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妻途:首席前夫不好当》 第1章 苦逼的人生 “嘭!”钱朵莱将门狠狠地关上,然后甩甩自己的一头短发,大步朝外走。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累了,她就坐在公寓附近广场的木椅子上休息,她将身子斜倚在木椅的扶手上,茫然地看着广场。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很多人早已经下班了。橙色的夕阳在高大建筑物的罅隙间隐隐灭灭,空气中早就没有了中午时的燥热。橙色的光线洒在广场上,照的人脸上一片橙色的安详,幸福洋溢。 有些小孩穿着滑冰鞋围绕着广场中间的那座雕像来回滑着,笑声不绝于耳。她想起了程熙杰,她直起身子,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拿出手机。 看着红漆破损的手机,她愣了一下,手指抚上手机的边缘,有着粗糙的触感。翻开那个熟悉的家庭号码,刚拨通,听到电话里头传出来的“嘟嘟”声,她想起今天是周三,还不是她看望熙杰的日子。她最终选择了挂断电话。 渐渐地,也有一些老人欢笑着聚集起来。过了一会儿,广场上响起了一阵音乐,老人都开始随着音乐起舞。钱朵莱看着那群老人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她却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偏开视线,夕阳的余光直射进她那张略显疲惫的脸,额头中间隐隐有股刺痛的疼,让她一直隐藏在眼眶后面的泪水在打转。 她一直都不曾渴望自己能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她只要有个人能陪她相伴到老,携手走到生命的终结就已经很好了。中国人民都在奔小康了,全世界都开始以和平与发展为首要目的了,可是她就是那个害群之马,因为她活了二十八年就没觉得自己幸福过。错了!是遇到程言漠就从来没有幸福过! 如果有人问她,你最讨厌谁? 钱朵莱会毫不犹豫地说:“程言漠。” 错了!应该是谁要是问她最恨谁? 她会毫不犹豫地答道:“程言漠。”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钱朵莱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任由音乐响起。响了五分钟,终于停了。过了一秒钟,手机又开始响起音乐。接连响了三次,手机终于不再响了。 这是钱朵莱早就预料到的事,她想过不了几分钟,她的手机将会收到一条短信。果然,手机又“滴滴”地响了。 钱朵莱打开手机一看,上面就简单的几个字。 “不想以后见不到熙杰就接电话。” 钱朵莱看到这几个字一下子就火了,她调出来电记录,回拨了那个号码,电话刚一接通,钱朵莱就冲着电话那头骂去:“程、言、漠,我操你爸!”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夫妻情分了,其实她早该不顾的,程言漠那么对她,她有什么必要还对他好脸色。 电话那头只是沉默,正当钱朵莱不耐烦地决定再爆一句粗口,然后潇洒地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出声了。是一个男声,带有磁性的男声,也是钱朵莱听到想吐的男声。 电话那头先是发出一丝轻蔑的笑声,然后说道:“呵!你拿什么操?” 钱朵莱被他回的顿时语塞,气得脸颊通红,好像在程言漠面前,她永远只能吃瘪!她暴躁地狠狠耙了几下头发,激动地说:“程言漠,你别他妈无耻!” 过了一会,程言漠的声音又传来了,钱朵莱不用想也知道,程言漠此刻一定又是那副讥讽的表情。她听到他说:“我无耻?是谁贪图我的钱要嫁给我这个无耻之徒的?还有,你想当我妈,还得问我你够不够格。” 钱朵莱被程言漠羞辱地说不出半句话,嘴巴张张合合。不管她多么用力,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胸口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她不吐不快。最后她狠狠地合上手机,将它丢进包里。 然后看着广场上那些跳舞的老年男女,看着看着,她胸口就发堵,眼睛酸胀,额头的青筋凸凸地跳动着,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往外冒。 她想如果她爸妈还在,他们也会像这群老年人一样在广场上跳舞,然后安度晚年;她想如果她爸妈还在,她受人欺负了,就不用忍气吞声了;她想如果她爸妈还在,她受委屈了,还能有个避风的港湾。 可是他妈的如果永远都只是如果,要是没遇到程言漠,那么她一切都认了,可是现在她突然就对世界绝望了。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以前她天真地以为有程言漠的地方就是她的家,现在想想,这不过是她给自己的不安全感找得一个借口罢了。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墨蓝色的天空繁星点点。广场上的人渐渐都已散去,就像是在电影院看一部电影,刚开始的时候,人一点点变多,整个电影院都热闹非凡。可是电影终究要散场,屏幕熄了,观众走了,密集的空气一下子就被抽离了,只剩下钱朵莱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广场上的木椅上静静发呆。 昏黄的路灯亮起来的时候,钱朵莱才离开广场,然后拦了一辆计程车去了墓地。可是墓地早已经关了门,所以她让出租车司机在墓地绕了一圈,然后往回走。 刚围绕墓地转了一圈,司机就问:“小姐,请问你还要去哪?” 钱朵莱坐在后排的座位上,身子向后倚靠,头向上仰着,眼睛微闭,任由窗外夜色下的霓虹向后退,划出一道道朦胧的彩带。她感觉全身都疲惫不堪,好像刚结束了一场时日长久的战争一样。过了半晌,她才有些疲累地说:“随便,到处逛逛吧。” 除掉她住在程家大宅的六年,钱朵莱活了二十二年,还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天知道这是计程车,要是绕上几个小时下来,那红色毛爷爷都要投资出去好几张。可是她今天想奢侈一会,虽然她已经不是程太太了,但是谁说他程言漠能过上流社会,就不准她享受下小资本的滋味? 第2章 仅剩的那点美好 虽然她跟程言漠已经离婚了半年,但是每次想到程言漠向她求婚的那天,她的心都会忍不住甜一下,一股股的暖流在体内流窜。那段时光估计是钱朵莱苦逼的人生里唯一值得回忆的暖色调。 那年钱朵莱才二十二岁,即将大学毕业,她和程言漠交往了一年。程言漠已经在自己家族企业上班了,而她当时正忙着赶毕业论文。 那天医院的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她接通后,医院里却通知她,钱志南先生出车祸,正在抢救,希望她去一趟,签一下手术保证书。 她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了一天一夜,最后主治医生却告诉她,抢救无效,死亡。 那六个字对于旁人来说,只是这世上又少了一个人罢了,可是对于钱朵莱来说,就等于失去了一个家。她从小就失去母亲,是她父亲既当爹又当妈地将她抚养长大。 她跟程言漠说以后等她毕业之后有钱了,一定要找个好一点的公寓,最好附近有个小广场,这样早晨的时候,她爸爸就能去那里练练太极拳,晚上能和同龄人跳跳舞。可是医生的六个字让她所有的幻想都成了泡影。 当时她的身子就支撑不住地倒在了一旁,正好被赶过来的程言漠扶住了。虽然过了六年,但是钱朵莱还记得那天程言漠的胸膛是最温暖的,将她冰冷的心一团团围住,让她坚定拥着自己的男人将会是此生的唯一。 程言漠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手指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柔声地说:“不哭,我在。” 然后他从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红盒子,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了下按钮,盒盖瞬间就打开了,里面插着一枚雕工精美的钻石戒指。小巧的雕花钻石在医院冷清的白光照射下,泛着耀眼而温暖的光芒。 程言漠站在钱朵莱面前,单膝慢慢地弯曲,最后他单膝下跪,将红色盒子举到钱朵莱的面前。他墨黑的眸子像是一汪深潭,好像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他的眸子里闪着深深浅浅的光芒,晃来晃去,晃得钱朵莱春心荡漾,她的眼底一片潮湿。程言漠一字一句,带着浓厚的感情对钱朵莱说道:“这枚戒指放在我口袋已经两个月了,你可以替我保管此后一生吗?” 没有鲜花,没有美酒,没有烛光晚餐,甚至没有一句:“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程言漠的求婚没有电视剧里该有的场景,有的只是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和病患,以及从各个方向投来的诧异和羡慕的眼光。 钱朵莱记得那天阳光明媚,六月的夏天,炽热的白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没有开空调的走廊上,空气中涌浮着一股股热潮,一颗颗汗珠从程言漠光洁而饱满的额头顺着高挺的鼻梁下滑,就像是在描绘一幅素描一般,缓缓而过。 而程言漠就那么执着地跪在钱朵莱面前,黑眸里盛满期待。时间在这走廊上悄然流逝,他眼中执着的等待,暖她心田。当程言漠在听见钱朵莱说道“我愿意”的时候,他的眉角眼梢都笑了,他本就俊朗的脸庞更是增加了几分迷人之色。白色的牙齿在钱朵莱面前晃动着,一直晃到钱朵莱的心里。她仿佛看见了狭窄的走廊上开出了一簇簇粉色的花朵,那是充满甜蜜的颜色。 那时的钱朵莱坚信爱情可以让一切都成永远,即便没有浪漫的求婚,没有甜言蜜语做前奏,但是只要彼此相爱,什么都是过眼云烟,她想即便是世界末日到来,他也会牵着自己的手,不离不弃。 程言漠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那枚戒指,然后低头看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他淡薄而性感的嘴唇微扬,俯身轻轻地在她无名指上落下一吻,像是宣誓又像是承诺一般:“以后你的幸福将由我全程赞助,只要有我在,我就会给你一个独一无二的家。幸福此生,消你苦忧。” 那一天,钱朵莱第一次为一个人哭了,为一个男人哭了,为一个她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哭了。不为他那刻的柔情,不为他那刻凝视她泛着柔光的眼神,不为他那充满爱惜、轻如羽毛的吻,只为不善甜言蜜语的他嘴里的那句:幸福此生,消你苦忧。 二十二岁的她,坚信着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直到生命的尽头,只要她微微抬一下头,就能对上他低头俯视的眼眸中浓浓的爱意。 可是六年后的钱朵莱每每想起这件事,甜蜜过后,就会咬牙切齿地骂自己:我他妈要是再多长只眼睛,当时就会睁眼看清楚,不会被程言漠的花言巧语骗了! 钱朵莱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下五楼的窗户,黑漆漆的一片。她站在楼下望着那个漆黑的窗户好久,而今时今日,她却还在奢望那扇窗户后面会有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正望着自己,然后起身下楼来接她。 钱朵莱坐上电梯直上五楼,打开门的时候,她将手机打开,借着手机的灯光找拖鞋。 “蹭!” 整个室内的灯光一下子就亮了,钱朵莱适应了黑暗,一时无法适应强烈的光线照射,条件反射地用手挡住了眼睛。 “你去哪了?” 钱朵莱想也没想,声音就冷了下来,说:“你管不着。” 钱朵莱放下手,看见程言漠站在她不远处,修长高大的身子斜倚在门框边,双手抱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两只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过了一会,他嘴角上扬,冷笑道:“的确管不着,毕竟你不是我的谁。只是你下午在电话里不是说要走么,怎么又回来了?舍不得那点租金?” 不知为何程言漠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的心像针扎,大片大片的屈辱感像泛滥的潮水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她看似坚强的心。 钱朵莱咬了咬嘴唇,瞪着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点都不受伤。她轻哼了一声,说:“是啊。我宁愿把钱丢进海里,也不想让你占到一丁点的便宜。” 第3章 忍受久了也会觉得累 程言漠看着她倔强的脸,从门框上直起身子,走到她面前,嘴角又露出他一贯的嘲笑:“你认为我会在乎你那么点微不足道的钱吗?小市民就是小市民,所以熏陶了六年,还是染不上一点上流社会的气息。” 钱朵莱早已经习惯他的冷嘲热讽,但是心里却还是像是被鞭打过后的抽痛。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透明的指甲陷进手心,一阵阵的刺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她鼓足勇气地问他:“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程言漠毫不犹豫地答道:“不是。” 钱朵莱又问:“你是不是很厌恶我?” “不是。” “那你是不是很恨我?” “不是。” “我是不是跟你们家有仇?” “不是。” “那你还爱我吗?” “不爱。” 其实钱朵莱问了那么多,最在意的答案也只有最后一句。当她听见他毫不犹豫说“不爱”的时候,她终于崩溃了,胸膛里就像是被泼了硫酸一般,有着腐蚀般的灼痛,还有强烈的酸涩。 她强逼着眼泪倒流回去,一步上前,揪住程言漠的领带,像是一头暴怒的母狮子,张开她的大嘴,冲程言漠吼道:“既然对我比陌生人还要无情,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你是不是犯贱!” 程言漠嘴角轻扯了一下,缓缓地从西装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块黑白格子手帕,擦着脸上的唾沫,然后将手帕嫌恶地丢到一旁,他的眼里是对钱朵莱深深的不屑:“跟我生活了快六年,居然还这么不讲卫生。你很脏,知道吗?” 语毕,他伸手狠狠地从钱朵莱的手中拽回自己的领带,然后一扯,领带瞬间就从衬衣上滑了下来,他一扬手,领带又准确无误地落进了沙发旁边的垃圾篓里。 钱朵莱看了看丢在垃圾篓里的领带,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受伤。她回头冲着程言漠笑道:“是啊,你现在才发现我很脏啊。难为你跟着我委屈了七年才发现呐。” 程言漠转了下身子,侧身对着她,视线落在窗外的万家灯火中,一个个窗户里投射出来的黄色灯光,看起来好温暖。与这间白光照射下的公寓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他的声音比这间公寓更加冰冷,毫无半点人情味,他说:“你要搞清楚,不是我出现在你面前,而是你出现在我面前。” 程言漠又转回身子,望着钱朵莱,黑色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扬起嘴角问道:“到底是谁在犯贱?恩哼?” 钱朵莱的身子僵在原地,头微微下垂,一股难堪让她的心被狠狠剜了一刀,眸子里就如同窗外的黑夜一般暗沉无光。程言漠离开前又看了她一眼,“若是讨厌我,大可以搬走,没人留着你。” 说完,一声关门声响彻在整间公寓里。钱朵莱的身子随着那声沉重的关门声慢慢瘫软在地上。是啊,程言漠没有说错,她有什么资格说他,犯贱的明明就是她自己!她明明讨厌这个男子深入到骨髓,可是却还是恬不知耻地出现在他面前! 一想到这儿,她就后悔,悔得肠子发青,嗓子发炎! 半年前,程言漠拿着一张离婚协议书出现在她面前,宣告结束他们长达六年貌合神离的婚姻。离婚的时候,她这个程太太理所应当地搬离程家大宅,不过程言漠也算是懂得“一日夫妻百日恩”,给了她一笔费用。 可是她被程言漠的背叛给气糊涂了,她当时就将那一张支票甩到程言漠的脸上,说道:“我钱朵莱他妈再爱钱,也不要你姓程的钱!你以为你算个什么毛球!劳资没你一样能活得很好!” 她离开程家大宅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当初大学还没毕业,父亲就死了。父亲葬礼的所有开销都是程言漠承担的。后来毕业了,她这个程太太就理所应当地住进了程家大宅,过上了贵妇人的生活。所以离婚后的她相当于是净身出户。 她打开自己的钱包夹,里面就只剩下几千块钱。她只得拿着这些钱忙着找房子,好不容易找到一间离市中心比较近而且比其他地方的房租都要便宜的房子,可是房东要求付上一年的房租费。能在市中心附近找到房租这么便宜的房子实在是很难得,所以当天她就跟房东签了合同,付了全年房租。 钱朵莱要是知道后来的事,她宁愿去住桥洞,住地下室,也不会傻不拉几地签那份合同。她签了合同第二天,以前的那个房东竟然告诉她公寓转让给另一个人了,而让钱朵莱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新房东就是自己的前夫程言漠,光是想想都会让钱朵莱觉得滑稽。 钱朵莱看见程言漠的身影从前房东的身后走出来的时候,钱朵莱就有一个冲动,恨不得抢回付给前房东的房租,然后跑到街上去买彩票!她宁愿把自己所剩无几的钱浪费在彩票里,也不愿给程言漠。因为彩票至少会给自己一个希望,一个中百万大奖的希望,而程言漠给自己的却只有冷嘲热讽和玩弄。 可是在程言漠嘴角上扬,晃动着手中合同的时候,说道:“若是后悔,你要走,我绝不拦你。” 她看见程言漠阴险狡诈的脸,她就火大,一火大,她就跟个孙子似的站在那里,甘愿做了程言漠的房客。 现在程言漠说她犯贱真是一点都没有错,其实这半年来,程言漠丝毫没有像小说里写的,对她这个前妻还有一丝情谊,反而程言漠不只一次说她可以离开,他不会挽留。 可是怎么办,她就是贱啊!她舍不得自己一年的房租费打了水漂,她不肯让讨厌的程言漠占了便宜啊,所以她死皮白赖地要住在这间公寓里,直到一年满为止。为了钱,她忍气吞声,忍受着前夫加现任房东的冷嘲热讽,忍受着前夫和他们婚姻的小三成天出双入对。到头来她才发现忍受了半年,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第4章 开始新的生活 昨天她回到家,无意间看到程言漠的房门没有关,她怕程言漠回来,会误解她进去了他房间,到时他房间要是少了什么东西,赖在她身上,她就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了。 所以作为程言漠的室友加房客,她特别好心地替他关上房门。可是走近房门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他床上放着一个女人的内衣,那时她半年来的忍心吞声一下子就爆发了。 她忍着满腔怒火,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熟练地按了一连串的数字,等到那边电话一接通,她就愤怒地嚷道:“程言漠!你还真是够无耻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许是程言漠一接电话就被骂,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几秒钟,程言漠见会议室里的职员都看向他,他眉头不悦地皱了一下,职员们立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埋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文件。 程言漠起身,走到会议室的走廊上,语气有些刻意压低的冷:“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你怎么着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有伤风化,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程言漠沉思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会议室,有些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钱朵莱不再去看床上的那件内衣,“嘭”地一声狠狠地关上程言漠的房门,然后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说:“程先生,请你偶尔顾及一下我这个女室友,你女朋友的内衣之内的东西,请你别乱放!” 程言漠先是一愣,然后会意地轻扯嘴角,可是深邃的黑眸里却无半点笑意,声音依旧是一贯的冷淡:“我和我女朋友怎么样是我们的事,钱小姐你管不着吧。我说了,如果忍受不了,你可以走人。” “你!”钱朵莱气得舌头打结,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再吐出第二个字。 程言漠像是早已经猜出来她已经气得不轻了,他继续火上浇油道:“但是按照合同的规定,租金不退。” 钱朵莱气得快要吐血了,眼睛也有些酸胀难受,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掉落出来了,她狠狠地揉了几下眼睛。待到她胸口的那股气顺了下去,她才有些微喘地说道:“好,程言漠,你有种!我走!” 不等程言漠再说话,她就快速地将手机挂断了!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她忍受了他六年的冷嘲热讽,已经彻底地够了!她是人,被人嘲讽,她也会难受,会难堪! 她学生时代老是听见别人说婚姻是女人的坟墓。当时她一点都不相信,她甚至还嘲笑那些女人是见不得别人幸福,所以故意吓唬她们这些未婚女性。 她想就算是坟墓,她家的程言漠也会给她一个世上最华丽、最幸福的坟墓。程言漠对她那么好,让她简直就快成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他怎么忍心给她一个坟墓呢? 可是如今她却开始嘲笑自己的年少无知,自己就这么傻不拉几地跳进了程言漠为她挖掘的坟墓,葬送了自己的青春。就连她为程家生下孩子的那天,程言漠都说:“你没有理由怪我贬低你,怪只怪你太傻。有人说婚姻是坟墓,你就该信的。” 钱朵莱七点多就醒了,她一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这期间她在房里听见程言漠起床,听见他接了个电话,听见他朗朗的笑声,以及叫“依依”时的温柔,这些都让钱朵莱的心备受煎熬。 在钱朵莱的记忆中,自从她生下程熙杰之后,程言漠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甚至婚后他若是愿意同她说上几句话,都会让她觉得是莫大的福气。现在想想才觉得自己过去的六年活得是有多卑微,难怪像程言漠这样的天之骄子都不愿正眼看她。 听到程言漠关门的声音,钱朵莱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白色的碎花枕头已经有着几块深深浅浅的水渍印。她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床中间,就像是一个缩头缩尾只剩下龟壳的乌龟。 每当她觉得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她就会将自己整个身子挤成一团取暖。她和程言漠谈恋爱那会,见到钱朵莱这样,他总会从身后将她紧紧搂住,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怕,我在。” 十点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她探出一只手,伸到床头柜上,移动着手指,随处探寻着手机的位置。她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会,才按了接听键:“喂,你是哪位?” “您好,请问您是钱朵莱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声音很是清脆动听,钱朵莱本来有些烦躁的心情一下子就消失了,语气也和善了一些。 “恩,我是。请问您是——” “你好,钱朵莱小姐,我是华银集团人事部的,我是来告诉您,您的面试通过了。如果可以,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恩?”钱朵莱顿了一下,然后有些激动地说道:“好!好!我明天一定准时到!” 其实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应聘这家华银集团。当初她嫁给程言漠的时候,程言漠虽然对她各种不满,但是为了他的面子,还是会给她一张卡,卡里面永远都会有足够的钱供她玩乐,她那时根本就不用工作。从程家大宅出来的时候,她瞬间就成了无经济来源的无业游民。 她找了很多家公司,总是以她无任何工作经验为由婉拒了她,好不容易在酒店找了一份工作,后来在酒店碰到前来用餐的程言漠,酒店经理便知道她是程言漠的前妻,第二天就委婉地辞退了她。 钱朵莱本来就对程言漠有恨,现在更是恨得抓狂!她没想到她跟程言漠离婚了,她还是会受到他的残忍波及。她一气之下就去应聘了程言漠的商业劲敌——华银集团。她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得到华银集团老总的赏识,让她的职位一路往上爬,最后搞垮程言漠的豪盛集团,将他彻底地踩在脚下。 第5章 倒胃口的早餐 不过那些终究是幻想,没想到过了一周,她竟然真的被录用了!她一直暗骂老天爷的不公平,这一刻她觉得老天开始眷顾她了,让她心想事成。 为了迎接明天的上班生活,钱朵莱特地花血本去大型商场买了几套职业装。到了晚上,看着自己满载而归,她早上被程言漠搞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难怪别人都说只有购物才能消除女人的不安全感和坏心情。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她刚进门的时候,程言漠刚好一面打着领带一面拿起沙发上的公文包,看来晚上又有应酬。听见门口的声音,他深邃的黑眸微微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钱朵莱手中的几个购物袋上。 他嘴角上扬,无声的冷笑,说:“怎么,开始着急把自己嫁出去了?” 钱朵莱今天心情好,所以并不打算和他抬杠,转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可是刚越过程言漠身边,就被他握住了手腕。 “呵!有了新欢,连旧爱都懒得搭理了?” 又是一成不变的嘲笑!程言漠对她唯一的态度就只有嘲笑吧。 钱朵莱闭上眼,紧抿嘴唇,极力让自己升起来的怒火压下去。她睁眼低眸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然后又抬眸看着身侧的程言漠,淡淡地提醒他:“程先生,你这样做就不怕你的女朋友看见生气吗?” 程言漠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你倒是很关心我这个前夫?” 钱朵莱浅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话说道:“当然,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曾经让我过上了挥金如土的奢侈日子,你不念旧情,我还得念旧恩呢。” 程言漠嘴角收拢,他深邃的眸子里好像正在酝酿着狂风暴雨一般,变得更加暗沉,他看了她很久,才收回自己的手,冷然道:“若是这样,就尽早搬出去。” 钱朵莱愣了一下,等她回神的时候,程言漠早已经拿起公文包出去了。听到沉重的关门声,她身子也忍不住震了一下。 这样?钱朵莱过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然后低头瞅着自己两手的购物袋,原来他以为自己买这些贵衣服是为了结婚用的? 就算她结婚,关他什么事,他生哪门子气?不过不管他生哪门子气,钱朵莱都不会认为他是在吃醋。因为她记得,一直都记得,他说过他不爱她的。所以钱朵莱知道程言漠向来就占有欲很强,而且自尊心很强,看见自己丢弃的女人还有人要,他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第二天钱朵莱很早就起床了,她为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还特地替程言漠做了一份。她和程言漠在一起快七年,生活在一起也快六年了,所以她知道程言漠很多改不掉的习惯,比如说他早餐不喝牛奶,只喝咖啡,还是黑咖啡,而且他最讨厌的就是甜食。 她记得他们在学校交往的那会,她生日的时候,他都会给她买很大一个蛋糕,全是奶油的那种。而她明知道他不爱吃甜食,但是每次都会恶作剧地强迫他吃奶油。虽然他当时紧皱眉头,表现出极其的不愿意,但是还是乖乖地张开嘴吃掉她手上的奶油。当她问道好不好吃的时候,他也会抿抿嘴角,说:“好吃,就是太甜。” 不过他们结婚后,她就不敢再像谈恋爱那样放肆了,她甚至都疲于和他说话。因为她怕遇见他,就会被他的冷嘲热讽慢慢击退,然后躲在自己的保护壳里不愿出来。 钱朵莱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坐在餐桌上吃着面包,程言漠走进餐厅的时候,她还出乎意料地对他笑了,“我多做了份早餐,一起吃吧。” 程言漠愣了一下,高大的身子站在餐厅门边,迟迟没有坐到餐桌上,黑不见底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想干什么?” 钱朵莱见他一直没有动,而是像看怪物一样瞅着自己,她简直觉得好笑,看来他们婚后生活在一起的六年,她从来没对他好过,以至于他都产生婚姻多疑症了。 “我能干什么?放心,我没下毒。” 程言漠还是瞅着她没动,钱朵莱有些不满了。她挑挑眉,无所谓道:“我用了你的厨房,只不过是想感谢下你,多做了一份早餐,你不吃就算了。” 程言漠看了看她对面的那份早餐,白色瓷杯里还冒着热气,白色淡薄的热气缓缓地向上冒着。他走到她对面,将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然后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抬眸又开始打量起对面的她,今日的她化了淡妆,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简短的黑色短发乖顺地垂下,浑身上下都透漏着一股女性的成熟魅力。他嘴角抿了抿,不语。 钱朵莱感受到头顶上方炽热的目光,她不确定地抬起头,正好与程言漠的视线对视,程言漠先是一愣,然后撇开视线,脸上还有一丝没有完全退却的慌乱。 钱朵莱见他这样,笑道:“看我干什么?难不成离婚了半年又重新爱上我了?” 程言漠眼神一顿,看着她,然后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认为可能吗?” 钱朵莱无所谓的耸耸肩,就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般毫不在意,她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含糊不清地说:“估计没戏。” 程言漠看着她嘴角残留的奶酪,然后淡淡道:“知道就好。” 钱朵莱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伤痛,然后强装镇定,抬起头笑道:“一直都知道,不用你提醒。毕竟我也不可能再喜欢你。” 程言漠眼中有一丝兴趣:“然后呢?” “然后?”钱朵莱有些不解看着他,有点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你说不可能再喜欢我,然后呢?” 钱朵莱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然后我们就做对陌生人,和平共处一年吧。或者你退给我租金,我立刻卷铺盖走人。” 第6章 冤家路窄 程言漠沉默了,无声地咀嚼着手中的吐司,然后修长的手指端起瓷杯,喝了一口黑咖啡。他看了钱朵莱一眼,拿起一旁的餐巾纸,擦拭着嘴巴。 他将餐巾纸丢在桌上,身子向椅背靠着,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他说道:“既然是陌生人,我为何要给你钱?” 钱朵莱喝了一口牛奶,解释道:“我没说要你的钱。从我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天,我就没打算再拿你的钱。” 程言漠赞许地点点头:“你倒是挺有鼓骨气的。不过按照合同,你的租金是不退的。你现在要我还给你租金,这跟找我要钱有什么区别?” 钱朵莱顿时语塞,她被程言漠问得无话可说。是啊,她当初签合同的时候,看得很清楚,若是退房,一年租金概不退还。只是她当时没有想到她的房东会变成程言漠啊。 程言漠的黑眸扫视了一下她今日的穿着,然后露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表情,说:“看样子你现在应该找到工作了吧?既然如此,那点租金还会在意吗?不过我倒是很意外竟然还有公司愿意养一个毫无工作经验,甚至可以说的上还没真正踏入社会的闲人。” 钱朵莱终于有些生气了,她将手中的面包随手丢在碟子里。她为了上班的时候有个好心情,一直在隐忍着心中的怒火,但是程言漠总能轻易地挑起她的怒气。她看着程言漠那张淡漠而嚣张的俊脸,然后拿起桌上的牛奶猛往自己的嘴里灌,一边重重地将空杯子放在桌上,一边用手背擦拭着嘴角残留的牛奶渍,她瞪着他,说道:“你到底想干嘛?想吵架吗?” 程言漠不再看她,而是从椅子上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离开餐厅前,就留下一句话:“值得吗?” 钱朵莱“蹭”地一下从椅上站了起来,巨大的动静掀倒了她身后的椅子,椅子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冲着程言漠的背影咬牙切齿道:“程、言、漠!!” 程言漠的身子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拿起公文包径自朝玄关处走去,换鞋,关门,一气呵成。 钱朵莱一大早起来的好心情被程言漠一下子就搞没了,还害得她差点迟到。她赶到公司的时候,只剩下一分钟了。她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快关上了,只好认命地走到旁边的电梯口,抬头焦急地看着上面跳动的数字。突然那个快关上的电梯门,又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有人叫她:“钱小姐?” 钱朵莱有些惊讶在这个公司竟然还会遇到熟人。可是当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她心里不但没有老乡相见恨晚的感慨,反而升起一丝丝的反感。她迅速地转回头,假装没有看见电梯里的那个人。 电梯里的人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惊呼一声:“哎呀!还有一分钟了啦!你快进来啦!不然该迟到了啦!” 钱朵莱继续不理睬电梯里的人,眼睛死死地盯着头顶上还在跳动的红色数字,感觉快要将它们看穿似的。 “钱小姐,你没听到么?要是迟到了,你会被辞退的啦!快点啦!”电梯里的人拼命地向无动于衷的钱朵莱招手,替她干着急着,就好像被辞退的是自己一样。 钱朵莱一想到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而且打败程言漠的宏伟目标还没实现,她怎么可以再次被辞退,所以纵使万般不情愿,她还是走向了旁边的电梯。 电梯里的人见她进来,朝她友好地露出甜美的笑容,然后替她关上电梯门。待到电梯门完全合上,钱朵莱就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原来这个电梯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已。 钱朵莱伸出食指按了自己要到达的楼层,突然旁边一声惊呼:“哇!你跟我是同一层哎!” 钱朵莱抬眼看了旁边的人一眼,然后撇开视线,不去搭理她。 电梯里的人朝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然后甜美地带有点台湾腔调的声音在电梯里响起:“你好啦,钱小姐。我叫楚依依哦,你可以叫我依依啦。” 钱朵莱瞟了一眼面前白的跟棵葱似的手,然后视线落在前方的电梯门上,声音平淡地说道:“这个可以省了,我们见过的。” “对厚!”楚依依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顺势挠挠自己的脑勺。然后她乌黑明亮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又笑着问道:“钱小姐呀,我可以叫你朵莱么?” “不可以。”钱朵莱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楚依依的提议。 楚依依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快回绝自己,表情有些呆愣,然后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问:“为什么哦?” “因为我跟你不熟。”笑话!她堂堂的程少奶奶要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看起来类似于脑残又无害的小三儿插足,她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吗?她见到楚依依,没有像电视剧里的那些正牌夫人对小三大打出手,她已经算很给楚依依面子了。竟然还要她跟小三儿套近乎,这是在跟她开国际玩笑么? “哇塞!朵莱呀——” “钱小姐,谢谢。”钱朵莱很好心地提醒她,而且很明确地暗示她,她们不熟。何止是不熟,关系简直比纯净水还纯。 “好啦,好啦!钱小姐。你现在这个样子超酷的哎!就好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哦,太帅了啦!”楚依依双手握成拳头放在下巴处,侧身对着钱朵莱猛眨眼睛。 钱朵莱瞅了一下楚依依一脸花痴样,她用了六年的时间都想不透像程言漠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整天只会看偶像剧、看台言的脑残呢?到底是她魅力下降了,还是程言漠吃惯了山珍海味,倒恋上了野味的独特? 不过楚依依倒是说对了,她真的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但是绝不是偶像剧里的,而是类似于悲情戏里赚人眼泪的女主角。她想她要是去拍电视剧,绝对是真情流露,亲身试戏,她自己的整个人生就能写成一部悲情史书。 第7章 临死前也不忘想他 两岁死了妈,二十二岁死了爸,嫁给一个高富帅,过着人人羡慕的贵太太生活。还没在云端享受够,一张离婚协议书就让她摔了个狗吃屎,从此青春不再,自己倒成了黄霉穷,典型的黄脸婆+倒霉女+穷人。啧啧!钱朵莱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去当编剧或是演员真是可惜了。 楚依依还要说什么,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钱朵莱快速踏出电梯,径直拉过一个人,问了人事部的位置,然后朝那个方向走去。 她一推开人事部的玻璃门,就有一个年龄约莫二十五岁的年轻女子迎了上来,钱朵莱连忙报了自己的姓名。那个年轻女子说了句:“请稍等。” 那个女子的声音很甜美,好像就是昨天那个跟她通电话的女子。 年轻女子走进里面的一个办公室,过了几分钟,年轻女子走了出来,说:“钱小姐,经理请你进去。” 钱朵莱朝年轻女子笑了笑,然后走进办公室,黑色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子,酒红色的柔顺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额前梳得光亮整洁,看起来既干练又不失美丽。而这个美丽的年轻经理正埋头看着手中的文件。 钱朵莱看了看那个女子,又瞅了瞅自己,心中顿时升起一丝羞愧。那个经理貌似比她小几岁吧,人家那么年轻就坐上了人事部经理的位置,而她却还是个初入社会的待业人员。怪只怪她毕业后就将自己的青春以及未来全部奉献给了程言漠,谁知换来的不过是一纸离婚协议书罢了。 “你来了啊。” 闻声,钱朵莱抬起头,才发现那个经理正看着自己,她一想自己还没敲门就进来了,显得有些局促。 唐雪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走到一旁的沙发上,然后伸出手,说道:“坐吧。” “呃,好。”钱朵莱点点头,淡笑着坐下。 唐雪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水放到钱朵莱面前,示意她喝水。钱朵莱礼貌性地说了一声谢谢,拿起纸杯并不喝水,而是双手来回地搓着纸杯。 唐雪没有再说话,而是从上到下地打量她。钱朵莱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过了一会,唐雪才问道:“你叫钱朵莱?” “恩,是的。”钱朵莱为了缓和自己心里的紧张,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水。 唐雪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人事部经理,我叫唐雪。你的职位是公关部助理,到时公关部经理会带你熟悉工作流程的。” 从唐雪的办公室出来,钱朵莱被人带去认识公关部经理,可是当看见她的上司的时候,钱朵莱突然觉得老天真心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她的上司竟然是楚依依?! 楚依依倒是显得一点都不震惊,她上前握住钱朵莱的手,笑眯眯地说:“是不是很惊讶呀?其实不瞒你说哦,昨天唐经理通知我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哦。刚刚在电梯里本来是要跟你提前说的啦,但是我见到你太高兴了,就给忘了啦。呵呵。。。” 该怎么形容此刻钱朵莱的心情呢?震惊?荒谬?难以置信?做梦?反正什么词语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要是知道楚依依是她上司,她宁愿去洗马桶,做清洁工,也不会来这个公司的。 但是转念一想,她缺钱啊,她要钱啊,这个公司的薪水很高,而且是程言漠的劲敌,指不定哪天她就有机会扳倒程言漠也说不定啊。 所以她从楚依依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用极其官方的语气说道:“楚经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楚依依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哎呦,干嘛这样子说哦?我们不是朋友吗?干嘛那么客气啦。” 钱朵莱对于楚依依的套近乎不为所动,她极力撇清道:“你是程言漠的女朋友,而我跟程言漠现在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说白点,没了程言漠,我们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五点刚一过,办公室的人就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一齐往电梯口冲,她原先以为像华银集团这样的大公司,员工一定很热爱工作吧,现在想想,根本不是这样。 本来她也正要起身离开,楚依依却跑到了她身边,笑着说道:“朵莱啊,我们一起走吧。你现在跟我在一个公司工作哎,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请吃饭的啦!” “钱、小、姐。”钱朵莱深吸一口气,再次替楚依依纠正。到底要她说多少遍啊。 楚依依见钱朵莱快要发火了,她连忙歉意地朝钱朵莱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啦,人家一见你就觉得很亲切啦,一时就忘了啦!” 天天见面能不亲切吗?当初她和程言漠结婚还没多久,程老太太就对她很不满,三天两头地将楚依依叫来,不是吃饭就是留下来过夜,而且专挑程言漠晚上没应酬的时候。这样要是还不“亲切”,那真是见鬼了。 见楚依依不肯罢休,钱朵莱索性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然后说自己刚来还有很多工作不能上手,所以想留下来加班。果然楚依依有些失望地先行离开了。 钱朵莱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七点了,街上车水马龙,七彩的霓虹灯在漆黑的夜里闪动着,时不时响起的汽车鸣笛声在夜晚分外响亮。她并不着急回去,而且公交车最迟的一班是十点半,所以她走得很慢。她一边走,一边甩动着有些酸痛的胳膊。 一想起今天的事,钱朵莱就觉得头都要大了。早上被程言漠气得一肚子火来到公司差点迟到,然后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自己不想见到的人,不但遇到了,而且竟然还成了自己的上司,钱朵莱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常常听人说这世界很小,有些你不想遇见的人,命运总会让他们轻易地就成了你人生中不能忽视的风景。 而她比常人要可悲,因为她的人生中不只出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风景,现在就已经出现第二个了。 第8章 糟糕又离奇的偶遇 她不用想也知道程言漠要是知道自己成了他女朋友的下属,一定又会免不了地对自己一番冷嘲热讽。一想到程言漠对自己流露出那种轻蔑的眼神,她心情就很烦躁,好像扯光自己的头发都不解气。 她一直低着头想着回去如何应对程言漠的冷嘲热讽。转弯的时候,一辆宝蓝色的轿车径自朝她驶来。两束刺眼的光线朝她射来,她抬起头,眼睛都睁不开,只好用手挡着,当她勉强能看清驶过来的车子的时候,才发现车子就快要撞上自己了。她当时就吓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得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等待着车子将自己撞上天空,然后自己的身子做抛物线运动落到地面溅起一滩血。 那一刻,钱朵莱想如果今天她真的死了,那就是她的命。她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脑子中闪过的却是程言漠如果知道她死了,是会开心还是伤心? 钱朵莱想应该是开心吧,毕竟他不爱她啊,从结婚后,他对她的感情就变了质。不然他怎么会残忍地在她为他生下程熙杰的时候,根本就不经过她同意,就让医生替她做了结扎手术呢? 那时她醒过来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生育的时候,她气愤地从病床上跳起来,一把揪住程言漠的领子,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不问我的意见?” 说完,她腾出另一只手不停地捶打着他结实的胸膛,喷涌而出的眼泪弄花了她手术后苍白憔悴的脸颊。 终于,程言漠抓住她捶打他的手,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撒旦一般的冷,他说:“你闹够了没有?” 钱朵莱怔怔地看着他,连眼泪都忘记往下流了,她不可置信地问他:“你说我在闹?” 程言漠墨黑的眸子暗沉了一些,反问道:“难道不是?” 钱朵莱尖叫道:“程言漠!你他妈良心给狗吃了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怎么可以剥夺我为人母的权利!” 程言漠丝毫没有因为她满脸的泪水而有半分的内疚,他提醒她道:“我没有剥夺你为人母的权利。你刚产下一个孩子,你忘了?怎么,做个结扎手术,把脑子都做没了?” 钱朵莱恨眼前这个男子,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怎么还可以这么风轻云淡地说出来,而且还没有一丝的愧疚?就好像她今后能不能再生育,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不但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还在嘲讽她没脑子。 钱朵莱的身子一下子就瘫坐在病床上,然后侧身弓着身子,极力地将腿缩进自己的怀中,双臂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双腿,好像这样才能让人无法伤害她分毫。 程言漠在她床边,平淡地说道:“你放心,你怎么说也为程家诞下一个男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会亏待你的,以后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程太太。” 钱朵莱又缩了缩自己的身子,用近乎冷漠的声音命令道:“滚!给我滚!” 一声急促而响亮的刹车声唤回了钱朵莱的思绪,她睁开眼,看见那辆宝蓝色的车子撞上了一旁的护栏上,车头严重变形。钱朵莱正担心司机有没有撞伤的时候,一个身着衬衣,穿着卡其色休闲裤的男子走了出来。 车尾的灯还亮着,所以钱朵莱看不清楚逆光而立的男子的面容,只能隐约辨认出他的穿着和性别。待到那个男子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才仰视着看清男子的面容。 男子一头栗色的头发,修剪有致的刘海遮住了他的额头,街道旁商店的霓虹灯照在他白皙精致的脸庞上呈现着七彩的颜色。他的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茶色的眸子低垂着,视线落在依旧惊魂未定的钱朵莱脸上。 虽然钱朵莱已经过了犯花痴的年龄,但是她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的男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惊叹:不可否认,这个男子很帅! 之前钱朵莱就认为程言漠是她所见过的男人中最帅的,现在竟然还能见到帅哥,她突然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与自己的年龄成反比? 江辰轩将他修长的身子斜倚在一旁的路灯下,头顶白色的灯光照的他茶色的眼睛很明亮。他看着钱朵莱,朝着不远处的车子努嘴,说道:“车子因为你撞坏了,说吧,怎么办?” 钱朵莱愣了一下,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啧!这么漂亮的车子前面已经撞得面目全非了,钱朵莱都忍不住心疼了一把。 江辰轩站直身子,走到钱朵莱的面前。伸出他的左手,将纹络分明的掌心朝上,嘴角上扬,微仰起头:“赔钱,或是将我的车拉去修理厂,你选择。” 钱朵莱一愣一愣的,过了几秒钟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双目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嗤笑了一声:“车子是你撞坏的,为什么要我赔?还有你差点撞到我,按理说你应该付给我精神费才对,如果你对我客气点,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打个折哦,小弟弟。” 江辰轩嘴角抽搐了一下,重复道:“小弟弟?” 钱朵莱点了下头,说:“难道不是吗?姐姐跟你说,姐姐坑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妈妈的怀中咬奶嘴呢。” 江辰轩挑挑眉,显然是不打算跟她纠结年龄问题。他话锋一转,自以为是地说:“那就赔钱好了。” 江辰轩依旧微扬着头,像是可怜钱朵莱一样。 钱朵莱决定不再理他,转身就要走。可是她的包包却被人拉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包包就落在了江辰轩手中。 钱朵莱伸手就要去抢自己的包包,冲着江辰轩怒吼:“你干什么!抢劫吗?” 江辰轩一边躲过钱朵莱伸过来的手,一边用右手在包包里翻动着,结果翻了半天,什么值钱的都没有找到,只有一部过时了的手机。江辰轩看着手中有些破旧的手机,愣住了。 第9章 我就是见不得你过得好 “包包还我!你个抢劫犯!”钱朵莱趁江辰轩发愣的时候,夺回自己的包包。本来她想顺手夺回自己的手机,江辰轩一个闪身,手机还是在他手上。 江辰轩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那部手机,来回转动,右手则插进自己卡其色的休闲裤口袋里。他说:“这手机都过时了,而且也旧了。你还这么宝贝?” 江辰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一身职业装的钱朵莱,他无法相信穿着名牌的女人会如此之穷? 钱朵莱气恼地瞪着他:“你到底要不要把手机给我?” 江辰轩突然来了兴致,嘴角微扬,心情愉快地挑眉:“如果不想给呢?” 钱朵莱抿了抿嘴角,蹲下身子,拿起旁边一块砖头,在江辰轩诧异的目光下,走到那辆宝蓝色的轿车面前,扬起她的手臂。 “嘭!嘭!嘭!嘭!” 瞬间那辆宝蓝色轿车上的几个窗户都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窟窿。过往的人都惊讶地朝着他们看,有些人还停下车拉下窗户看着他们,更有些人拿出手机好像要打电话。 钱朵莱站在车子旁边,手中还拿着砖头,挑衅地看着江辰轩。他当她活了二十八年是白活的?一个黄毛小子也敢跟她斗! 江辰轩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将她的手机顺手装回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然后一步朝她走去,在钱朵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带着一丝哀求道:“好了,宝贝,不要闹了,是我不好。如果砸车能让你解气的话,你就尽量的砸吧。” 周围的人一见是情侣之间在吵架,过了几分钟大家就作鸟兽散。钱朵莱在他怀里挣扎,嘴里嚷着:“谁是你宝贝了?无耻的流氓小子!” 钱朵莱的脸颊早已是红透了,已经五年没男人碰过她了,让她有些适应不过来。她记得最后一次有男人碰她,还是钱朵莱怀孕的时候,程言漠和她睡在一起,将她搂在怀里的时候。 他们旁边的街道驶过一辆黑色宝马车,两束刺眼的白光直直地打在拥抱的两人身上,车子驶过两人身边的时候,放慢了速度。在钱朵莱和江辰轩感受到照射到身上刺眼的光芒时,一齐抬头望去的时候,黑色宝马车又迅速地开了过去。 江辰轩放开钱朵莱,然后挑眉道:“要不是我,你现在就是在警察局了。怎么样,特别感谢我吧?” 钱朵莱不以为意地说:“我没求你假好心。” 江辰轩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也太不知好歹了,他急道:“喂,好歹我也帮你了吧。连句谢谢都不说,你不会觉得很没礼貌吗?” 钱朵莱瞟了他一眼,不屑道:“姐姐我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再说跟你一个黄毛小子有什么道理好讲的。小弟弟啊,回家吧,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呢。” 语毕,钱朵莱还特别郑重地拍了拍江辰轩的肩膀,然后才转身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江辰轩站在她身后叫住她:“喂,手机不要了?” 钱朵莱停下脚步,微微偏了一下头,说:“你喜欢,就留着好了。” 这部手机她宝贝了这么久,已经觉得没有继续收藏的价值了。这部手机是程言漠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他们交往了一个月,程言漠特地去给她买了一部手机,说是纪念他们交往一个月。那部手机在七年前还算得上是很流行的一部手机,光滑的触感,小巧精致。 那时她拿到这部手机的时候,爱不释手,脸上是久久无法淡去的笑容,程言漠将兴奋的她轻揽入怀,将他尖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她及腰的柔顺长发,然后温柔地说道:“你高兴就好。” 而如今程言漠早已经不爱她了,是她一直停留在过去不肯面对现实。如今她丢掉手机,也算是放下了过去,迎接未来,没有程言漠的未来。 本来白天一连串的事就让她觉得很烦躁,晚上又遇到这样一个小插曲,她心里不但烦躁而且空落落的。她原以为丢掉的只是一个手机而已,没想到还有等待着程言漠的心。是的,虽然他们离婚半年了,可是她一直怀着侥幸的心理,等着他回过头找她。 钱朵莱回到公寓,打算洗完澡,倒在床上就睡。可是她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程言漠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无框的眼镜反射着一丝光芒。程言漠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在下班之后看下晚报,而他看报纸的时候,总是会戴上眼镜。 钱朵莱第一次看见程言漠戴眼镜的时候,都忍不住对他犯了花痴。本就俊朗的程言漠戴上眼镜,透着书卷气息,男人的成熟魅力和男生的书生气息交融在一起,原来可以那么迷人。 二十一岁的她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仰望自己心中敬仰的神灵一般,看着程言漠。那时程言漠会伸出食指,狠狠地敲一下她的头,宠溺地说道:“傻子!” 但是二十八岁的她却再也不敢像以前那么肆无忌惮地欣赏着他每一个帅气的瞬间。钱朵莱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程言漠说话了。 “你还真是魅力不浅啊。” 钱朵莱不解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他依旧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晚报。 “什么意思?” 程言漠将报纸翻了一页,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连比自己小的男人都能搞到手,难道不是魅力不浅?” “懒得理你!”钱朵莱觉得他简直就是没事找事,所以她不打算再理他,继续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呵!心虚了?不过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呐。你缺男人到这种地步了吗?以至于开始老牛吃嫩草了?”他依旧面不改色地发出一丝轻蔑的笑声,就好像他看到报纸中一些不耻的新闻,然后忍不住鄙视地发一下评论。 钱朵莱气得冲到程言漠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看着他:“你一定要每天对我冷嘲热讽吗?如果你真的看我不爽,何必委屈在这间小公寓里。我想程大总经理豪宅那么多,不会在乎这间公寓吧!” 第10章 爆发 程言漠的视线在报纸上一排排地扫视,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啧啧啧,你就这么护着他?” 