邮箱了，以后你再也不用见到我了。” “什么辞职信……”段启愣了片刻，倏地露出一个笑，“呵……是要嫁入豪门当贵太太了，也就没有必要工作了？”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在你眼皮底下恶心你了。”姜思依偏头避开车里溢出来的烟味，“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让乔妍知道了，回头又跟你闹。” “别跟我提她。”段启厌烦的语气混着烟味一起涌了出来。 第七十八章 婚礼前奏 “叫你上来就上来，我还没批准你的辞职。”段启说的很霸道，强势的以上司自居。 姜思依想，再难以容忍也就是最后一天了，干脆一咬牙拉开车门坐上副驾。结果一上去，一股烟圈就直直喷在了她脸上。 姜思依被烟味呛到，闭眼窘迫的咳个不停。 恶作剧成功，段启这才低笑着打开车内的空气循环。 “辞职去哪工作？” “仁和总部啊。”她还能去哪。 “绕来绕去，还是在他手下，你可真有出息。” “总之不用在你手下就好了。”姜思依低声嘟囔，“对了段医生，我们下个月办婚礼，我给乔妍发了请柬，你要是愿意来就和她一起来，不愿意就算了。祝你工作顺利。” 就在姜思依推开车门打算下车的时候，段启的声音再一次在她背后响起。 “小十一。” 莫名的，姜思依觉得段启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她回头，段启已经从车里下来，距离她只是一步之遥。 “你不是很讨厌我这么叫你吗？” “我不是讨厌你这么叫我。”姜思依回望过去，轻声道，“我只是讨厌你用轻挑轻浮的语气这么叫我。” “有区别吗。”段启冷冷的甩下这句话，消失在姜思依的视野中。 —— 顺心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回到手术台的姜思依如鱼得水，度过了一段很是轻松惬意的生活。 转眼间已经是邻近婚礼。 完成最后一台心脏修补手术，姜思依被乔妍接到了酒店。多日不见，姜思依总觉得乔妍身上有些不同，但仔细打量一番后，她一时也说不上来乔妍究竟哪里不同了。 “之前说好要给你办单身夜的，你想去做点什么？”乔妍端了杯红酒一饮而尽。 “我没什么想做的。”她整日里家，医院，两点一线活的跟清规戒律加身一样，还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不过，看乔妍接着往杯里到酒，姜思依连忙拦了下来。 “乔乔，你和段启……没事吧？” “没事啊，就分手了，多大点事。” “哦……”姜思依尴尬无措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叶清平是不是太为难乔妍了，让一个刚分手失恋的人来给她当伴娘，分担婚礼杂七杂八的事情。 “嗯，你说得对，没事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乔乔这么好看，让段启后悔去吧。”姜思依手脚僵硬的试图把乔妍搂在怀里安慰，却发现怀里的人身姿比她还要僵硬。 “对不起啊，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乔妍就哽咽着逃一般的跑出了房间。 姜思依立刻打电话给叶清平，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我不知道他们分手了。” “诶，我还以为乔妍能彻底收服段启这个情场浪子呢。”姜思依在心里腹诽，果然段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想到这里，姜思依不由感概，“男人啊，就是喜新厌旧的动物……” 那头，正在和叶清欢顺流程的叶清平神色一顿，悠悠道，“一句话打翻一船上人，我可真是冤死了。” 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姜思依轻哼一声，“你嘛，还要我以观后效才能知道有没有冤枉你。” “欢迎监督。” 姜思依嘿嘿笑了两声。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不用替他们操心。” “嗯，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电话里就陷入了一阵的寂静，过了一会正当姜思依打算说再见晚安的时候，对面忽然传来叶清平低低的笑声，“老婆……” “嗯，我在。”姜思依蹲下了揪着盆栽上的叶子把玩，发现自己下手没轻重，又连忙起来好让那盆多肉免遭祸害。 “想你。” 姜思依本来无所事事的在往台上走来走去，听到他这句话立刻顿住了脚步。心里一股暖流滑过，姜思依握紧手机笑的灿若春华。 叶清欢说，虽然他们已经领过结婚证，但依照婚嫁的规矩，结婚前新婚夫妇是不能见面的。因此这几天叶清平搬回了叶家去住，而她就待在自己公寓里，偶尔叶清欢会过来陪她。 但是天知道，她经常看着叶清欢那张和叶清平微微相似的脸就会莫名其妙陷入发呆。时间长了，叶清欢也看出来了她的小心思，聊天间都会调笑她两句，她当然是矢口否认了。 但现在……好吧，她承认是她口是心非了。 姜思依抬手摩挲着脖子上银杏叶吊坠，片刻后飞速的说了句我也是，便挂断了电话。 一回头，就瞧见乔妍眼眶微红的站在她身后，显然刚刚在洗手间是哭过了，气息都还没恢复平稳。 “姜姜，你和叶三可一定要幸福下去啊。” “会的。”姜思依上前搂住她，“分一点我的喜气给你，别难过了。” “说什么呢，明天可是我第一次做首席伴娘，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 第二天天色微亮，姜思依便被人从床上请了下来。 叶清欢团队中最优秀的跟妆师和礼仪有序不紊的按照之前安排好的流程，给姜思依换婚纱化妆。 乔妍也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喜气洋洋的忙前忙后。 “我得再感叹一次，叶三真丫的舍得啊。”乔妍摸了摸姜思依身上的白色婚纱，“听说这条婚纱的设计师给英国皇室的王妃做过婚纱，一般人有钱都请不来的。” “是的。叶总专门嘱咐过，叶太太身上这条婚纱高定设计，独此一件的。” 乔妍眸色里露出羡慕来，姜思依心中叹息，连忙用眼神示意周围的人不要说了。 婚礼设置在叶氏旗下的酒店内，粉蓝色的装饰遍布了整个宴会厅，浪漫的宛若雨后的天空。尽管姜思依希望不要太过声张，但叶家的地位摆着，几番斟酌下还是来了很多的政商界的名流。 乔妍溜下去转了一圈，回来就抱着姜思依的胳膊大口喘气，“太梦幻了，太美了，太……反正就是好看的不行。” “大姐的专业能力不用怀疑。”姜思依面露浅笑，神态自若。 “我天，姜姜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今天你结婚诶，你都不好奇下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 姜思依轻笑一下，伸手抓住乔妍的胳膊。“我手心都是凉的。” 脸上的淡定都是强装的，身体的温度才是诚实的。 要知道，她上一次出现这种状况，可是在被绑架，段启把未知的乳白色液体推入她身体的时候，因为生死难料，那会儿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住了一样。 姜思依回忆当初，又想到和段启前段时间的冷战一般针锋相对的相处氛围，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算起来，段启应该是唯一一个她在美国就认识的人。 今天的婚礼因为办的比较急，她的家人没有办法从美国赶过来…… 想到这里，姜思依决定掏出手机给段启打电话。 用请他赴婚宴的理由骗过来，一来可以借着婚礼的喜气让他们两人好好谈谈，二来她需要段启充当一下她的娘家人。 姜思依电话刚拨出去，就被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道男声沉沉的从身后和电话里同时传来。 “没想到你打扮起来还挺好看的。” —— 同一时间。 乔妍溜达到叶清平所在的房间，瞧见叶清平正对着镜子打领结。 “叶三，恭喜啊。” “她怎么样？” 叶清平一开口，乔妍就仰天大笑，“你够了啊，就这么一会功夫都等不了？” “等不了，很煎熬。”叶清平说。 乔妍就无言以对了。 “她挺好的，都换好婚纱也化好妆了，特别漂亮跟下了凡的仙女儿似的。” 叶清平略一挑眉，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仿佛早有预料。 乔妍脸上的笑却是就此沉寂了下来，她对着叶清平伸出手，“给抱一下不？过了今天，你就是专属于她了。” “很早之前就是了。”叶清平对自己的所属权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说着，叶清平却是上前两步，把乔妍搂在了怀里轻拍了两下，又迅速地放开。 “乔乔，谢谢。” “客气什么……”乔妍偏头避开叶清平的视线，眼里不觉蓄满了泪水，“我以前还嘲笑她们在婚礼上哭又装又作的，都怪你们害的本小姐也成了那种人。” 叶清平递了纸巾给她，“谢谢你过来作伴娘，等会让依依把捧花扔给你做补偿。” “说的老娘恨嫁一样，拜托，外头追我的人一大堆，能绕地球一圈好不好……不过你答应了啊，捧花我预定了。” 叶清平点点头，不再和她聊天，转身专心的系着脖子上的领结。但一个普通的领结，他愣是系了一分钟有余。 乔妍在背后望向落地镜里的男人，问他，“怎么了？” 叶清平却是抬眸，无可奈何的笑着说，“乔乔，我紧张。” 事实上，从昨晚开始，他就开始紧张了。结束和姜思依的通话，他一个人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回味完了所有和她有关的记忆。 一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即将在众人面前宣誓愿意和他携手共度余生，他的情绪就有点不受控制了。这是他临危受命，以称得上稚嫩的年龄扛起叶氏企业的重担时都不曾有过的紧张。 古人说，三十而立。 他在三十岁这年寻得心头所爱，步入婚姻殿堂，他却觉得自己青涩胆怯的像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乔妍紧紧咬着下唇，暗自想着，真相和幸福比起来，显然幸福更重要。 既然他们彼此相爱，何必在乎所谓的真相呢。 第七十九章 前尘往事 “你来找乔妍？她刚出去了，我电话叫她过来。” “不用。”段启关上了门，按住了姜思依的手，“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这时候，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段启脸色微变，冷着脸示意她把来人打发走。 姜思依眨眨眼，现在什么情况。段启在她结婚当天不去宴会厅反而不请自来跑到她私人的房间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她把其他人赶走。 新娘和别的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事想一想，怎么怪怪的。 “你有事要说吗？” “有。”没事他段启是疯了才上赶着凑这瓜田李下的热闹么。 姜思依拉开门扬声，说是自己需要一点时间，请他们暂且在别的房间稍等。 清了场，姜思依反身，“说吧，什么事？” “关于嫁给叶清平的事情，我建议你再慎重考虑一下。。” 段启轻轻开口，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节奏。 姜思依神色一滞，旋即露出一个笑意来，“段医生，你是压力太大精神不正常了吧，要我给你约一下心理医生吗？” “需要心理医生的人不是我。” “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姜思依坐了下来，轻笑着摆弄着婚纱上的幻彩刺绣，姿态舒展的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就算你不在乎曾经的事情，你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吗？” 姜思依脸上的惬意的笑渐渐凝固，她不懂，段启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曾经的事，自己的命，这和她嫁给叶清平有什么关系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曾经的事……”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姜思依心头一颤，被他突变的脸色和震惊的语气弄得有些不自在。 段启一贯轻挑肆意的双眸在这一瞬间变得晦涩如深，他的喉间轻轻吐出一口气，似是在自嘲，“呵……” —— 乔妍拿了对戒，转身往楼上走去，时间也差不多了，她该负起身为伴娘的责任，把新娘子送到叶三手上了。 出了电梯口，乔妍却瞧见跟妆师几个人乱成一团站着。 “新娘呢？” “她刚才急冲冲的下去了。”跟妆师没说的是，新娘是和另一个陌生男人一同下去的。 而且，两个人的情绪似乎都不太对…… 乔妍噗嗤一笑，两个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明明都同居那么久了，还是难舍难分。想着，乔妍提着裙摆也往宴会厅跑去。 —— 姜思依拖着厚重的裙摆走到宴会厅的后台，一推门就瞧见叶清平坐在房间的最深处，面带笑意握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左右滑动着。 “思依，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我有话想和叶清平说。”姜思依绕开叶清欢，大跨步走到叶清平面前。 叶清平站直身体，低头垂眸看向她，低声呢喃的唤她，“老婆。” 他的嗓音里尽是长久不见的温柔缱绻。徒然间，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姜思依眼里的泪花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叶清平本淡然的神色乍变，伸手就想要把她搂入怀里，却被姜思依狠狠推了开来。 “我想和你谈谈。” “思依，什么事都不急在这一时。你看时间也不早了，别让外头宾客等久了。”叶清欢柔声安慰，她在婚典行业多年，见多了新娘邻近婚礼的紧张。 姜思依偏身避开了叶清欢的触碰，似乎有些厌恶。 “我想说的事情对我很重要，所有我要你的所有家人在场。” “思依……” 叶清欢还想劝慰，但姜思依冷然的神色却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 “或者，你希望我待会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说，我也没关系。”话里，隐隐有威胁的味道。 叶清欢一脸的茫然错愕，叶清平却是心头不安的一跳。她此刻的神情，他并不陌生，只是这次她清寒锐利的眼眸中那股决然悲凉更胜。 “大姐，去请妈过来。” 叶母正招待着一些重量级的人物，却突然被告知儿子请她过去，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叶母推辞，但叶清欢却一脸凝重，显然事态非常紧急。叶母这才万分抱歉的离席赶过来。 当看到房间里，叶清平和姜思依分坐两端，而姜思依身边站着段启时，叶母的脸色就微微有些不好看了。 她侧眸用眼神询问叶清欢和叶清舞，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典礼也快开始了，你们这是闹什么？”叶母充满怀疑的目光轻飘飘的扫过段启。“是宾客就先去宴会厅就坐吧。” 段启也不恼，伸手安抚的在姜思依肩头拍了拍，冷笑一声推门离去。 “思依，你有什么想说的，妈已经在这里了。” 姜思依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叶清平身边握住了他的手。片刻后，她终于仰起头，脸上挂上了笑意，一字一顿的问，“你答应过我，再也不欺瞒我的，你还记得吗？” 叶清平当然记得。 那是她决定原谅他对于自己病情的隐瞒，再次回到他身边时。他信誓旦旦做出的承诺。 “那你为什么食言了呢？”她问。 叶清平感到握着他的手有些轻微的发抖，渐渐地，这抖动越来越明显。 明显到在场所有人都察觉了出来。 “清平，她在说什么啊？” 叶清舞很性急的问出了声，但当她发现在场的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满脸凝滞，噤若寒蝉不发一言时，她又悄悄闭上了嘴。 姜思依滚烫的泪水砸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颗又一颗。 “依依……” “你别这么叫我！”姜思依猛地尖叫一声，甩开了他的手。“叶清平，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 —— 姜思依按下了手机上的播放键，满室的死寂中，只有叶母和叶清平交谈的声音。而对于姜思依而言最残忍的事实，就在这段对话中暴露的淋漓尽致。 “姜思宇，我的哥哥，”姜思依的狠虐的目光不断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本可以活下来的哥哥……”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叶母的目登时无措的闪躲避开。 姜思依痴痴的笑着，她捧着叶清平的脸轻柔的摩挲着，蓄满了水光的瞳眸定定的聚焦在他幽暗深邃的眼眸上。 “叶清平，你怎么忍心呢。我捧着所有的爱意对你，我对你没有任何的防备，我那么相信你……可你，居然是害我家破人亡的凶手。” 姜思依苦笑着，慢慢拉开和叶清平之间的距离。 叶清平无声的站着，他的指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随着身前人的远去，他抬手似乎是想要拉住她，却只是悬在空气中，片刻后又沉沉无力的落了下去。 随同着落下去的，是他眼里最后的光泽。 “你不是不知道哥哥对我的意义，害死他的人是我的仇人，我怎么能和仇人在一起呢。” 姜思依的情绪意外的不再激动，她只是轻摇着头。 叶清欢跨步走了过来，扶住姜思依的肩膀，“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清平当年还小，他只有十二岁，他不是有意的。但是他爱你是真的，你脖子上的项链，你手上的钻石，都是情真意切的证明，我相信你也能感受到对不对？” 对于叶清欢的话，姜思依无动于衷的连眼神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叶清欢转身，面色焦急，“清平，你解释几句啊。” 姜思依终于抬眸也看向了叶清平，泪眼迷蒙一声不吭的安静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也在期待着他的解释。 叶清平面色发白的站着，他张了张嘴，却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解释…… 解释什么？ 即便不是他本意，他抢了她哥哥的心脏却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她指责的欺骗隐瞒，同样货真价实无可抵赖，他的确是打算一辈子瞒着她的。 如今，她了解了一切，他还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巧舌如簧为自己辩解。 他甚至连声对不起都不配说。 道歉，则意味着期待谅解。 他有什么值得她原谅的？ 她本来有哥哥疼爱的人生，因为他的自私被生生讹夺。如果不是被收养，他无法想象沦落到孤儿院的她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他曾向她的养父母发誓，一辈子爱护她。 可其实，她最深的痛苦的根源，就是他亲自带来的。 他此刻遭受的所有质问，都是他咎由自取。 此情此景，秉节持重如叶清欢也无法再淡然镇静了。他们明明两情相悦，难道就此分道扬镳吗？ 叶清欢脑海里浮现起前些日子给他们两个人补拍婚纱照的时候，从小都情绪不外露的弟弟搂着心爱的女人在镜头前笑的幸福的样子，那种积极向上享受生命的光泽如今都消失不见，叶清欢不由得心头一痛。 叶清平怎么承受的起失去她的代价。 “思依，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你要让过往的恩怨捆绑以后的人生吗？” “就是啊，就算你以前受过苦，但只要嫁入叶家，所有的都可以得到补偿的。” 对于叶清舞的插话，叶清欢并不如何认同。但此时，多一个人的劝慰，她都不会拒绝。 “你想一想，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也要娶你，外头就是他花费了无数心思为你举办的婚宴。” 叶清欢话音未落，姜思依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大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再一次滚了下来。 “是啊，要娶我。不顾一切的要娶我……”姜思依喃喃重复着，边哭边笑的嗓音中尽是悲怆和绝望， 叶清欢被她惨笑的面容惊得退了一步。 她总觉得，刚才的一切只是导火索，真正让姜思依崩溃至此的，是埋在地底深处的炸弹。 显然，有一些事情，她也被瞒在鼓里。 第八十章 及时止损 姜思依下唇被她发了狠的咬着，上了唇膏的双唇慢慢透出一丝血色的红。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她拿出了一张盖了公印的纸出来摔在了叶清欢的身上，声色狠厉，“不娶我，怎么把我当活体的移植器官宿体！” 叶清欢颤颤巍巍的接过，从上到下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微张的嘴就再也合不上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和弟弟。 “配型报告？” 那张单薄的纸上，赫然显示的是叶清平和姜思依的身体各个器官配型报告，结果显示姜思依完全可以作为叶清平的器官移植的供体。 叶母的脸色大变，“你怎么会拿到这个？” 话一出口，她豁然想起方才站在姜思依身边的段启来。段启是叶清平的私人医生，他的确有权限看到这份报告。但此刻，她也无暇去追究段启的责任。 “叶清平，你实话告诉我，这件事，你知道吗？” 姜思依咬着下唇，竭力遏制着自己内心的惊恐，但她用手紧紧攥着的报告却暴露了她的波动的情绪。 说来可笑，时至今日，她居然还在期待。 她期盼着从他嘴里说出的是否定的答案，只要他说句不知道，哪怕只是摇头否认，她都可以自我开解。就像关于哥哥的心脏那样，在段启没有拿出录音铁证时，她对段启的话也是全然否定，一个字都不信的。 可惜的是，世事总无法尽如人意。 叶清平抬手拂上那双在他眼前苍白颤栗的手腕，嘴里说出的话却宛若晴天霹雳，不留情面的劈在了姜思依的身上。 “我知道。” 事实上，他不光知道，这还是他亲自应承下的条件。 在叶清平的计划中，这只是为了获得母亲认可的妥协而已，绝不会有面世落实的一天。他甚至想好了，今晚过后将这件事告知姜思依，并让她收回器官捐赠的法律授权，万无一失。 但此刻，在他身上已经有了抢夺她哥哥心脏的前科时，他的解释已经苍白的连说服他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 姜思依抽出自己的手，跌跌撞撞的后退，却因为步伐踉跄而她又穿着繁复的婚纱，一下子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叶清欢伸手想要去扶起她，却被避开。 这次，叶清欢也没有勇气再尝试。 说实在的，她觉得自己已经无颜再面对眼前的女孩了。在无尽的污秽和不堪之后，再多的关怀只会显得他们这一家人更虚伪而已。 姜思依挣扎的站了起来，让自己站的笔直。 她遍布泪痕的脸上此刻毫无表情，冷静如刀，平静的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望向叶清平的目光已经不复柔软怜惜，波澜无惊的像在看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纸张在她指尖被缓缓撕碎，随着而来的是足以撕碎人心的声音。 “想要我的心脏吗？我告诉你们，想都别想了。就算我死，也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叶清平抬眸看着空气成片飞舞的散落的碎纸，忽然觉得这些碎纸就像是一片片破碎的刀剑，一片接一片的，精准狠厉的穿透了他的心脏，汩汩鲜血因此不受控制的肆意流淌。 撕心裂肺吗？ 叶清平想，他大概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了。 —— 姜思依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坚定的往门外走。 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屋子虚伪的让她恶心的人。 只是走了两步，她的脚步却突然顿住。 与此同时，一直一动不动站着的叶清平却忽然朝着她的方向动了两步，他的动作不大，但在气氛禁锢的屋子里却格外明显。 姜思依转过身来，动作果决的从左手摘下了钻戒，然后伸手放到脖子上，用力一扯。 “叶清平，我们完了。”她说。 随后，断裂的银杏叶项链和淡蓝色的钻戒一起划破空气，砸在了叶清平的脸上。 而这一切，都不再引起姜思依的注意了。 …… 段启等在门外，他的脸上是鲜红的巴掌印，痕迹之深足见打人者的用力。他百无聊赖的听着宴会厅外传来的喧嚣渐起，嘴角是阴沉的冷笑。 咯噔一声，门从里面被拉开，白色婚纱首先映入视野。 “段启，谢谢你救我一命。” 姜思依简单一句话，段启顿时就明白了里面的状况。 同样理解的，是捂着手腕抽气，满脸焦急不耐的乔妍。她探头往里面搜索了一圈，没能看到叶清平的身影，却听见了叶清舞的惊声尖叫。 屋内顿时乱成一团。 …… 姜思依拖着长长的婚纱，浑然不顾宴会厅内诸多宾客疑惑打量的眼神和窃窃私语的讨论，一步接一步踩在本象征着幸福的红毯上，麻木缓慢的朝着正门外走去。 无所谓了。 都无所谓了。 姜思依仰望着天空上飘然落下的白雪，忽然觉得胸口空荡荡的有股寒风呼啸而过。不是难过，也不是伤心，就是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强行剜去，而她一时却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呢？ 她的脑子也变得空荡荡的。 街道上，繁忙的汽车飞速驶过，只留下一股热烟，却温暖让她想要触碰。 姜思依踩着银色的高跟鞋踏进雪里，婚纱的白色裙摆与地上的积雪连成一片。一瞬间，仿佛苍茫的大地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 “你干什么？为了他寻死，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让人趁着你将死未死的时候摘走你的心脏！” 段启拦腰把姜思依拖回了安全地带，乔妍也在这个时候赶到。 “姜姜，叶三晕倒了，你不去看看吗？” “他有什么资格。”段启冷笑。 “段启，你给我让开，我要和姜思依说话。” “你又有什么资格！”这句话，段启说的咬牙切齿，语气中是被欺骗的愤懑和怒意。 乔妍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愧疚赫然，是对姜思依，也是对段启。 “是你删掉了段启发给我的邮件。”姜思依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语气是肯定的陈述。“那段时间我们在美国，只有你动过我的电脑。” “我……”乔乔开口，却支支吾吾的字不成句。 因为她很清楚，姜思依说得是对的。她本来只是看到发件人是段启便自作主张的打开，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失无意间撞破了惊天秘密。 那一瞬间她想到的是，叶三好不容易等到他生命的温暖…… 既然那些陈年往事已经发生，为什么要让死去了多年的人和过往的恩怨阻拦他们未来的幸福呢。 “乔妍，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愿意为我上刀山下火海吗？” “我是说过，但是……” “我不奢求你为我做到那样的地步，但你怎么眼睁睁看着我跳进去，就是一声不吭呢？”这一瞬间，乔妍归国开始的反常都有了解释。 “嫁给叶三不是刀山火海，你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他那么爱你……”乔妍扶着姜思依的肩头，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爱我……你们还没有骗够吗？” 乔妍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 “乔小姐对爱的定义还真是特别啊，非要等到我妹妹躺在手术台上，被人无情的摘走心脏，才肯揭下虚假的面具吗？” —— 滨州花园国际酒店内。 Sue眸色清寒的听完了段启的叙述，手里的酒杯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段启起身告辞，sue送他到门口。 “段先生放心，因为这件事引起的所有后续后果，我们家都会一力承担。您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法律上，都请尽管开口，我非常希望能略尽绵力。” 段启眸色微冷，似乎想起了什么，片刻后轻声道，“多谢。” 两人握手告别，段启又回过头来，“最好一刻钟都不离的盯着她。” Sue点点头，“放心。” 回到卧室，推门就瞧见地上被遗弃的婚纱，虽然凌乱但仍旧不失独特设计的美感。Sue垂眸打量了片刻，嘴角勾起冷笑，继而毫不留情的踏着高跟鞋踩了上去。 “睡着了？” 没有任何的回答，但Sue知道，背对自己的地方有双眼睛无神的睁着。 Sue也不气馁，换了英文说，“谁都有认人不清的时候，不过你懂得及时止损，我为你骄傲。今天你可以稍作休息，饿了自己出来吃东西。” 灯和门一起被关上，屋里再一次陷入黑暗。 姜思依一动不动的埋在枕头上，任由黑暗侵入她的身心。 …… Sue其实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她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用在目标明确，未来可期的人和事上。沉溺痛苦，自甘堕落，萎靡不振，都不值得她浪费多一分钟的时间。 而作为姐姐，她自认在姜思依身上付诸了前所未有的耐心等待。 被伤害了伤心难过很正常，但放纵也是要有限度的。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姜思依每天吃过东西就待在屋子里沉睡，并没有出现任何自我伤害的行迹。但她就是一句话也不说，无论周边发生了什么，她都保持安静无动于衷。 不得已，Sue邀请了心理医生前来。 但姜思依拒不交谈的态度，让心理医生也无计可施。心理医生告诉Sue，这是典型的自我逃避，除非她决定开始面对，否认谁也帮不了她。 送走了心理医生，Sue的忍耐力终于到达了崩溃的临界。 把姜思依从卧室里拉了出来扔在浴室里，Sue毫不留情的打开花洒对着姜思依的脸喷了过去。 下了雪的冬天，即使屋里暖气充足，人体乍然被冷水冲击立刻就因肢体自我保护机制起了反应。 姜思依缩着身体下意识的躲避着Sue喷过来的冷水，但浴室不大，她很快把自己逼入了角落，避无可避。 第八十一章 自我了断 “清醒了吗？” 姜思依抱着身子仰头望着Sue，眼里渐渐流露出乞求来。 这是这些天她身上出现的第一缕生气，怯生生的，透着卑微，像曾经那个被遗弃了的小女孩，Sue的一贯坚定如铁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但这时候的心软无疑给了她再次逃避的可能，Sue丢下花洒在她脚边，声色冷峻凌厉，“你要自己洗澡，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来。” 姜思依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般从喉咙间低低吐出几个字。 “OK.”Sue很贴心的帮她打开了热水，然后关上了门。 姜思依爬起来撑着洗手池站在镜子前，专注的盯着那张颓废苍白的脸看了很久。直到热腾腾的水汽逐渐在浴室中升起，模糊了整面镜子也一动没动。 Sue这次不请而来的回国本意只是参加妹妹的婚礼，给她一个惊喜。谁知道，惊喜变惊吓，如今姜思依颓靡至此，她一时半会也无法返回美国。但工作总还是不能耽误的，Sue打开电脑远程和助理交谈，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内容。 等到她合上电脑的时候，城市的灯光已经稀稀疏疏的亮了起来。 华灯初上，与地上尚未散尽的白雪一同映照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Sue却无心站在落地窗前欣赏，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猛地转身快步朝着浴室走去。 一推门，热气蒸腾扑面而来，生生逼得Sue退了一步。 Sue摸索着打开排风系统，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在水雾迷蒙间寻找姜思依的身影。 最终，在浴缸旁找到了浑身发红晕过去的姜思依。 …… “心脏停跳该怎么办？” “心肺复苏。” “哦，不错，看来脑子被蒸坏掉呢。”Sue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在浴室开着热水泡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因为缺氧或者脑部一次性缺血死掉可真是命大。 “对不起。”姜思依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神色愧疚。 “我以为我应该听到的是谢谢。” “谢谢。”姜思依很听话的顺了Sue的意。 Sue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搭理她，心里却在暗自庆幸。 还好，还好她去的及时。 事实上，正如段启一开始的嘱咐，她也不着痕迹的全方位盯着她。但姜思依这些天乖巧的不像话，几乎让她忘记了这个人刚刚受过严重的情商，具备很严重的自我了断倾向。 刚才进入看她浑身无力的倒在浴缸前时，Sue几乎要以为她是要用这种极其痛苦的方式了结自己。 一室的安静中，姜思依忽然低声开口。 “Sue，我想吃苹果。” “苹果？” 姜思依点点头，她本来想自己去拿的，但是她这会实在有些体力缺乏，更重要的是，她并不知道苹果放在那里。 Sue眯着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一圈，知道主动提出要求。看来，在低氧的状态下待了这么一小时，似乎阴差阳错让她想明白一些事情？ 姜思依拿着苹果上下看了一会，在手里掂了掂颇有些不满，“我不想吃皮。” “事情真多。”Sue开口是抱怨，但还是很快去拿了水果刀。 正打算返回客厅，Sue却停了下来，选择了留在厨房削好苹果。 锋利的刀具……还是暂时不要出现在姜思依眼前的好。 “你动作好慢，削的也好丑。” 身后突然想起姜思依的声音，Sue惊得心头一跳，面上却一点痕迹没有的转了过来。 “想吃，还没有耐心等着？” 还嫌弃丑…… 真是，谁惯出来的毛病。 姜思依的目光灼灼的落在Sue拿着刀具的手上，嘴角忽然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看的Sue心头莫名有点乱。 “把刀给我，我来。”姜思依伸手试图接过刀，却被Sue防备的躲开。 “没关系，我愿意练习削苹果。” 姜思依神色一滞，倏地笑了起来，伸出洁白纤细的手腕露在Sue面前，“你以为我要拿刀干什么，割断这里吗？” Sue心想，她不是以为，她几乎就要肯定了。姜思依看着那把水果刀的眼神，光芒诡异的吓人。 “你多虑了。”姜思依语气轻松，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没办法等闲视之。 “你忘了我是专业医生了？如果我想，不用刀，我也多得是办法在一眨眼的功夫结束自己的生命，绝对快到你连叫救护车的时间都没有。但是，Sue，你不用担心，我不想死，也不会死的，” 趁着Sue发愣的功夫，姜思依已经拿过刀干脆利落的削好了苹果，脆生生的咬了一口。 “还挺甜。” Sue：“……” “啊对了……”姜思依咬着苹果转过身来，浅笑着用刀背低着自己的脖子，“如果真要用刀，我会选择隔断这里，大动脉，快的话三秒必死无疑，神仙也救不回来。” 说完，她还嬉笑着用手在脖子间收拢又迅速展开，模仿着血管爆开时血流如注的状态。 Sue：“……” 看着姜思依咬着苹果摇摇晃晃但身姿轻松离去的背景，Sue吊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平稳的落在了胸腔里。 —— 同样的晚上，滨州仁和医院的单人病房外。 陈迪在楼道里踱步了十几分钟，又站在门口纠结了良久，终于敲响了房门。 “叶总，是我，陈迪。” 屋里静了片刻，直到陈迪以为叶清平已经睡了打算离开时，屋里终于传来他的声音，“进来吧。” 推门，陈迪双腿用了力气，竭力让自己的走动不会发出任何吵闹的声音。 “叶总。” “辛苦你晚上过来一趟了。”叶清平的礼貌一如既往。 “应该的。” 陈迪抬眸望过去，夜色很沉，吞噬着天际间的光芒。叶清平孤身一人站在窗前，手里似乎搭了一条项链状的东西。 他眉目端凝，唇色发白。神色很淡，淡到让人看不清楚他眼里的情绪。 陈迪不由得怀疑，一秒钟之前叶清平眼里承载的柔情暖意的究竟是她的脑补，还是真实存在。 这让陈迪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但她跟着叶清平沉浮商场多年，早就练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此刻的面容上一点也不会显露。 似乎是注意到陈迪的目光，叶清平垂在两侧的手收了回去，掩在了背后。 “公司怎么样？” “还好，消息瞒的很好。在几位副总裁分管下，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动荡，已经把损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了。具体的内容，总裁办稍后会整理好发详细邮件给您。” “嗯。你做的很好。” 受了赞赏，陈迪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公司业绩波动是正常现象，只要主方向正确，加上各个事业部应急运作，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但人呢？ 就算他们试图封锁消息，但少年持重，手腕了得的叶总婚礼当天遭遇新娘落跑…… 没有比这更适合大众口耳相传、津津乐道的八卦了。 如今这件事已经愈演愈烈，不仅成了圈内很多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就连公司内部顶层也多有讨论。毕竟，那天在场有一半的宾客都亲眼目睹了身着婚纱的新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宴会厅。 陈迪并不是很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叶清平已经被送进了医院。 好在情况本身并不严重加之救治及时，叶清平很快就醒了过来。 但是他醒过来之后，却态度坚决地拒绝见任何除了医生护士之外的人。 包括所有叶家的人。 因此今天陈迪发邮件希望能当面汇报近期工作时，她并没有期待能被接见。意外的，叶清平却在下午的时候打了电话给她，希望尽快见她一面，甚至很体贴的许诺耽误她下班时间，以后可以调休。 想及此，陈迪莫名觉得眼前的叶总有种难以言喻的善意和平和。 在一个刚刚被羞辱的人身上感受到善意？ 陈迪心头有些发虚。 叶清平虽然在待遇晋升上并不会亏待任何为公司创造价值的人，但他从来不是一个体贴到会关注下属的人。 不然为什么多金俊朗如他，公司内却几乎没有女人试图勾搭。私下里，刚进来的小助理还向她抱怨过叶总疏离冷漠的连个笑都懒得施舍给人，他就算是看着你说话，你也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眼里并没有你。 但很快，陈迪就意识到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 大致聊过她邮件里的汇报的各项事宜后，叶清平终于开口问起了陈迪写在最后一项的内容。 关于由叶氏牵头成立的公益慈善基金会。 陈迪身体收紧，脑海中浮现在不久前的某个午后，叶清平目露欣喜的把她叫到办公室，宣布自己想法的场景。 一贯镇定沉稳的陈迪在听到顶头上司毫无征兆的想法后第一反应是，国家又出什么新政策了，或者是因为公司即将进行的某个项目吗？ 否则为什么花费心思成立并不会带来收益的基金会。 “公司，不需要这样沽名钓誉的行为。” 这是当初管理层有人提出相应号召做善事来提高企业名声时，叶清平在会上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拒绝的话。他的观点很明确，该纳的税一分钱不会少，但白白捐钱，除非官方强制，否则想也别想。 年轻的刚刚接手公司的叶家幺子说这话时张扬而笃定的样子于陈迪而言，历历在目。以至于多年来，陈迪从来没考虑过有一天叶清平会主动提出曾言辞拒绝过的事情。 面对她的疑惑，叶清平却是眼角带笑，用手摸着左手上简素的戒指，语气轻缓，“我想做点善事。不带任何利益，单纯的做点好事。” 尽管不解，陈迪还是按照要求很快组建了优秀的团队来专门负责公益慈善基金的组建。 而她的疑惑，在叶清平亲自给基金会起名的时候得到答案。 第八十二章 极致浪漫 “壹意” 当叶清平在白纸上写下这两个字时，陈迪恍然大悟。 这两个字读起来，不正是她很熟悉的某个女性名字最后一字的叠音吗。 用心爱的女人的名字来作为公益慈善基金会的命名…… 陈迪想，所有她听过的，古今中外无数感人肺腑的动人表白里，绝对没有比这件事更浪漫，更让人春心萌动了。 雨果说，脚步不能到达的地方，眼光可以达到。眼光不能达到的地方，精神可以飞到。日后，当每一笔帮助人的善款，每一次无私的善举落地，都带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诚挚的爱意。 仿佛他们的爱情和生命得以延展，从两个有限的个体延伸到陌生的群体。 遍地生花。 只要那些被帮助过的人尚有存活，他们的情谊就一直存在。 虽然隐晦却真实的极致浪漫，无以复加的触动人心。 …… 陈迪收回自己的思绪，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叶清平的问题。“是的，已经按照您之前的要求，完成了所有的筹建工作。” 这句话，陈迪说的很是谨慎，她特意用了之前。 当伊人不再，初衷消散，所有的爱意温柔都变成冰刀，一刀刀划在心上，这项工作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 她觉得没有。 换作她，是再也不想看到听到接触到相关的事情的。 “那就好。你安排下去，把基金会抽离出来独立运营。” 陈迪点头，这样最好，已经和相关部门那边打过招呼，忽然甩手不做，的确与名声信誉上有损。但如果从集团剥离出来，自负盈亏，那日后遭遇艰难，可就与人无尤了。 这么一想，陈迪便明白了叶清平叫她来的意思。 但叶清平的下一句话，却彻底颠覆了陈迪的理解。 “把我个人所有的收益，分红也好股票也好，分一半在基金会的运行上。” 个人，一半？ 陈迪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被送出病房，陈迪重复听了一遍手机里叶清平的话，也依旧难以置信。 不是说已经一刀两断，分道扬镳了吗？ —— 姜思依接过酒店客房送来的午餐，道了声谢返回客厅。 Sue还在通话中，要说姜思依也算是在美国长大，英文流畅的和土著无异。但术业有专攻，Sue嘴里接连吐出的都是她几乎听不懂的名词，但从Sue的语气和时不时流露出的嘲讽眼神中，姜思依知道Sue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几乎处于要暴走打人的边缘了。 姜思依很识趣的耐心等着女神姐姐一起吃饭。 “投资公司的事情？” “嗯。”Sue应了一声，手指还在平板上飞舞敲击，快到新年各项聚会也多了起来，她人没办法出席，总要写封邮件致歉的。 “既然你公司有事，那你不必再留下来陪我的。我看明天就有合适的航班，需要我帮你订机票吗？” Sue终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去？” 前两天，她就建议姜思依先和她一起返回美国，但是被姜思依拒绝了，态度前所未有的果决。 “暂时，先不回去。” 离开是肯定的，但也该是在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 这一次，她没打算逃避。 “有长进。”Sue语气淡淡的夸赞，“我很为你骄傲。” 