钱朵莱愣住了。程言漠合起手中摊开的报纸,将它们折叠起来扔到旁边的垃圾篓里,然后取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抬头看着钱朵莱,继续说道:“这间公寓也是我的资产之一,我为何要让你占便宜?毕竟我跟你不熟吧,钱小姐。” 钱朵莱真的火了!她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他却频频惹怒她,她狠狠地将包摔在地上,包包里的东西掉落了出来,散了一地。她吼道:“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你见不得我过得好是不是?看着我每天被你弄的这么痛苦,你很开心,很享受,对吗?” 程言漠扫视了她一眼,嘴角上扬,冷冷的笑容让钱朵莱恨不得撕碎了他那张脸。他一字一句地说:“对,你说对了。我就是见不得你好,看见你每天这么痛苦,我的确很开心,很享受。” “王八蛋!”钱朵莱一脸狰狞地朝沙发上的程言漠扑过去,使劲地抓着程言漠那张脸,她要撕碎了它!这样她就不用再面对这张让她充满恨的脸了! 还没等她的手碰到那张脸,程言漠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反手将她的双手擒住,一个过肩摔,曲膝,轻易地就用腿将她压在了沙发上,禁锢住她不停挣扎的身子。 “王八蛋!放开我!你他妈的就只会欺负我!”钱朵莱被压在沙发上,脸颊已经被压得变了形。她气恼着自己的力气没有他大,同时也想起了他们谈恋爱那会,他总是那么细心地将自己捧在手心呵护,生怕自己哪里受伤了。即便只是碰到了桌角,他都会一脸紧张地查看她被撞的地方。可是现在她的手被他捏得生疼,疼得眼泪直往外冒,他都没有一点在乎。 “你还以为你是程太太吗?” 一听到头顶上程言漠残忍的话语,她索性停止了挣扎,整张脸埋进沙发里,放声大哭:“哇呜呜。。。。。混蛋。。。。。” 是啊,她怎么忘了她已经不是程太太的事实了呢?在离婚之前,程言漠纵然对她冷言冷语,但是她跟他打架的时候,他都会以防守为主,不会弄痛她,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太啊。 她埋在沙发里哭泣,哭声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声音很响。她就这么一直哭着,哭累了,就无声地哽咽。不过她哭得太过专心,忘了自己的双手是何时获得自由的,她只知道当她趴在沙发上太累了,想翻身的时候,才发现程言漠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坐起身子,拿起桌上的纸随意地擤了下鼻涕,然后起身,捡起自己摔在地上的包包,以及散落一地的小东西。等她收拾完东西,才惊觉少了什么东西。她趴在地上到处寻找,后来才想起手机被那个陌生的男子抢走了。 她坐在地上愣了一会,才起身回房间。罢了罢了,说好要丢掉的东西,干嘛还要后悔。 钱朵莱起来的时候,程言漠早已经上班去了。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红肿的眼睛里面还有很明显的血丝,眼底有深深的黑眼圈和眼袋。明明说好放下那个背叛她的男人,可是昨晚她还是不争气地为他哭了,为他失眠了一晚上。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墨镜,看见里面有一张背面朝上的相框,木质的相框泛着浅浅的光泽,一看就是经过长时间磨合的效果。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翻过相框,照片里是一对相拥的情侣。 女子穿着雪白的婚纱,脸上的笑容在告诉外人她将要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而男子一身剪裁合适的白色礼服,嘴角微扬,墨黑的眸子里很是明亮,他低头深深凝视着怀里的女子,仿佛世界唯她所在。 钱朵莱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的两人,视线越来越模糊,她越想看清楚,越是看不清楚。一滴滴水珠落在相框的玻璃上,泪珠因为她握住相框的手不停地颤抖而摇摇晃晃。不间断的眼泪落在照片中男子英俊的面容上,将他的脸微微放大。 那是他们的结婚照,本来他们当初照了很多结婚照。但是在那次激烈的争吵中,程言漠摔碎了所有结婚照,取出里面的照片将它们烧了。这张结婚照还是她当时偷偷藏起来的,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 钱朵莱和程言漠大学期间交往的那一年成了她二十八年以来唯一回忆起来会绽放笑容的记忆。而他们的婚姻却是她此生不愿揭开,提及起来都会觉得很痛的一道抹不掉伤疤。 第11章 你是钱朵莱的谁? 程言漠已经看着窗外快一个小时了,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椅子扶手。墨黑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神情一片淡然。脑海中还是免不了想起昨晚钱朵莱在他面前哭泣的面容。 自从离婚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哭,上次看见她哭,貌似还是很遥远的事。他一直都记得那次她奋力地用双手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然后她那双愤恨的眼睛直视着他,有着对他说不出的恨意,她说:“程言漠,你记住,我钱朵莱最后一次为了你哭,以后我要是再在你面前哭,我就是龟孙子养的!” 程言漠敛神,微微一用力,将办公椅转回办公桌前,眸子落在桌角的那部电话上,他本来淡漠的脸庞上露出几分挣扎和犹豫。他将手指放在下巴处磨蹭了几下,才俯身拿起话筒,拨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却始终无人接,他的另一手一边敲击着桌面,一边耐心地等待着话筒里传出他熟悉的声音。正当他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电话却接通了,还没等对方出声,程言漠就抢先一步说道:“我打电话来是想跟你谈谈这个周末你带熙杰出去玩的事,如果方便,见个面吧。” 然而电话那端却始终保持着沉默,程言漠疑惑地皱了下眉头,全神贯注地听着那端的动静,可是却安静地异常。最后程言漠轻叹了口气,然后淡淡道:“如果不方便就当我没说。” 说完,程言漠便决定挂电话,可是那端却出声了,出乎意料的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个意外之声让程言漠愣了几秒钟。 “你是程言漠?!”对方如是说着一句听似疑问句,其实是肯定句的话。 程言漠视线瞥了一眼电话上拨出去的号码,然后才淡淡地问:“你是谁?钱朵莱人呢?” 对方先是笑了一下,然后说:“你不认识的。” 程言漠握着话筒的手指情不自禁地紧了几分,他的眸子微微紧缩了几分,嘴唇抿紧,然后他再次开口问:“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 那人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昨天她说不要了,然后说我喜欢可以留着。” 程言漠黑瞳转了一眼,想起了昨晚他开车看到钱朵莱和一个年轻男子拥抱的那一幕。他的语气渐渐有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冷,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是钱朵莱的小男友?” 那人听完,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回道:“应该不算是。” “应该?”程言漠嗤笑了一声,嘴角浓浓的笑意,眼底却一片清冷。 “你笑什么?”对方显然是不解他突然笑了的含义。 程言漠收起嘴角的笑意,脸上依旧恢复以往的平淡,他说道:“如果你们要在一起,就请你记得让她搬出公寓。跟前夫住在一起,你心里也应该不会好受吧。” 还没等对方再次说话,程言漠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江辰轩愣愣看着挂断的电话,他嘴巴张开,话还没出口,就被挂了电话。江辰轩挑了下眉,然后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他手指一下又一下摸着掉了红漆,有些粗糙的手机,然后自言自语道:“你既然不珍惜,就把机会让给我好了。” 他将钱朵莱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离开房间,走到客厅的白沙发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一串号码,待到那边接通,江辰轩立刻兴奋地说:“哥,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好久没切磋了。有空出来玩玩呗!” 第12章 她不说,他是不是永不会懂 钱朵莱每天的工作说累不累,最累的不过是每天都得面对楚依依那张无辜的脸。但是昨晚失眠了一夜,今天钱朵莱一整天下来,都身心疲惫,累的都不想说话。 钱朵莱一边揉着酸痛的背,一边往公司楼下走。当她站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彻底傻眼了。倾盆的大雨从天而降,水泥地面被冲刷地“唰唰”作响。对面街角的报亭外的雨棚下沾满了一排没带雨伞的人,雨棚的沿角不停地有雨水滑下,一道厚厚的雨帘隔绝了那个小小报亭,将躲雨的人们围在报亭下的那一方小角落里。 面前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奔跑在雨中,夏天就是这样的阴晴不定,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就能水淹地面。急躁的喇叭声不间断地响彻天际,听得钱朵莱心里烦躁死了。 钱朵莱摘下墨镜,愣愣地看着大雨滂沱,眼底浓浓的黑眼圈在阴霾的天空下看得更加浓黑。她要不要这么背?!钱朵莱看了下周围的同事,都犹豫不决地时不时抬头看着天空。 耳边不乏抱怨声,钱朵莱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若是淋雨回去,指不定又要感冒了,那明天就别指望能来上班了。在这个需要钱的关键时刻,她怎么能让自己病倒呢?要病也得她逃出程言漠那个恶魔的手掌才行啊。 钱朵莱从挎包里拿出刚买的新手机,新手机上的屏幕清晰地映照着她疲惫的倦容上强烈的犹豫。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点击着手机屏幕,手机上明明暗暗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最后她还是拨出了那个就算年华走再远,也难以忘记的数字。 那时,钱朵莱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程言漠换了用了七年的号码,那么他要是不出现在她面前,她或许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了吧,也就真的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喂?哪位?” 就在钱朵莱发愣之际,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钱朵莱把手机放在耳边,却一直没有说话,她害怕他的拒绝。因为她只是个女人,看似坚强的内心也有柔软的地方,而程言漠就是她最柔软的存在。所以他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的心撕痛好久,也能欢快好久。 对于一个女人,特别是她这一个青春将逝的女人来说,最幸福不过拥有一个好家庭。可是她是一个失败的女人,没有家,连她的儿子,她一周也只能见几次罢了。 “说话。”那端催促了起来,隐约中还能听到一丝的不耐烦。 钱朵莱敛去眼底随着飘远的思绪而泛起的浓浓忧伤,然后才说:“是我。” 那端沉默了,沉默到钱朵莱都怀疑自己新买的手机是不是又坏了,所以她又重复地说了一遍:“是我,钱朵莱。” “恩。”程言漠在电话那端只是淡淡地应了一个字,不喜不怒,这是他对她惯有的态度,一个甚于陌生人的态度。 他的这个“恩”让钱朵莱心底升起的那点小希翼又如风中的烛火一般摇摆不停,眼看就要熄灭了。钱朵莱心里估算了下,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了,虽然沉默占了多数,但是她却觉得倍感珍惜。 “你终于肯换手机了。”沉默了一会,那端的程言漠又说话了,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没有以往的冷嘲热讽。 钱朵莱只是淡笑了一下,是啊,她终于肯换手机了。程言漠老说她用着那个破手机,但是他却不知道她那么念念不舍的手机,只因为那是他们的第一个纪念品。她多希望他能知道,这个手机的暗示语是我还想和你在一起,但是他却不知道。 有些话,他不懂,她不说,就将永远溃烂于心底。 “你找我什么事?” 沉默了太久,钱朵莱便习惯了,以至于都忘了她打电话给程言漠是为了什么。经程言漠一提醒,钱朵莱才想起了正事。钱朵莱语气温和而犹疑不决地说:“现在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我没有带伞。” 程言漠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去窗户边看外面的天气了,过了一会,才回了一个字:“恩。” 钱朵莱之所以说她没带伞,无非是还期望着他能说一句“你站在那里等我,我忙完就过去接你。” 可是他却只是回了一个“恩”字,其实他要是说来接她,不管让她等多久,她都会愿意,但是他简单明了的一个字的回答,让她心中那抹充满希望的烛火瞬间被外面的大雨给淋湿了,熄得彻底。 “哦,那没事了,我只是想关心下你带伞了没。”说完,钱朵莱狼狈而仓促地挂了电话,脸上还有没有退却的狼狈。她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雨不但没有小,反而有下大的趋势。她在公司门口的柱子下倚靠着,手指无聊地一下又一下划着手机屏幕,祈祷着雨水能快点停下来。 第13章 今时不同往日 钱朵莱的同事刘丽走到她旁边,看着钱朵莱无精打采的模样,好奇地问道:“朵莱呀,怎么了?老公忙到不能来接你么?” 钱朵莱抬眸看了一下刘丽,不知道该是摇头,还是点头,最后只是无奈的笑了一下。钱朵莱不得已转移话题问:“你呢?也没带伞啊。” 刘丽看着外面的天,有些懊恼地皱了下眉头,说:“是啊,早上我老公还提醒我来着,可是出门的时候就忘了。不过还好我老公说来接我,等会就到了。” 话刚说完,只见她们面前停了一辆黑色的车,钱朵莱忍住心中的期翼,微微探了下头,可是从车子里出来的男人却不是她认识的,她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海底。倒是她旁边的刘丽,笑逐颜开地跑向那个男人,一把拥住了他,然后冲着那个男人甜蜜地说:“你终于来了。” 那个男人拥住刘丽的腰肢,眉角眼梢都流露出浓浓的爱意,他低头柔声地询问:“今天风有点大,等了有一会了吧。冷不冷?” “还好,没等多久。”刘丽说着就要往车子走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望着钱朵莱低垂的头,好心地问:“朵莱呀,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啊?” 钱朵莱抬头看着刘丽和她老公恩爱的模样,心底的酸涩就像是一个个泉眼不停地喷涌而出,最后她摇了摇,说:“不了,等会有人来接我。” 钱朵莱看着刘丽和她老公相拥的画面,心里就像是被人泼了硫酸似的,腐蚀一般的难受,灼烧着她那颗濒临死寂的心。 刘丽刚走没多久,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朵莱呀,你怎么还没有走类?” 钱朵莱即使不转身,听这语气也能知道谁站在她身后。但是现在的她太疲累了了,以至于无力去计较楚依依对她的称呼。 身后的楚依依面对钱朵莱的不理不睬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走到钱朵莱面前,看着钱朵莱一脸的疲惫之色,她睁着她大大的眼睛,满脸担忧地问:“呀!朵莱,你怎么了哦?脸色好难看的哎!” 钱朵莱抬眸扫视了一眼面前的楚依依,心里的某个地方被触碰了一下,她淡淡地回道:“没什么,没睡好而已。”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哦。”楚依依的视线落在钱朵莱的手上,然后又问:“你没带伞哦?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我有车的啦。” 钱朵莱怔怔地看着楚依依一脸的真诚,想起以前她将楚依依当成第三者而对楚依依很冷淡的样子,钱朵莱莫名地有些愧疚,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些,钱朵莱冲着楚依依淡笑了一下,一边摇头,一边说:“不了,我在等人。” “咦?”楚依依突然像是抓到了八卦点,暧昧不清地瞅着钱朵莱,问道:“等人?谁哦?我认识吗?是我们公司的吗?” “你不认识的。”钱朵莱见楚依依依旧不肯罢休的样子,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催促道:“好了,你快回去吧。” 她怕楚依依继续呆下去,会知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人等她,更可笑的是她刚刚还被楚依依的男朋友、她的前夫拒绝了。 江辰轩和宋承佑两人满头大汗地并肩躺在光滑的地板上,他们的旁边散落着几个球,还有一副球拍。江辰轩一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边歪头看着旁边的那个男人,然后笑道:“哥,我进步不少吧?” 江辰轩旁边的那个男人有着一张英俊的脸,刀削般的轮廓,茶色的眼瞳柔和却又神秘,白皙的脸颊透着几分西方人的特质。此时宋承佑结实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颗颗饱满的汗珠遍布他光洁的额头。听到江辰轩的话,宋承佑转过头,看着江辰轩,过了很久,他才发出朗朗的笑声,富有磁性的笑声回荡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房间里。 江辰轩也嘿嘿地笑了几声,然后他双臂撑住地面,上本身靠着双臂的力气倾斜悬空在空中,眼睛看着前方,像是陷入了什么思绪一般。而江辰佑突然出神的模样,一点一滴地全落入了宋承佑的眼睛里,他嘴角挂着笑容地坐起身子,侧看着江辰佑,眼中含有几丝玩味,说:“怎么,又恋爱了?” 江辰轩忍不住笑着转过头,看着宋承佑,正准备开口,他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江辰轩看了下来电人,然后接通了电话,听完那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后,江辰轩才“恩”了一下,然后便对那边的人说:“我马上到。” 挂上电话,江辰轩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却被旁边的宋承佑给拦下了。宋承佑嘴角上扬,故意拖延他的时间,问:“干什么这么急?” “秘密。” 宋承佑挑了下眉,眼中有着浓浓的兴趣,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什么秘密?” 江辰轩急欲离开,焦急地拉开握住他的那只手,然后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好了,哥。我是真的有事,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宋承佑依旧坐在地上,茶色的眸子一直看着渐行渐远的那抹背影。 第14章 突然出现的江辰轩 阴霾的天空已经黑得彻底了,街道旁的路灯不知何时已经亮了,白光照在这个雨夜显得分外清冷。钱朵莱已经在公司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了,每次路过一个计程车上面都载有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幸运过。 “喂!” 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钱朵莱纳闷地转过身子,看见一个男子从她后面的那根柱子走了出来。待男子朝她走近了几步,钱朵莱才认清楚这个男子,她想到上次他抢她手机的事情,于是她没好气地说:“怎么是你?” 江辰轩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面色憔悴的样子,他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嘴上却说:“怎么不可以是我?” “懒得理你!”钱朵莱瞪了江辰轩一眼,不想再理会他。谁知他是不是来找她索要修车费。 “我也不想理你,但是谁让我这么倒霉呢,正巧碰到你了呢。那我就做做好事送你回去好了。”江辰轩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钱朵莱瞥了他一眼,“谁要你假好心!” “喂!天地良心啊,我可不是假好心,顶多我就是真坏心而已。”江辰轩不满地抗议。 “噗!”钱朵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提醒道:“假好心和真坏心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假好心是说明我虚伪,承认我真坏心,这说明我这人诚实啊。”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钱朵莱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眼。 江辰轩反驳道:“我可不姓王,我姓江,不信给你看我身份证。” 语毕,江辰轩就要作势去要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翻找身份证。钱朵莱瞧见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制止了他,“无聊!我跟你不熟,没兴趣调查你的姓氏。” “认识一下不就熟了吗?”江辰轩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 钱朵莱侧过身子,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是说了吗?没兴趣。” “哎!你干什么啊你!”冷不丁地,江辰轩拉着钱朵莱的胳膊往一边走,钱朵莱一边奋力地试图甩开他的手,一边对他嚷嚷。 江辰轩转过头,冲她痞痞地一笑,然后说:“我送你回家啊。” 钱朵莱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你干嘛这么好心?我跟你可不熟,你不会是——” 江辰轩无奈地敲了一下钱朵莱的头,“你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啊。我这么帅的男人,要女人多的是,我至于降低自己的品位去把你怎么样吗?” “喂!小子!别没大没小的!”钱朵莱一边揉着被敲疼的脑袋,一边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她小的男子。他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要她相信他毫无企图地想帮她,打死程言漠,她也不信。 呵!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能想到程言漠那个没有良心的男人!她还真是犯贱! 钱朵莱一闪而过的伤感,江辰轩不是没有发现,但是他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极力地说服她:“你确定不要我的好心?免费的司机,你不要?免费的护花使者,你不要?” 钱朵莱想了一下,她都是个快奔三的人了,还会有谁对她这样的黄花菜感兴趣?既然有免费车搭,她干嘛要浪费,还能省下车费呢。钱朵莱抬眸冲着江辰轩挑眉扬头,说:“要,当然要,为什么不要!有好处,不拿白不拿!” 说完,她甩开江辰轩的手,自顾自地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冲着身后的江辰轩催促道:“快点啊,不然我哪知道哪辆车是你的啊。” 江辰轩呆愣地转过身,看着面前那个身影,这个女人也太善变了吧!前一秒还像是被抢的良家妇女,这一秒就俨然成了什么都不怕的王者了。 玻璃上的雨刷来回交替着,一道道水痕在透明的窗户上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半圆,一圈圈波纹朦胧了巨大的车窗。雨刷一停息地交换又分开,分开再交换。程言漠双手紧握着方向盘,黑色而深邃的眸子透过厚厚的雨帘,一直紧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程言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坐在车里,快半个小时了。薄而性感的嘴唇紧紧抿着,窗外的雨水依旧冲刷着玻璃“唰唰”作响。终于当他看到钱朵莱对着江辰轩笑的时候,他的眸子有了片刻的失神。 程言漠静静地看着前方的那辆车子渐行渐远,而他却丝毫未动。等到那辆车淹没在来往的车潮里时,他才慢慢地发动引擎,缓缓地将车子驶离华银集团的办公大楼。 第15章 酒醉人身不醉人心 钱朵莱解开安全带,抬头望着窗外熟悉的环境,她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同样凝视着她的江辰轩,她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江辰轩嘴角勾勒出一抹邪笑,清秀的面庞上露出几分痞子样,“自从上次与你的初见之后,我就对你念念不忘了,然后一不小心就开始关注你的一切了。我这样说你信吗?” 钱朵莱扬嘴一笑,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在开玩笑,她打开车门,回头说:“小子,你也不看看姐是多大岁数的人了,这种泡妞的手段在姐面前早过时了。不过,还是谢谢你送我回来。” 说完,钱朵莱伸腿跨出车外。 江辰轩见钱朵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开车离去。 大雨刚停,地面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水坑,小区的路灯照在上面泛着如水一般清冷的光泽。钱朵莱习惯性地站在公寓大楼的门口抬头望着五楼的那层窗户,漆黑的一片,要不是四楼的住户里有光线透出来,她甚至都无法辨认出那一扇窗户才是她家的。 他竟然还没有回来。钱朵莱嘴角扯出几丝苦笑,清冷的路灯光落在她脸上,显得凄凉而落寞。浓浓的疲惫像是千军万马朝她欺压过来,累得她无法再去想程言漠的一切,只想立刻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钱朵莱简简单单地洗了下燥,路过程言漠房间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将耳朵贴近房门,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但是房间内一片寂静。 半夜的时候,程言漠才回到家。他英俊而轮廓分明的脸庞晕染出几抹红晕,素日清澈明亮的眼睛也染上了几分酒醉后的朦胧,如同清晨起来蒙上雾水的眼睛一般迷离。 程言漠摇晃的身子靠在玄关处的门框上,勉强让自己俯身脱掉锃亮的皮鞋,换上拖鞋。他将公文包随手丢在沙发上,伸出双手一把扯掉自己衬衣上的领带。他迷蒙的双眼来回扫视着空荡荡的屋子,清冷的水晶灯泛着冷淡的白光,这样如荒无人烟一般的房子让他莫名地有一些空落落的感觉。 程言漠抬眸,视线落在他面前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那扇门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磁场,而他就是那块充满磁性的磁铁,让他的视线无法移开半步。他愣愣地摇晃着自己微醉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扇房门而去。 他将轻轻地转动着门把,客厅内的光线顷刻间随着门缝一点点变大而落进昏暗的房间内,透过客厅内的光线,他隐约可以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在看到床上的那缩成一团的黑影的时候,莫名的,程言漠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松了下来。 他走近床边,才看见床头柜上的那盏台灯依旧亮着,微弱的光芒虽然不足以照亮整间房间,但是他知道这盏灯能带给她一种安全感。 钱朵莱睡得极其不安稳,眉头紧锁,整个身子就像是被油炸过的虾子一般蜷缩成一团,身上的被子也裹得死死的。虽然她已经入睡,但是清瘦的脸庞微微凹陷,显得憔悴极了。 程言漠的略显醉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他的眉头微皱,嘴角抿了又抿,然后爬到床上,挤进那团紧紧裹住的被子里,将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子搂在怀里。他借着床头柜上台灯微弱的光芒,伸手轻轻地抚着钱朵莱消瘦的脸颊以及浓浓黑眼圈的眼睛。 他的头微微低了几分,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然后说:“天知道,我不是不爱你。” 钱朵莱一直沉浸在睡梦中,但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她挪动了下身子,却还是无法挣脱环住自己的力道。她好像还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语,她缓缓地张开双眼,落入她眼眸的那张脸着实让她整个身子都愣住了。 她看见程言漠那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离自己几公分的范围内,她甚至还出奇地透过微弱的灯光看见程言漠眼底的那抹心疼。钱朵莱瞬间脑子就短路了,她一边猛地闭上眼睛,一边小声嘀咕:“做梦,一定是做梦!” 但是身旁传来的浓浓酒味让她实在难以相信自己在做梦,她“蹭”地一下睁开眼,又仔细地瞅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钱朵莱难以置信地吞了几口唾沫,然后不确定地唤道:“程、言、漠?” 程言漠听到钱朵莱唤他,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黑色迷蒙的双眼就这么意欲不明地凝视着钱朵莱。自从钱朵莱生下程熙杰之后,她和程言漠就从来没有近距离相处过,如今她和程言漠挨得这么近,她的脸颊瞬间就开始发烫。 两人就这么静谧地相望着,以至于钱朵莱能清晰地听见彼此之间的呼吸声,她不敢动,因为这样的画面让她始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突然程言漠俯身吻住钱朵莱的嘴唇,钱朵莱一下子就石化了,呆愣愣地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等到真正感受到嘴唇上的柔软触碰,以及从程言漠嘴里溢出的酒味时,那份久违的温存一下子就袭击了钱朵莱断了思绪的大脑。 钱朵莱狠狠地推开程言漠那满是酒味的身体,程言漠因为防不慎及,身子被钱朵莱顺势推到了地上,沉重的摔痛瞬间让程言漠迷蒙的双眼清澈了不少。程言漠皱着眉头,忍受着背部传来的阵阵钝痛。 “程言漠!你又想玩什么把戏!”钱朵莱终于相信了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梦。她一边用手背狠狠地擦拭着被他吻过的嘴唇,一边怒视着沉默不语的程言漠。 程言漠怔怔地抬起眸子看着坐在床上气呼呼的钱朵莱,一副不知情的表情。他眸子顿了顿,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挣扎,显然是想起了刚才他做了什么。 可是他这这副无辜的表情惹恼了钱朵莱,钱朵莱自动理解为他又想玩弄自己,所以她气得全身发抖,身子在床上狠狠地跳了一下:“程言漠!你这是在耍流氓!” 第16章 情非得已 程言漠皱起眉头看她,重复地说:“耍流氓?” “难道不是?”钱朵莱激动地质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一定要这么玩弄我吗?” 程言漠暗黑的眸子在微弱的黄色灯光照射下显得有些高不可测,他看着钱朵莱,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嘴巴微张,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过了好久,他的脸上才有几分懊恼,“刚才得罪了,我喝多了。” 说完,他抓住床头柜的一角,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刚转过身子朝着门口摇摇晃晃走了一步,后背就好像被什么击中了,随后传来的便是钱朵莱愤怒的嘶吼。 “程言漠!你个王八蛋!” 程言漠转过身子,低眸,只见的脚边躺着一个枕头。他抬起头,看见钱朵莱跪坐在床上,双手握拳放在身侧,隐隐颤抖的身子证明她此刻有多么生气。 钱朵莱眼睛就像是被喷了辣椒粉一样,疼痛不已,泪水已经在眼眶内隐忍打转很久了,仿佛快要挣破眼皮一般喷涌而出,她胡乱地抹了抹眼睛,试图逼回已经溢出眼眶的泪水。手背上湿湿漉漉的,一滴泪水沿着她的手腕婉转而下,留下一条凄凉的凉意,就如同她的人生一般坎坷。 程言漠看着眼圈红红的钱朵莱,他偏开视线,不咸不淡地问:“你想怎么样?” 面对他不愿见她的那副嫌恶表情,钱朵莱的心很痛,不是那种刺痛而是钝痛,若是刺痛,只是疼在那一个地方,但是强烈的钝痛却是蔓延她全身的每个血管。她干涩的喉咙像是卡了一根刺,疼得她发不出声音,连咽口水时,都有种连带神经的痛。 钱朵莱哑着声音,反问他:“应该是你想怎么样?你刚才那么做是在玩弄我吗?” 程言漠沉默地低下眸子,跪坐在床上的钱朵莱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过了良久,他才淡淡地说:“不是。” 钱朵莱愣了一下,连悬挂在眼眶边的眼泪都忘记掉下来,晶莹剔透的泪珠满怀希翼地久久不肯离开眼眶,就如同她心中燃起的那一抹希望。她呆愣地问:“什么?” 程言漠转回视线,凝视着钱朵莱那张消瘦而憔悴的脸,然后他朝着床边走了一步,没有回答钱朵莱的话,而是问:“你跟那个男人认识多久了?” 钱朵莱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个男人,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不解地问:“哪个男人?” 程言漠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然后看了钱朵莱一眼,说:“送你回家的那个男人。” 钱朵莱这下真的愣住了。她回来的时候,程言漠不是还没有回来吗?他是怎么知道有个男人送她回来? 钱朵莱看着程言漠的眼中露出几分怀疑,问:“你不是才回来没多久吗?你怎么会知道有人送我回来?” 程言漠撇开视线,不去看她眼中的质疑,“你做过的事还怕别人知道吗?” 钱朵莱听到他嘴里淡淡的嘲讽,她心中几分窃喜,几分愤怒。喜的是她心中还希望着他是在吃醋,怒的是他一定要这么对她像仇人一般吗? “我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笑话!”钱朵莱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瞪着程言漠的侧脸。 程言漠回头看着她,嘴角上扬,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不深不浅,似笑非笑:“姐弟恋的确不是什么丑事。” 第17章 原来爱情与时间无关 钱朵莱瞅着程言漠,不知是她被他伤太多而变得敏感了,还是怎么回事。她从程言漠的眼中看到了不屑。本来她心中还有几分窃喜,几分愤怒,现在却只剩下愤怒。她脑子秀逗了,才会认为他会吃醋! 钱朵莱借着床头柜上微弱的光亮看着程言漠那张一半隐在暗处,一半露在光下的脸。突然她觉得如今的他已经不似七年前的那个时候了,她再也抓不住了,也认不得了。 想到六年前的甜蜜,再想想婚后六年的悲哀,钱朵莱想起了和程言漠谈恋爱那会,他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我们的感情比一见钟情短点,比天长地久长点。”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他们的感情是世上千千万万的情侣无法比拟的,他们的幸福早已是超过了时间能计算的范畴。 此时此刻她才恍然大悟,一见钟情太短,天长地久太长,他们的感情有开始,有结局,可是却忘了给他们自己一个过程。所以他们没未来。 这一刻,她被绝望逼得忘记了哭,全身僵硬地凝视着程言漠那张脸,光线在左脸折射出一片片阴影。而他们的幸福就是被照在脸上的光,转瞬就成了阴影。感情上谁认真了,就是输了。她输了,输得彻底,输得面目全非,输得心不甘情不愿。 钱朵莱身侧的双手握得很紧,紧到指甲深陷如肉里,或许摊开手还能看到手心上一排排月牙印,手中上绝望的刺痛麻痹着那颗还等着程言漠的心。 在这个寂静又尴尬的房间里,钱朵莱终于开口了。她说:“是,那个男人叫江辰轩,是我现任的男朋友。就如我最后离开程家大宅的那次我说的‘劳资没你一样能活得很好!’,如今我依旧沿着这句话生活着,将来也必是如此。” 程言漠的身子依旧未动,头依旧偏向一边。钱朵莱睁大双眼,极力地想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可是却总是看不真切,最后她放弃地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过了两分钟,程言漠终于转头看向她,钱朵莱这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奇怪的是他脸上没有往日的淡漠,没有吃醋的愤怒,有的竟然是担忧。他疑惑地问:“你说那个男人叫江辰轩?” 钱朵莱以为他对她还有那么一点在乎,她得意地扬起头,说:“是啊,你认识?” 程言漠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钟,才低沉地说:“换个人,他不行。” 语毕,程言漠转过身子朝房间门口走。 “为什么?” 程言漠还没有走到门口,钱朵莱就抢先一步问了他,他停下脚步,头微微偏了一下角度,却没有说话。钱朵莱急忙地从床上爬下来,走到他身后,继续说:“为什么他不行?是因为你不要的女人竟然还有别的男人追,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比你年轻,比你有活力,比你可爱,比你阳光,比你好太多了,所以让你觉得很没面子吗?” 程言漠低沉的嗓音从前面传来,他说:“我说了他不行就是不行,没有理由。” “如果我除了他,谁都不要呢?”钱朵莱有点生气了。是他先不要自己,而选择楚依依的;是他先提出离婚,抢了程熙杰的抚养权的;是他说不爱自己,恨自己的。为何现在还可以这样自以为是地阻挡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就那么恨她吗?恨到不愿意她幸福吗? “那么每周一次探望熙杰的权利也就没有必要再给你了。”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威胁的话语,听在钱朵莱耳里,就像是胸口突然爆炸了一样,震得她全身都在发颤。熙杰是她十月怀胎所生,天生的母性让她又如何做得到从此不再见熙杰,这样的程言漠分明就是对她残忍至极! 钱朵莱气愤地伸出双手抓住程言漠的胳膊,将他的身子转过来面对自己。程言漠本就因醉酒而不怎么稳定的身子被她一拽,摇摇晃晃了几下,才转过来。 看着面前这张淡薄的脸以及醉意迷蒙的双眼,她吼道:“程言漠!你没有权力这么做!你凭什么不准我去探望熙杰!别忘了,没有我,熙杰会来到这个世上,会那么讨你妈欢心吗?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一看,看你妈生你是不是忘记给了你心,还是给你的是黑心!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不管怎么说你曾经也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过的,你却忘了……” 说到后面的时候,钱朵莱的身子彻底垮了下来,瘫坐在地上,眼里的泪水再也藏不住地喷涌而出,就像是瀑布一般冲出眼眶。她不想再在程言漠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假装自己过得很好,她装不下去,也憋不下去了。 “哇呜呜……呜呜呜……为什么……要我遇见你……如果……呜呜……我没有遇见你……呜呜……该有多好……” 为什么他曾经对她说的,他都忘了,她却记得那么清楚?为何她不能失忆,忘掉一切,也就不再痛苦?为何他要这么恨她? 如果记忆可以选择,她宁愿不要再轮回做人;如果相处不满,她宁愿错过今生的相遇;如果结局能猜透,她宁愿没有开始的幸福。 程言漠低下眸子,看着瘫坐在自己脚边,哭得那么绝望的钱朵莱,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他嘴唇动了几下,然后抬起眸子,说了一句:“既然还在乎着熙杰,就听我说的。” 语毕,他转身打开房间门,朝外跨出一步。 “咚!”在他准备跨出第二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程言漠的心随着那响声颤了一下,他缓缓地转过身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的时候,他的双眼一下子睁大了几分,原本醉意朦胧的眼睛瞬间清得彻底,昏昏沉沉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第18章 你不记得的,我都记得 钱朵莱的身子歪倒在一旁的地上,苍白的脸色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诡异到吓人,她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一脸痛苦的表情,双手捧住她的腹部,陷入了昏迷。 程言漠的眼中闪过片刻的惊慌,随即蹲下身子,低声唤道:“朵莱!醒醒!” 半夜的医院静悄悄的,很久才会在寂静的走廊上看到几个值班的护士走过。清冷的白光照在走廊上有着一股骇人的凄凉,就连脚步声都变得震耳而飘渺,连带着心跳都那么强烈地“咚咚”直响。 程言漠沿着这条寂静的走廊走过,坐在其中一个病房外的椅子上,白色墙壁的走廊,蓝色的椅子被明亮的白炽光照得微微发亮。他弯着身子,修长的大手捂住整张脸,将他所有的情绪与表情都给隐藏了。 安静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音乐,程言漠的身子顿了一下,然后才放开自己捂脸的双手,坐直身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后,他本来哀伤、心疼的脸,变成了无奈与疲累。 “喂,妈。”他低沉的声音在走廊上变得异常响亮,隐隐还有回音在远远的飘荡。 他沉默着听着电话程老太太在那端说着话,过了一会,他脸上露出几分挣扎的表情,说:“我说了,我现在对钱朵莱没有爱,只有讨厌。至于楚依依,我们会订婚的——” 程言漠本来还想说什么,程老太太好像打断了他的话,让他嘴唇张开,又不得不闭上,听完程老太太的话,他眉头一下子就纠结了起来,立刻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会和依依订婚的。只是现在公司事多,抽不开身。” 程老太太又说了什么,过了几分钟才挂上电话。程言漠面色沉重地起身,抬眼看了一下关着的病房门,神色复杂。他发了一会呆,才转身离开病房门口,往走廊的那端走去。 沉重的脚步声就像是一个人的心跳一般铿锵有力,一下又一下撞击着钱朵莱的心,脆弱的心开始裂开,伤口就像是一条条曲折的纹路斑驳在她的心上。病床上方亮着的黄色灯光照射下,可以看见一颗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溢出,沿着太阳穴缓缓滑落,进入墨黑般的短发里,破碎后消失了踪迹。 等到病房外又恢复一片寂静的时候,钱朵莱才缓缓睁开双眼,眼眶内注满泪水,就像是两片小湖,悲伤的湖水泛滥成灾。 在这间不大不小,充满淡淡药水味的医院里,钱朵莱的脑海中早已经短路了,她只记得程言漠刚刚说的“我现在对钱朵莱没有爱,只有讨厌”,“ 至于楚依依,我们会订婚的”。 钱朵莱突然觉得命运太会捉弄人,有些以为会长久的东西,却总是那么脆弱到不堪一击。她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人生,人,生而痛苦。 她多想问问程言漠,如果你还记得婚前那一年的甜蜜;如果你还记得六年前的那个夏天;如果你还记得那枚雕工精美的钻戒;如果你还记得那天你看着我的心情;如果你还记得你对我每一个真挚的承诺;如果你还记得阳光明媚的早晨,你眉角眼梢的幸福笑容;如果你还记得你说过你爱我…… 那么,程言漠,你还会在同一个医院,在这寂静十分的夜里,在一墙之隔的病房外,说出这样一番话吗? 可是,程言漠,我记得,我都记得,所以我爱你爱到伤害了我自己。我记得六年前的那个夏日早晨,我为一个我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哭了;我记得那天有个男人因为我的一句‘我愿意’,幸福到眉角眼梢都是笑意;我记得那枚钻戒在我无名指上泛着的光芒足以让我幸福到眼眶溃堤,泪水成洪灾…… 这些我都记得明白,无奈我深爱的那个男人呐,你忘得彻底。原以为等待会有结果,我忘了,我一直都是傻等。时至今日,我才发现七年前,我是你的全世界;七年后,我是你丢掉的世界。 钱朵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护士在她病房里。护士见她醒了,特别友好地笑道:“你醒了啊。” 护士看了一眼她红肿的眼睛,笑着问道:“你睡觉肯定是认床的吧?不习惯医院里的药水味,所以一夜没睡好吧。不过现在好啦,你只是低血糖犯了,才会导致晕眩,现在可以回家补觉了。你昨天肯定一天没吃饭吧,以后可不能这样哦,女人要好好疼自己呢。” 第19章 若爱,便深爱 女人要好好疼自己?钱朵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苦涩的笑容在她憔悴的脸上,显得异常可怜。是啊,女人连自己都学不会疼爱自己,还能指望谁的寸寸疼惜?没有谁生来就要去用生命来疼爱一个人,没有付出,一定没有收获,但是有了付出,也不一定有收获。 没人会知道,她昨天之所以一天没吃饭是因为程言漠,她昨夜之所以一夜没睡好,还是因为程言漠。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贱,明明已经是很明显的结局,她却还做着白日梦。 曾经她看过一句话:我爱你很久了,等你也很久了,现在我要离开了,比很久还要长久。 她原以为她可以装作很洒脱,但是她做不到。她原以为她可以很勇敢地告诉程言漠她还在等他,但是她所有积聚的勇气,在昨晚他说的那些话里,瞬间瓦解,天崩地裂。留下的只是一地残破的狼藉。 钱朵莱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头顶的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薄薄的云层在蔚蓝的天空上云卷云舒。早晨温和的阳光洒满一地,照得人暖洋洋地想睡觉。本该是让人心情舒畅愉快的天气,但是她却高兴不起来,也没有值得高兴的事。 她脸上憔悴极了,眼睛没有一丝光彩,眼底的黑眼圈浓得像晕染的烟熏清瘦的脸颊微微向内凹陷。她低垂着头朝医院外走,却不小心和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了。她一边低下头说“对不起”,一边缓缓抬起头。 只见她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英俊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茶色的眼睛在镜片后温和地看着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整个就是一温文儒雅的君子。 见钱朵莱一个劲地点头说抱歉,他薄薄的嘴角泛起的笑意愈加浓了,最后他温和地笑道:“没事的,也是我走路不小心。” 说完,男子不想钱朵莱尴尬,于是对她点了下头,率先朝前走。钱朵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依旧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朝前走。 宋承佑打开车门,长腿刚跨进车内,车内的江辰轩就从副驾驶座位上凑了过来,不等宋承佑关上车门,就急忙地问:“怎么样?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吧。” 语毕,江辰轩还得意地朝宋承佑笑了笑。宋承佑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然后嘴角挂着清浅的笑容,说:“这句话你问错了吧?貌似这七年来关于她的消息,多半都是我提供的吧?” “好啦!我不会忘记你的那份功劳的。” “你还真动真情了。”宋承佑毫不掩饰地下了结论,其实这个结论很早以前就该下了,这次只不过是当着江辰轩的面说了出来罢了。 “当然!虽然——”说道后面,江辰轩一直笑着的脸垮了下来,眼眸中露出几分可惜和愤怒,“虽然她后来结婚了,但是半年前她离婚了。既然那个男人不珍惜她,那就把机会给我好了!” 宋承佑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见江辰轩眼里的坚定和执着,他坐直身子,收起嘴角的笑容,表情也严肃起来,他很正经地问:“你要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听到宋承佑这么问,江辰轩愣了一下,他还没有想到那么远,他现在只想和她在一起,愣过之后,他依旧坚定地点头:“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不过了。” 宋承佑凝视了江辰佑几秒,突然笑出声了,他朗朗地笑道:“难得这些年换女人如换衣服的人,竟然还会想要这么坚定地要给一个女人幸福,而且还不嫌弃这个女人曾经为他人所有。” “我喜欢她,七年前如此,如今依旧如此。过去的那段日子,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变得很颓废。但是我要是早知道她婚后的生活过得一点都不幸福,我不会在她生命中缺席这么久。”江辰轩眼底闪过浓浓的心疼和自责,然后他看着宋承佑,继续说道:“哥,你会帮我的吧?” 宋承佑看着他,不语,英俊的脸庞上一脸平静。过了几分钟,他笑了,他说:“你曾经和那么多女人在一起,我都替你在爸爸面前瞒了下来,这一次你想安定下来,这是我和爸爸都希望看到的,我有什么理由不帮你。” 江辰轩哈哈大笑起来,手指激动地挠了挠自己栗色的头发,然后诚挚地说道:“哥,谢谢你。” 宋承佑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然后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宋承佑一边开着车,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旁边发呆的江辰轩,沉默了片刻,他才说:“你确定那个叫钱朵莱的女人会接受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吗?” 江辰轩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苦恼之后,便坚定地转头看着宋承佑的刀削般的侧脸,“年龄不是问题,我只知道我想要给她幸福。” 宋承佑嘴角依旧挂着笑容,镜片后面的茶色眼瞳收缩了一下,然后他温和地说:“恩,只要你觉得幸福,你就去做,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第20章 容颜殆尽,爱不在 钱朵莱从医院出来直接去了公司,一整天下来,心绪不宁,几次送错文件。中午的时候,她本来没有半点食欲,但是楚依依却拉上她去了公司对面的那家中式餐厅。 餐厅内的装潢采用棕色的主格调,看起来既温馨,又带有一点淡淡的复古,很符合中国传统思想。餐厅内的冷气开得恰到好处,从街道走进来,一股清凉的舒适感立马抚上了每一个顾客的燥热的皮肤。 钱朵莱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用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 昨天的大雨过后,阳光又变得很炽烈,明媚刺眼的白光下,几座座大楼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遮住了头顶的整片天空,而面前的这条不宽不窄的街道就像是一个凹槽的低端,不管何时,都是一边有阳光,而另一边处在影子的围绕中。 而钱朵莱现在所处在的这一边刚好是光线明照的范围,对面高楼之间的罅隙间,夏日的阳光明落落地她面前,照得她那样略显病态的脸苍白而又明亮。 耳边是楚依依翻着菜单的声音以及苦恼不知吃什么的低语声。钱朵莱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对面坐着的女人正是程言漠将来结婚的对象,也将会取代她曾经的地位,享受着曾经属于她的幸福与生活。 可是她却奇迹般地答应了和楚依依一起来吃午餐。其实像楚依依那样的单细胞的女人,她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她打发掉,根本没有必要和她变得如此友好。 钱朵莱撇过视线,随意扫视了一眼对坐的楚依依,只见低着头,秀眉紧蹙,娃娃脸蛋纠结在一起,一脸苦恼的样子,牙齿不停地啃咬着手指,另一只手指在菜单上翻来翻去。钱朵莱本来想收回视线,但是无意间扫视到她翻动菜单的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阳光照在上面,钻戒的光芒随着她不停翻动的手指而明明晃晃,晃得钱朵莱眼睛像针扎一样的疼。 “朵莱呀,怎么办哦?看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吃什么哎。要不你点好了。”楚依依一边合上菜单推到钱朵莱面前,一边抬起头来说着。 见钱朵莱的视线落在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上,楚依依的嘴角绽放出如花一般幸福的笑容,灿烂明媚,胜过窗外耀眼的阳光。 钱朵莱过了很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是声音依旧有些浑浊不清的嘶哑,她哑着嗓子说:“男朋友送的?” 钱朵莱的嘴巴张张合合了很久,努力了很久,却始终吐不出“程言漠”这三个字,只能勉强说出“男朋友”三个字。 楚依依神情微微一顿,脸上有着喜悦,又有着一些疑惑:“这样算是男女朋友吗?”楚依依纠结了一下,然后脸上又露出几分幸福而甜蜜的羞涩,笑道:“应该算吧。” 钱朵莱听着楚依依的自言自语,嘴角泛起几分苦涩。程言漠这个男人还真是残忍,从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楚依依就已经是程老太太钦定的准儿媳,转眼间,五年都过去了,他竟然还不肯给楚依依一个名分。 但是钱朵莱转念想一想,她又有什么资格可怜人家楚依依。楚依依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骄傲的资本足以让她卑微到尘埃里。而她要什么,没什么,也难怪程言漠受够了她两年,终于喜新厌旧了。 钱朵莱又抬眼瞅了瞅楚依依脸上洋溢的幸福,以及左手缓缓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这一刻,光芒笼罩的楚依依让钱朵莱不敢直视,她突然就明白程言漠这样的天之骄子为什么会选择楚依依了,每一个成功的男人都需要一个有家世背景的女人作为后盾,而她能给程言漠什么,除了为他们程家生下了一个儿子延续子嗣。 钱朵莱眼睛酸涩难受,喉头也梗塞的厉害。她沉默了很久,才对楚依依说:“这枚戒指很漂亮,祝福你们。” 说完,钱朵莱实在是无法再继续呆在座位上听着楚依依对她幸福地道谢。她仓皇逃窜到卫生间。钱朵莱站在卫生间偌大的镜子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而消瘦的脸颊,大大的眼睛带着几分迷离和沧桑。 她伸手缓缓地抚上自己的脸颊,虽然还有弹性,眼角也没有很明显的皱纹,但是她知道再过几年,她的容颜殆尽,繁华苍老,她就成了被时光遗弃的孤寡老人,迎着余辉走向自己生命的尽头。或许那一刻,她回头看的时候,将会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连程熙杰都不属于自己,有的只是满地荒凉与孤寒伴自己长眠于未知的年年月月。 不知不觉,她的指尖有了冰凉的触觉,她乍一回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眼睛已经蓄满泪水,断断续续地往外溢出。她透过镜子看到此时的自己竟然真的那般脆弱,她伪装的坚强顷刻间倒塌,泪水溃堤成灾,蔓延过她渐渐印上年轮已去的脸上。 她的身子慢慢随着墙壁慢慢下滑,低声哭咽,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任凭泪水肆意斑驳她的手指。突然一阵高跟鞋跟碰撞地面的“咚咚”声响起。钱朵莱以为是楚依依见她迟迟没有回去,所以来找她了。她连忙什么也不顾,用黑色职业装的袖子胡乱擦拭着自己脸上的眼泪。 钱朵莱吸了下鼻子,还没等她抬起头来,面前就多出了一只手,手指上捏着一张纸巾,随后便是淡淡而温和的女声:“你没事吧?” 第21章 新来的副总 钱朵莱微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不是楚依依,而是人事部门经理唐雪。钱朵莱慢慢地站起身子,看着眼前的唐雪,然后才仓促地接过纸巾,一边擦拭着脸上残留的泪水,一边朝着唐雪笑着说:“谢谢。” 唐雪嫣然一笑,然后摇摇头,说:“没事。” 上次见唐雪还是在她初来华银集团的时候,那时她很紧张自己给人留下坏印象,所以也没怎么仔细瞧过唐雪。现在钱朵莱一边擦着泪水,一边悄悄打量着唐雪。唐雪给她的第一个感觉是年轻、干练的女强人形象,但是刚刚唐雪对她笑的时候,感觉还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 唐雪见钱朵莱眼睛红红的,她好心地问道:“你发什么事了?怎么躲在这里哭?” 钱朵莱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摇头,说:“没事,谢谢唐经理关心。” “私底下你还是叫我小雪。大家都这么叫我,我听着也舒服些。” 钱朵莱再次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唐雪,然后才笑着点头应允。 从洗手间出来,唐雪与钱朵莱和楚依依她们一起用的午餐。虽然食物吃在嘴里食不知味,但是唐雪坐在一旁,知道钱朵莱心情不好,一直在讲着各种有趣的事,缓和钱朵莱的心情,所以十几分钟下来,钱朵莱也能勉强吃上几口饭菜。 午休过后,公司却突然下来了公告,说公司将调来一个副总,据说那个副总半年前才从英国留学回来。在听到那个副总是个男人的时候,整个公司里的未婚女员工都开始沸腾了。 