话音刚落，姜思依就发现对面的Sue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姜思依握着叉子敲了敲杯子，“容我说一句吗，吃东西的时候阅读不利于消化。” 再紧急的金融新闻，也没有必要吃饭时候也不放下吧。 Sue难得没有怼回来，直接把平板翻了过来展示在姜思依眼前。 “专项在心胸外科疾病上的慈善基金会，投入资金数以亿计……” 姜思依迅速的浏览了一遍网页上的头条新闻，脸色没变也没说话。 反倒是Sue不咸不淡的评价道，“有意思。” —— 圣诞刚过，元旦将至，滨州花园酒店仍旧装扮的喜气洋洋充满节日的氛围。 乔妍带着帽子口罩，鬼鬼祟祟的坐在酒店大厅，聚精会神的盯着电梯口。 不一会儿，两个女人从电梯内走出来。 其中一个黑色大衣裹身，长发微卷妆容精致，气质冷艳高贵，她接过酒店服务生送过来的行李箱，回身微微搂了一下身后的人，转身坐上车离开了酒店。 另一个女人则返回电梯上了楼。 等到两个人的身影都在大厅消失，乔妍立刻追上了摆渡行礼的服务生，三言两语坑蒙拐骗间就要到了房间号。 2212，没错，就是这个房间了。乔妍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 “稍等……”姜思依跃步从沙发上跳下来，隔着门低喃，“忘带东西了吗？” 拉开门，姜思依却愣在了当场。 站在门口的不是刚刚离开的Sue，而是多日不见的乔妍。 “乔小姐，有事吗？”姜思依也无心追问乔妍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处，神色间礼貌却疏离，丝毫没有请人进来的意思。 “姜姜……” “有事吗。”姜思依又说了一遍，这次语气里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厌烦。 乔妍一早知道自己不会被盛情款待，但这会真被人冷漠的拒之门外，心里还真是有些接受无能。 见她半天不说话，姜思依握着把手就要关门。 千钧一发之下，乔妍迅速的做出了反应，她伸手卡住了门缝。 借此“无赖”行迹，乔妍顺利的进入了房间。 放眼望去，客厅的桌上放着的书和资料，墙上的屏幕上飘着的页面，似乎都是一些管理和经济学的内容。 姜思依盘腿坐在沙发上，俏皮细碎的中短发绾在耳后，露出白皙的面庞和流畅的下颌线，整个人神采奕奕，眸色专注，有股别样的焕然新生的美。 “你剪短发了呀，还挺好看的。” 姜思依露出笑容，“谢谢。但我建议你尽快进入正题，你还有两分钟，在酒店保安到来之前。” 桌面上，姜思依刚刚放下的手机上已然在倒计时。 “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删掉你的邮件，不该隐瞒你关于……”乔妍摊手，没好意思说的具体，“但是叶三……” “我接受你的道歉。所以，如果你是过来说这些我早就知道的事情，那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姜思依眸色平静，脸上甚至挂着浅浅友好的笑容。 但落在乔妍眼中，就等于无动于衷，油盐不进。 “姜姜，你真的这么狠心，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叶三吗？先不说当年的事真相到底如何，叶三虽然活着但一直深深自责到自我厌弃的，在你出现在之前我几乎没见过他发自内心的笑。至于器官配型，绝对不是叶三刻意为，再说如果他有一天出事，我想你也会主动救他。所以……” 乔妍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姜思依很是耐心听着。 “你，说完了吗？” 乔妍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就请出去吧。” 姜思依指着门口，两个酒店保安已经候着了，只待姜思依开口就会强硬的请乔妍离开。 乔妍回头，不甘心的拉住了姜思依的手，“姜姜，你明明爱他的。” 乔妍这架势，显然是不得到一个满意的解释不肯离开，而姜思依并不想让彼此难堪，尤其她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得住在这里。 “乔妍，你刚说的那段话，无非是在指责我矫情。那我们来分析一下……”姜思依掩上房门，示意保安稍等。 “首先，解释的机会，我给他了。不然我应该在知晓真相的瞬间立刻人间蒸发，或者大闹婚礼现场再找来杂志记者来篇报道，让叶家所有人下不来台。” “其次，他的自责与我何干。他自责就能弥补我哥哥的死亡吗？说到底，活下来的人是他，怎么活是他的选择。更不要说他明知，还试图欺骗我的可耻行迹。” “最后，有人生命将逝，自愿捐献自己的器官，叫无私奉献。但你要觊觎活人的器官，那就是犯法。还来一句你反正也要自愿捐献，我怎么就不能提前看上你的心脏，是不是太矫情。” “你说，到底是谁自私矫情了？” 姜思依的话句句客气，却字字珠玑。她仿佛一个旁观者，冷静理智的剖析着所有，不夹杂任何一丝的私人感情。 以至于乔妍被推出门外后，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被保安监督着上了电梯时，乔妍还低垂着脑袋整理几乎要被姜思依说服的思绪。 但就在电梯落地停止运行的那一瞬间，乔妍倏地扬唇笑了起来。 姜思依大概没有注意到，她条理清晰的反驳了自己所有的说辞。 除了那句——你明明爱他。 —— 每个月月末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是整个仁和医院的惯行例会，用来汇报科室当月的运行状况，并对下个月的资金分配等作出安排。 这天中午，以院长为首，各个科室的主任汇聚在会议室，共同等待着今年最后一次例会的召开。 会议时间未到，各科主任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有心急的已经直接凑到院长跟前开始打探起来。 “听说上面股权又变化了，你知道吗？” “早知道，听说现在是美国的一家著名的基金会占据多数股权，获得经营权。这次就要实际接手了。” “集团那边也肯？运营了这么多年才站稳脚跟，到手的鸭子能拱手让人？” “院长，消息属实吗？”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下面的科室，我们骨科……” 恰在此时，会议室外响起了敲门声，屋内霎时间静了下来，众人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请进。”院长沉声道。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小西装的女人浅笑着推门走了进来。 第八十三章 无声无息 心胸外科的主任立刻站了起来，疑惑喊道，“小姜？” 与此同时，一直静默的院长也走了过来，对着来人颇为尊敬的伸手，“姜小姐。” “霍院长，好久不见。” 在满屋子科室主任，尤其是心胸外科主任的震惊加疑惑的注视下，姜思依缓步泰然自若的走向了最上首，拉开椅子稳稳的坐了下去。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希氏医疗基金会的代表，这是我的任命函。从今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将由我负责仁和医院的统筹工作。在会议开始前，对于我个人和希氏医疗基金会，各位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骨科主任凑到心外主任边上，压低了声音问，“你说，这是你手底下的一个医生，这么年轻？” 心外主任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前些日子姜思依便辞了职，说是家里有事。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十天不见，当初年轻稚嫩的女医生摇身一变成了仁和的最高管理者。 一想到当初姜思依空降入职，心外主任顿时心下了然。 和着之前，是派了公主殿下下凡体验生活啊。 现在时机成熟，自然要扶上高位了。 问题在于，医院这样庞大机构的运行规律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掌握的。 想到这里，心外主任原本端正恭敬的姿态立刻松懈了下来。他眼角余光扫过周围，发现和自己抱有同样想法的同事已然过半。 更有甚者，言谈之间丝毫没有把上首的姜思依当做领导尊重的意思，反而毫无顾忌的插科打诨起来。 会议室的氛围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 这一点，姜思依毫无意外的也感受到了，或者说在提出承担这份工作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 几天前，在她决定暂时留在国内后，Sue便询问她，既然打算留下来，要不要顺便帮忙管理一下仁和，因为原本安排好的职业经理人临时出了问题。 姜思依这才知道，当初她被赶回家，而Sue说要留下来买东西，买的就是仁和的股权…… “中国的医疗发展很快，在某些垂直领域几乎做到与国际接轨甚至超越，加之市场庞大，因此布局是早晚的事情。虽然一开始目标放在上海，但既然滨州有现成的愿意配合的，自然不会舍近求远。当然了，也算给你的后盾。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Sue话都说到这份上，姜思依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加上她也有自己的心思，于是就应下了。 “……姜小姐觉得怎么样？” 姜思依从思绪中拔出，心头苦笑，她一个正统学医出身的，临时抱佛脚啃了几天企业管理的书、恶补了仁和以往的运营历史，就算有Sue的帮助，果然还是应付不了这群老狐狸啊。 庆幸的是，这一点她提前考虑到了。 姜思依没立刻回答，沉默着对上了问话者的视线，目光熠熠，意味不明。 她不表态，神情却似乎若有所思。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会议室里越来越安静，到最后只剩下姜思依的手指轻一下重一下，漫不经心在桌面敲击的声音。 渐渐地，好像所有人的呼吸都在无意识间调整到了某个频率。 忽然，姜思依双手合拢，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我觉得还有商量的空间，你说呢。” 她轻轻地一开口，却像是一缕阳光冲破云天，撒向大地，之前几乎要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通。就在众人刚松口气的时候，姜思依紧接着朱唇轻启，“仁和的管理者，能者居之，不能者……” 姜思依的视线扫过众人，再一次与方才的泌尿科主任对接，“相信在座各位都是顶尖的人才。所以，我希望在今天晚上下班之前看到修改过的方案。” 年过半百的泌尿科主任连忙应声。 姜思依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在无人注意的桌下蹑手蹑脚的动了动她几乎僵硬的双腿。 “下一个。” 方才还打算看戏的骨科主任，此刻已经正襟危坐起来。 他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外再一次响起了敲门声，众人的视线顿时齐刷刷的落在了姜思依身上，等着她的意见。 —— “姜小姐你好，我是刘童。” 刘童是叶氏集团之前分管医疗这块的副总裁，能力卓越，性情沉稳，姜思依早有耳闻。 “刘总您好，久仰大名。” “您太客气了，是这样，听说您今天主持会议，我想着过来旁听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当然方便。” 姜思依挂着职业化的笑意，刘童人都在这里了，她还能说一句不方便吗。再说，基金会虽然目前占据着最多数的股权，但并不是绝对控股。第二大股东要求旁听，谁能拒绝。 “那请稍等片刻。” 得到准许，刘童却没有第一时间入座，反倒是退了出去。过了半分钟，他跟在一个男人身后再次走了进来。 在场的科室主任们奇怪的看着一身休闲装走进来的男人。 今天的惊喜可真是多。先是气场十足的小姑娘成了最高管理者，现在前任领导又戴着个陌生男人过来旁听，而从两人进来的顺序来看，显然那个面色发白的陌生男人地位远在刘童之上。 一个猜测浮现，这人莫不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集团总裁…… 心外主任飞速的眨了下眼，众人不约而同在心里哦了一声，继而就产生了一个相似的问题—— 堂堂大佬，怎么突然就来了他们这座小庙，还挑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一言不发地安静坐着？ “姜小姐，你们继续。” 刘童开口，众人也顺带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 姜思依能明显感到会议室内的氛围改变了。 如果说她刚才对Sue商业谈判技巧的拙劣模仿因为超乎在座众人的意料，勉强意外的获得了他们短暂的尊重。 那么此刻，会议室内萦绕的则是无声无息却小心翼翼的敬畏。 当然，姜思依知道这份敬畏并不是对她的。 此刻，骨科主任正在汇报关于引进器材的几个供应商方案，而每当他说到关键之处，他的眼神都会有意无意的往角落去瞟去，像是在征询对方的意见。 但令几位主任失望的是，角落里的两人，刘童捧着手机拇指不断敲击着屏幕像是在回复消息，对会议内容毫不关心。 而另一位…… 姜思依的眼角余光也不着痕迹的望了过去。 这一看，她就没能按照计划收回目光。 叶清平本来坐在阴影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屋外和煦的阳光渐渐移到了他右半边身上，让他的轮廓分明的脸上呈现出清透的白皙来。 他靠在椅背上，胳膊撑着扶手而后在身前交叠，垂着眼眸一动不动，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也猜不透他的情绪。但不知为何，就是冥冥有股子掩藏在平静之下的震慑力牢牢地控制着在场所有人的思绪。 像是终于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久久没有移开的目光，叶清平忽然抬眸，那双沉静如水的瞳眸朝室内看了过来，明亮逼人。 姜思依手里的签字笔猝不及防的就从手里掉在桌上。 与此同时，骨科主任也终于汇报完了所有的方案。 “姜小姐，您看？” 到底她才是实际上的经营者，此刻是需要姜思依做出选择的时刻。 但偏偏…… 姜思依捡起笔握在掌心，打开合上，重复了好几次。 她心头很是惶恐不安，刚才片刻的走神，使得她错过了很多重要的数据指标，这也导致她根本不知道要作何选择。 姜思依的强装着淡定的笑，视线不动声色间在屋里扫了一圈，在某个方向停顿了一秒后，开口，“选第二种。” 院长和骨科主任对视一眼，同时认可的点了点头。 姜思依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的撑过去了。 再之后讨论的一些常规工作，姜思依主动让出了话语权，很快在院长的领导下讨论完毕。 宣布散会之后，姜思依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就在她身影刚刚消失的一瞬间，一直埋首在手机中的刘童立刻站起来融入到了会议桌前，堵着出口的方向加入了交谈。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也悄无声息间空无一人。 —— 刚出会议室，姜思依就收到了Sue的电话。 姜思依环顾一周，四下无人，无须装出一副精英的样子，立刻撑着墙转移着脚下的重心，高跟鞋后跟磨得她脚疼。 “怎么样？”Sue心情似乎很好，但语气隐约有些着急。 姜思依心头叹息，嘴上却强撑着说，“还不错，应该没给你丢人。” “恭喜。不过，丢人也是丢你自己的，如果你今天被轰下台，明天就会有人取而代之。我对你的帮助也到此为止，你明白了吗？” 姜思依握着手机的动作一滞，谈到工作就六亲不认，果然是Sue的做事风格。 “对了，那个……”姜思依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到那端传来一道清润年轻的男声，在叫Sue的名字。 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姜思依无力的用额头点着墙壁，她心浮气躁，一点也不开心。 Sue曾说，商业抉择就是不断根据交织精密的市场讯息，抽丝剥茧，因地制宜，迅速果决的作出判决。 一定程度上，这和复杂的手术流程理念上是一致的。 但说句不该说的话，在手术台上作为主刀医生的她是绝对的主宰。她可以采取任何自认为最有效的方式进行手术，而病床上的病人并不会跳起来质疑她的抉择。 而坐在会议室里，她得时刻紧绷着神经，生怕有一秒的疏忽就收获轻蔑不屑的目光，一场短暂的会议下来整个人都跟虚脱了一样，而这还是她全力以赴准备了好几天的结果。 念及此，姜思依重重的叹息一声，抬起贴在墙上的头。 要颓废，她也得找个隐秘的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颓废。 可一回头，姜思依就立刻站直了身体，重新露出了标准得体又商业化的微笑。 第八十四章 千钧一发 叶清平觉得自己很不可理喻。 他本来要在今天出院的，但因为电梯口一晃而过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再然后，刚出差回来的刘童就被他召唤到了这里。 并肩打拼多年、早有默契的伙伴对他的难以言喻的心思了然一笑，一句话没多说陪他听了两个小时的无聊会议，现在又帮他拦着会议室里的人。 此刻，叶清平得以在无人打扰的状态下，聚精会神的凝视着不远处那个靠在墙上纤瘦的身影。 剪了及肩的短发，换了干练的职业装，踩上了优雅的高跟鞋，眼前风格凌厉气质时尚的女人看起来，和过往那个他朝夕相处的女人全然不同。 那他是怎么凭借一个虚晃的背影认出来她的？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姜思依也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的心头发毛，转身收回了脸上的装模作样的假笑，姜思依在早已亮灯的电梯按钮上又按了几下。 但电梯的数字就是卡在一楼迟迟不动。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步像是踩在她心上似的，让她这些天好不容易修炼的平静心湖前功尽弃。 不能输，不能再落下风了，姜思依在心头告诫自己。但她的鼻尖，怎么就不争气的发酸了呢。 姜思依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大跨步朝着叶清平走了过去。 “叶总，如果你有空的话，我的律师等着见你很久了。” 姜思依说的，是她专门聘请的主打离婚官司的律师。 被那场虚伪的婚姻骗局伤害了的她，怎么能心慈手软的放过始作俑者呢。害她家破人亡还想把她当做器官库吗，那就得做好付出巨额代价的准备。 不知道一半的财产，能不能让叶家人稍稍体会一下她的痛苦。 —— “聊得怎么样？”刘童从会议室走出来，看到叶清平独自一人面如表情在电梯口站着。 “她如果不急着离婚，可以拿到更多的遗产。” 听叶清平说出这样丧气的话，刘童很是不乐意，“叶总啊，你从来都能把人看的透彻，怎么到弟妹这里就糊涂了呢。好女怕缠郎，有误会就解释，有亏欠就弥补，拿出以前对待客户的心思来，还怕弟妹继续闹别扭嘛。” 叶清平露出个自嘲轻蔑的笑，他不是糊涂，他是太清楚了。 姜思依不是在闹别扭。 闹别扭的人不会头脑清晰的找了最好的律师，起草离婚协议给他，更不会踏入自己从来都不愿涉及的商业领域里来。 或许还残留着点滴爱恨交织，但她是真的不打算再和他原地纠缠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已经决定翻篇继续前行了。 —— 刘童自认粗人一个，搞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在他看来喜欢就去追，不必在乎手段，只要不触碰法律底线，那么无所不用其极也要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来。 因此在看到电梯下来，而里面只有姜思依一个的时候，他立刻从背后推了叶清平一把，把他推进了电梯里。 具体来说，是力度准头都恰到好处的推进了姜思依的怀里。 电梯门渐渐合上，被叶清平身体的重量推到电梯最深处的姜思依僵着身子双手抓着背后的扶手竭力保持着平衡。 “叶总，站稳了，就请放开我好吗？” “抱歉……” 重获自由，姜思依逃一般的躲到了电梯的另一端。但很不幸的是，她脚下的高跟鞋没跟上她的步伐。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那只孤零零的高跟鞋上。 而很快，叶清平的视线就转移到了姜思依垫着的脚上。 滨州正是最冷的时候，即便医院里有暖气昂然，姜思依的掩在小腿后的脚还是冻得发红，本就重心不稳，现在只剩下一个支撑点，更是摇摇欲坠。 叶清平退了一步，正要弯腰，却听到一步之遥的姜思依大喊，“不劳烦叶总大驾了，我自己捡。” 闻言，叶清平再一次站直了身体，甚至很体贴的空出了位置方便她过来捡。 姜思依按下心头的窘迫和尴尬，呼了口气顺着扶手蹑手蹑脚的往那边挪。 眼见着胜利在望，电梯顶的灯光的却忽然闪灭，紧接着猛地下坠了一瞬，堪堪停了下来。 黑暗中，爆发出姜思依惊恐的呼声，“叶清平！” “我在。” 预料中的磕撞没有发生，她稳稳的落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如同襁褓中的婴儿般，她的腰上头上都被一双有力的手护着。 “咯噔——”电梯发出声响，似乎又往下坠落了几厘米。 姜思依的心像是被人揪出了胸膛一样疯狂的跳动着，双腿发软膝盖几乎要磕在地上。 而身前，是叶清平轻缓抚慰的声音，“别怕。” 应急灯亮起，姜思依睁眼看到光亮的金属墙面上自己惊恐万分的脸，她像是水中的浮萍一般紧紧地依靠在叶清平的身上，双臂穿过他的腰间牢牢相扣。 这就是她千钧一发之下最本能的反应？ 叶清平没给她太多发愣思考的时间，率先松开了她。 “脱掉高跟鞋坐下，握紧扶手。”他镇定的吩咐。 姜思依的过速的心跳还没有缓过来，整个人都还处在迷茫中，迟迟没有动作。 “没事，别怕，应该只是停电了。” —— 电梯报警电话接通，那边却告知的确是停电了。但是为了保障其他医用器材的运行，这座客用电梯暂时不能恢复运行，维修部的正在加紧想办法，请他们不要慌乱，稍等片刻。 姜思依低头打量着脚上已经断裂的鞋跟，有点心疼自己就这么随风消散的四位数人民币。但等她试图把高跟鞋脱下来时，她就没有功夫心疼鞋子了。 她脚扭了。 稍微一动，钻心的疼就通过神经元一阵阵的传来。 “伤到哪里了？” “……没有。”姜思依仰头露出个轻松惬意的笑来，“没事，谢谢关心。” 叶清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打算戳破她的谎话，继而蹲了下来坐在她身边，“下次别穿这么高的鞋子了。” 姜思依心道有这次的教训她难道还不知道要长记性么。 电梯里，就这么陷入了平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却意外的和谐。 “谢谢你刚才救我。”此刻心绪恢复，姜思依才一阵的后怕，如果刚才叶清平没有接住她，那她的膝盖怕是要和鞋子一样报废了。 叶清平没吭声。 “所以，我原谅你家人这些天对我的骚扰。但是我不希望类似的事情继续发生。不然我不介意付诸法律手段。” “以后不会了。” “谢谢。” 叶清平阖上眼睛，一分钟内，姜思依对他说了三句谢谢，每一句都客气的像是他们第一天认识，仿佛那些令他幸福沉醉的时光不过是他的一场虚幻的臆想。 十几分钟后，电梯顶的灯再一次亮起来。广播中，传来工人爽朗的声音，让他们保持镇定，电梯马上就恢复运行。 隐隐的，姜思依觉得这声音像极了刘童。 随着按钮自下而上全部亮起，电梯缓缓向下移动然后很快停了下来。 叶清平起身，半蹲着抱起了压抑呼吸节奏，额前都是冷汗的姜思依。 “送你去看医生。” 姜思依没拒绝，连挣扎也没有，双手乖顺的搭在他的肩头，淡淡的又说了一句，“谢谢。” —— 最开始看到叶氏成立基金会的新闻时，所有人都没有当回事，包括姜思依。 因此当元旦收假，她来到仁和历山分部，看到心脏康复中心内四散走动的病人时，她震惊到嘴巴都久久合不上。 滨州有钱人已经多到满地爬了？ 而段启拿出来的数据，更是让姜思依沉默了很久。 这段时间的学习已经让她很轻松的看出来，这简单的名单数据背后，是砸了多么巨额又恐怖的真金白银。 与此同时，叶清平刚刚结束一个饭局，慈善也不是想做就能做，想要有限的力量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各个层级的关系都容不得疏忽。有些他可以避开，但有些重量级的人物他还是得亲自作陪。 酒局刚散，陈迪开车送叶清平回去。 意外地，在自己手机上看到了一条来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的消息。 “叶总，仁和的姜小姐问您，这个月末有没有时间，她想邀请您去参加例会。” 叶清平一直放在车窗外的视线立刻转了回来，静了片刻后，他说，“去。” 他话音刚落，陈迪早已经编辑好的回复就瞬间发了出去。 …… 姜思依收回手机，重新聚焦在电脑屏幕上复杂的心脏模型上。 段启却一抬手关掉了页面，“我们下次再说。” “为什么啊……”她好不容易挤出来时间，下次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过来， “你心不在焉。” 被简洁明了毫不留情的戳中心思，姜思依一阵赧然，松懈了浑身的力气靠在了椅背上。 “怎么着，心软了？” “有点。”对了解自己一切过往不堪的段启，姜思依反倒很坦诚的能说出真心话来。 有人不声不响的在你珍视的领域到处撒钱做好事，是个人都不会毫无触动。 但这份触动，发生在姜思依身上，就复杂的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正常。”意外地，段启并没有嘲笑她，语气间也不复往常的轻挑和傲慢，很有感触的说，“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种地步。” 在段启做好了倾家荡产赔偿违约金给叶清平好换取自由的时候，他的账户内莫名其妙收到了一笔匿名的转账。数额不多不少，刚刚好够合同上的索赔。 在当时的他看来，这不过是叶清平假惺惺的鳄鱼眼泪。 但叶清平并没有以此为要挟，逼迫他做些什么。 而是给了他选择，继续领导团队或是退出，都随他。 再之后，叶清平便像是消失了一样，从未过问过这边团队的进展，但该给的投资一分不少。 第八十五章 血腥玛丽 当叶清平看到仁和医院门口鲜红热闹的装饰时，才意识到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这一刻，浮现在他脑海的是，一年了。 原来，不知不觉的，已经一年了。 可他怎么觉得一切都恍若昨日呢，否则怎么解释他如此清晰可辨的记忆。 会议室也一片祥和热烈，无论平日里怎么样，到了年下所有人都抱着辞旧迎新的心态，不愿再计较发生冲突。尤其，刚刚发下来的奖金之丰厚，也让所有仁和的员工喜笑颜开。 十点将近，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 但本该坐在首位的姜思依却迟迟没有现身，反倒是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向众人解释，由于姜小姐的个人原因，她不日将返回美国。 因此在新的职业经理人到来就职前，将由第二股东代为负责仁和医院的各项运营，并表达了暂代管理这段时间众人配合她工作的感谢以及对所有人的新年祝福…… 叶清平刚刚走到会议室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便听到这一长串话。 而同样站在门口的微笑着翘首以盼的，是西装革履彬彬有礼微笑着的律师。 叶清平哪里还不明白姜思依邀请他来参加例会的原因。 他一直躲着她的律师不理睬，她就让人直接在这里堵着他。 “姜小姐的意思是，她不再要求任何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只要您签署这份离婚协议，她愿意净身出户。同时因为她个人的原因，她希望能越快越好。” 看着手边递过来的离婚协议，叶清平忽的仰头冷笑一声，周身上下像是铸了冰雕一样寒气逼人。 再回头，夺过那张轻薄的纸揉成一团甩手就扔在了垃圾桶里。 律师脸上波澜不惊，像是早有预料，很有涵养的从公文包里又掏出了一份，同时递上了签字笔。 他拿人钱财，自然要帮人办好事情。 同样内容离婚协议他准备了上百份，随便叶清平怎么扔。 但这次，叶清平连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他，只转身离去时只留下一句，“告诉她，想离婚，自己来找我。” —— 同一天，姜思依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是下午。 卸掉自找的重担，她终于能一身轻松的享受了个悠长的、无人打扰的睡眠。 如Sue所说，她在仁和医院的工作虽然有些地方差强人意，但大部分还是出乎意料的优秀。 足够聪明的她假以时日，也可以泰然自若、驾轻就熟的在管理上独当一面。 但经过一个多月的工作，姜思依很清楚的知道，她志不在此。她扛得住无趣的企业管理，但她的血只有在手术台上才是沸腾的。 更何况…… 姜思依看着新闻上因为叶氏基金会的资助，刚刚康复出院满脸喜悦的小男孩，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 一定程度上，她的初衷已经在逐步完成，因此她也不打算再留在国内了。 叫了酒店客房服务，姜思依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转来转去才发现所有的频道都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氛围。而给她送餐的服务生那句除夕快乐，也让姜思依确定了今天的特殊。 回想起服务生的眼神里流露的同情和可怜，一下子，餐盘里精致的餐点都没有了滋味。 而让姜思依更怅然若失的是，她发现整个滨州市区都禁止私下燃放烟花了。 临近傍晚，姜思依独自坐在卧室里看着万家灯火一盏盏燃起。 心头的酸涩就再也忍不住了。 难道她未来对于这座城市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孤寂坐在落地窗前的惨淡样子吗？ 也太凄凉了些吧。 想到这里，姜思依翻身爬了起来找到Sue留下来的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个妖艳的大浓妆。 —— 入夜的滨河酒吧人声鼎沸，音乐震天，门口的豪车一字排开，十分壮观。 姜思依脱掉大衣递给酒保，环视一圈，扬起了满意的笑。 你看，她也不是孤家寡人。 就算是除夕，总还是有人和她一样没有家人陪的嘛。 “小妹妹过年也不回家？” 姜思依正眯着眼沉浸在音乐里，听到这话倏地就笑了。她靠在吧台上，手里转动着色泽魅惑的蓝色鸡尾酒，“你才多大年纪啊，就叫我妹妹。” 调酒师停下手里的动作，凑过来和她聊天。 “你多大？” 姜思依仰头，眼波流转，“你猜。给你个提示，我结过婚。” 调酒师也不是第一天混迹酒场，早就修炼成了人精。 结过婚，那意思就是又离了。 看长相不俗，穿着价值不菲，却在除夕的晚上跑来酒吧烧钱，猜也知道是受了情伤。 “小妹妹，少喝点酒，小心给人捡了去。”说着，调酒师环顾一周，狼多肉少，这又是块瞅一眼就知道新鲜可口的嫩肉。就他目力所及的地方，已经有至少三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盯着这里了。 闻言，姜思依冷哼一声，挑衅似得将手里的鸡尾酒一饮而尽，豪气万丈，“怕什么，给姐姐来杯血腥玛丽啊。” 血腥玛丽，作为冷酷血腥的代名词，大多数人尝一下口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感到嘴唇上的瞬间发麻感和水分随风而逝的感觉。 这杯酒，是比长岛冰茶更浓烈更著名的失身酒。 酒保暗暗咋舌，夸张的作了个揖，“得，算我走眼，姐姐您稍等。” 调酒师刚转身，姜思依的身边就立刻来了个陌生的男人，眼睛盯着姜思依胳膊上细白裸露的大片肌肤，眼里是贪婪污浊的光。 “小妹妹看着面生，第一次来？” 姜思依点头，气势十足，“是又怎么样。” “哈哈。”男人大笑两声，凑得更近了些，“那我不得尽一尽地主之谊，来，这杯算我的。” “就这杯？”姜思依放软了声音，眼里是对来人吝啬小气的质询。 “妹妹你今晚喝的，都算在我身上怎么样？” “请我一个人怎么够。”姜思依把酒单推过去，指着最后一项邪笑，“包全场才够气魄。” 像是没料到姜思依看起来软弱可欺，说出的话却是条理清晰步步紧逼。但他只是想泡妞，又不是爱当冤大头的傻子。 看着男人纠结僵硬的神情，姜思依恶趣味得到极大满足，不冷不热的回了句，“既然这样，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我自己的单我还是买得起的。” 说完，姜思依扭头没再搭理他。 她只是想来喝杯酒纾解一下落寞的心情，可一点也没有来发一夜情的意思。再说了，尝过某个精致美味的大餐，谁还看得上散发着污秽之气的残羹剩饭。 被拒绝了，男人仍旧死皮赖脸、不依不饶的坐着。 渐渐地，靠在吧台上的咸猪手手也开始不老实。 姜思依侧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脑海里在思索待会要从哪里下刀，让身边的油腻弱鸡的富二代知道知道不是什么女人都随意招惹的。 但没等姜思依动手，旁边的男人就皱着眉头叫疼求饶，继而被人像抓小鸡一样扔到了一边。 —— “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随便勾搭女人。” 姜思依托腮，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眉眼带笑举着拳头高呼：“耶，吴大总裁威武。” 吴昊厌烦的拍了拍手，脸色没有因为姜思依的夸奖而有任何的喜悦之色，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扣在姜思依肩头，坐了下来没说话。 “热死了。”姜思依抓起他外套又扔了回去，嬉笑戏谑的问，“我记得，有人说再管我的事情，就跟我姓。” 吴昊本就不善的脸瞬间变黑，但等他对上姜思依那双含笑的双眸时，心头的火就莫名其妙的消了下去。 “姜昊，也不难听。” 这下，轮到姜思依意外了。印象中，吴昊一直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从来不会轻易认输，尤其是在女人面前。 刚刚一言不发的英雄救她，现在竟然没有借机炫耀一番，还任她羞辱…… 改性了？ 姜思依暗自摇了摇头，她不信。 “不过话说，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守着老婆过年，来酒吧干什么，不会是……”姜思依伸手指着吴昊的脸，了然又鄙夷，“男人啊……” 真是千百年来进化刻在骨子里的劣性，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恨不得把自己的基因播撒到全世界。 吴昊冷哼一声，把她的手指推了回去，“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 “离婚，李优优背着我出轨了……满意了吧。”说着，吴昊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杯里的酒。 姜思依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她咬着下唇心头思索这话该怎么接。 不过吴昊到像是很想得开，“没事，正好我也不想和她过了。感谢她送我顶自由的绿帽子，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姜思依被他丧极了的自我开解逗得扑哧笑了出来，伸手搭在他肩上，悠悠的叹气，“真是巧了，我也马上要离婚了。难兄难弟的，喝一杯？” 吴昊也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再次端起了酒杯却没喝。 “怎么，不给我面子啊。”姜思依扶着发红的脸，低喘着叱责。 但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的嗓音听起来威慑没有，尽是娇嗔。 吴昊的目光却幽沉的落在了姜思依身后。 “怎么了，跟进了鬼似的……” 话音未落，姜思依自己也像是见了鬼一样愣在了当场。 第八十六章 想你留下 “今晚真是热闹，什么风把叶总吹过来了？可惜这里没有多余的位置，不然一定要邀请您坐下来喝一杯。” 姜思依话音未落，手腕就被人紧紧握住。 “别喝了。” 姜思依心头嘟囔了句要你管。 再接着，一件男式外套就扣在了她肩头，搂着她就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姜思依抗拒着，赖着身子往后退。 叶清平虽然身体不好，但男人先天的体格优势还是足够轻松的把姜思依控在怀里。 “你是我谁啊，凭什么拉着我，放开我。” “不放。”叶清平也停下来脚步，目光沉沉如狼般盯着她。 姜思依心头猛地就是一跳。她觉得，叶清平的意思不仅仅是现在不松开她，他的意思是，他不会放她离开。 果然，叶清平的下一句就是，“我是你的合法丈夫。” “我们马上要离婚了。” “你也说了是马上，只要我还没签字，就不算离婚。” “你——”姜思依瞪着眼睛几乎要跳脚，“你放不放，不让我咬人了，我说到做到。” “你咬啊。”说着，叶清平甚至把手伸到她嘴边，嗓音清寒低垭，“咬啊。” 熟悉的味道无缝不入的钻入鼻腔，姜思依一狠心，朝着他最脆弱的脖子一点也没留情的就咬了上去。 叶清平丝毫未动。 下一秒，事情就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 姜思依甚至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股拳风扫过，叶清平就被推撞到吧台上，身子跌跌撞撞往后退的同时，呼啦的扫落掉整片的玻璃杯。 酒保诧异的望了过来，却在看到吴昊阴沉狠虐的面容时，又悄悄退了回去。 “叶总现在听明白她的话了吗？”吴昊一手揪着叶清平的领口，另一手在空中转动着手腕。 叶清平仰头拂掉嘴角渗出的血迹，继而朝着空气冷哼一声，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挥手就朝着吴昊的脖子回了一拳。 他狠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我和我老婆的事情，什么轮到你这个闲杂人等插手了。” 那句“我和我老婆”，叶清平说得一字一顿，理直气壮。 刚才还屏气凝神围观的众人此刻就着嘈杂的音乐，纷纷交头接耳欣赏着狗血三角恋的现场。 吴昊还要再动手，身后传来姜思依冷厉的声音，“别打了。” “对不起，吴昊，这的确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该牵扯你进来。” 姜思依绕开吴昊，抬手拍在吧台上，朝调酒师吼道，“愣着干什么，纸！” —— 姜思依拿了湿纸巾塞在叶清平手里示意他自己擦擦，自己抱胸靠在吧台上，语气里是无可奈何。堂堂叶氏的最高指挥官，和人在酒吧里打架，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叶清平，叶总，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清平抬头，眸色微苦，低声轻缓的说道，“想你留下。” 想你留下，留在我身边。 “呵……”姜思依支着脑袋笑的花枝乱颤，笑到最后眼里都起了盈盈的水光，“想我留下，叶清平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话可笑吗。你告诉我，我凭什么留下？” 姜思依话音未落，便听到叶清平轻笑着的笃定声音。 “凭你爱我。” 凭你在会议室自以为掩饰的好，目光却缱绻从未从我身上离开。 凭你一筹莫展，内心惶恐时无意识向我求助。 凭我们之间无声流淌的默契，你一眼就清楚我隐晦手势的提示。 凭你电梯里生死一瞬间紧抱着我，依赖着我，喊我名字。 …… “你再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姜思依，你骗不了你自己。事实就是你爱我，哪怕因为过往和欺骗而厌恶我，你也依然控制不住的爱我。” 叶清平嘴上说的坚定，心里却是滔天的自我嘲弄。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沦落到要依仗着别人对他的情感来卑微的挽留。 “我爱你……”姜思依本来几乎要平静的双眸，在这句话之后泛起冷嘲讥讽的光来，“叶清平，你是不是被人捧习惯所以太自以为是了。” 姜思依起身，抬手抚着他的胸口，动作轻缓。 “叶清平，有项关于人类进化心理学的研究你可能没有听过。没关系，我讲给你听。人类心理学上有个非常奇异吊诡的现象，失散多年的血亲，在不知情的时候重逢相见，很容易爆发出强烈的性欲和占有欲。” “一定程度上，所谓爱情不过就是这两项欲望的结合。所以……” 姜思依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敲在叶清平的胸口，又乖巧又温柔。 “基于你胸腔里此刻跳动的这颗心脏，原本属于我亲生哥哥的事实。你确定，我真的爱你吗？或者其实，我爱的只是这颗心脏。无论它跳动在谁身上，没准我都一样会爱他呢。同样的，你其实也不是真的爱我。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这颗心脏在暗自作祟。” “不是。” 叶清平的神色很冷静，丝毫没有因为姜思依掷地有声的科学依据产生动摇。 他比谁都清楚，在真实的触碰到她之前，他就爱她了。 可在爱情这件事上，大多数人都是相似的，越是对于深爱的人，就越是无力。 她这样迫不及待的撇清一切，用所谓的心理学研究去解释他们之间的一切，他除了果决的否认和反对，别无他法了。 就像在看到她什么也不要，只为了让他签署了离婚协议时，他的大脑几乎完全停止了思考。 他不顾一切的赶来见她，却丝毫没有考虑过见到她后该怎么办。他想让她留下，留在自己身边，可然后呢？ 她如果答应了，他要如何弥补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如果不答应，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不是从来目标清晰准备完善，在确保一击必中时才会有所行动吗？ —— 看着叶清平掩在沉稳面容之下受伤酸涩的眸色，姜思依只觉得通体顺爽。 你看，她多聪明，聪明到一下子就能辨识出他最珍视的部分，也懂得如何最直接狠虐的戳痛他。 但最初的爽感却一瞬间消散的了无痕迹。 姜思依紧紧咬着唇，压抑着自己心头剧烈的抽痛和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泪感。 都是哥哥心脏的缘故吧。 她爱的、念的、关怀的、为之心疼怜惜的，都是那颗曾带给自己倚靠和希望，却被人用肮脏手段夺走的心脏，绝不是眼前这个伤害欺骗自己的人，姜思依不断的暗示着自己。 这时候，吧台上一杯腥红色的鸡尾酒映入了姜思依的视线。 姜思依淡笑着举起酒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又在手里晃了晃，推到叶清平眼前，“猩红玛丽，这是很浓烈的混合酒，正常人都消受不了，心脏有问题的就更不能了，你不是说你爱我吗？喝掉它，我就信你爱我。” 叶清平的目光凝落在她的手上，笑了。 “姜思依，你太低估我了。” 姜思依端着酒的手腕一晃，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当然，如果你喝完受不了死在这里，那也与人无尤。叶总，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叶清平嘴角勾起清朗如月的笑意，“你知道的，只要是你端给我的，就算是毒药，我也会喝。” 话音未落，姜思依手里一空，腥红色的液体就尽数倒进了叶清平的嘴里。 对于从未喝过酒的人而言，猛烈的灌入酒精是一种极其反胃的体验。叶清平扶着胸口靠在吧台上，咳的眼眶发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一直在身后不远处的吴昊忧虑的看着姜思依。 她太任性了，万一叶清平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没人保得住她。 姜思依却是抱着胸低沉的笑了出来，一边鼓掌一边倚在吧台上凑近他，语气极近嘲讽之能事，“何必呢……就算你喝了又怎么样，你还是我的仇人。你这么聪明，这么机关算尽，就不会想想，难道我会蠢到再一次被你自以为的深情打动吗？” 这话，几乎是能让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人崩溃。 叶清平伏在吧台上，久久未动。 “当然了，我也不会蠢到让自己沾染上杀人的嫌疑，只是混了一点点酒精的果汁饮料而已。叶总就算出了酒吧们开车，恐怕连酒驾都查不出来。” —— 吴昊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以为姜思依逼着叶清平喝的是浓烈的猩红玛丽，但实际上她一早就知道那不过是一杯果味饮料。 因此他觉得，她潜意识里仍旧是关心叶清平的。 可一转眼，在叶清平面色苍白靠在吧台，意识模糊摇摇欲坠的时候，她又一句鄙夷不屑的甩开对方挣扎着想牵她的手，冷眉冷眼的说了句真扫兴，继而扭头询问他是否有别的没人打扰的地方可以玩。 