特别是公关部,因为公司未婚女性最多的就属公关部了。公关部的几个女人从得到消息之后,就开始八卦个不停。有几个甚至不管是上班时间,连忙翻出包里的化妆品直奔洗手间而去。这样的场面简直比讨论明星的八卦还要激烈。钱朵莱听着一群女人在那叽叽喳喳,让她也不禁有些好奇新来的副总到底是何方神圣。 “哎,哎,这个新来的副总多大啊?”钱朵莱忍不住好奇,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椅子,将椅子滑到林雨的旁边,一脸好奇地问她。 林雨比钱朵莱小三岁,已经在这个公司呆了一年了,但是性格还是像刚毕业的小女生一样,蒙蒙撞撞,做事总是马马虎虎的。但是一遇到什么八卦,她准能第一个知道,钱朵莱已经在心里默默认定她为百事通了。钱朵莱曾经私底下跟林雨开玩笑,说她怎么不去当狗仔,在这里当个小白领真是委屈了她一身八卦潜质了。 钱朵莱初见林雨的时候,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两根马尾分明垂在肩上两边,透着几分邻家女孩特有的清纯。林雨笑的时候,微圆的脸蛋上会露出两个小酒窝,不深不浅,看起来既调皮又可爱。 林雨向四周张望了几圈,从桌面上摊开的文件夹下面抽出一张纸,她又贼兮兮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然后凑到钱朵莱面前,将手中的纸给钱朵莱。 见钱朵莱一脸诧异的接过,她低声道:“莱莱,我是觉得我跟你关系好,我才偷偷把好东西给你的。这个是新来副总的照片,虽然没有详细的档案,但是绝对是高像素正面照!这可是我花了午餐的时间偷偷跑去总经理办公室,冒着被炒鱿鱼的危险,偷拍的。我现在肚子都还饿着呢。” 钱朵莱看着林雨递给她的纸上是一张放大后男人的照片,在看到照片的那张脸的时候,钱朵莱一下子就瞪大了双眼,情不自禁地低呼道:“不是吧!竟然是他?!” “嘘!干嘛这么大声啊!”林雨急急地低声提醒她人,然后林雨向后看了看,整个办公室的人都齐齐地朝林雨和钱朵莱这边看了过来,林雨朝着众人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道:“呵呵,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忙。” 待到众人又开始讨论之前的话题,林雨才转过头,瞅了钱朵莱那张脸几秒钟,她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低声问:“你认识这个副总?” 钱朵莱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手中的照片,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然后她才看着林雨猛点头,“算熟吧,见过几次面。” 林雨一下子就激动不已,一把握住钱朵莱的手腕,说:“哇塞!莱莱啊,你强啊你!你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钱朵莱瞪了林雨一眼,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说:“唉,姐老了啊……” 林雨不以为意道:“谁说的。指不定那个新来的副总就喜欢你这样的呢?到时你正好可以拐着他去气气你那个负心的前夫!让他知道他有多瞎眼!” 说完,林雨还忍不住低声咒骂了程言漠一句,声音很小,钱朵莱没有听见。 钱朵莱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在这个公司,除了楚依依,也只有林雨知道她和程言漠的事。 楚依依虽然脑筋很大条,但是却没有在公司提过半点她的事,林雨知道的那些还是钱朵莱自己跟她说的。钱朵莱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吐露心思的人,但是不知为何,面对林雨的热情仗义,她还是忍不住想向她倒出自己堆积很久的苦水,原来她也不过只是个需要人安慰,需要人陪伴的女人,渴望别人的慰藉。不过钱朵莱没有告诉林雨,楚依依就是她和程言漠之间的第三者。 林雨说的那些,钱朵莱不是没有想过。那段时间,她被程言漠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她就想过她要是能遇到一个比程言漠还要优秀百倍的男人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带着那个优秀的男人跑到程言漠和程老太太的面前,告诉他们,她就算爱钱,依然还有人是真心爱着她的。 可是这些终究只能当做是闲暇时的白日梦,因为程言漠本就是个无比优秀的男人,她又如何能找到一个比他优秀百倍的男人呢?若是能遇见如程言漠那般优秀的男人,就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而遇到江辰轩的确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第22章 遗失的爱如何能忘? 到了下午的时候,每个部门的经理都被招去开会了。楚依依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有人经过,跟她说话,她也只是心不在焉地随意应付几下。 钱朵莱见她这样都忍不住多观察了她一会,楚依依向来都是那种神经很大条的女生,当初钱朵莱和程言漠还没有离婚的时候,每次楚依依被程老太太叫来程家大宅吃饭,她总是不给楚依依好脸色看,那时她也没见楚依依有任何的不开心。 楚依依路过钱朵莱面前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嘟着嘴巴,脸上尽是苦恼之色。楚依依看着钱朵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要不是有人来告诉她,还有几分钟就要开会了,她怕是不知要在钱朵莱的办公桌旁边磨蹭多久。 楚依依一走,林雨立马滑着椅子蹭到钱朵莱的身边,眼睛看着通往会议室的通道,对钱朵莱小声说道:“看,准是向各个部门经理介绍新来的副总经理了。” 钱朵莱也抬头随着林雨的视线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不语。林雨见她没有半点反应,林雨不禁有些不解,她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钱朵莱诧异地偏头看着林雨,问:“我该有什么反应?” 林雨激动地说:“当然是趁别的女人之前,先抢占先机,将新来的副总一举拿下啊。” 钱朵莱“噗呲”一声笑了,“你以为那个副总是什么?” 林雨没有答钱朵莱的话,而是意欲不明地瞅着钱朵莱,一双大眼睛上下来回地扫视着钱朵莱,最后她斜睨着钱朵莱,说:“你不会是还惦记着你那个无缘的前夫吧?” 钱朵莱心里“咯噔”,被林雨猜中了心思的她,让她冷不及防地一阵慌乱,她神情闪烁地干笑道:“怎么可能?我现在恨他。” 林雨显然不相信钱朵莱说的话,但是嘴上也不挑破,只是重复问:“真的没有?” “没有。”钱朵莱的回答听起来苍白无力,完全没有可信度。 真的没有吗?连钱朵莱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她没有惦记程言漠的这个事实。毕竟程言漠是她第一个用心去爱过的男人呐,那种感情是深入骨髓般的存在,不是随便一句忘记就能从根部抹掉的。 “忘”字上面是“亡”,下面是“心”,她想造字者,造出“忘”这个字,无非是想说,只有心死了,断了呼吸,才能真正学会忘记。 但是无奈命运由天不由己,纵使她忘不掉程言漠,又如何?纵使她对程言漠还有爱,又如何?纵使这般,她还是得将程言漠这个人从她的世界里清除。 林雨敏锐地发现了钱朵莱眼底一闪而过的伤痛,她也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只好用力地蹬了一下椅子,滑回自己的位置。 钱朵莱盯着面前的文件,却是只字未曾看入眼里。她一直想着刚刚楚依依那副苦恼的表情,以及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楚依依和程言漠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楚依依真和程言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那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钱朵莱突然想起来她在半年前离开程家大宅的时候,在心里诅咒的话语。 她当时因为忍受不了程言漠背叛她的事实,所以就诅咒将来会有小四将楚依依这个小三赶出程家大宅。结合刚才楚依依的神情,不会是她半年前的诅咒灵验了吧。不知为何,钱朵莱的心里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反而对楚依依升起几分怜悯,对程言漠升起几分恨意。 钱朵莱想只要是跟程言漠扯上关系的女人,都是可怜的,都该被人同情与怜悯。上天为何要让程言漠这样的男子嚣张那么久,为何要让他在她的世界里张狂那么久。 走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楚依依还是将钱朵莱给叫住了。林雨挽着钱朵莱瞅着楚依依,一脸不解地在钱朵莱和楚依依之间来回扫视。 钱朵莱朝林雨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跟楚经理还有事要说,今天不能陪你去逛街了。” 林雨耸了耸肩,识趣地先行一步走到公司门口拦了一辆出粗车,坐了上去。 钱朵莱看了看从公司陆陆续续走出来的职工,然后看着面前的楚依依,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楚依依像是难以启口似的,表情很是纠结,双手搓来搓去的,过了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瞟了钱朵莱几眼,试探性地小声问道:“朵莱呀,你跟那个江辰轩是什么关系哦?就是公司新来的副总啦。” 钱朵莱一下子就笑了,“你叫住我就是想知道这事?” 楚依依顿时脸上尴尬不已,她朝着钱朵莱吐了吐舌头,然后说:“也不是啦,就是好奇公司为什么要调过来一个副总而已啦。” 钱朵莱挑了挑眉,“这个你不是应该问公司高层吗?我一个小助理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难道不是因为你么?”楚依依睁着她楚楚动人的眼睛瞅着钱朵莱。 钱朵莱算是明白楚依依下午去开会的时候,脸上表现的那么苦恼了。敢情程言漠那个时候已经将她对他谎称江辰轩是她男友的事,跟楚依依说了。 所以现在楚依依算是替程言漠兴师问罪来了,而楚依依下午那么苦恼,无非就是见程言漠的面子要被她给踩掉了,所以替程言漠担心呢。还真是夫妻一条心呐! 钱朵莱想到这儿,心里就觉得有火!凭什么程言漠不肯给自己幸福,却也要干涉自己的幸福!难道就因为当初的那件事,他就恨她到如此地步吗?! 钱朵莱想起程言漠的自私,她不由得高扬起头,赌气似地对楚依依说:“江辰轩突然来公司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我不否认也不承认。不过,我就不懂了,你跟程言漠不是要订婚了吗?怎么还有闲情雅致来关心我的私生活?” 说完,钱朵莱掉头,快步走到公司对面的街道,拦了一辆出租车,扬尘而去。 第23章 若是情深,奈何缘浅 钱朵莱坐在出租车内,看着外头渐入夜色的街道,街道两旁霓虹灯五彩的光芒打在出租车的窗户上,折射到钱朵莱的脸上呈现五彩斑斓的颜色,就像是涂了彩绘一般的脸。钱朵莱望着窗外不停后退的夜景发呆。 突然车内响起了一首歌,是很久以前的老歌《新不了情》。婉转的旋律,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哀婉的无奈。有太多太多的情,太多太多的忆,放不下,丢不了,终是忘不了。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 这份深情难舍难了 曾经拥有天荒地老 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这一份情永远难了 原来时还能再度拥抱 爱你的人如何厮守到老 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回忆过去 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 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愿难了情难了 …… 哀伤的情歌依旧在这个狭小的车厢里回荡,虽然是很久以前的歌曲,但是钱朵莱还是听到想哭。这歌词里写出了她的心声,程言漠,我曾经以为的天荒地老,终不过是你一句饭后闲谈,奈何我情深抵不过你一句缘浅。你可知,你可真的知,你给的结局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回忆过去 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 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愿难了情难了 …… 歌曲依旧在回荡,顿时钱朵莱就觉得这个狭小的车厢让她的悲伤无处发泄,压抑地很难受。悲伤如汹涌的海浪排山倒海一般冲击着她的心,她感觉在这个车厢里,她快要窒息了。她若是能知道该如何忘记程言漠便好了,便真的好了。 她本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最近她总是容易哭泣。泪水一滴滴地沿着脸颊滑落,润湿了她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这个城市的喧闹声渲染着夜色初上的繁华。从公司到钱朵莱所住的荷心花园,也不过是一个小时的路程。 钱朵莱付了车钱,没有直接搭上电梯回家,而是走到公寓小区对面的那个小广场上,坐在木椅子上。夏末的夜晚透着几分渐入深秋的凉意,她刚坐在露天木椅上,隐隐地有股寒意从裤子里渗透入她体内。 夜幕已黑,广场上的灯光全亮了,这个荷心公寓小区里的人吃完饭都喜欢来到这个广场散散步,促进消化。 钱朵莱的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圆形喷泉,中央立着一个女子的雕像,女子上身不着片缕,只从腰间裹着一条裙子,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背上,细长的双手捧着一朵绽放的荷花。而女子低眸含笑地凝视着手中的那一朵荷花,这个雕像是整个荷心公寓小区的象征。 “程太太,你也出来散步啊。你先生呢?没一起来吗?”突然住在钱朵莱家楼下的车太太看到她,就冲她打了声招呼。 “没,他工作太忙。”钱朵莱扯出一个极友好的笑容,随意地应了一下。 车太太也没有多问,对钱朵莱笑了一下,然后道了句去别处走走,便和车先生牵着自己的女儿一起朝前走。夜色微寒,钱朵莱看着车先生一家三口的背影,她就觉得很羡慕。 车先生是韩国人,在中韩合资的外贸公司里认识了车太太,两人谈了没多久,就结婚了。现在一家三口定居在了中国,每天晚上,不管车先生有多忙,他都会抽出时间来陪妻儿吃晚饭,然后到这个小广场来散步。一家人生活得和和睦睦,是钱朵莱过去多少个夜晚梦寐以求的。 钱朵莱还记得她刚搬来这个公寓的时候,恰巧程言漠也是同一天进来入住,以前的房东办好房屋转让手续之后就没有再来过,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大家一看他们两个不像是不认识的,都以为他们是夫妻。 每次面对别人称呼她为程太太的时候,他们都会辩解,但是时间长了,他们两人也无形中形成了一种默契,就是面对别人误解的时候,他们都会选择沉默。 钱朵莱就这样发着呆,不知不觉夜又深了几分,广场对面的公寓楼里,一扇扇窗户的灯渐渐亮了起来,淡黄色的灯光看起来好温暖。钱朵莱从小失去母亲,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长大的孩子,难免缺少家的温暖,也渴望家的温暖。她突然想起来程熙杰,也对他有几分愧疚,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他。 钱朵莱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才拨通了程家大宅的固定电话,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她觉得陌生又熟悉,她有多久没有拨过这一串数字了。最后一次拨,是在三个月前,还是四个月前? 她记得那时她刚从程家大宅搬出来没多久,以前在程家大宅的时候,她基本上是天天能见到熙杰,可是搬出来后,一时无法适应一周才能见到熙杰,所以她忍不住拨通了程家大宅的固定电话,而且算准了下午那个时间,程老太太会出去做美容,家里除了佣人不会再有其他人,所以她恳求佣人将熙杰带出来,让她见见。 谁知那时程言漠刚好将文件遗落在家里,回家拿文件的时候碰到佣人带着程熙杰出去。很显然,以程言漠讨厌钱朵莱的程度,钱朵莱那次没能见到程熙杰。 第24章 他说恨你,与爱无关 “喂,您好,请问你是谁?”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稚嫩的男孩声音。听到小男孩的声音,钱朵莱一下子百感交集,所有的情绪都堵在了喉头,无处发泄,也卡住了她想要说出的话。 钱朵莱握住手机的手因为激动都在隐隐发颤,过了很久,她才克制住情绪,故作平静地柔声说:“熙杰,我是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我好想你!”那端传来激动地叫喊声,一声声“妈妈”,震得钱朵莱心痛不已,泪水已抑制不住地往外冒。 “熙杰啊,是谁来的电话?”电话那端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貌似是程老太太的。 钱朵莱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杂声,然后电话里传来断线的声音。程熙杰将话筒快速地放回原处,看着楼梯口的程老太太,粉嘟嘟的小脸鼓鼓的,亮晶晶地像两颗黑葡糖似的眼珠子左右转动,支支吾吾地说:“没…..没谁,打错电话了的。” 程老太太瞅着程熙杰闪躲的表情,她大概也猜出他在跟谁接电话了。她沉默了一会,转身朝楼上走。这几天熙杰一直吵着要见妈妈,每天都计算着还有几天到周末,虽然她不怎么喜欢她那个前儿媳,但是她也不想自己的宝贝孙子整天哭哒哒着一张脸。 钱朵莱回到家的时候,程言漠竟然没有睡。他穿着睡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随意地翻看着手中的报纸,无框眼镜的镜片上时不时反射出一丝光芒。听到声响,程言漠收起报纸,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钱朵莱面前。 钱朵莱正在玄关处弯身脱鞋,见到面前多出一双脚,她微微抬头看了程言漠一眼,然后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穿上。她刚走过程言漠身边的时候,手腕却被程言漠握住了。 钱朵莱低眸看着自己手腕处那只大手,脑海中想起了中午楚依依那张灿若花开的笑容,她心里就堵得慌,而且今天她哭得太多,觉得好累,不想再与程言漠说什么。钱朵莱闭上眼,然后再睁开眼,很平淡地说:“放开。” 程言漠的手不但没有放开,钱朵莱反而觉得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因为被他捏得太紧而折叠起来般撕扯的疼。 钱朵莱不满地抬头瞪着程言漠,他脸上一片平静,墨黑的眸子里情绪都隐藏在那反光的镜片后。她微怒地问:“你想干什么?” 程言漠只是凝视着她不说话,钱朵莱突然之间好恨他,为什么她要决定将他从她的世界里剔除的时候,他却又给她不切实际的猜想,那件事到底是让他多恨她,以至于对她那么残忍! 过了好久,程言漠才开口说:“你要跟江辰轩在一起?” 钱朵莱挑了下眉,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样,她笑得异常开心,说:“呵,你女朋友消息倒是传得挺快的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是,希望程先生能祝福我们;如不是,也希望程先生能给我祝福。” 程言漠缓缓地松开自己的手,将双手垂在身侧,镜片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的光芒,他的声音冰冷到没有任何感情,他说:“如果我说你这样做,我会恨你呢?” 钱朵莱觉得今天的程言漠太反常了,她简直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好笑道:“你一直都恨我,我还会在乎这一次吗?” 程言漠又看了钱朵莱一会,然后撇开视线,他说:“那么,你要是真和江辰轩在一起,我会恨你。” 钱朵莱心跳加速了一下,她愣愣地看着程言漠那张决绝的脸庞,心中有几分窃喜。他说她要是跟江辰轩在一起,他就会恨她?他……还爱着她吗?她可以这么理解吗? 程言漠像是感应到了钱朵莱的心思,他又转回视线,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像是一盆冰冷的水,直接破灭钱朵莱激动的心,他说:“我恨你,绝不是因为还爱你,所以你别想多。” 钱朵莱一下子就感觉羞愧难当,就好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扇了一耳光,火辣辣地疼。还没等钱朵莱缓和过来,程言漠又说:“熙杰说周末想去游乐场玩,周六你到游乐场去等他。” 语毕,程言漠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嘭”地关门声,震得钱朵莱眼睛都情不自禁地连眨了几下。钱朵莱一直想着程言漠方才说的话,恨她不是因为还爱她?他这是在告诉她,不要再做白日梦,幻想他能回到她身边吗?他说出这样的话,根本就是把她所有的尊严卑微化,然后再践踏吗? 钱朵莱冲到程言漠的房门口,朝着里面大声说道:“程言漠!你太看得起你了!不管过去、现在,我是否对你还有一丝期待,但是你记住,以后我绝不会再眷恋你的一丝一毫,即便只是一个表情!” 没听到房间里传出任何回应,她气冲冲地跑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甩在床上,面部朝下,脸颊深深埋进床里。她的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仿佛刚在心里正经受着一场大大的灾难,硝烟过后,徒留下一地的狼狈与残败。 第25章 变天,心不安 钱朵莱对程言漠还是有着眷恋的,她从小就失去母亲,所以钱朵莱没有享受过母爱。 她一直都记得她五岁那年,父亲因为工作忙,没能按时来接她回家。那时她坐在幼儿园的滑滑梯的顶端,看着门口接小孩回家的父母,看着小朋友在自己父母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看着一家三口幸福地手牵手,她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抱着小书包,背倚着渐渐暗了的天空,不停地抹眼泪。 最后幼儿园的人都走光了,老师没有注意滑滑梯上还有一个人,所以将幼儿园大门锁好便离开了。夜幕降至的时候,漫天的雨水像是上帝的眼泪从天而降,一滴滴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如花一般的暗影。 她一个人蜷缩在滑滑梯小小的塑胶通道里,将自己缩成一团,周围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她只听得见雨水敲打着塑胶通道“咚咚”作响,就像是夜晚的鼓声响起,带来黑暗,抚慰白天安眠。 那晚,她冻了一夜,第二天病重进了医院。那晚之后,她总是害怕一个人呆在漫漫黑夜的角落里,独自、慰藉。 二十一岁的她遇上了程言漠,她以为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明天,她总是在有程言漠的地方那么安心。虽然程言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但是她认定了他给的未来,一定是她想要的。 然而如今她已经二十八岁了,一个尴尬的年纪,离二十岁有一定的距离,离三十岁也有距离。岁月斑驳而过,她在程言漠给的一次次伤害与冷漠中为自己建造了一层保护壳,每当她觉得没安全感的时候,就会用伪装来表现出自己很好的状态。但是能伪装的也只有一个假象,骗不了的是人心。 第二天,钱朵莱起来的时候,程言漠已经不在了,她知道他是去程家大宅接熙杰去了。每个周六的早晨,他都会起得很早,去那边吃完早餐,然后带着程熙杰去他们约定好见面的地方。 钱朵莱洗漱完毕之后,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容颜。不知是自己年纪往后走的缘故,还是什么,她最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在镜子面前,瞅着自己的脸,然后用手摸一摸。看着自己还算年轻的脸庞,她心里有点落寞和惆怅。开始变老了吗?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可以等,等程言漠重新爱自己,可是蓦然回首,她才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再等了,没有可以拿来挥霍的东西了。她终是比不上楚依依那张年轻的美貌了。 钱朵莱今天化了个淡妆,勉强遮住了眼底深深的黑眼圈,让自己的精神面貌看起来不至于那么惨淡。 钱朵莱九点就到了游乐场,游乐场刚开门,虽然是周六吧,但是里面的人还不是很多,游乐场里的一些小摊位才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她坐在摩天轮面前的那个木椅上,这个位置可以直接看到游乐场门口。 夏天的尾巴就快要消失踪迹了,隐约能嗅到秋天的气息。虽然还是九月初,但是早晨还是寒意袭人,天空依旧是一片暗沉。钱朵莱决定去游乐场外面的早餐店,买了一杯热牛奶,一边搓着杯子,一边等着程言漠带着程熙杰来。 “这天气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昨天还热得厉害,今天就这么冷。这让人怎么吃得消啊。”早餐店里用餐的一个人坐在店里一边吃着早餐,嘴里一边抱怨这城市的天气善变。 店里的伙计正在收拾着一个刚刚空出来的位置,听到后面那个顾客的抱怨,他也忍不住附和几句:“是呢,这天气完全不由得人掌控,现在看天气预报都没有用咯~” “哎哟,老了老了哟,难怪我老伴昨晚躺在床上喊腰酸背痛的,原来是要变天了。”一个陪着自己的小孙女吃早餐的老人,轻声摇头叹息。 钱朵莱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热牛奶,朝着店外的天空望了一下,灰蒙蒙的一片,大片大片的乌云黑压压地密布在上空,冷空气在浮动,的确有着几分寒意,钱朵莱搓了几下胳膊。 她坐在木椅上,时不时吹来一阵冷风,让她忍不住一阵哆嗦,刺骨的寒意带着秋天萧瑟的气息一起席卷这个城市而来。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十一分了。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程言漠的号码,结果那片不停地传来“嘟嘟”声,就是没人接,后来传来一个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怎么还没到?钱朵莱心里突然不安起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就在她担忧之际,一颗水滴落在自己握住牛奶杯的手背上,椭圆形的水滴悬挂在手背的地方,还没开始滑落,手背上便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水珠,最后水珠汇成一起,在手背上淌过一条痕迹之后往下落。 有人在她面前仓皇地四处逃窜,就好像有战争发生一样,四下逃窜。刚摆好摊位的那些摊主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拿出一把大的雨伞,遮住自己的货品,以免被打湿。 见雨势越来越大,钱朵莱的心里更加不安起来。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些她以前看的新闻片段,路滑八辆车连环相撞,山体滑坡泥石流砸死盘山路上车辆,方向盘失灵坠入山崖….. 钱朵莱越想越觉得后怕,她急忙丢掉手中的牛奶杯,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她坐在后座上都忐忑不安。望着车窗上密密麻麻如豆子一般大的雨点,她的心里也开始长出如雨滴一般大小的疙瘩,疙瘩密密麻麻堆积起来压得她难受。 心中的不安就像是恶性毒瘤一般,在她心里不断地扩散,让她不去在意都不行。程言漠和程熙杰不会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吧。虽然她恨程言漠让她不能再生育,但是她不能否认的是她的确爱着他。 她不停地拨打着程言漠的手机,总是没人接,后来直接关机了。这样更让钱朵莱担心不已,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第26章 久违的那份熟悉感 程家大宅是在明西山的半山腰上,明西山就是一座别墅山,这山上都是一幢幢别墅。因为明西山临江而落,所以在明西山的每一幢别墅里都能看见郁江的壮丽之色。因此明西山的地段非常好,没有一定资产根本无法买到这里的房子。 出租车行驶到山脚下的时候,车胎竟然破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司机不得不让钱朵莱下车。 大雨密密麻麻地打在她身上,还好出租车司机很善心,拿了一把伞给她。以前钱朵莱还生活在程家大宅的时候,她要出去都会有专用司机接送,倒不觉得这条通往程家大宅的山路有多远,然后当她真正走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很远。 钱朵莱走了十几分钟,才站在程家大宅的门口。黑色的铁栅栏后有一条五十米左右的柏油路延伸到别墅,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如今是夏末秋初的季节,已经有一些泛黄的叶子落在地上,雨水淋湿过后,便贴在了地上,就像是一幅幅图纹随意的遍布在黑色柏油路上。 钱朵莱看着熟悉的大门,一种久违的感觉油然升起,曾经她在这个偌大的房子里生活了六年。初进入这座房子的时候,是喜悦;离开这座房子的时候,是悲伤与难堪的。 而如今她再次站在这座房子面前的时候,竟然依旧无法做到淡然。她记得她离开的时候,拖着行李箱,仔仔细细地看了整个房子,然后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半步。可是距离她发誓才不过半年,她却再次来到了这里。 钱朵莱走到大门边的时候,突然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找何种理由来按响门铃。昨天程言漠说过的话还在她耳边绵延不绝地响起。 “我恨你,绝不是因为还爱你,所以你别想多。” 昨天程言漠说的那么决绝而直白,他说了他恨她,没有爱的恨她,那她现在又该以什么理由走进程家大宅?难不成让她说她是因为担心程言漠和程熙杰?难不成在他已经表明对她的态度之后,又恬不知耻地跑去讨好他? 不!她做不到,她是个将自尊看得很重的人,过去她一直都忍受着程言漠的冷嘲热讽而依然坚持那段随时会结束的婚姻,她曾经活得那么卑微,现在她不允许自己再在程言漠的面前,那么卑微地活着! 周围静谧的一片,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就这么犹豫不决着。在程家大宅的门口走开又走近,再走开,再走近。 “老夫人,钱小姐在外面呢。”管家许良从屋外走了进来,俯身在程老太太耳边轻声禀告。 程老太太看了一眼正在餐桌边吃饭的程言漠、楚依依和程熙杰,然后又回过头低声说道:“别管她。” “这……这怕是不好吧,要是少爷……” 程老太太微微皱起眉头,凝思了片刻,然后说:“把她打发走就行了。” 许良微微颔首,然后走出屋子。 程熙杰一手撑着脑袋,嘴巴嘟地老高,一手拿着餐叉在盘子里插来插去,却没有吃一口。程言漠的神情微冷,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之色,嘴唇紧抿,偶尔会喝几口咖啡,偶尔看对面的楚依依几眼。 倒是楚依依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的氛围异常,心情很好地吃着餐盘里的食物,嘴里塞得满满地,然后口齿不清地说:“唔,好好吃哦!还是伯母家的厨师手艺好类!” 程言漠闻声看了她一眼,不语。 “依依啊,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天天来。伯母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程老太太从门口走了过来,坐在楚依依的身边,对她露出友善的笑容。 程言漠听到程老太太说的话,看向程老太太的眼里有几丝不悦,眉头也皱了几分。程老太太一眼就察觉到程言漠的不悦,她意味深长地深深看了程言漠几眼。然后握住楚依依放在餐桌上的左手,慈爱地说:“依依啊,你喜欢伯母吗?” 楚依依咽掉自己嘴里的食物,然后狂点头,笑眯眯地说:“我不只喜欢伯母哦,我还喜欢小熙杰,喜欢言漠哥啦。” 听到楚依依的答案,程老太太眉开眼笑地连说:“这就好,这就好啊。”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出门啦?”程熙杰在程老太太、程言漠和楚依依三人之间来回扫视,嘴巴嘟地越来越高,圆圆的脸颊也鼓鼓的。 程熙杰本来是很喜欢依依阿姨的,可是今天他特别讨厌她。要不是她突然来他们家,奶奶也不会要他们陪依依阿姨吃饭了。妈妈一定在游乐场等很久了。 还没等程言漠答话,程老太太就抢先一步说:“熙杰啊,现在外面在下雨,你妈妈说不定已经回去了。你想要见妈妈明天也可以见,是不是?你不是说你很喜欢依依阿姨的吗?现在依依阿姨来了,你忍心扫依依阿姨的兴吗?” 程熙杰瞅了楚依依的脸,然后露出一丝可怜的表情。楚依依听着他们的对话,有点迷糊,她过了良久,才木讷地问:“言漠哥和小熙杰要出去吗?” 这次程言漠先开口了,他淡淡地说:“恩,要带熙杰去见他妈妈。” 楚依依立刻就瞪大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天大的坏事,急忙地起身,满是歉意地说:“哎呀,不好意思厚,我不知道今天你们要出去啦,不然我也不会答应伯母过来吃早餐的啦。” 程言漠听着楚依依的话,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程老太太。程老太太面对程言漠这样质问的眼神,一点都没有半点惊慌。楚依依的确是她叫来的,她这么做不过就是不希望程言漠带着程熙杰去见钱朵莱。 程老太太不希望程言漠在跟楚依依快要订婚的这个时期,又跟钱朵莱纠缠不清,毕竟他们已经离婚了,当初熙杰的抚养权也判给的是程言漠,所以钱朵莱也没有必要再拿孩子的事做借口,和他们程家还维持着关系。 第27章 雨丝绵绵情已绝 钱朵莱深深看了一眼铁门后面的那幢房子,嘴角扬起一丝自嘲的笑容,空中的风吹得她体凉,心更寒。 刚刚她面前的铁门打开,管家许良走了出来。她忍不住走上前,急切地问道:“熙杰呢?没事吧?” 许良看着钱朵莱一会,才犹犹豫豫地说:“小少爷没事。他正和少爷在屋子里陪着楚小姐吃饭呢。” 许良特地强调了楚依依这个名字,他偷瞟了一眼钱朵莱的脸色。钱朵莱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愕,然后便是平静,只是眼底一闪而过的伤痛,还是被他眼尖地捕捉到了。 钱朵莱愣了一秒,然后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冲着许良干笑了几下,缓缓而道:“哦,这样啊……” 钱朵莱早忘了她会来这里,是因为自己今天要见程熙杰,可是她忘了,都忘了,脑海就好像突然被放空了一般,一片空白,任何思绪都硬生生地短路了。只有雨还在持续下着,雨水敲打着旁边的杂草摇摇欲坠,就如此刻她的心情一般,快要坠落在谷底。 她不知道许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往回走的,她只知道当她走到拐角的时候,她听到身后的铁门又重新打开,身后的声响就那么清晰地落进她的耳朵里。 钱朵莱快速躲到一棵大树后,她看着一辆黑色的车子朝她这边驶过来,突然在她不远处停了下来。 程言漠转头看见楚依依心不在焉地坐在副驾驶上,他俯下身子,拉起一旁的安全带给她系上。等到程言漠系好,楚依依才回过神来,她对程言漠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言漠哥,谢谢你哦!” 程言漠嘴角紧紧抿了一下,然后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在想什么?” 楚依依玩弄着披散的长发,面露忧色道:“没啦。我只觉得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做错了事啦。我不应该来的,不然也不会耽误熙杰与见他妈妈啦。” 程言漠瞟了一眼车窗外不停下着的雨,然后说:“没事。改天也是一样的。” 黑色的车子驶在路上,突然空中一把雨伞飘飘落落地停在路中央,车子压过,留下残破不堪的雨伞就这样可怜地停在那里。 钱朵莱从树后走出来,淋湿的身子,衣服服帖在她单薄的身子上,雨水淋湿后的短发凌乱一片,雨水从发尖凝聚成珠,在眼前一点点掉落,让她的视线模糊却依旧看得那么透彻。她看到程言漠俯下身子,在狭窄的车厢里,吻了楚依依。 那个画面就将是一个烙印深深地印在钱朵莱的脑海里。钱朵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山的,是如何走到市区的。她只知道自己的脑袋晕晕沉沉的,就好像有个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头上,让她连抬头都觉得吃力。 街道上的喧哗就像是千军万马在她耳边碾过一般,刺耳而难受。她透过雨水迷蒙的双眼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觉得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都是那么模糊,就像是被打了马赛克一样,辨不清轮廓。街道两旁的商店里传出来的歌声,那么飘渺。 雨水侵袭过的街道就像是一片河,而现在的钱朵莱就是河面上漂浮不定、挣扎求生的浮萍,不管她多么努力,好像脚底下永远都是泥藻,深不见底地拉着她的身体下沉。 最后眼前的事物都开始天旋地转,就像是一个大大的漩涡,不停地转啊,转啊,转啊,消失了踪影…… 钱朵莱醒来的时候,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让她躺在床上足足愣了好久。白色的墙壁,房间内所有的家具都是以白色为主调色。窗户敞开,天蓝色的窗帘在风中飘起又落下。钱朵莱疑惑地起身走到窗边,往下张望,才发现自己所处在高楼中,楼下的风景在她面前都成了一个小小的缩影。 她呼吸的时候,雨过天晴的空气清新而让人舒畅,清凉的微风吹起她柔顺的短发轻轻飞扬。 宋承佑修长的身子斜靠在门框处,双手抱胸,看着那抹背对着他的纤细身影。她闭着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陶醉的侧脸看起来倒有几分年华酝酿过后的气质。 “咳,咳。”宋承佑虽然不想打扰钱朵莱的闲情雅致,但是发了一夜烧的人早上还是要喝点热粥比较好,毕竟一夜都在跟病毒抗争,难免需要补充下体力。 钱朵莱闻声,愣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子,愣愣地看着站在门框边的陌生男子。总觉得这个男子有几分眼熟,但是具体在哪见过,她却是想不起来了。 宋承佑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温和地朝她笑了笑,“我们见过的,在医院。” 经宋承佑一提醒,钱朵莱才想起那天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撞到的人正是眼前这个男人,想起上次的事情,钱朵莱歉意地朝宋承佑微微一笑:“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啊。” 宋承佑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片,露出暖若春风般的笑容:“没事。你能走动吧?出来吃下早餐吧,烧了一夜,你也该饿了。” 说完,宋承佑率先走出房间,往餐厅走去。钱朵莱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随着他走出房间。走出房间后,钱朵莱忍不住打量起这间房子,这个房子很大,怎么看都是高档住宅区,但是这里面的装饰却简单至极,除了必要的家用品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钱朵莱不禁想一个人住在这个里面,该是多么冷清与孤单啊。 钱朵莱看着餐桌上全是一些比较清淡的菜色,虽然是家常小菜,但是看起来却特别可口。 宋承佑替钱朵莱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然后说:“你病还没有完全好,不宜吃口味重的东西,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清淡的小菜。若是不喜欢,为了自己的身体,也将就吃一点吧。” “这些都是你做的?” 宋承佑俊逸的脸上露出几分羞涩,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说:“献丑了。” 第28章 如此温柔的男子 钱朵莱笑了笑,然后说:“昨天谢谢你救了我。” 宋承佑摇了下头,说:“没事的。我刚好经过。” 钱朵莱看了宋承佑一眼,才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口菜放入嘴中。果真是看似清淡,味道却是极好的。她忍不住对宋承佑竖起大拇指,赞美道:“你的厨艺真的很不错。” 宋承佑露出开心的笑容,就好像是一个小男孩当着全班人的面,被老师夸奖一般开心。 钱朵莱一边吃着菜,一边四处打量着这间房子,总感觉这个房子虽大,但是却无半点人情味。她问:“这个房子就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恩,对的。” “你的家人呢?” 宋承佑夹着菜的右手顿了一下,菜从两只筷子之间滑落,金丝边框眼镜后的茶色眸子微微出神了一下,然后他敛去心中的异样,抬起头,平静地说道:“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和弟弟住在别处。” 钱朵莱会意地点了下头,“一个人住,也难怪会没有人情味的。” “呵呵,偶尔我弟弟会过来住一段时间。哦,对了,我弟弟你也认识的。”宋承佑说着,嘴角又泛起笑来。 “我认识?”钱朵莱惊讶地看着宋承佑,她毕业后就直接做了程家的少奶奶,交际圈甚小,很难得有她认识的人。 “恩,跟你一个公司的,叫江辰轩。”宋承佑凝视着对面的钱朵莱几秒后,然后才低头去夹菜。 “原来我们公司的副总是你的弟弟啊?”钱朵莱震惊地望着宋承佑。 从来都以为世界很大,没想到当命运注定有些人要相识的时候,也可以变得那么微小到一个转身,就能让毫无交集的两人变得存在某种微妙的联系。 宋承佑笑而不语,只是低头吃饭。 钱朵莱不是个喜欢和陌生人呆在一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宋承佑不像是坏人,即便她接触他不深,她却觉得跟他说话是件很舒服的事,就像和三月春风交谈一般的惬意。 吃完早餐,宋承佑也没有客套地留钱朵莱,他知道一个女人出现在陌生男人的家里已经够让她不安了,若是留她下来闲聊,即便没有恶意,听起来也会像是谎言。 宋承佑将车从车库开了出来,停在钱朵莱的面前,然后从车上下来,非常绅士地替她打开后座的车门。这样的举动让钱朵莱愣住了。 宋承佑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解释道:“若是让你坐在我这个还不太熟的男人旁边,你一定会不安,我不想给你产生困扰。” 钱朵莱惊住了,不为其他,只为这个男人的体贴与绅士。处处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细枝末节都能被他想到,钱朵莱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即便是与程言漠热恋的那一年也没有。 钱朵莱自从六年前她父亲因车祸去世后,她就再也不敢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总能想到透过面前开阔的视野,联想到父亲是怎样被撞飞的,又是怎样在面前大玻璃上溅起一滩血,泼染出一朵朵妖冶的血莲花,她甚至能看到父亲撞上车子的时候,眼中露出的无助表情,这些都让她害怕,以至于她喜欢躲在后座狭小的视野中,阻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钱朵莱回家的时候,程言漠也在。她刚走进屋子就听见一阵阵欢笑声,她顺着声音走到了厨房,看到程言漠在和程熙杰两人一大一小地站在桌边做饼干。桌子上到处都是面粉和鸡蛋液,一片狼藉。 程熙杰专心地看着程言漠把面饼放在旁边饼干模具上,然后他时不时地会欢快嚷嚷几句。钱朵莱站在餐厅门口,看着他们父子忙碌着,一阵感触就那么碰触了她的心。心中的感动从心里涌现出来,让她的眼角都情不自禁地润湿了一片。 程言漠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不管是衣服还是发型,他都能把自己打理得很好,每到一季,都会有固定的品牌服装店送来几套衣服,每个月十五号也会有发型师来为他打造发型。他这个做丈夫从来不需要她这个妻子操心,所以和程言漠婚后的六年,她一直都过得很轻松。 钱朵莱还是第一次看程言漠这副狼狈,他左脸上有着一大块的湿面粉,高挺的鼻梁上还有一点鸡蛋液滑过的痕迹,看起来既滑稽又不失帅气。 程言漠嘴角抿起一个弧度,看着程熙杰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模样,他的眸子里盈满笑意。他甚至用他沾有面粉的手去刮程熙杰的小鼻子,结果程熙杰的鼻子上便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面粉,看起来就跟小丑的鼻子一样,惹得程熙杰嚷嚷地跳离程言漠老远。 “妈妈,你回来啦!”程熙杰一个转身,正好看见依靠在门边的钱朵莱。 程言漠闻声,转过头,看见钱朵莱那张脸,他原先满眼的笑意渐渐散去,然后开口问:“你昨晚去哪了?” 钱朵莱猛眨了几下眼睛,让被眼泪润湿的眼睛恢复如初。钱朵莱想起昨天在程家大宅门口看到的场景,她就忍不住很生气,不想去理会程言漠的话。她蹲在身子,与面前的程熙杰平视,然后一边轻柔地擦拭着程熙杰脸上的面粉和蛋液,一边笑着说:“熙杰,有没有特别想妈妈啊?” 程熙杰捣鼓着他的小脑袋,点头如捣蒜,连忙说:“想!很想!” 钱朵莱的眼泪一下子就湿润了,她一把将程熙杰抱在怀里,颇为感慨地说:“我的乖熙杰!妈妈也想你!很想很想!” 程言漠面对自己被钱朵莱忽视,他心中有着说不来的郁闷。昨天他送走楚依依后,就带着程熙杰回到了公寓。可是公寓里却空无一人,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夏末的阴雨天气总是让天空灰暗一片,没过多久,天就黑了下来。程熙杰一直在问他,妈妈去哪了。 他拨通了钱朵莱的电话,却总是没有人接,后来好不容易有人接了,电话那端出现的却是一个男声。他心头闪过一丝不悦感,语气也如同夏末的阴雨天气一般冰冷,“你是谁?” 第29章 她的梦碎的一塌糊涂 电话那端的男声不答反问道:“请问你是?” 程言漠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是谁?难道钱朵莱都没有存他的电话号码吗?她就这么对他不屑一顾吗? 程言漠本来想说是前夫,但是低头,才惊觉一直在餐厅吃饭的程熙杰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于是刚来嘴边的话硬生生地被他给逼了回去,他想了很久,才说出一个比较合适的身份,他说:“我是钱朵莱很熟悉的人。” 电话那端的男声笑着应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然后便是沉默,两个男人都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挂电话,好像在跟对方较劲一般,谁也不肯先挂电话。 窗外的雨声“唰唰”地响,程熙杰一直站在程言漠旁边,仰着他的小脑袋,满是期翼地看着程言漠。于是程言漠问道:“钱朵莱人呢?叫她来接电话。” 电话那端的男人好像很苦恼,发出几个语气词,然后说:“她现在恐怕不方便接电话。她正在睡觉呢。” 程言漠突然脑袋一震,拿着手机的手指也情不自禁地收紧了力道。他低头,只见程熙杰正可怜兮兮地拉扯着他的衣角,他不得不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他闭上眼,然后再睁开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他说:“你到底是谁?” 那边的人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也模仿他之前的语气,回道:“我是认识钱朵莱七年的人。” 七年?七年前程言漠和钱朵莱才刚刚认识……原来她看中的真的只是他的钱! 钱朵莱从橱柜里拿出几个精美的碟子,刚关好橱柜,就见程言漠站在她身后。她刚想走出去,程言漠移动了下身子挡在她面前。钱朵莱不悦地皱起眉头:“有事吗” 程言漠凝视了半晌,才说:“不管我们之间什么关系,熙杰是无辜的,所以如有必要,就委屈你演下戏了。毕竟熙杰还不知道我们离婚的事实。” 钱朵莱轻扯嘴角,他跟她说话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那么公式化。“熙杰也是我的儿子,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你教。倒是你,楚依依三天两头地被程老太太叫去做客,我看还是你稍微注意一下才是吧。” 说完,她绕过程言漠的身子,走出厨房。 到了晚上,许良来了,程熙杰极其不愿回去,钱朵莱哄了好久,许良才顺利将程熙杰给接走了。 钱朵莱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许良开着车渐行渐远,她心中苦涩而难受。明明她和程言漠已经离婚了,但是她却还得不停编制各种理由骗熙杰,说她和程言漠工作忙不能照顾他。 其实这个谎言又能维持多久呢,总有一天熙杰还是会知道,到时他一定会很恨自己的。到了那个时候,她就真的失去了一切。她真的好恨程言漠,真的好恨好恨。如果没有遇见他,她也不会那么可悲。她觉得她的人生就是一个任由程言漠摆布的笑话,她甚至都能预料到她的结局会有多么凄惨。 钱朵莱故意不理会身后的程言漠,径自上了楼梯,走进公寓里。她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的时候突然被随后走进来的程言漠叫住了。 钱朵莱依旧背对着他,没有转身。程言漠走到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眸子里暗暗沉沉,他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昨晚去哪了。” “这些对你来说重要吗?”钱朵莱偏了下头,视线刚好落在不远处一片狼藉的餐厅里。就在几个小时前,那个餐厅上演了一场一家三口温馨和睦的亲情戏。那样的场景是她多么渴望的,她要求不高,只希望有一个温暖的家而已。 她其实不是真的爱钱,她要的只是一个平淡的家庭。可是她多么可悲啊,以至于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能用假装在装饰幸福。剥掉外壳,一切都恢复到了冷漠到满室孤寒的凄凉氛围中,只有那一片狼藉告诉她,刚刚她有过短暂的幸福。 程言漠眼神顿了一下,“我昨天打电话过去是个男人接的。” 钱朵莱心微微紧缩了一下,他说他昨天给她打过电话?他会关心她吗?还是因为他需要她陪他继续演亲情戏,所以才会关心她的行踪? 她本来想解释,但是昨天他吻楚依依的画面又窜进她的脑海里,以至于将到嘴边的话语给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她转过身子,表情倔强,她说:“是,他是个很温柔体贴的男人。” 程言漠放在身侧的手弯曲了一下,“所以你才一夜未归?” 钱朵莱扬起头,直视他那双墨黑的眼眸,说:“是。你难道不是因为别的女人才失约的吗?” 程言漠嘴巴张开,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出来,凝视了她一会,又缓缓合上嘴巴。他紧抿起嘴唇,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钱朵莱看着他沉默,等了几分钟也不见他说话,于是她转身打开房门,再狠狠地关上。她的背抵着房门,没有开灯的房间一片黑暗。 程言漠依旧未动,眸子盯着紧闭的房门不语,放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紧,手背上的青筋凸出来,鼓鼓的。 钱朵莱拿起手机拨通了今天刚刚存上的宋承佑的电话号码,电话没多久就响了。 “喂,你好,我是宋承佑。”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 宋承佑可能是在忙,钱朵莱在电话里依稀能听见旁边有人在和宋承佑低语的声音,钱朵莱突然觉得自己打电话过去,有点唐突,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宋承佑见电话那端沉默不语,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来电人,然后他笑了,他恍然大悟道:“哦,是钱小姐啊。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钱朵莱知道宋承佑现在在忙之后,她于是不好意思再耽误宋承佑的时间,急忙地问道:“昨天你拿过我的手机吗?” 宋承佑在那端显得很不解:“恩?没有啊。怎么了吗?是不是少了什么?我回去帮你找找。” “没有,没有啦。只是想问你昨天有没有接过一个电话,现在想想应该不是你。”钱朵莱见宋承佑这么替她着想,她却为了一个电话而来质问他,她显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承佑沉默了一会,仔细想了很久,才大悟道:“哦,昨天我弟弟来过一次,不知是不是他,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哦!不用了!”钱朵莱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怎么好再去继续追问下去。 “宋总,你看这个方案怎么样?” 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钱朵莱连忙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的工作了。那我先挂了,你忙吧。” 钱朵莱刚挂电话,她却听到她旁边的房间关门声,她又忍不住想起程言漠刚刚的样子。他一个解释也不愿意给她吗?她在他眼里就那么不堪吗?!他就那么在乎楚依依,以至于七年前处心积虑地让她爱上他,再狠狠地伤害她吗?七年前,她为何要那么单纯,她竟然相信了她这样的丑小鸭会得到天之骄子的程言漠的青睐。 她早该想到童话永远是童话,变不了现实。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地喜欢一个没有任何长处的丑小鸭。可是七年前的她太多懵懂了,那时候,爱情在她眼里就像是雾一般飘渺不实际,却有美丽。她憧憬着美好的爱情,所以那么轻而易举地掉进了程言漠的陷阱中而不可自拔。 当二十一岁的她开心地迎视众多女生欣羡的目光,与如此优秀的男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她或许不知道的是那时的程言漠正在心里偷笑,笑她的愚蠢,笑她的痴人梦,笑她的无知!!! 第30章 往事不堪回首 钱朵莱知道程言漠是恨她的,纵使上次她问他是否恨她,他说不恨。但是她知道程言漠恨她,从心底恨她!她也知道程言漠为什么会恨她,她骗了所有人,骗别人说楚依依是她跟程言漠婚姻中的第三者,其实不是,她才是那个人人叫骂的第三者。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邪恶,顶着原配的光环,到处发泄自己心中的苦水,其实她才是那个制造导火线的人,如今程言漠会这样对她,她其实根本没有资格喊冤,因为她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七年前种下的孽,用七年的时间偿还。 七年前,钱朵莱还是个大三的学生,是个渴望爱情,又需要面对现实压力的女孩,是一个名声坏到极点的女孩。 当时她所在的大学里有三个名人,钱朵莱很不幸地成为了三人之一。而另两个是一对人人称颂的情侣——程言漠和楚依依,他们每天在旁人羡煞的目光下出双入对。郎才女貌的金童玉女,让每个见过他们的人都羡慕不已,而钱朵莱就是其中一个。 程言漠是大四商学院的学生,而楚依依则是大二的美术院的学生。一个长得英俊潇洒,一个长得貌美如花。不论家世背景,还是外表,两人都是绝配,真可谓是天作之合。 但是这样完美的爱情在她眼中终于只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多金的王子不属于她,美丽的城堡不属于她,倾人国的外貌不属于她,属于她的只有还不清的债务和周围人不屑的唾弃。 不知是谁那么恨她,将她在地上酒吧当侍应生与一个男顾客纠缠的画面给拍了下来,镜头不慢不快,刚好是她拒绝男客人无礼的要求时,和男顾客拉拉扯扯的那个瞬间。从照片上看的确是很像在和一个老男人**。 至此之后,学校里就开始谣传钱朵莱是校妓,说她很爱钱,只要给她钱,她什么都愿意做。那时她为了父亲钱志南的医药费,的确是什么都愿意做,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出卖自己。 她想过解释,可是没有人愿意听。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再解释的必要了,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要说是他的权利,她选择不听是她的自由。反正大学里的友情向来都不牢固,她又何必去巴结讨好谁。毕业了,大家为了自己的前程都各奔东西,各安天涯,真正会联系的又有几个呢。 最终她的沉默换来的是谣言开始添油加醋成各种版本,以至于她每次走在校园里,周围人总是会对她指指点点,不屑一顾。 有一次,一个从她旁边路过的人直接朝她泼了滚烫的热牛奶,牛奶泼到了她的脖子上,灼热的温度沿着牛奶一路下滑,疼得她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一个箭步冲到那个泼牛奶的男生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怒视着他,口中的冷气全部喷洒在男生的脸上:“你干什么?!” 人人都见惯了钱朵莱一副逆来顺受,沉默寡言的样子,所以面对钱朵莱这么大的反应,男生还是忍不住吓到了,过了片刻,男生狠狠地掰开她揪住衣领的手,趾高气昂地说:“别碰我!脏女人!” 钱朵莱这下子真的气到了,她不发脾气不代表她没有脾气!狗急都会跳墙,何况她还是个人!她挥起拳头就揍上了男生的左脸颊,没过多久男生的左脸就显现出一片红肿,嘴角都溢出了血丝。 男生不敢置信地看着钱朵莱,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粘稠的液体染上了他的食指,看着手指上的血,男生的眼睛一下子就布满了血丝。他冲过来就还给了钱朵莱一拳,嘴里大声咒骂道:“臭、婊、子!找死吗你!” 没片刻,钱朵莱和男生的身子就扭打在一起,两人倒在地上,互打着对方,扯到什么就猛扯,揍到什么就猛揍,碰到什么就猛咬。钱朵莱不甘示弱地在男生的脸上抓出几条血印。 冬天的校园里向来冷清而人影稀少,但是这一天,不知从哪涌现出一群人。大家聚集成一个圈,将他们两人围在中间,却没有谁敢上去拉开他们两人。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甚至有几个男生还在旁边叫嚣起哄着,就好像在看拳击赛一般激情高昂。 最后男生还是被钱朵莱打趴下了,男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一个劲地喊痛,男生身上的白色羽绒服成了泥土色,脸上遍布着一道道血红的爪印,看起来丑陋不堪,双眼也被揍得一块青一块紫,左脸肿的跟包子似的。 围观的人见男生如此狼狈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没人知道钱志南生病之后,她就一个人撑起整个家,欠债累累,她要是不学会保护自己,如何让自己外表看起来坚强一点,又如何能应付那些债主的各种讨伐?她可指望上帝会给她派一个人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因为她知道天下永远没有白吃的午餐。 不过钱朵莱也没有好多少,她的脸上也到处是伤,长长的马尾辫也被扯得披散在四周,头发上沾有好大一块泥土,地上零星的几片枯树叶,也有几片粘在了她的头发上,灰头土脸的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好在她穿的是黑色的棉袄,倒不至于像躺在地上的那个男生那样狼狈。 钱朵莱走过去,踢了躺在地上的男生几脚,然后俯视着他那张痛苦的表情,她看似说男生听,其实是说给围观的所有人听,“我不想知道是谁在后面造谣毁我名声,但是你记着,我钱朵莱虽然爱钱,但是行的端做得正。是我的,我不会给;不是我的,我不会要。如果在地下酒吧当侍应生,就表示我出卖自己的话,那么我无话可说。毕竟有些事我不解释,不是代表那是事实,而是我觉得没有必要。相信我的人,解释显得多余;不相信我的人,解释依旧显得多余。” 说完,围观的人瞬间鸦雀无声,见钱朵莱走过来,奇迹般都自动地给她让出一个道。 “钱朵莱!老子跟你没完!你等给老子等着!”躺在地上的男生依旧不服输地大声叫嚣着,俨然没有把刚刚钱朵莱说的话放在心上。 钱朵莱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说:“如果你只找我,那么,好,我随时等着。” 第31章 突如其来的报复 钱朵莱没想过那个男生的报复会来得那样快,以至于她没有任何防备。 她每天上完课就会去一个叫“醉生梦死”的酒吧做侍应生,然后就直奔医院,在父亲病房的空地出弄了折叠床,将就着睡一晚。 十二月份的郁江市早已经不知道下了多少场大雪,大朵大朵的雪花覆盖了一片片屋顶,“醉生梦死”听名字便知道这是一个地下酒吧,它坐落在临河路上。冬天里的郁江市黑的特别早,才七点,天就一片黑暗了,夜空中只有霓虹灯扫过的余光,五彩斑斓。 钱朵莱刚从公交车上下来,走在临河路上。临河路,顾名思义,临河而建,一边是大小各异的店铺和娱乐场所,还有一间大型的商场也在其中。另一边就是东河,不过这只是郁江的一个支流,河水不宽不窄,但是几日大雪过后,河面上早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商店外的霓虹灯照在结了冰的河面上,如水晶灯一般漂亮。 东河边上有一大块空地,本来是夏天供人在这里吹河风用的,但是现在是冬天,没多少人愿意来这里忍着冷风袭袭的刺骨寒意欣赏风景了。所有便有很多车辆都停在了那里。 夜晚的风刺骨的寒冷,即便风不大,但是吹在人的脸上,还是像是夹着针一般疼。钱朵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了紧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将围巾向上拉了一下,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辨认路况,然后将自己的手指往口袋里又深插了几分。 钱朵莱刚路过一个大型的商场的时候,一群凶神恶煞的男子就堵在了她面前,她心中暗叫不好。她快速转身往回走,可是走了没几步,就被那几个男子追上了,他们将她围在中间,然后合起来将她往东河边上的那个空地拉。 现在才七点多,不早不晚,所以空地上听了很多辆车子,几个男子把她拉到车辆后面,几个人将她的双手束缚住,将她抵在河边的围栏上。钱朵莱看着几个陌生男子,年纪看起来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她可以确定她不认识他们。 钱朵莱一脸警惕地扫视他们所有人,然后威胁他们说:“你们要干什么?快放了我,不然我要叫人了!” 那个几个男子不为所动,有几个甚至笑了起来,好像她讲的话有多么弱智一般。 “你叫啊!有本事你就叫啊!看看有谁敢来帮你!”突然从一群男子身后传来一个嚣张的男声。听到声音,一群男子让开了一个空隙。 钱朵莱看见从一个男子从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后面走了出来,右手上拿着一个球棒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左手,缓缓地朝她走过来。他逆光而立,以至于钱朵莱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待到他走近一些,钱朵莱才认清他的面容,钱朵莱忍不住吃惊地瞪大双眼看着他。 男子依旧一下又一下用球棒敲打着他的左手,然后弯起嘴角,对钱朵莱露出阴狠的笑容,“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他不就是前几天被她揍到趴下的男生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哦!想起来了,他当初说过不会放过她的!但是她没想到他会带这么多人来报复她啊!如果是一两个,她或许用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能勉强搞定,但是现在唰唰唰地七八个人,她哪是他们的对手啊! 钱朵莱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七八个人,然后将视线定格在面前的男子身上,她露出几分嘲笑道:“你还真是好意思!报复一个女生,竟然小题大做地带上这么多的男生。你是想向别人证明你有多么的弱小吗?” “妈的!”男子气得双眼冒火,扬起左手就给她一个巴掌。 清脆的耳光在寒冷的冬季听起来异常的响亮,男生的力道太大,钱朵莱的脸都被他打得偏到了一边,脖子上缠绕的围巾也渐渐的松开,随意地挂在脖子上,风吹着它左右飘动。不远处的灯光照在她的右脸上,可以很明显地看见脸颊上血红的五根指印。 钱朵莱被扇了一个耳光,她有些懵了,耳朵嗡嗡只想,有瞬间的耳鸣。只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和冷风从衣领吹进去的寒冷在提醒她还是清醒的。钱朵莱转回脸,怒瞪着面前的男生,吼道:“你他妈真是无耻又窝囊!一个人打不赢我,就只会找帮手!我呸!有种你跟老娘单挑!” 钱朵莱激动的两边脸颊都红了,但是右脸上的五指印还是那么明显,还有微微的红肿。她气愤地开始扭动身子,两旁固定住她双手的男子都忍不住被她牵扯着动了几下身子。 “臭、婊、子!给老子住嘴!不然老子掐死你!”男生看她在他面前那么嚣张,他就浑身有火!双眼血红一片,好像有熊熊的烈火在里面剧烈燃烧一样。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用他的左手狠狠地掐住了钱朵莱的脖子,他手中的力道一点点加深,他的手指陷进她皮肤里,他指缝间的皮肤凸出了越来越明显。 钱朵莱此刻早已经感觉不到右脸上的火热疼痛了,她只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要被人硬生生地给拧断了,身体的血液循环一下子就停止了工作,脖子以下的血液流通不上来,脖子以上的血液又流不下去。 她只感觉血液一下子全部倒流回她的脑袋上,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胀得难受,好像过不了多久,血液就要冲破脑袋,迸射出来。喉头处就好像卡着一根刺,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她甚至觉得张嘴说话都显得很吃力。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吐出一个清晰的字。 钱朵莱旁边的两个男子感受到她手指越加冰凉,忍不住露出几分担忧,而其他五个男子看着钱朵莱脸颊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她时不时闭上眼睛,脸上尽显难受之色。 而男生早已经怒到失去了理智,双眼通红,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得见眼中同怒火一般熊熊燃烧的恨意。 第32章 帮倒忙的楚依依 就在钱朵莱难受地快要晕厥的时候,有个男子上前颤颤巍巍地说道:“够了吧,做到这个份上就够了,不然该闹出人命了!我们只是想帮你教训下这个臭丫头,但是可没打算陪你吃牢饭啊!” 男孩的思绪渐渐回转过来,视线扫过周围的七个男子,然后沉默了几分钟,才渐渐松开力道。 脖子上一获救,钱朵莱就忍着不住地用手抚摸自己的脖子,弯着身子猛咳个不停,过了好久额头上的青筋才渐渐消了下去,脸上的涨红也退了几分,只是右脸上的五指印永远都是那么红,好像已经成了一个伤疤,消不去。 男生看着钱朵莱弯身咳个不停的模样,他就觉得恶心。他挑起眉头,命令道:“今天你给老子磕十个响头,老子就放过你。” 钱朵莱闻声抬起头,对他露出几分嘲讽,“你做梦!你也配!” “妈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臭、婊、子!”男生怒火一下子又上来了,抬起手臂想给钱朵莱一拳,却被钱朵莱抢先一步拦下了。钱朵莱用尽所有力气握住男生的手腕,然后用力地甩开他的手臂,趁他不备之机,用另一只手给了他一拳。 “咳咳咳咳!!”本来钱朵莱想说什么,可是她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喉头处又呛上来一口气,让她忍不住咳嗽不断。 “妈的!”男生见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女人欺负,他气得浑身都在发颤,脸颊一下子就因为怒火而呈现赤红色。他看了看左右七个男子,冲他们吼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给老子装死吗!还不给老子揍死这个臭、婊、子!” 七个男子还是有些犹豫地互相看着,这下子男生气得浑身发抖,他嚷嚷道:“给老子揍!事后老子会让我老爸给你们加薪的!” 男生的父亲是包工头,而这七个男子都是跟着他父亲混的农民工,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很讲义气。听说老大的儿子被一个臭丫头欺负了,都愤慨不已地说要替他讨回公道。不过他们也是欺软怕硬罢了,面对法律的制约,他们也不敢做出什么过火的事。 但是男生说要给他们加薪,他们又忍不住心动了,他们都是一群很早就辍学出来打工的人,跟着男生的父亲混,不过就是希望能多挣点钱。现在有钱的事,他们也不忍拒绝,毕竟只是揍揍那个丫头,给她一点教训,不出人命就行。 钱朵莱看着七个男子朝自己走过来,钱朵莱趁机逃到一片,可是还没跑远,身后就被追过来的男生用球棒敲中了后背,一阵疼痛在后背蔓延开来,疼得她呲牙咧嘴。 七个男子一齐都上前来揍她,她尽一切可能地回击。可是脸上、身上却还是被人狠狠地揍了几拳。 “你们住手啦!” 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生。七个男子一下子停住了动作,纳闷地转过身子,站在旁边看好戏的男生也转过身子,看见他们身后站在一个女生,是楚依依。 楚依依手中摇晃着一部手机,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心里也升起一股不安,但是表面上还是佯装镇定。 楚依依一边摇晃着手中的手机,一边冲着七个男子和男生威胁道:“你们赶快住手啦!不然我要报警了哦!” 七个男子瞬间脸色就变了,脸上露出几分惶恐,都纷纷起身走到男生的身后。男生心里虽然也有点害怕,但是还是嚣张地冲着女生说道:“有种你报警试试!” 男生虽然没有怎么和楚依依接触过,但是他也了解楚依依,她在学校从来都是一个胆小的女生,总是在男朋友程言漠的保护下过了公主一样的日子,说简单点,不过就是一朵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任何折腾。他就不相信楚依依真的敢报警。 楚依依心里很没底,她本来是出来购物的,谁知走到自己的车子附近,听到一阵打闹声,她忍不住走了过去,看见一群男人在揍到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她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是学校没少传关于她的留言,所以楚依依知道那个女生是钱朵莱,名声很不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相信钱朵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还是忍不住多管了闲事。 楚依依见七个男子和男生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最后干脆赶鸭子上架,真的拨通了110,可是还没等电话接通,男生就一个箭步上来,直接用手挥掉了她手中的手机。没有手机作威胁的楚依依,一下子就晃了神,她双手抱头地跑到钱朵莱的身后,一脸恐慌地躲起来。 “哈哈!!!!原来是只纸老虎啊!!” “哈哈哈!!!” “报警啊!你报警啊!快点报警啊!哥哥们等着呢!” 七个男子和男生见没什么可以威胁的了,一下子就放纵了起来,肆无忌惮地嘲笑楚依依那个样子。 七个男子拥护着男生再次朝钱朵莱靠近,男生伸手指着钱朵莱,然后又指着她身后的楚依依,他危险地眯起眼睛,说:“你今天到底是跪还是不跪!如果不跪,我就让美丽如花的楚依依好好伺候我身后的弟兄们。到时程言漠要是知道了,你说会不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呢?” 说完,男生回过头冲着身后的男子们大笑,身后的七个男子也附和地猖狂大笑起来。 楚依依死死地揪着钱朵莱的衣角,带着哭腔地低声说道:“不要啊,我不要啊……” 钱朵莱只觉得头疼,她很感谢楚依依的帮忙,但是现在的情形看来,她是帮倒忙了。钱朵莱趁男生转过头冲七个男子大笑之际,一把抓住男生指着楚依依的手臂,然后用力地一扯,男生就毫无戒备地被拉扯到钱朵莱面前,然后钱朵莱迅速地弯起自己的膝盖,朝着男生的重要部分,猛地一踢。 “啊!痛!”男生立刻就觉得一阵剧痛从下身传了上来,连带着他的头皮都痛得发麻!他迅速地弯下身子,捧着自己的腹部,一脸痛苦地表情。即便痛苦万分,他依旧叫嚷着说:“快!给老子搞定这个贱女人!他妈的!搞死她,算老子的!” 第33章 初见时的悸动 七个男子见钱朵莱和楚依依都是弱势群体,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一群人上来对钱朵莱和楚依依拳打脚踢,丝毫没有一丁点绅士风度。 钱朵莱将楚依依护在身后。因为身后还有楚依依,所以她不方便还手,任由着七个男子的拳头像雨点一般接连不断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管是被人如何揍打,钱朵莱总是咬紧牙龈,紧抿着嘴巴,不肯发出一点痛苦的呻吟,倒是身后的楚依依,一直是钱朵莱替她承受着拳头如雨点一般的袭击,可是楚依依却嚷嚷地叫了不停,甚至连眼泪都掉了出来。 一张漂亮的脸蛋尽显惊恐和害怕之色,整个人缩在钱朵莱的身后,不敢看着前面。 突然钱朵莱无意间地抬头,看见男生不知何时捡起地上的球棒,在半空中挥下,眼看就要打到钱朵莱和身后的楚依依。钱朵莱情急之下,将身后的楚依依往后一推,球棒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钱朵莱的左肩上,剧烈的痛疼蔓延至全身,她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身体,她觉得自己的左臂都快要没了知觉。 不过她还是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庆幸楚依依没有承受这一棒,不然像她那么娇贵的身子哪承受得住这样的疼痛。可是她抬起头,却看见男生一脸惊慌地后退,手中的球棒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上,而七个男子早已经逃得快要消失了踪影。 钱朵莱看着男生害怕的表情,只觉得好笑,刚刚他不是还一脸嚣张吗?怎么她挨了他一棒,她没有害怕,他倒是吓得脸都白了。下一秒,男生就转身跑开了,因为吓得不轻,腿都软了,他不得不连滚带爬地跑远。 钱朵莱抚着疼到麻痹的左肩,这才想起身后的楚依依,可是等到她转过身的时候,空无一人,只见她身后的围栏不知何时缺了一块。围栏好像是刚刚断裂,她突然想起前不久这里放着一块“此处危险,切勿靠近”的公告牌,不知何时,公告牌被踢到一片,有字的那一边朝着地上。 “救……命啊…….救……命……” 钱朵莱听到一阵很微弱的求救声,她寻声望去,才发现竟然是楚依依的声音。结冰的河面上有一个巨大的窟窿,窟窿四周的厚冰裂开一道道交错绵延的裂痕,就像是手掌心上纹路一般没有规则。而楚依依就在那个窟窿里张牙舞爪地求救着。 钱朵莱忍着左肩上的疼痛,好在楚依依掉进去的那个冰窟窿离岸边很近。钱朵莱快速捡起地上的球棒,伸到楚依依面前,焦急地朝她大声嚷嚷:“快!快!手快点伸过来,抓住这个球棒!看得见吗?抓住你面前的这个球棒!快!” 楚依依因为害怕,吓得脑子都短路了,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只感觉河里的水冰的刺骨,一阵阵刺骨的寒冷将她的身子都快要冻得没有知觉。从小她就很怕冷,只要在寒冷的地方呆上一段时间,她就会生病,现在她只感觉全身难受不已,阵阵的不适感不受控制地袭击着她的理智。 楚依依感觉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了,突然听到岸边传来一个急促地声音,那个人在说什么呢?为什么她什么都听不见呢?感觉那个声音好像来自很遥远的国度,是天国吗?她要死了吗?可是她不想死啦,她想要好好活着,她说好了,新年过后,要去韩国的哎。她不要死啦!不要死啦! 楚依依强撑着自己仅存的意识,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自己面前的棍棒,她想也没想就抓住了它。 钱朵莱看着楚依依终于抓住了球棒,悬着的心稍微缓和一下,她用双手握住球棒,用力地朝后拉,但是因为用力,受伤的左肩承受不住拉伤而痛得恨不得让人晕厥,但是她知道她现在不能晕过去,她手中还有一条人命。 钱朵莱用尽最后仅存的力气,终于将楚依依给拉了上来。看着楚依依浑身湿透地趴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嘴唇早已经一片青紫,美丽的脸庞苍白得毫无血色,整个人就像是寒风中的花朵一般楚楚可怜。 钱朵莱勉强地撑起身子,缓缓地朝楚依依走过去,本来是想将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来给楚依依,可是还没有走几步,她脑袋里一阵晕眩,左肩上的疼痛与脸颊上的灼痛都涣散了,连意识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最后映入她眼前的只有楚依依那张惊恐的双眼。 钱朵莱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病房里充斥着的依旧是一年四季不会变的浓浓药水味,虽然是冬天,但是病房内的暖气开得正好,温暖舒适。 窗外的天空灰暗一片,大片大片雪花如鹅毛一般徐徐飘落,白色的雪光将室内照得通透明亮,外面的冷空气遇到房内的暖气,瞬间在玻璃窗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若是伸出手指还能在上面涂鸦,然后水珠会聚集在涂鸦的边缘,缓缓地贴着玻璃下滑。 钱朵莱的手背上插着一根针头,从吊瓶上缓缓流淌下来的药水,随着细长的软管传输到她的血管里有着微微的凉意,好在她手掌下放着一个暖手袋,她放在被子上的手也不至于觉得寒冷。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钱朵莱寻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男子,一袭黑色的长风衣将他修长挺拔的身材衬托得很完美,风衣领高高的竖起,隐约可见,他脖子上围着一个暗底格子的围巾。他黑色的发丝有些微的凌乱,上面还有几朵没有完全融化的雪花,英俊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倦意,墨黑而深邃的眼眸也染上几分水雾,许是昨夜未曾好眠的缘故。 他站在门边没有说话,嘴唇紧紧抿着。他戴有黑色质地良好的皮手套的左手上拿着一只右手皮手套,右手则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时不时有着粥的香气飘出来,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右手因为受冻而有些红。 钱朵莱知道他是楚依依的男朋友程言漠。这是钱朵莱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程言漠,然而仅仅是这短短几分钟的打量,钱朵莱的心就瞬间融化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理由的,就这么突然。 有时候爱一个人总是找不到理由,好像即便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借口,都能构成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所以程言漠的外貌就足够她解释她一切的悸动了。 但是钱朵莱知道他们没有共同点,亦没有交集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然而在任何一个有对比的地方,总会有极好和极坏的存在,而他们就是处在两个极端的人。 钱朵莱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么讨厌那个造谣侮辱她的人,若不是那个人,她又怎么会臭名远扬,以至于在程言漠这个天子骄子面前,她就像是一个刚行窃完准备逃窜的小偷,遇上了警察时的惶恐与不安的心情。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么寂静地沉默着,这么沉默地尴尬着,尴尬地共享着同一片空间。 过了几分钟,钱朵莱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抢先一步打破寂静地说道:“那个,你女朋友貌似不在这个病房。” 程言漠看了她一眼,然后朝里走到她病床边,在她诧异的目光下,开口道:“我知道。” “恩?”钱朵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既然他知道,为何还要走进她的病房? 程言漠选择了一个靠近病床的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将手中塑料袋里的东西放在病床旁边的小柜子上,见钱朵莱没有动身子,而是满脸疑惑地看着她,他又说道:“这些是你的,趁热吃。” 即便只是简单的八个字,但是钱朵莱却感觉心中一阵暖暖的,好像是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她的心里。钱朵莱心中虽然狂喜不已,但是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重复道:“你,给我买的?” 程言漠看着钱朵莱,过了一会,他才点了下头,“恩,谢谢你救了我女朋友。” “没事。” 钱朵莱听了程言漠的回答,心中的喜悦瞬间就减去了一半。她怎么忘了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他为了感谢他女朋友的救命恩人,去买份早餐来看望她,没有什么不妥,更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去遐想的理由。 想起昨天楚依依的情形,她忍不住关心道:“你女朋友没事吧?还好吗?” 程言漠本来正低头在给自己的右手戴手套,听到头顶上钱朵莱的话,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戴着手套,嘴里则说:“昨晚做了一个手术,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说今天可能就能醒过来了。” “做手术?情况很严重吗?” 程言漠戴好手套,抬起头看着钱朵莱,回答得模棱两可:“算是吧。” 想想也是,十二月的郁江市气温早已经达到了零摄氏以下,人在冷空气下都会受不了,何况是泡在冰冷刺骨的河里呢? 第34章 意外的突变 钱朵莱中午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身体已无大碍,右脸上的红肿也消了下去,只是摸上去的时候,还会有些隐隐作痛。伤的最重的还是左肩,她现在稍微动一下左臂,就会拉扯住左肩,生疼生疼的。 她刚走到医院的门口,迎面走来两个中年妇女,其中一个身穿卡其色大衣的妇女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眼泪不停地望外掉,一边疾步朝前走,一边不停地抹泪,她旁边的那个身穿黑色呢绒大衣的中年妇女一直在旁边低声安慰她。路过钱朵莱身边的时候,身穿黑色呢绒大衣的中年妇女看了钱朵莱一眼。 突然,身穿黑色呢绒大衣的中年妇女停了下来,面对她旁边的中年妇女投来的不解目光,她柔声说道:“倩雅,你先去看依依,我随后就来。” 于倩雅微微顿了下神色,然后点头应允道:“恩,那你随后来啊,我可怜的依依啊。”说完,一边嘴里嘀咕,一边抹泪地朝前走。 黑色呢绒大衣的中年妇女转身,朝着钱朵莱走去,走到钱朵莱身后的时候,她突然叫道:“钱小姐?” 钱朵莱一直低着头往外走,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疑惑地转过头,可是还没等她看清楚是谁在叫她,她的左脸就被人扇了一耳光。 “啪”地一声,虽然在吵杂的医院里听起来声音不大,但是还是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围观。钱朵莱缓缓地抚上被打的左脸,很生气,但是一见对方是个中年妇女,于是她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问:“我认识你吗?你为什么要扇我耳光?” 程老太太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可理喻,她依旧趾高气昂地说道:“我扇你耳光都是轻的!” 钱朵莱只觉得自己最近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昨天被人扇了右脸,今天被人扇了左脸,她生来就欠揍吗? 钱朵莱心中虽然很是愤怒,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仔细瞅着面前的中年妇女,最后她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于是她声音微冷地说:“夫人,你是不是认错了?” 钱朵莱问出这句话后,她就觉得很怪异,刚刚这个妇人还叫出了自己的姓氏,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自己。难不成这个妇人有个仇人跟她不但同姓氏,而且还是一样的长相?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啊。 程老太太怒瞪着钱朵莱,她布满皱纹的双眼里满是怒火,好像要喷涌出来将钱朵莱灼烧成灰烬一般。程老太太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被身后突然插进来的一个声音给阻止了。 “妈,你怎么在这儿?” 钱朵莱抬头,正好看见程言漠向她们这边跑来。程言漠走近,看见钱朵莱左脸上红红的五指印,一看就知道是刚刚造成的。他的眸子暗了一下,眉头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他不去看钱朵莱,而是低头对他旁边的程老太太说:“妈,你快进去吧。依依醒了,吵着要见您呢。” “是吗?依依醒了?!”程老太太听说依依醒了,满脸的愤怒被喜悦代替了,早已经忘了钱朵莱的事,急忙地转身朝着病房的方向走。程言漠离开前,回头看了钱朵莱一眼,然后也跟着朝病房疾步走去。 医院大厅围观的一群人见没有值得看的戏头了,于是都散了,继续干自己手中的事。只剩下钱朵莱摸着自己的左脸颊,愣愣地站在原地。 钱朵莱回到学校,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才得知楚依依掉进冰窟窿的那晚,她刚好来了例假,长时间的受寒,导致她终身不孕。而与此同时学校的流言蜚语又开始传的沸沸扬扬的,说钱朵莱因为暗恋程言漠,所以设计陷害楚依依,让楚依依不孕。 钱朵莱听到这样的流言,只觉得好笑。到底是谁这么恨她,以至于一定要全世界与她为敌才会罢休。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她不记得她有惹到过什么仇家啊。 程、楚两家是多年世交,早就已经认定了楚依依和程言漠的关系,只等楚依依一毕业,两家人就给他们举办婚礼。如今楚依依不能怀孕了,而程家世代单传,对于像程家这个的家族来说,人丁无疑是最重要的,后代亦是重中之重。 若是不能传宗接代,这对程家来说无疑是个不能接受的事实。毕竟没有程老太太不能拿程家的香火来开玩笑啊。两家人的关系因为楚依依这次的住院而变得有些许尴尬。之前两家人已经开始谈论楚依依和程言漠婚礼的一些事宜,可是眼下出了这样一个状况,却让两家人都变得措手不及。 不过楚依依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出生的人,倒也懂得别人的难处,他们自然是知道程家人的想法。若是程言漠真的要和楚依依分手,楚家人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可原谅,毕竟问题是出在自家人这边。反而若是他们硬逼着程言漠娶了自己的女儿,不但是害了楚依依,也害了程家。这样一来,得不偿失,而多年世交的两家怕是也要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只是可惜了这么优秀的准女婿要与他们无缘了。 虽然程、楚两家都已经默认了程言漠和楚依依分手的事实,但是程言漠每天依然都会去医院看楚依依。 “ 甲:东风汽车的老总非常不喜欢周杰伦。 乙:为啥啊! 甲:周董他没事老唱什么《东风破》,这不要命嘛!” “哈哈……” “依依,我讲的笑话好不好笑?” “很好笑啦,呵呵……谢谢你们厚。”楚依依嘴里的台湾腔十足,但是来看望她的同学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钱朵莱手指拿着一束花,站在门边,听着里面传来的一阵阵欢快的笑声,她本欲跨进去的腿又收了回来。站在门边,不知道她现在进去合不合适,会不会打扰到他们。所以钱朵莱一直依靠在墙边,听着里面一群人在聊着天。 几个男生和女生都围在楚依依的床边,女生负责给楚依依削苹果,拿吃的,而男生们则一个劲地像献宝似的,想方设法地逗躺在病床上的楚依依开心。只希望楚依依能暂时忘了自己终生不育的事实。 “.魔鬼:上帝,我可以投胎吗? 上帝:可以。 魔鬼:我不想再做魔鬼,我想像天使那样全身洁白,还要有一对翼,但是我仍然想吸血。你们猜上帝后来让他做了什么?”那个讲笑话的男生得意洋洋地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众人皆摇头,都一脸疑惑地看着楚依依,等着楚依依向那个男生寻求答案。楚依依见众人看着自己的目光灼热,她也忍不住笑着问:“那后来上帝让他做了什么哦?” 那个男生用手捏了捏嗓子,然后咳嗽了一声,模仿粗犷的声音,说道:“上帝说:那好,你就投胎做护舒宝吧。” “切~~~” 男生答案一说完,立刻引来了旁边几个女生的鄙夷,还有旁边几个男生的同情目光。男生一脸的不明所以,纳闷地问:“怎么了?不好笑吗?” 其中一个在削平果的女生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了男生一眼,然后轻哼道:“拜托,你这个笑话不但不好笑,反而很俗好吧。” 男生的脸一下子就垮了起来,看着众人丝毫没有笑意的脸,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失望地喃喃道:“啊?原来不好笑啊……” “没有啦,其实也蛮够搞笑的啦。哈哈哈……好好笑哦,真的啦,本来就有够搞笑的嘛。”楚依依见男生费尽心思地讲笑话逗她开心,她又怎么扫众人的兴了,于是大笑了起来,虽然心里有事压着,而有些难过,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表现得一脸不在乎。 钱朵莱听着里面一阵阵的笑声,她就觉得很羡慕,有朋友关怀的感觉真好。这些年,她一直为了以后能让父亲过上好日子,而努力学习。前几年,父亲病重住院,她又每天忙于学习和挣钱,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好好享受她的青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朋友。 她突然好羡慕楚依依,虽然她终生不育,但是身边却总是有那么多朋友关心着她,陪伴着她度过所有的黑暗与阴霾。不像她,永远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暗自神伤,然后等着翌日太阳升起,第一缕曙光照射大地的时候,她又得将自己的伪装地很好,然后迎接未知的一天。 程言漠站在不远处看着站在病房门边的那抹身影,他看见她低垂着一张脸,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背上,有几缕调皮地滑落到她的额前。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他能看见她眼中有着晶莹的泪光在闪动。 “怎么不进去?” 钱朵莱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然后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子。因为钱朵莱的左肩还没有完全好,所以她只能动抱着一束花的右臂,然后臂弯里夹着一束花,用右手擦起眼泪来却分外艰难,她把花朝身侧压了几分,才能够得着自己的眼泪,胡乱地擦拭了一通,才缓缓抬起头。 第35章 突如其来的触碰 钱朵莱抬起头,才发现程言漠正低头凝视着自己。她一不小心就对上了他那双犹如一汪深潭的眼眸,她狼狈而慌张地撇开视线,小声地回道:“里面好像聊得挺欢了,我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他们。” 程言漠看着钱朵莱极力掩饰自己脆弱的一面,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视线缓缓移到她的左肩上,只见她左臂垂在身侧,看起来好像毫无力气,就好像那是一只麻痹了的手臂,摇摇欲坠。 “你的伤好些了吗?” 面对程言漠突如其来的关心,钱朵莱有些不适应,愣了好久,才消化完他那一句简单的问候。她低垂着眸子,看着自己左臂,淡笑道:“恩,好多了。” 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疼了,但是还是不能活动,怕再次拉动伤口,到时裂开的骨头就很难愈合了。 “咦,程言漠不是回去拿鸡汤了吗?怎么还没回来?”病房内不知是谁突然想起了程言漠不在,而嘀咕了几句。 程言漠转眸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然后再将视线落在钱朵莱身上,说:“一起进去吧。” 说完,程言漠就走在前面,将病房门给打开了。他转身见钱朵莱站在原地,抱着一束花没有动。他将门打开后,停下脚步,看着钱朵莱。 “程言漠,,你终于来啦!”听到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病房内的人齐齐将头转了过去,其中一个男生见到程言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不由得说了一句。 男生话刚说完,门口又多出了一个身影。病房里的人除了楚依依以外,其他的人见到站在病房门口忐忑不安的钱朵莱的时候,脸上都忍不住带着几分怒气。 一个女生将自己削好的苹果递给楚依依之后,不满地瞟了钱朵莱一眼,没好气地说:“她怎么来了?” 楚依依拿着苹果还没来得及吃,就将众人的眼里就好像有一支箭,都齐刷刷地射向门口的钱朵莱,楚依依连忙笑着对钱朵莱说:“钱朵莱同学,你来啦!” 钱朵莱闻声,抬起头,紧紧地抱着花,然后朝着楚依依笑了笑,本来想说话的,在看到众人敌视的目光之后,她也只好作罢,只是朝着楚依依点了下头。 楚依依见程言漠和钱朵莱都站在门口不动,她急忙催促道:“言漠哥,快带钱朵莱同学进来呀,走廊上没有空调,超冷的啦。快点啦!” 程言漠转头低眸看着旁边的钱朵莱,他抿了下嘴角,用右手握住了钱朵莱垂在身侧的左手。当他温热的手碰触到钱朵莱的左手时,一股冰冷的寒意一下子就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让他都忍不住一阵战栗。天!她到底是在门外站了多久,手指怎么冰得那么厉害! 程言漠的手指忍不住紧了几分,将钱朵莱的左手紧紧裹在他的手心里,然后低声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的手,太凉。” 钱朵莱在程言漠的右手碰到自己左手的时候,她正常的心跳一下就紊乱了,时而加速,时而漏跳,她甚至能感受到她胸口的那个地方,有个什么东西在那里嘭嘭直跳,好像要从她嘴里溢出一般。 钱朵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早已经忘了楚依依还在,她只能任由程言漠牵着自己冰凉的手往病房里走,然后他用脚勾住门板,将房门给关上。程言漠的手很温暖,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瞬间升温,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感觉像是触电了似的。她低着头,用自己右手抱着的花,遮住自己渐渐泛起红晕的脸颊。 不过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程言漠就松开了钱朵莱的左手,快速地弹开,毫无任何眷念地弹开。 冷空气突然之间铺洒在被温暖包围的左手上,钱朵莱就感觉自己吸进去了一大口冷空气,以至于她狂热的心瞬间冷却成寒冰,心沉落了下来。原来是她想多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悬在身侧的手,手上属于程言漠的余温瞬间就消散了。她忍不住握紧了左手,天真地试图握紧那一抹即将消散的温度,想将他们久久留住,往后回味。 病房里的众人都傻了眼,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直愣愣地盯着程言漠的右手上,他们现在简直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虽然楚依依和程言漠已经分手了,但是程言漠和钱朵莱这个插足小三的感觉升温的也太快了吧。 楚依依终究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她根本就不觉得程言漠牵着钱朵莱是件多么值得愤怒的事情,所以当她将视线扫到病床周围的同学脸上时,她瞬间困惑了,“你们都怎么了哦?你们这样子看着钱朵莱同学,她会不好意思的啦。” 众人听到楚依依的话,都回过头来,又齐刷刷地将视线落在楚依依那张脸上,那些眼神中有同情,有了然,有理解,有无奈。 突然被众人沉默不语地盯着看,楚依依觉得很莫名其妙,她说错什么了吗?她睁着她无辜的大眼睛,问:“怎么了哦?我说的不对吗?” 一个女生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对的啊,哪里都不对!” 楚依依迷惑地冲着那个女生眨了眼:“恩?为嘛?我说错什么了吗?” 另一个女生也忍不住嗔怪道:“你真是笨死了!你呀,太单蠢了!” 楚依依揉了揉鼻子,“哪有哦。” 程言漠没有特意去听他们和楚依依的谈话,接过钱朵莱手中的花。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将花插在了玻璃花瓶上。而钱朵莱依旧尴尬地站在原地,悄悄打量着他们。 “还说没有,哪有人对抢自己男朋友的小三还这么好的啊。”男生向来比女生说话直白,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会像女生那样顾及对方的立场而绕着圈子说话,所以其中一个男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说出了众人的心里话。 “那些是谣言。”钱朵莱觉得是她害了楚依依,所以从进了病房之后,她就愧疚到不敢说话,怕说出什么,让楚依依伤心。但是这样不代表别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侮辱她,钱朵莱抬起头,辩解道:“你们说我害了楚依依也好,说我是坏女孩也罢,但是请别随便拿着那些空虚有的凭证来诬陷我。” 一个女生觉得钱朵莱根本就是在替自己狡辩,她说:“你敢说你不是在地下酒吧当小姐吗?” 钱朵莱觉得“小姐”这个词严重地侮辱到了她,她斩钉截铁地否决:“没有,我只是在里面当侍应生。” “呵,侍应生?谁不知道地下酒吧的侍应生是干什么的。”一个男生不屑地冷哼。 钱朵莱本来就不喜欢费尽心力去解释什么,但是程言漠在,她不想他也跟其他人一样误认为她是谣传的那样不堪。 钱朵莱高昂起头,显示自己的问心无愧,她说:“你们信我,是我一句话的事;你们不信我,是你们一句话的事。你们勉强不了我,我也乞求不来你们。我只想说,我做过的不会否认,我否认的必定是我没有做过的。你们信是最好不过的了,你们不信,我也是百口莫辩。若是你们真的想知道,何必要凭借几张照片来评断我,何不直接去‘醉生梦死’亲自去验证?这样既省了我的嘴角功夫,又解了你们的好奇心。” 钱朵莱的几句话顿时让众人哑口无言,突然一个女生说:“你敢说这次你推依依不是故意的吗?” “是故意的。”钱朵莱没有说错,她的确是故意推开楚依依的,她要是不故意推开楚依依,那么受伤的就不只她一个了。 “你们听听,她自己都承认她是故意的了!”那个女生激动地指着钱朵莱,对众人说道。 “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一直没有说话的程言漠,突然开了口。但是他一开口,立刻就让众人惊住了。程言漠既然相信钱朵莱,看来他们真的有一腿啊。 楚依依非常赞同程言漠的话,她也一个劲地点头,对那个女生说: “我跟言漠哥一样,相信钱朵莱同学。哎哟,安妮,你别乱冤枉钱朵莱啦,她不是那样子的人啦。我相信她的啦!” 钱朵莱听到程言漠开口说相信她,她的心口突然涌出浓浓的感动,心潮澎湃地睁大眼睛,看着程言漠那张平静无澜的俊脸。他竟然说相信她! 钱朵莱又看着楚依依那双单纯的大眼,她不敢置信地说:“我害你成这样了,你们竟然说你相信我?” 楚依依朝着钱朵莱甜美地一笑,脸上的真诚一览无遗,她点头说:“对啦,我相信你推开我是为了我好啦。” “依依!你不要被她骗了!”柳安妮气得不满地瞪着楚依依,就差没有捶床了。 钱朵莱看着柳安妮气急败坏的脸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然后她笑了,笑得异常得意,惹得众人一头雾水。钱朵莱笑着对柳安妮说:“我推楚依依的确是故意的。” 钱朵莱将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臂朝着众人,然后说:“看到我的左臂没有?如果我不将楚依依推开,那么肩部受伤的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只是我当时没有想到身后的那个护栏是坏的。”钱朵莱又转向楚依依,眼里露出几分歉疚:“所有对你造成伤害,真的非常抱歉。” 第36章 不可思议的相遇 楚依依虽然很难过自己不孕的事实,但是她一点都不怪钱朵莱,她知道钱朵莱当时也是情急之下要救她,所以根本无暇顾及那么多啦。 楚依依连忙摆了摆手,假装不在意地笑着说:“没事啦!我不怪你的啦!” 纵使楚依依说不怪她,但是钱朵莱心里还是觉得愧疚难当,甚至她都觉得不敢去面对楚依依那张脸,这也是后来钱朵莱为何不肯给楚依依好脸色,也讨厌楚依依的接近的缘故。不是因为讨厌楚依依,而是因为看见楚依依,她就会想到楚依依的不孕是她间接造成的。然后她就会一直沉浸在愧疚的漩涡中,难以自拔,却痛不欲生。 从那以后,钱朵莱的生活就恢复到了从前,只是现在的她听到“楚依依”三个字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要逃开。 冬日的夜晚寒冷异常,晚上总是变得不似白天热闹,特别是深夜,路上的行人又少了一些,街道上忙碌的都是来往匆匆行驶的车辆。 临河路边上的‘醉生梦死’酒吧外的霓虹灯依旧映照着苍凉的夜晚。‘醉生梦死’四个字在这夜色中带着某种诱惑,牵着那些寂寞的人进去寻找依靠。深夜的到来就好像是给‘醉生梦死’酒吧一个救赎,酒吧里热闹非凡,嘈杂的DJ歌曲一遍又一遍不间隙地在酒吧内叫嚣着夜的魅惑。 酒吧内灯光四射,耀眼的灯光下,一群年轻男女随着劲爆音乐的起起伏伏而疯狂地摇摆着自己的身子,他们好像置身在狂欢的世界中,无法自拔,自我沉醉,不愿醒来。吧台处的调酒师挥动着手中的调酒瓶来回地调制着一杯又一杯酒,以及彬彬有礼的侍应生来回穿梭与人群中。 整个酒吧内弥漫着浓浓的烟酒气味,震耳欲聋的音乐就像是一包兴奋剂,让每个人陶醉其中。随处可见的是打扮得招枝花展的妖艳女郎行走于一个又一个男子身边,随意挑逗着经不起诱惑的男人,看着她们面前的男人闪着光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她们,她们就会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钱朵莱一整个晚上都不停在穿梭于各个包间内。虽然疲累,但是一想到在这里一晚上挣得钱多,她也就忍了。 虽然她很不适应有时趁她倒酒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咸猪手喜欢吃她豆腐,但是她刚来‘醉生梦死’的时候,经理就说过了,这是一份需要忍耐的工作,所以只有那么男客人做得不过分,她也只能咬紧牙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她缺钱是事实呢。 酒吧里随处可见的是那些魅惑地红唇女郎,她们总是喜欢坐在吧台上,一边有意无意地和调酒师闲聊,一边四下张望,寻找解决她们今晚寂寞的猎物。 人都是爱钱的动物,有钱就好像是手上有了王牌,走到哪里都会在无形中有一种安全感。那些妖艳的女郎们寻找猎物,多金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而看起来多金又帅气的程言漠,即使是一个人安静躲在角落里喝着闷酒,也能让人轻而易举地捕获到他的存在。 程言漠坐在暗处喝着酒,要不是眼尖的人,根本就无法察觉到这个角落居然还坐着一个人。程言漠一边喝着酒,眸子一边扫视着整个喧闹的酒吧,寻找一抹身影。 程言漠是讨厌酒吧的。大四的他开始接管家族的企业。而业务向来都是在饭桌上谈成的,所以有时候跟客户谈完业务免不了要被客户拉来酒吧消遣一番。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钱朵莱还是在这间‘醉生梦死’的酒吧,那天他跟几个客户开了一间包间,一群人在里面吵吵闹闹,不停地和周围的人拼酒,有时候酒劲上来了,就对怀里的陪酒小姐一阵掐捏,惹得陪酒小姐们娇羞连连。 程言漠不喜欢这种让人烦躁的氛围,但是为了工作,他又不得拒绝,在包间喝了几杯酒,就借上洗手间的名义离开了包间。他正打算出去走走的时候,路过一个包间的时候,只见包间的门敞开着,里面闹哄哄的一片。他随意地瞟了一眼,看见几个面带淫、笑的男人将两个瘦弱的女孩子围在中间。 程言漠路过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背对着门口的长发女生将她旁边的那个全身颤抖、衣衫不整的女生挡在身后,然后指着茶几上的十瓶啤酒,对着在场所有的男人说:“只要我喝了那些酒,你们就放过她,对吧?” 那些男人都认定眼前的这个丫头喝不下那么多酒,就算她真的喝完了,不醉才怪,到时他们想干什么,她又能阻止得了他们吗。几个男子心里各自打着如意算盘,然后都不怀好意地说:“是的,只要你能喝完。” 程言漠一眼就看穿了那几个男人的歪心思,但是他没兴趣去多管闲事。他本来想抬步离去,可是他却很好奇那个瘦小的女生是否真的能喝完那些酒。 可是他想错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女生将一瓶瓶就喝完,喝到最后几瓶的时候,边喝边吐,她的周围一片狼藉,地上还有她从胃里吐出来的食物残羹,看起来恶心至极,细细嗅去,还能闻到一股馊味。 还没等到她喝完第十瓶,那几个男人就已经快被恶心死了,也受不了这一屋子的馊味,一边咒骂,一边快速走了出去。 那个长发女生看着人都走,她转过身子,朝着门口,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不稳,脸上一片醉酒后的红,眼神迷离地半睁半闭,一边呵呵大笑,一边指着那几个离去的男人的背影,说:“咦,怎么走了?我还没喝完呢。回来,给我回来嘛…..咯……”那个长发女生忍不住打了个嗝。 程言漠终于看清了长发女生的脸,醉眼朦胧的她一下子笑,一下子闹,倒有几分可爱。他倚在门框边,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朵莱,你没事吧?”那个躲在钱朵莱身后的女生终于开口说话了,看着钱朵莱为了她变成这个样子,她忍不住又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往外冒。 钱朵莱睁着她迷蒙的双眼,隐约看见门边站着一个人,她缓缓地走了过去,伸出手指拍打着程言漠的脸,然后她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样,笑道:“呀,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呵呵呵……我赢了,你,不可以碰她了。” 钱朵莱指着身后的那个女生,然后说:“你听到了没?” 程言漠突然觉得好笑,她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别人。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应允她,她的身子就向后,倒在了地上。她旁边的女生立刻惊叫地顿了下去,一边哭一边拍她的脸颊,“朵莱!你醒醒!” “怎么回事?” 程言漠刚准备将钱朵莱拦腰抱起,谁知经理进来的时候,无意间将他推了一步,抢先蹲在钱朵莱面前,看着一直在哭的女生。 “她喝醉了……呜呜……” “哦,天。”经理扫视了一下包间内的狼藉,忍不住长呼了一声,经理是个女人,根本抬不动钱朵莱,她一回头,见程言漠站在这儿,她立刻站起身,礼貌地说出自己的请求:“先生,可不可以麻烦你帮个忙。” “恩。”程言漠知道经理想说什么,他应了一声,便将钱朵莱给拦腰抱了起来,在经理的指引下,将钱朵莱放到了一个干净的包间里。 程言漠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那天他却奇迹般地与自己的风格背道而驰,他想他是过腻了现在一成不变的生活,所以偶尔也开始发发善心,来丰富自己的生活。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想,可是解释他一时的冲动,却不能解释他天天来‘醉生梦死’的原因。 “帅哥,一个人喝酒呐?介意请我喝几杯吗?”一个浓妆艳抹、身材高挑的女子走到程言漠身边,然后挨着程言漠的身子坐下。 程言漠抬眸不悦地侧头看了一眼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这是他反感来酒吧的原因之一。他冷声道:“我介意,所以请你离开。” 美丽的女人在酒吧永远都是最受男人青睐的,她何时被人这么直白地拒绝过,所以面对当场被一个男人拒绝,她显得有些尴尬。 她愣了一下,猜想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害羞,然后又谄媚地将身子趴在程言漠的身上,白皙葱玉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程言漠敞开的衣领处画着圈圈,充满魅惑的眼睛极力地冲着程言漠放电,她声音极嗲地说:“别这样嘛,你一定是初来这里。来,我带你去玩玩。” 程言漠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的烈酒,然后低眸看着伸进自己衣服领子里的那只手,黑色的眸子里渐渐积聚起不耐烦,他说出来的话语中也含有浓浓的不耐:“如果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就给我速度离开!” 美丽女郎纵然很不情愿错失这样一个看似不错的多金玩伴,但是她又不想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丢面子,最后还是满脸失望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起身离开,离开前还颇有些失落地回头望了望依旧自顾自地喝酒的程言漠。她的心里早已经将程言漠归类为同性恋者,所以面对像她这样的美女,才会保持镇定。 第37章 酒吧 钱朵莱刚端着空托盘从一个包间出来,正好看见一对男女从她旁边的那间包间走出来。那个女人好像很醉了,整个身子都依靠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我要喝酒……干杯……喝酒…..”女人嘴里一个劲地说着醉话。 “好好,等会给你喝个够好不好?乖,我们回去…..”男人一边哄骗着她,一边将她扶着往门口。 钱朵莱淡笑了一下,像情侣之间这样的对话,她在这个酒吧可没少听,所以当那对男女从她旁边走过的时候,她只是瞟了一眼他们,就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可是就是这一瞥,没走几步的钱朵莱停住了脚步,她想起刚刚的那对男女总觉得面熟,像是在哪见过。她转过身去,只见那对男女的身影刚好消失在拐角处,她再次看到男人的侧脸。 她想起来了!那个男人根本就是那天晚上报复她的那个为首男生!那个女生虽然她不熟,但是她记得在楚依依的病房里见过她,当时楚依依还叫她安妮来着。 那个叫安妮的女生已经深醉不醒了,那个男生不会对她怎么样吧。她急忙地追出去,眼看着那个男生搂着柳安妮往车内走。钱朵莱连忙在身后叫住他:“喂!小子!” 男生闻声不耐烦地转过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钱朵莱之后,他脸色变得很难看“靠!怎么是你?” 身子不稳的柳安妮看了男生难看的脸色,又看了看钱朵莱,她思索了一下,然后指着钱朵莱说:“你好眼熟哦,我见过你!对的!我知道你!” “行了,我们别理她!”说完,男生就揽着柳安妮,转身招手拦出租车。 钱朵莱一把上去拍掉他的手,说:“你是不是想带她去干嘛??” 男生不以为意地轻扯嘴角,说:“当然是开房咯,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男生眼含威胁地打量着钱朵莱的左肩,阴阳怪气地嗤笑道:“哟,左肩好了?我劝你还是好好当你的侍应生,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下次你的左肩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你….” “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啊?干什么挡在我们面前啊?走开啦!”柳安妮见钱朵莱老挡着他们面前,她也开始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钱朵莱看着柳安妮醉醺醺的脸,看来柳安妮是真的醉得不轻,连好坏都不分了。 男生听到柳安妮站在他这边,得意地冲着钱朵莱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听到没?我可没有勉强她,她是自愿的。你又何必在这儿装假好人,要是你还这么不识趣,那你以后走路就小心点了!” 说完,男生用手推开钱朵莱,打开刚停在他们身边的出租车,拉着柳安妮坐了进去。钱朵莱怔怔地看着那个柳安妮,对她失望透顶了。之前在楚依依的病房见到她不停地在为楚依依打抱不平,她还以为柳安妮是个很正派的女生,原来私生活也这么地不堪。 她要不是对楚依依有愧,而柳安妮是楚依依的朋友,她也不会去多管闲事。既然人家柳安妮根本不领她的情,她又何必再装什么好人,给自己惹下一身麻烦呢。 钱朵莱回到酒吧的时候,在拐角处就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她知道她撞过去的力道不轻,她的额头都撞得生疼生疼的,那个被撞的人估计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她听见了被撞的那个人沉重地闷哼了一声。她一边抬起头,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没事。”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程言漠那张脸,她愣住了,迟迟没有再说话第二句话。 程言漠低头看着她眼睛圆瞪,鼻孔张张缩缩,嘴巴微张的呆滞表情,他忍不住偏过头去,嘴角抿起很大的弧度。他手指握拳,挡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假装清咳一声道:“你在追什么?” 钱朵莱回神才觉自己的失礼,她的脸忍不住红了几分,尴尬极了,“哦,没……没什么。” 钱朵莱偷偷打量着程言漠那张脸,问:“你怎么在这里?陪朋友吗?” 程言漠转回视线,低头凝视着钱朵莱,回答:“不是,一个人。” 钱朵莱朝他笑了笑,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说不出的尴尬与怪异。钱朵莱低着头,时不时地绞着自己的双手。 “朵莱,你跑哪去了啊?你的电话。” 钱朵莱条件反射地去搜口袋,才发现之前换工作服的时候,把手机也落在了换衣间了。 “在这里啊。”突然一个女生将手机放在钱朵莱的手上,她显然不知道钱朵莱和程言漠之间的状况,以为程言漠是她的男朋友,经过钱朵莱身边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调侃道:“哎哟,男朋友很帅哦。” 钱朵莱一下子羞红了脸,过去的二十一年里,她的生命中除了父亲,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男人,即便只是一个名字。 钱朵莱脸红地抬起头,偷偷看了程言漠一眼,发现程言漠正凝视着她,眼中有着几分疑惑。她迅速撇开视线,指着手中的手机,说:“我接下电话。” “恩。” 钱朵莱走后没多久,便一脸恐慌地跑了出来,眼中还有眼泪在打转。她一把拉住程言漠的手,哽咽道:“你有车,对吧?” 程言漠看到钱朵莱,然后点头:“恩。” 钱朵莱急切地说:“快!快!医院….” 钱朵莱说到后面的时候,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钱朵莱忐忑不安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发着呆,两眼无神地看着茫茫的夜色。