现在，当他们抛下从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叶清平，即将要离开酒吧时，姜思依又纠结着停下了脚步的回望了过去。 “吴昊，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力气继续玩了。” “你要回去找他。”吴昊面色平静，但无人知晓，他的掩在他平静面容下的，是波涛汹涌的愤懑。 姜思依没开口，她只是暗自退了一步，退到的人群里。 吴昊怎么还会不明白她的决定。 “为什么，他都已经那么伤害你了。明明是我想遇到你的，你为什么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姜思依诧异震惊的看着吴昊。 她想，自己可能真的喝多酒了。 不然，她怎么会在吴昊的脸上看到不舍和爱意。 开什么玩笑，吴昊对她，不就是对一切都唾手可得的富二代对不顺从他的女人的征服欲么！ 第八十七章 除夕之夜 最初，吴昊对于姜思依的兴趣的确来源于征服欲。 市医院引进一个年轻的名校毕业医术了得的心外女医生，身为院长的母亲对此她的夸赞不绝于耳。 又一个别人家的小孩…… 吴昊不由升起了好奇心。 凭着生病的借口，他认识了姜思依，一个和他以往认识的女人相比，长相身材都很寡淡到极致，偏偏这女人还对他爱答不理。 装腔作势是吧？ 有意思。 死缠烂打，到处宣扬，等到传言遍布，她就不得不成为他的女朋友了。 但他没有想到是的，在他眼中一直玩着欲擒故纵游戏的姜思依，在成为他的女朋友后仍旧是对他不冷不热。 她整日里忙着见病人做手术，甚至对他刻意流露出的出轨证据都视若不见。 所以他才打算对她求婚。 你姜思依不是最爱手术台吗，我就要以吴太太的身份诱惑你离开那里，等你自以为幸福圆满的时候，再抛弃你让她尝一尝失去所有的滋味。 可她竟然选择了和他分手。 这让他一度非常的不爽，但一想到姜思依这种只会工作毫无情趣的女人，就算他握在手里时间长了也会食之无味想要摆脱，吴昊心里才稍稍释然，甚至开始替叶清平感到可惜。 紧接着，李优优流产，他被母亲责骂，被李书记威逼，不得不娶了李优优。 可李优优却是疯婆子一样不依不饶的女人，不断的强调她为了他再也不能生育，而他却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 每当争吵爆发的时候，他总会说，哪有什么女人，让李优优少整天没事干胡思乱想。 像是被石头压着一样，他的处境让他喘不过来气。 这时候，他就莫名其妙怀念和姜思依在一起的时候。聪明，懂事，理智，不矫情，业务能力强悍……还有她举着电钻宛若天使救他，说他命大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姜思依的优点多的让他数不完。 但那又怎么样，姜思依把他拉黑了。 真他妈狼心狗肺的女人。 偶尔，他还会在街头角落看见她倚在叶清平怀里笑的天真浪漫的样子。 靠，别说挽着他走在街头，她连笑都从来没有那样对自己笑过。 意外发现她被人污蔑时，他莫名有种自己视若珍宝的物件被人泼了盆臭墨水的感觉。他发动自己所有的关系网，做了自己所能做的所有事情，等着她上门道谢，他好再冷嘲热讽她和她的眼光一顿。 结果呢…… 他就是贱啊，上赶着让人嘲笑去了。 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家，又是李优优喋喋不休的争吵，烦死了，他甩门而去，躲在朋友家好长一段时间。再回来，却发现李优优正抱着不知道哪里找的野男人在他的床上浪叫。 那一刻，浮现在他心头的除了恶心，竟然还有庆幸。 谁能相信，他因为老婆给自己戴绿帽而开心。 干脆利落的离婚，他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李优优却冷笑着告诉他，她可怜他。他吴昊玩弄人心，到处都是红颜知己又怎么样，不也有个女人卡在他心里，偏他又得不到吗。 在李优优说这句话的时候，吴昊发觉自己脑子里浮现的只有一个身影。 他才意识到，李优优不是在无理取闹。 的确有个女人在他心里很久了，在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 “姜思依，叶清平这么不珍惜你，伤害你，你还要再去和他纠缠吗？” 姜思依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躲开吴昊的触碰，神色间有了防备。 “和你无关。” “怎么和我无关！我……”吴昊闭上眼，按下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现在不是表明心意的好时机。“抱歉，我觉得我们现在还算是朋友，关心关心朋友的生活也不行么。” “谢谢。但是我私人的感情生活，还是让我自己处理吧。” 姜思依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她多想了。 吴昊无力的垂下手，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穿越拥挤舞动的人潮，一步步艰难却坚定朝着叶清平的方向走去。 他发觉了自己的心意又怎么样。 迟来的温柔和爱意，就像是过期的食物，给予给她，也只是徒增烦恼。 他爱的再多，在她心里，也比不上叶清平一个难过的眼神。 …… 夜渐深，酒吧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姜思依穿着带跟的鞋子，晃晃悠悠的挤了好半天，才终于回到了吧台。 调酒师略带讶异的看着姜思依，“咦，姐姐，你不是和男朋友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这个……”调酒师指着眼前的男人，“这个是？” 姜思依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很是不耐烦的探过身了，问他，“我刚走之前，让你打的电话你打了吗？” 调酒师抿着嘴摆手，视线落在仍旧晕在吧台上的男人身上，“打了啊。不过姐姐，你确定你写的电话号码没错吗？这年头，还有人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是住在深山老林修炼啊。” 姜思依抽过纸巾上她写的号码，检查了一遍，是乔妍的电话没错。 “那你不知道要叫救护车吗。” “我……”调酒师叹息，“姐姐，这里是酒吧诶，每一个喝醉的人我都要管，我丫还活不活了。我是调酒的，又不是善良的白衣天使。” “少废话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调酒师嘿嘿一笑，了然的点头，消失在吧台这侧。 —— 四下无人盯着，姜思依终于伸手摇了摇叶清平的胳膊。 “醒醒。” 叶清平露在外面的脸发红，整个人纹丝不动。 调酒师不知何时又凑过来，“姐姐，这位哥们不让人动的。我刚本来想让保安带他出去，结果……咦，那个眼神阴沉的吓人啊。” “他是不喜欢被人碰。”姜思依手放在叶清平的背上不断抚慰，一边示意调酒师倒一杯清水给她。 “叶清平，起来。”姜思依提着他一条胳膊，强行把人拉了起来。然后他沉甸甸的身子就彻底靠在了姜思依身上。 “沉死了。”姜思依低喃着抱怨了一句，扶着叶清平就往外走。 除夕之夜，大多数人都回家团聚，因此街上根本叫不到车。姜思依看着电量将近的手机，心里越来越急，她到底是抽了什么疯才发善心想送他回去。 瑟瑟冷风中，靠在她肩头的叶清平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叶清平意识看起来还没清醒，双眼呆愣茫然无神，但手却无意识的在脱掉自己的外套。 “你干什么。”姜思依按住他的胳膊，劳心劳力的把衣服又套了回去。 “冷。”有点迷糊沉闷的声音。 姜思依看着他嘴边哈出来的白气，心想知道冷还脱衣服，一点点度数那么低的果味酒，就能让向来聪明如叶清平傻成这个样子。 她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把柄当做商业秘密卖给叶清平的竞争对手啊。 下一秒，她的吐槽就再也没办法继续。 因为叶清平敞开了外套，把她整个人拉在了怀里紧紧拥抱着，像是用温热的体温在她周身设下了结界。而他滚烫的手也覆在姜思依的脸上，眼眶发红有了笑意，喃喃自语的说，“不冷了吧。” 姜思依想，谁说不冷。 她鼻头都冻得发酸了。 …… 这时候，街口意外的开过来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搓着手，问他们去哪，要不要坐车。 姜思依连忙应是，聚集着全身的力气把叶清平塞到了后座，继而向司机报出了仁和医院的地址。 “不是，等等，我说姑娘你不上来？” “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了，谢谢师傅您了。”说着，姜思依就要关上车门，但她因为手被人拉着，一时没能成功。 “那可不成。我是看你还清醒着。一个喝多了的酒鬼我可不敢拉。” “他不是酒鬼。”姜思依立即反驳，但反驳完了，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急不可耐的要反驳。 “我可不管他是不是，要么你上来一起，要么你再找别的车去。” “我多给您出钱。” “你就是给我做金山我也不敢要。这万一出个什么事，我可负担不起责任。”司机显然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很清楚从酒吧出来的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姜思依看着倚在后座，垂着眼安静乖巧却死死揪着她衣袖的叶清平，心生懊恼。 她本意只是想送他离开…… 但显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车门紧闭，热烘烘的暖气在车内循环，姜思依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终于有了些许知觉。 前排，司机师傅戏谑的看着后座上的两人，调笑问道，“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吧。” 姜思依懒得解释，干脆没说话。 “大过年的，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 “你们年轻人啊……”司机师傅朝着车内镜递了个惋惜的眼神，“我年轻时候也特别倔，你看看我现在落得个什么下场。老婆孩子在国外过年，我一个人在家里头闲的发慌，孤独寂寞啊。” 姜思依配合着轻笑一声，没搭腔。 司机师傅又说，“珍惜点吧姑娘，你说这人生，也就百八十年，把时间都浪费在怄气上，多不值得啊。” —— 也许是见姜思依面露忧愁，司机聊了两句也不再多说，开了轻柔的音乐专心的开车。 而后座，姜思依扬着头，手脚都尴尬的不知道往哪放。 被人以这样亲密又依赖的抱着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尤其，这个人还是商业传奇手腕了得的叶清平。 第八十八章 饮鸩止渴 夜色混沌，道路上车辆稀少，人烟罕至。一盏盏亮起的彩灯映照着到处悬挂着的喜庆横幅，春节的气氛舒展的淋漓尽致。 姜思依无声的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脑海里，是刚刚在酒吧内的场景。 一杯果酒，让叶清平清亮澄澈的双眸染上了朦胧迷离之色。 在她极尽刻薄的冷漠话语之后，叶清平却笑了。 笑的惨淡寂寥，无限悲伤。 他小心谨慎的拉着她的手，像是做出了此生最重要的决定一般，慎重地说，“姜思依，我放你离开。”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双眸含笑，一如往昔的疼惜着说，“如果在我身边总是让你回忆起不美好的曾经，那我愿意让你离开。因为你的不快乐，才是最让我难过的。” 嘈杂的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中，姜思依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声音。 她感受着覆盖在自己手腕上，那双微不可查，却一直在不断颤抖的手，只觉得手腕如火灼烧一般，烫的她头脑发懵。 于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甩开了那双手。 拼命掩盖着自己惊慌仓皇的神色，借口让吴昊带她换个地方玩好离开。 她行动的如此果决，像是躲避着瘟疫，躲避着杜美莎的双眸。 可当穿过人群，她又控制不住的回了头。 就像以前一样，她一回头，当他孤寂落寞的身影映入她的视线，她就再也没办法离开。 —— “依依……” 轻声呢喃传来耳边，姜思依从外窗收回视线，却猝不及防的撞入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中。 “依依，我是在做梦吗。”叶清平的脸上，是迷茫的，是困惑的。但他的嗓音，又是清楚平静，驾轻就熟的。 “嗯。”姜思依顺着他的意思，她可不打算和喝醉酒的人讲道理。 一向自持冷静的叶清平闻言，扬唇轻笑了一声，又很快露出失望来。“你看我在说什么，当然是梦了。你怎么可能肯和我待在一起，你避我如蛇蝎还来不及。” 他的话里，充满了自我鄙夷，听的姜思依心头遏制不住的犯酸。 “可就算是梦，我也很开心了。今天的梦，比以前都要真实，我甚至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温度，闻到你的味道。真好。” 说着，叶清平紧密的贴在了她的肩头，双臂也搭在她的腰上十指交扣。 姜思依垂手压缓着呼吸的节奏，她不清楚，在叶清平自以为的梦中，她该是怎样的表现。 两情相悦时的浓烈爱意，还是知晓真相后的冷漠冰霜？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肩上的那颗脑袋转了个方向，叶清平的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细长的睫毛和发梢细碎的扫过她的皮肤，湿漉漉的气息规律的喷洒在她的脖子上。 渐渐的，气息加重。 一颗破裂的滚烫的泪珠无声无息间，掉落在了姜思依的脖子上，顺着她的锁骨一路向下，在她身体上留下难以忽略的潮湿感。 姜思依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变种人一般有了超能力。 她的视觉，味觉，嗅觉，和触觉一起组成巨大的人体生物电流冲向了她的大脑深处，她整个身体都为之触动。 就是在此时，叶清平的声音透过她的骨头传导过来，低沉而委屈，他说，“姜思依，你欺负我。” 她欺负他？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堂堂叶清平，竟然还会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姜思依推开怀里的人，直视着他睫毛上的水光，正要质问，叶清平低沉微哑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你把我从泥潭中解救出来，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好好活着了。可你，又不要我了。” 叶清平的眼神笨拙而含怯，偏执而脆弱，像个被亲人遗弃的小孩，不甘心却无可奈何。 姜思依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觉得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穿过她的皮肉和骨血，深入心脏，用尽全力的狠狠拧了一把，让她喘不过气来。 叶清平垂下了视线，再一次抱在她怀里，找到熟悉的肩窝，依赖的靠了上去。 不再被那样凝重的目光拷问，姜思依得以再次大口呼吸。 她仰头看着车窗映射下，乖巧拥着她的背影，心头升起混合复杂的情绪。 有高兴，有难过，有伤心，唯独不再有失望和悲凉。 在了然真相自我颓废的那段日子里，她曾多次的求问自己，到底什么更让她心痛？ 是她破碎的爱情…… 还是她自以为的爱情，其实从来就没存在过。 可现在，当姜思依发觉自己为他抱怨的话心痛减弱，产生喜悦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他对她的爱和深情，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她曾经所拥有的，从来不是臆测与虚妄。 姜思依一直强迫自己垂在空气中的手，终于搭在了他的肩上。 熟悉却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姜思依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笑了笑，让他们的拥抱更紧密了些。 —— 车子故障抛锚，是姜思依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司机检查完前盖引擎，陪笑着摇头，“不行了，姑娘，再开下去，怕是咱们三个都看不到明年的太阳了。前头街角，就是你们要去的仁和医院，你看……” “没事。”姜思依很爽快的付了钱，又额外加了一百的红包，“算是拜年红包吧，谢谢您师傅。” 司机拿着钱，回了句除夕快乐。 走出了好几步，身后又再一次传来司机爽朗的声音，“男儿有泪不轻弹，小姑娘，和你男朋友一定要好好过。” 姜思依握着肩头的手，顿了顿脚步，又继续往前走。 “渴……” 叶清平的神色很是挣扎，像是在强行唤醒自己一般。 姜思依按住他的手，柔声安慰他，“忍忍，我们马上就到了。” “依依。”叶清平却是停下来脚步。 以叶清平男人的骨骼和体重，当他下定了决心不再动弹，甚至朝着反方向用力的时候，姜思依根本就拉不动他。 “别闹了，好不好，外头冷，万一冻感冒了怎么办。” 嘴边的热气一股股的冒出来，姜思依觉得自己身体的温度正在不断下降。她尚且如此，叶清平估计就更严重了。 “是不是把我送到医院，你就会离开。” 叶清平的声音如此清冽，一度让姜思依以为他已经酒醒过来。好在他仍旧迷离的目光让她确认，他尚且处在神志不清的阶段。 姜思依抬眸看着他，没说话。 她的确是打算把他送到仁和医院就撤离的，他只是有些醉酒，并不会影响心脏。 “我不想走了。”说着，叶清平真的像个固执乖张的小孩一样站在原地。“反正在梦里被冻着，也没关系。我想看到你，我想你陪着我。” 姜思依心头微荡，被他直白的、冒着傻气的话逗的好气又好笑。 果然，每一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个没长大的幼稚小男孩吗？ “你听话，和我去医院，不然我现在就消失。” 她用了“消失”二字，本来只是想配合叶清平自认为处在梦中的环境，却没有料到这让他如临大敌，抿着唇脸色冷峻。 “别消失。”叶清平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说的很是迟疑，有些如履薄冰的味道。 “那你和我去医院。”姜思依继续和他谈条件。 不得不说的是，她非常享受现在这个状况。莫名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以前都是叶清平不着痕迹的和她谈条件，哄骗着她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谁想山水轮流转，总算是轮到他意识恍惚的被人支配了。 姜思依偏头，双手插兜气定神闲的站着。 过了大概一秒不到，叶清平身体摇晃着迈步朝她走来。 姜思依舒心一笑，再次架起了他的胳膊，没吝啬自己的夸赞，“真棒。” “走慢些。”叶清平说。 —— 急诊科的值班护士打量着病房里的这两人，眼里透露着怀疑。 看着两人穿着，不像无家可归的穷人啊。 但大过年的，就算是来看病也不至于冻成这幅样子，跟走了一路过来一样。 “他就喝了这点酒，没多大问题，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护士收起检测仪，悠悠地看着姜思依说，“我都不用测，闻都闻得出来你喝的比他可多多了。” 护士不说还好，此刻姜思依也感到了口渴，体内被蒸发掉的水分急需补充。姜思依抬腿就要往屋外走，却被身后的力道牵绊住。 “别走。” “我不走。” 叶清平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她，又说了一遍，“别走。” “我很渴，出去喝水，不会离开的。我保证。” “我不信。” 姜思依心头叹息，脸上闪过一丝烦躁的表情。身体迫切需要水的感觉非常的折磨人，她的舌尖在唇上舔一次又一次，但无异于饮鸩止渴。 正当她思索着，大声高呼能不能让护士大发慈悲的给她送来一杯水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多了一张不断放大的脸。 是叶清平凑了过来。 他的双唇在姜思依的略带苍白干燥的唇瓣上轻柔的碰了碰，继而温热潮湿的舌尖轻巧的探出来，缓慢的描摹着。 “好点了吗？” 叶清平喃喃的低声说着，眼神却是聚精会神的凝视着姜思依的唇瓣。似乎等着她说句不够，他好把同样的动作再实施一遍。 姜思依呆滞的身体恢复知觉，惊得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第八十九章 对他而言 护士在此时走了进来，面露疑惑看着气氛诡异下的两个人。 但值了夜班，即将可以回家陪家人过年的护士，并没有心思追究短短几分钟内这里发生了什么，她放下水告诉姜思依，帮他们叫的车在医院外面等着了。 姜思依脸上的神情，由震惊转为了疑惑。 她不记得，自己有请护士帮忙叫车。 此时，叶清平站了起来，抓着她的手握紧，“我不想待在这里。” “那你想去哪？” “我想回家。” 姜思依没动，她一时半刻搞不清楚他的具体意思。如果叶清平是打算回叶家的话，那她绝对是不会奉陪的。 就算叶清平当年年幼无知，那叶母呢？ 她确信自己没有办法平静的去面对叶母的，事实上，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追究叶母的责任，为哥哥讨个公道的。可惜的是，她的律师告诉她，那件事本就是暗箱操作。取证困难，加上年代久远，别说是胜诉让叶母付出代价，根本是连案子都立不了。 “陪我回家好不好？” 姜思依不由呼吸一滞，他眼里的渴求和期待让她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 当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来时，姜思依正靠在枕头上睡得香甜。 眼前的光线转亮，姜思依悠悠撩开了眼皮。 入眼，是熟悉又安心的房间和装饰。 姜思依轻哼一声，习惯性的往身侧所拥之人又靠近了些，双腿双脚毫无形象的搭在叶清平身上，光滑细腻的肌肤和他身上的热腾腾的味道让姜思依心里满足又舒心。 迷迷糊糊仰头轻车熟路的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姜思依喃喃道，“叶清平，我渴。” 宿醉刚醒，她身上的水分都要被蒸发干净了。 想到这里，姜思依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顿。 等等，宿醉？ 昨晚的记忆潮涌一般疯狂涌入脑海中，姜思依在三秒后猛地跳起，抱着身上的毛毯躲在了墙角。 姜思依低头，身上空荡荡的只穿了个轻薄的睡衣，此刻衣衫半敞，香肩半露，姜思依抬手拂上自己的额头。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你醒了？水。”叶清平神色淡淡，显然已经完全酒醒了，重新恢复了往里日清贵的模样。 “谢谢。”姜思依接过一饮而尽，放下水杯的时候叶清平已经消失在卧室内。 姜思依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着敞开的衣柜里她的衣服整齐的悬挂着，边上黑白色调的男装毫无意外的是叶清平的。 床上，她的右手边，也放着当时两人闲来无聊抓到的娃娃。 其实是有点丑的，但她觉得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坚持要放在枕边，叶清平无奈失笑一声，最后还是随她去了。 整个卧室，还当初他们共同生活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而当姜思依换好衣服走出来看到客厅时，她心里难以言喻的冲击感就更深了。 不只是卧室，她此刻所在的整个房子，都洋溢着一股有人长久生活打理的烟火气息。你瞧，吧台上她心血来潮养的盆栽都活的生机盎然，显然是有被人好好照顾着。 她离开了一个多月有余，可她的公寓却始终有人居住着。 姜思依遥望着站在厨房水池旁边的男人，回忆起昨晚他说要回家，然后出租车就带他们就来了这里。 这座她曾经租住的面积不大的装修一般的公寓，对叶清平而言，是家。 —— 叶清平站在水边，着手处理着水池里的燃放过的烟花棒。 但事实上，水池里的水哗啦啦的往下，有的甚至溅到了他身上。叶清平握着手里黑乎乎的烟花棒，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以为是自己醉酒后的大梦一场，却在今天清晨触碰到了怀里人温热的呼吸。 此刻，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了下来。 叶清平能感受身后探过来的目光。 “我先走了，那个离婚协议你签完之后寄给我就好。” 说完，姜思依就往玄关走去，她没有更多的勇气和他用处一室了。 “姜思依。”叶清平拉住了她的手。 姜思依避之不及的甩开，“昨晚我只是害怕你出现什么生命危险，毕竟中国的法律规定劝酒的要对喝酒的负责人，所以……” 姜思依一脸的气定神闲，但说出的话却磕磕绊绊的。 所以什么呢？ 所以她陪他回家，和他亲吻，甚至和他一起放烟花吗？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叶清平面色平静，似乎是早已预料到她的这番说辞，“我不是要阻止你离开。我是想说，你不必离开，这里是你家，该我走。” 叶清平一向是说到做到的，说完这句话，他一言不发的穿好了外套，推门就离开。 姜思依站在门内，听到电梯停留在了这层楼，然后又降落下去。 她立刻拉开了门，却意外看到叶清平仍旧站在电梯门口。 “我……”姜思依干脆闭紧了嘴，多说无益。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又打开了门。 “姜思依，”叶清平看着她，露出了浅浅的纯良的笑，“你还记得，欠我一顿饺子吗？” 姜思依愣了片刻，旋即点了点头。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但她记得很清楚。 “那你今天能陪我吃吗？” “能。” —— 叶清平提出要吃饺子，但翻开冰箱，姜思依只看到了满满当当的菜和肉。 还都是她会在超市里买的那些种类，姜思依垂眸避开视线，掩饰着自己眼里升起的潮湿感。 “之前的过期了，我都扔了。” “那就再去超市买吧。”姜思依轻笑着说。 两人一同进入电梯，姜思依不由为电梯里有其他人的存在而舒了口气。 “小叶？” “王婆婆，过年好。”叶清平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打招呼。 姜思依略带诧异的瞧着身侧其乐融融的两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叶清平可是很懒得和其他人搭讪的。 用他的话来说，生命的精力是有限的，应该放在最值得珍重的人事上。 她可不觉得，眼前这位老婆婆有任何值得他利用和珍重的地方。 就在姜思依发愣的功夫，两人的交谈还在继续，而令姜思依更为窘迫的是，话题莫名的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王婆婆喜滋滋的瞅着姜思依，眼里有股看孙媳妇儿的慈祥和怜爱，“小叶啊，这就是你那个一直忙着工作的媳妇儿？” “哎呦，生的真是太喜人了。和你啊，真是郎才女貌。怪不得你整日里挂在嘴边，这么疼爱呢。现在和你这样疼媳妇儿的人不多了。我记得你说，是姓姜对吧。” 叶清平站在她身前，很是淡然的点点头。 姜思依却想，媳妇儿、疼爱？ 难道叶清平现在会把自己的私人感情往外透露了？ 王婆婆的话还在继续，“初一大中午的，你们这是去干什么去？” “去超市一趟。” “年轻人，也不知道早些准备年货。这会子去超市能买到什么。不然这样，中午来我家里吃饭，我包了猪肉大葱的饺子下给你们吃。” “谢谢您，不了。她不喜欢吃猪肉。” —— 上了车，姜思依还处在滞愣中没有缓过来。 叶清平盯着她扣好完全带，才解释，“有次在电梯里碰上王婆婆突发心梗，我帮她做了心肺复苏，所以才认识了。” “哦。”姜思依偏头往车窗外看，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溢出了欣慰又得意的笑。 心肺复苏的方法，是她强迫他看的。 那会叶清平是拒绝的，他搂着她一边亲一边说，他才没有闲工夫去就无关人等。最多，他愿意为了配合医护工作者家属的身份，帮他们打个报警电话。姜思依本来也没指望高傲叶清平能跪在地上帮人按压心脏，得到这样的回复她已经很满意了。 姜思依想着，无意识的拂上了自己的脖子，却在哪里摸到了熟悉到几乎要和她身体融为一体的项链。 你看，习惯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再次戴上，她竟然没有任何的异样和察觉。 初一的超市内人很少，稀稀疏疏的散落在各处。 姜思依拿着篮子站在货架最尾端，一动不动的看着不远处正在挑选调料的叶清平。 他细长白皙的指节呈虎口状握着一瓶她不认识的酱汁，神色专注。 有点突兀，又莫名的和谐。 姜思依无法描述这种奇怪的感觉。 有的人，注定生来就是站在高处俯视众生的，可当他脚踏实地融入了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环境中，你会觉得奇怪，但又因此感到舒适。 姜思依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于没有留意到身后突然冲过来的推车。 “小心。”随着叶清平的一声低呼，姜思依被他握着手护在了身后。 年幼的小朋友被追赶而来的母亲拉扯着，不断地像两人道歉。 叶清平侧眸看向姜思依，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姜思依连忙说没关系。 叶清平这才轻笑着对那对母子说了声没关系，同时道了句新年快乐。 姜思依倚在他的身后，看着叶清平轻缓的声音，忽然就明白从昨天起她一直觉得他身上有所转变的，令她舒服的什么了。 温柔，是他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对周遭所有事物的温柔。 从前，叶清平对她也很温柔，可那仅仅是对她。 对于无关的路人，他是冷漠疏离、不屑一顾的。 可现在，他似乎在接纳周围的一切。 “发什么楞？” “没有。” “那走吧，去买饺子。” 第九十章 好好珍惜 手里的篮子被叶清平接过去，姜思依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在调料区到面食甜点区之间，他们路过了贩卖牛肉的摊位。 不等两人走进，姜思依就听到卖牛肉的阿姨向两人打招呼，“叶先生，和平时一样，半斤牛腩？” 说着，阿姨就已经在动手准备切。 “不了，谢谢你，今天不做。” 那阿姨手上拿刀的手顿住，脸上露出了误解之后不好意思的笑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长相清隽气质挺拔的男人有规律的光顾她的摊位，还是卖食材的摊位，换谁都会留下印象。 姜思依愣愣的站着，片刻后上前扯了扯叶清平的衣袖，“不然，还是买一些吧。你看人都给切了。” “你想吃吗？”叶清平问她。 姜思依点点头。 叶清平这才转身笑着说，“那来半斤吧。” 姜思依看他熟稔的语气，走进了些问，“你平时，也经常过来买吗？” 像是没有预料到姜思依主动和他的聊天，叶清平眸色有些微微讶异，“也没有经常，七八次吧。” 七八次？ 姜思依在心底默默算了一下，她住到酒店里有一个多月，算下来他应该是每周都会来一次。 怪不得对方会直接问叶清平要不要和平常一样。 可是她记得，叶清平自己并不是很喜欢炖出来的牛腩，他喜欢的是半熟的牛排。比起来，他倒像是在国外生活了多年一样。 而炖的酥烂的黑椒牛腩，是她最喜欢的食物。 姜思依只觉得心头咕嘟咕嘟的在冒着热气。 终于到了面点区，姜思依打量了一圈冰柜里的不同馅儿的饺子，心里犯了难。 在吃什么上，如果没有人帮忙选定，那她就会深陷在选择困难中，尤其对于同一类型但自有微妙区别的食物。 如果是以往，她大可以每一种都买一袋，大不了扔冰箱，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 但是…… 姜思依抬眸看着叶清平避开了猪肉大葱之后，一袋袋的往篮子里放。 “可以多买点，回头你想吃也方便。” “嗯……”姜思依看着他认真坚韧的神色，拒绝在嘴边绕了又绕，但就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粮食珍贵，浪费可耻。 但此刻，浪费就浪费吧。 她既然答应了要陪他吃饺子，还是不要再说出任何疏离冷漠的拒绝的话好了。 结账的时候，因为只开放了一个收银台，队伍排的很长。 姜思依站了一会，倍感无聊，又不好擅自离开，只好垂着眼睛放空自己。 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姜思依以为是队伍在前进，自己也迷糊的跨了一步往前走。 这一跨不要紧，直直的就撞上了叶清平的后背。 好在叶清平站得稳，并没有再殃及队伍前面的人。 尴尬的是，姜思依重心不稳，在踉跄中下意识的就搂住就搂住了叶清平的腰。而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柜台前。 收银员的目光落在几乎完全贴在叶清平后背的姜思依身上，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姜思依窘迫的连忙放开。 但后面的人群已经移动过来，姜思依退无可退，只能侧着头掩饰自己的羞赧，但她偏头却是不偏不倚的整张脸亲密的贴在叶清平的手背。 远远看起来，十足的爱人间的撒娇姿态。 姜思依微闭着眼眸，假装自己是鸵鸟。 她可真怕收银员也来一句一叶先生或者小叶之类的称呼，再和他客套几句，那她岂不是更尴尬了。 幸运的是，收银员忙着清点物品，并没有多说。 姜思依不由舒了口气。 走出超市，两人撑着扶梯往车库走。 姜思依前后左右热闹和谐的家庭和不远处正在亲吻的情侣，只觉得自己心里也暖洋洋的像是被感染上了节日的氛围。她望着一臂之遥的背影挺拔的叶清平，终于鼓足了勇气上前拉过袋子的提手，“重吗？我和你一起。” 叶清平轻笑一声，“没事，我来就行。” “哦……”姜思依嘴上应声，手却没有从袋子上离开。 “真的不重。”叶清平拎着袋子上下颠了一下，他虽然身体不好，但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提不动。 “叶清平。” “嗯？” “我觉得……” 姜思依话没出口，扶梯已到尽头，出口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姜思依没说出来的话全数憋了回去。 —— 关上车窗，周遭的一切嘈杂都被尽数隔离，车内安静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 叶清平扣好安全带，按下按钮启动车，打开了暖风，一切都准备就绪，但他就是迟迟没有发动引擎。 “怎么了，是车子出问题了？”姜思依问。 姜思依原本放在挡风玻璃的视线收了回来，望向她，“姜思依，你刚刚想说的，是什么？” 叶清平的声音很轻，因为他很不确定。 他隐约觉得自己猜到了她的意思，但他怕出错。万一错了，那他连现在所拥有的都要失去。 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自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怜可悲。 但偏偏，他又为此甘之如饴，像是追逐着火光的飞蛾。 在叶清平执着的目光下，姜思依终于开口。 “我想说的是，我们能不能抛下所有的一切，你的家人，我的哥哥，还有那些隔离我们的过往，好好的吃顿饺子。” “只是吃顿饺子？”他话里是反问，但语气却引诱者她说出真实的想法。 “好好的过完今天。”姜思依轻笑着说。 叶清平立刻握紧了她的手，谨慎的凝视着她。 半分钟过去，姜思依没有移开视线，也有抽回自己的手，叶清平唇角轻扬。 “好。” —— 与离开时不同，当两人再次从车库出来往家里走的时候，隔着一拳的距离终于消失。 就像是曾经无数次发生在这里的景象一般，叶清平一手拎着装满了食材的袋子，一手牵着姜思依。 “啊，我忘带钥匙了。”姜思依在大衣里摸来摸去，空空如也。 “拿我的。”叶清平话音未落，姜思依就从他左侧的衣兜里掏出了钥匙。 两个人不需言语的娴熟配合让叶清平双眸里的笑意更深。 推门，姜思依先去脱下了大衣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回头就看到叶清平径直走向了厨房。 姜思依握着杯子，心头莫名滑过一丝暖流。 所以以前，他们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么。她换衣服喝水做一切让她回家后舒服的事情，而他一声不吭的去厨房忙活？ 姜思依又倒了杯热水，进入厨房的时候叶清平刚掏出袋子里的牛腩。 “水。” 穿过透明的玻璃杯，叶清平看到了一双透着关切的眼睛。 难得啊，知道也给他倒杯水了。 “喂我。”叶清平用目光示意自己手上有生的的牛腩，不方便碰杯子。 姜思依心想，明明手边就是水池，冲一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就是借口想让她喂他而已。 “慢点喝，别呛到。” 叶清平喉口微动，眸色玩味的垂眸撇向她，他自己最清楚自己享受被她喂水的过程，怎么可能大口喝。 再慢点的话，那她的胳膊怕是得酸了。 “呃，我就说说，你没必要真的这么慢啊……”姜思依抬起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胳膊。 “再来一杯。” 姜思依一想到刚才他喝水时暧昧的眼神，立马就不想伺候了。“想喝自己到去，我先去把东西放冰箱。” 但一打开冰箱门，姜思依心里，眼里，鼻尖，一瞬间再次猛地涌上了酸意。 她之前以为，这些水果蔬菜都是叶清平吩咐助理去办的。可刚刚在超市的经历，说明了这些都是他亲自去采购的。 所以，在她不在这段时光，他都是自己去超市买了食材回来做好，却独自坐在餐桌上吃的么。 图什么？ “依依。”叶清平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收纳在怀里。 姜思依深吸一口气，把不安的情绪和眼里的湿润统统逼回去，仰头去看他。 “叶清平……”姜思依低声轻唤他名字，不等他有所回答，便飞速的在他嘴角啄了一口。 姜思依能感受到，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收紧了些。 “这也在好好的范围？”叶清平的嗓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意外和欣喜。像是本只渴望一颗糖果，却意外收到了个糖果屋的感觉。 姜思依没有机会回答他的话，但她的主动已经给了叶清平回答。 像是蓄谋已久，姜思依被抵在冰箱门上，仰头承受着长久未曾发生过的亲吻。叶清平吻得有些急，但依然在力度上温柔的照顾着她的感觉。 也仅仅是在力度上了。 姜思依喘着粗气，面红耳赤，浑身发软到几乎难以自持。 如果不是燃气上的水沸腾顶着盖子发出声音，姜思依真觉得自己要体验一把绵绵无绝期了。 —— 姜思依自告奋勇来煮饺子。 叶清平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不得要领的一个接一个把饺子扔进去，也没有个阻止的意思。 水带着饺子沸腾了三遍，姜思依小心翼翼的把锅里还完好的捞了出来盛放在盘子里。 这时候，姜思依忽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北方人在过年的时候要吃饺子了。冰天雪地的严寒里，热腾腾白嫩嫩的饺子，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满足圆满。 姜思依握着筷子，心急的夹起一个就往嘴里放，速度之快让叶清平来不及阻止。 结果，饺子还没进嘴，刚碰到嘴唇，姜思依就捂着唇哼出声来。 第九十一章 两种极端 “烫烫烫，怎么这么烫啊。”说着，姜思依双眉都皱在了一起，吐着舌头可怜兮兮的。 叶清平扶着她的下巴，细细查看了她的双唇，吹了吹，“还疼？” “嘿嘿……”姜思依眨着眼露出坏笑，“被你发现了。” 说着，姜思依就捡起刚刚掉在盘里的饺子意图再往嘴里塞，但被叶清平的筷子阻止了。 “会烫。” “不会，真的不会。”她刚刚都是假装的 “撒娇没用。” “真没用？”姜思依挑眉，双眸聚焦了所有的注意力凝视着他，一手托腮露出甜丝丝的笑来。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有个理论说，如果男女之间盯着对方看的时间超过十五秒还不转移视线，那么他们之间就产生了初步的爱情，甚至可以步入婚姻。 姜思依暗戳戳的在心里数着时间。 结果五秒不到，叶清平起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站起来。”他撑着桌子，吩咐她。 “做什么……” 姜思依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像是腾空而起被拎在双臂之间，叶清平占了她原本的座位，把她放到了腿上。 姜思依顿时满脸羞红…… 别说是现在，就算是两个人以前感情最好的时候，她也没有以这种近乎公主抱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啊。 他搂着她，跟搂着小朋友一样。 姜思依想要挣扎，但被困在狭小的怀抱中，毫无施展的空间。与此同时，叶清平已经拿起了她的筷子，把刚才被争夺的饺子一分为二。 汤汁迸溅而出，再次冒出热气。姜思依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在她嘴里爆开，还的确是会烫。 这么一想，错的人的确是她。 “张嘴。” 随着叶清平伸到她嘴边的半个饺子，姜思依记事后的人生中头一次享受到了全程被喂饭的待遇。 —— 吃过东西，已经是下午。 姜思依打开客厅的电视，发现有频道正在重播昨天除夕的春晚。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叶清平，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一起看。 叶清平没回答，而是径直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拉住，屋里顿时陷入入夜般的黑暗。 姜思依立刻心满意足的瘫在了沙发上，身后是抱着盆水果的叶清平。 姜思依咬着嘴里的车厘子，被电视上的小品逗得乐不可支，到最后几乎是要靠着叶清平才能勉强坐着。与她笑声肆意相比，叶清平就显得淡定多了。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不声不响的搂着她。 很快，小品结束，换了冗长无趣的歌舞。 姜思依叹口气，她大概就是个俗人，这样高雅的歌舞她盯着瞧两眼都能昏昏欲睡。 不过，叶清平应该会喜欢吧。他那样的家庭出身，想必从小都是受过系统专业的艺术教养的。 想到这里，姜思依试图不着痕迹的去看他。 一转眼，却是不偏不倚的对上了叶清平的灼灼专注的目光。 “你看什么呢……” 姜思依说完后，无意识的把手里刚刚被投喂的车厘子塞到了唇舌之间。因为放的位置太浅，这一咬牙下去，果汁直接溅了出来，蹭满了她的双唇。 叶清平神色不动，抬手拂上她的下颚，低头就吻了下来，混着酸甜口味的吻让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像是就此有了默契，播到小品等节目的时候，姜思依就安心的徜徉在喜剧的世界，而等到其他节目，两人就自然而然的共同交换一个绵长眷恋的吻。所有或热闹或轻缓的歌舞，都是他们的背景乐。 四个多小时的节目，到最后，姜思依几乎是要软若春水，整个人摊在沙发上，任叶清平予取予求。 姜思依双眼迷离，半梦半醒间感受着压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重量，还有和自己十指交扣的温热掌心，心里却止不住的开始难过。 她好难过啊。 心在滴血一样的难过。 叶清平，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呢。 你给了我欢乐和爱意，却同时又是我痛苦的根源。 可你知道吗，过度的欢乐就像过度的痛苦一样，因为太过剧烈而无法长久。因为人心不能长久的处在强烈的极端情绪。 而当我凝望着你的双眸，我便在欢乐和痛苦之间不断摇摆，不得停歇。 姜思依的眼里猝不及防的落下泪来，叶清平的亲吻也就此停下。 “依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断的道歉，可是姜思依却越哭越凶，蜷缩着身体毫无形象的哭出了声，到最后几乎是浑身抽噎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叶清平试图松开她，却被她攥紧了衣领埋在怀里。 直到夜幕真实的降临，姜思依的双手才无力的从他后背垂下。 