温热的泪水滑下脸颊,她才会动一下身子,擦掉脸上的泪水。 深夜的街道车辆没有白天的多,街道两旁的商铺都关了门,只有几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还有白色灯光照射出来。大片大片的雪花从茫茫的夜空上方飘落下来,在空中旋转,旋转,就像是夜空里的白蝴蝶,很美,却在接近地上的那一瞬间融化。 然而此时的钱朵莱无心去欣赏周围的每一寸景色,刚才她接到医院来的电话,说她父亲的病情恶化了,让她赶过去。 程言漠专心地开着车,时不时地用余光关注着旁边的钱朵莱,他本想问些什么,但是又怕太多唐突,只好作罢。 车子刚停,钱朵莱就打开车门冲进医院,钱志南已经被送入了手术室。钱朵莱身子依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弯着身子,不停地喘着气。深夜寒冷的冬天里,钱朵莱额头上却不满了汗水。她睁大眼睛看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的“手术中”的灯,眼眶中积聚的泪水终于冲破眼眶落了下来。 以前,钱朵莱一直相信即便天塌下来了,她也能用她瘦小的肩膀抗下半边天。但是自从钱志南生病住院后,她才发现她想的都太天真了。她只是个二十一的女孩,什么都没有的女孩。太多的事由不得她去考究,就这么突然而至,压得她身心疲惫,却无人诉说。 第38章 人生不若初见 是什么时候跟程言漠在一起的呢?多年后的钱朵莱每每想起这个问题,总会露出几分苦恼的表情。或许有些感情的开始根本就不需要明确的开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代表一切。 钱朵莱还记得父亲第一次发病之后,程言漠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牛皮带,里面有厚厚的一沓东西,有点沉。 冬日温暖的阳光下,程言漠站在医院门外的台阶上,迎着冬日温暖的阳光而立,他俊朗的眉目在午后的晕染下,渐渐变得柔和。连声音都那么温润好听,他低着头,看着钱朵莱。 钱朵莱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她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牛皮带很久,久到午后的时光都开始如流水般在台阶上缓缓爬行。她抬起头,拉过程言漠的手,说:“如果不嫌弃,我们交往吧。” 钱朵莱记不得程言漠是怎样的表情,午后的阳光将他墨黑的眼睛照得明亮异常,眼眸里好像有着无数细小的碎钻在发光,以至于遮挡了他脸上的表情。她只听得见他说:“恩。” 没有任何前奏,就这样步入了恋爱期。当初的钱朵莱或许还不懂得自卑,不然她不好奇为何程言漠会看上她呢?多年后的钱朵莱想起当时的冲动行为,她总会期望能回到最初。 七年的时间,她想通了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又怎需忍受人走茶凉的悲伤。 她想说:程言漠,若人生可以如初见,我宁愿没有遇见你。这样我也不会拥着自己脆弱的心,让你在我本就不明媚世界里,留下一地的荒凉与孤寒。 七年前,她用她的青春年华信誓旦旦地以为他们将能走过未来的年年月月,直到时光蹒跚走过整个绵延的人生。 童话之所以很美,让人很向往,只因为等待最后,结局总是那么美好。所有的等待都会开出美丽的花,钱朵莱知道她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她明白这个世界哪来的那么多童话,爱情是用来回忆的,而不是用来经历的。 钱朵莱进入公司的时候,她的办公桌上有一大束玫瑰花。鲜红的玫瑰花瓣上还有几滴水珠,看起来娇艳而新鲜。应该是刚放在那里没多久。 她抬起头,只见周围几个女人正心有不甘地看着她。钱朵莱已经属于大龄女人了,竟然还有人如此高调地示爱,其他的年轻女孩难保不满极了。 林雨拉着钱朵莱就往茶水间走,她一脸严刑逼供的样子问:“说,送你花的是谁?” 钱朵莱看着林雨这样认真的表情,就觉得好笑,她笑着看林雨,好心提醒她道:“你别忘了,我还没来得急看玫瑰花里的纸片就被你拉出来了好不好。” 林雨眼睛眨了几下,才发现钱朵莱说得好像很有理,她用手摸着下巴,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每一个可能的男性,最后还是想不出来。林雨一脸狐疑地从上到下打量着钱朵莱。 “你别看了,我真的不知道是谁。” 钱朵莱转身离开茶水间,在转角处却遇见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他正透过面前的落地窗看着外面。清晨的光芒打落在他的脸上,像是镶上了一层金边,整个人都好像落在金色的光环里。 “宋先生?”钱朵莱走近,才认出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宋承佑。 宋承佑闻声缓缓地转过身子,脸上还有一些没有缓过神来的呆愣。今天的他没有带那副金丝边框眼镜,没有镜片遮挡的他,更容易让人看清楚他的眼睛,茶色的瞳仁就像午后的咖啡一般让人觉得温暖而惬意。 宋承佑对钱朵莱笑了笑:“哦,是钱小姐呐。” 钱朵莱扯开嘴角,礼貌性地回以笑容,“你是来看你弟弟的吗?”她记得上次宋承佑提过刚调过来的副总是他的弟弟。 宋承佑不答反问,嘴角的笑容像是用开不败的花,隐隐中透着一丝迷人的魅力。“钱小姐认为呢?” 钱朵莱想,若是七年前,或是更早一点,她应该会被迷得团团转吧,毕竟宋承佑温柔体贴,又彬彬有礼,应该很少有女人会抵抗住他的魅力吧。但是现在的她早已经没有了那份对美好爱情的憧憬了。 钱朵莱用笑容来作答,宋承佑将问题丢给她,隐含的意思就是不想回答,所以她也就不问了。她转了话锋,“上次的事,真要谢谢你了。按理说,我应该请你吃饭的,但是我怕你没有空也就不方便占用你的时间。” “那就先欠着吧。” 第39章 神秘人的礼物 回到位置上,钱朵莱拿起桌上的那束花,一张卡片掉了出来,林雨凑过来,将掉在地上的纸片捡了起来,递给钱朵莱。粉色的小卡片,卡片上有一只很可爱的泰迪熊的图案,小熊的肚子上印有“LOVE”。 仔细想想,程言漠好像从来没有送过她花,她现在终于觉得有些话是真理了,例如:我爱你时,没有理由;我不爱你时,什么都能成为理由。 就如同现在的钱朵莱,当她真正明白程言漠不曾爱过她的时候,好像过往的点点滴滴都能成为一个不爱她的理由,只是她没有发现罢了。 钱朵莱还记得当初她跟程言漠谈恋爱的那一年二月十四日情人节,那天他们过得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钱朵莱暗示了程言漠几次,但是他却总是不能很有默契地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街上随处可见的是女生捧着玫瑰花挽着男生幸福洋溢的脸,空气中都涌浮着甜蜜的味道。那天他们吃完晚餐,从餐厅走出来的时候,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挽着个花篮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二月的夜晚还有着冬天未去,春天未来的寒意,小女孩稚嫩的脸被夜风吹得通红,单薄的衣服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吹走。小女孩仰着她的脸,看着程言漠,略带乞求地说:“哥哥,买朵花吧。” 程言漠将钱包里的纸币全部给了小女孩,小女孩不停地点点,感动地说:“谢谢,谢谢哥哥姐姐。” 程言漠看着手中的竹篮里的玫瑰花,然后递给旁边的钱朵莱,“拿着吧,若是不喜欢就丢了。” 钱朵莱看着手中的竹篮,草黄色的竹篮有些破损了,有些竹条已经断裂,一个不小心就会扎到手指。竹篮里的玫瑰花东倒西歪地摆放在竹篮里,看起来有些枯萎了,玫瑰花瓣上已经泛起暗黑色,许是经过白天的照射后,水分渐失。 那次是程言漠唯一一次送过的花,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没有特殊的表示。与爱有关,只是与爱心有关,与爱情无关。 “这个署名‘旧手机’的人是谁啊?” 听到林雨的声音,钱朵莱才回过神来。原来她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将卡片打开了,卡片上是用黑色的中性笔写下的三个苍劲有力的字——“旧手机”。 旧手机?谁的名字这么奇怪? “这手机都过时了,而且也旧了。你还这么宝贝?” “喂,手机不要了?” “你喜欢,就留着好了。” 钱朵莱想起来了,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署名“旧手机”的应该是江辰轩。只是她不懂,她跟江辰轩也就见过两次面而已,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天下来,林雨几次问钱朵莱,这个“旧手机”的真名是谁,钱朵莱总是以沉默而无辜的表情来回应她。若是让林雨知道送她花的是新副总,下一秒全公司肯定都要知道了。 临近下班的时候,钱朵莱的手机响了,她打开短讯,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看到桌上的花了吗?喜欢吗?我在公司楼下等你。” 看着周围的同事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公司,钱朵莱却依旧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 “朵莱,下班了,你还不走啊?” 钱朵莱看了一眼林雨,然后继续将视线转回到文件上,“恩,这份文件明天早上楚经理开会要用的,我先整理出来,弄完了我再走,你先走吧。” 林雨一脸不相信地瞅着钱朵莱,她倚靠在钱朵莱的旁边,“你不会是在等什么人吧?难道那个神秘的‘旧手机’是我们公司的人?” 钱朵莱瞪了她一眼,“你乱想什么呢。” 林雨理直气壮地说:“我这怎么是乱想呢?你是我的好姐妹,姐妹的幸福,我当然要放在心上啊。” “那就多谢你的好心了。” 林雨挪动了下身子,拿起桌角的玫瑰花,随意地闻了闻,“你说你那无缘的前夫看到你捧着这么大束玫瑰花回去,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知道。” 程言漠能有什么反应,他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只是让她难受,过得不好罢了。 林雨却不以为意,她反而来了兴趣,推了推钱朵莱的胳膊,“你之前不是说不知道你那无缘的前夫对你有没有爱吗?你何不捧着这束玫瑰花回去试试他,他要是生气,就表示他吃醋了,说明他心里其实有你;他要是没生气,那你们之间八成就没戏了,你就赶快找个候补,随时准备顶替,免得到时在一棵树上吊死,那多不划算。” 第40章 突如其来的追求 钱朵莱抬起头,本来想给林雨一个白眼,但是不得不承认林雨说出了她的心声,过了这么久,她心中还是有那份期翼,即使微小,却足以在她无人知晓的心里存活很多个年头。 “这就是爱,这就是爱……” 就在这时,林雨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张杰的《这就是爱》。她男朋友戚安的手机铃声是张靓颖的《如果这就是爱情》。 当下很多年轻的小情侣都爱走情侣风,不管什么物品总能找到和自己的伴侣配对的另一半。而林雨就是其中之一,有时候钱朵莱幻想着若换成是程言漠,他一定会觉得那是件很无聊的事吧。 林雨男朋友戚安是酒吧里的调酒师,晚上上班,白天基本上都是在出租屋里休息。戚安回来的时候,林雨早就已经睡着了,不过不管他再困,他总是会在林雨起床之前,将早餐准备好。 钱朵莱到林雨他们出租的房子去过一次,一室一厅,卧室很小,只能容得下一张小双人床和一张桌子。客厅里放着一张沙发,客厅的角落被用作了厨房,所以客厅的墙壁都被熏得黑黑的。虽然两人的薪水都不高,但是两人在合租的小出租屋里过得却很甜蜜。 “朵莱呀,戚安来公司接我了,我先走了。”林雨接完电话后,嘴角的笑容像盛开的花朵,这就是热恋中的女人呐。 林雨将手机放回包包里,拍了拍钱朵莱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我很期待你那无缘前夫看到玫瑰花后的反应哦。” “你——” 还没等钱朵莱把话说完,林雨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钱朵莱捧着玫瑰花走到公司门口,好在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以至于没有引来别人的围观。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停在了她面前,驾驶座旁的窗户渐渐被摇下,江辰轩那张俊逸的侧脸露了出来。 江辰轩转过头,取下墨镜,看着钱朵莱手中的玫瑰花,他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视线上移,见钱朵莱很淡然地看着他,他却感到讶然,“你都不会惊讶的吗?” 钱朵莱嗤笑一声,“你都说了在公司楼下等我我还惊讶什么?” 江辰轩了然地耸了下肩,说:“上车。” 钱朵莱疑惑地看着他:“干什么?” 江辰轩抬头看着她,一副她在装傻的表情,“你都接受了我的花,你说除了约会还能干什么?”江辰轩挑了眉头,嘴角露出痞痞的笑容,“难不成你想——恩哼?” 钱朵莱弯下身子,透过车窗跟江辰轩平视,“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你会公报私仇解雇我么?” 江辰轩以为她想以身相许,将手指放在嘴里,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夸张的表情,一副强抢良家妇男的惊恐模样,“什么?!你肿么可以这么直接,人家还没准备好呢。” “靠!脑子有病!”钱朵莱看着他这个样子,黑线直冒,直接将手中的玫瑰花从车窗口砸在了江辰轩那张欠扁的脸上,她狠狠地瞪着他,“你活腻味了是吧?姐一大把年纪了,你也想调戏,姐嫌你太嫩了,你被踢出局了!现在我想做的,我想说的,我都干了,你要是解雇我,我就告你骚扰!” 她这属于正当防卫,公司没理由解雇她。钱朵莱理直气壮地直起身子,转身往前走。 “喂!”江辰轩从车窗口探出脑袋,冲着渐行渐远的钱朵莱囔囔。但是钱朵莱依旧假装没听到,大步朝前走。 见钱朵莱不理他,江辰轩也只好坐直身子,看着腿上的玫瑰花,他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嘴角扬起笑容。他将玫瑰花放在副驾驶座上,戴上墨镜,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钱朵莱刚打开公寓的门,程言漠的身影就随着渐渐拉开的门露了出来,把钱朵莱吓了一跳,她拍了下胸脯,脸上还有未散去的惊吓,“你想吓死人啊!” “你竟然真的跟江辰轩在一起了。” 钱朵莱早上在公司收到玫瑰花的事,公关部早就传开了,楚依依早就将这件事跟程言漠说了,她现在若是说程言漠无中生有,他肯定又会说自己虚伪。所以她还不如承认了,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是又如何?这跟程先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记得我说过,你跟他在一起,我会恨你。” “是,我记得,但是那又如何呢?你本来就恨我不是吗?七年前,因为我导致楚依依不孕之后,你就恨我不是吗?你跟我结婚,不就是想报复我拆散了你们吗?你让我以后也不能生育,不就是对我怀恨在心吗?你处心积虑与我在一起的七年不就是为了将我置于万丈深渊,永远与幸福无缘吗?既然你如此恨我,这一次,我还会在乎你会不会恨我吗?” 第41章 不如就此放手 “你是这么看我的?”程言漠语气平平淡淡,但是仔细查去,还是能感受到语气里带有几丝怒气。 钱朵莱望着他,“对,我只相信我的肉眼所见。” 钱朵莱以为有些事情只要没人提起,那么就可以一直假装没有发生过。其实她错了,每一个出现的伤口都不会真正的愈合,也无法真的结疤,然后让人忘却。它的痛还在,那隐隐的感觉还在提醒着她,忘不掉的,就将永难无所谓地对待。 等待是个催人老的词,美的是它遥遥无期。有多少人拿等待做借口,荒废了年华,放走了时光,蓦然回首,人就老了。 钱朵莱以为等待会有结果,但是七年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变,变得是她渐渐老化的容颜。 钱朵莱看着眼前这个她看了七年却依旧不觉得疲倦的男人,这一刻,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不是那种爱而不得的遗憾,而是那种爱极生恨的悲痛。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程言漠的关系被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做不成伴侣,原来连朋友也做不成,或许他们不见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钱朵莱轻叹了口气,脆弱的心疲惫不堪,“如果我们真的不能和平相处,那我会搬走。但是请你给我时间,我找到房子了,立马就搬出去,你就委屈几天吧。” “你说什么?!”程言漠面对钱朵莱突然而至的话语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怔怔地看着她,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愕。 “我说,你既然看我不顺眼,我会从你的视线里消失!以后我们眼不见心不烦,过去的事,还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忘了吧,可以吗?程先生!”钱朵莱低吼着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 钱朵莱有些不耐烦了,他知不知道要她放弃已经是件很难的事了,为何还要她再次说出放弃的话?他一定要对她这么残忍吗? “你说……忘了?!”程言漠像是有些转不过弯来,愣愣地看着钱朵莱。他快步走近她一步,“你说要我忘了?” 程言漠突然走近了几分,和钱朵莱靠得很近,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都喷洒到她的脸上,温温热热的,很熟悉的气息,至少曾经有段时间,她醒来的时候,就会感受到额头上有这种温热的气息,睁开眼,程言漠那张俊朗的面容就会落尽她眼里,满眼满眼都是他,连心里都是。可是曾经的那种气息早已经离她远去,如今再次这般贴近他,她却有些怀念了,看来她真的是很犯贱! “说话!”程言漠见钱朵莱沉默,伸出手指本来想捏住她的脖子,逼她说话,但是手指在钱朵莱的面前停了下来,用力一挥,正好打到了旁边的大瓷瓶上。大瓷瓶摇摇晃晃地坠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钱朵莱低头一看,大瓷瓶瞬间瓦解成一块块残缺的碎片,她认得那个大瓷瓶,是大明宣德官窑瓷瓶,青色的花纹图案很是精致。有一次,她陪程言漠去参加慈善拍卖活动的时候,素来对赏玩瓷器一窍不通的她,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瓷瓶,当时程言漠花了三百八十几万把它拍了下来,后来一直放在他们两人的卧室里。 只是她不知道那个本该在程家大宅的瓷瓶什么时候摆放在这里了,不过自从她跟程言漠离婚之后,她又真正在乎什么呢,毕竟程言漠的东西已经不再有她的一份了。 看着那么值钱的一个大瓷瓶一下子碎了一地,钱朵莱不免有些心疼,三百八十几万呐,足够她生活大半辈子了。渐渐地有红色的液体滴落在白色的碎片上,她视线上移,看见一条条红色的血液就像是几条血蛇在程言漠的手腕上蜿蜒曲折地滑动,最后一滴滴地落在地上、碎片上,他血肉模糊的手让她触目惊心。 程言漠低眸随意扫视了一下满是鲜血的右手,墨黑的剑眉皱了起来,然后抬眼,眼神坚定,执着地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不是你说的,如果不想住在这里就尽快搬走吗?现在我如你所愿,一年的房租我不要了,我会尽快找到房子,然后搬出去,以后我也不会让你见到我了。就当我们过去的七年只是一个荒诞不羁的梦吧。梦醒了,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做个永不相见的陌生人。” 钱朵莱不忍再看他受伤的右手,绕过他,朝房间的方向走过去。她刚打开房门,准备关上的时候,程言漠的身影一下子窜了进来,身子卡在门框处,迫使钱朵莱关不了门。 “程先生,我要睡觉了,请您不要给我造成困扰,谢谢。”钱朵莱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淡漠,要放弃就要彻底放弃,她和程言漠之间只剩下恨了,她有还在执着等待什么呢。与其无果的等待,不如放弃来得更痛快,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我不同意你搬出去。” 第42章 他的承认最伤 钱朵莱看着他,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她猜不透他的想法。曾经就是这双深邃的眼眸将她的心给吸了进去,如今,这双眸子却让她觉得高深莫测,以至于她永远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程言漠现在的这句话彻底让钱朵莱不解了,当初一直逼她离开的是他,现在不准她离开的也是他,那她算什么?她的人生难道一定要被他控制吗?她讨厌被人束缚的感觉,或许他就是想这么一直玩弄自己下去,高兴就留着,不高兴就丢掉,但是她不是玩偶,更不是他程言漠的玩偶! “当初不停地赶我离开的是你,现在说不同意我离开的又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真的猜不透你了。你觉得这样玩弄我于鼓掌很好玩吗?” “我需要给熙杰一个完好的家庭。” 这或许是个很好的理由,一个可以继续折磨她的理由,父亲疼爱儿子,听起来是个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了。 可是听到程言漠的话,钱朵莱觉得好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她嘴角忍不住扯不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完好的家庭?如果你真的在乎熙杰,半年前,你又怎么会提出离婚。你是自私的,而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如果你真的需要给熙杰一个完好的家庭,楚依依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当初若不是我,你们现在应该很幸福,不是吗?” 钱朵莱松开握住门把的手,转身:“该赎的罪,我已经用我七年的青春做了代价,现在我累了,也伤不起了,只求你让我全身而退。” “短短七年的赎罪远远不够。” 程言漠对钱朵莱的冷嘲热讽,她早已经习以为常,好像不管他说什么,她的心都产生了一种抗体,让她变得麻木,可是程言漠说的这句话彻底中伤了她的心,不是表层的攻击,而是直抵内心深处,猝不及防又无计可施。 虽然钱朵莱很早就开始认为程言漠恨她是因为她害楚依依不孕,害得他不能跟楚依依长厮守,但是程言漠却从来没有承认过,所以她心中还存着侥幸心理,期盼着所有的遐想都是她的自作聪明。 可是如今程言漠却亲口承认了她过去所有的付出都只是赎罪,原来他娶她,跟她在一起,都只是因为报复,与爱无关。 这一刻,钱朵莱用希望建立起来的堡垒顷刻间坍塌,她心凉了一地,碎了一地。眼睛里好像被洒了胡椒粉一样,刺痛难受,泛滥的泪水淹没了瞳孔的每一寸地方,她微扬起头,强迫眼泪倒流回去。 “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以后也不能生育了,难道这个代价还不够吗?”想到这里,钱朵莱就觉得痛心。她记得当初她将怀孕的喜讯告诉程言漠的时候,他一脸震惊,向来平静的面容也出现了各种微表情,惊愕,无措,喜悦,呆滞,但是唯独没有愤怒。 当时的她以为那时的程言漠是开心的,因为他们的爱情即将有了好的延续。她又如何得知,程言漠只是陪她演了一场 戏,他自导自演的西,而她始终都是剧中人,猜不透结局,亦掌控不了剧情,只能天真地在他给的梦境里自以为是的幸福。 程言漠的表情淡然,仿佛对于过往他所做的一切,他都认为是理所当然,没有一丝愧疚,他坦荡地直视着钱朵莱泛红的双眼,不为所动,“那又怎样,那是你该得的。你的那些付出远远抵不够你当初对依依的伤害,所以我不允许你离开。” “我再说一次,你要是离开,我发誓你永远也不会再见到熙杰。”许是手上的伤口疼得厉害,程言漠紧皱的眉头又加深了几分,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满是鲜血的右手,最后看了钱朵莱一眼,才转身离开钱朵莱的房间,往隔壁的房间而去。 程言漠一走,钱朵莱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就焉了,身子靠着门框滑坐在了地上,她无神地看着地面,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视线落在地上一小滩鲜血上,妖艳的红色看起来那么狰狞。她不知道未来她还有没有幸福可言,她只知道程言漠会伤得她体无完肤。 第43章 难以置信的身份 右手上的鲜血虽然已经渐渐凝固,但是手指微动的时候,便会将刚愈合的伤口又给生生地裂开,程言漠拿起医药箱的纱布随意地包扎着,他将没用完的纱布放回医药箱的时候,看见了医药箱上有一道很深的刻痕,上面写着几个字——“胃痛的时候,记得吃饭。” 他伸手摸了摸那几个字,不平坦的触感,刻得很深刻。程言漠一直都有胃病,每次工作一忙总是忘记吃药,胃病发作的时候,他也只是拿出几粒胃药服下。 后来钱朵莱知道他总是不按时吃饭,吃胃药比吃饭还勤,她就索性拿出程言漠用来装胃药的医药箱,然后在医药箱上用尖刀刻下了几个字,为了让字迹清楚,她特地用黑色的笔重复涂写着那几个字,以此来提醒程言漠按时吃饭。 没想到年华已辗转了这么多个年头,那几个字就像是消不去的烙印,那么清晰。 程言漠无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胃部,如果它再次疼了,还会有人来管它吗? 他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忧伤,紧抿的嘴唇微微上倾,笑容浅淡且苦涩。 “嘭!” 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关门声,程言漠神色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轻叹了口气,将医药箱收拾好,在合上。 钱朵莱顶着一双熊猫眼走进公司,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一大群人都站在那里,头顶上方的数字还在一个个跳动,终于“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然而与此同时,周围拥挤的人群一下子朝两边让开,还没等钱朵莱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身后大家异口同声地叫着:“总经理好。” 钱朵莱来华银集团已经一个多月了,细细想来,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总经理长什么样子呢,不过公司里没少有人议论这个对她来说算是神秘的总经理了。特别是午休的时候,她去茶水间或者卫生间,总能听见公司的女员工讨论这个总经理,当时是夸赞之词不绝于耳,透过这些人的嘴里,她简直开始认为这个总经理已经是完美的无可挑剔了。 她当初也问过林雨,但是当时她一提到总经理的时候,林雨就直接双眼泛起了桃花,只是重复说着:“总经理很帅,特别是工作时认真的模样,那种不苟言笑的样子, 酷毙了!” 突然钱朵莱隐隐感觉背后有人在慢慢靠过来,她转过身,低着头,只见一双质地极好的黑色皮鞋落入她眼中,她直觉是总经理,于是也随着众人恭敬地说:“总经理好。” “呵呵。” 面前的人发出两声很低的浅笑声,听不出任何含义。她抬起头,当她看清楚面前所谓的总经理的时候,她一下子惊呆了,双目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宋先生?!” “我们又见面了。”宋承佑扬起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 “原来你是——”钱朵莱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难怪上次会在公司遇见宋承佑,当时她还误认为他是来看江辰轩的呢。 钱朵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宋承佑了,但是她却是第一次觉得跟宋承佑呆在一起有一种不自在的压抑感。 紧闭的专用电梯厢里,钱朵莱靠在角落里,宋承佑站在她旁边。她想起方才她跟着宋承佑走进旁边的专用电梯的时候,其他同事那种嫉恨的目光就好像要将她钉在门板上一样。 当时宋承佑要她一同进来的时候,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但是想起宋承佑对她有恩,她又怎能让他在这么多员工面前出糗呢。可是进入电梯后,宋承佑并没有再找她说话,静谧到诡异的氛围有着说不出来的尴尬。 “让你产生困扰了吗?”宋承佑最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钱朵莱闻声抬头,看见宋承佑一脸歉意的看着她,她释然地笑了下:“没有的事。” “真是对不起,刚才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我见上班时间快到了,竟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宋承佑轻扯嘴角,歉意一笑。 “没事的。要不是你,我怕是要迟到了也说不定。”说到底她还应该感谢宋承佑,上班时间快到了,而等电梯的人那么多,她若不是跟着宋承佑进了高层专用电梯,现在指不定还在楼梯口等着呢。 电梯门在指定的楼层打开了,宋承佑笑着示意了一下,待钱朵莱走出电梯门,才缓缓按了关门键。 第44章 兄弟之间的较量 宋承佑刚进入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打开昨天刚谈好的合作案的文件,秘书就走了进来,“宋总,副总有事要见您。” 宋承佑抚了抚有些下滑的金丝边框眼镜,茶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嘴角微微上倾,低声道:“让他进来。” 他微微抬眸,透过眼镜上方看着门口,没过多久,江辰轩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江辰轩的脸色阴沉,从门打开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视线就直直地落在了办公桌后面的宋承佑身上。 宋承佑嘴角上扬,自办公椅上起身,拍过江辰轩的后背,将他顺势推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一大早找我什么事?” 江辰轩只是沉默,眼神里带有一些警惕和防备,宋承佑装作没看见,转移话题说:“喝点什么?” 江辰轩可能是还沉浸在郁闷的心情中,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随便。” 宋承佑转身,拨了内线电话,吩咐外面的秘书准备两杯咖啡。宋承佑坐在江辰轩的对面,随意地翘着二郎腿,身子后倾,紧贴着沙发,左手放在腿上,右手放在沙发扶手上,见江辰轩的视线一直紧随自己,他无奈地摇了下头:“你还不打算说吗?我们兄弟俩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江辰轩微微动了下身子,说:“哥,为什么你现在还是孤单一人?我想以你的条件,要找个好女人简直易如反掌。” 宋承佑笑了笑:“你认为呢?”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宋承佑看了一眼门口,低声道:“进来。” 秘书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分别放在他们两人的面前,做完这些便退了出来,关好门。 初秋的天气渐渐有些许凉意,不过好在办公室里开了暖气,倒也感受不到任何寒冷。白色淡薄的雾气热腾腾地从白色的瓷杯里往上冒,细细嗅去,还能闻到空气中漂浮着咖啡的香气。江辰轩透过淡薄的热气看着宋承佑那张从容淡定,带着几丝笑意的脸。 “哥,我们会是永远的好兄弟的,对吧?”江辰轩意有所指地问着。 宋承佑想也没想就说:“当然。” “那么哥,你会跟我争钱朵莱吗?”这句话才是江辰轩想要知道的重点所在。 宋承佑看了对面的江辰轩一眼,不答他的话。他俯过身子,端起茶几上的白色瓷杯,右手拿着汤匙随意地搅拌着里面的咖啡,黑色的液体表面被卷起一层层逐渐向外扩张的波纹。 “为什么这么问?”宋承佑轻抿了一口咖啡,粘稠的液体带着浓浓的苦味瞬间刺激着他的味蕾。他素来只爱喝未加糖的苦咖啡,苦涩的滋味可以长久地留在嘴里回味,这种感觉很棒。不过是什么时候爱上这种苦涩的滋味的呢?他也记不得了,感觉好像很久了,久到无法用日子来计算了。 “你会吗?”江辰轩执着地问着。他弯身拿起白色的瓷杯,喝了一口里面的咖啡,咖啡刚进入嘴里,他的眉头就打成了结,忍不住想将它们吐出来,好苦!虽然极力忍住要吐出来的冲动,但是还是溢出来了一些,咖啡从嘴角滑到下巴处,他伸手擦了擦,然后快速将咖啡放回茶几上,好像那杯咖啡是什么毒药一样,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觉得太苦了?” 江辰轩只是看着宋承佑,没有回答,也算是默认了。 宋承佑笑了:“这才是人生,没有谁的人生可以一帆风顺的。即便开始顺风顺水,最后也会是措手不及的狂风暴雨。因为不完美的才叫人生。” 江辰轩心骤然一缩,连汗毛都警觉起来,他说这话的意思是要暗示什么吗?刚才他进入公司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群人围着宋承佑和钱朵莱,那时他带着钱朵莱走进了旁边的高层专用电梯。公司里的人都知道高层专用电梯从来都只供高层使用,无一例外。而宋承佑从小到大都是个有原则和自律的人,他从来都是以身作则,而这次他却率先破例了。 所以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在电梯门合上的那瞬间,他看见宋承佑从门缝里抬起眸子,正好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他。 “如果我说会呢?你会怎么做?”宋承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身倚靠在沙发的扶手上,镜片后面的茶色眼睛里看不出半点情绪,让人无法猜透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江辰轩突然犹豫了,如果宋承佑真的和他争钱朵莱,他也无法想象自己会怎么做。小时候,父亲永远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他就是一个人呆在又打又冷清的大房子里,没有玩伴,没有快乐。要不是宋承佑陪着他玩,他想他不会有个愉快而美好的童年。而且从小到大,不管是什么,宋承佑都会做好哥哥这个身份,从不跟他抢夺任何东西,即便是宋承佑极其喜欢的东西,宋承佑都会让给他。 而现在宋承佑却说要跟他抢,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从七年前他喜欢上钱朵莱的那一刻起,所有关于钱朵莱的事,他都会一字不落地告诉宋承佑,所以宋承佑知道他对钱朵莱感情不是说说。从钱朵莱嫁给橙言漠之后,他就去英国留学了,这六年里,都是宋承佑通过邮件告诉着他关于钱朵莱的消息,不然他又怎么会知道钱朵莱离婚了,然后马不停蹄地辞去在英国的工作回国呢。 “哈哈。。。。”宋承佑突然笑出声来,惹得江辰轩一头雾水。 宋承佑将杯子放到茶几上,然后依旧倚靠在沙发上,朗朗笑道:“我何时跟你抢过东西,更何况这个还是你最爱的东西,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可能不顾兄弟之情去抢弟弟喜欢的女人呢?” 听到宋承佑的承诺,江辰轩瞬间就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宋承佑是个从来不会食言的,向来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既然宋承佑对他承诺不会跟他抢钱朵莱,那就是真的,毋庸置疑。这份自信他还是有的。 第45章 公司草木皆兵 宋承佑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指随意地敲打着无规律的节拍,嘴角扬起温和的笑容,茶色眸子如化学实验里的棕色试剂瓶一般,若是没有明确的标签,旁人根本无法猜透里面承载的到底是什么。 整个上午,公关部的几个女同事都用那种仇视的目光看着钱朵莱,她若是海绵,那群女人就是强硫酸,可以将她瞬间腐蚀掉。这种强大的电流效应,连林雨这个身外人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钱朵莱走到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孩身边,她是前不久跟钱朵莱一同被聘进来的大学应届毕业生吴丽,长得一副清纯可爱的模样,娇小的身材,甚是惹人怜爱,机灵嘴又甜,很快就跟公司的其他人打成了一片。 “吴丽,正在跟我们谈代言合作的盛天经纪公司资料可不可以给我下,我有用。”说完,钱朵莱还对吴丽露出友好的笑容。 吴丽依旧盯着电脑,没有听见钱朵莱的话。钱朵莱不得不提高几分音量:“吴丽!” 吴丽闻声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起来很不耐烦,她瞪了钱朵莱一眼:“大叫什么呀?我听见了,我这不是在找吗?也不怕影响公司的人工作…..” 钱朵莱瞟了一眼电脑屏幕,吴丽刚好将聊天对话框给关掉。钱朵莱站了一会,还是很无奈地说了句:“谢谢。” 吴丽转头看了一眼钱朵莱的背影,嘴唇嘟地老高,心中愤愤不平。她跟钱朵莱是一同进的公司,她年轻貌美,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钱朵莱是个奔三的人了,二十八岁了,都不见有人在公司楼下接她回家的大龄剩女,就如同深秋黄昏时枯败、渐进凋零的黄花,孤单而苍凉。 论桃花运,她应该比钱朵莱多才是,可是偏偏她到这个公司一个多月了,任她多么乖巧,多么会讨同事开心,都没有人追求过她。 反倒是钱朵莱从来都是默默不语,除了林雨跟她走得很近以外,根本就没什么凸显魅力的地方,可是她却在短时间内让人高调地送花,大张旗鼓地表明对她的爱意,连那些老同事口中原则性极强的总经理也为她破了例。 吴丽越想越觉得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公平,敲键盘的声音都忍不住大了几分,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钱朵莱刚回到座位上坐下,林雨就蹬了一下椅脚,滑倒了钱朵莱的旁边。看着钱朵莱像个没事人一样,又继续做着自己手中的工作,好像早上的事就好像是早餐一样人之必须,也家常便饭。 “难道你感受不到十万伏特的电流么?难道你感受不到烽烟四起,硝烟弥漫么?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已经中弹很多次了么?”林雨足足瞅了钱朵莱几分钟,最终拜倒在钱朵莱万军来袭心不乱的淡定中了。她用了三个问句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同时强调钱朵莱处于四面包围之中,处境很危险。 “感受到了。”钱朵莱瞥了她一眼,“从你眼中迸射的电流五分钟前我就感应到了。不过事先说明,我可不是戚安附体。” 林雨佯装恼羞成怒地推了下钱朵莱的脑袋:“你少不正经了。我是替你担心,你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说完,她还回头扫视了周围那些隐隐从各个角落投来的敌视目光,从而证明自己的评断不会错。 “不好过也得过,我现在很需要这份工作。” 林雨拿起桌上的笔,在食指和中指之前转动,她凑近钱朵莱几分,问:“现在你快成公司贵族中的单身公害了,你说我跟你走得这么近,会不会也波及无辜啊?” 钱朵莱转头,夺过林雨手中还在转动的笔,重新放回桌上,说:“你要是怕,那就离我远点不就好了。” “别啊。”林雨冲着钱朵莱一脸谄笑,伸手象征性抚了抚钱朵莱的胸,讨好似地说:“我怎么会这么不够义气,在这个危机时刻离你而去呢?要是哪天你成了总经理夫人,或者副总经理夫人,到时我还不得把肠子给悔青啊。” 钱朵莱拍开林雨的手,瞪着她,解释道:“我跟总经理没什么。” 林雨撇撇嘴,不以为意,但是嘴上还是说:“和总经理没什么,那和副总经理总有点什么了吧。人家可是送了玫瑰花…..唔…..” 第46章 情不知所起 钱朵莱及时捂住了林雨的嘴巴,眼睛也不忘带有责备性地瞪着她。钱朵莱真不该跟林雨去喝酒,谁知林雨趁她喝醉酒之后,将她的话给套了出来,知道了那天早上送她花的是江辰轩。 钱朵莱狠狠地瞪着林雨:“我哪天要是被公司里的那些剩女‘群攻’,也绝对少不了你的‘功劳’。” 林雨掰开钱朵莱的手指,歉意地吐吐舌头,“我大意了,嘿嘿…..那天说了替你保密的,瞧我这张臭嘴,真是该打,该打…..”林雨还真的去拍打自己的嘴巴了。 “好了,好了,别演戏了。我可不想戚安来找我闹。”钱朵莱一眼就瞧出林雨在上演苦肉计,除了瞪她,却也无可奈何。 林雨不满地替自己的男友辩解:“我家戚安才不会那样无理取闹呢。” 热恋中的女人智商永远是零,偶尔就是个脑残。现在的林雨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只要谁说戚安的不是,林雨就会一副兵临城下、一战到底的模样。 “得,得,你家戚安就是个宝,行了吧。你也不怕哪天他伤你彻底。” 曾经的钱朵莱就如同现在的林雨,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当时她甚至都荒唐地觉得程言漠就是她的天,不管头顶着怎样的一片天,程言漠都会为她拂开出一片五彩霞光,让她不惧冷,不惧孤寂,安然一世。 爱情就像是香醇的酒,初开始品味的时候,带着诸多的不安与对未来的茫然。细细品尝,才知酒酿的香,久久不曾散去,让人沉浸了多少个岁月,朝朝暮暮不醒,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明朝是何年。可是待到酒劲已去,人至清醒时分,才惊觉往事恍若如梦,物是人在,只是心却已空。 而如今的钱朵莱就是那个醉后清醒的人,纵使她再怎么迷醉自己,都无法掩盖程言漠对她的好都只是一场戏,一场为了报复她而上演的前奏戏,迎接她的只是失心的孤寂与一地炎凉。 曾经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钱朵莱都会想如果七年前她没有遇到程言漠,那会怎样呢?如果那个晚上,她没有将楚依依错推下冰河里,那么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她也就不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疲惫。 快到午餐时间的时候,钱朵莱被楚依依叫了进去。楚依依神色有些哀伤,好像受到什么打击似的,钱朵莱进来的时候,她一直低头扶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钱朵莱无声地坐到办公桌面前的椅子上,隔着办公桌看着楚依依手中的那枚戒指。上次因为她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没来得及仔细地观察楚依依手上的戒指,这次楚依依转动戒指的时候,她清晰地看见了那枚戒指上刻着两个英文字母“C.Y”。 钱朵莱没少看偶像剧和韩剧,电视剧里情侣之间为了证明自己与伴侣之间的爱情是独一无二的,总是会在一些定情信物上刻上属于两人特有的标记。而“C.Y”,钱朵莱若是没有理解错的话,C便是程言漠的姓氏,Y则是楚依依的名,程楚依依。 当钱朵莱在心中复念“程楚依依”的时候,心头就像是被什么钝器击中,疼痛在整个胸口蔓延。 “你来啦。” 头顶传来楚依依的声音,钱朵莱闻声抬起头来,看见楚依依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嘴角扯开的笑容看起来有一点落寞。 “楚经理叫我进来有什么事吗?”在钱朵莱印象中,楚依依都是那种单“蠢”、无忧无虑的人,当初她跟程言漠还没有离婚的时候,楚依依一来程家大宅,她就故意跟程言漠秀恩爱,那时也只见楚依依笑着恍若没有看见一般。如今见她这个模样,钱朵莱倒有些不自在了。 楚依依来回滑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视线则落在对面的钱朵莱身上,她问:“朵莱,我能问你个事么?” 见楚依依如此反常,钱朵莱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只好轻轻点头:“恩。” “上次送你玫瑰花的是江副总吧?你们在交往吗?” 钱朵莱显得有些惊讶,楚依依连忙解释道:“那天下班后,我见到的….” 钱朵莱了然地抿了下嘴,然后回答了刚刚楚依依的问题:“我跟他不熟的,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至于他为何要送我玫瑰,还得问他——” “那总经理呢?”钱朵莱话刚说完,楚依依立刻接着问道,好像她的重点不在江辰轩身上。 钱朵莱疑惑地看着楚依依有些许激动的模样,总觉得她好像比较关心宋承佑,“你…..” 楚依依许是发现自己太冲动了,她慌乱地撇开视线,随意搪塞道:“我也就只是随便问问啦,其实没什么事啦。” 第47章 江辰轩的出现 楚依依的答案一点都没有说服性,特别是在钱朵莱说道她跟宋承佑不熟的时候,楚依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之前被愁苦晕染的脸颊,瞬间就云开见日,整个人也变得神采奕奕起来,虽然她极力忍住,但是嘴角遮掩的笑容看起来还是那么明显。 看着楚依依这副模样,钱朵莱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你别忘了你已经有程言漠了。” 本来程言漠与楚依依之间的事是她一直不愿提及的,但是她不希望程言漠被人戴了绿帽子还蒙在鼓里。程言漠是喜欢楚依依的,甚至为了她,不惜残忍地对待自己。她本不该可怜程言漠,但是无奈他是她曾经深爱过的男子,终究是放不下。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知道那个人伤她最深,可是在他受到伤害的时候,还是奋不顾身地为他付出,只为他一切安好,纵然他的心里没有她,但是也不想对不起自己曾经那对至死不渝的爱。 林雨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女人从来不争气,男人从来不珍惜。女人的专情成全了男人的滥情,男人的花心赐予了女人的伤心。 而她就是那个既不争气又放不下的女人! 江辰轩走进公关部的时候,眸子随意地扫视整个办公室,却不见钱朵莱的影子。本来还打算在下班之前将她堵住,她竟然有预知地逃掉了?一想到这里,江辰轩就觉得自己很失败呐,有些灰头土脸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江辰轩一进公关部,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大家都低头窃窃私语,眼睛还不忘打量那个站在门口的副总。这还是第一次真正地看这个副总呢,质地精良的布料裁剪出来的银灰色西装将他修长挺拔的身材衬托得天衣无缝,嘴角微翘,带着几分痞气,一头栗色的头发看起来不但不显稚气,反而带着几分时尚的气息。 而像江辰轩这种既懂得包装自己,又有前途的多金男人是当下很多小白领女性心目中的真命天子。所以江辰轩一出现,公关部的女人们都放下手头的工作,将头低下几分,偷偷地在电脑后面照镜子补妆。 吴丽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看了自己那张年轻的脸蛋,然后满意地合上镜子,随意地瞟了一眼那些低着头忙个不停的女人们,她不由自主地信心倍增,头也不自觉高抬了几分。 与办公室里那些快奔三的大龄剩女,她这个刚踏出校门的小女生,有足够骄傲的资本,那就是青春。她随意地打扮一下,就能胜过那些要靠厚厚的粉底才能遮住皱纹的女人们。 这个华银集团并不是谁都能进的,当初为了进入这个公司,她父母找了多少人脉关系,才能让她在面试中脱颖而出。而她为了能在华银集团长期立足下去,不得已去巴结讨好办公室里其他的女人们,替她们端茶送水,简直跟个打杂妹没什么区别。 但是她又如何甘心屈就于与她同等地位的那些老女人之下呢?如今有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她是不会错过的,毕竟没有那个孤身拼搏的女人不希望有朝一日麻雀变凤凰。 吴丽走到江辰轩的面前,露出甜美到腻死人的笑容,她本就甜美的声音又压了几分,变得更加清脆,“副总,请问你来公关部有事吗?” 江辰轩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四处搜寻他熟悉的身影,“钱朵莱人呢?” 江辰轩那种毫不停留地随意一瞥,并没有在吴丽身上多做停留,这样的举动让吴丽觉得备受挫折,她感觉自己连一个问路的路人都不如。至少与路人对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路人的,而江辰轩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来回扫视着办公室。 不过最让吴丽受挫的不是江辰轩的无视,而是江辰轩来公关部的目的。她不懂副总找钱朵莱做什么。吴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江辰轩那张俊脸,眼前这个副总貌似比钱朵莱小吧,所以副总应该对人老珠黄的钱朵莱没有兴趣才是。 为了吸引住江辰轩的注意力,吴丽再次开口:“副总找钱朵莱是工作上的事吗?她现在人不在,被楚经理叫进去了。如果可以,或许我能帮副总的。” 吴丽一直保持着甜美的笑容,虽然心里有些郁闷,但是表面上看起来正常无异。她不能在副总面前失态,要给他留个好印象才是。 “哦。不用。”江辰轩这次看都没看她一眼,不过他倒是听进去吴丽说的话了,抬步就朝楚依依的办公室走去。 看着江辰轩离去的背影,吴丽只觉得尴尬极了,好像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扇了耳光一般难堪。她抬头,只见周围的那些女人像是在看好戏一般瞅着自己,她们嘴角的笑容肆无忌惮地展露在她面前。她就像是舞台上的小丑,牺牲了自己的尊严而逗乐观众。 第48章 无奈 吴丽毕竟是个初入社会的小女孩,哪能承受这样的对待,终于她哭着跑了出去。 钱朵莱还没起身,门外就想起了敲门声,楚依依立刻应了一句:“请进。” 下一秒,江辰轩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倚在门框边,看着背对着他坐着的钱朵莱以及见到他已经起身的楚依依。他微微倾了下嘴角:“你们在谈事情?” 楚依依面对江辰轩的出现显得有些惊愕,钱朵莱闻声缓缓地自椅子上站起来,对楚依依说:“没我的事,那我就先出去了。” 钱朵莱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江辰轩直起身子,正好堵在了门口。钱朵莱看着面前凭空多出来的一堵人墙,微微皱起眉头,看着江辰轩,“副总,麻烦您借过一下。” 江辰轩恍若没有听到一般,嘴角上翘的弧度越来越明显,坏坏地笑道:“谁说没你的事了?我就是来找你的。” 钱朵莱不解地看着江辰轩嘴角的笑容,以及茶色的眸子。不经意间,她想起了同样是茶色眸子的宋承佑,宋承佑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亲切而温暖;而江辰轩就好像是炎炎的夏日,光芒四射,好像有着永远挥霍不掉的活力。 在钱朵莱呆愣的时候,江辰轩直接将钱朵莱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拉着她转身离开楚依依的办公室,走了几步,他回头来,正好看见楚依依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他嘴角上倾,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 当公关部的女人们看见江辰轩牵着钱朵莱的手从楚依依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她们全部都呆住了,愣愣地将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指上。现在是上演的哪出戏?上午总经理破例与钱朵莱同坐高层专用电梯,中午副总突降公关部,手牵钱朵莱而出。 而钱朵莱如此的好命让公关部那些与她年龄相当的人备受创伤,又对她羡慕嫉妒恨。 “你干什么?”钱朵莱极力地甩开江辰轩的手,可终究显得无力。江辰轩的手指越握越紧,任钱朵莱如何甩动,都没有成功过。 而他们这样的举动在外人更像是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在经过林雨身边的时候,林雨实在忍不住地捂嘴清咳了几声,然 后又用暧昧不清的眼神在钱朵莱和江辰轩之间来回扫视,最后特地把视线落在两人的手上。 钱朵莱一边挣扎,一边解释:“我们…..” 林雨立刻打断她,“不用解释,我们都懂的。”说完,林雨还冲钱朵莱眨了下眼睛,眼神依旧暧昧不清。 “我跟他什么都不是!”钱朵莱气急,控制不住地对林雨低吼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整个办公室的人听见。 江辰轩倒是不以为意,依旧将钱朵莱往外拽。 “你干什么?” 江辰轩低下眸子,嘴角的笑容充满着浓浓的邪气,他冲着钱朵莱眨了下眼睛,说:“都说了找你有事。你是自己走,还是我亲自为你效劳啊,嗯哼?” “我自己走。”她就不信她还能被这个黄毛小子给欺负!说完,她趁江辰轩松了一点力道的时候,甩开他的手,快步朝前走。 见自己被甩开,江辰轩并没有觉得是什么不好的感觉,看着周围那些女人先愤恨地看着钱朵莱离去,然后又对自己露出同情的目光,他也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并不当回事。 吴丽一口气跑到天台上,坐在一根生锈了的粗铁杆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放声痛哭。公司的天台一般很少有人会上来,这个时候离午餐时间也不远了,更不会有人打扰,所以她将自己刚才的尴尬与难堪一股脑地全用泪水给发泄了出来。 吴丽学得是工科,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但是清秀可人的模样在那个男多女少、阳盛阴衰的专业里,也能算得上是可以供人饭后谈论的一枝花。大学期间不乏追求者,但是却没一个是称她心的。 吴丽的父母都只是平凡的工人,而吴丽不安于这样的平凡。她想要在大城市里创造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但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上,这梦想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雾里看花,纵然美不胜收,却也遥不可及。 所以在吴丽心目中能与她相配的必须是能让她看得到美好未来的人,而大学里的那些男生都是在无聊寂寞的日子寻找安慰,给不了她想要的。如今好不容易进了华银集团,可是想想方才自己丢脸的行为,现在公关部的人估计在背后议论纷纷也说不定。 第49章 天台的巧遇 吴丽想起刚才的画面她就觉得委屈而愤怒。钱朵莱与她是同一天进入公司的,为什么差别却那么大。除了她年轻比自己大以外,她到底是有什么好的,竟能享受到这么多人的青睐。 天台的风很大,渐入秋境的天气有些许的寒意,吹在人的脸上还有轻微的摩擦感。从天台远眺,真是一览众山小。远处的高楼大厦都成了一个缩影,密密麻麻地坐落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环绕在这些建筑物中间的立交桥就像是一根根细长的血管,将每个行驶在桥上的车辆指向想去的地方。 宋承佑的指腹在高脚杯的杯身上轻轻滑动,光滑的触感让人摸起来很是舒服,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酒液经过喉头的时候,他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红酒的味道很奇妙,有甜,有酸,有苦,算得上是人生的滋味了。 突然耳边传来的哭泣声引起了宋承佑的注意,他转身,看见一个墙角处坐着一个女子,很小的身影,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就无法一眼就瞅见这么个人。 女子抱着双膝,将头深埋进臂弯,根本看不清楚她那张脸。风吹着她的头发有些许的凌乱,单薄的白衬衣被秋风吹得鼓鼓的,像是一个硕大的百合花苞。 宋承佑用指节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镜,然后抬步走到那个女子面前,“为什么哭?” 吴丽听到天台有其他人,身子顿了一下,然后躲在臂弯里用手将脸上的泪渍擦干净才抬起头,她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 当吴丽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宋承佑的时候,她惊得不知所措:“总经理?!!” 宋承佑看着吴丽嘴角微张,目光呆滞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吃人吗?” 宋承佑笑得时候,会让人感觉有一阵温暖的风拂过,很舒服,不耀眼,不张扬,却很迷人,隐约中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吴丽忍不住在心里惊叹:他笑起来真好看! 见吴丽依旧呆愣地看着他,宋承佑倒觉得有些挫败了,语气中也透漏着几分哀怜:“看来在外人眼中,我如此可怕。” 吴丽回神的时候,正好听到宋承佑说完这句话,她连忙焦急地摆手解释:“不!不!总经理一点都不可怕,总经理其实……”说到后面的时候,吴丽不敢再说下去了,她可不想惹毛总经理,不然她怕是不能在华银集团混了。 宋承佑好像不打算放过她,依旧问:“其实什么?” “没什么。” 吴丽的顾虑,宋承佑一眼就瞧见了,他抬起臂弯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说:“现在是十二点三十四分,已经是午餐时间了。所以我不是你的上司,有什么话可以尽情地说。” 吴丽看了宋承佑几眼,脸上浮现少女特有的羞涩,“总经理一点都不可怕,其实很帅…..” 说到后面,吴丽的脸就像是熟透的西红柿,红透了。这是她第一次夸奖异性,难免有些难为情。 “哈哈……”宋承佑朗朗地笑了,茶色的眸子明亮如夜空里的星星。 吴丽站在宋承佑的身边,随着他的视线看着远处的一切。因为身份的缘故,她不敢造次,一直沉默着,但是气氛却变得有些尴尬,她几次想打破平静,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语给咽了下去。 还是宋承佑开了口,“为什么难过的时候,想着要来天台?” 吴丽愣了一下,下一秒才惊觉刚刚自己的哭泣声一定惊到了宋承佑,顿时又窘又慌。“总经理,我刚刚……” 宋承佑露出几分迷惑:“恩?刚刚怎么了?” “呃……没什么。”面对宋承佑的善解人意,吴丽顿时觉得很感动,心里的某个地方正悄悄发着芽。 宋承佑笑了笑,看着远处的风景,说:“这个社会日新月异,不经意间起着微妙的变化。未来的日子里,需要你在意的东西还很多,何必计较身边的点点滴滴。” 第50章 云开见日 钱朵莱没想到江辰轩说找她有事,就是为了带她来这间名叫“江南水乡”的餐厅。这是餐厅就处在公司对面的转角处,钱朵莱每次下班回家的时候都会经过这里。 如其名,餐厅里的装饰充满着浓浓的乡土气息,中国古典乐器拉出来的曲子游走在每个角落,听起来让人舒心而放松。