叶清平把她抱回卧室，本想拿了热毛巾替她擦擦脸上的泪痕，手却被她握住压在了身下。 好好的一天结束，但夜还足够长。 —— 当漂泊的旅人再次回到熟悉的家，是怎样的滋味？ 从前，姜思依并不清楚。 如今，她觉得是内心踏实充足的睡眠。 当姜思依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普照大地，卧室里加湿器的声音徐徐响着，显然有人早起换好了水。 在房间内四处打量后，姜思依终于确定，这间公寓里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姜思依伸个懒腰，倒在沙发上又迅速爬了起来。 她拨通了房东的电话，既然打算离开，那么房子显然也没有再租住下去的必要。对于接到她电话这件事，房东表现的十分诧异。 “姜小姐，您男朋友难道没有告诉你，那间公寓早就转入你名下了吗？” 挂掉电话，房东传来了合同文件。而落款处，清晰的写着叶清平三个字，姜思依奇异的发觉她竟然没有任何意外的感觉了。 这时候，姜思依已经走到了吧台处，当她放下手机，入眼就是几份摆放整齐的文件。 最上首，是一份撤销器官捐献的申请。 第二份，是叶清平签过名字的离婚协议书，以及附带的相关财产分割的法律条例。 最下首，是一张折叠过的信纸，写着姜思依亲启。 姜思依握着信闭目了很久，终于打开。 上面简简单单一行字。 “对不起，恭喜自由。” 姜思依无声的对着空气说了句谢谢。 这样最好，不必见面，便无离别。 姜思依收好信纸打算收到柜子里，却不小心松手将其中一张纸掉落在地。她弯腰去捡，却发现掩在吧台深处的有一张被揉成团儿的纸。 看材质，和她手里叶清平留下的一模一样。 姜思依跪在地上，打开了纸团，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彻底愣住。 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很多的字。 …… “依依，请允许我再这样叫你一次，我想以后隔着无边汪洋，应该再也没有机会了。离婚协议书我签好字了，说好的放你离开，这次绝对不会食言了。” “我想了很多次要如何向你解释，到最终发现我的勇气只足够我写下来。关于你哥哥的事情，我无可抵赖。我知晓的时机，远比你想象的早，甚至远比我母亲以为的早。” “你记得我倒在办公室那次吗，那不是偶然。当我发现那个夺取你童年的混蛋就是我自己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想过告诉你的，即便我知道你了解后必然会离开我，可是你向我求婚了。” “依依，你竟然向我求婚了。你捧着戒指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想要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给我的手术单上签字。我梦都不敢梦到的场景发生在眼前，那是多么诱人的条件，我太想要了，明知罪恶虚伪，我还是想要，所有理智和道德都抵挡不过的想要。” “虽然以前没说过，但从前我总觉得上天是对我不公平的，你看这世界上这么多人，凭什么选了我受心脏残缺的痛。所以，我总告诉自己，你是我对我的补偿，我该有美好如你的补偿的。可我还是心虚，日复一日，幸福沉醉，如履薄冰。” “其实我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因为我发现时至今日，对你隐瞒了这件事，我一丝一毫的悔意也不曾有。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总让我反思自己从前过的都是些什么行尸走肉的生活。” “那天，我母亲问我，坚持娶你是不是为了你的心脏。我心里是在笑话她的，我如果真想要移植心脏，多少手段用不了，有必要用费如此大的周折吗。” “她遇见了我那不负责任移情别恋的父亲，难道就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如此么。但我没有说出来，就让她这么以为吧，只要她能答应我娶你。但请你相信，就像我不曾后悔在咖啡厅假装你男友，我也绝没有过一丝一毫想借用你心脏活下去的念头。没你，我……” “总之，无论如何，这一年，这一生，我都无比幸运的遇见你。谢谢你让我懂得爱一个人的滋味，也谢谢你让我愿意对这个世界温柔。你这样美好的人，值得灿烂平稳幸福的一生，希望离开了我，你不会再遇到让你一身伤痕的人。” “如果有来生，我多想能一身清白遇见你。” 叶清平留。 第九十二章 狼心狗肺 打包是一件非常花费力气的事情，尤其对于姜思依时常懒癌入骨的人来说。 她发现短短一年的时间，她竟然前前后后购入了数不清的小东西。光是整理卧室架子上的东西，她就花费了整个下午。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她都用来发呆了。 到晚上的时候，门铃忽然想起。 姜思依把杂乱的头发扎了了马尾，推门就瞧见吴昊站在外面，嬉笑着看她。 “有事？” “你就这么待客？”吴昊说着，视线已经放进了屋里。等看到客厅里的大箱子时，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恢复正常。“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了吧。” “那怎么行。”吴昊干脆自顾自的走了进去。“想当初我是你男朋友的时候，你都没有请我进来过。既然马上就离开了，我再不来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吴昊清了清嗓子，端坐着，“我今天来，是替我妈来的，有份offer，要转交给你。” “谢谢院长赏识了，不过不用了。我已经找到新的工作了。” “你都不问问职位薪资是什么就拒绝，姜思依，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习惯性拒绝？我向你求婚你拒绝，我给你工作，你还要拒绝。你就这么讨厌我？” “是挺讨厌的。” “你——” “我怎么？”姜思依倒了红酒递给吴昊，“要是当初你没有逼我辞职，说不动我也不会遇见他，更不会落到今天仓皇逃回家的下场。还成了离过婚的人，你说我该不该讨厌你。” “离过婚算什么，我也离过婚，谁敢看不起我。”顿了一下，吴昊终于开口进入主题，“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不必了吧。我可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真的？要是叶……算了，当我没说。” “吴昊，你是不是也一直觉得我挺狠心的，就是有点六亲不认的意思。”这话，是前些时候她告诉段启自己打算回美国并且已经订好了机票的时候，段启在电话里说的。 当然，姜思依没有和吴昊说的是，在段启的这段评价里，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她此刻提起来仍旧忍不住有些心痛的人。 “岂止是有点狠心，你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哈哈……”姜思依仰头笑出了声。 吴昊却是淡淡的继续说，“不过狠心不是坏事。我妈就是个特别狠心的女人，我爸还不是喜欢她喜欢的要命。” 姜思依眯着眼睛，有了兴趣，“具体讲一讲？” “其实在我之后，我妈还怀过一次孕，结果当时她评选不知道什么鬼职位，如果怀孕就没有办法去进修，所以她连说都没说，直接在自己医院就把孩子给打掉了。这事让我奶奶知道，二话不说就让我爸离婚。但你知道我妈说什么吗？” “说什么？” “她说，离婚可以，我的抚养权必须归我爸。你听听，这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我特么从小都觉得我不是亲生的，她对我还没有对病人亲。所以，当初安排你和我妈吃饭，真的是……” 说到这里，吴昊重重的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姜思依连忙添上。 “我就抱怨了一句，你还不如嫁给手术台算了。我妈就说我没出息，她反倒是很欣赏你坚持自己职业的态度。从小到大，我都特别不服气，我就想等我把你娶回家，证明一下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她那样。” “抱歉啊。” “没事，我都习惯了。后来有次和我爸聊天，我问他到底喜欢我妈什么。虽然那个女人给了我生命，但是根本就没有对我们的家庭付出多少的情感和精力。结果我爸说，他就喜欢我妈那种坚持底线，对所有人都足够狠心的样子。只要是她认定了的事情，不管是谁劝都不会改变主意。” “他还说，我妈那样的女人，看起来永远闪着理性的光辉，在所有的抉择里做出对自己最优解来，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也从来不会去真的抱怨埋怨别人，更不会让其他人的阻挡她……” “祝你以后找到像我爸一样懂得欣赏你的男人。” 姜思依和吴昊碰杯，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她其实找到过。 可惜，有缘无分。 —— 同一时间，叶清平从飞机下来，落地江城。 在机场等待很久的乔妍立刻跑过来，“叶三，你还好吗？” 叶清平轻笑着望向她，“我很好，走吧。” 乔妍没动，“叶三，我觉得还是在市里歇一晚上吧，你坐了一整天的飞机，肯定很累了。” “你觉得我，等得了吗？” 乔妍轻叹一声，垂着头带着他往外走。 上了车，副驾上做了一个体态健硕的男人。乔妍立刻做了介绍，“这位是关新建关叔叔，刚从刑警线上退下来。以前在滨州分局实习过，我在电话里给你介绍过。” “关叔叔，这位是叶清平，我发小。就是那个……你知道。” 叶清平很礼貌的伸出手，“麻烦您了。” “你太客气了，既然是妍妍的朋友，就不算麻烦。” 叶清平不再多话，反倒是看向了乔妍，淡淡的说，“开车。” “叶三，真的不急在这一时的。我都安排妥当了，我们歇一天，明天早上再过去不成吗？你不信我，还不信关叔叔吗。你看天色都晚了。” 关新建却是按住了乔妍的肩膀，淡声吩咐司机开车。 乔妍提着气，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因为关新建的摇头而终于闭上了嘴。 叶清平望着车窗外，陌生冷淡的夜色，心里涌上了喜悦。 他是昨晚接到乔妍电话的。 当他坐在被灯光映照的晕黄温暖的吧台上心浮气躁，气结于胸，手边脚下到处是揉的乱七八糟的纸团时，突然接到了乔妍的电话。 乔妍问他，有没有设想过，如果当年姜思依的哥哥是主动想要把心脏捐赠给他，那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怎么可能呢。 叶清平下意识的反对，如果真是主动捐赠，他的母亲何至于多年来对此事缄默于口，从不肯提。甚至在他幼时问起的时候，发落了身边的家政阿姨。 但同一时间，他心底也升起希望。 如果，真的是呢？ 如果他不曾肮脏的抢夺，那么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切问题，岂不是都不复存在。 虽然乔妍说话一向没有轻重，但他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乔妍应该不会毫无根据的提出这样的假设。 “叶三，昨晚的电话可能有些细节我没说清楚，现在你要不要再次听关叔叔说一遍？” 叶清平收回视线，默然点头。 飞速行驶的车辆里，关新建的声音缓缓响起。 “十几年前，我刚刚调配到滨州市区。那年除夕大雪，市区内发生了严重车祸，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和儿子开着新买的车在路上被酒驾的货车撞到。我作为接手案件的刑警就跟去了医院做案件追踪。” “那家男主人当场身亡，女主人因为在后座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儿子因为坐在副驾驶座上，双腿撞断，头部也撞击严重过了好几天才醒过来。按照当时的医疗条件，几乎是活不下来的。” “后来听说同一个医院有个先天心脏病的男孩需要移植心脏，医院所有重病的小孩都做了配型检测，结果那个小男孩意外的配型成功了。当然，这种事是要征求家属同意的。” “因为案件的案情明确，我很快就撤出了这个事件。但就在我离开之情，隐约感觉那男孩本人是愿意的。那天退休给我聚会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妍妍再看当年的案卷，所以就提了一嘴。” “那你们确定现在找到的护士就是当年的照顾她哥哥的护士？”叶清平忽然开口打断了关新建的话，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礼，叶清平深吸一口气道歉，“抱歉，是我心急了。” “没关系，叶三。关叔叔不是外人，不然也不会跋山涉水的帮我们，对不对。” “对，确定。干了一辈子的刑警，我对自己认人的能力还是非常有信心的。而且，在你来之前，我已经从她嘴里问出话来了。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她不愿意在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面了。而我们也没有权利要求她离开家园，所有……” “叶三，抱歉啊，我本来想搞定一切再告诉你的，但是我实在是没忍住。” 叶清平却是浅笑着摇了摇头，“不，乔乔，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乔妍笑着摇头，她何尝不想。 但是最可怕的不是绝望，而是在绝望的时候赐予你希望，又在你欢欣鼓舞以为得到救赎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捏碎他。 没有万全的把握前，她绝对不会擅自告诉叶清平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公路的尽头。 茫茫无边的黑夜里，人烟荒少，山路蜿蜒，寒风阵阵的让人骨头都颤抖。 乔妍举着手电筒照着前方的路，“你看，真不是我多虑。这前面车走不了，想要到达那个护士的家，还要走上两个多小时。” “那走吧。”说着，叶清平率先迈步。 别说是两个小时，就算是十个小时，他也得走，心甘情愿的走。 第九十三章 得偿所愿 夜色愈深，刚下过雪的山路也格外的难走。 乔妍跟在一个当地人的身后在最前方开路，关新建在最后面殿后，叶清平则夹在中间。 走着走着，叶清平就发现自己的手机没了信号。他忽然想起除夕那晚，姜思依让酒保打电话给乔妍的时候，乔妍那端显示不在服务区了。 的确，这年头，除了这种深山老林的确没有什么地方没有移动信号了。 乔妍，这个他一开始还极度嫌弃的人，放着温暖的除夕之夜不和家人团聚，长途跋涉，跑来这荒山野岭帮他找人。 如此胆大心细，还沉得住气……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从前那个以骄纵出名的乔乔了。 越过一个结冰的小溪时，乔妍下意识回头去看叶清平，却发现他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叶三？”乔妍开口，却没有立刻听到叶清平的回答。 她心头一跳，冰天雪地里走了大半个小时，她一个日常健身的人都有点受不了，更不要说从小体弱多病，长大了也是养尊处优的叶清平了。 “叶三，你不舒服吗？” “没有。” “没有就好，我们等下到前面歇一会呗。我真的有点累，你就稍稍体谅一下我好不？”乔妍说的夸张，虽然事实上她并没有真的很累。 “乔乔。”叶清平拉住了乔妍胳膊，顿了一下才开口，“谢谢你。” “嗨，谢什么。”乔妍抚着自己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语气弄得有些发烫的脸，“咱们俩什么关系。再说，你们发展到今天这样，我总觉得我或多或少也有责任。” 说着，乔妍退了一步和叶清平并肩走。 “聊聊天？” “可以，你想聊什么？” “都可以，就说一点我能听懂的话题就行。每次你和姜姜老是神神秘秘的递个眼神就了然一切的样子，总让我觉得自己有点智障。姜姜和段启也是这样，让我觉得我是个没文化的草包。” “你的确没文化。” “还能不能聊天了！”乔妍嗔怒，她虽然上的是野鸡大学，但她跆拳道，空手道，柔道……但凡能说得上名字的她都多多少少会一点，很大一部分还有专业证书。 怎么看，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啊。 “乔乔，你知道段启问什么喜欢你吗？” 乔妍一愣，没懂叶清平为什么忽然把话题放在了她和段启的关系上。自从叶清平的婚礼之后，段启就几乎没怎么愿意见过她。 偶尔被她堵得时间长了，逼急了，还会说出一些扎心的狠话来。 她乔妍的心也是肉做的，就算做错了事情，也受不了曾经的另一半花式的真心实意的冷嘲热讽啊。 到后来，她又忙着想缓和叶清平和姜思依的关系，也就没多少功夫耗在段启身上了。 想起来，她和段启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小半月前了。那货跟个千年寒冰一样埋头在历山修炼。穿个白大褂，还是帅的人模人样的…… 呸，就是个斯文败类。 乔妍在心底咒骂两声，这才开口回答叶清平的问题：“还能为什么，因为本小姐长得好看活还好呗。他那种外貌协会资深会员，还不是看见一个上一个。虽然我也是……” “那是以前。”叶清平目视前方，嗓音清寒，很是耐心，“如果他真的只是单纯看上你的外貌，那他就不会因为你删掉他发给依依的邮件，企图欺瞒那件事而生气。更不会因为你用自己的生命作威胁，逼迫他缄口而愤而与你分手了。” “他就是神经病。”乔妍说着，嗓音有些发软。 “他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赤诚坦率。当他发现自己的感情都是建立在虚假的基础上，当然接受不了了。” “是吗……”乔妍问的迟疑。 “我给了他选择，是去是留都随他意。如果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厌恶你，大可以离开中国，以他的医疗水准实力，在哪里找不到好工作。” 乔妍思索了片刻，幽幽开口，“叶三，我怎么觉得你不光是在说段启……” 叶清平轻笑一声，静默不语。 乔妍吸气，入鼻的冷空气让她头脑清醒，“是因为姜姜也是这样吗？” “算是吧。”叶清平望着远方的点点光亮，嘴角缓缓浮现笑意。 “不过你也不必再担心，这趟回去，段启大概就会原谅你了。” “咦，什么？”乔妍快走两步，追上叶清平的脚步，“叶三你在说还说什么啊，又来神神秘秘这一套，真的很烦人啊。” 叶清平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脚步声，乔妍这样对他，他又怎么会不为所动，做出一点回报呢。 临行前，他已经把乔妍这些天忙碌的事迹告诉了段启。 段启的反应极为平淡，语气像是给他汇报研究进度般，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甚至连乔妍具体去哪都没问。 在静了很久之后，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希望他们心想事成。 可是，在所有的祝愿里，最美好的不正是得偿所愿。 同是男人，又聪明如叶清平，哪里还会不明白段启的意思。 —— 因为照顾叶清平的身体，加上夜晚赶路，一行人到达村落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 远远望去，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光。 乔妍凝了神色，凑近叶清平说，“就是这里了。在关叔叔的帮助下，我们查了很久才查出来，当年的那个护士在离开医院之后回了老家。辗转之后，嫁到了这里。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房子比刚刚我们看到的都要好？” 叶清平稍一看，就明白了乔妍的意思。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却坚持躲到这偏僻无人的地方，只能说明所住之人手里的是不义之财。 要么来路不明，要么手段卑劣。 “我第一次找来的时候，只是我说过来旅游和大部队走散，她还很是和善的待客。但等我开始打听当年的事情，她就立刻脸色大变赶我出去。还好关叔叔厉害，三下两下套出来了她的话。” 乔妍语气很冲，戴着手套的双手紧握成拳，咯咯作响。 “乔乔……”叶清平的神情有些无奈。 “好好好，我收敛，我收敛行了吧。”乔妍举手投降，刚刚到达之前，叶清平就嘱咐她不要冲动，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来解决，但她这个火爆脾气哪是说收就能收的住。 “但是真的很气人啊，明明已经承认了，但是我一提出让她和我一起回去，她又立刻反悔，死皮赖脸的，我又没有打算追究她的责任。要是她愿意去滨州，我也没必要大老远的把你叫过来了。” 叶清平看着紧闭的房门，隐隐感到自己心跳有些加速。 乔妍就没有他那么好的修养了，一脚踢开门口的石块，握着拳头就敲响了门。 屋里很快走出来一个披着大衣的女人，看到门口“凶神恶煞”的乔妍时，几乎立刻就要转身关门。 但等她看到乔妍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叶清平时，关门的动作就停了下来，整张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垂着头，握在门框上的手发白。 “乔乔，在外面等我。” “叶三你……”乔妍来不及多说什么，就瞧见叶清平直直走了进去。 —— 乔妍缩在大衣里，她的思绪因为叶清平方才的一段话杂乱不堪，以至于在她未曾留意之间，时间已经飞速的前进。 忽然间，乔妍猛地听到屋里传来压抑着的哭声。 在绵长的哭声之后，渐渐的，传来了接连不断的道歉声。 乔妍站起来，和关新建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和喜悦。 十几分钟后，乔妍就瞧见叶清平推门而出，手里攥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眼里盛满了宛若重生的喜悦。 此时黑夜已逝，山林间被初升的阳光撒上了柔软的颜色，透过冰雪反衬在叶清平身上，让他整个人透露出股说不出的超凡脱俗。 他的嗓音里都是不加遮掩的彻骨笑意。 “乔乔，收拾东西，我们回滨州，现在。” 乔妍心头一轻，就瞧见在叶清平身后慢吞吞的跟上了一个女人。 …… 陈迪的办事效率很高，尽管时间紧，但她还是给叶清平一行人定好了最快回滨州的机票。 一落地，叶清平和乔妍不约而同的给姜思依打电话。 但那端，显示已是关机状态。 “姜姜上飞机了？”乔妍不可置信的问，“我明明查过她航班，三天后才会走啊。” 叶清平也顾不上回答乔妍的猜测，径直快步往航站楼外走。 门口，却意外撞上了吴昊。 “呦，这不是叶总吗？”吴昊轻笑一声，目光落在乔妍身上，意味深长，“新欢？还是身边的人，有些快了吧。” 这时候，乔妍上前两步，拉住叶清平的脚步。 “叶三，段启刚刚电话告诉我，姜姜今天的航班，现在应该还没走，在值机。” 吴昊却拦住了两人，神色嘲弄的盯着叶清平，“叶总，就不能放姜思依一条生路吗？她灰溜溜的离开还不成，你非要毁了她才甘心？” “关你屁事，你丫算老几。”乔妍心急之下，一拳就打在了吴昊脸上。扭头对着叶清平嘱咐，“一号候车厅，快去。” 吴昊捂着鼻子上的血，冷嘲道，“就算叶清平去了又怎么样。” 乔妍握着拳头，说的凶狠又笃定，“他会留下她，和她在一起幸福一辈子！” 第九十三章 得偿所愿 夜色愈深，刚下过雪的山路也格外的难走。 乔妍跟在一个当地人的身后在最前方开路，关新建在最后面殿后，叶清平则夹在中间。 走着走着，叶清平就发现自己的手机没了信号。他忽然想起除夕那晚，姜思依让酒保打电话给乔妍的时候，乔妍那端显示不在服务区了。 的确，这年头，除了这种深山老林的确没有什么地方没有移动信号了。 乔妍，这个他一开始还极度嫌弃的人，放着温暖的除夕之夜不和家人团聚，长途跋涉，跑来这荒山野岭帮他找人。 如此胆大心细，还沉得住气……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从前那个以骄纵出名的乔乔了。 越过一个结冰的小溪时，乔妍下意识回头去看叶清平，却发现他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叶三？”乔妍开口，却没有立刻听到叶清平的回答。 她心头一跳，冰天雪地里走了大半个小时，她一个日常健身的人都有点受不了，更不要说从小体弱多病，长大了也是养尊处优的叶清平了。 “叶三，你不舒服吗？” “没有。” “没有就好，我们等下到前面歇一会呗。我真的有点累，你就稍稍体谅一下我好不？”乔妍说的夸张，虽然事实上她并没有真的很累。 “乔乔。”叶清平拉住了乔妍胳膊，顿了一下才开口，“谢谢你。” “嗨，谢什么。”乔妍抚着自己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语气弄得有些发烫的脸，“咱们俩什么关系。再说，你们发展到今天这样，我总觉得我或多或少也有责任。” 说着，乔妍退了一步和叶清平并肩走。 “聊聊天？” “可以，你想聊什么？” “都可以，就说一点我能听懂的话题就行。每次你和姜姜老是神神秘秘的递个眼神就了然一切的样子，总让我觉得自己有点智障。姜姜和段启也是这样，让我觉得我是个没文化的草包。” “你的确没文化。” “还能不能聊天了！”乔妍嗔怒，她虽然上的是野鸡大学，但她跆拳道，空手道，柔道……但凡能说得上名字的她都多多少少会一点，很大一部分还有专业证书。 怎么看，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啊。 “乔乔，你知道段启问什么喜欢你吗？” 乔妍一愣，没懂叶清平为什么忽然把话题放在了她和段启的关系上。自从叶清平的婚礼之后，段启就几乎没怎么愿意见过她。 偶尔被她堵得时间长了，逼急了，还会说出一些扎心的狠话来。 她乔妍的心也是肉做的，就算做错了事情，也受不了曾经的另一半花式的真心实意的冷嘲热讽啊。 到后来，她又忙着想缓和叶清平和姜思依的关系，也就没多少功夫耗在段启身上了。 想起来，她和段启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小半月前了。那货跟个千年寒冰一样埋头在历山修炼。穿个白大褂，还是帅的人模人样的…… 呸，就是个斯文败类。 乔妍在心底咒骂两声，这才开口回答叶清平的问题：“还能为什么，因为本小姐长得好看活还好呗。他那种外貌协会资深会员，还不是看见一个上一个。虽然我也是……” “那是以前。”叶清平目视前方，嗓音清寒，很是耐心，“如果他真的只是单纯看上你的外貌，那他就不会因为你删掉他发给依依的邮件，企图欺瞒那件事而生气。更不会因为你用自己的生命作威胁，逼迫他缄口而愤而与你分手了。” “他就是神经病。”乔妍说着，嗓音有些发软。 “他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赤诚坦率。当他发现自己的感情都是建立在虚假的基础上，当然接受不了了。” “是吗……”乔妍问的迟疑。 “我给了他选择，是去是留都随他意。如果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厌恶你，大可以离开中国，以他的医疗水准实力，在哪里找不到好工作。” 乔妍思索了片刻，幽幽开口，“叶三，我怎么觉得你不光是在说段启……” 叶清平轻笑一声，静默不语。 乔妍吸气，入鼻的冷空气让她头脑清醒，“是因为姜姜也是这样吗？” “算是吧。”叶清平望着远方的点点光亮，嘴角缓缓浮现笑意。 “不过你也不必再担心，这趟回去，段启大概就会原谅你了。” “咦，什么？”乔妍快走两步，追上叶清平的脚步，“叶三你在说还说什么啊，又来神神秘秘这一套，真的很烦人啊。” 叶清平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脚步声，乔妍这样对他，他又怎么会不为所动，做出一点回报呢。 临行前，他已经把乔妍这些天忙碌的事迹告诉了段启。 段启的反应极为平淡，语气像是给他汇报研究进度般，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甚至连乔妍具体去哪都没问。 在静了很久之后，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希望他们心想事成。 可是，在所有的祝愿里，最美好的不正是得偿所愿。 同是男人，又聪明如叶清平，哪里还会不明白段启的意思。 —— 因为照顾叶清平的身体，加上夜晚赶路，一行人到达村落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 远远望去，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光。 乔妍凝了神色，凑近叶清平说，“就是这里了。在关叔叔的帮助下，我们查了很久才查出来，当年的那个护士在离开医院之后回了老家。辗转之后，嫁到了这里。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房子比刚刚我们看到的都要好？” 叶清平稍一看，就明白了乔妍的意思。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却坚持躲到这偏僻无人的地方，只能说明所住之人手里的是不义之财。 要么来路不明，要么手段卑劣。 “我第一次找来的时候，只是我说过来旅游和大部队走散，她还很是和善的待客。但等我开始打听当年的事情，她就立刻脸色大变赶我出去。还好关叔叔厉害，三下两下套出来了她的话。” 乔妍语气很冲，戴着手套的双手紧握成拳，咯咯作响。 “乔乔……”叶清平的神情有些无奈。 “好好好，我收敛，我收敛行了吧。”乔妍举手投降，刚刚到达之前，叶清平就嘱咐她不要冲动，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来解决，但她这个火爆脾气哪是说收就能收的住。 “但是真的很气人啊，明明已经承认了，但是我一提出让她和我一起回去，她又立刻反悔，死皮赖脸的，我又没有打算追究她的责任。要是她愿意去滨州，我也没必要大老远的把你叫过来了。” 叶清平看着紧闭的房门，隐隐感到自己心跳有些加速。 乔妍就没有他那么好的修养了，一脚踢开门口的石块，握着拳头就敲响了门。 屋里很快走出来一个披着大衣的女人，看到门口“凶神恶煞”的乔妍时，几乎立刻就要转身关门。 但等她看到乔妍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叶清平时，关门的动作就停了下来，整张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垂着头，握在门框上的手发白。 “乔乔，在外面等我。” “叶三你……”乔妍来不及多说什么，就瞧见叶清平直直走了进去。 —— 乔妍缩在大衣里，她的思绪因为叶清平方才的一段话杂乱不堪，以至于在她未曾留意之间，时间已经飞速的前进。 忽然间，乔妍猛地听到屋里传来压抑着的哭声。 在绵长的哭声之后，渐渐的，传来了接连不断的道歉声。 乔妍站起来，和关新建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和喜悦。 十几分钟后，乔妍就瞧见叶清平推门而出，手里攥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眼里盛满了宛若重生的喜悦。 此时黑夜已逝，山林间被初升的阳光撒上了柔软的颜色，透过冰雪反衬在叶清平身上，让他整个人透露出股说不出的超凡脱俗。 他的嗓音里都是不加遮掩的彻骨笑意。 “乔乔，收拾东西，我们回滨州，现在。” 乔妍心头一轻，就瞧见在叶清平身后慢吞吞的跟上了一个女人。 …… 陈迪的办事效率很高，尽管时间紧，但她还是给叶清平一行人定好了最快回滨州的机票。 一落地，叶清平和乔妍不约而同的给姜思依打电话。 但那端，显示已是关机状态。 “姜姜上飞机了？”乔妍不可置信的问，“我明明查过她航班，三天后才会走啊。” 叶清平也顾不上回答乔妍的猜测，径直快步往航站楼外走。 门口，却意外撞上了吴昊。 “呦，这不是叶总吗？”吴昊轻笑一声，目光落在乔妍身上，意味深长，“新欢？还是身边的人，有些快了吧。” 这时候，乔妍上前两步，拉住叶清平的脚步。 “叶三，段启刚刚电话告诉我，姜姜今天的航班，现在应该还没走，在值机。” 吴昊却拦住了两人，神色嘲弄的盯着叶清平，“叶总，就不能放姜思依一条生路吗？她灰溜溜的离开还不成，你非要毁了她才甘心？” “关你屁事，你丫算老几。”乔妍心急之下，一拳就打在了吴昊脸上。扭头对着叶清平嘱咐，“一号候车厅，快去。” 吴昊捂着鼻子上的血，冷嘲道，“就算叶清平去了又怎么样。” 乔妍握着拳头，说的凶狠又笃定，“他会留下她，和她在一起幸福一辈子！” 第九十四章 有恃无恐 姜思依坐在贵宾休息室，捧着kindle看了会书，总觉得心里烦躁难耐，就像是心头有把软毛不断的骚动着，勾的她心痒痒却无计可施。 为了安抚心头说不上的瘙痒，姜思依一杯接一杯喝了好些红酒。 服务生恭敬的走过来，询问她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姜思依轻笑着摇了摇头。 服务生还是很体贴的建议她，可以连上网络看会电影，等到航班起飞前她们会过来提醒的。 “好，谢谢。” 说完，姜思依从包里掏出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数十个来电提醒短信疯一般的涌出来，姜思依上下一翻却发现来电都来自两个熟悉的、她不用备注名字都能认出来的号码。 那天之后，叶清平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眼前过。包括他遗留在公寓里的东西，她都是直接转交给了陈迪。 她以为，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的纠葛了。 那他，还有乔妍，现在这样疯狂的给她打电话是为什么？ 姜思依来不及多想，手机上再一次迸出一个陌生的号码。姜思依看了看周围安静候机的众人，选择了走出去接电话。 “姜医生，我是刘阳，你还记得我吗？” 刘阳，那个高傲的倔强的，和她有些相似境遇的女孩，姜思依怎么会不记得。 “嗯，你有什么事吗？”姜思依听着对方声音里的焦急，心里却在想如果刘阳需要她的帮助，她要不要留下来？ “我是想问……” 刘阳的话在继续，但姜思依听着，大脑却再也没有办法处理她声音中传递过来的信息。 她的眼前，站了个她没想到会再见面的人。 隔着熙攘流动的人群，姜思依一眼就看到了他。 一贯清贵的叶清平此刻看起来却有些说不出的落魄和狼狈，他的下巴冒出了青茬，面色唇色苍白之下更显得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红的吓人，额前是密布的汗珠，沾湿了耷拉下来的碎发。 在一众精英装扮的贵宾等候厅附近，简直是流浪汉标配。 无需言说，姜思依就知道他也看到自己了，那双发红的眼眸里染上了欣喜的情绪。 “依依……”眨眼间，轻柔的低喃就在耳边响起。 姜思依僵硬着身体，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那句“如果有来生，我多想能一身清白遇见你。”久久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叶清平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覆在了她的脸上，他的掌心是滚烫的热度，毫不吝啬的传递到了她的脸上。 姜思依想，不只是脸上吧，她的心怎么也如此滚烫。 你看，连她呼出的气息都温热的不像话。 “依依。”他又唤了一声，这次整个人都压在了姜思依的身上，气息无力的嗓音传入她的耳蜗，“别走。” 说好的放她离开，现在又要后悔了吗？ 当理智被强行唤醒，姜思依下意识的就想推开他的怀抱。但当她的手臂扶住他的腰侧想要推开他时，却发现身体上的重量霎时间重到她根本承受不起。 姜思依心头一沉，不祥的预感涌上脑海。 她拼尽力气推开身上的人，却看到方才还深情呼喊她别走的人，此刻眉头紧蹙双唇发紫，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样无力的半跪在地上。 而她胳膊上的力气每松一分，他便往地下坠落一分。 “叶清平，叶清平……”姜思依喊着他的名字，却迟迟没有得到回答。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姜思依只察觉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 “叶清平，你别吓我，别吓我，求你别吓我……”她一甩头，水珠从她眼里砸落，姜思依立刻翻身跪在他身边，双手麻木机械的在他的胸膛上用力按压。 “叶清平，我求你了，我不走了。我答应你，我不走了，你别闹了，别闹了。” 周围，渐渐聚集起人群来。 —— 姜思依再一次被拒绝进入手术室。 她的心肺复苏持续到进入市医院，便被人接手。 很快，汪主任走了出来，平平冰冷的两个字却一瞬间把姜思依打入冰窖。 “主因心梗，情况复杂，家属得做好心理准备。” 这句话，姜思依身为医生再熟悉不过了，多少次面对救治无望的病人时，她都会出来对着难过的家属说出这句话。 这几乎是等于病危通知书了。 “做好什么准备，我不做准备。救他，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姜思依一边说，一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嘴里却在念念叨叨的说出一大串医学术语。 每说完一个，她又很快否定。 过了几分钟，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牢牢站定，嘴角露出诡异渗人的笑。 “汪主任，不管他是什么问题，都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对不对。” 会诊室内所有人齐刷刷顿住，诧异的看向推门而入的姜思依。 刚刚赶到医院的乔妍和段启也愣在当场。 乔妍尚且迷茫的时候，就看到段启面若寒霜一把拉住了姜思依，怒声用英语骂道，“Areyoufuckingcrazy?”（你他妈是疯了吗？） 乔妍英语不好，但这句话她却是听得懂的。 能让段启情急说出骂人的英文脏话，乔妍几乎可以猜测姜思依的想法是何等的疯狂了。 “不可以吗。”姜思依掉着眼泪，嗓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满足他的配型，我也愿意捐献心脏给他。定向捐献，医学上、法律上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需要我再强调一遍你只有一个心脏吗？这不是肾脏，没了心跳你就是个死人了！” 段启吼完，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平了平气息，才再次说道，“别胡思乱想，会有别的办法的。” “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姜思依不为所动，神情坚毅如铁，“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 “那你就打算一命换一命吗？你不是答应过你哥哥，要好好活下去的吗？” “哥哥已经死了，十几年前就是个死人了。难道我要看着叶清平也变成死人吗？”姜思依吸口气背靠在墙壁上，泣不成声，“段启，我承受不了的。一想到他可能会死，我就止不住的心口发疼，我为什么要离开他。我那么爱他，可是他就那么晕倒在我眼前……” “小十一。”段启走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既然你说，只有你哥哥会这么叫你。那就把我当成你哥哥，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你做这种傻事。” “那我该怎么办……” —— 吴昊站在电梯口，看着走廊尽头坐在长椅上神色倦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颓唐绝望气息的姜思依，只觉得嫉妒。 纵使叶清平少年英才，聪明厉害的让众人赞不绝口，他都不曾觉得嫉妒。 可现在，他真真切切的感受了自己对他的嫉妒。 这种听起来就可悲的情绪让他怒火中烧，咬牙切齿。 凭什么，凭什么叶清平能拥有姜思依这样不顾一切的情谊。 吴昊原本定了和姜思依同一班飞机，他想着既然她打算回去重新开始，那他也可以换个新环境重新追求她。 不为了所谓的征服欲，而是真实的不掺杂任何其他情绪的喜欢。 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他甚至装作送她离开。可等他满怀期待进入候机室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他想象中的残酷拒绝根本没有发生。 姜思依卑微的趴在叶清平身边，口口声声接连不断的在向叶清平表达着爱意。她给出的条件是多么诱人，什么都不会再计较了，只要叶清平醒过来，她就愿意永远待在他身边，再也不分开。 呵…… 什么叫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他总算是懂了。 别看姜思依表现的狠心能舍弃一切的样子，只要叶清平捂着胸口表现出一丝丝的痛楚，她都能抛却所有的原则和所有说过的话。 吴昊想，姜思依和母亲总还是有所不同的。 —— 病危通知书再一次下达，姜思依的手抖得握不住纸笔。 当吴昊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分不出任何一点的精力去面对达成和解的前男友。 “你来干什么！”乔妍握紧了拳头，却被段启制止下来。 “不管你要说什么，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 吴昊轻哼一声，没介意乔妍的直接的怒气和段启看似冷静实则厌弃的目光，他径直走到姜思依身边。 “姜思依，要是叶清平今天死在手术台上，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 姜思依也在心头问自己这个问题。 可是她竟然发现，没有答案。似乎这么久以来，习惯于考虑后果并作出准备的她，从没有设想过如果叶清平真的离开人世，她该怎么办。 当从未想过的问题摆在眼前，姜思依才发觉原来潜意识里她一直在逃避着这有可能成为现实的假设。 “既然没有想过，那就不用想了，救他吧。”说着，吴昊将他在候机室外捡到的手机塞到了姜思依手上，“你的手机，刘阳打过来的电话，有颗心脏问你要不要。” 姜思依原本游离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上。 一旁的段启也露出了意外却欣喜的笑。 第九十四章 有恃无恐 姜思依坐在贵宾休息室，捧着kindle看了会书，总觉得心里烦躁难耐，就像是心头有把软毛不断的骚动着，勾的她心痒痒却无计可施。 为了安抚心头说不上的瘙痒，姜思依一杯接一杯喝了好些红酒。 服务生恭敬的走过来，询问她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姜思依轻笑着摇了摇头。 服务生还是很体贴的建议她，可以连上网络看会电影，等到航班起飞前她们会过来提醒的。 “好，谢谢。” 说完，姜思依从包里掏出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数十个来电提醒短信疯一般的涌出来，姜思依上下一翻却发现来电都来自两个熟悉的、她不用备注名字都能认出来的号码。 那天之后，叶清平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眼前过。包括他遗留在公寓里的东西，她都是直接转交给了陈迪。 她以为，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的纠葛了。 那他，还有乔妍，现在这样疯狂的给她打电话是为什么？ 姜思依来不及多想，手机上再一次迸出一个陌生的号码。姜思依看了看周围安静候机的众人，选择了走出去接电话。 “姜医生，我是刘阳，你还记得我吗？” 刘阳，那个高傲的倔强的，和她有些相似境遇的女孩，姜思依怎么会不记得。 “嗯，你有什么事吗？”姜思依听着对方声音里的焦急，心里却在想如果刘阳需要她的帮助，她要不要留下来？ “我是想问……” 刘阳的话在继续，但姜思依听着，大脑却再也没有办法处理她声音中传递过来的信息。 她的眼前，站了个她没想到会再见面的人。 隔着熙攘流动的人群，姜思依一眼就看到了他。 一贯清贵的叶清平此刻看起来却有些说不出的落魄和狼狈，他的下巴冒出了青茬，面色唇色苍白之下更显得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红的吓人，额前是密布的汗珠，沾湿了耷拉下来的碎发。 在一众精英装扮的贵宾等候厅附近，简直是流浪汉标配。 无需言说，姜思依就知道他也看到自己了，那双发红的眼眸里染上了欣喜的情绪。 “依依……”眨眼间，轻柔的低喃就在耳边响起。 姜思依僵硬着身体，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那句“如果有来生，我多想能一身清白遇见你。”久久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叶清平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覆在了她的脸上，他的掌心是滚烫的热度，毫不吝啬的传递到了她的脸上。 