走进餐厅,会有一个小桥,用圆润光滑的鹅卵石铺就而成,桥底下的彩光透过水面交替映照出来。每一个位置都是用藤蔓缠绕的竹制屏风隔开成的一个半敞开的小空间。 服务员将江辰轩和钱朵莱引到了一个靠近窗边的位置,大块的落地窗外面是一层水幕墙,窗户上呈现着一圈圈水纹。餐厅内的隔音效果很好,来往的车辆不断,刺耳的喇叭声响彻天际,在这餐厅里却是听不见。 江辰轩点了一桌子的菜,点菜的时候果断而不犹豫,然后将菜单交给站在一旁的服务员,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你说有事就是为了带我来这儿?”服务员一走,钱朵莱才开口。 江辰轩耸耸肩,撅撅嘴,“对啊。” “吃饭就是你说的有事?!”钱朵莱满头黑线,她握紧身旁的皮包,准备下一刻直接走人。 “人不吃饭会饿死的,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吗?再说了,你是我们公司的员工,要是饿死了你,公司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江辰轩自认为说得非常有道理,还很满意地扯开嘴角,笑了起来。 “无聊!要吃你自己吃个够!”钱朵莱瞪了江辰轩一眼,拿起包包就从座位上起来,可是刚一起身,江辰轩先她一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按回了座位上,最后索性就坐在了她的旁边。 “其实你很早就想来这间餐厅了吧?可是你消费不起。现在有人免费请你吃,你干嘛要错过这个机会?一个为了十块钱追人跑几条街的人,如今有便宜不占,这貌似不是你的风格吧?” 七年前,钱朵莱在公交车上的时候,钱包被小偷给偷了,她追着小偷跑了几条街。最后在一个百货商场的门口,逮住了他。 小偷气喘吁吁地弯着身子,看着朝自己奔来的钱朵莱,他也只好认命地停在那里,因为他实在是跑不动了。 钱朵莱从后面用仅剩的力气踹上小偷的屁股,小偷重心不稳,一下子就扑到在地面上,手中的钱包也飞了出去。 钱朵莱捡起钱包,回去又在小偷的背上补了几脚,一边晃动着钱包,一边低眸不屑地看着躺在地上直喘气的小偷:“跟姐斗,你还嫩着点!姐的钱也是你能偷得吗?我呸!” 当时小偷累得全身无力,动弹不得,有些委屈地说:“我刚刚看了,钱包里就十块钱,你至于为了十块钱这么拼了命地追我几条街吗?” “那你至于为了十块钱偷我的钱包么?你要知道,姐从来不跟钱过不去!” 小偷当时就抓狂了,他锤了下地面:“我要是早知道里面只有十块钱,我就不偷你的了。” 听完小偷的话,当时围观的几个人就笑了,其中一个人笑得最猖狂,钱朵莱走之前,看也没看就冲着那人嚷道:“笑什么笑!没见过美女啊!” 钱朵莱侧着身子,仔细地瞅着江辰轩那张脸,她不是第一次见他了,可是这次仔细瞅他,却有种熟悉感,可是又说不上在哪见过。 江辰轩偏头,茶色的眸子里满是邪邪的笑意,嘴角一侧的弧度越来越明显,“我当时怎么就没发现你是美女呢?现在发现了,算不算迟?” 钱朵莱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你?!” 江辰轩挑挑眉头,“嗯哼,就是我本大帅哥。” 第51章 不巧的相遇 刚从会议室回来,程言漠的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程老太太。他嘴角轻扯了一下,必定是私事,一般程老太太若是为了公事找他,都是拨他办公室的号码,拨通手机号,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他和楚依依的事。 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才按了接听键:“喂?” 那边的程老太太好像有点不满,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耐:“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程言漠随意地搪塞道:“刚刚在开会,没听见。” 程言漠的这个理由听起来也不算太糟,程老太太也没有怎么去追究这个问题,她直接说明自己打电话来的意图:“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是你和依依之间的事也该定下来了,这样我也就真的安心了。” “您担心的不过是怕我跟钱朵莱复婚罢了。”素日对于程老太太的话,纵然不喜欢,程言漠也不会反驳什么,但是今日他却忍不住回了程老太太一句。 “你说什么?”程老太太听起来有些气愤了,说话的时候,开始有些微微发喘,“我让你们离婚也是为了你好!相对于钱朵莱,依依更能给你事业上的帮助。楚家已经说明了,你要是跟依依结婚了,他们将全力支持你的事业发展。” 程言漠哑然失笑,他能拒绝吗?不能,因为他不想钱朵莱真的恨他,从来都不想! “我已经订好了位置,你等会去接依依一起过来,楚先生和楚太太也会来。” 挂断电话,程言漠将手机随手扔到一边,闭上眼,伸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俊朗的脸上露出很明显的倦意。过了几秒钟,他拿起办公椅上的外套,往外走。 程言漠将车开到华银集团的楼下的时候,楚依依正眉头微蹙地站在路边。程言漠打开车门的时候,楚依依就迎了上来,她一把抓住程言漠的胳膊,撇着嘴,有些担忧地说:“怎么办哦?言漠哥,等会我们要怎样子说啦?哎哟,真的是很郁闷嘞!” 程言漠目光望着繁忙的街道,心里的烦心事如一团乱麻缠成一团,解不开,反而束缚得人越来越难受。突然他眉头皱了进来,平静的脸上也显现出几分阴沉,楚依依一下子注意到了程言漠的异样,“言漠哥,你怎么啦?” 楚依依转头,随着程言漠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见钱朵莱和江辰轩站在对面的街道边,此时的江辰轩正好拉着钱朵莱的胳膊,两人正在对视着,看不出亲密,但是也看不出陌生,反而有几分冤头情侣之间的闹别扭。 楚依依连忙收回视线,站到程言漠的面前,将他往车里拽:“言漠哥,我们快点走啦,我爸妈和阿姨一定等急了。” 程言漠铁青着一张脸,关上车门就开始发动引擎,旁边的楚依依犹豫了会,才小声提醒道:“言漠哥,安全带啦,安全带。” 程言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系好安全带。 江辰轩紧紧握住钱朵莱的胳膊,想起刚才钱朵莱不看红绿灯,抬步就朝对面走,差点被驶过来的出租车撞的画面,江辰轩的心都吓得漏掉了一拍。 “你眼瞎啊?都不看路灯,不看车的吗?笨死了!刚刚你差点就被撞了,你知不知道?!”想起刚刚的画面,江辰轩还是有些后怕,忍不住责骂起莽莽撞撞的钱朵莱,“都是二十八岁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真是蠢女人!” 听着江辰轩的责骂,钱朵莱心底被珍藏的小匣子再次打开了,那个小匣子里装着属于她过去七年所有的点滴,当小匣子被打开的时候,回忆就像是夏天的骤雨,突然而至。猝不及防地击中了钱朵莱的思绪,挡不掉,只能任由它们泛滥。 第52章 回忆的小匣子 钱朵莱虽然已经有个身价不凡的男朋友,但是她却不喜欢去高档餐厅吃饭,她最喜欢的莫过于天黑后的小吃摊。 在郁江高中的大门前有一条长长的人行街道,这条街道是专门供学生行走的。街道的两旁种着法国梧桐,大片大片的叶子像手掌一般遮住头顶的天空。盛夏的时候,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叶密密麻麻撑满街道头顶的半边天空,投在地上就是深深的黑影,走在这条街道上,能洗去身上的燥热。 穿过这条繁茂的梧桐街,右转就是一条100米长的巷弄。白天的时候,巷弄看起来孤单而且寂寞,到了夜幕时分,天空变成墨蓝色的时候,巷弄的两边就会出现很多地摊,有卖廉价衣服的,有卖吃的,有卖奶茶的,各种小摊依次排满整条巷弄。 钱朵莱和程言漠谈恋爱一个月之后,她带他去了她的母校郁江高中,也是程言漠的母校。郁江高中是整个郁江市口碑最好、师资最好、环境最好的学校,它也算得上是郁江市的一个形象。 郁江高中的每个年级都会根据班号分成单双两个系部,这样便于管理,也可以让同一年级之间有很明确的竞争关系。每个年级都有属于自己的教学楼,而单双部的班级教室分的特别明确,单部班级在最南边,而双部班级在最北边,单双部之间是教师办公室和厕所。虽然分为单双部,但是单部全是理科生班,双部是文理班兼存。 虽然同在一所学校,钱朵莱和程言漠的教室却正好处在同一层楼的两个极端,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钱朵莱和程言漠在校园里闲逛的时候,她问:“为什么同在一个楼层,只有一个楼梯口,为何三年时间,却一次也没有遇到呢?” 深秋时分,万物都染上了萧瑟的气息,头顶的枯叶纷纷乱乱地飘落了下来,将整个午后摇晃得更加缓慢。温暖的阳光洗得天空一片蔚蓝,干净透彻,时间一下子静谧了许多。 程言漠沉默不语,双手插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脚踩着深秋的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午后的阳光将他的身影越拉越长,轮廓越来越柔和,就像是被羽化了棱角一般。她站在他身后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身躯,觉得很安心,就好像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她身边,狂风暴雨又算得了什么。 走了几步,程言漠停下了脚步,不知是在等身后的人走到他身边,还是在沉思。他眺望着渐渐斜挂在天边的落阳,眼神迷离,他声音平淡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波澜:“因为还没有找到更好的时机认识。” 他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有歧义,不知道程言漠的这句话是站在上帝的角度,还是在他自己的角度上说的,但是钱朵莱听了,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暖流,至少程言漠对她的感觉还是不坏的,并没有因为楚依依的事情对她怀恨在心。 钱朵莱曾经看过一句话:命中注定的人,即便一个天涯,一个海角,有缘亦相遇。改不了的是命运,挡不掉的是缘分。 钱朵莱觉得放在她跟程言漠之间特别合适,因为他们就像是一个天涯,一个海角。但是钱朵莱将这句话跟程言漠说的时候,他只是笑笑,然后不以为意地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孽缘。” 钱朵莱听完气得脸颊鼓鼓的,直接轻轻地朝他的俊脸挥了一拳。那时的她,什么都不懂,所以总是在程言漠面前肆无忌惮地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当时安静的校园只有一对男女追逐的身影将深秋的冷冽拉得温暖而柔和,细细嗅去,仿佛能在空气中嗅到属于爱情特有的甜蜜,就像是七彩棒棒糖一般,味道奇特而与众不同。 第53章 秋日的记忆(1) 秋天的白昼总是那么短暂,落阳已去,天色便黑了。程言漠说要开车去餐厅吃饭,钱朵莱直接拉着程言漠去了那条小巷弄。 小巷弄里的那些小摊都是学生光顾的比较多,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通往巷弄的梧桐街寂静无声,只有晚风轻声呼过的声音。 他们走在已落满梧桐叶的街道上,橙黄色的路灯将夜色照得愈加昏暗,晚上的冷风徐徐吹过,秋风抚上脸颊,就好像被人扇了一记耳光一般刺痛。不间断地有枯黄的梧桐叶从枝桠上飘落下来,铺在地上,像极了黄地毯。 一阵风过,钱朵莱经受不住地颤抖了一下,脖子也向后缩进衣服领子里,可是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却始终都是冰凉的。 走在身侧的程言漠突然停了下来,伸过手来,拉出她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住,然后连同自己的手一起放进风衣的口袋里。 钱朵莱有些受宠若惊,盯着程言漠,却不知道说什么:"你…." 程言漠瞪了她一眼,嘴里有着不咸不淡的责怪之意,"天很冷,鼻子都冻红了也不知道说。白痴!" 说完,扯着钱朵莱大步往前走。 程言漠的口袋很暖和,她冰冷的手刚伸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流铺上她的手心,温暖透过她指缝的毛孔一寸寸侵蚀她体内,心口仿佛有着一股股潮湿的温暖在泛滥。她的手调皮地在他的大手掌心里挣扎了一下,下一秒,程言漠好像故意似的,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疼她忍不住"呀"了一声。 她抬起头,借着昏暗的路灯,看着黄色的灯光均匀地在他脸上散开,黑色眸子甚过夜空,晶莹的眸子像是镶上的水钻一般耀眼。他的嘴角紧抿出一个上翘的弧度,钱朵莱知道他是在笑。每当他紧抿的嘴角上扬的时候,就证明他在笑。 小巷弄里的摊位开始陆续有了人,钱朵莱娴熟地走向第五家摊位。每个摊位都是固定好的,虽然她从郁江高中毕业已经几年了,但是时隔这么久,还是那些家摊位,所以钱朵莱知道从巷口的第一家摊位步行五十步就能走到第五家卖豆腐脑的摊位。 "一,二,三,四,五……" "你在念什么?"看着钱朵莱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张张合合小声嘀咕着,程言漠忍不住问了一句。 钱朵莱睁开一只眼睛,朝他神秘地笑了笑,然后继续闭上眼睛,与程言漠一同往前走。 "五十。"数到五十的时候,钱朵莱睁开眼睛,一个用红色的颜料写出"小白豆腐脑"的摊位牌就竖在他们面前。 钱朵莱点了两碗热乎乎的豆腐脑,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小巷弄里的摊位上陆续亮起了一盏盏橙黄色的灯,温暖的光线沿着小巷弄一直延伸到深处,柔和深秋的夜晚。 白色的熟料碗里盛满雪白的豆腐脑,纯洁到不染纤尘,白色晶莹的白糖颗粒密密麻麻地散在表面,乳白色的热气徐徐上升,隐约中能嗅到淡淡的香味。钱朵莱舀了一勺放入嘴中,入口即化, 吞入腹中,一股股热气萦绕她整个身体,纵然深秋的夜晚凉风凛冽,但是却不冷。 程言漠坐在钱朵莱的对面,低头看着面前的豆腐脑,却迟迟未动。他眉头微蹙地盯着碗中雪白的豆腐,然后又抬头看着钱朵莱一副满足的表情,抿抿嘴,不语。 “很好吃的,你可以吃吃看。”钱朵莱嘴里含着豆腐脑,说话时含糊不清的,嘴里的豆腐险些要喷了出来。 程言漠舀起一勺,依旧犹豫着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路边摊,一日三餐定时定点都会有专门的厨师做好,既卫生又方便。 第54章 秋日记忆(2) “喂!” “呃?!”程言漠刚抬起头,一个黑影就朝自己袭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嘴上就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钱朵莱的脸近在咫尺,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在脸上投射出一层层黑色的影子,她的嘴里还有浓浓的豆腐的味道,有点白糖的甜味。钱朵莱的唇很软,就像是棉花糖一样,甜甜的。 钱朵莱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要不是夜晚为她披了一件遮丑的外衣,她怕是要羞红了脸。她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去吻程言漠,肯定是豆腐脑吃多了,导致脑袋都糊涂了。热气氤氲之间,她竟情不自禁地凑上了程言漠的唇。 下一秒,程言漠却伸手揽过她的头,扣住她的后脑勺,紧密相贴的唇又贴近几分。钱朵莱瞬间就感觉一股热血冲上大脑中,断了思绪。程言漠睁开眼睛,在她耳边低声地说:“豆腐,很甜。” 说完,程言漠将舌探入她的嘴里,豆腐浓郁的香气透过她微张的嘴唇窜进他的嘴里,她的舌头如豆腐一般滑,缠绕间总是能灵巧的躲过,两人的舌纠纠缠缠了好久。 钱朵莱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慌乱之间推开他,怔怔地看着程言漠,他的眸子暗沉了几分,里面盈满笑意,嘴角上扬的弧度比以往的还要深,还要明显,她听见他的呼吸有些微喘。周围的几个摊主低低私语着,钱朵莱脸红地撇开视线,却还是能感受到程言漠炽热的目光,她连忙低下头,不停地往嘴里扒着豆腐脑,借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钱朵莱想起刚刚程言漠说的那句“豆腐,很甜”,她的脸忍不住又没出息地红了。不知程言漠说的豆腐是指她吃的豆腐,还是暗指“她”。趁程言漠付账的时候,钱朵莱不自在地快速往巷子口走,过马路的时候,因为心不在焉,她没有去看路两边的车辆,急冲冲地就朝停在对面的车子走去。 “滴滴!!!”刺耳的喇叭声响彻整片安静的夜空,刺眼的车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钱朵莱条件反射地望过去,却只能看见刺眼的灯光直射地眼睛生疼,她忘了后退,脚像是钉在了路面上,拔不起来,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货车朝自己驶来,她闭上眼的那刻,她的身子被一股力道向后拽,她倒退了好几步,背部撞上一个很柔软的东西,还有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刺耳的刹车声好像要将整片夜空划开一道口子一样撕心裂肺,急速转弯的货车差一点就要撞上旁边的电线杆。 “怎么走路的?!找死也不要出来害人啊!”货车司机从车窗处探出头,对站在路边的两人骂了几句,然后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钱朵莱抬头,正好对上程言漠那双含有怒气的双眸,“我——” 程言漠没有说话,扯过钱朵莱的胳膊,紧紧握着在手心,往车的方向走。钱朵莱能感受到他手心里潮湿一片,是因为紧张她的缘故吗?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忍不住扬起幸福的笑容,任由他牵着她的手穿过马路。 钱朵莱系好安全带,转头见程言漠还是纹丝不动地盯着前方,没有系安全带,也没有要发动引擎的意思。昏暗的车厢里,程言漠的整张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刚刚——”钱朵莱支支吾吾,话到嘴边,才惊觉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不该——唔……” 一个黑影朝自己身子这么压过来,然后她感觉到嘴唇上有柔软的东西贴在上面,一股男人的气息密密麻麻在她鼻息间缠绕,没过多久,钱朵莱就觉得脸烫得厉害。此时此刻,她猜不透程言漠的想法,所以她只能呆呆地坐着,任由程言漠的唇侵占她呼吸。 第55章 尴尬的打扰 车窗外的秋风吹着枯叶在寒风中瑟瑟颤抖,摇摇坠落。车窗内,钱朵莱只感觉热得快要窒息,每呼吸一寸空气,都会让她的脸红上一分。程言漠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没有规律,重重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畔。钱朵莱不是不懂这些,但是当她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既不安又满怀期待。就像是一个小孩看到新鲜的东西,忍不住想碰触,可是又担惊害怕。 “额——”钱朵莱整个身子瞬间僵化了,全身整个细胞都变得敏感,连呼吸都屏住了。可是耳边的呼吸沉重地铺洒而来,程言漠的舌头来回啃咬着钱朵莱敏感的耳垂,她直觉身体里有一股电流以光速传遍全身。钱朵莱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密密的吻沿着耳畔下滑,程言漠啃咬着钱朵莱的脖子,钱朵莱只觉得疼得头皮都麻了,可是她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喊痛,因为不可否认,她爱这个男子,她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 钱朵莱身后的椅背被程言漠弄成近似于平躺了。然而当程言漠的滚烫的大手解开她衬衣的第二个纽扣的时候,钱朵莱不觉得冷,只觉得热流瞬间集中在了锁骨处,他的手抚上她胸的那刻,钱朵莱觉得游走的不是手,而是一个火球,灼热的温度烫热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突然外面变得异常吵闹,程言漠忙碌的手顿了一下。一辆车过,透过车灯光,钱朵莱正好能看见俯在她身上的程言漠紧皱着眉头,脸上露出几分恼怒,然后听见他低低地咒了一句:“该死的!” 说完,程言漠坐直身子,回到驾驶座上。钱朵莱慌乱地整理好上衣,转头看向窗外,路边出现很多穿着郁江高中校服的学生,学生成群结队地朝着对面的那条巷子去。偶尔有几个学生从他们面前走过去,钱朵莱有些羞了,不知道从外面能不能看见车里面的事情,要是能看见,那她岂不是丢脸死了? 正在猜想之际,车内窜进来一股冷风,车内一直热地让人窒息,突然袭来的冷风着实让人适应不过来,钱朵莱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冷颤。她转过头,看见程言漠拿起一支烟和打火机,将烟叼在嘴上,俯头点燃香烟,一只胳膊搭在车窗框上,手指上的烟头明明暗暗。他徐徐地吐出嘴里的烟,冷风里夹杂着浓浓的烟味,忍不住让钱朵莱呛得咳嗽了起来。 程言漠看了钱朵莱一眼,随即将头偏向窗外,将烟雾吐出窗外。此刻除了冷风在吹散刚才的暧昧气息,两人都沉默着。本就尴尬的气氛,因着这沉默变得愈加不自在,钱朵莱第一次和男人亲近,中途却因打扰而停止,这样尴尬的局面,她从来未曾遇到过,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转头继续看着窗外,来缓解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 程言漠将烟抽了一半,就在烟灰缸里捻灭了,他关上车窗,看钱朵莱一直盯着车窗外,身子动都不动。他刚才因为被窗外那些学生破坏事情而郁郁不欢的坏心情也消了许多。,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车子停在钱朵莱家楼下了,她都不知道。车子在楼下停了很久,谁都没有先开口,彼此各怀心思。 “到了。”程言漠最终打破了安静而尴尬的气氛。 “哦,那再见!”钱朵莱朝外看了看,然后慌乱地解开安全带,伸手去开车门,另一手却被程言漠拉住了,她不解地转过身,看着程言漠:“呃?还有事吗?” 程言漠的黑眸深不见底,比以往还要深邃,好像有什么火苗在里面腾腾地燃烧着,他舔了下嘴唇,淡淡地说:“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第56章 初入她家 钱朵莱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再次爬上脸颊,她不傻,很清楚程言漠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钱朵莱的家只是一个两居室的小房子,她睡在唯一的一个卧室里,钱志南则在客厅破旧的沙发上勉强将就着无数个夜晚。现在钱志南住院了,家里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狭窄的小房子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十七寸的电视机,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钱朵莱打开大门,将程言漠引进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自卑感。钱朵莱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现在将她最落魄的一面展现给她最爱的男人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堪。 一个人愿意也终将坦诚地将自己最隐晦的一面给另一个人看,无非是爱他,所以想让他知道她的一切,然后进驻如她的生活中,成为必不可分,话题萦绕的人罢了。 程言漠站在门口,黑色的眸子扫视着整个房子,他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他早就知道钱朵莱的家境不怎么好,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的,这样的生活环境对于他这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天之骄子,无疑是难以想象的。 对于涉及自己尊严的事情,钱朵莱总是会变得特别敏感,所以她一眼就瞅见了程言漠在看到他们家的环境后,瞬间紧皱的眉头。钱朵莱的心里很难受,“你之前应该没见过这样的房子吧?” 钱朵莱的话里有些淡淡的自嘲,嘴角也泛起几丝苦笑。 程言漠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刚一坐下,失去弹性的沙发瞬间内陷,沙发上有多出划痕,有些地方还可以看出被缝补过的痕迹。沙发面前没有精致的玻璃茶几,只有一张用木板拼凑的小桌子。钱朵莱倒了一杯水递给程言漠:“家里只有这个了。” “我去洗个澡,你要是无聊,可以把电视打开来看。”说完,钱朵莱逃荒似地走进卫生间,将门帘拉上。 程言漠的视线追到卫生间,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既当厕所又当淋浴间。卫生间没有门,仅仅只靠一块白色蓝花的布帘遮着。他看见门帘上印着一个人模样大小的黑影。手中白色瓷杯上有着很精美的卡通图案,一眼就能看到是女人用的杯子。 他喝了一口里面的白开水,因为没有料到开水竟会这么烫,他一口气喝了一大口,结果烫得舌头的神经都麻了起来,他赶忙放下茶杯,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唯恐自己忍受不住将嘴里的白开水给吐了出来。 钱朵莱紧紧拽着身后的门帘,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无法消退因自卑而升起来的尴尬。她实在是无法面对程言漠眼中的同情与诧异,这样的眼神不是安抚,而是一种对她灵魂的凌迟,缓缓而刀刀刺中要害。 以前她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于她的看法,可是这一刻她却异常地在乎。她原以为将最原始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既是对他的考验,又是对他们感情的坦承,但是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程言漠的每个微表情。所以她找了个借口仓皇地逃到卫生间。 钱朵莱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程言漠正站在电视机的柜台边,手里拿着一张相框。那是家里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照片中的钱朵莱还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懵懂的年纪,而那张照片是她唯一可以铭记自己的母亲的东西。小时候,她总会围着钱志南身边转,要他讲关于母亲的一切。 钱志南那个时候就会将她抱在腿上坐稳,然后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眼中尽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该有的宠溺。钱志南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个很贤惠的女人,说话的时候眉角眼梢都带着笑容,就好像九月的桂花,看起来平凡,却最是迷人。每次父亲谈到母亲的时候,眼神中都有浓浓的爱意与想念,那种经过时光沉淀而酝酿下来的情感,小小的钱朵莱猜不透,但是她知道母亲是幸福的,因为她遇到了视她如珍宝,懂得她的好的良人。 “那个是我母亲。”钱朵莱走到身边,伸出自己还有水渍的手指着相片中的那个长发的女子。 第57章 忘不掉昔日温柔 程言漠闻声看了钱朵莱一眼,说:“恩,她很美。” 听到程言漠夸赞自己的母亲,她都有种被夸的喜悦。从进屋后,只增不减的自卑感也稍微减轻了一些,毕竟她在程言漠眼中还不是特别糟,她还有个美丽贤惠的母亲,这就足以令她感到欣慰了。 空气中有淡淡的肥皂和洗发水混合的香气,虽然不浓郁,却很是清香。程言漠将相框放回原处,转过头,这才仔细看着旁边的钱朵莱。窗外的冷风依旧胡乱地吹着,在这间没有暖气的房子里,钱朵莱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刚洗过的头发还湿哒哒地一缕缕随意披着,发尖的水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就刚刚站着的那么一会,她的脚边已经有一小滩水渍了。虽然她没有说冷,但是她隐隐发颤的嘴唇,以及脚丫翘来翘去地摩擦都出卖了她。 程言漠眉头皱了起来,然后揽过她的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身子突然的悬空,让钱朵莱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随之而来的一些画面从她脑海中闪过,让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红晕一直从耳根蔓延到脖子。 程言漠将钱朵莱抱上床,拉过一床薄薄的被子,将她的整个身子裹住,丢给她一条干毛巾之后,就起身朝屋外走。 “你要去哪?”钱朵莱愣愣地看着自己像粽子一样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她有些愣住了。 程言漠停下脚步,微微偏头,淡淡地回了句:“我很快回来。” 过了半个小时,程言漠提着一个袋子回来了,拆开袋子里面是一个吹风机。钱朵莱看到的时候,心狠狠地颤了一下,那一刻,她突然心生了一个想法,对于一个疼自己到细微处的男人,他即便是要她的命,她也会心甘情愿地奉上! 窗外萧瑟的秋风呼呼地吹得很响,钱朵莱视线上移,看着程言漠素日白净的脸颊冻得通红。她看到了那条挂在沙发上的黑白格子围巾,那时程言漠的围巾,他一进屋子就将围巾解了放在沙发背上。他刚刚许是急着出去,竟不知脖子上没有裹上围巾,所以刺骨的冷风就直直地刮着他精致的脸庞。 看着程言漠手指通红地撕开包装袋,钱朵莱的眼圈就红了。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这般对待过她,她感觉心颤得厉害,却又没有节奏地狂跳。 程言漠插上插头,对着坐在床上的钱朵莱说:“转过身子去。” 钱朵莱听话地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下一刻,她就听见吹风机传出来的声音,然后头皮上传来一股股热气很是舒服,那种温暖浸入皮肤,暖过她整个身子。她们家附近根本就没有商铺,而现在已经很晚了,还在营业的也只有那些大型超市和便利店了。而离她家最近的那个大型超市也得有二十几分钟的车程,而程言漠却愿意为她顶着寒风凛冽,只为了买一个吹风机。 钱朵莱摸着已经吹干的长发,看着坐在床边的程言漠。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静谧的房间里甚至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程言漠清咳了一声,站起身子,说:“咳,我先回去了。” “那个!”钱朵莱慌张地出了声。 “嗯?”程言漠转过头,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钱朵莱窘迫地低下头,视线往外瞥看到外面的枯树枝被冷风吹得东倒西歪,她立刻灵光闪现,指着窗外说:“你看,好像要变天了,外面好大的风,应该会很冷吧。” 程言漠深邃的黑眸亮了一下,他嘴角抿起一个弧度,挑了下眉:“然后呢?” “然后,”钱朵莱深吸了一口气,到嘴边的话,还是被自己的羞涩给淹没了,过了很久,她才小声嘀咕道:“其实你可以留下来的,虽然我家不大。” 第58章 梦过,现实(1) “恩,好。”程言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 钱朵莱愣愣地抬起头,正好看见程言漠的眸子亮如星夜,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总会让钱朵莱产生一种错觉,就是程言漠根本就是在等着她开口挽留他的错觉。 窗外的冷风透过缝隙窜进冰冷的房间里,坚硬的木床一动就会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漆黑的房间里的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彼此的呼吸吐在对方的脸上会留有短暂的温暖。 钱朵莱侧身躺着,整个身子显得很僵硬,心里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她睁大乌黑乌黑的眼睛瞅着旁边的程言漠,但是什么都看不见。 程言漠将她揽进怀里的时候,她的心如叶子上的露珠狠狠地颤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反感他的碰触。她急促地问道:“你爱我吗?” 她看不清楚程言漠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犹豫却足够令她的心渐渐冷却,在冷到极点之前,他才轻声应了一句:“恩。” 声音不大不小,好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带有一些不易察觉的鼻音,但是钱朵莱听到了,这就足够了。她将脑袋凑近,将嘴唇贴在他微凉的唇瓣上,手指笨拙地伸到他渐渐挺起来的部位。她听见程言漠嘴里发出一声低低地闷哼,然后笑了,在他耳边低语道:“我爱你。” 说完,她还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她听见他吃痛地低声陈述:“你……故意的。” 钱朵莱笑得很欢,也带有几分调皮,银铃般的笑声在黑暗阴冷的空气里,就像是泉水碰触石壁一般清脆,“对,我就是故意的。” 她的话刚说完,程言漠就侧身压到她身上,堵住了她的嘴,将她的笑声全数收入自己嘴里。那一夜,她将她唯一在乎的东西给了他,以爱的名义…… 但是她却不知道她问他是否爱她的时候,他回答的是“恩”。这个答案既敷衍又不参杂任何真挚的感情。可是那个时候她爱他爱得深沉,爱得早已经忘了去计较每一字每一句的含义。 “嘟嘟嘟!!” 突然而然的喇叭声响起,打断了钱朵莱的思绪,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马路这边。她回头一望,交通灯上显示的是绿灯,而江辰轩正一边担忧地往她这边看,一边左顾右盼。 “嘟嘟!!” 车主好像有些不耐烦了,连按了几声喇叭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钱朵莱回头,才发现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在与自己十公分不到的距离,放远望去,身后有十几辆车在不停地按喇叭,有的司机甚至探出头来朝她这边看过来,嘴里张张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友善。 钱朵莱连忙退到旁边的行人道上,但奇怪的是那辆黑色宝马车依旧没有要开动的样子,反而降下车窗。程言漠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正诧异他怎么会在这儿,往车里一看,楚依依正坐在副驾驶上冲她笑着摆手。 钱朵莱本来想转身就走,可是看见程言漠那张似笑非笑看着她的表情,好像他能猜到她想逃避的想法一样。所以她强忍着心里的不痛快,挺直腰板,面无表情地看着程言漠。 “真巧。”程言漠从车子上下来。 钱朵莱扯开嘴角,笑了一下,笑容很短,讥讽之意很明显。“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算什么巧!” 程言漠拿出一根香烟,点上,烟雾迷离间,他的眸子染上迷雾一般的困惑:“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言漠哥……”楚依依从车窗外探出脑袋,试图开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没事,我知道的。”他揉了揉楚依依的长发,他给她安心的笑容,眼底是无尽的宠溺。 钱朵莱懂他话里的意思,他不过就是将她等同于空气一般对待,所以即使见到了,也如没见到一般,因为她根本就不入他眼。还有什么比面对一个人对自己的无视还要残忍。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承受他对别的女人温柔备至,对她却是冷言冷语。只要是女人,都渴望被心爱的男人捧在手心里宠着,可是这样大的落差让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第59章 梦过,现实(2) “也是,您贵人多忘事。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又怎么能去污染您的眼球呢?所以现在我也就不打扰您了,您走好。”钱朵莱嘴里说着恭敬的词,可是心里却承受着煎熬。 “莱莱,刚刚你怎么一个人过马路呢?你知不知道我差点都要吓死了。” 江辰轩在马路对面就看到车里的程言漠,他不顾人来人来的车辆,快步走了过来,将钱朵莱揽进自己的怀里,对着程言漠宣誓自己的占有权。 程言漠看见江辰轩的时候,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结果险些呛住了。他压低声音,轻咳了一下,眸子里却清冷一片:“你倒是对我前妻很感兴趣嘛,江先生。” 江辰轩抬起头,嘴角一侧上扬,眸子里的光亮闪烁不定,浑身都透漏着几分邪气,“不,我不只是对她感兴趣那么简单,比感兴趣要多得多。我想让她做我的妻子。” 妻子? 当程言漠从江辰轩口中听到“妻子”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关于江辰轩的一切,江辰轩,现今二十六岁,华银集团大股东江少煌的儿子,有个妹妹叫唐雪。在国内长大,二十岁那年却突然去了英国,半年前才回过。 他最开始知道唐雪是江少煌的女儿的时候,他还有一些诧异,不过想想江少煌年轻的时候是业界有名的花花公子,所以也就不奇怪为何唐雪不姓江了,许是随了母姓。 但是一想到唐雪这个名字,程言漠的眸子忍不住又皱了几分。 程言漠偏头对钱朵莱说:“我记得我说过你不可以跟他在一起。”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着!”钱朵莱讨厌程言漠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感觉他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好远,好像他是高高在上的天,而她只是个卑微不起眼的尘埃。 江辰轩收紧手臂,钱朵莱顺势跌入他怀里,她想伸手推开他,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这个时候不要推开我。” 钱朵莱缓缓地放下手臂,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江辰轩说得没错,现在她不该推开他,她需要有个人能为她阻挡程言漠眼中的冷箭,那种刺中心脏的感觉,有着说不出来的痛。 “程先生,我没记错的话,你跟莱莱已经在半年前离婚了,对吧?”江辰轩嘴角依旧挂着邪邪的笑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这样的笃定,让程言漠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感。 程言漠挑了下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但是眸子依旧清寒一片:“那又如何?她始终都是我儿子的母亲。” 江辰轩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然后低头看着钱多来的眼睛是满满的爱意:“我相信她也可以成为我孩子的母亲。” 程言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笑了,嘴角上扬,满脸的笑意很明显,他话里的讥讽之意让人无法忽视:“你认为一个不能再生育的女人,拿什么替你生孩子?” 江辰轩的身子顿住了,他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程言漠,怒火一秒之间冲击他的大脑,他放开钱朵莱,快步上前,一拳挥到程言漠的脸上,“原来是真的!!你真的害她不能再生育了!你他妈也太自私了!” “我自私?那依依呢?她伤害依依的,又怎么算呢?”程言漠手中的香烟掉落在地上,他也伸手回了江辰轩一拳。但是程言漠的脸上淡漠无情,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做过的事而有半分的后悔。 “言漠哥!”楚依依惊叫着从车里跑了出来,站在程言漠的身边,快速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替他擦拭着嘴角溢出来的血丝。 今天的阳光很温暖,正午的阳光直直地落在地上,有着暖洋洋的舒适。钱朵莱心痛地站在一边,她感觉整个身子都麻木了,寒意从脚底往上窜进她整个身子里,再温暖的阳光也温暖不了她内心的孤寒。程言漠方才的话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插进她心坎,疼得她头皮都好疼。一个女人引以为傲的事情之一便是做个出色的母亲,可是程言漠不但剥夺了再生育的资格,连她唯一的儿子也要一并夺走。他的心里只有楚依依,不管什么时候,他想到的永远只有楚依依一个人罢了。 “你根本就不算个男人!”江辰轩正想上去再揍上一拳,楚依依却趴在程言漠的身上。江辰轩挥到半空中的拳头只好落了下来。 第60章 正面冲突 楚依依有些惊慌,她伸开双臂,像老鹰护小鸡一样,将程言漠护在身后,“你们不要打架了啦!都退一步好不好嘛!” 江辰轩紧握拳头,看着楚依依,替她惋惜道:“你喜欢上这么一个人是你的悲哀!” “教训我,你够格吗?你以为你们江家是多么高尚的人吗?”程言漠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屑。 “你!”江辰轩气得再次上前,不管楚依依还护在身后,抡起拳头就像砸过去。 看着渐渐靠过来的拳头,楚依依闭上眼大声尖叫起来:“啊!” “够了!都给我住手!”钱朵莱朝着他们咆哮了一句,江辰轩果然住了手,转过头来,走到钱朵莱面前。虽然她一直低着头,但是他还是眼尖地发现了她眼眶处摇摇欲坠的泪珠。 “带我离开,求你。”钱朵莱轻声地乞求,她真的不想再呆下去了。她必须要离开这里,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住,而让自己的眼泪冒出来。 身后的喇叭声的响彻天际,噪杂的声音让人心情更加郁闷。钱朵莱听着感觉头都要炸了,那些刺耳的声音要刺破她的耳膜一样。 江辰轩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他也不想钱朵莱难受,他只好拥着她往公司走。程言漠的双手紧握到发颤,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眸子暗淡了下来。 “言漠哥……我们该走了啦。你看身后……”说完,楚依依又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探出头来朝他们咒骂的司机们,有个司机正狠狠地瞪着她,她连忙缩回身子,躲在程言漠的身后。 程言漠抬起冷眸看了一眼那群抱怨个没完的司机们,当司机们看到程言漠那寒冷到没有温度的眼神的时候,都吓得禁了声。 江辰轩没有陪钱朵莱回公司,而是从车库取了车,将她载到了一个游戏城。钱朵莱站在游戏城的门口,诧异地看着江辰轩,“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发泄心中的不快啊,走,我带你进去。”说完,拉起钱多来的手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钱朵莱才发现里面有很多都是未成年,每个游戏基本上都有人占着,只有放在中央的那个跳舞机有一个女生在玩。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女生正好下去。 江辰轩朝着那个跳舞机呶呶嘴:“上去玩玩?” 钱朵莱有些尴尬地扫视了一下四周都是年轻的孩子,她窘迫地说:“我不玩了,你玩吧。” “你介意你老了对吧?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大婶呢?”江辰轩笑得极其邪气。 “你小子找死啊!谁说我介意!” 钱朵莱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别人对她用激将法,谁一激她,她准会上别人的钩。而她现在就简直后悔到想死,她站在跳舞机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出哪只脚,踩哪个键才是正确。江辰轩站在她旁边,看着她傻傻地瞪着他,他笑得很欢了。 江辰轩很耐心地教她怎么跳,没有跳舞潜质的钱朵莱不管重复玩多少次,肢体动作总是不和谐。刚开始的时候,她看见周围渐渐有人聚集过来,她还有些小紧张,后来玩得兴奋了,倒也忘了周身的不适与之前的难过。 她偏过头,看着江辰轩随着音乐节奏,站在跳舞机上跳着每个动作。不可否认,现在的江辰轩看起来既阳光又帅气迷人。年轻的女孩子看到这样帅气的男生总是无法抵抗花痴因子的泛滥,游戏城里大部分女生都凑了过来,围在江辰轩身边,看着他每一个帅气的动作,都会忍不住惊叫几声。 他们从跳舞机上下来的时候,有几个身穿高中校服的女生跑到钱朵莱面前,说:“阿姨,能不能把你侄子的联系方式留给我们啊。” 听到那几个女生叫自己阿姨,钱朵莱的嘴角抽搐个不停。她有那么老吗?看着面前的几个女生无辜而又布满桃心的双眼,她拿起笔,在他们的笔记本上写下了那11个数字。那几个女生看到白纸上的数字,连忙对钱朵莱感激不已:“阿姨,谢谢你。阿姨,再见!” 走之前,几个女生还冲着江辰轩眨眼,用手做出一个“六”的手势放在耳边。 “阿姨,走,侄子带你去玩别的。”江辰轩一直强忍着要喷出口的笑声,将钱朵莱拉到另一个狙击游戏上。 第61章 父母见面(1) “对不起哦,阿姨,爸妈,我们迟到了。” 程言漠和楚依依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一个小时,程老太太脸色很不好看,但是碍着楚先生和楚太太在,她也不好说什么。程言漠刚一坐下,程老太太就看见了他嘴角处一块青紫,她也看见程言漠从进这间餐厅,就阴沉着一张脸。 “你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程言漠心不在焉地应着。 楚依依连忙打圆场,说:“刚才言漠哥走路不小心撞到了电线杆啦,所以这样咯。” 这样蹩脚的理由也只有楚依依想得到,虽然程老太太不相信,但是楚家父母在,她怎么着也得给他们面子,所以也不打算再追究程言漠的伤是怎么回事。 “下次可要注意啦,言漠。”楚太太笑着提醒。楚太太跟程老太太不一样,除了比程老太太年轻几岁以外,慈眉善目的五官也看起来比程老太太有亲和力。虽然已是年过五十的人了,但是脸上的风华依存,不减当年的美貌。 面对楚太太的好心提醒,程言漠淡漠的俊脸也柔和了下来,轻声应了一句:“恩,我会的。” “年轻人嘛,难免莽撞一点。”楚先生的确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举止谈吐间都有着几分沉稳,丝毫没有半点浮躁,说话的时候,既中肯却不威严,带有几分长辈对晚辈的纵容。 坐在饭桌上谈论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难免会影响胃口。程言漠很少动筷,偶尔楚太太给他夹菜的时候,他会礼貌性地尝几口,不然他是不会动筷的。 本来就心情阴郁,所以在程老太太谈论到关于他和楚依依的婚事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皱着眉头看着窗外,他们所在的这个包间一面是落地窗。因为渐渐入了秋,冷空气来了,落地窗上的窗帘也放了下来,是蓝底白花的窗帘,几朵盛开的百合花点缀在窗帘合适的地方。 他向来是个不懂得享受生活的男人,他可以将工作做到近乎完美,却无法让生活变得充满色彩。但是钱朵莱补足了他欠缺的部分,她喜欢将空洞的房里装扮地温馨而有着家的温暖。她在他们房子的花园里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花,不过还是属百合最多。院子有一条小长廊,百合花藤缠绕成廊柱攀岩而上,到了花期的时候,长廊上缀满大大小小的白色花朵,绿叶中透出几点白,看起来既精致又充满自然气息。 长廊的尽头是一个秋千,用藤蔓做成的。当初钱朵莱做了好久,还没等到承载一个人的重量就断了,最后还是他请的一个园丁将它做好,每到百合盛开的时候,她都会摘下百合藤蔓将它们缠绕在秋千的绳子上。秋千边上有个石桌,有时候他下班回家,她会泡好她自制的百合花茶放在石桌上,等着他来喝。 回忆总是可以将时间拉得很长,丝毫不觉得时间在指缝间快速离去。他想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们之间又怎么会到如今这个地步?想起中午她和江辰轩在一起的画面,他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不安。当时公司股票下跌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不安过。 “言漠哥!”坐在旁边的楚依依用饭桌底下伸出手,摇晃着程言漠的胳膊,然后低声唤他。唤了几次,程言漠终于回神了,转过头,看着坐在他们对面的程老太太和楚氏夫妇正看着他。楚氏夫妇没有发现异常,见他心不在焉也只是担心他公司是不是有事,而程老太太脸色却阴沉的厉害。 程老太太一面重咳一声,一面狠狠地瞪了程言漠一眼,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程言漠假装没有看到程老太太的眼神,问:“怎么了?” 第62章 父母见面(2) “言漠啊,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你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楚先生好心地问着。 “对啊,如果公司真的遇到什么资金方面的问题,可以告诉你楚叔叔,毕竟将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不用见外的。”楚太太也随着自己的丈夫附和道。 程老太太虽然不满,但是嘴上还是礼貌性地保持着礼貌的态度:“哪能有什么事。我们还是继续谈论他们两个的婚事好了。要不是当年发生的那些意外,依依早就是我们程家的儿媳妇了。唉……” 说道陈年往事,程老太太既愤慨又觉得惋惜,不住地叹气。虽然受害的是自己的女儿,但是楚太太知道那只是个意外,所以她早已经释然了。她反而拍拍程老她太的手,安慰着她。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要谢谢你们,不在意依依的事,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地善待着依依。” 楚氏夫妇当初知道程言漠要结婚的消息时,虽然有些震惊,却也能谅解他。他们还特地去了程言漠的婚礼现场送去祝福。他们见过那个新娘子,长得很清秀,眉宇间透着几分亲和,虽不是那种倾国倾城之貌,但是细细看去,也很中看,是那种耐看性的美人。 可能是因为程言漠有过一段婚姻的经历,所以程老太太觉得有几分愧疚,连忙在楚氏夫妇面前,提前承诺道:“你们放心,依依他日嫁到我们程家,我这个做婆婆的,一定是将她视如己出的,不会亏待她。虽然言漠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婚姻经历,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望楚先生和楚太太能不要计较才好。” 在这个方面,楚先生倒是看得很开,他毫不介意地朗朗说道:“犯过错的男人才懂得珍惜,只要他以后疼爱依依,过去的事提了也没意义。” 两家的长辈一言一语地谈论着楚依依和程言漠的事,完全没有去理会他们俩的感受。楚依依看起来很担忧,美丽的脸庞露出一张哭脸,皱皱巴巴的。本该是他们两人高兴的事,可是两个当事人却各怀心事,并不怎么看重他们的婚事。 最后还是程言漠开口打断了两家长辈兴致勃勃的谈论,“我还不想这么早定下来。” “你说什么?”程老太太有些不满地太高声音,转头看着楚氏夫妇呆愣的表情,程老太太就更加不满了,她不允许她在别人面前失了面子。“今天我们约在一起就是来谈论你和依依的婚事的,其他的话,回去再说!” 楚依依的脸又垮了几分,带着几分委屈地看着楚氏夫妇,瘪瘪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爸妈,人家不想这么早就步入婚姻的殿堂啦,而且啊,现在我跟言漠的工作都好忙的。” 楚太太嗔怪地白了她一眼:“傻孩子,你年轻不小了,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你了。至于婚事的一些事宜,我跟你程阿姨会布置好的,你们只需在婚礼那天出现就行了。耽误一天的时间应该影响不大吧。” “可是……”楚依依还想说什么,但是到嘴边的话却被楚先生狠狠地给瞪了回去。 程言漠站起身,看着楚氏夫妇,态度有些坚决:“楚伯父,楚伯母,我现在还不能跟依依结婚,但是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我公司还有事需要我处理,我先失陪了。” 说完,程言漠快步走了出去。 这个午饭吃得他倍感压抑,他怕自己再不出去真的会闷死了。刚走出饭店,程言漠就点上了一根烟,站在饭店的门口望着晴空万里,他的眸子眯了起来,然后深深地吸了几口烟,最后将它掐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第63章 江岸灯火缭乱(1) 从游戏城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了。步入秋天的郁江市,天总是黑得很早。街边已经亮起来路灯,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还觉得太阳温暖而让人觉得热,晚上的时候,开始有刺骨的寒意袭击过来。 钱朵莱看着面前的黑色机车,她有点不想上去了。之前来的时候,是中午,那时候阳光温暖,坐在机车上吹着风很舒适。但是现在是晚上,她就这样站着,都觉得牙齿冷得隐隐打颤。 江辰轩从她迟疑的目光中也猜出了她在畏惧什么,他从车厢里拿出一条又长又厚的围巾递给钱朵莱,“现在应该不会冷了。” 钱朵莱虽然不想坐机车,但是中午她是被江辰轩强制性地拉出办公室的,根本还没来得及拿钱,所以现在除了坐江辰轩的机车,她也别无选择。大不了她明天生病一场,刚好明天是双休,不用上班。 机车是朝着郊区的方向而去的。呼啸而过的风吹在脸上有种沙沙的摩擦感,两旁的风景快速地向后倒退,七彩的霓虹灯隐退在身后,一座座山层峦不穷地出现在车道两旁。急速飞驰在无人的高速路上,冷风灌进钱朵莱的脖子里。她突然有种想要尖叫的冲动,过去所有隐忍的委屈与伤痛都排山倒海一般挤在喉咙处,不出不快。 “啊!!!!!”她慢慢放开抓住江辰轩衣服的双手,展开双臂,拥抱着无尽的夜色,冲着两旁的山峦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着,将过去的阴霾,过去的不痛快,过去的一切吐了出来,融进风里,消散而去。 有时候人压抑久了,触到精神的底线,会濒临崩溃。而那种处在爱与不被爱的矛盾中,让她觉得是件很压抑的事情,但是放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记得当初林雨和戚安吵架后,林雨总是哭诉着戚安的总总不是,讨厌他的不体贴,讨厌他的工作,讨厌他的一切。 她知道林雨是在说气话,但是她还是顺着林雨的话接了下去,她说那你和那个让你讨厌的戚安分了不就好了。 林雨愣了一下,她纵使如何不满戚安,但是爱他是不假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分手这两个字。林雨抽了一张面巾纸,擤了擤鼻涕,带着浓浓的鼻音说:“说分手容易,要放弃很难。只要是真的伤筋动骨地爱过一次,那种深刻的情绪就不可能真的忘得了的。” 江辰轩将她带到了江滩。 江水拍打着江滩,水涨水退。江滩上的沙很细,赤脚走在上面,一点都不会硌脚。江水漫过脚底,江水退下去的时候,连带着脚底的沙也跟着流下,那时总会让人有种身子也被江水卷下去的错觉。 夏天的时候,江滩上的人特别多,傍晚的时候,很多人饭后都喜欢来江边走走,吹吹江风,眺望江对岸零星的灯火。这样既能消化食物,又能让人身心舒畅。郁江市属于中部城市,没有蔚蓝的大海,但是这里不少人都会将这片横穿整个城市的江看做是郁江市的“大海”。很多情侣在结为夫妻之前,都爱来江滩上求婚,用万年不枯的江水作为见证,证明彼此的心愿为对方至死不渝。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江滩上的人不是很多。钱朵莱和江辰轩坐在大桥底下,江水在滩边翻滚出一朵朵浪花,隔江的对岸高楼里亮起了灯光,看起来像是天边的点点繁星。头顶上的大桥横跨整片江,桥上两旁的路灯亮起来白色的路灯光,像茫茫黑夜里的一条白色的彩虹。火车穿过的时候,会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储备的,江辰轩打开后备箱的时候,发现里面既然还有四瓶啤酒,他将它们全部拿了出来。江辰轩坐在钱朵莱身边,拉开啤酒瓶盖,递给她。“现在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钱朵莱已经坐在这里发了半个小时的呆了,她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江辰轩倚在机车上,没有上前打扰她,他知道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刚刚他听见她问他有没有酒,他才起身从机车里面翻找出来几瓶酒。 第64章 江岸灯火缭乱(2) 钱朵莱接过啤酒罐,"谢谢。"她的这声谢谢不只是因为他为她弄来一罐酒,还包括今天下午他陪着她的一切。中午的事情发生后,感觉好像已经到了她忍受的极限了,就像是一根弹性十足的皮筋,拉到一定的程度后,毫无预兆地断裂,然后承受着完全无法预料的疼痛。 "那我还是你眼中的小弟弟么?"她第一次与他相遇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同她有一句对白。第二次相遇,她嘴里的那句"小弟弟" ,让他很在意。 钱朵莱笑了笑,觉得现在的他俨然是个小男孩。为了一个称呼可以介意这么久,像极了在乎家长对自己的评价的小男孩。"你比我小,在我眼中你本来就是小弟弟。" 江辰轩很无奈,更多的是生气。他很高兴他能落入她眼中,但是他要的身份绝不是她口中的"小弟弟",以及所有将他们关系划分得清晰而明确的称呼。 "谁要做你的弟弟!"江辰轩皱着眉头,低吼着。 “呵呵……小弟弟生气了么?”钱朵莱扯开嘴角,笑了。 “我要想要做你的挚爱,占据你整颗心的人!” 江辰轩说这话时用了很大的勇气,以往都只是以玩笑的口吻,但是这次他认真了。可惜的是他说话的同时,头顶的一列火车驶过,轰隆隆的声响直接盖过了他的话。他涨红着脸,抬头追随着那渐渐远去的火车,感觉眼睛都要冒火了。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钱朵莱转头看着他。 "没什么。"江辰轩有些挫败,垂头丧气地说着。这是他第一次跟人告白,所以的勇气都集在了刚刚的话里,话毕,勇气也掏空了。再次面对钱朵莱那张不解的面庞时,所有的话像是一根又粗又大的刺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难受极了。 钱朵莱又转回视线,看着对岸灯火,仰起头将易拉罐里的啤酒尽数地往自己的嘴里灌,这不是她第一次喝酒,但是却是第一次喝得这么猛。没喝几口,酒水就呛住了喉咙,喝进去的酒水也吐出来了一半。 "小心点喝,没人跟你抢。"江辰轩看着她嘴角溢出的啤酒沫,瞪着眼睛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她,"又不是难民,喝那么急干什么?蠢女人。" 钱朵莱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的!” 两人坐在江滩上吹了很久的风,隔岸的灯火就像是夜空的星光,美丽却遥不可及。有些美好只适合远远观赏,却无权触手可及。爱情也是如此,它是昙花,虽美,却也短暂,长不过度日如年,短不过光阴似箭。 在跨上机车前,钱朵莱说:“两个人最美好的情感不是相濡以沫的厌倦,而是互诉悲苦的陪伴。对感情太认真,失去的就越多。” 江辰轩身子颤了一下,手中的安全帽险些掉落在地上。他瞬间觉得脸一阵燥热,抬头,钱朵莱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戴上安全帽,跨上机车。刚刚他说的话,她听见了,她只是假装没听见而已。 “还傻站着干什么呢?姐姐都快冻死了!”钱朵莱大声抱怨。 江辰轩怔怔地看着她,忙得掩饰掉自己眼中的落寞,勾起嘴角,“你更年期啊,大婶!” “臭小子,你找死呢!”钱朵莱一拳头直直地挥到江辰轩的脸上,惹得他大声痛叫。 “啊!好痛!”江辰轩揉着受伤的脸,一脸哀怨地瞅着钱朵莱。她的拳头打到部位正是中午被程言漠狠狠揍过的地方,脸上虽然没有很明显的淤青,但是碰到的时候,还是会很疼。 钱朵莱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愧疚不已:“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的脸上还有伤……真的很痛吗?” “废话,揍你试试。”江辰轩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跨坐上机车。 机车停在公寓楼下,钱朵莱将安全帽递给江辰轩,再次诚心地说道:“今天真的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江辰轩佯装掏耳朵,象征性地弹了下手指甲,挑眉道:“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与其说些没诚意的话,还不如来实际点的。” 钱朵莱微微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江辰轩。江辰轩将身子弯过来,凑到钱朵莱的面前,笑嘻嘻地说:“不如来个离别吻吧,这样比较实际一点。” “小子!你找死,是不?”钱朵莱刚扬起拳头,江辰轩就好像有先见之明似的,骑着机车“咻”地一下就闪了。没一会,江辰轩和他的机车消失在街角。转过身,面对着面前的公寓楼,她嘴角的笑意像湖中的涟漪,一点点消散,脸上恢复平静。 五楼的窗户黑漆漆的一片,疯过了一下午,心情的确好了不少,但是忘不掉的事,终究是忘不掉。 打开门,屋内漆黑一片。窗户外的月光清冷地照射进来,客厅的窗户没有关,窗帘被晚风吹得微微飘动。环视着这间公寓,钱朵莱却有种陌生感。明明是生活了快半年的房子,她却像是初次到别人家做客一样,屋内的所有摆设既陌生又让她不自在。 她还记得半年前,她离开程家大宅之前,走过程家大宅里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可是越看越觉得陌生。那一瞬间,她就像是个失去记忆的人,她走过的地方,总会有些片段在脑海中闪过,细细追寻时,却是一片空白。原来心不属于的地方,生活多久,都是个过客。不是自己的,就算死缠着不放,终究不会成为自己的,不管是人还是物。 钱朵莱洗完澡出来,程言漠还没有回来。本来想躺在床上睡觉,胃部却隐隐作痛,这才想起今天一下午只顾玩、发泄,却没有吃晚餐。她去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包面,煮了开水,将方便面放进去,过了十分钟,面就煮软了,包装袋里有调料包,只用将调料包撕开,放进碗里,就能吃到还算美味的面条了。 第65章 不速之客 她端起碗,刚坐在沙发上,门铃就响了。她以为是程言漠,没有理会。门铃却不停息地响个不停,她有些恼了,将碗放在茶几上,冲过去开门,“你什么时候也有不带钥匙的习……”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不是程言漠,而是程老太太。钱朵莱瞬间呆住了,站在门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程老太太也没有将自己当成是个客人,等待着主人的邀请,而是直接越过钱朵莱的身子,朝屋内走。 钱朵莱随后跟着进来,程老太太说:"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儿。" "你不是早知道吗?"钱朵莱反驳。 程老太太的确很早就知道程言漠跟钱朵莱在一起,在程言漠离开大宅搬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但是她也不捅破这层纸,毕竟钱朵莱是唯一能牵制住程言漠的人。在这个世上,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程言漠这个儿子了,她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让她们母子如仇人一般相处。 当初她让程言漠和钱朵莱离婚,她和程言漠之间的关系就开始出现裂痕了,她懂得分寸,并不想将这个裂痕扩张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然她的晚年将会过得孤独又可怜。但是现在程言漠就要和楚依依结婚了,而她也在楚家人面前表过态了,所以她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已经和程家没有任何关系了,这里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钱小姐。"程老太太说得再直接不过。 钱朵莱已经明白程老太太这么晚过来根本不是来与她"谈心"的,所以她不打算再装模作样地尽宾主之仪了,而且她也不认为程老太太有将她当成是这个房子里的主人。 "的确是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我付了房租,就理所当然地该住在这里。"钱朵莱坐在程老太太的对面,端起放在茶几上的碗,吸了吸鼻子,热气混杂着香气一起吸进她的鼻子里,让人嘴馋的气味啊。 看着钱朵莱毫无形象的吃相,程老太太修过的弯眉皱了进来,眼中尽是嫌恶之色。这样一个在外人面前丝毫不注意自己形象的人,果真不适合做程家的媳妇,更不适合做熙杰的妈妈! 一个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里面装有厚厚的一叠东西。“你不就是想要钱吗?这些钱够你花一阵子了。” 钱朵莱放下碗,拿起牛皮纸袋,打开,随意地瞟了一眼里面,笑得心花怒放,但是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真不少呢。” 程老太太好像很满意钱朵莱的反应,她阴沉的脸也缓和了许多,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离开这儿,这些钱都是你的。” “这样的剧情还真是狗血,真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成为女主角。”钱朵莱自嘲地扯扯嘴角。 当初在程家大宅,为了打发无聊时间,她总是窝在沙发里看韩剧,里面经常会出现富家子的父母不能接受平民儿媳妇,而用金钱以及所有能利用的条件来逼迫女主离开他们的儿子。当时她总觉得这样的剧情太假,因为用钱能做买卖的爱情就不叫爱情。 她还记得有天晚上,程言漠加班回家的时候,她正好看到一对恩爱的情侣,因为父母的拆散,不能长相厮守,最后一起手牵着手步入深海里。她泪眼婆娑间,问程言漠:“如果有天我们成了那里面的女主角,你会怎么做?” 程言漠解领带的手顿了一下,“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如果真的有这一天呢?”她坚持地问。 “无聊!”说完,他转身朝浴室而去。 其实那个时候,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她很想说,只要你不变,多少金钱都买不走我在你身边的分分秒秒。我爱你,与你的身份无关。 钱朵莱抬头,问程老太太:“你懂什么是爱情吗?” 程老太太不解地蹙起眉头,在他们那个年代根本没有所谓的爱情。她出生于名门之后,她从出生起,人生就已经被人规划好了,她只知道按着别人安排的路来走,就像是完成一个又一个使命一般,想方设法达到每一个要求。她没有选择要嫁的人,她只有值得嫁的人,而为她安排的那个良人必须是对自己家族有利的人。 “爱情就是在你孤单生活的二十年甚至更多的岁月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你想与他朝朝暮暮走过未来的二十年甚至更多的岁月。当他在你的未来里缺席时,你会觉得世界从彩色变成了灰白;当他在你的未来里画满美好的蓝图时,你会觉得周围都是春暖花开。”看着程老太太一脸淡然,钱朵莱又说:“或许我说的这些你可能不懂,我只是想告诉你,爱情是无形的、值得珍藏的感情,金钱能买到的只有有形的东西,它能断了人的呼吸,却不能断了人的思维。” “你是想跟我说你爱着言漠?” “是!”钱朵莱回答地铿锵有力,她纵然对程言漠失望过,但是对他的爱,她做不到否认。 程老太太笑了笑,觉得钱朵莱说的话荒唐至极,“我不懂什么情爱,但是如果没有金钱,你还爱他吗?爱情只针对于活着的人,连基本活下去的资本都没有,拿什么条件谈爱。” “没有爱过的人,才会将爱看得如此廉价。钱不是万能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用它来衡量。不然金钱能买走爱情,也能买走亲情,不是吗?” 程老太太气得脸都绿了,腾地一下从沙发站了起来,血压突然地升高,让她站起来的时候,身子忍不住晃动了一下:“你!” 见程老太太脸色不好,钱朵莱心头闪过一丝怜悯:“不管怎么说曾经你也是我的婆婆,在一起生活了五年,我的脾性你多少也了解一点我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既然跟他离婚了,就没想过和他再有未来。我是爱他,但是我们的感情从来都不是用钱买断的。” 她拿起茶几上的那沓钱,塞到程老太太的手上,“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 第66章 冬天来悄无声息 “我不管你爱不爱我儿子,但是他绝不可能看上你!我最后还要告诉你一个喜讯,我儿子就快要和依依结婚了。识相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说完,程老太太摔门离开。 钱朵莱跌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只吃了几口的泡面,她缓缓地端了起来。碗内的热气早已经冷却,煮烂的面条吃在嘴里冰凉冰凉的,没有了先前的香味,反而觉得难以下咽。吃了没几口,眼泪像滚烫的珠子一滴滴落在了碗里,吃起来有着怪异的咸味。机械地扒着碗里的面条,脑袋里却快速地运转着,程言漠淡漠的脸庞、冰冷而带刺的话语以及刚刚程老太太离开前说的那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一遍又一遍凌迟着她脆弱不堪的心。 刚刚她在程老太太面前大谈她对程言漠的爱,却抵不上程老太太嘴里的那句“他绝不可能看上你”。她就像是个说了谎的骗子,而程老太太最后的那句话就像是拆穿她谎言的事实,在那句话面前,她所有的真情实意都是荒诞可笑的,显得苍白而无力,没有一丁点立足之地。 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命中注定的人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注定没有未来的两人有的永远都只是插曲。她就像是一个衬托品,她的插足不过就是为了衬托程言漠和楚依依感情的牢固。她是个可笑的小三,坐着公主的美梦,就像是小时候,她总会问钱志南,为什么跟王子在一起的不是灰姑娘而是公主呢? 钱志南摸着她的头,告诉她,只有美丽的公主才能配得上拥有王子的光环。灰姑娘跟王子在一起,童话就有了瑕疵,就变得不美好了。 公主跟王子在一起的结局才是完美的结局,才是被人认可的结局。不管曾经灰姑娘是多么爱王子,十二点一过,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得的只有陪伴在他身边的公主。 林雨说,爱情之所以美不是因为彼此有多般配,而是因为它的结局有遗憾。人都是犯贱的动物,永远对得不到的东西缅怀铭记,遗憾的爱情才会被人越想越美好。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钱朵莱一大早起来就给林雨打了个电话,她跟林雨讲了昨晚程老太太来找她的事。林雨在电话那端惊讶地大呼小叫:“你那无缘的婆婆竟然找上门了?” 林雨总是喜欢用无缘来形容与程言漠有关的人,林雨说只有无缘才能解释他们不选择钱朵莱作为程家人是件多么值得惋惜的事情。 钱朵莱没有和往常一样跟林雨在电话里闲聊,而是直接让她陪她去看房子。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钱朵莱觉得这个房子她终究是呆不下去了。其实她早知道总有一天会离开,因为什么都能挽回,唯独挽不回人心。 以前,她和程言漠之间的关系有法律这层外衣的庇佑,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嚣张与张狂。如今,脱去法律的外衣,她和他就是两个陌生人,与陌生人不一样的是他们之间还有程熙杰这个剪不断的纽带。只可惜程言漠把他的心守得太牢固,又或者对楚依依太过钟情,所以任凭血缘这个纽带如何缠绕,始终得不到他的一丝回眸。 在林雨还没有来之前,钱朵莱又一个个房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目光凄凉,内心凄楚。 她是个很念旧的人,生活在残缺的家庭里总会多几分感性。她对每一份感情都特别的眷念,怀抱着妈妈的梦长大的孩子,有一半的是奉献给未来的家的。可是现在家没了,那一半的心也就碎了。她现在只想抱着另一半的心躲在角落里慢慢愈合伤口。 这是半年来,她第一次踏进程言漠的房间。他是个喜欢简单的男子,讨厌繁琐而花哨的东西。房间以黑白为主色调,雪白的床单上没有意思褶皱,很明显,他一夜未归。拉开白色的衣柜,一排排熨烫好的西装陈列在衣柜里,大多数是深色系,只有几套浅色系。一般工作的时候,他都是着深色西装,只有在出席晚宴的时候,他才会穿那几套浅色的西装,浅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可以中和他脸上的冷峻,让他看起来亲和一些。 不可否认,程言漠是个帅气而魅力十足的男人,他很懂得如何将自己打扮好,让自己的魅力展现地一览无遗。这样的男人是很多女人渴望拥有的,她也不例外。上帝是公平的,给过她机会,可是她太失败了,拿不下这样的男人。 在她关上衣柜之前,随意的一瞟,看见角落里有一抹红色,蹲下身细看,才看清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她的身子朝里探了探,还没碰到盒子,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林雨在门外叫嚷:“莱莱,我来了,快开门,我都要冻死了!” 钱朵莱急急地关上了衣柜门,走出了程言漠的房间。 打开门,林雨正低着头,不停地对着双手哈气,脚边放着不停滴水的雨伞。一见门开了,她急忙往里窜。走进开着暖气的房间,林雨不满地抱怨:“这天气真的要冻死人了!” 林雨穿上了羽绒服,脖子上裹了围巾,脸和鼻子冻得通红。林雨很爱美,她一直以来都将美丽“冻”人诠释得很好,她很讨厌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她总觉得穿上羽绒服的自己像个球,被人一推,就可能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怎么都站不起来。今天她穿上讨厌的羽绒服,说明外面真的很冷。 钱朵莱去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给她,又插上了电吹风。电吹风的“呼呼”声在客厅里响起。钱朵莱掀开窗帘,外面还在下雨,窗户上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雨珠打在上面,滑下毫无规则的线条。俯身将耳朵凑在窗缝间,还能听见寒风呼呼地声音。楼下隐约有几个人出现,几乎都穿上了羽绒服,戴着帽子、围巾,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钱朵莱忍不住地感慨,冬天真的来了呢。 第67章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1)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再过不久,就是新年了,然后自己又将老一岁了。小时候,她特别喜欢冬天,因为冬天一到,新年就不远了,除夕的那天会有一年都很少吃到的肉。过完新年,她就又长大一岁了。可是如此却是岁月催人老,她抚上自己的脸颊,轻轻揉捏,总能敏感地感觉到皮肤在悄然改变。 "据说今天气温零下几度呢,而且还下着雨,真的要出去找房子吗?"林雨走到她身边,不确定地问她。眼中有几分侥幸,她刚刚从外面进来,可是真真切切领会到冬天的到来了。她走在路上,寒风就像是一把刀子,从衣服领窜进去,一次又一次刮着她的皮肤。如果可以她真想呆在这间房子里不要出去了。这里比街上暖和,比她和戚安那间没有暖气的小租屋暖和。 “去,当然要去。” “哦买噶!”林雨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林雨忍不住感慨道:“说实话,住在这间公寓挺好的,比我和戚安租的那间小屋强多了,保暖设备也齐全,要是我就不搬走了……呃……我是说除开你那个无缘的前夫的话。”见钱朵莱回头脸色不好地瞪着她,她连忙谄笑着改口。 出了公寓,凛冽的寒风径自扑面而来,钱朵莱毫无防备地颤抖了一下。旁边的林雨将脖子缩进围巾里,打着哆嗦地说:“我说了吧,这天气冷着呢。” 风吹着雨丝斜飞,伞柄在手中摇摇晃晃,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稳住左右摇晃的雨伞。她们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车里,林雨问:“我们这是要去哪看房?” “不知道。” “不知道?”林雨惊讶地看着她,“那一大早地叫我过来干嘛?” 林雨暗暗叫苦,她可是重友忘色,一大早接到钱朵莱的电话,直接放弃了和戚安在床上缠绵的时间,掀起被子,穿上衣服就出来了。 钱朵莱有些苦恼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叫你的嘛。” 林雨怔怔地看着钱朵莱,心里却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宁愿被人骂重色轻友了,也比大冷天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找房子强啊。 市中心的一家叫“东方威尼斯”的酒店很有名,门口的停车场总是车满为患,进去的都是有钱的主儿。这间酒店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每个包间的隔音效果都非常的好。酒店的工作人员很尊重每位客人的**。酒店的一楼是咖啡厅,二楼是用餐的地方,三楼以上是客房,顶楼一层是VIP总统套房,只有酒店认定的几个人才能去顶层的VIP总统套房。 很多生意人都喜欢在一楼选个包间谈生意,生意谈成,然后直接上二楼去享用晚餐,又或者酒过三巡之后,直接上楼休息。 一楼的一个包间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个长相俊雅的男子,从包间门口经过的女人都忍不住将目光多在那个男人身上停留了几秒。但是当那个男子抬头将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时,她们却有些忌惮,因为现在这个男子眉头紧锁,眸光冷冽。即便是没有做出一个发怒的举措,但是还是能感受到周身的怒意在肆意滋长。 男子烦躁地点起一根烟,早已经忘了这间餐厅是不允许在室内抽烟的。抽了几口,旁边的包间门再次从里面打开,男子掐灭烟蒂。刚才阴沉的脸色瞬间消散,露出几分浅笑,转身,包间里走出几个人,男子对其中的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说:“齐总,期待我们下次能合作。” “恩,好的,好的。”那个叫齐总的中年男子脸上有几分歉疚,“宋总,我是很期待与贵公司的合作,可是——” “齐总客套了,我非常懂齐总的难处。”宋承佑温和地笑着,笑容如三月暖阳在这寒冷的冬天,温暖宜人而且无害。 “如果宋总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齐总请。”宋承佑侧了下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中年男子每走一步,宋承佑脸上的笑容就消散一分,最后笑容变成了冷漠。过了很久,一个美丽的女人才从包间出来,女子化了淡妆,高挑有型的身材被一袭黑色的紧身长裙衬得愈加凹凸有致。女子走得很慢,眼神直直地落在宋承佑身上,毫不掩饰眼中火辣辣的魅惑。 宋承佑对他旁边的助理说:“康子,你先回公司,我和安妮小姐还有事要谈。” 康子点了下头,转身就朝门外走。 康子一走,安妮就凑上去,食指轻挑地抚摸着宋承佑的俊脸。宋承佑没有做任何回应,双手始终插在口袋里,笑:“安妮小姐就不怕隐在暗处的狗仔队吗?” 安妮笑得很妖娆,身子又贴近几分,宋承佑很感觉到她的胸部碰到自己的胸膛时很柔软的触感。安妮带着几分娇嗔地说:“这间酒店的保密性很高,狗仔队根本进不来。” 宋承佑笑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揽过她的纤纤细腰,让她的整个身子贴在自己身上,“你倒是了解的很。” “我还了解宋总在这间酒店有属于自己的VIP总统套房。”安妮踮起脚尖,在他的耳根部吹着热气。 “你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宋总是要带我去你的专属套房惩罚我吗?”安妮将她手腕上的外套和包包放在宋承佑的手上,自己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边走还不忘边回头冲着宋承佑眨眼睛。 宋承佑插上房门卡,“叮”地一声,门从里面开了。房间内的窗帘都放下来了,里面昏暗地如同傍晚时分,男女在这样的环境下单独相处,即便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暧昧不清。 宋承佑依旧不忘绅士地站在门边对安妮做了个“请”的姿势。宋承佑随安妮走进去,房门一关上,宋承佑的手一松,手腕上的外套和包包就落在了地上,走在前面的安妮闻声回头的时候,宋承佑一把拉过她,将她抵在墙上,双臂撑在墙上,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怀里。 第68章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2) 安妮的美眸里盛满期待,很满意宋承佑的回应,嘴上却娇滴滴地嗔怪道:"我一直以为宋总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绅士呢,现在却对人家这么凶。看来人家是看走眼了。" 说话间,她的唇却触碰到他的脖子,极具魅惑地舔舐着。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在人前,男人或许是温驯的羊,但是在人后,脱下衣裤,不过是匹狼。俗称的‘衣冠禽兽’。现在我们不需要浪费口舌,而是彼此身体最真实的慰藉。"宋承佑透过昏暗的用唇探索着安妮的唇。 吻到深处,两人身体都开始升温,身体里好像住了一团火球,呼之欲出。宋承佑将安妮拦腰抱起,往套房里的卧室走去,一脚踢开卧室的房门,将安妮压在床上。在他要凑上去的时候,安妮却将头偏开,猝不及防,他吻到了她没有卸妆的脸上,他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起来,转瞬即逝。 他很不喜欢吻女人的脸,特别是那张涂满粉底的脸,厚厚的粉底有着淡淡的香味,吻上去就好像吃面粉一样的难受。 在安妮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的脸又恢复平静。安妮笑得很娇媚,"现在还是白天呢,宋总也太猴急了一点,也不怕人家承受不住。" 今天的宋承佑没有戴金丝边框眼睛,他茶色眸子里的情绪显露无遗,此刻他的眸子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反而带着几分邪气,这样的眸子倒是与江辰轩有几分相似,"乖,听话,我知道你现在也需要的。" 他的话带有几分诱骗纯情少女做不法勾当的坏叔叔口吻,可是听在安妮耳里,却分外的享受。她在心里很满意宋承佑,他是个懂得**的男子。如果为了欲而爱,显得枯燥而目的直接,丝毫没有浪漫可言,就像是尿急的人等在厕所门口,见到空侧,就饥不择食地钻进去。这样既降低了她的品位,又贬低了自己。而宋承佑没有表现的那么急切,反而说的那些话,让她情不自禁想要主动迎合。 安妮心里虽然很期待接下来与宋承佑这个优质男的契合,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一只手在他胸前画着圈,手指有意无意地延伸范围,慢慢地向下移,在碰到他裤子的那个地方勃起的时候,她笑得异常欢快,"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我突然不与宋总的公司合作了吗?" 安妮这几年一直在韩国发展,是由韩国包装的中国艺人。她在国内的知名度还没有在韩国的高。在一些韩剧里面时常能看到安妮的身影,她在多部获奖的电视剧、电影担任女主角,而且她所参演的影视剧作都在年度的获奖名单之内。前不久她主演的一部斥巨资打造的影片里获得了奥斯卡奖,所以现在她在娱乐圈里可谓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广告、片约不断。 在当红之际,她突然宣布要回国内发展。而这次是她第一次在国内接广告,按说为了提高在国内的知名度,她不应该在第一个广告就违约,但是她却还是这么大胆的做了。 在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都没有可不可以做,只有敢不敢做。 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有时候拼得就是胆量,怕官司缠身,怕绯闻不断,怕人身攻击,那么就永远只能是个小角色。很多明星靠得就是年轻才能在这个圈子站稳,圈子里每天都在日新月异地变化着,前一秒还大红大紫的明星,下一秒可能就成了昔日黄花。圈子里基本上每天出现一批年轻而充满活力的新人,她不能跟他们比朝气、比青春,但是她毕竟在这圈子混得比那些新人时间长,所以她能与他们拼得就是胆量。 宋承佑显得兴趣不是很大,但是她这么问了,他还是很耐心地回答了:"我们还没有正式签约,所以你与不与我们公司合作都是安妮小姐的自由。" 合同还在拟合期,还没有正式成稿,所以她突然不与华银集团合作也算不上什么违约,而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就是多花了一些精力和人力在拟定合同上了。 "你是个聪明的男人。"安妮在他坚硬的地方绕着圈,然后一把握住。宋承佑享受地闷哼了一声。 "那安妮小姐是不是该把自己打包送给我,算是奖赏呢?" 安妮没有回话,她知道她什么都不用说,宋承佑接下来就会给她满意的答案。 他轻轻撩起她的紧身裙,雪白纤细的腿缓缓地暴露出来,掀到臀部的位置,他却突然停手了。 安妮一脸享受地闭着眼,时不时发出几丝声音,他的手带有火热的魔力,在她腿间游走的时候,轻易地挑起了她内心的欲 望。她喜欢这种渐入佳境的感觉。可是他突然停住不动了,她愕然地睁开双眼,迎视着宋承佑的那双茶色眸子,她在里面看到了一团情 火在燃烧,她笑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宋承佑嘴角上倾,手指似有若无地在她大腿内侧滑动,惹她心痒难耐,“这种事两个人做才有意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说的对吗?” 宋承佑的声音充满蛊惑,让她产生了主动欲。作为一个艺人,圈子里的‘潜规则’,她早已习以为常。在她刚进入娱乐圈的时候,为了得到一个片约,她陪该电影的导演欢 爱了两天两夜,当她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导演一脸满足地将女主角的位置内定给了她。 纵然承 欢在不同的男人身上,但是她从来都是被动者,脱 掉衣服,任由那些男人在自己身上蹂、躏,她却极少迎合。这次她不顾违约,放弃了与华银集团合作的机会,而接受了豪盛集团的广告合作案。为此老板齐忠生气得在会议中不停地拍桌子,但是却拿她没辙。她现在是当红天后,是块闪着耀眼光芒的宝石。最后齐忠生只好带她来这间酒店请华银集团的总经理宋承佑吃饭作为赔罪。 第69章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3) 她本以为华银集团的总经理会跟齐忠生一样是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秃顶男,当她看见宋承佑走进包厢的时候,她的眼睛一亮。她承认宋承佑的出现让她觉得是个美丽的意外,他俊朗的外表以及浑身散发的男人魅力都足以让她迷恋很久,但是也只是迷恋而已。因为她的心早已经丢失了。 席间,按照礼貌,她和宋承佑应该分别坐在齐忠生的两边,但是她却不顾礼节,绕过齐忠生,坐在宋承佑的旁边。宋承佑看见她的举动,嘴角扬起微笑。这一点再次让安妮赞赏了,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思,但是只笑不阻止,这是默许的意思。 在他和齐忠生互敬酒的时候,她去了洗手间,特地将自己身上穿得低胸紧身裙又拉低了几分,清晰的乳、沟又深了几分。她回到包间的时候,路过的服务生看到她,眼睛都直了,愣在原地,视线紧紧地锁着她,她知道她今天的穿着绝对不会令每一个男人失望。 走进包间,她意料之中地迎来了宋承佑赞许的目光,只不过让她扫兴的是齐忠生那双色迷迷的眼睛自始至终停留在自己身上,这一刻,她看到齐忠生,竟生出浓烈的反感。但是这不影响她对宋承佑的迷恋,她将玉足移到宋承佑的腿上,他不回应但是也不拒绝,所以她的手也在桌子底下移到他的腿上,美眸看向宋承佑的时候,他依旧挂着笑容淡定自如地和齐忠生碰杯。 她知道她的美色可以迷惑不少男人,但是有个男人却是个例外。现在她只想享受欢乐,不愉快的事她不愿在这个美妙的时刻去想。看着宋承佑笑着看着她,她笑得很妩媚:“你真是个坏男人。” 她慢慢张开腿,他随意瞟了一眼,清晰地看见了她黑色的内、裤,但是他依旧不动,等着她主动。她的双腿盘上他的腰,双腿收紧,他的身子又靠近了几分。她故意在他脸上吐气,热气带有浓浓的暧昧铺洒过来。 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安妮才一脸知足地躺在床上。偏头,宋承佑正在穿衣服,她掀开被子,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不着片缕,从身后紧紧搂住他,“要走了吗?” 宋承佑扣纽扣的手顿了下,偏头,笑了:“舍不得我?” 她的双臂又收紧了几分,她的确有些舍不得。在她眼中,宋承佑是她遇见的第二个极品男人,她怎么舍得轻易放走他。而且刚刚她也亲身证明了他是个身心兼优的男人。“如果我说我舍不得,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宋承佑缓缓拨开她的手指,意有所指地说:“安妮小姐可真会说笑,你舍不得的人不是我。” 安妮的身子怔了一下,她呆呆地看着他转过身子。他果真很聪明,很少有人知道她心里还有别人,可是他竟然如此清楚。 宋承佑离开前在她嘴上轻啄了一下,然后走出门。 安妮伸出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唇,上面还有熟悉的男人气息。然后她嘴角笑了起来。对面的穿衣镜将她整个身子照得清清楚楚,白皙的胴 体上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房间里还有未完全退却的暧昧。 钱朵莱和林雨拿着房屋中介单仔细看着,两人跑了一天,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不是太贵就是环境太差。中午的时候,雨就停了,但是风却没有息。寒风刮得人生疼生疼的。 钱朵莱看着旁边的林雨冻得不停地跳来跳去,一转头,看着一个酒店坐落在她们旁边,“东方威尼斯”五个大字清晰地落入她的眼睛里。这间酒店她来过一次,是陪程言漠来应酬的。程言漠很少带她出去应酬,那次是宴会的主办方强烈要求他一定要带上太太一起来,所以他才将她带到这里的。 当时,她像村姑上城,看到酒店里奢侈的装饰,她不停地赞叹出声,惹得程言漠皱起眉头瞪了她好几次。宴会的时候,她不会跳舞,但是程言漠却硬是将她拉到舞池中央,期间他黑色锃亮的皮鞋被她踩成了深灰色,宴会结束,程言漠白皙的脸颊成了酱红色,她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笑得前仰后翻。 程言漠不满地敲了下她的头,狠狠地瞪着她:“你还有脸笑。” 钱朵莱毫不畏惧地朝他吐了吐舌头,说:“笑也犯法啊,国家有规定人不能笑吗?” 程言漠气得不理他,扭头看着车窗外面。钱朵莱当时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下:“啾——”。很响的一个吻,惹得前面的司机都忍不住往前视镜上看后面的他们,程言漠狠狠瞪向司机,司机立刻识趣地目视前方。 “不生气了吧?”钱朵莱挽着他,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上,冲着他笑得很灿烂。 “白痴!”程言漠的脸色好了不少,但是眼神却不自在的扭向一边。 “莱莱!” “莱莱!” 钱朵莱回过神,林雨的一只手在她眼前直晃,“干嘛?”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不走啦?”林雨走到一半发现钱朵莱停在身后突然不走了,她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看着“东方威尼斯”酒店发呆,林雨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样高档的酒店,她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去的。“自从你跟你那无缘的前夫离婚了,你就跟我这个普通小老百姓一样,没可能进去的。” 钱朵莱不理她的话,看着东方威尼斯大酒店,问她:“你饿吗?” 一说到这个,林雨的怨念一下子就爆发了,她撇撇嘴,可怜兮兮地说:“我们从早上八点就出门了,一直陪你看房到现在。” 林雨掀起自己的袖子,将手腕上的电子表伸到钱朵莱面前,“现在已经是三点半了,已经过去七个半小时了。哦,错了!我从昨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我能不饿吗,我当然饿。我只差没饿到去饭馆抢劫了。” 第70章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4) 从门童拉开门的那一刻开始,林雨就多次有想做缩头乌龟的冲动。走到酒店大厅的时候,她的视线在她和钱朵莱之前梭巡,两人身上都流窜着一股寒酸气。不知道她们等会吃完霸王餐,会不会被人扣下来当苦力。 “莱莱,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感谢我大冷天的出来陪你找房子,但是我们在街边的小排档吃一顿就行了。”林雨拉着钱朵莱的手往回走,钱朵莱却坚持往二楼的餐厅走。 “我有钱。” 昨晚程老太太走之前没有拿走那叠钱,反正现在她已经打算离开荷心公寓了,别人给钱,不拿白不拿。 她们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正在往下降,头上的红色数字在慢慢地减少。 “叮!”电梯打开,电梯里还站着一个人,钱朵莱和林雨一齐抬头,然后异口同声地惊呼:“总经理?!” 林雨一坐在椅子上,就如坐针毡。她的手在桌子底下,轻轻地掐了一下钱朵莱的大腿。看到对面的宋承佑正看着她们,她又忙得露出一脸受宠若惊的笑容。 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宋承佑绅士地将手指向对面的钱朵莱和林雨,服务生立刻会意地将菜单递给钱朵莱,钱朵莱连忙摆手:“还是宋总点吧。我们来这里的次数不多,也不知道这里的哪些是特色菜。”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承佑接过菜单,低头仔细地一页一页地看着。林雨转头瞪着钱朵莱,用唇语对钱朵莱说:“我都说了不要来这里吧,你偏要来。” 钱朵莱也不比她好多少,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刚刚站在东方威尼斯酒店门口,想起陈年旧事,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进来。她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上宋承佑啊。宋承佑听说她们是来这里吃饭的,连忙说:“我正好也没用餐,要不一起吧。” 她上次就说要请宋承佑吃饭,至今还欠着呢。 宋承佑都这么说了,她又如何好意思开口拒绝。 钱朵莱低眸悄悄打量着对面的宋承佑,看着他认真地看着菜单,她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要是宋承佑点得都是这间酒店的特色菜,一顿饭下来,没有四位数根本走不出这里的大门。她突然很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她干嘛要说点什么特色菜,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点完菜,三人就这样沉默着。 林雨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撑起脑袋看着窗外,她还是第一次跟上司一起吃饭,这种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小学的时候,老师来家里拜访,和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压抑又忐忑不安。对于宋承佑这样的男子,她最多也就是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过,没有真正接触过,不了解他的脾性。若是换作江辰轩,或许就没有现在这么压抑了。至少江辰轩看起来阳光而又充满活力,像个大男孩,让人没有畏惧感。 钱朵莱不是第一次接触宋承佑,知道宋承佑是个温和的男子。她没有像林雨那样不自在,只是心里担心着今天会大出血,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自己的包包。现在不多捏捏,亲热会,等会就成别人的了。她一边心疼,一边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茶。 “少喝点茶,不然呆会就没有肚子吃下美味的食物了。”最先开口的是宋承佑,语气温和,毫无威严。 林雨闻声转过头,看了一眼宋承佑,又同情地看了看钱朵莱,她八成是跟自己一样不自在。 钱朵莱讪讪地放下杯子,淡笑了一下:“恩,也是。” 过了半个小时,菜总算是摆上来了。菜盘摆了满满一桌,很丰盛。服务员走之前还说,甜点等再上。 钱朵莱的心又疼了一下,随意扫视了一下桌上的菜,然后趁宋承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撇了一眼旁边的林雨,对她露出一副苦瓜脸。林雨瞪了她一眼,一副见死不救的表情。 席间,三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宋承佑偶尔会扯开话题聊上几句,闲扯时,说到了钱朵莱正在找出租房要搬家的事。 宋承佑倒是很热心,关心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搬家呢?” “因为她那无缘——” 钱朵莱在桌子底下,掐了一下林雨的腿,林雨立刻禁了声。钱朵莱不希望她的事惹得全世界都知道,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人人赞颂的事,相反,说了,只会让她更丢脸,更没尊严罢了。 宋承佑眼尖地看出了她们的小动作,但是他只是笑着装着没有看见,又问:“找了一天了,结果怎么样?” “暂时还没有找到。” 宋承佑轻声询问:“你现在急需要搬家吗?” “总经理有熟人要租房子吗?”见宋承佑从头至尾都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林雨的不自在也释然了不少,话也就多了起来。 宋承佑有些歉然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他又看着钱朵莱,说:“不过若是你急需搬家,要找间房子也不是间难事。” “没事的,还是不麻烦总经理了。”钱朵莱不喜欢麻烦别人,找房子的事情自己能解决,就不想去让别人替自己费神了。 宋承佑准备说话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朝着钱朵莱和林雨歉意地一笑:“我去接个电话。” 宋承佑一走,林雨立刻凑过来,看着宋承佑渐渐走远的背影,说:“总经理干嘛对你这么好?” 钱朵莱知道林雨的八卦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她白了林雨一眼:“没有的事。他也就是礼貌性地过问一下,上司关心下属,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一点都不正常好不好。”林雨一下子就否决了钱朵莱的话,一副洞察一切的表情,“以我灵敏的直觉,总经理对你的关心绝对不单纯。” 钱朵莱敲了一下林雨的脑袋:“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啊,男生跟你讲一句话,就以为别人对你情深意切啊。” 第71章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5) "我可没有!"林雨连忙摆手澄清,生怕被人误会了,将话传到戚安那里去,"我除了我家戚安,我压根就不对别的雄性动物不来电的。" 多么伟大的表白啊。雄性动物概括了世上的所有拥有雄性器官的动物。 "戚安可不在这儿。"钱朵莱白了她一眼。 林雨得意地扬扬嘴:"他就是在这儿,我还是一个心。" 宋承佑走到卫生间接通电话,安妮的声音就传来过来。 “嗨,想我了没?” 宋承佑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但是语气还是一成不变的温和:“怎么了?” “你刚走没多久,我就想你了,怎么办?”安妮在电话那端娇羞地笑着。 宋承佑的眼底闪过一丝嫌恶,要不是因为她放弃与华银集团合作,而转去和豪盛集团合作,他根本就不会跟她有任何交集。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可以有很多职业,但是他最讨厌的就是在演艺圈的女人。那是个可以将女人摧毁的圈子。想到这里,宋承佑握手机的手都在情不自禁地颤抖。 “还在吗?怎么不说话?”见宋承佑一直没有回话,她差点都以为这间酒店的信号不好了。 “恩。”宋承佑抚平心里突然升起来的愤懑,平淡地问:“你现在在哪?” 安妮以为宋承佑要来找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她坐在床边,身上只套了一件白色的棉布睡袍,脖子上的青紫瘀痕还是隐隐可见。宋承佑真的很厉害,她很满意和他床上的契合,甚至有些怀念了,这种怀念与爱无关,只是身体的某个本能罢了。 “我还在顶楼的总统套房。” 宋承佑轻扯嘴角,满是不屑,真是欲求不满的女人!他语气平淡地说:“我还有事,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不用跟酒店经理说。” “你今晚不上来了吗?”安妮有些失落。 “不了,乖,听话。” 听到宋承佑的诱哄,安妮很开心,然后才满意地挂了电话。安妮傻笑地看着熄掉的手机屏幕。她已经在心里为自己打算地很好。她的心里装着一个人,但是她却不会拒绝其他男人的接近。娱乐圈终究不适合一个女人混一辈子,特别是像她这种靠着脸蛋吃饭的人。等过个几年,她容颜老去,有多少人还会记得她呢?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二十七了吧,不小了。再过几年,她就成了娱乐圈里的黄花菜了。男人是无法用爱情这种荒诞的东西来拴住他们的,男人只有面对女人娇嫩身体的时候,才是无年龄差别的。趁她现在还年轻,她一定要抓住一个适合她漂泊的浮萍。若是她爱的人,她得不到,宋承佑无疑不是个好的选择。 其实宋承佑不过是她回国后的一个美丽的意外,他的出现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可是这场邂逅却让她欣喜若狂。 钱朵莱拿着包去柜台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却说宋先生已经结算了。 她和林雨从酒店走出来的时候,宋承佑已经站在车门边了。待到她们走近,他绅士地替她们打开车门。林雨的租住房离东方威尼斯酒店比较近,所以他先将林雨送到家,然后才开车送钱朵莱回家。 “总经理,不是说好我请的吗?” 宋承佑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哪有陪两个美女吃饭还要美女买单的道理。” 被人夸赞是美女,钱朵莱显得有些不适应,这个词早已经不适合她这样的年龄了,“总经理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美女。” 宋承佑没有反驳,跟一个女子讨论外貌的美丑实在不是个好的话题。车内的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之地。 冬天来了之后,六点一过,天就黑了,街道两旁的夜景恍恍惚惚。车子停在公寓门口,临下车前,钱朵莱说:“总经理,我好像又欠了一你顿饭。” 她实在是不喜欢欠着别人东西,更何况她和宋承佑并不算太熟,这种欠人东西的感觉搁在心里越加难受。 宋承佑笑得很淡然,“那就下次一起请好了。” “下次?”钱朵莱有些诧异。 “会有机会的。”宋承佑没有直说,看了看车外,然后说:“外面风挺大的,快进去吧,别冻着了。” 钱朵莱进去没几分钟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宋承佑拉开车门,迎上去:“发生什么事了?” 钱朵莱脸上一脸焦急,她抓住宋承佑的手,急急地说:“你能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宋承佑将钱朵莱送到医院门口,他看着钱朵莱慌张地解安全带,解了好久,才解开。“是出什么事了吗?” 钱朵莱焦急地推开车门,急急地对他说:“家里出了点事。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下次有时间我一定请你吃饭。” 钱朵莱快步朝着程熙杰的病房跑去,刚刚程言漠打电话来说程熙杰突然高烧不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她走在转角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对方的手提包都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钱朵莱不停地说着抱歉,视线微微掠过,正在地上捡东西的人竟然是唐雪。她愣了一下,“唐经理?!” 唐雪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钱朵莱,她也愣住了,随即扯出一抹淡笑,“真巧。” “你来医院是——” “怎么了?”还没等唐雪回答钱朵莱的问题,有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朝她们走了过来,男子眉头深锁。唐雪对钱朵莱歉意地一笑,连忙迎了上去,扶住那个年长的男子。 唐雪和那个年长的男子走到钱朵莱的身边的时候,唐雪说:“不好意思,我有事得先走了,下次再聊。” “恩,好。”钱朵莱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唐雪旁边的年长男子身上,她只看到年长男子的侧脸。虽然男子已经上了年纪,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年轻时期必定长相俊朗,只是她看着年长男子的侧脸,总有一种熟悉感,可是又说不上哪里熟悉。 第72章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6) 钱朵莱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程言漠正依靠在病房外的墙上抽着烟。烟雾迷蒙的空气中,他看起来有些低迷。看到这个样子的程言漠,钱朵莱首先想到的便是程熙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快步走上前,"熙杰呢?他怎么样了?" 闻声的程言漠抬起头,心不在焉地说:"感冒引起的肺炎。"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现在天气开始转冷了,应该适时地给他添加衣服啊!要是我在就好了。”钱朵莱说话的语气里有几分谴责,也有几分自责, "我进去看看。" 钱朵莱刚握住门把,程言漠就拦住了她,"妈还在里面,等会再进去。" "是你妈。"钱朵莱纠正道。既然程老太太在你里面,她就不想进去了。她还记得昨晚程老太太来找她的事,一想到昨天程老太太说程言漠和楚依依要结婚的事,她看程言漠的时候,就多了几分疏离。 程言漠没有理会她的咬文嚼字,他看着她的眼眸里有些无助。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程言漠,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不是真的那般强势,他也有脆弱的时候,只是她不知道什么事让他变得这样。 "可以陪我走走吗?"程言漠的语气里带有一丝请求,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她的心不自主地又软了下来。 "可以吗?"程言漠再次询问的时候,他的手却依旧没有放开,反而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又加了几分,这样只会泄露他内心的无助。 今夜无星无月,冬天的夜晚行人总是特别少。医院里灯火通明,医院后面的花园却安静的出奇。叶子掉了一地,树枝上光秃秃的一片,萧瑟凄凉。只有通往住院楼的那排香樟树上的叶子还算茂盛。 程言漠坐在一排香樟树下的木椅上。他低垂着头,昏黄的路灯照在香樟树叶上折射下来的一片片黑影,投射在他的脊背上。钱朵莱站在旁边,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她也不知道站在什么立场上来安慰他。现在的他们不是恋人,也算不上朋友吧。 “你也坐着。”程言漠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然后看着钱朵莱。 钱朵莱过了几秒,才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你是不是很恨我?”没来由的,程言漠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钱朵莱身子后倾,将背抵在椅背上,微仰起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古人们总喜欢借景抒情,此刻的夜晚凄凉而没有生机,她的心却很平静。 “你想听实话吗?” 这是他们离婚后为数不多的几次心平气和的谈话,他们向来都是刀锋相见,这样的情景真的是很难得。 程言漠抬头看着她,他今天看起来的确不正常,他的黑眸里暗沉无光。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沉默,隐约间还能听见他轻微的叹气声。 “你对我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说不恨是假的。”钱朵莱毫不忌讳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感受,“不过,恨又能怎样,自己当初不长眼睛,认错了人,现在是我自食其果罢了,也不能全怨你。” 钱朵莱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心。不管眼前的这人如何对自己,他终究是自己爱过的人,恨得彻底,却不忍伤害得彻底。 “对不起。” 很轻的三个字从程言漠的嘴里吐了出来,即使跟他坐的如此近,钱朵莱还是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总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钱朵莱转头,看见程言漠那么专注地看着她,她心在微微颤抖。他还是如七年前一般清瘦俊朗,他的眸子还是如深潭一般幽深,他专注凝视她的眼神,还是如七年前一般温柔。此情此景,让钱朵莱都错以为他们回到了七年前的时候。 程言漠的脸没了往日的冷峻,眼神没了往日的犀利,紧抿的嘴角也没露出常有的嘲笑,反而多了一些疼惜,多了一些歉疚。 钱朵莱呆愣地看着程言漠的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从他鼻子里吐出的热气亲吻她脸上绒毛的轻痒感。就在他的脸快要贴近她的时候,她撇过头,快速起身。程言漠先是一愣,然后缓缓地垂下眼眸。 “你又想玩弄我吗?”钱朵莱的心跳地很乱,但是理智还是清醒的,“被你玩弄了七年,是我笨,但是我不傻。一个人被耍一次,是教训。被耍第二次,就是犯贱!” 钱朵莱起身,看着楚依依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你的未婚妻来了,你需要的,只有她能给你。虽然我很不想祝福你,但是我也做不到想陌生人一样诅咒你,所以还是希望你们幸福。” 程言漠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嘴巴张开,还没来得及说出嘴里的话,钱朵莱就头也不回地往医院里走。经过楚依依身边的时候,楚依依露出笑容跟她打招呼:“莱莱……” 钱朵莱看也没看楚依依一眼,就往前走。 楚依依走到程言漠身边的时候,他低垂着头,她轻声唤道:“言漠哥……” 程言漠闻声抬头,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我妈呢?” “刚刚被徐管家接走了。” 楚依依偷偷瞟着程言漠的脸,但是她却不敢多问。她刚回到家,还没换鞋,就被程言漠打电话叫来了医院。她一进病房,就看见程老太太红着双眼坐在程熙杰的病床旁边,她以为是程熙杰的病情很严重,问程老太太的时候,她说没什么大碍。 “言漠哥,你没事吧?”虽然她没听清楚程言漠跟钱朵莱说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并不是愉快的一次谈话。“要不还是向莱莱坦诚一切吧,不然你们误会会越深的。” 程言漠坐回椅子上,抬眸,看着光秃秃的树枝,零星的几片叶子悬挂在树梢,摇摇欲坠,“会有这么一天的。” 是的,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不知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来不来得及。 第73章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7) 钱朵莱一整晚都陪在医院,早上程言漠出现在病房的时候,她正倚在病床上,将程熙杰拥在怀里给他讲故事。 程言漠素日明亮的黑眸,染上了几分倦意,眼底下是深深的黑眼圈,嘴唇四周腾空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如雨后春笋肆意滋长,这样的他看起来有几分憔悴。钱朵莱的心禁不住地狠狠抽了一下。 "爸爸!" 程言漠听到程熙杰的叫唤,嘴角微微上扯,走过去,将热腾腾的早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感觉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只要爸爸妈妈在熙杰身边,什么痛痛都不怕了。"说完,程熙杰将小小的身子往钱朵莱的怀里蹭了几分,小手还不忘拉着程言漠。 虽然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是听在程言漠和钱朵莱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两人都忍不住互看了对方几眼。 “熙杰难道不喜欢依依阿姨吗?"钱朵莱宠溺地刮了下程熙杰的鼻子。 "喜欢啊,可是熙杰更喜欢妈妈!"程熙杰童稚的声音却一下又一下震颤着钱朵莱的心。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让她觉得愧对程熙杰。 "可是妈妈不能一直陪着你啊,妈妈--" "先趁热把早餐吃了,有什么话吃完再说。"程言漠阻断了钱朵莱的话,语气中有几分烦躁,眉头也微微蹙了几分。 天空一片灰霾,大朵大朵的乌云密布在头顶上空, 江辰轩走出门的时候,一股寒流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铺洒过来,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抬头望去,灰暗的天空有些压抑,寒流要来了呢。 他掏出手机,拨了钱朵莱的电话号码,那边过了很久才接通,“嗨!好久没联系了,想我了没?” “我现在没心情陪你闹。” “啊?意思就是没想我咯?我伤心了。”江辰轩嘴上说伤心,脸上却露出几分无奈,他一面朝车库走去,一面问:“在哪呢?我去找你。” “我现在有事。” 江辰轩打开车门,跨坐了进去,“今天是周日,你能有什么事?说,在哪呢?” 说话之际,他已经将车头开向去医院的方向了。昨天唐雪回来的时候,已经告诉她昨天在医院遇见钱朵莱的事。所以他打电话不过是想告诉钱朵莱,他要去找她的意思。 “谁打来的?” 合上手机盖,程言漠便开口了。 “没谁。”钱朵莱端起旁边的一个白色塑料碗,里面装着满满的一碗豆腐脑,她随意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熟悉的香气,熟悉的味道让她心一颤,莫名的一阵感触。 “是郁江高中的那条小巷子里买的。”程言漠说完,怕自己的意思表达的不明确,又加了一句:“我们一起去吃过的那家。” 钱朵莱心里一阵潮湿,嘴上却说:“难得,都过了七年,那个摊位竟然还在。” 程言漠沉默了,没有接下去。 其实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今郁江市要发展城市建设,城建部门已经下令拆迁那条小吃巷,曾经的那些小吃摊,如今早已不知去向,仅剩下那个豆腐脑摊子和几家烧烤摊还在经营着。他天还没亮就去了郁江高中,他把整个校园又重新逛了一圈。