姜思依想，不只是脸上吧，她的心怎么也如此滚烫。 你看，连她呼出的气息都温热的不像话。 “依依。”他又唤了一声，这次整个人都压在了姜思依的身上，气息无力的嗓音传入她的耳蜗，“别走。” 说好的放她离开，现在又要后悔了吗？ 当理智被强行唤醒，姜思依下意识的就想推开他的怀抱。但当她的手臂扶住他的腰侧想要推开他时，却发现身体上的重量霎时间重到她根本承受不起。 姜思依心头一沉，不祥的预感涌上脑海。 她拼尽力气推开身上的人，却看到方才还深情呼喊她别走的人，此刻眉头紧蹙双唇发紫，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样无力的半跪在地上。 而她胳膊上的力气每松一分，他便往地下坠落一分。 “叶清平，叶清平……”姜思依喊着他的名字，却迟迟没有得到回答。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姜思依只察觉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 “叶清平，你别吓我，别吓我，求你别吓我……”她一甩头，水珠从她眼里砸落，姜思依立刻翻身跪在他身边，双手麻木机械的在他的胸膛上用力按压。 “叶清平，我求你了，我不走了。我答应你，我不走了，你别闹了，别闹了。” 周围，渐渐聚集起人群来。 —— 姜思依再一次被拒绝进入手术室。 她的心肺复苏持续到进入市医院，便被人接手。 很快，汪主任走了出来，平平冰冷的两个字却一瞬间把姜思依打入冰窖。 “主因心梗，情况复杂，家属得做好心理准备。” 这句话，姜思依身为医生再熟悉不过了，多少次面对救治无望的病人时，她都会出来对着难过的家属说出这句话。 这几乎是等于病危通知书了。 “做好什么准备，我不做准备。救他，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姜思依一边说，一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嘴里却在念念叨叨的说出一大串医学术语。 每说完一个，她又很快否定。 过了几分钟，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牢牢站定，嘴角露出诡异渗人的笑。 “汪主任，不管他是什么问题，都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对不对。” 会诊室内所有人齐刷刷顿住，诧异的看向推门而入的姜思依。 刚刚赶到医院的乔妍和段启也愣在当场。 乔妍尚且迷茫的时候，就看到段启面若寒霜一把拉住了姜思依，怒声用英语骂道，“Areyoufuckingcrazy?”（你他妈是疯了吗？） 乔妍英语不好，但这句话她却是听得懂的。 能让段启情急说出骂人的英文脏话，乔妍几乎可以猜测姜思依的想法是何等的疯狂了。 “不可以吗。”姜思依掉着眼泪，嗓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满足他的配型，我也愿意捐献心脏给他。定向捐献，医学上、法律上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需要我再强调一遍你只有一个心脏吗？这不是肾脏，没了心跳你就是个死人了！” 段启吼完，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平了平气息，才再次说道，“别胡思乱想，会有别的办法的。” “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姜思依不为所动，神情坚毅如铁，“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 “那你就打算一命换一命吗？你不是答应过你哥哥，要好好活下去的吗？” “哥哥已经死了，十几年前就是个死人了。难道我要看着叶清平也变成死人吗？”姜思依吸口气背靠在墙壁上，泣不成声，“段启，我承受不了的。一想到他可能会死，我就止不住的心口发疼，我为什么要离开他。我那么爱他，可是他就那么晕倒在我眼前……” “小十一。”段启走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既然你说，只有你哥哥会这么叫你。那就把我当成你哥哥，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你做这种傻事。” “那我该怎么办……” —— 吴昊站在电梯口，看着走廊尽头坐在长椅上神色倦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颓唐绝望气息的姜思依，只觉得嫉妒。 纵使叶清平少年英才，聪明厉害的让众人赞不绝口，他都不曾觉得嫉妒。 可现在，他真真切切的感受了自己对他的嫉妒。 这种听起来就可悲的情绪让他怒火中烧，咬牙切齿。 凭什么，凭什么叶清平能拥有姜思依这样不顾一切的情谊。 吴昊原本定了和姜思依同一班飞机，他想着既然她打算回去重新开始，那他也可以换个新环境重新追求她。 不为了所谓的征服欲，而是真实的不掺杂任何其他情绪的喜欢。 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他甚至装作送她离开。可等他满怀期待进入候机室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他想象中的残酷拒绝根本没有发生。 姜思依卑微的趴在叶清平身边，口口声声接连不断的在向叶清平表达着爱意。她给出的条件是多么诱人，什么都不会再计较了，只要叶清平醒过来，她就愿意永远待在他身边，再也不分开。 呵…… 什么叫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他总算是懂了。 别看姜思依表现的狠心能舍弃一切的样子，只要叶清平捂着胸口表现出一丝丝的痛楚，她都能抛却所有的原则和所有说过的话。 吴昊想，姜思依和母亲总还是有所不同的。 —— 病危通知书再一次下达，姜思依的手抖得握不住纸笔。 当吴昊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分不出任何一点的精力去面对达成和解的前男友。 “你来干什么！”乔妍握紧了拳头，却被段启制止下来。 “不管你要说什么，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 吴昊轻哼一声，没介意乔妍的直接的怒气和段启看似冷静实则厌弃的目光，他径直走到姜思依身边。 “姜思依，要是叶清平今天死在手术台上，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 姜思依也在心头问自己这个问题。 可是她竟然发现，没有答案。似乎这么久以来，习惯于考虑后果并作出准备的她，从没有设想过如果叶清平真的离开人世，她该怎么办。 当从未想过的问题摆在眼前，姜思依才发觉原来潜意识里她一直在逃避着这有可能成为现实的假设。 “既然没有想过，那就不用想了，救他吧。”说着，吴昊将他在候机室外捡到的手机塞到了姜思依手上，“你的手机，刘阳打过来的电话，有颗心脏问你要不要。” 姜思依原本游离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上。 一旁的段启也露出了意外却欣喜的笑。 第九十五章 无意冒犯 再次听到刘阳声音时，姜思依总觉得虚幻的不真实。 刘阳说，她哥哥刘望腿部出现了严重并发症，从一周前就进入了昏迷，医生给出的诊断是时日无多。昨天他哥哥勉强醒过来了片刻，神志朦胧间，不断的嘱咐她打的电话。 她本来是不愿意的，可刚刚医生再一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连做好后事准备的话都说出来…… “我哥说，如果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对我来说，就不是孤身一人。所以，姜医生，我们愿意捐献。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最好在他彻底死掉之前来。” 乔妍眯着眼想，这话怎么听起来似曾相识。 但她的微小的异样已经不能被姜思依和段启所注意到了。 汪主任说，心脏移植手术不似之前的紧急急救措施，是正式需要家属签字的。因为叶清平已经成年，法律上是应该由配偶来决定，如果没有配偶则应当由父母等直系亲属。 “你们哪位是他的亲属，或者可以联系他的亲属赶快过来？” 段启顿时犯了难，姜思依和叶清平已经离婚，而现在通知叶家的一众人显然来不及。 “我来签。” 众目睽睽之下，姜思依从包里掏出了结婚证来。“我是他妻子。” “你们不是……”乔妍开口，才察觉自己这话不合时宜，连忙住嘴。 谁料一旁冷眼旁观的吴昊却很不给面子，“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前妻也可以？” 闻言，姜思依却轻笑了起来，她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来，“谁说我们离婚了。离婚协议叶清平签字了，我可还没有签字。” 说着，姜思依迅速在成堆的免责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 “作为家属，段医生，我请求你去取那颗心脏。” 这种要求显然也是不合时宜的，但刘望刘阳身在市区骨科医院，那里并没有专业的医生，要么是市医院派医生去，要么是其他够格的医生去。 姜思依走进段启，拉着他胳膊，“段启，用中国的说法，我算是你师妹对不对。而且，你总小十一小十一的叫我，也算是占了我很久的便宜。所以，我请求你，帮我好不好。” 事实上，段启完全没有必要趟这摊浑水的。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不再是叶清平的私人医生了。因此，叶清平生死与他而言，毫无瓜葛。 同时，心脏移植手术虽然已经存在多年，并且具备了相当的成功率，但只要是手术就是有风险的。尤其是叶清平这样“二进宫”的，谁也无法预料到会发生什么情况。 若是幸运成功还好，若是失败，凭他戳破了叶母的计划，间接造成叶清平婚礼混乱，更让叶家在众人眼前失了面子这事，他很有可能被不依不饶的再次纠缠上。 到时候，叶清平性命不再，无人袒护，新仇旧恨一起算，想也知道叶家会如何对他。 这样的状况下，段启最应该做的其实是明哲保身，半点也不要沾染上。 他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显然，姜思依也很清楚的明白段启的处境，否则她不会如此放软了姿态晓之以情的去恳求。 段启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他想说市医院多得是优秀的心外医生，不缺他一个。如果今天躺在手术台上需要救命的是姜思依，那他当然义不容辞。 至于叶清平…… 在有其他选择的前提下，别指望他会为了一个金钱之交的人让自己有任何身陷囹圄的可能性。 乔妍看着段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顿时明白了他的决定。 若是往常，她自然会在站出来质问段启，甚至直截了当的要求段启前去。 可当段启前段时间被调查的狼狈经历浮现在她眼前，她就说不出任何强迫他的话了。 他这样骄傲自信的医学界的新星，被扣着手铐粗暴的塞到警车里。那透过车窗映射在她脸上冰冷嘲讽的笑，总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乔妍的午夜梦回里。 差一点，他的后半生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乔妍想，自己哪里还有资格再让他冒险。 段启刚要摇头，姜思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轻缓却笃定，“段启，我只相信你。” …… 我何尝不知道你的为难。 可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男人是我一生的挚爱。 我担忧他出现任何的闪失。 纵使这天底下有更多优秀厉害的心外医生，但在我心里，我只信任你的医术。 —— 段启倏地就笑了，不似以往的轻浮随意。 他推开姜思依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从前我总疑惑叶清平为什么非你不可，现在我懂了。姜思依，被你这样心碎的眼神盯着，真的让人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那你是答应了？”姜思依目露欣喜。 段启一摆手，“家属都这么信任，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答应。”叶母不知何时到达了医院，身后跟着个年迈的医生，“他这种医德败坏的人，我决不允许他触碰任何和我儿子有关的事情。” 这大概是婚礼之后姜思依第一次再见到叶母。 姜思依对着乔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着段启先走。自己则露出了温良无害的笑，走向叶母，“妈。” 她这一句称呼，叶母的脸色有些难看，叶母身后的叶清欢立刻就漾起了纾解的笑来。 “您为什么不答应？” 姜思依收起笑，敛了神色，聚精会神的凝视着叶母仓皇赶来却仍旧优雅得体的脸。 在姜思依似是关切似是质问的眼神，叶母最终恹恹了住了嘴，转而找寻汪主任询问情况。 姜思依舒了口气，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陈迪。 程序上的事情，总要有专业的人来解决。 —— 段启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便打电话嘱咐姜思依，他们已经完成了供体摘取，市医院这边可以准备了。 姜思依在文件上签好最后一个字，转身脱下了外套，往手术室内走去。 “你干什么？” “做手术。” 叶母顿时愣住，征询的目光瞥向汪主任。 姜思依没等汪主任回答，自己主动停下了脚步。 “从刚刚起，我和叶清平在法律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同时，作为市医院的特聘医生，将由我来主刀完成这场心脏移植手术。” “你？”叶母简单一字，却将心头的怀疑和不屑透露的淋漓尽致。 配合着她的眼神，几乎就差明说对她医术能力的怀疑了。 “对，我。” 叶母当即开始摇头，“不行，我要求换医生。” 姜思依冷笑看着前婆婆，“叶阿姨，您以为除了我，还有谁敢给叶清平动手术吗？您不知道您顶级医闹的名声已经响当当了吗。” 姜思依一回想起之前签订的各项复杂的免责条款，心里就觉得好笑。 叶家掏不起那点治病钱吗？ 当然不会，叶氏那么多赚钱的产业，怎么会缺钱。上百万的医疗费用对于叶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叶母眨也不眨就能拿出来。 可是不同于古代御医面对皇帝救治不好要整个太医院陪葬的皇权威迫，现代社会，哪个医生敢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去救治前科满满的病患。 尤其，这个病患家属还真的有绝对的能力和势力，眨眼之间让你和周围的人奋斗多年的所有的一切化为乌有，甚至背上牢狱之灾。 这种时候，当然是能躲则躲。 —— 姜思依站在手术室内间清洁手时，汪主任也站在她身边。 “小姜啊，你有多大把握？” 姜思依动作一顿，旋即露出了个让人看不透的笑意来，“汪主任，其实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站上过手术台了。” 她轻轻巧巧的一句话，让难过半百经验丰富的汪主任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两个多月没有接触过任何手术，再优秀的医生也会有生疏感。 “那你……” 姜思依没再回答，将干净无菌的双手放在胸前，侧身推门而入，娴熟的套上了手术服和手套，对着汪主任略挑了挑眉。 …… 头上被套上专业的手术灯，姜思依轻笑着左右晃动了下脑袋，满意的对手术室内的所有人露出笑意。 一切，在这个笑容之后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 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术刀，姜思依却没有立刻动手。 她侧眸看着左手端，掩在蓝色手术布之下的黑色发梢，静了片刻后对着众人道，“要不要来点音乐？” “小姜……”汪主任的语气有些担忧。 虽说手术中为了避免医生瞌睡失误，插科打诨甚至讲一些八卦都是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在以往姜思依主刀的任何手术里，她从未提过如此特殊的要求。 这不由让人怀疑，她是太过镇定，还是掩盖在她看起随意的神情之下，其实已经是彻底的慌乱？ “准备静脉注射肝素，建立体外循环。”汪主任说完，缓步走向姜思依的位置，“小姜，不然换我来。” 他年纪已大，由在医疗届多年，即便是最后手术失败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但姜思依就不一样了，她足够年轻，该有无限的可能。 姜思依一动未动，言语间是恭敬的态度，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气，“无意冒犯。但说实话，汪主任，这样的手术我会比你做得更好。我的成功率只有一半一半的话，您只会更低。” 说话间，段启带着来自刘望的供体心脏已然出现在了手术室内。 形势刻不容缓，而姜思依要求的音乐也在这时候响起。 第九十五章 无意冒犯 再次听到刘阳声音时，姜思依总觉得虚幻的不真实。 刘阳说，她哥哥刘望腿部出现了严重并发症，从一周前就进入了昏迷，医生给出的诊断是时日无多。昨天他哥哥勉强醒过来了片刻，神志朦胧间，不断的嘱咐她打的电话。 她本来是不愿意的，可刚刚医生再一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连做好后事准备的话都说出来…… “我哥说，如果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对我来说，就不是孤身一人。所以，姜医生，我们愿意捐献。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最好在他彻底死掉之前来。” 乔妍眯着眼想，这话怎么听起来似曾相识。 但她的微小的异样已经不能被姜思依和段启所注意到了。 汪主任说，心脏移植手术不似之前的紧急急救措施，是正式需要家属签字的。因为叶清平已经成年，法律上是应该由配偶来决定，如果没有配偶则应当由父母等直系亲属。 “你们哪位是他的亲属，或者可以联系他的亲属赶快过来？” 段启顿时犯了难，姜思依和叶清平已经离婚，而现在通知叶家的一众人显然来不及。 “我来签。” 众目睽睽之下，姜思依从包里掏出了结婚证来。“我是他妻子。” “你们不是……”乔妍开口，才察觉自己这话不合时宜，连忙住嘴。 谁料一旁冷眼旁观的吴昊却很不给面子，“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前妻也可以？” 闻言，姜思依却轻笑了起来，她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来，“谁说我们离婚了。离婚协议叶清平签字了，我可还没有签字。” 说着，姜思依迅速在成堆的免责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 “作为家属，段医生，我请求你去取那颗心脏。” 这种要求显然也是不合时宜的，但刘望刘阳身在市区骨科医院，那里并没有专业的医生，要么是市医院派医生去，要么是其他够格的医生去。 姜思依走进段启，拉着他胳膊，“段启，用中国的说法，我算是你师妹对不对。而且，你总小十一小十一的叫我，也算是占了我很久的便宜。所以，我请求你，帮我好不好。” 事实上，段启完全没有必要趟这摊浑水的。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不再是叶清平的私人医生了。因此，叶清平生死与他而言，毫无瓜葛。 同时，心脏移植手术虽然已经存在多年，并且具备了相当的成功率，但只要是手术就是有风险的。尤其是叶清平这样“二进宫”的，谁也无法预料到会发生什么情况。 若是幸运成功还好，若是失败，凭他戳破了叶母的计划，间接造成叶清平婚礼混乱，更让叶家在众人眼前失了面子这事，他很有可能被不依不饶的再次纠缠上。 到时候，叶清平性命不再，无人袒护，新仇旧恨一起算，想也知道叶家会如何对他。 这样的状况下，段启最应该做的其实是明哲保身，半点也不要沾染上。 他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显然，姜思依也很清楚的明白段启的处境，否则她不会如此放软了姿态晓之以情的去恳求。 段启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他想说市医院多得是优秀的心外医生，不缺他一个。如果今天躺在手术台上需要救命的是姜思依，那他当然义不容辞。 至于叶清平…… 在有其他选择的前提下，别指望他会为了一个金钱之交的人让自己有任何身陷囹圄的可能性。 乔妍看着段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顿时明白了他的决定。 若是往常，她自然会在站出来质问段启，甚至直截了当的要求段启前去。 可当段启前段时间被调查的狼狈经历浮现在她眼前，她就说不出任何强迫他的话了。 他这样骄傲自信的医学界的新星，被扣着手铐粗暴的塞到警车里。那透过车窗映射在她脸上冰冷嘲讽的笑，总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乔妍的午夜梦回里。 差一点，他的后半生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乔妍想，自己哪里还有资格再让他冒险。 段启刚要摇头，姜思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轻缓却笃定，“段启，我只相信你。” …… 我何尝不知道你的为难。 可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男人是我一生的挚爱。 我担忧他出现任何的闪失。 纵使这天底下有更多优秀厉害的心外医生，但在我心里，我只信任你的医术。 —— 段启倏地就笑了，不似以往的轻浮随意。 他推开姜思依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从前我总疑惑叶清平为什么非你不可，现在我懂了。姜思依，被你这样心碎的眼神盯着，真的让人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那你是答应了？”姜思依目露欣喜。 段启一摆手，“家属都这么信任，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答应。”叶母不知何时到达了医院，身后跟着个年迈的医生，“他这种医德败坏的人，我决不允许他触碰任何和我儿子有关的事情。” 这大概是婚礼之后姜思依第一次再见到叶母。 姜思依对着乔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着段启先走。自己则露出了温良无害的笑，走向叶母，“妈。” 她这一句称呼，叶母的脸色有些难看，叶母身后的叶清欢立刻就漾起了纾解的笑来。 “您为什么不答应？” 姜思依收起笑，敛了神色，聚精会神的凝视着叶母仓皇赶来却仍旧优雅得体的脸。 在姜思依似是关切似是质问的眼神，叶母最终恹恹了住了嘴，转而找寻汪主任询问情况。 姜思依舒了口气，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陈迪。 程序上的事情，总要有专业的人来解决。 —— 段启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便打电话嘱咐姜思依，他们已经完成了供体摘取，市医院这边可以准备了。 姜思依在文件上签好最后一个字，转身脱下了外套，往手术室内走去。 “你干什么？” “做手术。” 叶母顿时愣住，征询的目光瞥向汪主任。 姜思依没等汪主任回答，自己主动停下了脚步。 “从刚刚起，我和叶清平在法律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同时，作为市医院的特聘医生，将由我来主刀完成这场心脏移植手术。” “你？”叶母简单一字，却将心头的怀疑和不屑透露的淋漓尽致。 配合着她的眼神，几乎就差明说对她医术能力的怀疑了。 “对，我。” 叶母当即开始摇头，“不行，我要求换医生。” 姜思依冷笑看着前婆婆，“叶阿姨，您以为除了我，还有谁敢给叶清平动手术吗？您不知道您顶级医闹的名声已经响当当了吗。” 姜思依一回想起之前签订的各项复杂的免责条款，心里就觉得好笑。 叶家掏不起那点治病钱吗？ 当然不会，叶氏那么多赚钱的产业，怎么会缺钱。上百万的医疗费用对于叶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叶母眨也不眨就能拿出来。 可是不同于古代御医面对皇帝救治不好要整个太医院陪葬的皇权威迫，现代社会，哪个医生敢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去救治前科满满的病患。 尤其，这个病患家属还真的有绝对的能力和势力，眨眼之间让你和周围的人奋斗多年的所有的一切化为乌有，甚至背上牢狱之灾。 这种时候，当然是能躲则躲。 —— 姜思依站在手术室内间清洁手时，汪主任也站在她身边。 “小姜啊，你有多大把握？” 姜思依动作一顿，旋即露出了个让人看不透的笑意来，“汪主任，其实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站上过手术台了。” 她轻轻巧巧的一句话，让难过半百经验丰富的汪主任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两个多月没有接触过任何手术，再优秀的医生也会有生疏感。 “那你……” 姜思依没再回答，将干净无菌的双手放在胸前，侧身推门而入，娴熟的套上了手术服和手套，对着汪主任略挑了挑眉。 …… 头上被套上专业的手术灯，姜思依轻笑着左右晃动了下脑袋，满意的对手术室内的所有人露出笑意。 一切，在这个笑容之后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 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术刀，姜思依却没有立刻动手。 她侧眸看着左手端，掩在蓝色手术布之下的黑色发梢，静了片刻后对着众人道，“要不要来点音乐？” “小姜……”汪主任的语气有些担忧。 虽说手术中为了避免医生瞌睡失误，插科打诨甚至讲一些八卦都是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在以往姜思依主刀的任何手术里，她从未提过如此特殊的要求。 这不由让人怀疑，她是太过镇定，还是掩盖在她看起随意的神情之下，其实已经是彻底的慌乱？ “准备静脉注射肝素，建立体外循环。”汪主任说完，缓步走向姜思依的位置，“小姜，不然换我来。” 他年纪已大，由在医疗届多年，即便是最后手术失败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但姜思依就不一样了，她足够年轻，该有无限的可能。 姜思依一动未动，言语间是恭敬的态度，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气，“无意冒犯。但说实话，汪主任，这样的手术我会比你做得更好。我的成功率只有一半一半的话，您只会更低。” 说话间，段启带着来自刘望的供体心脏已然出现在了手术室内。 形势刻不容缓，而姜思依要求的音乐也在这时候响起。 第九十六章 大梦一场 姜思依握着手术刀，长吸了一口气，终于在胸骨正中切口后，依次切除左、右心房前壁，保留左、右心房后壁及部分房间隔用于吻合，再贴近半月瓣切断主动脉及肺动脉。 叶清平体内的心脏被完整的取下，体外循环系统开始运作。 这时候，段启已经换好了手术服站在姜思依的对面。 姜思依抬眸，看向段启的眸体色里是镇定自若，成竹在胸。她顺着段启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人体器官运输专用箱正安静的摆放着。 “可以了吗？”段启用眼神无声询问。 姜思依眼角带上笑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在一众目光的凝视下，姜思依接过心脏轻柔准确的放入。 紧接着，她用3-0Prolene线分别连续吻合左心房，右心房；再用4-0Prolene线连续端分别吻合主动脉，肺动脉，最终完成全部植入吻合。 当这一切完成，手术室内的音乐已经循环了一遍，再次回到了最初的那一曲。 “做得很好。”段启不吝啬的给了句夸奖。 心脏和人体机体共有五个吻合点相连，为了防止心脏复跳后发生渗漏，需千针万线精准又精细的缝合。而由于人体组织又薄又脆，针线的走势和力度的掌控都极具高标准的要求。 几乎可以说，一针失误，造成出血，那么便是全盘皆输。 而在长达数小时的缝合中，段启作为专业的旁观者亲眼见证了姜思依和同事的完美配合。 “名师出高徒。”姜思依轻笑，又商业互吹一般夸了回去。 此刻萦绕在这块狭小空间的气氛，和谐舒适的让人宛若置身于春意盎然的郊游野外，而非生死一刻的手术室。 姜思依执着各种医疗器械的手，稳得也让汪主任稍稍放下了心。 此刻，只待姜思依将主动脉阻断夹松开，让新移植的心脏重新获得血供，如果恢复跳动，那么则很大程度上意味着这次手术的成果。 手术室里的音乐暂停，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注视着，静的仿佛众人的呼吸声都几乎消失。 姜思依望着自己手套上黏稠的血迹，十指在空中动了动，几个小时内的所有动作浮光掠影的飞速在她脑海中闪现了一遍。 这大概是她从医近十年内，做的最专心最顺畅的一次手术了吧。 “小十一，动手吧。”段启轻声开口。 姜思依应声而动，而后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那比拳头略大的心脏上。 跳吧。 我亲手换上的心脏，跳动吧。 心头的祈祷化为了姜思依紧握的双拳，以及她逐渐加快的呼吸。 一秒后，三秒后…… 那颗充盈着曼妙血色的心脏仍旧安静着，仿佛被彻底冰冻过一般死寂。 姜思依回过神来，眸色不动，只伸手朝向主管器材的护士，“体内电除颤仪。”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电击除颤，那颗被完美缝合在叶清平身体循环系统上的心脏就是迟迟没有任何跳动的迹象，实时心跳检测也仍旧是一条平铺的让人心凉的直线。 段启握住了姜思依的手，从她手里抽出了除颤仪。 同一时间，手术室内响起接二连三压抑着却无奈的叹息声。 汪主任退了一步，褪下手套，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内挂着的表，对着手术记录护士低声说，“死亡时间……” 他话尚未出口，便被姜思依粗暴的打断。 “汪主任！” “小姜，我知道你尽力了，大家都尽力了，但是……” “没有但是，我还没有放弃他。”姜思依摇了摇头，再一次说道，“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他的。” 汪主任盯着姜思依执拗偏执的眼神，又回头望向一旁站着的段启，示意他劝解几句。 与此同时，手术室的最边缘其他辅助人员，也陆陆续续开始了结束手术的后续准备工作。 甚至连段启，也后退一步准备脱掉胸前的手术服了。 姜思依鼻头发酸，整个人像是置身悬崖峭壁的边缘瑟瑟发抖，但她的手还在叶清平的胸前不断的轻按着。 作为手术的主刀，她站定不动，不宣布死亡，所有人也不得不坚守在原地。 各种药剂在姜思依的吩咐下不断被推入叶清平的静脉里。 鸦雀无声的手术室内，不断回荡着姜思依的低喃。 “叶清平，我都把心脏给你换上了，你怎么就不跳呢。我警告你，我很没有耐心，你再不跳我就不管你了。我不光你管你，等你凉透了，我就去大街上找随便找一个男人结婚生孩子，我气死你我……” 忽然间，姜思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胸前。 随之响起来的，是“嘀”的一声。 心电监测仪上，心跳速率飞速飙升。 …… 手术室内灯灭，吱呀一声被推开。 姜思依面带巧笑走了出来，眼里却是盛满了水光。 乔妍心头一跳，一时分不清姜思依脸上的情绪，她下意识地朝着姜思依走来，却不防自己的怀里倏地掉落了一个柔软温热的身躯。 “乔乔……” “嗯，我在我在。” 姜思依攥着乔妍的衣摆，轻声道，“我成功了，我救了他。” —— 对于姜思依而言，这本该在飞往美国加州的航班上的商务舱好好休息的一晚。此刻，她却因为一个人继续留在了这片土地上，甚至完成了一场几乎算是没有准备的手术。 姜思依只觉得自己像是大梦了一场。 否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怎么会有如此虚幻巧合到不真实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呢。 当眼皮被温暖和煦的阳光照的暖烘烘时，姜思依猛然从梦中惊醒。 入眼，是熟悉的医院病房，清冽的鼻腔里是医院特有的味道。 梦里发生的事情，再一次闪现在姜思依脑海里。 细节清晰，触感真实，姜思依回想着波动在正常范围内的受体心率和血压收缩压数字，以及各项逐渐平稳正常的生命体征，嘴角溢出了久违的宛若窃喜的笑容。 “啊，姜姜你醒了。” 乔妍冲了过来，一把将姜思依抱在了怀里。“姜姜，我……我真的，无话可说。你太棒了，你亲手救了叶三的命。” 姜思依能感受乔妍的激动，因为她也同样为此而遏制不住的激动。 但屋内出现另外一个女人却让姜思依目露疑惑。 尤其，她总感觉那个妇人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愧疚和歉意。 说真的，她非常不习惯，也非常不喜欢有人用这种目光看她，总让她觉得自己又被人卖了。 “哦，对了，姜姜，有件事我受人嘱托，要讲给你听。” 乔妍敛了神色，姿态端坐，用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语气抬手向姜思依奉上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什么意思？”姜思依问。 她隐约记得，在机场碰到叶清平时，他手里就握着这本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的笔记本。 “打开它。” 在乔妍灼灼的目光和另一人愧疚的神色下，姜思依终于缓缓的打开了笔记本。 可当笔记本上的字映入姜思依的视线时，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的就掉了下来。 姜思依满脸的难以置信，双手也肉眼可见的发抖。 她拭掉眼角的泪珠，嗓音哽咽，“这是……我哥哥的日记本？！” 当昨晚，姜思依亲手从叶清平身体里摘下那颗原本属于哥哥的心脏时，浮现在她心头的是，哥哥真的死了。 而因为十几年前就随着大雪掩埋的破裂的家庭，除了她日渐模糊的记忆，这世上再也没有哥哥存在过的痕迹和证明了。 她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哥哥亲笔写下的日记。 即便隔着悠长的时光，隔着数不清的人和事，当曾经临摹的笔迹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时，姜思依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姜姜，回头你可以慢慢看前面的。现在，我希望你能想看一下最后一篇。” —— 那是写在这个笔记本最中间的一页。 字迹很虚浮，像是挣扎着写下一般，但语气却仍旧是姜思依极为熟稔的。 “小十一，我好想你，本来想让爸爸回去接你一起坐新车兜风，谁知道遇上了不好的事情。不过我真庆幸，你不在车上，所以没有一起出事。但我还是好担心你。” “小十一，我最可爱最漂亮的妹妹。对不起，哥哥大概要离开了，答应带你去游乐园也要爽约了。我答应了把我的心脏捐赠给另一个男孩，因为这样，我的心跳就会继续存在，继续跳动，这样你就不会是一个人了。看，哥哥对你好吧？” “小十一，你别怕，哥哥最喜欢你了，以后也会有更多人喜欢你的，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帮我看看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好不好？” “小十一，我好舍不得你，真的好舍不得舍不得你……” …… 姜思依眼里的水光盈盈的闪动着，却久久没有落下来。混着嘴角漾起的乖巧温柔的笑意，让她整个人散发着柔软的令人怜惜的气息。 乔妍心头微微后悔，她其实不该代替叶三来告知姜思依这件事。 但她更不愿让姜思依继续怀着心结，她这样美好的女人，值得被人温柔的对待。 第九十六章 大梦一场 姜思依握着手术刀，长吸了一口气，终于在胸骨正中切口后，依次切除左、右心房前壁，保留左、右心房后壁及部分房间隔用于吻合，再贴近半月瓣切断主动脉及肺动脉。 叶清平体内的心脏被完整的取下，体外循环系统开始运作。 这时候，段启已经换好了手术服站在姜思依的对面。 姜思依抬眸，看向段启的眸体色里是镇定自若，成竹在胸。她顺着段启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人体器官运输专用箱正安静的摆放着。 “可以了吗？”段启用眼神无声询问。 姜思依眼角带上笑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在一众目光的凝视下，姜思依接过心脏轻柔准确的放入。 紧接着，她用3-0Prolene线分别连续吻合左心房，右心房；再用4-0Prolene线连续端分别吻合主动脉，肺动脉，最终完成全部植入吻合。 当这一切完成，手术室内的音乐已经循环了一遍，再次回到了最初的那一曲。 “做得很好。”段启不吝啬的给了句夸奖。 心脏和人体机体共有五个吻合点相连，为了防止心脏复跳后发生渗漏，需千针万线精准又精细的缝合。而由于人体组织又薄又脆，针线的走势和力度的掌控都极具高标准的要求。 几乎可以说，一针失误，造成出血，那么便是全盘皆输。 而在长达数小时的缝合中，段启作为专业的旁观者亲眼见证了姜思依和同事的完美配合。 “名师出高徒。”姜思依轻笑，又商业互吹一般夸了回去。 此刻萦绕在这块狭小空间的气氛，和谐舒适的让人宛若置身于春意盎然的郊游野外，而非生死一刻的手术室。 姜思依执着各种医疗器械的手，稳得也让汪主任稍稍放下了心。 此刻，只待姜思依将主动脉阻断夹松开，让新移植的心脏重新获得血供，如果恢复跳动，那么则很大程度上意味着这次手术的成果。 手术室里的音乐暂停，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注视着，静的仿佛众人的呼吸声都几乎消失。 姜思依望着自己手套上黏稠的血迹，十指在空中动了动，几个小时内的所有动作浮光掠影的飞速在她脑海中闪现了一遍。 这大概是她从医近十年内，做的最专心最顺畅的一次手术了吧。 “小十一，动手吧。”段启轻声开口。 姜思依应声而动，而后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那比拳头略大的心脏上。 跳吧。 我亲手换上的心脏，跳动吧。 心头的祈祷化为了姜思依紧握的双拳，以及她逐渐加快的呼吸。 一秒后，三秒后…… 那颗充盈着曼妙血色的心脏仍旧安静着，仿佛被彻底冰冻过一般死寂。 姜思依回过神来，眸色不动，只伸手朝向主管器材的护士，“体内电除颤仪。”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电击除颤，那颗被完美缝合在叶清平身体循环系统上的心脏就是迟迟没有任何跳动的迹象，实时心跳检测也仍旧是一条平铺的让人心凉的直线。 段启握住了姜思依的手，从她手里抽出了除颤仪。 同一时间，手术室内响起接二连三压抑着却无奈的叹息声。 汪主任退了一步，褪下手套，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内挂着的表，对着手术记录护士低声说，“死亡时间……” 他话尚未出口，便被姜思依粗暴的打断。 “汪主任！” “小姜，我知道你尽力了，大家都尽力了，但是……” “没有但是，我还没有放弃他。”姜思依摇了摇头，再一次说道，“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他的。” 汪主任盯着姜思依执拗偏执的眼神，又回头望向一旁站着的段启，示意他劝解几句。 与此同时，手术室的最边缘其他辅助人员，也陆陆续续开始了结束手术的后续准备工作。 甚至连段启，也后退一步准备脱掉胸前的手术服了。 姜思依鼻头发酸，整个人像是置身悬崖峭壁的边缘瑟瑟发抖，但她的手还在叶清平的胸前不断的轻按着。 作为手术的主刀，她站定不动，不宣布死亡，所有人也不得不坚守在原地。 各种药剂在姜思依的吩咐下不断被推入叶清平的静脉里。 鸦雀无声的手术室内，不断回荡着姜思依的低喃。 “叶清平，我都把心脏给你换上了，你怎么就不跳呢。我警告你，我很没有耐心，你再不跳我就不管你了。我不光你管你，等你凉透了，我就去大街上找随便找一个男人结婚生孩子，我气死你我……” 忽然间，姜思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胸前。 随之响起来的，是“嘀”的一声。 心电监测仪上，心跳速率飞速飙升。 …… 手术室内灯灭，吱呀一声被推开。 姜思依面带巧笑走了出来，眼里却是盛满了水光。 乔妍心头一跳，一时分不清姜思依脸上的情绪，她下意识地朝着姜思依走来，却不防自己的怀里倏地掉落了一个柔软温热的身躯。 “乔乔……” “嗯，我在我在。” 姜思依攥着乔妍的衣摆，轻声道，“我成功了，我救了他。” —— 对于姜思依而言，这本该在飞往美国加州的航班上的商务舱好好休息的一晚。此刻，她却因为一个人继续留在了这片土地上，甚至完成了一场几乎算是没有准备的手术。 姜思依只觉得自己像是大梦了一场。 否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怎么会有如此虚幻巧合到不真实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呢。 当眼皮被温暖和煦的阳光照的暖烘烘时，姜思依猛然从梦中惊醒。 入眼，是熟悉的医院病房，清冽的鼻腔里是医院特有的味道。 梦里发生的事情，再一次闪现在姜思依脑海里。 细节清晰，触感真实，姜思依回想着波动在正常范围内的受体心率和血压收缩压数字，以及各项逐渐平稳正常的生命体征，嘴角溢出了久违的宛若窃喜的笑容。 “啊，姜姜你醒了。” 乔妍冲了过来，一把将姜思依抱在了怀里。“姜姜，我……我真的，无话可说。你太棒了，你亲手救了叶三的命。” 姜思依能感受乔妍的激动，因为她也同样为此而遏制不住的激动。 但屋内出现另外一个女人却让姜思依目露疑惑。 尤其，她总感觉那个妇人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愧疚和歉意。 说真的，她非常不习惯，也非常不喜欢有人用这种目光看她，总让她觉得自己又被人卖了。 “哦，对了，姜姜，有件事我受人嘱托，要讲给你听。” 乔妍敛了神色，姿态端坐，用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语气抬手向姜思依奉上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什么意思？”姜思依问。 她隐约记得，在机场碰到叶清平时，他手里就握着这本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的笔记本。 “打开它。” 在乔妍灼灼的目光和另一人愧疚的神色下，姜思依终于缓缓的打开了笔记本。 可当笔记本上的字映入姜思依的视线时，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的就掉了下来。 姜思依满脸的难以置信，双手也肉眼可见的发抖。 她拭掉眼角的泪珠，嗓音哽咽，“这是……我哥哥的日记本？！” 当昨晚，姜思依亲手从叶清平身体里摘下那颗原本属于哥哥的心脏时，浮现在她心头的是，哥哥真的死了。 而因为十几年前就随着大雪掩埋的破裂的家庭，除了她日渐模糊的记忆，这世上再也没有哥哥存在过的痕迹和证明了。 她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哥哥亲笔写下的日记。 即便隔着悠长的时光，隔着数不清的人和事，当曾经临摹的笔迹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时，姜思依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姜姜，回头你可以慢慢看前面的。现在，我希望你能想看一下最后一篇。” —— 那是写在这个笔记本最中间的一页。 字迹很虚浮，像是挣扎着写下一般，但语气却仍旧是姜思依极为熟稔的。 “小十一，我好想你，本来想让爸爸回去接你一起坐新车兜风，谁知道遇上了不好的事情。不过我真庆幸，你不在车上，所以没有一起出事。但我还是好担心你。” “小十一，我最可爱最漂亮的妹妹。对不起，哥哥大概要离开了，答应带你去游乐园也要爽约了。我答应了把我的心脏捐赠给另一个男孩，因为这样，我的心跳就会继续存在，继续跳动，这样你就不会是一个人了。看，哥哥对你好吧？” “小十一，你别怕，哥哥最喜欢你了，以后也会有更多人喜欢你的，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帮我看看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好不好？” “小十一，我好舍不得你，真的好舍不得舍不得你……” …… 姜思依眼里的水光盈盈的闪动着，却久久没有落下来。混着嘴角漾起的乖巧温柔的笑意，让她整个人散发着柔软的令人怜惜的气息。 乔妍心头微微后悔，她其实不该代替叶三来告知姜思依这件事。 但她更不愿让姜思依继续怀着心结，她这样美好的女人，值得被人温柔的对待。 第九十七章 大开眼界 暮春的滨州，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花香，混着青草味，让人心旷神怡，身心舒畅。 叶清平穿了身烟灰色的外套，黑色的长裤，闭着眼睛姿态慵懒的坐在长椅上晒太阳。 乔妍原本也学着他的样子端坐着晒太阳，但坐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再也坐不住。 她前后打量着身侧叶清平，心里起了疑惑。 以前吧，她总觉得叶清平少年老成，稳重超出了年龄。但当时她也只是觉得他成熟而已，而现在的叶清平…… 乔妍撇撇嘴，自从手术后苏醒可以下地行走，这人简直就成了货真价实的老年人。 早睡早起饮食清淡也就算了，他手术台上死里逃生，大病一场遵照医嘱养病嘛，情有可原。 但是，叶清平一个年仅三十的现代人，现在每天最多的娱乐项目就是坐着长椅上晒太阳，甭管有没有人陪着，也甭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能稳如泰山坐上一整个晌午。 最关键的是，因为手术的后遗症，叶清平视觉神经被压迫，其实是看不见任何的东西的。 总不会是他早就恢复了视力，但是偷摸着不告诉别人吧？ 乔妍抬手在叶清平眼前挥了挥，叶清平连个眨眼的动作都没有，但偏偏快准狠的把她的手弹开了。 “我靠，叶三你丫到底能不能看到了啊？” “我要是能看到，还用你推我出来。”叶清平轻笑，话里却恢复了往常对乔妍的态度。 乔妍噗嗤一笑，被他损的莫名有点舒心，“都一个多月了，你这眼睛啥时候才能恢复啊。”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乔妍抓着扶手，心想我当然急了。 谁知道你和姜姜玩什么心知肚明的游戏啊，她几乎承担了大部分照顾你的工作，体贴的堪称专业级别的高级护工，但偏偏不让我告诉你。你呢，也明知道时常守在你身边的人就是她，也不让我挑破。 你们倒是有情趣了，但我乔妍也是有恋爱要谈的。 再这么下去，段启都要被野女人抢走了。 想到段启，乔妍忽的就想起了段启问出的一个问题。 如果乔妍这个旁观者以及审问套话能力强悍的关队长都没能说服那个护士来滨州，那么叶清平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乔妍明明好奇的要死，但生怕触及他伤处只能小心翼翼询问的语气，叶清平倏地露出了个清朗温润的笑意来。 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 乔妍冷哼一声，“要我猜的话，你是声泪俱下的给人讲述了一下你们生死相依，非彼此不可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说完，乔妍不由暗自里为自己点了个赞。 瞧瞧，和姜姜在一起久了，她也快成了文化人了。 “我讲了。” “然后？” “无动于衷。” “啊……那然后呢？”乔妍其实也不意外，在感动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那就都是故事，没有自我共鸣，还真很难触动人。 叶清平睁开双眸望了过来，乔妍握着手机的手顿时紧了紧。片刻后，她才想起来叶清平其实看不到，这才对着椅背后的远方舒了口气。 “那然后呢？”乔妍又问了一遍。 叶清平轻笑一声，双手搭在膝盖上轻敲了两下，而后气定神闲之下吐出的话让乔妍彻底呆愣在当场。 “我给她跪下了。” 说这话时，叶清平神色坦然，没有丝毫的羞耻局促，甚至隐隐有一些像是骄傲的情绪流露出来。 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 乔妍想，他到底怎么做到用这么平缓沉静的语气说起来这件事的啊？ 这年头，大家上坟都很少跪下磕头了吧。 叶清平真的让她……大开眼界。 —— 说者随意，可对于听者而言，却是触动心弦，难以自持。 姜思依将耳边的手机贴在胸前，远望着十米之外静坐在医院草坪长椅上的男人。 心头久久回荡的，是他那句——我给她跪下了。 明明看不到，她就是莫名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他说这话时清隽的让她心动的面容。 姜思依整理好情绪，朝着长椅的方向走去。 “交给你了。”乔妍一挑眉，一溜烟的跑开了。临走之前，还煞有其事的拦着她吐槽，“你们那点小情趣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姜思依失笑，走到长椅前，却忽然心思一转没有停下来，越过径直往前走。 走了两步，当踩在了长椅上拖下来的阴影最边缘上时，她转身悄无声息的回头看。 一回头，就看到叶清平原本目视前方的双眸，不知何时已经湛湛如水的落在她所在的方向。 明明发现她了，也不伸手拉住她，就任由她走掉？ 姜思依心头恼怒，快步退了回去站在了叶清平眼前，顺带的遮住了洒在她脸上的阳光。 叶清平原本端坐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放松的靠在了长椅靠背上，他阖上眼，微微仰起头，像是在找寻阳光，又像是在看遮挡了自己光线的姜思依。 其实叶清平一早就知道姜思依来了。 当你对一个人足够用心，你会发现在四处走动的人群中，你毫不费力就能辨识出她的脚步声。甚至，你还会察觉出她身上独特的味道，她的出现会让你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不一样的气息。 而对于此刻失去视力的叶清平而言，这些感觉只会更加的明显。 只是，叶清平并不清楚姜思依作势走开，又返回是要做什么。所以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沉得住气才走的长远。 姜思依垂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干净温和又毫不设防的面容。 心里忽然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作为医生，她最不缺乏的就是高效的执行力。 因此在晌午的仁和医院草坪上，姜思依清了清嗓子，不等眼前的人有所反应，便弯腰低头在叶清平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叶清平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但没有回应也没有躲避。 这样的反应显然不是姜思依预想之中的，她轻哼一声，再次俯身下来捧住了他的下颌，却是朝着那双微微发白的双唇而去。 姜思依居高临下，牢牢占据着主动权，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宠幸人的刺激感来。 一边亲，姜思依一边压低了声音，“哼，也不问问是谁就乖乖的任人采硕，等我发到网上给广大女性同胞宣传……” 她话音未落，腰上却是被人抬手搂住，姜思依就不得不抬手撑着椅背好让自己保持平衡了。 “我知道是你。”他说。 “是么……”姜思依笑，旋即想起来他也看不到，干脆俯身加深了这个吻，身体力行的表明了对于他能认出自己的喜悦。 而不远处，落下了钥匙返回来寻找的乔妍微张着嘴，隔着遥遥草坪望着那对女上男下吻得难舍难分的一对璧人，却是暗自摇了摇头。 她错了，错的太彻底了。 叶清平才不是老年人。 那个老年人能大庭广众之下干出这么情迷意乱又香艳的事情。 他分明就是个被人一撩拨，就情动到不能自已的毛头小子才对啊。 —— 姜思依轻喘着，瘫坐在长椅上，手还被人握着不放。 “叶清平，谢谢你。” “谢什么。” 谢什么？姜思依也在心头问自己，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假意客套，她是真的想要谢谢他，可关于她到底在谢什么，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太复杂了。 但这其中最关键的是，谢谢他一直不曾放弃。 不管是对于他自己，还是对于他们之间。 也不对，他其实放弃过。姜思依想起那封留在她公寓里，没有收拾干净的纸团，还有那句渴望来生的话。 想想，她还是决定算了。 他既然揉成团扔掉显然是不满意，也不想让她看到，那她就当做没有发生吧。 反正，那都是过去了。 —— 姜思依其实没有想好这么快就要和他和好相认的。 她本想处理好自己身上的麻烦事，再去思考和叶清平的关系。但当她知道叶清平的视力出现问题时，她就忍不住了。 如果他看不到她，那她就可以随处出现在他身边。 能看到他，还不必冥思苦想要如何和他相处，简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不过她的想法在见到他的第一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那天，她特意换了医院的制服，戴了口罩，在药房里徘徊了良久让自己身上留存下足够的属于医生的气息，才走进他病房的。 结果她刚一进门，原本还在带着蓝牙耳机说话的叶清平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声不吭的坐着，旁边的心跳检测仪的数字更是疯了一般超过了正常值范围。引得监护室的医生护士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纷纷赶过来。 姜思依被挡在人群之后看着他慢慢平缓下来的心率，瞬间明白，她被发现了。 不过叶清平没挑破，也没喊她，她乐的装作不知道。 而姜思依在心头设想了好多种要如何挑破和他相认，比如高傲的说好久不见之类，或者保持几天不出现然后给他惊喜，又或者要找第三者在场等等。 谁承想，到底还是她又忍不住自爆了存在。 第九十七章 大开眼界 暮春的滨州，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花香，混着青草味，让人心旷神怡，身心舒畅。 叶清平穿了身烟灰色的外套，黑色的长裤，闭着眼睛姿态慵懒的坐在长椅上晒太阳。 乔妍原本也学着他的样子端坐着晒太阳，但坐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再也坐不住。 她前后打量着身侧叶清平，心里起了疑惑。 以前吧，她总觉得叶清平少年老成，稳重超出了年龄。但当时她也只是觉得他成熟而已，而现在的叶清平…… 乔妍撇撇嘴，自从手术后苏醒可以下地行走，这人简直就成了货真价实的老年人。 早睡早起饮食清淡也就算了，他手术台上死里逃生，大病一场遵照医嘱养病嘛，情有可原。 但是，叶清平一个年仅三十的现代人，现在每天最多的娱乐项目就是坐着长椅上晒太阳，甭管有没有人陪着，也甭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能稳如泰山坐上一整个晌午。 最关键的是，因为手术的后遗症，叶清平视觉神经被压迫，其实是看不见任何的东西的。 总不会是他早就恢复了视力，但是偷摸着不告诉别人吧？ 乔妍抬手在叶清平眼前挥了挥，叶清平连个眨眼的动作都没有，但偏偏快准狠的把她的手弹开了。 “我靠，叶三你丫到底能不能看到了啊？” “我要是能看到，还用你推我出来。”叶清平轻笑，话里却恢复了往常对乔妍的态度。 乔妍噗嗤一笑，被他损的莫名有点舒心，“都一个多月了，你这眼睛啥时候才能恢复啊。”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乔妍抓着扶手，心想我当然急了。 谁知道你和姜姜玩什么心知肚明的游戏啊，她几乎承担了大部分照顾你的工作，体贴的堪称专业级别的高级护工，但偏偏不让我告诉你。你呢，也明知道时常守在你身边的人就是她，也不让我挑破。 你们倒是有情趣了，但我乔妍也是有恋爱要谈的。 再这么下去，段启都要被野女人抢走了。 想到段启，乔妍忽的就想起了段启问出的一个问题。 如果乔妍这个旁观者以及审问套话能力强悍的关队长都没能说服那个护士来滨州，那么叶清平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乔妍明明好奇的要死，但生怕触及他伤处只能小心翼翼询问的语气，叶清平倏地露出了个清朗温润的笑意来。 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 乔妍冷哼一声，“要我猜的话，你是声泪俱下的给人讲述了一下你们生死相依，非彼此不可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说完，乔妍不由暗自里为自己点了个赞。 瞧瞧，和姜姜在一起久了，她也快成了文化人了。 “我讲了。” “然后？” “无动于衷。” “啊……那然后呢？”乔妍其实也不意外，在感动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那就都是故事，没有自我共鸣，还真很难触动人。 叶清平睁开双眸望了过来，乔妍握着手机的手顿时紧了紧。片刻后，她才想起来叶清平其实看不到，这才对着椅背后的远方舒了口气。 “那然后呢？”乔妍又问了一遍。 叶清平轻笑一声，双手搭在膝盖上轻敲了两下，而后气定神闲之下吐出的话让乔妍彻底呆愣在当场。 “我给她跪下了。” 说这话时，叶清平神色坦然，没有丝毫的羞耻局促，甚至隐隐有一些像是骄傲的情绪流露出来。 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 乔妍想，他到底怎么做到用这么平缓沉静的语气说起来这件事的啊？ 这年头，大家上坟都很少跪下磕头了吧。 叶清平真的让她……大开眼界。 —— 说者随意，可对于听者而言，却是触动心弦，难以自持。 姜思依将耳边的手机贴在胸前，远望着十米之外静坐在医院草坪长椅上的男人。 心头久久回荡的，是他那句——我给她跪下了。 明明看不到，她就是莫名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他说这话时清隽的让她心动的面容。 姜思依整理好情绪，朝着长椅的方向走去。 “交给你了。”乔妍一挑眉，一溜烟的跑开了。临走之前，还煞有其事的拦着她吐槽，“你们那点小情趣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姜思依失笑，走到长椅前，却忽然心思一转没有停下来，越过径直往前走。 走了两步，当踩在了长椅上拖下来的阴影最边缘上时，她转身悄无声息的回头看。 一回头，就看到叶清平原本目视前方的双眸，不知何时已经湛湛如水的落在她所在的方向。 明明发现她了，也不伸手拉住她，就任由她走掉？ 姜思依心头恼怒，快步退了回去站在了叶清平眼前，顺带的遮住了洒在她脸上的阳光。 叶清平原本端坐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放松的靠在了长椅靠背上，他阖上眼，微微仰起头，像是在找寻阳光，又像是在看遮挡了自己光线的姜思依。 其实叶清平一早就知道姜思依来了。 当你对一个人足够用心，你会发现在四处走动的人群中，你毫不费力就能辨识出她的脚步声。甚至，你还会察觉出她身上独特的味道，她的出现会让你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不一样的气息。 而对于此刻失去视力的叶清平而言，这些感觉只会更加的明显。 只是，叶清平并不清楚姜思依作势走开，又返回是要做什么。所以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沉得住气才走的长远。 姜思依垂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干净温和又毫不设防的面容。 心里忽然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作为医生，她最不缺乏的就是高效的执行力。 因此在晌午的仁和医院草坪上，姜思依清了清嗓子，不等眼前的人有所反应，便弯腰低头在叶清平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叶清平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但没有回应也没有躲避。 这样的反应显然不是姜思依预想之中的，她轻哼一声，再次俯身下来捧住了他的下颌，却是朝着那双微微发白的双唇而去。 姜思依居高临下，牢牢占据着主动权，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宠幸人的刺激感来。 一边亲，姜思依一边压低了声音，“哼，也不问问是谁就乖乖的任人采硕，等我发到网上给广大女性同胞宣传……” 她话音未落，腰上却是被人抬手搂住，姜思依就不得不抬手撑着椅背好让自己保持平衡了。 “我知道是你。”他说。 “是么……”姜思依笑，旋即想起来他也看不到，干脆俯身加深了这个吻，身体力行的表明了对于他能认出自己的喜悦。 而不远处，落下了钥匙返回来寻找的乔妍微张着嘴，隔着遥遥草坪望着那对女上男下吻得难舍难分的一对璧人，却是暗自摇了摇头。 她错了，错的太彻底了。 叶清平才不是老年人。 那个老年人能大庭广众之下干出这么情迷意乱又香艳的事情。 他分明就是个被人一撩拨，就情动到不能自已的毛头小子才对啊。 —— 姜思依轻喘着，瘫坐在长椅上，手还被人握着不放。 “叶清平，谢谢你。” “谢什么。” 谢什么？姜思依也在心头问自己，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假意客套，她是真的想要谢谢他，可关于她到底在谢什么，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太复杂了。 但这其中最关键的是，谢谢他一直不曾放弃。 不管是对于他自己，还是对于他们之间。 也不对，他其实放弃过。姜思依想起那封留在她公寓里，没有收拾干净的纸团，还有那句渴望来生的话。 想想，她还是决定算了。 他既然揉成团扔掉显然是不满意，也不想让她看到，那她就当做没有发生吧。 反正，那都是过去了。 —— 姜思依其实没有想好这么快就要和他和好相认的。 她本想处理好自己身上的麻烦事，再去思考和叶清平的关系。但当她知道叶清平的视力出现问题时，她就忍不住了。 如果他看不到她，那她就可以随处出现在他身边。 能看到他，还不必冥思苦想要如何和他相处，简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不过她的想法在见到他的第一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那天，她特意换了医院的制服，戴了口罩，在药房里徘徊了良久让自己身上留存下足够的属于医生的气息，才走进他病房的。 结果她刚一进门，原本还在带着蓝牙耳机说话的叶清平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声不吭的坐着，旁边的心跳检测仪的数字更是疯了一般超过了正常值范围。引得监护室的医生护士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纷纷赶过来。 姜思依被挡在人群之后看着他慢慢平缓下来的心率，瞬间明白，她被发现了。 不过叶清平没挑破，也没喊她，她乐的装作不知道。 而姜思依在心头设想了好多种要如何挑破和他相认，比如高傲的说好久不见之类，或者保持几天不出现然后给他惊喜，又或者要找第三者在场等等。 谁承想，到底还是她又忍不住自爆了存在。 第九十八章 苦尽甘来 两人在长椅上坐了很久，久到温暖的阳光照得姜思依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一直端坐着的叶清平忽然抽出手，把她纳在了怀里。 “依依。” “嗯……”姜思依的声音有些发虚，困得连眼皮都没有睁开。 “我们是和好了吗？” “这就是你整天坐在这里晒太阳时思考的问题？” 叶清平点点头，从时间的重合度上而言，算是。 但思考这件事和晒太阳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关于和她的关系究竟处在哪一步，他无时不刻不再想。 而晒太阳，只是单纯在感受而已。 在醒来之前，他一直感觉自己身处在悬崖峭壁之间，因为一阵狂风卷过，他失足掉了下去，意外的是无边深渊并没有立刻吞噬他。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悬空中，有一根根视线穿透了他的胸膛，勉强费力的拖拽着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细线接二连三的绷断，到最后只剩下了微弱的看不见的一根线还留存在他身上。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线断的越多，他就越痛。可是因为没有任何的光线，他无从得知自己胸口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 当痛感越来越强烈时，他就想挣脱那根似乎想要摇摇欲坠的丝线了。 但是顺着那根丝线，他却看到了点点光亮。很微弱，但是坚定不移的闪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点光到底是什么，他升起了无限的好奇心。 他就是靠着那点微弱的光，看到了手边不规则的石块，最终爬了上来。 ……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叶清平侧身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想来晒太阳。可是夏天快到了，天太热会晒伤。” “你怎么跟个小朋友一样。” “你不喜欢小朋友吗？” 姜思依本想说，她的确不是特别喜欢小朋友。他们太脆弱到了，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需要太多的关注和关怀，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夭折。 可她转念又想，如果小朋友生的叶清平这个样子，她会不会喜欢？ 好像又有点喜欢。 “我喜欢好看听话的小朋友。” “我可以听话。但是好看……” “哈哈哈……”姜思依笑的前仰后合，摸着他的头发自上而下顺了顺，“你很好看，真的。” 尤其是瞪着澄澈的双眸，像个病弱的贵公子安静的坐着的时候。 —— 邻近正午，姜思依扶着叶清平坐上轮椅，推他回病房。 “瞧，以前你逗我玩的信任游戏，现在倒是经常被我玩。” “嗯，我任你搓圆揉捏。” 姜思依：“……” 叶清平这成语用的，显然是听到了她私下和乔妍聊天时，形容他的话。 进了楼，叶清平就要求自己站起来走，姜思依把轮椅放好，陪他一起往楼上走。 “依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怎么这么执着。” 叶清平脚步顿住，“你不喜欢？” “没有。”姜思依握着他的手，无奈道，“叶先生，我也不是真的没事干的。为了你，我爽了斯坦福医学研究所的工作offer，决定暂时留在这里。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是明白。”叶清平嘴角勾起笑意来，他其实一直是明白的，只是…… 照顾，牵手，亲吻，这些都是虚的。 只要她想，她任何时候都可以反悔离开，他毫无办法。 他并不羞于承认自己内心的患得患失。 “依依，我想听到你的承认。” “承认什么，我们都离婚了。” “我知道。” “但那时权宜之计，不然……” “我知道。” 姜思依轻叹一声，抬手捏着他因为养病脸上慢慢积攒起来的一点肉，“叶清平，虽然我表现的很无所谓，但我是个女孩子，我无名无分的躲着人也要见你、照顾你，是不是应该你主动给我一个名分呢？” 叶清平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自以为他是在把他们关系的主动权交给她，在她没有明确的表态之前，他都只能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的心思，却没有想到她想要的是他主动的挑明。 “我现在向你求婚。戒指在病房里。” 说着，叶清平就拉着她往病房里走。 但是因为视力的缺失，他一跨步就差点撞到了墙壁上，姜思依眼疾手快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你小心点。”姜思依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人谈到彼此的关系，就是要去求婚啊。再说了，他们离婚才多久，又结婚，真的不会让人家民政局的同志觉得他们在逗人玩嘛。 不过，他随身带着戒指啊…… 姜思依轻笑一声，扶着他继续往前走，“叶清平，我现在呢，是自由身。但是我愿意给你一个重新追求我的机会。如果你能让我开心，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做你女朋友，至于结婚什么的，还是暂时算了。Bytheway.目前只给了你一个人这个机会。” “我会珍惜的。” “拭目以待喽。” —— 两人欢声笑语的走回病房，但就在推门的瞬间，叶清平清楚的感受到扶着他的那双手顿时僵硬，然后松开了他。 空气里的气氛也变得微妙不可说。 再接着，叶清平就听到身旁姜思依用不含感情的声音，低声说道，“以后再来看你。” 身旁的温热消失，叶清平的手毫无目标的在空气中乱抓了一通。 最终，顺着脚步声，抓住了一步之遥的姜思依。 叶清平的右手穿过腰间扶在了她的小腹上，左手则越过肩膀扣住了她。 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让姜思依无法动弹，彻底断绝了抽身离开的机会。 “叶清平，放开我。我不想看见她们。” “别走。”叶清平的胸膛贴在姜思依的后背上，心跳有些加快。 “我没有要离开你的意思，但是她们不想看到我，刚好我也是。所以，还是不要共处一室比较好。” “她们没有。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见她们，也没关系。” 姜思依也自觉自己反应有些过了，但是怎么说……和彻底撕破脸皮的人再见，的确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尤其，她曾那么不留情面的损过叶母的面子。 虽然很爽。 姜思依以为，叶清平说的没有，是指他已经提前警告过了自己的家人要和她和谐相处，却没有想到一进门，叶母就给了她惊吓。 叶母向她道歉了。 虽然言辞间有些局促不安，话也说的有些犹疑，但态度确实肉眼可见的真诚诚挚。姜思依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被除叶清平之外的叶家人这样的对待。 而对于叶母而言，这场提前了的道歉则是让她尴尬至极。 她从小接受挣脱的传统教育，哪有长辈向小辈道歉的道理啊。 可对着姜思依，这个她曾看不起的年轻女人的坚持不放弃，才最终就救回来儿子一命的，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女人，那些干涩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是，叶清平的眼光比她好。 而如果因为她的原因，让叶清平失去姜思依，她这个母亲就太不合格了。 姜思依舒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从心底讲，她的确一度恨极了也厌恶极了叶母。可自从知晓了哥哥自愿的捐献之后，没了心结的她其实也是微微有些理解叶母那不择手段的母爱。 可理解归理解，并不代表认可，她一点也不愿意多和这样的人相处。 她愿意相信，叶清平没有遗传到他母亲身上的黑暗面。至于让她再和这样的人牵扯上关系，那还是算了吧。反正他现在这颗心脏健壮如牛，短期内也不会需要她签字之类。 好在，叶母自己也没指望姜思依立刻的原谅，道完歉就托词离开。 没了长辈在场，姜思依得以渐渐放松身体。 这时候，一直在最角落坐着的叶清舞走上前来。 眼神飘忽不定了好一会，才终于低垂着头，“对不起。” “我不知道叶二小姐是在为什么道歉。”姜思依冷笑一声，想起过去叶清舞对自己的为难，霎时间就没什么好脾气。 “那个……以前不了解你，所以打过你几次。” “我不原谅人，我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清舞看了一眼在病床上坐着的弟弟，又想了想母亲的嘱咐，倒吸一口冷气，“行，两巴掌，你打吧。” “有诚意的，不应该都是十倍相还吗？”说着，姜思依微微晃动着手腕。 “十倍？！”叶清舞高呼一声，翻了个白眼，“行，十倍就十倍。” 姜思依得寸进尺，继续道，“可是就算是打完耳光出了气，我还是不会原谅你的。这样，你还愿意让我打吗？” “你——”叶清舞涨红着脸，怒哼了一声拔腿离开。 “思依。” “大姐。”姜思依静了静，甜甜的叫了一声。 对比之前对待另外两人，此刻的姜思依表现的像个标准的弟媳妇，连称呼都没变。 叶清欢露出个慈爱的笑意，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我给一凡转述了你在手术室里做的事情，他这些天兴奋激动的挡都挡不住。最近更是挑灯夜读，发誓要考上澳洲最好的医学院。” 姜思依撇嘴一笑，“一凡孩子心性太夸张了，我只是做好了分内的工作而已。” “别谦虚，你值得所有的夸奖。妈她这次是真的被你震慑到了，舅舅也说你是很优秀的医生，你得到了他们的认可，而这些，都和清平无关。” “真的么……”姜思依有些讶异。 “清平，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叶清欢离开，姜思依看着病床上那个扶着胸口浅笑的男人，心头不由一阵微荡。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叶清平没回答，反倒是抬手覆在了自己胸前，嗓音清润舒缓，“姜思依，我曾试图用不光彩手段得来的心脏，现在只想为了你跳动，你希望它停下吗？” 这是情话吗？ 姜思依觉得后背像是有股电流划过，引得她有些羞赧。 姜思依走过去，半跪在床沿边，慢慢搭在他手背上，垂头落了个吻，抽身离开并同时说道，“叶清平，我亲手捧过的心脏，它就该为我跳动。” 第九十八章 苦尽甘来 两人在长椅上坐了很久，久到温暖的阳光照得姜思依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一直端坐着的叶清平忽然抽出手，把她纳在了怀里。 “依依。” “嗯……”姜思依的声音有些发虚，困得连眼皮都没有睁开。 “我们是和好了吗？” “这就是你整天坐在这里晒太阳时思考的问题？” 叶清平点点头，从时间的重合度上而言，算是。 但思考这件事和晒太阳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关于和她的关系究竟处在哪一步，他无时不刻不再想。 而晒太阳，只是单纯在感受而已。 在醒来之前，他一直感觉自己身处在悬崖峭壁之间，因为一阵狂风卷过，他失足掉了下去，意外的是无边深渊并没有立刻吞噬他。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悬空中，有一根根视线穿透了他的胸膛，勉强费力的拖拽着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细线接二连三的绷断，到最后只剩下了微弱的看不见的一根线还留存在他身上。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线断的越多，他就越痛。可是因为没有任何的光线，他无从得知自己胸口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 当痛感越来越强烈时，他就想挣脱那根似乎想要摇摇欲坠的丝线了。 但是顺着那根丝线，他却看到了点点光亮。很微弱，但是坚定不移的闪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点光到底是什么，他升起了无限的好奇心。 他就是靠着那点微弱的光，看到了手边不规则的石块，最终爬了上来。 ……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叶清平侧身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想来晒太阳。可是夏天快到了，天太热会晒伤。” “你怎么跟个小朋友一样。” “你不喜欢小朋友吗？” 姜思依本想说，她的确不是特别喜欢小朋友。他们太脆弱到了，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需要太多的关注和关怀，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夭折。 可她转念又想，如果小朋友生的叶清平这个样子，她会不会喜欢？ 好像又有点喜欢。 “我喜欢好看听话的小朋友。” “我可以听话。但是好看……” “哈哈哈……”姜思依笑的前仰后合，摸着他的头发自上而下顺了顺，“你很好看，真的。” 尤其是瞪着澄澈的双眸，像个病弱的贵公子安静的坐着的时候。 —— 邻近正午，姜思依扶着叶清平坐上轮椅，推他回病房。 “瞧，以前你逗我玩的信任游戏，现在倒是经常被我玩。” “嗯，我任你搓圆揉捏。” 姜思依：“……” 叶清平这成语用的，显然是听到了她私下和乔妍聊天时，形容他的话。 进了楼，叶清平就要求自己站起来走，姜思依把轮椅放好，陪他一起往楼上走。 “依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怎么这么执着。” 叶清平脚步顿住，“你不喜欢？” “没有。”姜思依握着他的手，无奈道，“叶先生，我也不是真的没事干的。为了你，我爽了斯坦福医学研究所的工作offer，决定暂时留在这里。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是明白。”叶清平嘴角勾起笑意来，他其实一直是明白的，只是…… 照顾，牵手，亲吻，这些都是虚的。 只要她想，她任何时候都可以反悔离开，他毫无办法。 他并不羞于承认自己内心的患得患失。 “依依，我想听到你的承认。” “承认什么，我们都离婚了。” “我知道。” “但那时权宜之计，不然……” “我知道。” 姜思依轻叹一声，抬手捏着他因为养病脸上慢慢积攒起来的一点肉，“叶清平，虽然我表现的很无所谓，但我是个女孩子，我无名无分的躲着人也要见你、照顾你，是不是应该你主动给我一个名分呢？” 叶清平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自以为他是在把他们关系的主动权交给她，在她没有明确的表态之前，他都只能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的心思，却没有想到她想要的是他主动的挑明。 “我现在向你求婚。戒指在病房里。” 说着，叶清平就拉着她往病房里走。 但是因为视力的缺失，他一跨步就差点撞到了墙壁上，姜思依眼疾手快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你小心点。”姜思依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人谈到彼此的关系，就是要去求婚啊。再说了，他们离婚才多久，又结婚，真的不会让人家民政局的同志觉得他们在逗人玩嘛。 不过，他随身带着戒指啊…… 姜思依轻笑一声，扶着他继续往前走，“叶清平，我现在呢，是自由身。但是我愿意给你一个重新追求我的机会。如果你能让我开心，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做你女朋友，至于结婚什么的，还是暂时算了。Bytheway.目前只给了你一个人这个机会。” “我会珍惜的。” “拭目以待喽。” —— 两人欢声笑语的走回病房，但就在推门的瞬间，叶清平清楚的感受到扶着他的那双手顿时僵硬，然后松开了他。 空气里的气氛也变得微妙不可说。 再接着，叶清平就听到身旁姜思依用不含感情的声音，低声说道，“以后再来看你。” 身旁的温热消失，叶清平的手毫无目标的在空气中乱抓了一通。 最终，顺着脚步声，抓住了一步之遥的姜思依。 叶清平的右手穿过腰间扶在了她的小腹上，左手则越过肩膀扣住了她。 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让姜思依无法动弹，彻底断绝了抽身离开的机会。 “叶清平，放开我。我不想看见她们。” “别走。”叶清平的胸膛贴在姜思依的后背上，心跳有些加快。 “我没有要离开你的意思，但是她们不想看到我，刚好我也是。所以，还是不要共处一室比较好。” “她们没有。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见她们，也没关系。” 姜思依也自觉自己反应有些过了，但是怎么说……和彻底撕破脸皮的人再见，的确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尤其，她曾那么不留情面的损过叶母的面子。 虽然很爽。 姜思依以为，叶清平说的没有，是指他已经提前警告过了自己的家人要和她和谐相处，却没有想到一进门，叶母就给了她惊吓。 叶母向她道歉了。 虽然言辞间有些局促不安，话也说的有些犹疑，但态度确实肉眼可见的真诚诚挚。姜思依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被除叶清平之外的叶家人这样的对待。 而对于叶母而言，这场提前了的道歉则是让她尴尬至极。 她从小接受挣脱的传统教育，哪有长辈向小辈道歉的道理啊。 可对着姜思依，这个她曾看不起的年轻女人的坚持不放弃，才最终就救回来儿子一命的，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女人，那些干涩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是，叶清平的眼光比她好。 而如果因为她的原因，让叶清平失去姜思依，她这个母亲就太不合格了。 姜思依舒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从心底讲，她的确一度恨极了也厌恶极了叶母。可自从知晓了哥哥自愿的捐献之后，没了心结的她其实也是微微有些理解叶母那不择手段的母爱。 可理解归理解，并不代表认可，她一点也不愿意多和这样的人相处。 她愿意相信，叶清平没有遗传到他母亲身上的黑暗面。至于让她再和这样的人牵扯上关系，那还是算了吧。反正他现在这颗心脏健壮如牛，短期内也不会需要她签字之类。 好在，叶母自己也没指望姜思依立刻的原谅，道完歉就托词离开。 没了长辈在场，姜思依得以渐渐放松身体。 这时候，一直在最角落坐着的叶清舞走上前来。 眼神飘忽不定了好一会，才终于低垂着头，“对不起。” “我不知道叶二小姐是在为什么道歉。”姜思依冷笑一声，想起过去叶清舞对自己的为难，霎时间就没什么好脾气。 “那个……以前不了解你，所以打过你几次。” “我不原谅人，我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清舞看了一眼在病床上坐着的弟弟，又想了想母亲的嘱咐，倒吸一口冷气，“行，两巴掌，你打吧。” “有诚意的，不应该都是十倍相还吗？”说着，姜思依微微晃动着手腕。 “十倍？！”叶清舞高呼一声，翻了个白眼，“行，十倍就十倍。” 姜思依得寸进尺，继续道，“可是就算是打完耳光出了气，我还是不会原谅你的。这样，你还愿意让我打吗？” “你——”叶清舞涨红着脸，怒哼了一声拔腿离开。 “思依。” “大姐。”姜思依静了静，甜甜的叫了一声。 对比之前对待另外两人，此刻的姜思依表现的像个标准的弟媳妇，连称呼都没变。 叶清欢露出个慈爱的笑意，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我给一凡转述了你在手术室里做的事情，他这些天兴奋激动的挡都挡不住。最近更是挑灯夜读，发誓要考上澳洲最好的医学院。” 姜思依撇嘴一笑，“一凡孩子心性太夸张了，我只是做好了分内的工作而已。” “别谦虚，你值得所有的夸奖。妈她这次是真的被你震慑到了，舅舅也说你是很优秀的医生，你得到了他们的认可，而这些，都和清平无关。” “真的么……”姜思依有些讶异。 “清平，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叶清欢离开，姜思依看着病床上那个扶着胸口浅笑的男人，心头不由一阵微荡。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叶清平没回答，反倒是抬手覆在了自己胸前，嗓音清润舒缓，“姜思依，我曾试图用不光彩手段得来的心脏，现在只想为了你跳动，你希望它停下吗？” 这是情话吗？ 姜思依觉得后背像是有股电流划过，引得她有些羞赧。 姜思依走过去，半跪在床沿边，慢慢搭在他手背上，垂头落了个吻，抽身离开并同时说道，“叶清平，我亲手捧过的心脏，它就该为我跳动。” 第九十九章 番外一重获新生 叶清平是在手术后的第三天苏醒的，睁眼却发现世界仍旧是一片黑暗。 如果不是身边母亲和姐姐的声音，他大概以为自己是真的已经死了的。 医生告诉他，暂时性的失明虽然发生几率很小，但也是正常可能存在的情况。 听着医生安慰性的话，叶清平微微一笑，浑不在意。 连复杂性先天性心脏病，那更小的几率他都遇上了，这算什么。更何况，和随时有可能死掉比起来，现在的状况已经让他无比的满意了。 可满意，不等于开心。 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想看到的那个人。 母亲和姐姐们的支支吾吾让他明白，大概在他昏死过去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些什么。 叶清平并不奢望从她们嘴里得到答案。 陈迪很快来了医院，带着成堆的汇报文件和批示请求。 基金会运行的很是良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有超过两位数的人获得了帮助，解决了燃眉之急。 同时，基金会的运营者也被邀请参加相关部门方面举办的晚宴。 这对于叶氏的企业形象也有着巨大的帮助，整个管理层都为之兴奋。 叶清平自然也不例外。 在连番的好消息之后，陈迪终于把话题转移到了叶清平的个人事务上。 “已经按照离婚协议，完成了所有的程序。” 见他面无表情，陈迪很快借口离开。 叶清平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总觉得本该运行良好的心脏此刻却跳动的有些吃力。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能一下子就辨别出来的脚步声。 然后那颗心脏就开始疯狂的挑动了起来。就好像，他又忽然燃起来对于未来的希望。 在养病期间，叶清平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他的命悬一线又死里逃生，家里的所有人都对他前所未有的关心疼爱。这对于叶清平而言，是个很好的机会。 挑破所有的人的心结，让隐藏在之下的伤口露出了，结疤修复。 “妈，我知道我出生的原因一直让你羞于启齿，可是事到如今我还是感谢你给了我生命。但是如你所知，变了心的男人除非死掉，否则不会因为你多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就回心转意的。没有他，你还是那个闪闪发光的有自我追求的人。” “大姐，也许曾经的被迫离开让你觉得不属于这个家庭。但是请你知道，妈爱你，比起我的存在，你才是那个爸妈真正全心全意宠爱的小孩。或许你已经遗忘，但是在爸妈留存的美好记忆中，多半都有你的身影，那是无论我还是二姐都无法触及的情感。” “二姐，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夹在我和大姐中间，一个有过伤痛，一个先天身体不好，所有人都不会放太多的注意力在你身上，所以才用尽办法想要获得他们的注意力？你不用的，不必张牙舞爪的武装自己，你是最灿烂最热情的人，这些是你被喜欢的原因，而不是所谓叶家二小姐的身份。” “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人，我爱你们。过去我其实也总觉得自己委屈，凭什么一家人只有我可怜整日奔波在医院，随时可能心脏停跳。好不容易得到爱情，还坎坷的要命。但是，大概是所谓的鬼门关走过一趟吧，总会想明白一些事情。” “我想用尽我之后的生命的每时每刻，好好的生活，希望你们也是。” 第九十九章 番外一重获新生 叶清平是在手术后的第三天苏醒的，睁眼却发现世界仍旧是一片黑暗。 如果不是身边母亲和姐姐的声音，他大概以为自己是真的已经死了的。 医生告诉他，暂时性的失明虽然发生几率很小，但也是正常可能存在的情况。 听着医生安慰性的话，叶清平微微一笑，浑不在意。 连复杂性先天性心脏病，那更小的几率他都遇上了，这算什么。更何况，和随时有可能死掉比起来，现在的状况已经让他无比的满意了。 可满意，不等于开心。 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想看到的那个人。 母亲和姐姐们的支支吾吾让他明白，大概在他昏死过去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些什么。 叶清平并不奢望从她们嘴里得到答案。 陈迪很快来了医院，带着成堆的汇报文件和批示请求。 基金会运行的很是良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有超过两位数的人获得了帮助，解决了燃眉之急。 同时，基金会的运营者也被邀请参加相关部门方面举办的晚宴。 这对于叶氏的企业形象也有着巨大的帮助，整个管理层都为之兴奋。 叶清平自然也不例外。 在连番的好消息之后，陈迪终于把话题转移到了叶清平的个人事务上。 “已经按照离婚协议，完成了所有的程序。” 见他面无表情，陈迪很快借口离开。 叶清平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总觉得本该运行良好的心脏此刻却跳动的有些吃力。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能一下子就辨别出来的脚步声。 然后那颗心脏就开始疯狂的挑动了起来。就好像，他又忽然燃起来对于未来的希望。 在养病期间，叶清平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他的命悬一线又死里逃生，家里的所有人都对他前所未有的关心疼爱。这对于叶清平而言，是个很好的机会。 挑破所有的人的心结，让隐藏在之下的伤口露出了，结疤修复。 “妈，我知道我出生的原因一直让你羞于启齿，可是事到如今我还是感谢你给了我生命。但是如你所知，变了心的男人除非死掉，否则不会因为你多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就回心转意的。没有他，你还是那个闪闪发光的有自我追求的人。” “大姐，也许曾经的被迫离开让你觉得不属于这个家庭。但是请你知道，妈爱你，比起我的存在，你才是那个爸妈真正全心全意宠爱的小孩。或许你已经遗忘，但是在爸妈留存的美好记忆中，多半都有你的身影，那是无论我还是二姐都无法触及的情感。” “二姐，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夹在我和大姐中间，一个有过伤痛，一个先天身体不好，所有人都不会放太多的注意力在你身上，所以才用尽办法想要获得他们的注意力？你不用的，不必张牙舞爪的武装自己，你是最灿烂最热情的人，这些是你被喜欢的原因，而不是所谓叶家二小姐的身份。” “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人，我爱你们。过去我其实也总觉得自己委屈，凭什么一家人只有我可怜整日奔波在医院，随时可能心脏停跳。好不容易得到爱情，还坎坷的要命。但是，大概是所谓的鬼门关走过一趟吧，总会想明白一些事情。” “我想用尽我之后的生命的每时每刻，好好的生活，希望你们也是。” 第一百章 番外二那些时光 姜思依嘴里说着给个机会，以观后效。但实际上，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与女友无异。叶清平在修养了两个多月后，在数位医生的检查确认之后获得了出院的准许。 叶母早早赶来医院，想着接叶清平回家，却不料推门进入病房却发现房间内侧的门反锁着。 片刻后，屋里就传来了两人交谈的声音。 “别闹，快些起来。” “再躺会儿。”叶清平嗓音慵懒，与此同时抬手把怀里的人再次紧紧搂住。 “叶清平，你放开我，我热。” “我看不到，我怕。” 姜思依：“……” 热和怕比起来，似乎怕更有说服力，姜思依认输。但时间已经不早，再躺下去……事情大概会失去控制。 至于如何失去控制。 姜思依想，大概就像是顶级的跑车换了更为强劲的发动机引擎一般，获得更优越性能后自然是要实际上路测试驰骋。 而她，很没有出息的被扣上了他的“安全带”。 偏偏，这地方是她平日里工作的场所，以至于偶尔查房看到相似的装饰脑子里就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 “依依，你的脸在发烫。” “是你凑太近了。”姜思依偏头想要避开，却又被准确的追了上来。 叶清平的鼻尖像是埋了精准的探测仪一般，无时无刻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的脸庞，然后像个小奶猫一般蹭来蹭去。 一开始，姜思依只觉得这动作是在安慰和温情，耳鬓厮磨嘛。 谁知道，渐渐地变了味，成了某个不可描述动作的开启标志。 “我不想出院。” 在姜思依脖颈间磨蹭了良久后，叶清平终于悠悠的吐出这一句来。 “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在医院待着的。”姜思依反问。 认真来说，应该没有那个病人会喜欢在医院待着。尤其，叶清平这样自小就深受其害的人。像他很久前说的，在医院总让人觉得无力脆弱，任人揉捏。 叶清平垂着眼帘，任由自己细长柔软的睫毛刮过姜思依的下颌，片刻后才闷声道，“我住这里，你来看我方便顺路。” 而一旦他病愈出院，她又忙着工作…… 尽管如今他时间很多，但他还是想把时间都花费在她身上。 “哦，你担心这个啊。那我搬过去和你同居？” “你肯？”意外的惊喜让叶清平声音徒然拔高，而门外像是有人被他突然的声音惊倒一样，掉了东西发出声响来。 姜思依立刻去开门。 门口，渐起包的叶母脸上，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姜思依的表情顿时也有些讪讪的，尤其但她发觉叶母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她的锁骨处时。 “依依，是谁？” 姜思依脸上更尴尬了。 因为不久前的某天，叶母在病房里和叶清平聊天，而她放缓了脚步声走过时，叶清平就立刻认出了她。 两下对比，简直是毫不留情的在扎叶母的心。 姜思依没有立刻回答，叶清平怎么还会不明白，他坐了起来对着门口轻声问了句好。 叶母应了声走进来，也没有坐下，直接道，“妈这边有些急事，和你二姐要出国一段时间。所以……” 叶清平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微笑。 姜思依眉头轻皱，没懂叶母这话有什么让叶清平露出这种奸笑来。 叶母没给姜思依太多疑惑的时间，紧接着道，“所以，想麻烦姜医生能不能这段时间代为照顾一下清平。” —— 叶母的话听起来有道理，细想起来根本禁不住推敲。 有钱还怕找不到优秀的护工么，分明是想创造机会让他们两人多相处。 不过，结合叶母这些天对她称得上小心翼翼的态度，姜思依其实也不奇怪。 好吧，她其实有些享受来自叶母的尊重和讨好。 姜思依盯着人放好东西，终于卸了浑身的力气窝在了沙发上，也窝在了叶清平怀里，抓着他的手指把玩。 “哼，我堂堂一个斯坦福毕业的顶尖心外医生，被你们一家当成了护工。” “你愿意吗？”叶清平埋在她脖颈处，压低了声音问。 姜思依一撇嘴，不愿意还能怎么办，她人还有身家物品都在这里了，反悔也来不及。 更何况，她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叶清平这样天赋异禀的人，学起东西来快到让人吃惊。在这短短的养病时间，他跟着仁和新聘请的一位老中医学了推究按摩，手法已经纯熟的得了老中医出师的肯定。 姜思依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有个专业的私人盲人按摩师。虽然为此，她付出了成为某人女朋友的代价。 如果这个按摩师不要偶尔借着给她舒缓筋骨的机会，动手动脚就更好了…… 虽然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但搬家总归是个劳心劳力的活。在忙碌了一整天后，姜思依躺在浴缸里美滋滋的泡了个花瓣澡，想着等会可以躺在床上被人“伺候”，就觉得生活舒适的幸福感爆棚。 但洗完澡出来时，姜思依脸上一直挂着的笑顿时就冷了下来。 完了，这里久无人居住，今天搬家也忘了把浴袍浴巾等东西放进来。至于她之前穿的衣服，早已经湿成一团仍在地上了。 姜思依犯了难，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叶清平现在还看不到，安全的空间任由她大摇大摆的行穿梭。想到这里，姜思依也按下了麻烦叶清平给她送衣服的念头，径直推开门往外走。 朦胧的水雾被抛在身后，姜思依略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是返璞归真带来的羞赧、刺激以及兴奋感。 她甚至打算想不去找衣服，而是……去逗一逗叶清平。 姜思依洗澡之前叶清平是躺在床上听广播的，她推门出来的时候，蓝牙音箱里的声音仍在继续，但人却不知所踪。 此刻闪现在姜思依脑海里的不再是逗弄他，而是叶清平虽然在这里居住过，但那都是在他视力正常的时候了。他尚且没有熟悉黑暗中如何在这里生活的，万一摔倒或者撞到什么…… 正当姜思依心急如焚，打算随意披件衣服找他时，主卧的门却忽然猛地响了一下，然后被打了开来。 姜思依一抬头，就瞧见叶清平手握着门把，黑亮的双眸呆愣出神的凝望着她，眼神中有股说不出但莫名熟悉的意味。 “你去哪了？没撞到什么东西吧。”姜思依说着，还在上下打量着他。 “没事。”叶清平很是惜字如金，黑黢黢的双眸像是染上了是夜的星空万丈，灿烂又深邃。 以此同时，叶清平的喉口则突然上下动了动。 姜思依发觉，炎炎夏日好像刹那间回到了人间。 而她仰头再次对上叶清平的视线时，心头顿时一跳，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你……你看得见了？” 叶清平的目光凝落在她双臂之间，眼里的情绪更深，继而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姜思依顿时尖叫一声，跳起来就要往床上跑，却不防因为手还被人牵着，顺带着力度把叶清平也拉上了床。 时间又一瞬间的停滞。 “依依……” “你别说话，别说话。”姜思依抱着被子喘着粗气，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去。 虽说吧，他们之间早就有过毫无阻隔的相见，但…… 叶清平隔着毯子把她搂在了怀里，目光却一直没有从姜思依的脸上移开。 视力恢复的时机让他意外至极，在卧室门前的碰撞让他在推门而入的那一刻重获光明，而迎接他的竟然是那样曼妙的让他难以自持的景色。 他曾暗自祈祷过，希望视力恢复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 嗯…… 看来，他的祈祷不光成真，还有了额外的惊喜。 姜思依紧闭着眼眸，突然发觉身上一轻，可不等她睁眼毯子里就多了具身体，温热的细腻的熟悉的身体。 “依依。” “丢死人了。”当姜思依发觉身侧之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她一样时，方才那股子羞耻就减弱了几分。“叶清平，你太坏了，占我便宜。” “你可以看回来。” 姜思依噗嗤就笑出了声，“谁要看回来。” “但我觉得，在看回来之前，你可以先摸回来。” “流氓。” “只对你。” 第一百章 番外二那些时光 姜思依嘴里说着给个机会，以观后效。但实际上，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与女友无异。叶清平在修养了两个多月后，在数位医生的检查确认之后获得了出院的准许。 叶母早早赶来医院，想着接叶清平回家，却不料推门进入病房却发现房间内侧的门反锁着。 片刻后，屋里就传来了两人交谈的声音。 “别闹，快些起来。” “再躺会儿。”叶清平嗓音慵懒，与此同时抬手把怀里的人再次紧紧搂住。 “叶清平，你放开我，我热。” “我看不到，我怕。” 姜思依：“……” 热和怕比起来，似乎怕更有说服力，姜思依认输。但时间已经不早，再躺下去……事情大概会失去控制。 至于如何失去控制。 姜思依想，大概就像是顶级的跑车换了更为强劲的发动机引擎一般，获得更优越性能后自然是要实际上路测试驰骋。 而她，很没有出息的被扣上了他的“安全带”。 偏偏，这地方是她平日里工作的场所，以至于偶尔查房看到相似的装饰脑子里就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 “依依，你的脸在发烫。” “是你凑太近了。”姜思依偏头想要避开，却又被准确的追了上来。 叶清平的鼻尖像是埋了精准的探测仪一般，无时无刻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的脸庞，然后像个小奶猫一般蹭来蹭去。 一开始，姜思依只觉得这动作是在安慰和温情，耳鬓厮磨嘛。 谁知道，渐渐地变了味，成了某个不可描述动作的开启标志。 “我不想出院。” 在姜思依脖颈间磨蹭了良久后，叶清平终于悠悠的吐出这一句来。 “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在医院待着的。”姜思依反问。 认真来说，应该没有那个病人会喜欢在医院待着。尤其，叶清平这样自小就深受其害的人。像他很久前说的，在医院总让人觉得无力脆弱，任人揉捏。 叶清平垂着眼帘，任由自己细长柔软的睫毛刮过姜思依的下颌，片刻后才闷声道，“我住这里，你来看我方便顺路。” 而一旦他病愈出院，她又忙着工作…… 尽管如今他时间很多，但他还是想把时间都花费在她身上。 “哦，你担心这个啊。那我搬过去和你同居？” “你肯？”意外的惊喜让叶清平声音徒然拔高，而门外像是有人被他突然的声音惊倒一样，掉了东西发出声响来。 姜思依立刻去开门。 门口，渐起包的叶母脸上，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姜思依的表情顿时也有些讪讪的，尤其但她发觉叶母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她的锁骨处时。 “依依，是谁？” 姜思依脸上更尴尬了。 因为不久前的某天，叶母在病房里和叶清平聊天，而她放缓了脚步声走过时，叶清平就立刻认出了她。 两下对比，简直是毫不留情的在扎叶母的心。 姜思依没有立刻回答，叶清平怎么还会不明白，他坐了起来对着门口轻声问了句好。 叶母应了声走进来，也没有坐下，直接道，“妈这边有些急事，和你二姐要出国一段时间。所以……” 叶清平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微笑。 姜思依眉头轻皱，没懂叶母这话有什么让叶清平露出这种奸笑来。 叶母没给姜思依太多疑惑的时间，紧接着道，“所以，想麻烦姜医生能不能这段时间代为照顾一下清平。” —— 叶母的话听起来有道理，细想起来根本禁不住推敲。 有钱还怕找不到优秀的护工么，分明是想创造机会让他们两人多相处。 不过，结合叶母这些天对她称得上小心翼翼的态度，姜思依其实也不奇怪。 好吧，她其实有些享受来自叶母的尊重和讨好。 姜思依盯着人放好东西，终于卸了浑身的力气窝在了沙发上，也窝在了叶清平怀里，抓着他的手指把玩。 “哼，我堂堂一个斯坦福毕业的顶尖心外医生，被你们一家当成了护工。” “你愿意吗？”叶清平埋在她脖颈处，压低了声音问。 姜思依一撇嘴，不愿意还能怎么办，她人还有身家物品都在这里了，反悔也来不及。 更何况，她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叶清平这样天赋异禀的人，学起东西来快到让人吃惊。在这短短的养病时间，他跟着仁和新聘请的一位老中医学了推究按摩，手法已经纯熟的得了老中医出师的肯定。 姜思依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有个专业的私人盲人按摩师。虽然为此，她付出了成为某人女朋友的代价。 如果这个按摩师不要偶尔借着给她舒缓筋骨的机会，动手动脚就更好了…… 虽然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但搬家总归是个劳心劳力的活。在忙碌了一整天后，姜思依躺在浴缸里美滋滋的泡了个花瓣澡，想着等会可以躺在床上被人“伺候”，就觉得生活舒适的幸福感爆棚。 但洗完澡出来时，姜思依脸上一直挂着的笑顿时就冷了下来。 完了，这里久无人居住，今天搬家也忘了把浴袍浴巾等东西放进来。至于她之前穿的衣服，早已经湿成一团仍在地上了。 姜思依犯了难，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叶清平现在还看不到，安全的空间任由她大摇大摆的行穿梭。想到这里，姜思依也按下了麻烦叶清平给她送衣服的念头，径直推开门往外走。 朦胧的水雾被抛在身后，姜思依略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是返璞归真带来的羞赧、刺激以及兴奋感。 她甚至打算想不去找衣服，而是……去逗一逗叶清平。 姜思依洗澡之前叶清平是躺在床上听广播的，她推门出来的时候，蓝牙音箱里的声音仍在继续，但人却不知所踪。 此刻闪现在姜思依脑海里的不再是逗弄他，而是叶清平虽然在这里居住过，但那都是在他视力正常的时候了。他尚且没有熟悉黑暗中如何在这里生活的，万一摔倒或者撞到什么…… 正当姜思依心急如焚，打算随意披件衣服找他时，主卧的门却忽然猛地响了一下，然后被打了开来。 姜思依一抬头，就瞧见叶清平手握着门把，黑亮的双眸呆愣出神的凝望着她，眼神中有股说不出但莫名熟悉的意味。 “你去哪了？没撞到什么东西吧。”姜思依说着，还在上下打量着他。 “没事。”叶清平很是惜字如金，黑黢黢的双眸像是染上了是夜的星空万丈，灿烂又深邃。 以此同时，叶清平的喉口则突然上下动了动。 姜思依发觉，炎炎夏日好像刹那间回到了人间。 而她仰头再次对上叶清平的视线时，心头顿时一跳，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你……你看得见了？” 叶清平的目光凝落在她双臂之间，眼里的情绪更深，继而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姜思依顿时尖叫一声，跳起来就要往床上跑，却不防因为手还被人牵着，顺带着力度把叶清平也拉上了床。 时间又一瞬间的停滞。 “依依……” “你别说话，别说话。”姜思依抱着被子喘着粗气，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去。 虽说吧，他们之间早就有过毫无阻隔的相见，但…… 叶清平隔着毯子把她搂在了怀里，目光却一直没有从姜思依的脸上移开。 视力恢复的时机让他意外至极，在卧室门前的碰撞让他在推门而入的那一刻重获光明，而迎接他的竟然是那样曼妙的让他难以自持的景色。 他曾暗自祈祷过，希望视力恢复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 嗯…… 看来，他的祈祷不光成真，还有了额外的惊喜。 姜思依紧闭着眼眸，突然发觉身上一轻，可不等她睁眼毯子里就多了具身体，温热的细腻的熟悉的身体。 “依依。” “丢死人了。”当姜思依发觉身侧之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她一样时，方才那股子羞耻就减弱了几分。“叶清平，你太坏了，占我便宜。” “你可以看回来。” 姜思依噗嗤就笑出了声，“谁要看回来。” “但我觉得，在看回来之前，你可以先摸回来。” “流氓。” “只对你。” 第一百零一章 番外三蜜月见闻 经过脑部的各项检查，姜思依得以确定叶清平是真的完全的恢复健康。 这消息传到叶母耳中，当晚就给两人打了电话，希望他们能回家过周末。 叶清平自然是先询问姜思依的意见，整抱着平板打游戏的姜思依眨眨眼，无奈的摊手。 叶母都这么诚恳的邀请了，她也不好再拒绝。 “叶清平，去归去，但是能不能请你麻烦叶阿姨不要话里话外的希望我们复婚。以前吧，她不赞同，我还有股子为爱抗争的乐趣和信念。但现在她总是刻意的对我好，让我觉得我好像不识好歹一样。” 叶清平同样无奈，要说母亲本也是个进度有度的人，但在对待姜思依上却总是不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他已经无数次收到她托人送来给姜思依的礼物，一开始他还会转赠，到后来干脆都留在了办公室内。 “你这么好，她当然是恨不得让我早点娶回家。” “打住。”姜思依暂停游戏，“说好的，收你当男朋友已经是底线。绝对不要再结婚。” 姜思依说得斩钉截铁，以至于听起来有着冷血无情的味道。 叶清平没说话，抽身走开。 姜思依手搭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自己也意识到方才的语气太过冲动。叶清平何曾被人这么对待过啊，再想到他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照顾和毫不收敛的爱意，姜思依心头就更软了。 她起身，发现叶清平去了厨房，躬身在水池边。 “这是在清洗什么？” “红枣银耳还有一些搭配的粗粮，晚上喝粥。” 叶清平的语气很正常，听不出任何生气的意味。但姜思依还是从他低垂的眼眸和黯淡的眸色看出来，这人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哼，明知道她见不得会心软…… “叶清平？”姜思依从背后抱着他的腰，左右轻晃着，“你知道我爱你，所以别对我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你看，如果我们不结婚，维系着我们之间的就是感情，而不必掺杂着其他不重要的东西。我会爱你，陪着你，所以结不结婚也就没什么重要的对不对？” “不一样的。”叶清平在心底对自己说。他渴望能和她缔结法律上的关系，和她分享自己所有的一切，也渴望能补偿她在过去那场存在欺骗的婚礼上所遭受的不堪，给予她足够的底气。 他就是想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占有她，无论是在哪方面。 “明天我们不去你家了。”姜思依突然转了话题，成功换回了叶清平的注意力。 “叶清平，虽然不结婚，但是我们可以去度蜜月。” —— 二十几多个小时后，姜思依和叶清平落地拉斯维加斯。 下了飞机，已经是傍晚。 熙攘的街道上升起的灯红酒绿昭示着这座城市夜生活的开始，姜思依挂了电话，牵着叶清平穿梭在人流中。 “定了好。” 以为是临时起意，两人连东西都没怎么收拾，带上了证件和一点换洗衣物就直接买票飞了过来，预定酒店就更不存在了。 走了半分钟，两人走到了一家酒吧前。 “有时差大概是睡不着的，喝点酒助眠吧。” 说完，姜思依也没给叶清平反对的机会，径直就走了进去。她走进去了，叶清平自然也只能认命的跟上。 酒吧不大，但混迹了各色人种。 姜思依点了杯鸡尾酒，问叶清平，“你要喝什么。” “我不能喝酒。”上一次喝完酒后发生的事情，在他闲来无事静养的时候都会议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在异国他乡，自然不能放任自己醉酒。 “扫兴。”姜思依喃喃嘟囔，她其实很想看到叶清平喝完了酒，乖巧的依赖她的模样，可爱死了。 但凡事，不主动，自然也有被动的方式。 姜思依勾着他脖子一凑，奉上了自己被酒精浸染的双唇。而叶清平被姜思依拉着亲吻，不经意间就吞下去了一些酒。 外围的一个欧美人长相的小哥见状涌了过来，对着姜思依就是一顿夸赞，言语之肉麻听得姜思依背后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不过她一想，左右叶清平也听不到，干脆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却不料，叶清平却是强势的把她搂在了怀里，气定神闲的操着流畅到听不出口音的英语反驳了回去，末了还用不知道是哪国语言说了两句姜思依听不懂的话。 “等等……你会英语？”姜思依讶异完了又觉得自己反应的太慢，她到底是有多单纯才会以为他不会啊。而且，他刚刚最后那几句话听发音，有股子西语的味道。 凭借着这三种语言体系，他就是再想学其他的也只会更容易。 哼，果然是深藏不露的大灰狼。 白白叫她担心了老半天，还亲自巴巴的飞来维加斯想讨好他。 姜思依走的很快，但叶清平仗着腿长，硬是凭借着自己的大幅度跟紧了姜思依的高频率。 穿过一条街，姜思依却忽然停了下来。 叶清平的精力得以分出一些打量四周的街道，猛然发现所处之地竟然是个教堂。 姜思依一撇嘴，头也不回的拉着他走了进去。 简陋空荡但足够整洁的教堂内，立刻就有服务人员赢了上来。姜思依握着捧花，对着来人说了声谢谢。 事到如今，叶清平怎么还会不明白，全球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度假胜地，她何意选择了拉斯维加斯，落地不休息反倒是透着怪笑的拉他在酒吧拖延时间。想明白了所有，叶清平的脸上露出惊喜又隐隐有些得意的笑。 轻柔的音乐里，两人牵手站在了神父面前。 按照惯例，他们要对彼此说一些结婚誓言。姜思依刚想说其实可以跳过的，毕竟他们连生死都经历过了，她对自己亲手握过的心脏有信心。 但叶清平却是飞快的回答有。 姜思依笑，嘴里却说，“我就是想哄你高兴而已。不能在国内结婚，一登记不出二十四个小时，你舅舅的某个朋友就会知道，再接着你们家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可不愿意再让他们觉得我迫不及待的非赖上你……” 叶清平何尝不明白她的顾虑。 “他们都知道是我非要赖上你不可的。” 姜思依轻哼一声，脸上笑的更欢。怎么说呢，来自心爱之人的情话，没谁会轻易听腻的，尤其对方还用一股并不是在说情话的姿态认真的说。 “依依……” 叶清平还没说话，又被姜思依打断。 “如果你要说什么呢亏欠了我，要好好补偿我之类的话，那就不用说了。叶清平，不管过去还是未来，我们之间，都是我心甘情愿。” “不，我没打算说这些。” “哦……”姜思依尴尬一笑，“那你继续。” 她约定婚礼场地的时候，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好意思。但此刻，真和叶清平站在神父面前，难免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依依，谢谢你遇见我，拯救我，爱我。” 姜思依的眼泪顿时就有些绷不住了，叶清平又跟着补了一句，“我要用英语再说一遍吗。” “叶清平，我突然忘了我本来打算要和你说什么了。” 打定了注意要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姜思依自然做足了准备，脑子里还盘桓了许久誓言，想着到时候吓他一跳。 现在倒好，叶清平简单的一句却戳的她心软的一塌糊涂，字不成句了。踌躇了半天，姜思依最终还是用了最没有新意，基本烂大街的话。 “叶清平，我想和你白头偕老。” 不过，这对于叶清平而言，完全足够。 更让他惊喜的是，姜思依还从脖子上取下来了项链，上头串着两枚对戒。叶清平一看就知道是当初他们两人共同选定的。 “总算没浪费。” 第一百零一章 番外三蜜月见闻 经过脑部的各项检查，姜思依得以确定叶清平是真的完全的恢复健康。 这消息传到叶母耳中，当晚就给两人打了电话，希望他们能回家过周末。 叶清平自然是先询问姜思依的意见，整抱着平板打游戏的姜思依眨眨眼，无奈的摊手。 叶母都这么诚恳的邀请了，她也不好再拒绝。 “叶清平，去归去，但是能不能请你麻烦叶阿姨不要话里话外的希望我们复婚。以前吧，她不赞同，我还有股子为爱抗争的乐趣和信念。但现在她总是刻意的对我好，让我觉得我好像不识好歹一样。” 叶清平同样无奈，要说母亲本也是个进度有度的人，但在对待姜思依上却总是不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他已经无数次收到她托人送来给姜思依的礼物，一开始他还会转赠，到后来干脆都留在了办公室内。 “你这么好，她当然是恨不得让我早点娶回家。” “打住。”姜思依暂停游戏，“说好的，收你当男朋友已经是底线。绝对不要再结婚。” 姜思依说得斩钉截铁，以至于听起来有着冷血无情的味道。 叶清平没说话，抽身走开。 姜思依手搭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自己也意识到方才的语气太过冲动。叶清平何曾被人这么对待过啊，再想到他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照顾和毫不收敛的爱意，姜思依心头就更软了。 她起身，发现叶清平去了厨房，躬身在水池边。 “这是在清洗什么？” “红枣银耳还有一些搭配的粗粮，晚上喝粥。” 叶清平的语气很正常，听不出任何生气的意味。但姜思依还是从他低垂的眼眸和黯淡的眸色看出来，这人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哼，明知道她见不得会心软…… “叶清平？”姜思依从背后抱着他的腰，左右轻晃着，“你知道我爱你，所以别对我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你看，如果我们不结婚，维系着我们之间的就是感情，而不必掺杂着其他不重要的东西。我会爱你，陪着你，所以结不结婚也就没什么重要的对不对？” “不一样的。”叶清平在心底对自己说。他渴望能和她缔结法律上的关系，和她分享自己所有的一切，也渴望能补偿她在过去那场存在欺骗的婚礼上所遭受的不堪，给予她足够的底气。 他就是想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占有她，无论是在哪方面。 “明天我们不去你家了。”姜思依突然转了话题，成功换回了叶清平的注意力。 “叶清平，虽然不结婚，但是我们可以去度蜜月。” —— 二十几多个小时后，姜思依和叶清平落地拉斯维加斯。 下了飞机，已经是傍晚。 熙攘的街道上升起的灯红酒绿昭示着这座城市夜生活的开始，姜思依挂了电话，牵着叶清平穿梭在人流中。 “定了好。” 以为是临时起意，两人连东西都没怎么收拾，带上了证件和一点换洗衣物就直接买票飞了过来，预定酒店就更不存在了。 走了半分钟，两人走到了一家酒吧前。 “有时差大概是睡不着的，喝点酒助眠吧。” 说完，姜思依也没给叶清平反对的机会，径直就走了进去。她走进去了，叶清平自然也只能认命的跟上。 酒吧不大，但混迹了各色人种。 姜思依点了杯鸡尾酒，问叶清平，“你要喝什么。” “我不能喝酒。”上一次喝完酒后发生的事情，在他闲来无事静养的时候都会议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在异国他乡，自然不能放任自己醉酒。 “扫兴。”姜思依喃喃嘟囔，她其实很想看到叶清平喝完了酒，乖巧的依赖她的模样，可爱死了。 但凡事，不主动，自然也有被动的方式。 姜思依勾着他脖子一凑，奉上了自己被酒精浸染的双唇。而叶清平被姜思依拉着亲吻，不经意间就吞下去了一些酒。 外围的一个欧美人长相的小哥见状涌了过来，对着姜思依就是一顿夸赞，言语之肉麻听得姜思依背后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不过她一想，左右叶清平也听不到，干脆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却不料，叶清平却是强势的把她搂在了怀里，气定神闲的操着流畅到听不出口音的英语反驳了回去，末了还用不知道是哪国语言说了两句姜思依听不懂的话。 “等等……你会英语？”姜思依讶异完了又觉得自己反应的太慢，她到底是有多单纯才会以为他不会啊。而且，他刚刚最后那几句话听发音，有股子西语的味道。 凭借着这三种语言体系，他就是再想学其他的也只会更容易。 哼，果然是深藏不露的大灰狼。 白白叫她担心了老半天，还亲自巴巴的飞来维加斯想讨好他。 姜思依走的很快，但叶清平仗着腿长，硬是凭借着自己的大幅度跟紧了姜思依的高频率。 穿过一条街，姜思依却忽然停了下来。 叶清平的精力得以分出一些打量四周的街道，猛然发现所处之地竟然是个教堂。 姜思依一撇嘴，头也不回的拉着他走了进去。 简陋空荡但足够整洁的教堂内，立刻就有服务人员赢了上来。姜思依握着捧花，对着来人说了声谢谢。 事到如今，叶清平怎么还会不明白，全球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度假胜地，她何意选择了拉斯维加斯，落地不休息反倒是透着怪笑的拉他在酒吧拖延时间。想明白了所有，叶清平的脸上露出惊喜又隐隐有些得意的笑。 轻柔的音乐里，两人牵手站在了神父面前。 按照惯例，他们要对彼此说一些结婚誓言。姜思依刚想说其实可以跳过的，毕竟他们连生死都经历过了，她对自己亲手握过的心脏有信心。 但叶清平却是飞快的回答有。 姜思依笑，嘴里却说，“我就是想哄你高兴而已。不能在国内结婚，一登记不出二十四个小时，你舅舅的某个朋友就会知道，再接着你们家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可不愿意再让他们觉得我迫不及待的非赖上你……” 叶清平何尝不明白她的顾虑。 “他们都知道是我非要赖上你不可的。” 姜思依轻哼一声，脸上笑的更欢。怎么说呢，来自心爱之人的情话，没谁会轻易听腻的，尤其对方还用一股并不是在说情话的姿态认真的说。 “依依……” 叶清平还没说话，又被姜思依打断。 “如果你要说什么呢亏欠了我，要好好补偿我之类的话，那就不用说了。叶清平，不管过去还是未来，我们之间，都是我心甘情愿。” “不，我没打算说这些。” “哦……”姜思依尴尬一笑，“那你继续。” 她约定婚礼场地的时候，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好意思。但此刻，真和叶清平站在神父面前，难免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依依，谢谢你遇见我，拯救我，爱我。” 姜思依的眼泪顿时就有些绷不住了，叶清平又跟着补了一句，“我要用英语再说一遍吗。” “叶清平，我突然忘了我本来打算要和你说什么了。” 打定了注意要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姜思依自然做足了准备，脑子里还盘桓了许久誓言，想着到时候吓他一跳。 现在倒好，叶清平简单的一句却戳的她心软的一塌糊涂，字不成句了。踌躇了半天，姜思依最终还是用了最没有新意，基本烂大街的话。 “叶清平，我想和你白头偕老。” 不过，这对于叶清平而言，完全足够。 更让他惊喜的是，姜思依还从脖子上取下来了项链，上头串着两枚对戒。叶清平一看就知道是当初他们两人共同选定的。 “总算没浪费。” 第一百零二章 番外四慈善基金 叶清平和姜思依也没能真的在美国长度蜜月。 这次，不是因为姜思依要上班，而是叶氏基金会的出了事情，叶清平作为最高领导者就不得不回去了。 因为初衷的特殊，在一开始组建基金会的核心运营人员时，叶清平就十分的小心谨慎，所用的人都是跟了他很久的心腹能人。 谁料，能人的心思太过活泛，竟然私自动用了基金会的公款。 陈迪名义上是助理，但实际上是整个叶氏总裁办的负责人。叶清平人不在国内，重要的工作邮件自然由她代为处理，结果一不小心就在里头发现了基金会账面上的不对劲。 明白基金会重要意义的陈迪也顾不得叶清平人不在国内，当即打了个越洋电话过去汇报情况。 此刻，风尘仆仆的叶清平刚落地，就直奔集团总部而来。 大夏天的办公室内，陈迪只觉得气氛压抑的让人骨头缝都透着凉意。 那位副总一开始还在狡辩，直到叶清平把证据亲手摔在他面前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诉说苦衷并求情。毕竟是当初协助叶清平挽狂澜于既倒的人，多年合作，情分自然深厚。 陈迪不着痕迹的摇头，到哪里贪钱不行，非要在人不搀一丝杂念的地方开个口子。如果是依仗情分就能解决的事情，叶清平就不会在此了。 果不其然，陈迪就听见叶清平冷漠的声音。 “我不为难你，你自己主动辞职吧。” 处理了人，叶清平又召集了整个运营团队开会。突然被召唤过来，大部分人都心底铲铲的，好几个和陈迪相识的也都暗暗用眼神询问。结果刚一坐下，手上就各自多了一份职位调动的合同。 众人这才发现，较之以往自己的脑袋上多了一层监管，而最上首端坐着的那个男人的陈毅的眼神也无疑是在告诫他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管是谁，起了歪心思就立马给他滚蛋。 姜思依在家里整理行李，正打算把他们的结婚证书摆到重要的文件上时，就听见楼下响起了开门声。 是叶清平回来了。 姜思依飞快的就奔了过去，抱住他就喊老公。 叶清平原本冰冻一般的脸上春暖花开，再烂的心情遇上娇软亲热的老婆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饿不饿？”姜思依问。 一般情况下，下一句接的应该是——我下面给你吃之类的话。但叶清平一想到自家新婚老婆鬼神一般的厨艺，下意识的摇头。 “不饿，那就是渴了，我去给你拿酸奶。” 等姜思依从冰箱里挑好酸奶拿出来，叶清平已经换上了柔软凉快的居家服，耷拉着拖鞋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姜思依窝过去，“这个甜度刚好，解渴还顶饱。”一般她下了大手术胃里太难受的时候就吃。 叶清平抽出目光看了一眼，没接。 姜思依多聪明的人啊，立刻狗腿的凑过来喂他。 “这么殷勤？” “那当然，要有当人老婆的自觉嘛。” 叶清平笑，莫名觉得嘴里这酸奶味道好的不得了，“回头陪你去超市，再买一些。” 姜思依看他终于恢复正常，心里有些得意也有些挫败。 下午的时候，她打电话给叶清平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但是没人接听。姜思依知道叶清平大概是在处理事情，就把电话打去了陈迪那，结果临挂断电话前，陈迪暗戳戳的暗示她，叶清平的心情不好，很不好，发了很大一通脾气，吓得整个总裁办战战兢兢。 意料之中的事情，姜思依谢了陈迪的提醒。本来以为他今晚大概是要加班晚回来，她都打算出去打包点好吃的去犒劳他，谁知道叶清平竟然还是按时按点的回来了。 她的纾解计划就宣告破产了。 老公太好哄了怎么办？显得她很没有用武之地啊。再一想起两人匆忙赶回来，连定好的特殊酒店都没有去住，姜思依心头就攒起来一团火。 得灭灭。 “老公，时差还没倒过来，我一点也不瞌睡。”虽然现在夜色已黑。 叶清平低声笑了出来，“刚好，我也是。” 大晚上的新婚夫妻不睡觉，那自然是…… —— 因为叶清平当机立断的处理和整顿，基金会不仅没有再出现纰漏，运营状况也日益良好。渐渐地，不光是滨州本地有了名声，收到的捐赠也日渐多了起来。 当时光推移，冬天再一次降临的时候，壹亿慈善基金会举办了一周内的庆典慈善晚宴，宴会现场星光璀璨，高端典雅， 相关部门也派出了颇具地位的官员前来，一为庆祝，二为表彰。 其乐融融的晚宴过半，轮到了叶清平上台致辞。 姜思依端着香槟站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微微仰头看着不远处站台上的叶清平，越看也觉得他好看。 可真是，气质斐然啊。 重点是，这么赏心悦目的人出自她的手，姜思依忍不住有些嘚瑟。 那边，叶清平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致辞。 一般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都会有作为助理的陈迪准备好公式化又完美的演讲稿，今天也不例外。叶清平扫了一眼，淡淡开口，但感谢完了各方人物之后，他又忽然顿住。 舒缓的背景音乐还在响起，叶清平却抬头眼眸带笑的往人群中看过来。 “谢谢各位的到来，也谢谢各位在过往和未来对于壹亿基金会的支持。在今天这个场合，我有些心里话想要和大家说。” 此刻，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叶清平身上。 “其实在我组建这个基金会的时候，有很多的合作伙伴来找我，问我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或者政策。没办法，奸商的名声在外，我真是无从辩驳。不过这也误打误撞，基金会的创立获得了意外的很多帮助，所以很感谢误会我的朋友们。” 对于这样自在惬意的自嘲，众人轻快一笑，宴会厅的氛围更加和谐。 “其实了解我，认识我很久的人都知道，狡猾，逐利，寡情，甚至冷血凉薄，所有负面冷淡的词汇都可以毫无障碍的套在曾经的我身上，真巧我还属蛇。别说大家，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有一天不含任何利益目标的站在一场慈善晚宴上致辞。” “只能说世事难料，你不知道改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等到意识到时，冷血动物如我也开始渴望追求温暖和光明。刚好我还有点能力，为温暖的火光添把柴，所以就有了今晚各位的出席。前路漫漫，我会坚持到底，同样期待诸位同行。” 掌声过后，台下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叶总，听说你创立这个基金会是为了心爱的女人？” 现场顿时一阵哗然，比起方才模糊的发言，这样单刀直入的提问更让大家感情去。古往今来，冲冠一怒为红颜亦或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故事都是令人津津乐道为之兴奋的。 人民群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叶清平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脸上笑意更浓，收回脚步站定后，清脆果断的一声，“是。” “哇……” “她……”叶清平的话在嘴边打了一个转，勾起了更多的好奇心后才说，“她今晚，也在现场。”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左顾右盼，寻找着传说中的那个女人。 叶清平趁着机会，也缓步离开了现场。 —— 同一时间，姜思依站定在洗手间里冲了把凉水。 叶清平真是…… 致辞就致辞，好好的演讲稿不念，干嘛要自我发挥。 发挥也就算了，还总是有的没的和她视线交汇。姜思依在心头吐槽着，浑然忘记了是她自己一动不动的聚焦在叶清平身上的。 和她没有关系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啊。 姜思依吐口气，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很多事情，知道是一回事，但当面听人说则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从基金会的注册名字，她就知道叶清平这桩好事和自己有关。可是当他那句笃定的“是”，响彻在整个宴会厅的时候，她整个人像是被直接抛上了云端，眩晕的不行。 等他再说她也在现场时，姜思依就瞬间开溜了。 她总觉着，再不跑叶清平很有可能从人群中把她抓出来，展览到所有人面前，骄傲的炫耀并介绍她…… 这么一来，后面的拍卖她就不能参加了。 姜思依刚要掏出手机告诉叶清平自己打算先离开，忽然就觉得胃里一阵又一阵的难过，她喉口一动趴在洗手台前就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番外四慈善基金 叶清平和姜思依也没能真的在美国长度蜜月。 这次，不是因为姜思依要上班，而是叶氏基金会的出了事情，叶清平作为最高领导者就不得不回去了。 因为初衷的特殊，在一开始组建基金会的核心运营人员时，叶清平就十分的小心谨慎，所用的人都是跟了他很久的心腹能人。 谁料，能人的心思太过活泛，竟然私自动用了基金会的公款。 陈迪名义上是助理，但实际上是整个叶氏总裁办的负责人。叶清平人不在国内，重要的工作邮件自然由她代为处理，结果一不小心就在里头发现了基金会账面上的不对劲。 明白基金会重要意义的陈迪也顾不得叶清平人不在国内，当即打了个越洋电话过去汇报情况。 此刻，风尘仆仆的叶清平刚落地，就直奔集团总部而来。 大夏天的办公室内，陈迪只觉得气氛压抑的让人骨头缝都透着凉意。 那位副总一开始还在狡辩，直到叶清平把证据亲手摔在他面前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诉说苦衷并求情。毕竟是当初协助叶清平挽狂澜于既倒的人，多年合作，情分自然深厚。 陈迪不着痕迹的摇头，到哪里贪钱不行，非要在人不搀一丝杂念的地方开个口子。如果是依仗情分就能解决的事情，叶清平就不会在此了。 果不其然，陈迪就听见叶清平冷漠的声音。 “我不为难你，你自己主动辞职吧。” 处理了人，叶清平又召集了整个运营团队开会。突然被召唤过来，大部分人都心底铲铲的，好几个和陈迪相识的也都暗暗用眼神询问。结果刚一坐下，手上就各自多了一份职位调动的合同。 众人这才发现，较之以往自己的脑袋上多了一层监管，而最上首端坐着的那个男人的陈毅的眼神也无疑是在告诫他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管是谁，起了歪心思就立马给他滚蛋。 姜思依在家里整理行李，正打算把他们的结婚证书摆到重要的文件上时，就听见楼下响起了开门声。 是叶清平回来了。 姜思依飞快的就奔了过去，抱住他就喊老公。 叶清平原本冰冻一般的脸上春暖花开，再烂的心情遇上娇软亲热的老婆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饿不饿？”姜思依问。 一般情况下，下一句接的应该是——我下面给你吃之类的话。但叶清平一想到自家新婚老婆鬼神一般的厨艺，下意识的摇头。 “不饿，那就是渴了，我去给你拿酸奶。” 等姜思依从冰箱里挑好酸奶拿出来，叶清平已经换上了柔软凉快的居家服，耷拉着拖鞋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姜思依窝过去，“这个甜度刚好，解渴还顶饱。”一般她下了大手术胃里太难受的时候就吃。 叶清平抽出目光看了一眼，没接。 姜思依多聪明的人啊，立刻狗腿的凑过来喂他。 “这么殷勤？” “那当然，要有当人老婆的自觉嘛。” 叶清平笑，莫名觉得嘴里这酸奶味道好的不得了，“回头陪你去超市，再买一些。” 姜思依看他终于恢复正常，心里有些得意也有些挫败。 下午的时候，她打电话给叶清平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但是没人接听。姜思依知道叶清平大概是在处理事情，就把电话打去了陈迪那，结果临挂断电话前，陈迪暗戳戳的暗示她，叶清平的心情不好，很不好，发了很大一通脾气，吓得整个总裁办战战兢兢。 意料之中的事情，姜思依谢了陈迪的提醒。本来以为他今晚大概是要加班晚回来，她都打算出去打包点好吃的去犒劳他，谁知道叶清平竟然还是按时按点的回来了。 她的纾解计划就宣告破产了。 老公太好哄了怎么办？显得她很没有用武之地啊。再一想起两人匆忙赶回来，连定好的特殊酒店都没有去住，姜思依心头就攒起来一团火。 得灭灭。 “老公，时差还没倒过来，我一点也不瞌睡。”虽然现在夜色已黑。 叶清平低声笑了出来，“刚好，我也是。” 大晚上的新婚夫妻不睡觉，那自然是…… —— 因为叶清平当机立断的处理和整顿，基金会不仅没有再出现纰漏，运营状况也日益良好。渐渐地，不光是滨州本地有了名声，收到的捐赠也日渐多了起来。 当时光推移，冬天再一次降临的时候，壹亿慈善基金会举办了一周内的庆典慈善晚宴，宴会现场星光璀璨，高端典雅， 相关部门也派出了颇具地位的官员前来，一为庆祝，二为表彰。 其乐融融的晚宴过半，轮到了叶清平上台致辞。 姜思依端着香槟站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微微仰头看着不远处站台上的叶清平，越看也觉得他好看。 可真是，气质斐然啊。 重点是，这么赏心悦目的人出自她的手，姜思依忍不住有些嘚瑟。 那边，叶清平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致辞。 一般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都会有作为助理的陈迪准备好公式化又完美的演讲稿，今天也不例外。叶清平扫了一眼，淡淡开口，但感谢完了各方人物之后，他又忽然顿住。 舒缓的背景音乐还在响起，叶清平却抬头眼眸带笑的往人群中看过来。 “谢谢各位的到来，也谢谢各位在过往和未来对于壹亿基金会的支持。在今天这个场合，我有些心里话想要和大家说。” 此刻，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叶清平身上。 “其实在我组建这个基金会的时候，有很多的合作伙伴来找我，问我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或者政策。没办法，奸商的名声在外，我真是无从辩驳。不过这也误打误撞，基金会的创立获得了意外的很多帮助，所以很感谢误会我的朋友们。” 对于这样自在惬意的自嘲，众人轻快一笑，宴会厅的氛围更加和谐。 “其实了解我，认识我很久的人都知道，狡猾，逐利，寡情，甚至冷血凉薄，所有负面冷淡的词汇都可以毫无障碍的套在曾经的我身上，真巧我还属蛇。别说大家，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有一天不含任何利益目标的站在一场慈善晚宴上致辞。” “只能说世事难料，你不知道改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等到意识到时，冷血动物如我也开始渴望追求温暖和光明。刚好我还有点能力，为温暖的火光添把柴，所以就有了今晚各位的出席。前路漫漫，我会坚持到底，同样期待诸位同行。” 掌声过后，台下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叶总，听说你创立这个基金会是为了心爱的女人？” 现场顿时一阵哗然，比起方才模糊的发言，这样单刀直入的提问更让大家感情去。古往今来，冲冠一怒为红颜亦或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故事都是令人津津乐道为之兴奋的。 人民群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叶清平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脸上笑意更浓，收回脚步站定后，清脆果断的一声，“是。” “哇……” “她……”叶清平的话在嘴边打了一个转，勾起了更多的好奇心后才说，“她今晚，也在现场。”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左顾右盼，寻找着传说中的那个女人。 叶清平趁着机会，也缓步离开了现场。 —— 同一时间，姜思依站定在洗手间里冲了把凉水。 叶清平真是…… 致辞就致辞，好好的演讲稿不念，干嘛要自我发挥。 发挥也就算了，还总是有的没的和她视线交汇。姜思依在心头吐槽着，浑然忘记了是她自己一动不动的聚焦在叶清平身上的。 和她没有关系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啊。 姜思依吐口气，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很多事情，知道是一回事，但当面听人说则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从基金会的注册名字，她就知道叶清平这桩好事和自己有关。可是当他那句笃定的“是”，响彻在整个宴会厅的时候，她整个人像是被直接抛上了云端，眩晕的不行。 等他再说她也在现场时，姜思依就瞬间开溜了。 她总觉着，再不跑叶清平很有可能从人群中把她抓出来，展览到所有人面前，骄傲的炫耀并介绍她…… 这么一来，后面的拍卖她就不能参加了。 姜思依刚要掏出手机告诉叶清平自己打算先离开，忽然就觉得胃里一阵又一阵的难过，她喉口一动趴在洗手台前就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 番外五给个机会 干呕的现象很快消失，很清楚自己没有乱吃东西的姜思依掏出手机的备忘录一看，心头顿时一沉。就这样心不在焉的一出去，就被等在洗手间前的叶清平堵了个正着。 姜思依哭丧着脸，委委屈屈的投入怀抱。 “老公，我不舒服，回家好不好？” “哪里不舒服，去医院。” 说话间，导航已经规划了行程。姜思依捂着肚子坐在副驾上，抬手就给改了目的地。 “没多大事，就是有点撑，回家路上买点健胃消食片就好。我是医生，听我的。” “真没事？” “哼，你这语气到好像是希望我有事一样……” “那我可不敢。”听她揶揄，叶清平这才放下心来。 结果一回家，叶清平就被指挥着到点温水来，姜思依则自己跑上楼躲进了厕所。 消食片当然是骗人的。 她是去买验孕棒了。 也是前段时间手术太多，她又陪派去上海出了个差协助做移植手术，一来一回快一周她也就忘了自己例假没有按时到访。 胆战心惊的按照步骤测试完，姜思依看着上面的的两道杠，整个人彻底呆坐在了马桶上。姜思依又气又恼四下无措，一点也没有诞育新生命的喜悦。 他们的避孕措施一直都做的很完备的。 她怎么会怀孕呢。 倒不是姜思依忙着工作不愿意怀孕，而是…… “……依依，没事吧？我进来了。” 姜思依猛一抬头就瞧见门被推开，叶清平面带焦急走进来，目光落在了姜思依手上的验孕棒上。 电光火石间，两个人的脸色顿时都有些不好。 半个小时后，姜思依再一次坐在了副驾上，这次的目的地则是叶清平很坚持的她也无法更改的医院。 “这么晚了……”姜思依想明天再去，哪有人检查是否怀孕是大半夜的赶往医院啊。 “没关系，不晚。仁和那边有全套值班的。” “停车！”姜思依喊道。“我不去。” “依依，听我一次好吗？” “叶清平，非要今晚，非要现在吗？你这样让我觉得我怀了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一样。” “别闹，还不一定是真的，我们只是去做个检查。” 再一个多小时后，面对血检的结果，叶清平坐在椅子上彻底安静了下来。 今晚值班的恰好是当初在仁和医院误以为姜思依来做产检的护士，当她看到这对男女双双阴沉的目光时，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而在推门离开之前，她隐约听到了里头那句冰冷的声音，“打掉。” —— 姜思依一直有在避孕，这是她和叶清平不言而喻的默契。 从叶清平往上数三代，叶家的男人或长或短却几乎都是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很明显，他们叶家的基因里带着遗传的基因缺陷，而这份基因缺陷还很有可能是在y染色体上。 换句话说，和叶清平生孩子就是一场赌博，万一是男孩，那八成就是个病秧子了。 叶清平不愿自己的孩子遭受自己曾经受过的苦，更不愿姜思依变成下一个凄惨无助的母亲，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彻底丁克。而姜思依身为医生，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 但是正如叶清平自己说的，世事难料。 除非切断输卵管或者输精管那样生理性的结扎，所有的避孕措施都不能说自己是百分百避孕的。而就是那样微乎其微的概率，就让他们两个人碰上了。 姜思依真是不知道说自己是运气好还是…… 早知道这样，她该去买彩票啊，上亿奖金也该是她的才对。 叶清平推门进来，大床的一角缩着一个安静的身影。 他一句打掉，换来的就是姜思依一声冷笑后直接摔门而去，打车离开。好在，她是回了家，而不是去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地方。 叶清平刚躺上去，身旁的人还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显然在赌气。叶清平知道，姜思依没有睡着。他垂手搭上她的腰，立刻被甩开，再搭再被甩。叶清平锲而不舍，姜思依也很有耐心。 反复好几次后，叶清平干脆直接仗着自己更高更大的体格把人抱在了怀里。 “老婆，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就这一次，你就听我的好不好。我从小听我妈见天的为我唉声叹气为我落泪，我舍不得你也那样。早点做手术，对你的身体影响会比较小。” 姜思依没吭声。 过了很久，久到叶清平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姜思依却忽然开口，“我知道了。” —— 叶清平为姜思依预约了人流，同时间为自己预约了输精管的切断手术。 姜思依先是陪着叶清平做完了手术，修养了一天。隔天，叶清平陪着她来仁和妇产科做手术。 自家的私人医院，保密性舒适性自然不用说。 姜思依脸色很平淡的走入内间，有点看不出情绪，叶清平拎着包坐在外面等。 过了几分钟，里面的医生护士却齐刷刷的退了出来，为首的医生面露为难，叶清平来不及细问，拔腿的冲了进去。 屋里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姜思依半躺在手术台上捂着脸抽噎。 很无助。 “依依。”叶清平把她抱住，发现怀里的人在发抖。 “叶清平，我舍不得，五周了，他在我身体里五周了。”在理智的分析过情况后，她认可了叶清平的建议。 可刚刚，当她躺下了，看着医生即将把麻药注射进她身体内时，她忽然浑身发冷，心头绞痛，她后悔了。 “依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叶清平难得的强势，尽管他的内心也有那么一刻的犹疑，也许他们会幸运呢。 可他又习惯了把一切麻烦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尤其事关姜思依时。 拖得时间久了，她会更舍不得，到时候对她的身体也会影响更大。比起所谓流淌着他血脉的孩子，他更不忍心爱的人受伤害。 “叶清平，我们给他一个机会吧。” 姜思依隐约记得，八周过后，是可以通过医学手段检查到胎儿的性别的，万一真的是不幸，那时候也一切来得及。 接下来的一个月，两人很默契的闭口不谈关于孩子的一切相关。姜思依的孕吐也没有再发生过，风平浪静的好像怀孕的事从未发生过。 再一次，叶清平坐在了妇产科的等待室里。 姜思依是进了检查室前才给他打的电话，因此他赶过来时也在外等着。 像是再等一场审判。 叶清平交叠的双手越扣越紧，指节渐渐发白。手腕上的表指针一下下的跳动着，叶清平只觉得自己脑袋里纷杂繁乱，难以思考，深刻的理解了什么是度日如年。 终于，那扇紧闭的门打开。 姜思依站定在了他眼前。 她在笑，但脸上却挂着泪。 叶清平一时分辨不出来，那笑是虚惊一场的喜悦还是自嘲的安慰…… “叶清平。” “嗯。”叶清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毫无沉稳，毛躁的差点没歪倒。 姜思依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小腹上，“嘿，恭喜你，多了两个情人要宠了。” “什么？”叶清平有些发愣。 “是女孩，而且……”姜思依对着叶清平比了个V，“两个。” ——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叶清平觉得自己被天赐的惊喜砸的发晕。 医生指着闪动的屏幕上告诉他，那就是心脏。两个相似大小的黑点点像是打鼓一样，非常有力的在跳动着，看的叶清平眼里有些潮湿涌上来，但就是舍不得移开视线。 “你看你没出息那个样儿。” 叶清平的没出息样持续了好几个月，每一次的产检都让他的没出息加深一层。到冬天来临的时候，姜思依的肚子就已经高高隆起再也挡不住了，叶清平修炼成了孕期专家。 某天晚上，姜思依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中醒过来，却发现枕边无人。往下一看，叶清平正趴在她肚子上，撑着身子认真的打量着。 她刚要说话，小腹上忽然一动。 叶清平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但他这些日子跟着院里的妇产科儿科主任学了好一些医学知识，很快意识到这是胎动。 “老婆，我们女儿会动了。”说着，叶清平还轻柔的用指尖触碰刚刚姜思依的肚皮，喃喃自语的和还没有发育出听觉系统的两个小姑娘交流。 姜思依翻了个白眼，没回话闭上眼接着睡觉。 你和一个恨不得整日里抱着仪器听胎心跳动的男人还能说什么。 姜思依一想起来自己无意间发现叶清平手机里的歌单列表是按照日期排列的胎儿心跳声就觉得极度无语。 姜思依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带孩子上，她会很轻松。叶清平大概会事无巨细的包揽吧，清贵公子变身超级奶爸，姜思依越来越期待那样的画面。 姜思依怀孕了，产检健康，还是双胞胎。 对叶清平而言，这是仅次于姜思依爱自己之外，最让他高兴的事情。他也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和时间，在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以便更好的照顾怀孕的妻子，养育即将到来的两个宝贝。 但是吧，事情总归是不能尽如人意的。 第一百零三章 番外五给个机会 干呕的现象很快消失，很清楚自己没有乱吃东西的姜思依掏出手机的备忘录一看，心头顿时一沉。就这样心不在焉的一出去，就被等在洗手间前的叶清平堵了个正着。 姜思依哭丧着脸，委委屈屈的投入怀抱。 “老公，我不舒服，回家好不好？” “哪里不舒服，去医院。” 说话间，导航已经规划了行程。姜思依捂着肚子坐在副驾上，抬手就给改了目的地。 “没多大事，就是有点撑，回家路上买点健胃消食片就好。我是医生，听我的。” “真没事？” “哼，你这语气到好像是希望我有事一样……” “那我可不敢。”听她揶揄，叶清平这才放下心来。 结果一回家，叶清平就被指挥着到点温水来，姜思依则自己跑上楼躲进了厕所。 消食片当然是骗人的。 她是去买验孕棒了。 也是前段时间手术太多，她又陪派去上海出了个差协助做移植手术，一来一回快一周她也就忘了自己例假没有按时到访。 胆战心惊的按照步骤测试完，姜思依看着上面的的两道杠，整个人彻底呆坐在了马桶上。姜思依又气又恼四下无措，一点也没有诞育新生命的喜悦。 他们的避孕措施一直都做的很完备的。 她怎么会怀孕呢。 倒不是姜思依忙着工作不愿意怀孕，而是…… “……依依，没事吧？我进来了。” 姜思依猛一抬头就瞧见门被推开，叶清平面带焦急走进来，目光落在了姜思依手上的验孕棒上。 电光火石间，两个人的脸色顿时都有些不好。 半个小时后，姜思依再一次坐在了副驾上，这次的目的地则是叶清平很坚持的她也无法更改的医院。 “这么晚了……”姜思依想明天再去，哪有人检查是否怀孕是大半夜的赶往医院啊。 “没关系，不晚。仁和那边有全套值班的。” “停车！”姜思依喊道。“我不去。” “依依，听我一次好吗？” “叶清平，非要今晚，非要现在吗？你这样让我觉得我怀了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一样。” “别闹，还不一定是真的，我们只是去做个检查。” 再一个多小时后，面对血检的结果，叶清平坐在椅子上彻底安静了下来。 今晚值班的恰好是当初在仁和医院误以为姜思依来做产检的护士，当她看到这对男女双双阴沉的目光时，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而在推门离开之前，她隐约听到了里头那句冰冷的声音，“打掉。” —— 姜思依一直有在避孕，这是她和叶清平不言而喻的默契。 从叶清平往上数三代，叶家的男人或长或短却几乎都是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很明显，他们叶家的基因里带着遗传的基因缺陷，而这份基因缺陷还很有可能是在y染色体上。 换句话说，和叶清平生孩子就是一场赌博，万一是男孩，那八成就是个病秧子了。 叶清平不愿自己的孩子遭受自己曾经受过的苦，更不愿姜思依变成下一个凄惨无助的母亲，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彻底丁克。而姜思依身为医生，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 但是正如叶清平自己说的，世事难料。 除非切断输卵管或者输精管那样生理性的结扎，所有的避孕措施都不能说自己是百分百避孕的。而就是那样微乎其微的概率，就让他们两个人碰上了。 姜思依真是不知道说自己是运气好还是…… 早知道这样，她该去买彩票啊，上亿奖金也该是她的才对。 叶清平推门进来，大床的一角缩着一个安静的身影。 他一句打掉，换来的就是姜思依一声冷笑后直接摔门而去，打车离开。好在，她是回了家，而不是去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地方。 叶清平刚躺上去，身旁的人还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显然在赌气。叶清平知道，姜思依没有睡着。他垂手搭上她的腰，立刻被甩开，再搭再被甩。叶清平锲而不舍，姜思依也很有耐心。 反复好几次后，叶清平干脆直接仗着自己更高更大的体格把人抱在了怀里。 “老婆，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就这一次，你就听我的好不好。我从小听我妈见天的为我唉声叹气为我落泪，我舍不得你也那样。早点做手术，对你的身体影响会比较小。” 姜思依没吭声。 过了很久，久到叶清平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姜思依却忽然开口，“我知道了。” —— 叶清平为姜思依预约了人流，同时间为自己预约了输精管的切断手术。 姜思依先是陪着叶清平做完了手术，修养了一天。隔天，叶清平陪着她来仁和妇产科做手术。 自家的私人医院，保密性舒适性自然不用说。 姜思依脸色很平淡的走入内间，有点看不出情绪，叶清平拎着包坐在外面等。 过了几分钟，里面的医生护士却齐刷刷的退了出来，为首的医生面露为难，叶清平来不及细问，拔腿的冲了进去。 屋里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姜思依半躺在手术台上捂着脸抽噎。 很无助。 “依依。”叶清平把她抱住，发现怀里的人在发抖。 “叶清平，我舍不得，五周了，他在我身体里五周了。”在理智的分析过情况后，她认可了叶清平的建议。 可刚刚，当她躺下了，看着医生即将把麻药注射进她身体内时，她忽然浑身发冷，心头绞痛，她后悔了。 “依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叶清平难得的强势，尽管他的内心也有那么一刻的犹疑，也许他们会幸运呢。 可他又习惯了把一切麻烦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尤其事关姜思依时。 拖得时间久了，她会更舍不得，到时候对她的身体也会影响更大。比起所谓流淌着他血脉的孩子，他更不忍心爱的人受伤害。 “叶清平，我们给他一个机会吧。” 姜思依隐约记得，八周过后，是可以通过医学手段检查到胎儿的性别的，万一真的是不幸，那时候也一切来得及。 接下来的一个月，两人很默契的闭口不谈关于孩子的一切相关。姜思依的孕吐也没有再发生过，风平浪静的好像怀孕的事从未发生过。 再一次，叶清平坐在了妇产科的等待室里。 姜思依是进了检查室前才给他打的电话，因此他赶过来时也在外等着。 像是再等一场审判。 叶清平交叠的双手越扣越紧，指节渐渐发白。手腕上的表指针一下下的跳动着，叶清平只觉得自己脑袋里纷杂繁乱，难以思考，深刻的理解了什么是度日如年。 终于，那扇紧闭的门打开。 姜思依站定在了他眼前。 她在笑，但脸上却挂着泪。 叶清平一时分辨不出来，那笑是虚惊一场的喜悦还是自嘲的安慰…… “叶清平。” “嗯。”叶清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毫无沉稳，毛躁的差点没歪倒。 姜思依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小腹上，“嘿，恭喜你，多了两个情人要宠了。” “什么？”叶清平有些发愣。 “是女孩，而且……”姜思依对着叶清平比了个V，“两个。” ——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叶清平觉得自己被天赐的惊喜砸的发晕。 医生指着闪动的屏幕上告诉他，那就是心脏。两个相似大小的黑点点像是打鼓一样，非常有力的在跳动着，看的叶清平眼里有些潮湿涌上来，但就是舍不得移开视线。 “你看你没出息那个样儿。” 叶清平的没出息样持续了好几个月，每一次的产检都让他的没出息加深一层。到冬天来临的时候，姜思依的肚子就已经高高隆起再也挡不住了，叶清平修炼成了孕期专家。 某天晚上，姜思依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中醒过来，却发现枕边无人。往下一看，叶清平正趴在她肚子上，撑着身子认真的打量着。 她刚要说话，小腹上忽然一动。 叶清平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但他这些日子跟着院里的妇产科儿科主任学了好一些医学知识，很快意识到这是胎动。 “老婆，我们女儿会动了。”说着，叶清平还轻柔的用指尖触碰刚刚姜思依的肚皮，喃喃自语的和还没有发育出听觉系统的两个小姑娘交流。 姜思依翻了个白眼，没回话闭上眼接着睡觉。 你和一个恨不得整日里抱着仪器听胎心跳动的男人还能说什么。 姜思依一想起来自己无意间发现叶清平手机里的歌单列表是按照日期排列的胎儿心跳声就觉得极度无语。 姜思依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带孩子上，她会很轻松。叶清平大概会事无巨细的包揽吧，清贵公子变身超级奶爸，姜思依越来越期待那样的画面。 姜思依怀孕了，产检健康，还是双胞胎。 对叶清平而言，这是仅次于姜思依爱自己之外，最让他高兴的事情。他也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和时间，在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以便更好的照顾怀孕的妻子，养育即将到来的两个宝贝。 但是吧，事情总归是不能尽如人意的。 第一百零四章 番外六这是生活 正如此刻，叶氏召开季度会议，整个叶氏集团以及下面分公司说得上话的大大小小的领导坐满了会议室。这会议，是对上一季度的表彰，也是对于下一季度的方向规划，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位副总裁站定自若，慷慨激昂的带领着所有人回顾了一些前段时间取得进步，并提出了一些大胆的想法。在座的众人有赞同，也有暗暗不认同的，因为涉及面太大，就需要叶清平这个最高领导者来做出决定。 而当所有人将注意力放在叶清平身上时，却发现他垂着眼眸，一动不动的倚在椅子上。 这是同意了，还是…… 陈迪坐在叶清平身后，本在专心的记录着会议重点，忽然的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安静，陈迪也偏头看向叶清平，却发现耳边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就跟，睡着了一样…… 陈迪满头的黑线，不着痕迹的拉近了和叶清平的距离，推了推他。 “这件事，押后再议，继续。” 叶清平睁开眼眸，神色自然的扔出去一句话。会议得以继续。 —— 陈迪整理好会议纪要，敲门进入叶清平办公室。 “先放下，我回头再看。你先叫人帮我订个酒店，房间隔音要好。” “现在吗？”陈迪看着窗外咸鸭蛋的挂在半空的太阳，有些不解，这再过几个小时就到下班时间了，按照惯例叶清平应该按时按点下班，回家陪老婆才对啊。忽然要订酒店，还要隔音性好…… 陈迪心头升起一股奇异的念头，难道叶总也和那些愚蠢恶心的男人一样，趁着妻子怀孕，跑出去风流吗？ 陈迪只是一瞬间的滞愣，也被叶清平看了出来。 他无奈的摊手，“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而已。” 叶清平扶着额头，随着月份大起来，姜思依整个人变笨重了不说，连呼吸声也打了起来。他心怀妻子和孩子，无时不刻不提心吊胆的，稍稍有些动静就会惊醒。 时间长了，他睡眠质量是越来越差。 昨晚姜思依莫名失眠，他也只好不睡和她一起完成亲子活动——讲故事。 结果，刚刚在会议上，听着副总裁一环扣一环又抑扬顿挫的声音，就跟听了催眠曲一样，一不留神的睡了过去。如果不是陈迪机灵，及时叫醒了他，那他大概是会靠在椅子上，一觉睡到会议结束。 陈迪压低了声音笑了笑，连忙出去订酒店去了。 —— 姜思依扶着腰，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下楼却发现这个时间本该在厨房煮晚饭的叶清平不见踪影。上上下下找了一通，还是不见人影。 当人忽然醒过来，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莫名就会有种被世界跑去的虚妄感。 姜思依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叶清平拎着东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怀孕的妻子满脸遍布泪痕，可怜兮兮的窝在沙发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着。 “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怀孕大腹便便，身材皮肤一起变差，所以移情别恋了。” 这指责一出，叶清平吓得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冤枉啊。 叶清平赶紧过来搂着人开始哄，细细解释了自己的行踪，也顾不上在会议室睡着这种事说出来丢人，一五一十的解释了。 “哦，那你就是嫌我吵，所以你睡不好。” 叶清平：“……”这不是强词夺理嘛。 姜思依看他满眼的讨好和委屈，噗嗤一声终于笑了出来。她当然相信叶清平的人品，但怀孕后的激素变化，真的由不得她控制啊。没人招惹她，她就是看了王子公主幸福生活的童话都能莫名情绪波动，严重的就是哭一场。 想到这里，姜思依也有点不好意思。 到了晚上睡觉，她就主动提出让叶清平去睡隔壁客房。她晚上睡不好，大可以白天接着心头轻松的补觉，但叶清平不行啊。 明天的会议还要继续开，叶清平思虑再三，决定先陪了她睡觉，再自己出去。 知晓他心思，姜思依很体贴的装睡着。 但叶清平一走，她又彻底的睡不着觉了，翻来滚去的就是睡不着，慢慢的她的思绪就开始飘飞，姜思依回想起看过的医学资料里生孩子那血肉横飞的场面，越来越害怕。 姜思依只好扭捏着敲响了客房的门。 是吧，怀孕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还不是大家一起闹出的人命，叶清平就得和她一起承受着。 叶清平苦笑一声，认命的把人搂在怀里，安抚地拍着她后背哄姜思依睡觉。 至此，叶清平就养成了晚上先哄姜思依睡觉，然后自己再抓紧时间隔壁补一觉，然后在姜思依醒来之前返回卧室搂着她的作息。 这样的事情，持续到了年下，姜思依已经怀孕九个月出头了。 也许是自己正在孕育着生命，姜思依越来越理解叶母对于叶清平眼珠子一般的爱护之情。这样合家团聚的日子，姜思依主动提出和叶清平一起去看看叶母。 姜思依有孕的消息当然是瞒不住叶母的，当然了他也没有刻意去隐瞒。但因为过往，叶清平并没有同意叶母来看姜思依的提议。叶母对于这两个孩子的一切消息，都来自于大姐叶清欢的转述。 此刻，姜思依主动提出前去，叶清平内心也是欢喜的。 叶母激动都写在了脸上，坐在餐桌前颇有些如坐针毡的紧张感，好几次夹菜都掉在了盘子里。 到底谁是婆婆，谁是儿媳了…… 姜思依被人儿子伺候着吃了东西，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份不自在，在叶母从楼顶拿下来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镯子时更为明显。 “这是清平他奶奶留给我的，叫我传下去的，你收好了。” 姜思依脸色微变，她只是想着大过年的，陪着叶清平来看看叶母，可没说要做他们叶家的儿媳妇啊，这不是又把自己推到复杂的关系中去了嘛。 转念一想，想反驳也没话反驳啊。 她这大着肚子，怀着人的孙女，还是两个来，怎么看都像是主动送上门要做儿媳妇的。 “没有逼着你们结婚的意思。我是想着，清平这辈子除了你，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所以你收着传给他孩子就是了。” 叶母这么一说，姜思依又觉着自己小人之心了。 从叶家出来，叶清平特意带着姜思依来放烟花。特殊的惯例，换了个人陪她，姜思依心头想起哥哥，只觉得一阵的温暖。 当手里的烟花棒燃尽的时候，姜思依转过身来说，“叶清平，我们还是去领个证吧。” 不然回头孩子生出来了，明明是爱情结晶，还成了非婚生子了，上户口都是问题了。 想着孩子，姜思依就觉得胯下一阵的痛感袭来。 准备良久的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是宫缩了。 “叶清平，叶清平，医院，去医院，我要生了大概。” —— 尽管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但因为双胞胎多有早产的缘故，叶清平几乎是提前一个月就让人做好了所有准备。 姜思依被推入产房，体格强健又严格遵医嘱的她几乎没有经受什么痛苦，三个小时后，姜思依顺利的剩下了两个小天使。有趣的是，两个小天使虽然只相差了两分钟，但刚好处在了农历新年的两端。 姜思依看着身侧两个肉包一样的女儿以及慈眉善目的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还不忘抽出目光看她的叶清平，心头软成一团，脑子也忽然就恢复了灵光。 “叶清平，还没起名字啊。”他们两个都破天荒第一次当父母，这么久都忘了要给孩子取名字，连小名都没有…… 同卵双生的姐妹，预计长得会很像，总得有个名字区别。 看着姜思依殷切的目光，叶清平顿了顿，开口，“姐姐叫姜温歌，妹妹你来起。” 姜思依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据叶母说，叶清平的本名本该是叶清歌，只是他身体太差，所以改了平字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温嘛，则是叶家的家谱上下一代就是“温”字辈。而“姜”……姜思依不由心头一暖，他最知道她对于哥哥逝去的执念。 姜思依略一沉吟，开口，“那妹妹就叫叶温念吧。” 她们，就是我们之间长长久久的思念。 —— 按照，姜思依和叶清平事业有成，如今又有了一对小天使，基本是人生赢家的节奏。 但生活也不总是一帆风顺的。 姜思依和叶清平再彼此相爱，互相理解，生活中也是存在意见不合争吵的时候的。不过大多数时候，两人都能做到就事论事，你来我往的去哄对方。 唯一一次大的争吵，是在圈圈，圆圆十个月的时候。圈圈，圆圆，是姜思依心血来潮起的小名，私底下也就一直叫了下来。 冬天正是流感爆发的高危时间，这年的滨州却是笼罩在了前所未有的流感恐惧之下，尤其是在小孩和老人等抵抗力较弱的人身上。 姜思依因为生了孩子，对儿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修完产假就一头扎进了儿科内。因为流感爆发，前来就诊的孩子太多，即便是仁和这样的私立医院也人头攒动。 姜思依只能是继续加班。 对此，叶清平是不愿意的。 他不是不支持老婆工作，但是这场流感隐约有着控制不住的趋势，万一姜思依被感染，让家里的两个丫头长时间看不到亲妈…… 姜思依哄了又哄，“老公，我一想到万一生病的是咱们家宝贝，那我得多着急啊。这会医院太忙了，我怎么能这个时候当逃兵休假呢。女儿就交给你照顾了。” 结果姜思依去了没两天，就传出发烧晕倒在了办公室，然后被隔离的消息。 之所以她被隔离，是因为姜思依接触的孩子中有一诊确立病毒性眼中感染者。保险起见，所有的接触医护人员都要被隔离，而姜思依好巧不巧的发烧，更成了重点隔离对象。 大半个月过后，姜思依高烧退掉，基本可以确定警报解除，叶清平带着孩子来看她。 隔着玻璃门，姜思依就瞧着叶清平从婴儿车里抱出来两个肉团子一左一右扣在自己腰间，两个娃一看见姜思依就挣扎着要往她身上爬。 姜思依心头这才开始后怕。 等保姆把孩子抱走，姜思依耷拉着头，思索着如何对叶清平道歉。还没开口，就听到叶清平带着委屈的声音，“老婆，不光孩子们，我也想你。” 姜思依忽然就觉得春风一荡，她得好好补偿某人了。 …… 生活总时不时的意外横生，偶尔还会一地鸡毛乱七八糟，还好他们有彼此携手，跌跌撞撞却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 番外六这是生活 正如此刻，叶氏召开季度会议，整个叶氏集团以及下面分公司说得上话的大大小小的领导坐满了会议室。这会议，是对上一季度的表彰，也是对于下一季度的方向规划，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位副总裁站定自若，慷慨激昂的带领着所有人回顾了一些前段时间取得进步，并提出了一些大胆的想法。在座的众人有赞同，也有暗暗不认同的，因为涉及面太大，就需要叶清平这个最高领导者来做出决定。 而当所有人将注意力放在叶清平身上时，却发现他垂着眼眸，一动不动的倚在椅子上。 这是同意了，还是…… 陈迪坐在叶清平身后，本在专心的记录着会议重点，忽然的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安静，陈迪也偏头看向叶清平，却发现耳边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就跟，睡着了一样…… 陈迪满头的黑线，不着痕迹的拉近了和叶清平的距离，推了推他。 “这件事，押后再议，继续。” 叶清平睁开眼眸，神色自然的扔出去一句话。会议得以继续。 —— 陈迪整理好会议纪要，敲门进入叶清平办公室。 “先放下，我回头再看。你先叫人帮我订个酒店，房间隔音要好。” “现在吗？”陈迪看着窗外咸鸭蛋的挂在半空的太阳，有些不解，这再过几个小时就到下班时间了，按照惯例叶清平应该按时按点下班，回家陪老婆才对啊。忽然要订酒店，还要隔音性好…… 陈迪心头升起一股奇异的念头，难道叶总也和那些愚蠢恶心的男人一样，趁着妻子怀孕，跑出去风流吗？ 陈迪只是一瞬间的滞愣，也被叶清平看了出来。 他无奈的摊手，“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而已。” 叶清平扶着额头，随着月份大起来，姜思依整个人变笨重了不说，连呼吸声也打了起来。他心怀妻子和孩子，无时不刻不提心吊胆的，稍稍有些动静就会惊醒。 时间长了，他睡眠质量是越来越差。 昨晚姜思依莫名失眠，他也只好不睡和她一起完成亲子活动——讲故事。 结果，刚刚在会议上，听着副总裁一环扣一环又抑扬顿挫的声音，就跟听了催眠曲一样，一不留神的睡了过去。如果不是陈迪机灵，及时叫醒了他，那他大概是会靠在椅子上，一觉睡到会议结束。 陈迪压低了声音笑了笑，连忙出去订酒店去了。 —— 姜思依扶着腰，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下楼却发现这个时间本该在厨房煮晚饭的叶清平不见踪影。上上下下找了一通，还是不见人影。 当人忽然醒过来，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莫名就会有种被世界跑去的虚妄感。 姜思依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叶清平拎着东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怀孕的妻子满脸遍布泪痕，可怜兮兮的窝在沙发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着。 “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怀孕大腹便便，身材皮肤一起变差，所以移情别恋了。” 这指责一出，叶清平吓得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冤枉啊。 叶清平赶紧过来搂着人开始哄，细细解释了自己的行踪，也顾不上在会议室睡着这种事说出来丢人，一五一十的解释了。 “哦，那你就是嫌我吵，所以你睡不好。” 叶清平：“……”这不是强词夺理嘛。 姜思依看他满眼的讨好和委屈，噗嗤一声终于笑了出来。她当然相信叶清平的人品，但怀孕后的激素变化，真的由不得她控制啊。没人招惹她，她就是看了王子公主幸福生活的童话都能莫名情绪波动，严重的就是哭一场。 想到这里，姜思依也有点不好意思。 到了晚上睡觉，她就主动提出让叶清平去睡隔壁客房。她晚上睡不好，大可以白天接着心头轻松的补觉，但叶清平不行啊。 明天的会议还要继续开，叶清平思虑再三，决定先陪了她睡觉，再自己出去。 知晓他心思，姜思依很体贴的装睡着。 但叶清平一走，她又彻底的睡不着觉了，翻来滚去的就是睡不着，慢慢的她的思绪就开始飘飞，姜思依回想起看过的医学资料里生孩子那血肉横飞的场面，越来越害怕。 姜思依只好扭捏着敲响了客房的门。 是吧，怀孕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还不是大家一起闹出的人命，叶清平就得和她一起承受着。 叶清平苦笑一声，认命的把人搂在怀里，安抚地拍着她后背哄姜思依睡觉。 至此，叶清平就养成了晚上先哄姜思依睡觉，然后自己再抓紧时间隔壁补一觉，然后在姜思依醒来之前返回卧室搂着她的作息。 这样的事情，持续到了年下，姜思依已经怀孕九个月出头了。 也许是自己正在孕育着生命，姜思依越来越理解叶母对于叶清平眼珠子一般的爱护之情。这样合家团聚的日子，姜思依主动提出和叶清平一起去看看叶母。 姜思依有孕的消息当然是瞒不住叶母的，当然了他也没有刻意去隐瞒。但因为过往，叶清平并没有同意叶母来看姜思依的提议。叶母对于这两个孩子的一切消息，都来自于大姐叶清欢的转述。 此刻，姜思依主动提出前去，叶清平内心也是欢喜的。 叶母激动都写在了脸上，坐在餐桌前颇有些如坐针毡的紧张感，好几次夹菜都掉在了盘子里。 到底谁是婆婆，谁是儿媳了…… 姜思依被人儿子伺候着吃了东西，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份不自在，在叶母从楼顶拿下来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镯子时更为明显。 “这是清平他奶奶留给我的，叫我传下去的，你收好了。” 姜思依脸色微变，她只是想着大过年的，陪着叶清平来看看叶母，可没说要做他们叶家的儿媳妇啊，这不是又把自己推到复杂的关系中去了嘛。 转念一想，想反驳也没话反驳啊。 她这大着肚子，怀着人的孙女，还是两个来，怎么看都像是主动送上门要做儿媳妇的。 “没有逼着你们结婚的意思。我是想着，清平这辈子除了你，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所以你收着传给他孩子就是了。” 叶母这么一说，姜思依又觉着自己小人之心了。 从叶家出来，叶清平特意带着姜思依来放烟花。特殊的惯例，换了个人陪她，姜思依心头想起哥哥，只觉得一阵的温暖。 当手里的烟花棒燃尽的时候，姜思依转过身来说，“叶清平，我们还是去领个证吧。” 不然回头孩子生出来了，明明是爱情结晶，还成了非婚生子了，上户口都是问题了。 想着孩子，姜思依就觉得胯下一阵的痛感袭来。 准备良久的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是宫缩了。 “叶清平，叶清平，医院，去医院，我要生了大概。” —— 尽管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但因为双胞胎多有早产的缘故，叶清平几乎是提前一个月就让人做好了所有准备。 姜思依被推入产房，体格强健又严格遵医嘱的她几乎没有经受什么痛苦，三个小时后，姜思依顺利的剩下了两个小天使。有趣的是，两个小天使虽然只相差了两分钟，但刚好处在了农历新年的两端。 姜思依看着身侧两个肉包一样的女儿以及慈眉善目的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还不忘抽出目光看她的叶清平，心头软成一团，脑子也忽然就恢复了灵光。 “叶清平，还没起名字啊。”他们两个都破天荒第一次当父母，这么久都忘了要给孩子取名字，连小名都没有…… 同卵双生的姐妹，预计长得会很像，总得有个名字区别。 看着姜思依殷切的目光，叶清平顿了顿，开口，“姐姐叫姜温歌，妹妹你来起。” 姜思依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据叶母说，叶清平的本名本该是叶清歌，只是他身体太差，所以改了平字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温嘛，则是叶家的家谱上下一代就是“温”字辈。而“姜”……姜思依不由心头一暖，他最知道她对于哥哥逝去的执念。 姜思依略一沉吟，开口，“那妹妹就叫叶温念吧。” 她们，就是我们之间长长久久的思念。 —— 按照，姜思依和叶清平事业有成，如今又有了一对小天使，基本是人生赢家的节奏。 但生活也不总是一帆风顺的。 姜思依和叶清平再彼此相爱，互相理解，生活中也是存在意见不合争吵的时候的。不过大多数时候，两人都能做到就事论事，你来我往的去哄对方。 唯一一次大的争吵，是在圈圈，圆圆十个月的时候。圈圈，圆圆，是姜思依心血来潮起的小名，私底下也就一直叫了下来。 冬天正是流感爆发的高危时间，这年的滨州却是笼罩在了前所未有的流感恐惧之下，尤其是在小孩和老人等抵抗力较弱的人身上。 姜思依因为生了孩子，对儿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修完产假就一头扎进了儿科内。因为流感爆发，前来就诊的孩子太多，即便是仁和这样的私立医院也人头攒动。 姜思依只能是继续加班。 对此，叶清平是不愿意的。 他不是不支持老婆工作，但是这场流感隐约有着控制不住的趋势，万一姜思依被感染，让家里的两个丫头长时间看不到亲妈…… 姜思依哄了又哄，“老公，我一想到万一生病的是咱们家宝贝，那我得多着急啊。这会医院太忙了，我怎么能这个时候当逃兵休假呢。女儿就交给你照顾了。” 结果姜思依去了没两天，就传出发烧晕倒在了办公室，然后被隔离的消息。 之所以她被隔离，是因为姜思依接触的孩子中有一诊确立病毒性眼中感染者。保险起见，所有的接触医护人员都要被隔离，而姜思依好巧不巧的发烧，更成了重点隔离对象。 大半个月过后，姜思依高烧退掉，基本可以确定警报解除，叶清平带着孩子来看她。 隔着玻璃门，姜思依就瞧着叶清平从婴儿车里抱出来两个肉团子一左一右扣在自己腰间，两个娃一看见姜思依就挣扎着要往她身上爬。 姜思依心头这才开始后怕。 等保姆把孩子抱走，姜思依耷拉着头，思索着如何对叶清平道歉。还没开口，就听到叶清平带着委屈的声音，“老婆，不光孩子们，我也想你。” 姜思依忽然就觉得春风一荡，她得好好补偿某人了。 …… 生活总时不时的意外横生，偶尔还会一地鸡毛乱七八糟，还好他们有彼此携手，跌跌撞撞却坚定不移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