高中的回忆并没有什么浪漫或美好可言,除了无尽的考试就是漫天的试卷,很少有人会在多年后回来重温一下当初的氛围。 冬日里的校园有些凄凉,光秃秃的枯枝桠,地上的落叶早已经被学校的清洁阿姨给扫到了路的两边,时间还很早,路两旁一盏盏昏黄的路灯闪着微弱的光芒,他走到教学楼下,抬着头,眯着眼,仔细辨析着他曾经的教室和钱朵莱的教室,细细一比较,两个教室正好处在同一楼层的两端。 他还记得七年前,他和钱朵莱逛校园时,她问"为什么同在一个楼层,只有一个楼梯口,为何三年时间,却一次也没有遇到呢?"的时候,他的回答是 "因为还没有找到更好的时机认识。" 他一直在等这个时机,他从高中辗转到大学,终于因为楚依依的事,他和她有了交集。若不是楚依依的不孕,他想他会很满意这场意外的相遇。感情真的是上天赐给每个人的惊喜,或喜或悲,只待人细细体会。他的心里有很多秘密,却总是压得很深很深,以至于让人看起来是那么地高深莫测。没人知道,不善表达感情的他却可以为了一个女孩子放弃出国的机会,而考进她所在学校;没有人知道,他对钱朵莱的关注不是从酒吧的那次她替人挡酒、醉酒开始的,而是从高中就开始了…… 天空渐渐明亮的时候,他离开了校园。虽然已经是白昼了,但是天色看起来还是昏暗一片,他走进小巷子的时候,只有那家卖豆腐脑的摊主正在忙着摆摊,他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还好,它在。 他面朝那家豆腐脑摊位,闭上眼,凭感觉摸索着前进,心里则默念:一,二,三,四,五……五十!他快速地睁开眼,摊主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不理会摊主的不解,心情竟然有一瞬间的愉悦,钱朵莱说的没错,真的只需要五十步。 摊主已经不似七年前见到了那样健朗了,头顶上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他向摊位要了两碗豆腐脑,打包。 摊主搓了几下手,一面打开盖子,一面说:“你算是幸运咯,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在这卖了,以后就不来。” “不卖了?” 摊主从透明的袋子里拿出两个碗,边盛豆腐边说:“是啊,本来早该不干了,但是不甘心呐,在这儿做了这么多年了,哪能说搬就搬呐。可是现在不甘心又能咋办呢,最近城建部分的人催得紧,要是再不走,他们该收摊子了。” 摊主将两碗豆腐脑递给他的时候,摊主忍不住叹道:“不知不觉都干了十几年了,岁月不饶人哟!人生还有几个十几年呐,老了哟,干不动咯,也该走了……” 程言漠的闻言,身子不自觉僵住了。人的生命有限,他一直在等和钱朵莱坦白的机会,可是他们还有几个十年可以等? 这样想着想着,他往回走的步伐不由得快了几步。 第74章 若爱,请深爱(1) 钱朵莱还没吃几口,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一看是江辰轩,她接通便说:"不是说了我现在没空吗?" "我现在在医院门口,你是出现见我呢,还是我进去找你?"江辰轩轻快地问道。 钱朵莱眉头忍不住皱了几分,瞟了一眼对面的程言漠,见他正看着自己,她说:"你在门口等着。" "妈妈,你要去哪?"程熙杰抓住她的胳膊不放。 钱朵莱一边将程熙杰从自己的怀里挪到病床上,一边柔声说道:"妈妈哪里也不去,就出去一下下,然后就回来好不好?" “真的很快就回来么?妈妈不会骗熙杰么?"程熙杰睁着他乌黑乌黑的眼睛瞅着钱朵莱。 钱朵莱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笑道:"当然啦,不信咱们拉勾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大拇指对上小拇指后,程熙杰才肯让钱朵莱走。她刚走出门口,程言漠就跟着出来了,"你要去见谁?"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吧,程先生。" "那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去见他?"程言漠急急地拉住钱朵莱的胳膊。 钱朵莱低眸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她讥笑道:"程先生什么时候也是这样的急性子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语毕,她试图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他却在同一时间收紧了手指,"必须现在说。" 钱朵莱本来就是个经不起别人强迫的人,特别是程言漠,本来她是打算见完江辰轩,就回来听他把话说完,但是现在程言漠又是一副命令的语气,她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一边耳朵,回道:"要么等我回来再说,要么我就不听。" “程先生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和单身女性纠缠不清了?”江辰轩的身影随着他的声音出现在走廊上。他走到钱朵莱的身边,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这样的画面看在程言漠眼里极其的不舒服,他剑眉紧蹙,话语里多出一些不满:“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我也不想插手,但是莱莱不愿听你说,那就是我的事了。” 江辰轩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敌意,然后低头冲着旁边的钱朵莱调皮地眨了下眼睛,说:“跟我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钱朵莱不能理解他的暗示,瞪了他一眼,“你能找我有什么事啊?你闲得慌吧。” “谁说我不可能有事啊,我好歹也是你上司吧,难道就不能跟你谈谈工作上的事吗?”江辰轩不满地瘪瘪嘴。 “今天是周末,江副总。”钱朵莱好心地提醒他今天不是上班时间,所以她拒绝谈论上班的一切事宜。 江辰轩和钱朵莱两人大眼瞪小眼,看在程言漠的眼里更像是打情骂俏,他的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黑眸里的怒火正隐隐燃烧着,眼看着就快要冲破自己的理智了,“刚刚的话当我没说!” 说完,他打开病房门走了进去,顺带着将门关得“嘭”地一声响。 “他吃醋了。”江辰轩看着紧闭的门,摸了摸鼻子。 “啊?”钱朵莱不解地转头看着江辰轩,“吃醋?” “是啊,笨女人!吃醋你不懂吗?因为在乎而吃的那种醋,understand?”江辰轩看着钱朵莱呆滞的表情忍不住有些生气了,就一句简单的话就能让她高兴到像个傻子一样吗? “你是说他在乎我?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他还对我是有感情的?”钱朵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嘴角抽搐个不停,想笑却又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刚刚他生气是因为他在吃醋吗?她以为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根本不会为了她吃醋。她当初还没跟他结婚的时候,她为了逼他说爱她,故意和周围的男同学走得很近,表现得很亲密的样子,可是他像个路人甲一样,毫不在乎。 “我走了!”看着钱朵莱不停地傻笑,江辰轩有种挫败感,心情真是糟透了! “你不是有事找我吗?”钱朵莱叫住了他。 江辰轩停下脚步,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回了句“现在没事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医院门口走。打开车门,踩上油门,车子就从医院门口往外狂飙。一对刚进医院大院的母子险些被撞到,还好母亲快速地将自己的孩子拉到了旁边。 小孩看着眨眼间就消失的车子,天真地抬头问母亲:“妈妈,好快的车车哦,我以后长大赚钱了,可以买这样的车车吗?” 母亲一听,脸色骤变,连忙吓唬他:“你不是很怕警察叔叔吗?难道你希望被警察叔叔抓去打PP吗?” 小孩连忙惊恐地摇头,他最怕警察叔叔了,他们拿着枪的时候,表情好吓人的! 虽然已是白天,但是厚重的窗帘完全将窗外的光线给屏蔽了,房间内一片昏暗,隐约可见床上隆起的一团黑影。突然一阵铃声在这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一只手摸到旁边的台灯,刺眼的光线照亮整天房间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见地上随处丢着的衣服,有西装外套、衬衣、还有女式服饰。 “喂?”宋承佑的语气中还有浓浓的倦意。 “哥,我在‘末日时光’,你过来吧。” “恩,现在离末日的确不远了。” “过来陪我喝酒,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打电话过来的是江辰轩,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一个叫“末日时光”的酒吧。宋承佑看着渐渐熄灭的屏幕,满脑子的不解。 他起身的时候,床上的女子被吵醒了。女子翻了个身子,双臂准确无误地圈住了宋承佑的腰,女子声音中带有几分慵懒:“你要去干什么哦?” 宋承佑俯身在女子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很浅的吻:“乖,我出去一趟。” “今天是周末哎,可不可以陪我啦?”女子不依不饶地对着宋承佑撒娇。 “晚上陪你吃饭好不好?我喜欢又可爱又乖的你,你这样就不可爱咯!”宋承佑耐着性子哄着。 第75章 若爱,请深爱(2) 女子睁开她惺忪的双眼,一边拉过宋承佑的手,一边说:“把你右手的无名指给我看看。”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上什么都没有,女子有些不满地嘟起嘴巴,“厚!你看你啦,又没有带戒指啦!”说完,女子还把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哦,我忘了,我回头带上好不好?” “你一定要带哦,下次可不许忘了哦,不然我可就要生气了,我生气了,就不再理你了啦!哼!”女子撅起嘴巴,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宋承佑嘴角含笑地凑上去啄了下她的小嘴,然后穿上衣服,离开房间。 宋承佑合上门,嘴角的笑意被风吹散,脸上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擦拭了一遍自己的嘴巴,然后将手帕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 宋承佑来到“末日时光”的时候,江辰轩已经喝了几瓶啤酒了。他将外套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江辰轩眉头紧皱,“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双腿交叠,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香烟,正要点上,旁边的江辰轩说话了。“我叫你来是陪我喝酒的。” 宋承佑耸了下肩,将香烟放到茶几上,他拿过旁边的一瓶酒,冲着江辰轩晃了一下,然后仰头,喝掉了半瓶。他擦掉嘴角的酒汁,挑眉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想喝酒罢了。”江辰轩又开了一瓶酒仰头就灌。 “可是你脸上很明显的写着‘我很烦’三个大字。”宋承佑指了指自己的脸。 “哥,你别问了。”江辰轩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 宋承佑轻扯了下嘴角,拿起旁边的外套,起身,说:“好,既然不想说,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那我走了。” “哥。”江辰轩烦恼地耙了几下头发,很是苦恼地说:“你难道会不知道因为什么吗?” 宋承佑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哥!”江辰轩瞪了他一眼。 宋承佑摊手,“行了,说吧,到底什么情况?据我所知现在她既没和前夫复婚,也没交上男朋友。” 江辰轩揉了下太阳穴,颇有几分无力感:“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已经离婚了,可是我还是会觉得自己的存在与第三者无异。”他转头,看着宋承佑,问:“哥,爱一个人可以这么累吗?” 宋承佑沉默了一会,拿起一杯酒,一边摇晃着酒杯里的黄色液体,一边说:“你喝酒的时候会想过醉酒后的难受吗?” “不会。”江辰轩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是还是如实回答了。 “爱一个人就像是在喝酒,明明知道醉酒后,整个身子都会很不舒服,可还是会忍不住想去碰它。”宋承佑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偏头看江辰轩:“但是人并不是非要碰酒不可,若是觉得它太伤身,就放弃吧。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是,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江辰轩苦笑地摇了摇头:“不,那是你不懂爱,才会说的这样轻松。等你真正遇到真爱的时候,你绝不会想要放弃。” 宋承佑嘴角扬起浅浅的一个笑容:“或许吧。” 安妮没有想到她和程言漠的再遇竟会是在这个的场景下,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重逢,她不会那么沉不住气。 安妮接下了豪盛集团的广告代言人,今早在摄影棚拍照,中途休息的时候,她出了摄影棚接了个电话,回去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将手中的咖啡全部泼洒在她白色的长裙上。 那条裙子是她最钟爱的一条,从未穿过,这次因为给豪盛集团代言,所以她放弃了外租服装的要求,一律都是用自己的衣服,她无非是想给程言漠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是白色长裙上明显的咖啡渍,直接让她发火了。怒火就像是烈火遇到干柴,越烧越猛,一向注意自己公众形象的她,也瞬间失去了理智。 她扬起手掌,就给了那个女工作人员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让摄影棚里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吓到了。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她们两人。 那个女工作人员也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一见自己得罪了这样的大明星,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一直低着头捂着自己的被扇的脸颊,不敢出声,只是不停地擦眼泪,整个瘦小的身子都在不停颤抖。 “哭什么哭!你不长脑子的吗?你知道这衣服有多贵吗?你赔得起吗?!”安妮越说越来劲,最后她直接用手指戳上了女工作人员的额头,没几下,额头就被戳出了几个红色的月牙印。 “你以为哭就能解决问题吗?真搞不懂想你这样的蠢货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公司!” 摄影棚的有些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都纷纷凑到导演身旁,要求导演去替那个可怜的女工作人员说情,但是导演却显得有些为难,只说:“她这样的大腕得罪不起。” 有的工作人员就不高兴了,看着安妮趾高气昂的样子,再看看那个女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可怜样,忍不住嘀咕道:“不就是有那么点名气吗?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我看她哪天要是不红了,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其中一个男工作人员面对安妮的泼辣,失望地叹气:“安妮曾经可是我的梦中情人呐,亲眼见时,居然这么恐怖。唉,太让我失望了!” 安妮见那个女工作人员只是哭,却不说话,这样的沉默让她越来越有气,说的话也越来越尖酸刻薄,双手叉腰,早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让你这个的丑东西赔我裙子,我都嫌脏!你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是想博得谁的同情吗?真是虚伪、做作又让人觉得恶心!” 说完,安妮还是觉得不解气,扬起手掌又想给她一巴掌,可是手掌挥到半空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第76章 若爱,请深爱(3) “程总好。”摄影棚的其他人一看是程言漠,立刻异口同声地问好。 安妮一听,花容失色,连忙故作镇定地转过身来,勉强让自己笑得像花儿似的,“嗨,好久不见。” 摄影棚的一群人听闻安妮的话,都忍不住愣住了。安妮跟程总是旧识?!众人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梭巡,企图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咖啡厅里的音乐缓缓飘扬,冬日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落下来,惹得人生了几分倦意。咖啡厅里的暖气开得正舒适,咖啡的浓醇香气萦绕在其间,有种时光搁浅的错觉。 安妮缓缓地搅拌着白色瓷杯里的咖啡,低垂着眼眸,长如蒲扇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眨着,水幕墙外的阳光经过水的过滤落在她白皙的脸上,闪着光。此刻她安静的样子犹如一幅画,让人的目光忍不住驻留。 虽然她和程言漠刚进咖啡厅没多久,但是周围人的目光都朝他们这边投射过来。这样的感觉让程言漠很不舒服,他直接开头道:“你想说什么?” 安妮顿了一下,抬头看着程言漠。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午后,她看着程言漠的一瞬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安妮不是个文艺的女子,但是在娱乐圈混久了,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周围也不乏那些散发文艺气息的人,偶尔悲景怀旧地感叹着看不见的时光,久而久之,安妮也竟然也有这样的觉悟。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如今的她没有了七年前对程言漠的那份深刻的情感,但是再见他时,曾经的那份感觉就像是冬眠过后的万物,正在心里蠢蠢欲动。这种感情更像是经过岁月沉淀过后的执着。 她喜欢这样的男子,所以她为了心中的那份执着在自己事业达到高峰期的时候,毅然选择回到国内发展。但是她知道这样的男子不会爱上她,而她喜欢他,不只是因为如此优秀的他适合与她站在一起,更是因为她需要为她今后的人生好好打算。 安妮随意瞟了一下周围渐渐聚拢的人群,她得意地扬起微笑。不可否认,安妮长得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落满阳光的脸更加锦上添花,惹得周围的男性倾慕,女性嫉妒。 “我们好歹老同学一场,何必那么生疏?”安妮端起咖啡,轻抿一口。 程言漠看着安妮一副故作优雅的模样,又想起刚刚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虚伪。七年的时间,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让人讨厌!当初董事会一致觉得选她做产品形象代言人的时候,他就一度持否定态度。 但是她是当今娱乐圈的一线红星,若是她能为新产品代言,无疑会有很大的明星效应。更重要的是,她是华银集团想要合作的人,所以纵然很反感,但是他还是赞成董事会的决定。 程言漠看了看手腕上的名表,不耐烦之意显而易见,“现在我跟你只存在合作关系,所以有话就说,我没空叙旧。” “你是忙着去陪你的前妻吗?”安妮自动忽视掉程言漠疏远的话语,淡淡笑道。 “这不是安小姐该过问的事。”程言漠不悦地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别人过问他和钱朵莱之间的事。 “安小姐?”安妮笑得很浅,“看来程总忘了那个叫柳安妮的老同学呢。” “说完了吗?” “既然程总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安妮再傻也看得出来程言漠脸上显而易见的不友好对程言漠微微一笑,拿起包包优雅地往咖啡厅外走。明明她应该是被动方,可是她却抢先一步夺得了优先权,而将程言漠留在咖啡厅。这样既挽回了她的面子,又不至于让众人看出她被人厌烦的狼狈。 程言漠提前下班开车去了医院。今天是程熙杰出院的日子,他说好了要去接他的。 这几天程老太太心情不佳,所以他决定将程熙杰接到荷心公寓去住。程老太太虽然反对,可是程言漠却拉了楚依依当说客,程老太太拗不过未来儿媳妇的撒娇,而自己最近也确实无心照顾熙杰,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想到未来的几天,和钱朵莱他们又能恢复到一家三口的生活,他在开车的途中,心情竟莫名地好了起来。他透过前视镜看向后座的钱朵莱和程熙杰,然后提议去餐厅吃饭。 钱朵莱本想拒绝,但是一想到旁边坐着的程熙杰,她咽下了嘴边的话。他们刚坐下,服务员就说:“本餐厅最近推出了一款亲子套餐,先生太太,你们可以考虑选这套餐哦。” 程言漠瞧了瞧对面的钱朵莱,正欲开口应允,钱朵莱却抢先一步说:“不了,我们还是点其他的好了。” 程言漠闻言,心里有些不快,低下头翻看菜单的声音莫名地很大,好像试图借此来熄灭自己心中的怒气。 “钱小姐?”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钱朵莱闻声转头,只见宋承佑正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跟在宋承佑身后的还有几个中年的秃顶男子。 “总经理也来这里吃饭呐。”钱朵莱起身,礼貌地笑了笑。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可不是你的总经理哦。”宋承佑说话之际特地将目光瞟向不远处的程言漠,见程言漠一脸敌视地看着他,然后嘴角微扬,看着钱朵莱,说:“你不介绍一下吗?” 钱朵莱这才恍然大悟,忙着指着程熙杰说:“这是我儿子,程熙杰。” 程熙杰冲着宋承佑就笑着打招呼:“宋叔叔,你好。” 宋承佑赞叹地点点头:“恩,很可爱的孩子,长得跟你真像。” 程言漠听到宋承佑的话,更加不悦起来。 钱朵莱指了指程言漠说:“这个,是我前夫程言漠。” 宋承佑走上前,伸出自己的右手,“程总,久仰你的大名,今天才得一见,幸会幸会啊。” 宋承佑身后的几个中年男子,也一脸谄笑地附和道:“哎呀,素闻程总行事低调,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您,真是巧啊。” 第77章 若爱,请深爱(4) 程言漠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本不想伸出自己的右手,但是一想这是公共场合,于是很不情愿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恩。” 宋承佑和程言漠握手的那一刻,程言漠感觉到宋承佑狠狠地握了他一下,他一怔,对宋承佑的敌视越来越强烈。 “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下次再聊。”这话宋承佑是对旁边的钱朵莱说的。 几个中年男子也点头哈腰地说:“程总,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请您吃饭啊。” 回去的路上,程言漠一直板着一张脸,面容冷峻。一回到家,就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偶尔拿出一支烟来抽。钱朵莱将程熙杰哄睡着之后,出来见客厅里一阵阵烟雾,她忍不住皱起眉头,走到他面前,说:“熙杰还在房间里,要抽烟去阳台。” 程言漠不听,索性掐断了烟蒂,烟雾迷蒙之间,他看向钱朵莱的黑眸里隐隐含着怒气,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上次你彻夜未归是去了哪?” “我不知道你说的哪一次。” “我接熙杰来这公寓的那晚。”程言漠耐着性子提醒她,这件事还没过去多久,他就不信她能忘得那么快。 “我不是说了吗,这跟你没有关系。”钱朵莱有些弄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来。以往她还是他合法妻子的时候,他什么时候关心过她。她一天过得好不好,吃饭了没,去见了哪些人,这些他以前从来不过问。现在他们离婚,他倒是想起来关心她的生活了,这样会不会太迟了。 “你是不是跟宋承佑在一起?”这句话听似疑问句,其实含有很大的肯定成分。之前楚依依告诉他,钱朵莱跟江辰轩在一起,所以那晚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以为接通电话的人是江辰轩。但是那天中午在华银集团遇见江辰轩的时候,他听到江辰轩的声音根本跟那晚电话里的男子声音不像。今晚宋承佑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才笃定那晚用钱朵莱的手机接通他电话的男子就是宋承佑!也就是说钱朵莱和宋承佑呆了一晚上,至于孤男寡女一晚上会发生哪些事情,程言漠不敢想,一想他就会有种想要掐人的冲动! “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程言漠薄而性感的嘴唇又露出他惯有的讥讽:“既然跟我没有关系,那又何必骗我?是想让我多在意你一点吗?”程言漠起身,凑到钱朵莱跟前,修长的食指挑起她的下颚,带有几分轻挑:“还是说你心里还放不起下我?” 钱朵莱看着程言漠笃定的眼神,心里就觉得发虚,越是发虚,她越是想要掩藏。她猛地撇开头,急切地回道:“若是我们没离婚前,我可能还会对你有那么一点眷念,因为那时的你是我的丈夫。而如今你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凭什么还对你有任何遐想?” 钱朵莱看着他,眼中含有明显的挑衅,“如果我还爱你,我会傻傻地想,这件事都过去了这么久,程先生却还旧事重提,这是不是暗示我,在这场无缘的婚姻中,程先生还对我这个前妻念念不忘呢?但是现在我不爱你了,所以我不会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管我跟谁在一起,跟谁度过整整一晚上,那都是我的事。程先生该关心的是你和楚依依的婚事才是。” 程言漠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脸上又恢复到一片冰冷,从他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胜过窗外寒冬下的冷风。“是不是我越恨谁,你就越是要跟那人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钱朵莱失笑,“我跟宋总只是朋友关系,请别用你的嘴玷污了我们之间神圣的友情。” “友情是吗?”程言漠讥笑着重复她的话,只觉得她的话简直好笑至极。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情吗?就算有,也绝不会是她和宋承佑。就冲着刚刚宋承佑与他握手时,故意加大力道,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里面有着威胁的成分。“看来你的异性友情还真是多啊,可以和这个男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以和另一个男子花前月下,还可以和其他男子单独呆上一晚上。你的私生活还真是丰富至极呐!” “程言漠!请你说话的时候注意分寸!”钱朵莱气得大吼:“我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那是因为我没钱!你说我跟别的男人花前月下,你说,我跟谁花前月下了?你说我单独跟别人呆上一晚上,你知道那是为什么?你知道我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个女子兴高采烈地跑到游乐场只为了等她多日未见的儿子,可是等了几个小时,却等不到她要见的人。她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故,淋着雨跑到前夫的家,看到的却是前夫早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而在车里跟他的未婚妻秀甜蜜。后来她淋着雨走到市区,却遇到在了路边。好在有好心人救了她,她才能在第二天早上平安回家。” 钱朵莱眼眶内的泪水在打着转,她抹掉悬挂在眼眶边的泪水,质问他:“你能体会到当初那个女子是怎样的心情吗?你当时还记得有个很傻很傻的女人在等着她的儿子吗?你跟你未婚妻在一起甜蜜的时候,你有想过有一个女人淋着雨,渐渐发烧的身子吗?如果你什么都没想过,什么都不记得,那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怪她!” 程言漠被钱朵莱的话逼得有些哑口无言了,他怔怔地看着钱朵莱,有些呆愣。他不知道她去程家大宅找过他;他不知道他送楚依依回家的时候,竟会被她看见;他不知道她在回家的途中,因为淋雨而昏倒在了马路边。刚才所有因她而起的愤怒与被骗的气愤,都被愧疚代替了。“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 还差这些吗!”钱朵莱吸了吸鼻子,转过头,正好瞧见本来紧闭的房门竟然被打开了,程熙杰正站在门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两人。 第78章 若爱,请深爱(5) “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哦?” 看到自己的儿子,钱朵莱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柔声地笑道:“妈妈在爸爸谈事情呢。是不是吵到我们家小熙杰跟拇指姑娘的约定啦?乖,回去睡觉。不然待会拇指姑娘就生气了,不见小熙杰咯。” “真的吗?妈妈不是说拇指姑娘是很善良的人吗?她也会生气吗?”程熙杰说话之际,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 看着程熙杰困倦的模样,钱朵莱继续诱哄道:“是啊,熙杰要是不乖乖听话去睡觉,拇指姑娘就会很生气很生气的。所以小熙杰是不是不想见到拇指姑娘了。” 今晚在程熙杰睡觉之前,她给他讲了关于拇指姑娘的故事,所以程熙杰一直吵着要知道拇指姑娘长什么样子,她告诉他拇指姑娘只会在梦中和小朋友见面的,那时,程熙杰才肯乖乖睡觉。 “可是我还要听妈妈讲故事。” “好,那你先进房间,妈妈随后就来好不好?” “恩!” 见程熙杰进了房间,钱朵莱又掉转头,看着程言漠说:“楚依依没有过自己的孩子,况且她自己也算是个孩子,根本不懂怎么哄小孩子,怎么照顾小孩子。所以还麻烦你费费心,毕竟熙杰也是你的亲生儿子……”说到这儿的时候,钱朵莱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程熙杰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十个月的骨肉相连,教她如何能真正割舍……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程言漠警觉地看着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最近已经开始找房子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搬过去。” “你什么意思?”程言漠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扯了下她的身子,让她不得不面对他。 钱朵莱狠狠地甩开程言漠的手,淡淡地说:“没什么意思。你都快要跟楚依依订婚了,如今还和前妻住在一个屋檐下,传出去不好听。我不希望别人在背后说熙杰。” 说完,钱朵莱头也不回地往房间走,关上房门,陷入漆黑的房间内。钱朵莱的心却跳得很紊乱,每次跟程言漠讲话时,她还是那么没出息地心跳加速。她早已不是那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了,可是她却依旧抱有那颗憧憬爱恋的心。程言漠总是在无形中给她造成影响。她必须要离开了,她不能再抱着那颗还存有希望的心继续在这个公寓生活下去了,她无法忍受他跟他的未婚妻甜甜蜜蜜地出双入对,这会让她的心备受煎熬。 一大早,钱朵莱就给林雨打了电话,让她帮她请假一天。林雨问她要去干什么的时候,她本来是不想说的。可就在这时,程熙杰抱着几套衣服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冲着钱朵莱问道:“妈妈,爸爸今天要带我们去哪玩啊?” “额,爸爸昨晚不是说了去枫山吗?”钱朵莱面对着自己疼爱的儿子,早忘了自己手中的电话没挂断。 “喂!莱莱!你这是要跟你那无缘的前夫再续前缘吗?!”林雨很显然将程熙杰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在电话里惊呼了起来。 “你乱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这可难说,有小熙杰这个纽带,你们要想真的断开,恐怕很难。”林雨一脸听天由命的无力语气,“你不是要去枫山吗?枫山上不是有个很有名的枫山寺吗?要不你今天正好去拜拜佛,说不定能扭转乾坤呢。” “说什么呢你!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迷信了?” 林雨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突然就笑声就戛然而止,她急急地低声道:“我先不跟你讲了啊,总经理来了!” “喂,我——”钱朵莱还没回,电话就挂断了。 “谁打来的?”程言漠也走出了房间。 “林雨。” “她在公司?” “恩。” “那走吧。”程言漠突然心情就变得很好,一手提着大小不一的包,一手还将熙杰给抱了起来,走路的步调都变得很欢快。 钱朵莱跟在他们身后,今天的程言漠没有穿他一成不变的西装、衬衣。他今天穿着白色的套头毛衣,外面是米色的风衣,下身是卡其色的裤子。今天的他看起来充满朝气与活力,加上他俊朗的外貌,让他整个人瞬间年轻了几岁,犹如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将程熙杰举到他的脖子上,程熙杰坐在他的脖子上,嘴里笑嚷着:“马儿快快走,驾~驾~” 看着他们父子欢快的背影,钱朵莱的心里一阵感触,这样的程言漠才真正像个父亲,脱去严肃的外壳,只是个平凡的男子,一个她爱着的男子。以前她憧憬了很久的家的画面,却在家真正破碎之后在慢慢实现,多么讽刺! “怎么不走?”走了前面的程言漠,见钱朵莱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止步不前的她。 “没。”钱朵莱敛去心底升起的异样,快步朝他们走去。 钱朵莱走到程言漠身边的时候,他勾到了她的手指,将它握在了自己温热的大手中。钱朵莱不停地挣扎,可是他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现,拉着她往停车场走。 钱朵莱看着他的侧脸,柔和的线条还是那么帅气。只是她不明白他今天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难道昨天她说的还不明确吗?还是说他即便娶了楚依依,也想继续玩弄她。料定她对他还有情,却假装不知情,继续搅乱她的心,让她以后的生活都不太平,从而成全他报复她的快感。 她越想越烦躁,用很大的力气甩开程言漠的手,大步朝车子的方向走。程言漠一头雾水地看着突然气冲冲往前走的钱朵莱,她到底是怎么了? 一路上,钱朵莱表现得都很正常,除了不同程言漠说话以外。程言漠每次欲开口同她说话,她总是假装没有听到,故意将注意力转到程熙杰身上。好不容易,他们来到枫山下的时候,程熙杰说要去上厕所,程言漠才有机会和钱朵莱单独呆在一起。 第79章 若爱,请深爱(6) “昨天是我误会你了。”沉默了很久,还是程言漠率先开了口。 钱朵莱无声的冷笑:“你竟然也会有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时候!不过你误不误会已经不重要了,这次我同意来枫山,只是看在熙杰的面子上。我想珍惜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语毕,她不再去看程言漠的表情,朝前走,追上前面的程熙杰。 枫山是因其红枫而闻名。深秋的时候,满山的枫叶红似火,站在山脚下,仰望面前的枫山时,就好像披上了一层火红的外衣。在枫山上看深秋的夕阳是件很浪漫的事。夕阳的霞光为满山的红枫镶染上一层温暖的光芒,看着天边的夕阳一点点沉落下去,就好像在享受静谧的时光一样美好,岁月安好,光阴犹存。 曾经的钱朵莱也拥有过少女的浪漫情怀,电视剧里上演过的每一个浪漫的剧情,她都渴望有个人能带着她一一实现。她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女人,即便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也足以令她笑容满怀好久。一个从小没有安全感的人,面对别人的关怀特别容易满足。程言漠对她露出哪怕是一个笑容,她都会将他阐释为爱的一种方式。 曾经她就是那么傻傻地甘愿做程言漠生命中最卑微的守望者,而他却是她生命中神圣一般的仰望,让她心安,让她觉得此生已足矣。她希望她每一个愿望里都有他的足迹,所以她希望有一天程言漠能陪她去枫山看夕阳西下,看霞光满天,看红枫染天下。 可是如今当她真正站在枫山脚下的时候,却已经是深冬。季节不同,时间不同,心情亦不同。而且她早已经不是那个整日幻想、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傻女孩,现在的她已经看透了人世间很多感情与无奈。 今天是周一,所以来枫山赏玩的人并不是很多。晴空万里,微蓝的天空像是洗过一般纤尘不染。本来说好直接坐电缆上山,但是程熙杰吵着要爸爸妈妈牵着他爬上去,所以只好作罢。 步入深冬的枫山早没有深秋时的壮观,红枫零零落落地洒落在地上,看起来萧条而凄凉。没走几步,程熙杰就坚持不下去,嘴里嚷嚷着喊累。 看着程熙杰光洁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钱朵莱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一张纸巾,仔细地给他擦干净。 “妈妈,给爸爸擦汗,爸爸脸上也有好多汗!”程熙杰一手指着蹲在一旁给他们拿水的程言漠,一手扯着钱朵莱的衣袖,示意她看看程言漠。 程言漠拿着水过来,蹲在钱朵莱的旁边,将水递给程熙杰后,又将另一瓶水递到钱朵莱面前,问:“喝吗?” “呃……我不渴,谢谢。” 看着程言漠一脸淡然的表情,大概没有听见刚刚程熙杰说的话,钱朵莱在心底松了口气。 程言漠没有喝水,竟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而是一直看着钱朵莱。钱朵莱一脸不解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熙杰刚刚不是说了吗?让你帮我擦汗。”程言漠为了配合钱朵莱,还特地又朝她靠近了一步,将自己的头向她的方向倾。 “我——”钱朵莱顿时语塞,敢情程言漠根本就是听到了程熙杰的话啊! 程熙杰看着妈妈的脸渐渐红了起来,他特别机灵地用自己的小手捂住自己的双眼,笑嘻嘻地说:“现在我什么都看不见啦!妈妈快给爸爸擦汗啦。” 钱朵莱清咳了一下,对一旁蒙住双眼的程熙杰说:“乖,爸爸不需要妈妈替他擦汗,爸爸自己会擦。” “我现在不方便擦。”程言漠在钱朵莱面前晃几下他双手拿着矿泉水瓶的手,来证明他真的腾不出手来擦汗。 “我不管啦,妈妈要给爸爸擦汗啦,就要擦啦!”程熙杰竟然使起小性子来了,身子扭来扭去,双腿在地上蹭来蹭去,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好,好,擦汗擦汗,这就擦。”面对程熙杰的要求,钱朵莱总是不忍心拒绝。离婚后,她跟程熙杰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她舍不得花一点时间让程熙杰不开心。 钱朵莱拿着纸巾给程言漠擦汗的时候,她竟然能从他黑色明亮的眸子看出几丝得意,他的嘴唇虽然紧抿着,但是她就是能感觉到他在笑。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不方便擦汗,你不会将手上的两瓶水放在地上啊。” 程言漠丝毫不觉得心虚,反而表现得特别无辜,“等会矿泉水还得装回包里,这地上这么脏,到时会弄脏行李包的。” 坐在电缆车里俯瞰脚下的山峦时竟然显得那么渺小,真是一览众山小呐!从电缆车上看山脚下蜿蜒而伸的溪流渺小地就像是一条线。程熙杰毕竟只是看小孩子,他将整张脸都趴在电缆车上,看着下面,总是兴奋地嚷嚷个不停,时不时地就拉着程言漠和钱朵莱跟他一起看。 所以纵使钱朵莱和程言漠两人从上了电缆车上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有程熙杰在,也没有觉得多么尴尬。但是钱朵莱想起刚刚替程言漠擦汗的场景,她的心竟然还狂跳个不停。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竟然还是会生出爱慕之情。当她冰凉的手指碰到他温热而湿润的脸颊时,竟有触电般的感觉。那一刻,她才意识到替他擦汗这个举动是多么的暧昧。脑海中浮现起楚依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突然像个小三,眼前的这个男子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了,而她此时此刻却做着属于别的女人该做的事,她就觉得自己真的好卑微! 枫山的半山腰上有一间不算大的旅馆,但是里面的温泉特别有名。他们到旅馆的时候,正好是正午。来前台开房间的时候,钱朵莱虽然觉得很不妥,但是碍于程熙杰在,程言漠说要一个双人间的时候,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第80章 若爱,请深爱(7) 刚将行李放入房间,程熙杰就吵着说肚子饿。程言漠带他去吃饭,问钱朵莱去不去时,她说不饿,然后就留在了房间里。 房间里有个小阳台,阳台处放着一张小藤椅。钱朵莱躺了上去,拿出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有林雨的未接来电,是半个小时前打来的。她回拨了过去,很快就接通了。 “你先记得有我这个人存在啊。”电话一接通,林雨就直接抱怨起自己被无视了。 电话那边很吵,林雨说话的时候,含糊不清的。钱朵莱忙笑得赔不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刚刚在陪熙杰呢,手机振动我没听见。你又在办公室吃快餐呢,那种东西吃多了不好的。” 林雨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唉,谁叫咱命苦呢,你请假出去玩了,你的工作总得有人做吧。得,我现在连和我家戚安打电话的时间都省了。” 听林雨这么一说,钱朵莱更加歉疚了,连忙讨好道:“好了,知道咱们林雨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回头我请你吃饭还不成么?” “是你说的啊,我等着你的饭啊!”听到有饭可蹭,林雨也不叹气了,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可能回不去了,明天吧。” “不是吧?!你这是要和你前夫共度**啊!”林雨在电话那头惊讶地大呼,她太诧异钱朵莱和程言漠之间的关系回温地也太快了吧! 钱朵莱一下子坐直身子,立刻反驳道:“你瞎说什么呢,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我是来陪我儿子散心的,目的很单纯,很单纯。”钱朵莱特别强调了她的动机,但是她却不知道她越解释越不真实。 “就算你目的单纯,谁知道你那无缘的前夫心里怎么想呢?” 林雨咬了口汉堡,用手拨了一下夹在肩膀上快要滑落的手机,“好在我今早替你向总经理递请假单的时候,他没说什么,直接签字批准了。所以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你玩得开心。” “你是替我向总经理请的假?”她只是请一天的假,没必要让总经理知道吧。只要楚依依同意了,不就行了吗? 林雨解释道:“那个时候楚经理不在办公室啊,刚好总经理来公关部了,所以我就顺便提起了你请假的事呗!” 林雨以为钱朵莱是担心请假这种小事被总经理知道不好,她又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啦!总经理知道你是请假陪儿子散心的,他当时没有表现的不满,反而还说愿你玩得开心呢。” 钱朵莱望着蔚蓝的天空,说:“但愿吧。” “什么叫但愿啊,干嘛说得那么无奈,听着让人以为是谁逼你去的枫山呢。”林雨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连忙说道:“上班了,我也该忙了。你呢,什么都不要想,痛痛快快地陪小熙杰玩去吧!” 钱朵莱的担心真的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当她看着宋承佑和楚依依出现在旅店门口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担心并不是无中生有。她抱着浴袍从楼上下来,准备去同程言漠和程熙杰去泡温泉的时候,程熙杰叫了一声:“依依阿姨!” 程言漠闻言,抬头朝着前台看去,惊讶地叫了声:“依依?” 站在前台处的其中一人转过头来,看到程言漠,笑着走了过来,“言漠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哦?”视线后移,看见他站在身后的钱朵莱和程熙杰,她了然地笑道:“哦,你们是一起来玩的呀!” 程言漠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宋承佑,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楚依依一把扯过宋承佑的胳膊,宋承佑重重地咳了一声,她才放开他,对程言漠解释道:“我是陪总经理来见客户的。” 程言漠扬嘴一笑,看向宋承佑的眼中有着淡淡的不屑,“还真是巧,宋总竟然还有客户在这里。知道的明白宋总来见客户,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宋总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宋承佑忽视掉程言漠眼中的不屑,笑得很温和,“看来我真的要让人误解了。但是我这个客户喜爱外出旅行,谈生意呢,也喜欢挑在景点区,今天他选在这里见面,我也觉得很无奈呢。不过没想到能在这里和程总再次相遇,这无疑不是一种缘分啊,你说是吗,程总?” 程言漠丝毫不买他的账,冷声道:“我不觉得这是一种缘分,倒更像是一种人为制造的巧合。” 宋承佑没有再去说什么,而是朝他们身后走去,迎上朝他们而来的一个微微有些发福的男子,与对方握手,嘴里说着:“李总,我来迟了,还望您别见怪。” “宋总真是客气了,我也刚来不久。”那个男子也客套地回敬他。 “李总,我们上去细谈,如何?” “好啊,一切听宋总的。” 宋承佑看了看楚依依,又看向程言漠,说:“楚经理就麻烦程总替我照顾了。”说完,就跟那个叫李总的上了楼。 程言漠看着宋承佑的背影,眉头打成了一个结。宋承佑是真的来这里谈生意的,还是他故意挑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但是按照刚刚的情形,不像是假的。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应该警惕起来。程言漠看着旁边面无表情的钱朵莱,暂缓自己心中的不安,说:“走吧。” 钱朵莱后退了一步,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说:“我突然不想去了,让楚小姐陪你去吧。” 语毕,她掉转头往楼梯口走去。 “妈妈!”程熙杰望着钱朵莱快速离开的背影,撇撇嘴,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小脑袋。他又抬起头望着程言漠,有些难过地问:“妈妈怎么了啊?刚刚还说陪我去泡温泉的……妈妈是不是生气了啊?” 楚依依瞧了程言漠一眼,连忙蹲下身子,轻柔地摸着程熙杰的脑袋,安慰道:“你妈妈可能是有些不舒服啦,然后想回房休息一下下。你妈妈是那么好的人哎,怎么会生气呢,是不是?” 第81章 若爱,请深爱(8) “是吗?可是我看见妈妈不高兴了……”程熙杰还是不相信楚依依的话,低头看着自己胖胖的十指绞来绞去。 “当然是真的啊。你看错了啦,你妈妈怎么会不高兴呢,她那么喜欢咱们小熙杰哎,见到你她开心都来不及啦,怎么会舍得生气嘛。所以小熙杰要乖哦,笑一笑嘛,别扁着嘴巴啦,不然会变成大嘴巴的哦,那样子就不可爱咯!”楚依依一边冲着程熙杰扮鬼脸一边伸手扯了扯旁边的程言漠。 钱朵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但是看起来还算是清秀。可是她心里却像是被人当街咒骂小三一般的难受,刚刚当她看见楚依依的那一刻,她竟然觉得自己很狼狈,一直低着头,心里莫名地感到心虚,就像是原配将小三和丈夫捉奸在床的惶恐与丢脸。若不是程熙杰,她和程言漠早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在外人看来,她或许就是一个借着程熙杰这个理由,死缠着程言漠不放吧。她向来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自己何时也变成这样一副样子了,成了遭人唾弃的第三者。当初她和程言漠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她多么讨厌楚依依的出现,曾经她一度地将她离婚的责任推卸在楚依依身上,其实楚依依是无辜的,在这场爱情追逐赛中,自始至终她都是第三者,程言漠和楚依依才是最配的一对。 七年前,她拆散了人人称颂的金童玉女,做了七年的公主梦,现在梦醒了,她也该将公主这个头衔还给楚依依了。她有她的骄傲,她可以卑微地爱着程言漠,却不能接受别人的谩骂与职责。她太没有安全感了,外表坚强的她,内心脆弱到别人一个轻视的眼神也足以令她崩溃。她方才站在大厅的时候,她甚至能敏感地感受到周围人投射过来的眼神,鄙视,轻蔑。 在她十八岁的那天,钱志南曾经对她说过一些话:“莱莱,爸爸穷极一生,但是人穷志不穷。你现在已经成年了,也算是个大人了。爸爸不能再为你做主了。以后你做什么事,都要将自己看成一个大人,今后的路不管是坎坷还是一帆风顺,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人不可能得到全世界人的尊重,但是要懂得自重自爱。” 突然脸颊有着冰凉的触感,她敛神一看,脸颊上有两行泪水划过。一直以来,她在人前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假装自己很坚强。因为只有装作无所谓,别人才有伤害自己的机会。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伪装久了,也会累,也会需要依靠。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没有爱情,谁又能给她肩膀依靠?她多想告诉程言漠,我放下我所有的骄傲,放下我所有的矜持,放下我所有的伪装,只求你将我纳入你的臂弯,容我睡在你心里。 可是她不能说,以前不能说,现在更不能说,他已经是别人的了,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说这些情侣之间的爱的告白。她渴望的臂弯以后拥抱的也绝不可能是她。 她捂着胸口,感觉那里有一块石头压得她心里很压抑,感觉很闷很闷,很想找个地方发泄,她怕自己将所有的情绪积压太久会崩溃掉。 突然敲门声响起,钱朵莱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渍。打开门的时候,门口站着宋承佑。 “总经理?”钱朵莱在这个时候看到宋承佑感觉有些惊讶,“你不是在见客户吗?” 宋承佑没有答她的话,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他说:“Bingo!我还真的猜对了,你果真在房间里偷偷地哭过。” “没有的事。”钱朵莱闪过一丝被人察觉的慌乱,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宋承佑嘴角的笑意敛去,茶色的眸子透过镜片的过滤变得很柔和,似乎还有一丝疼惜在里面慢慢生根发芽。过了良久,他才微微叹了口气,“哭泣其实不累,累的是假装快乐地笑。在我面前,你没必要将自己隐藏的那么好,人快乐也好,悲伤也罢,怎样都是过一生,何必要将自己折磨地那么累。” 钱朵莱惊愕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宋承佑。这一刻,她竟然有一种错觉,她感觉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纸上是什么字,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总经理,你——” 在钱朵莱面前,宋承佑除了笑之外,从来没有表现过其他表情,可是现在他却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很不悦,“现在我们都不在公司,你一定要将我们之间的关系区分地那么明显吗?” 钱朵莱本来就对宋承佑看出她所有的伪装而惊讶不已,现在又是第一次看宋承佑生气,她一下子就有些害怕了。谁都知道惹毛谁都可以,千万不能惹毛上司,他的态度决定了你的去留。钱朵莱低下头,小声嘀咕:“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呐。” “那按照这么说,我是不是该算你旷工?”纵使钱朵莱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是很“荣幸”地被宋承佑耳尖地听到了。 “啊?!我有请假啊!”钱朵莱极力地辩解,瞪着宋承佑的样子,就好像下一秒随时都有可能和宋承佑打起来的架势。 看到钱朵莱这个样子,宋承佑严肃的表情一下子瓦解,忍不住笑了起来,“有吗?我可没有收到。” “怎么可能!林雨明明说将请假单交到你手上了,你还签字批准了啊!”钱朵莱音调提高几分,很仔细地解释。同时眼睛还忍不住盯着宋承佑的脸,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反正我没看见。”宋承佑一副摆明不认账的样子,见钱朵莱真的认真了,他才决定放过她,“你若是陪我去个地方,我就算你今天是请假。” “明明就是请假啊!”钱朵莱还是极力地辩解,她真心不喜欢被人误会。见宋承佑似乎不在乎她的回答,她才问:“去哪啊?” 第82章 若爱,请深爱(9) 枫山的顶端建有一座很大的寺庙——枫山寺,据说是明朝时建立的,至今已有悠久的时日了。它坐落在悬崖边上,清晨雾气缭绕之时,它就犹如一个仙境之寺,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又带有几分灵气,让那些信佛之人虔诚膜拜。院子里种了几棵菩提树处在冬日的冷空气下,丝毫不显萧条。 “关于菩提树的传说有很多。”宋承佑站在钱朵莱的旁边说着。“相传古罗马时代有一对十分相爱的夫妻,他们两人恩爱逾恒,相约当一方死去的时候,另一方也必须相随而去,生不能同时,死要同期,来延续他们永恒的爱。当他们携手走过很多个岁月的时候,他们都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一朝梦醒时,竟然发现两人身上都长了叶子。两人知道他们的生命即将枯竭,所以一起携手走进森林中,最后消失后,森林里却多出了两棵树,男的化作了橡树,女的化作了菩提树。所以至今这两种树被喻为相亲相爱,其花语是夫妻之爱。在德国,菩提树被认为是“不可思议的树木”和“相亲相爱的树木”。诗人歌德在这种树的树干上刻下了爱人的名字;作曲家舒伯特则依树的形象谱写出了美妙的曲子。” “很浪漫是不是?” 钱朵莱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些自嘲:“总经理选错对象了,跟我这样早谈不起浪漫的人讲只是浪费口舌了。” “遇到的人对不对,不是靠嘴说的,而是靠这里。”宋承佑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 寺庙经过千百年的风雨洗刷开始破损,虽然后来多次人为的修补,但是还是遮不住岁月的痕迹。院墙上红色的漆已经褪了色,有些地方已经裂开成一块块,随时都有可能剥落掉。院内香烟缭绕,络绎不绝的朝拜者从早上就赶到这里,有些人正要离去。虽有人多,但是不似双休的时候人满为患。 大殿内摆放着一排大大小小各不一的佛像,神态动作各不相同。钱朵莱随着众人双手合十,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站起身时,宋承佑正好站在身后,钱朵莱惊讶地看着他:“总经理——” “若是让你叫我承佑,你一定会觉得既不妥又冒昧,但是叫我总经理,我听着会让我一直保持着工作的状态而无法放松下来。所以叫我宋承佑好了。”宋承佑终于在她再次叫他总经理的时候打断了她。 “呃……宋承佑。”宋承佑的体贴,她不是第一次接触,却总是让她很意外。见旁边的有空位,但是宋承佑都没有朝拜的意图,钱朵莱疑惑地问:“你不去拜一下神灵吗?” “我不信佛。” “呃?” “我只信我自己。” 从大殿出来的时候,一棵槐树下有一个人摆着个算卦摊位,很多人在那里算卦,求保佑。钱朵莱想起了早上林雨在电话里说让她去求和程言漠的缘分签,之前她真的这样想过,但是楚依依的出现让她一下子认清了现实,也让她从白日梦里清醒过来。她和程言漠之间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若是有回旋的机会,这几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她求了个福袋,保佑程熙杰一生平安的。她仔细地听着那个人的说教,以及如何安放那个福袋。 “你相信这世上有神灵?”宋承佑看着钱朵莱小心翼翼地将福袋包裹好,有些惊讶她竟然会如此相信这种没有科学的东西。 “我不信,但是有时候不得不信,因为想图个心理安慰。有的人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总是希望依靠什么来寄托自己内心的恐惧,希望这世上真有神灵,然后能告诉自己,不要怕,什么都会过去的。” “你说的有的人是指你自己吗?”宋承佑顿了顿又说:“你真的很没有安全感,跟我一样。” 钱朵莱笑了笑,算是赞同他的说法。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心里总会对爱有种深深的渴望。从小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为了工作到处奔波,根本无暇顾及她。她一直寄宿在学校,只有在放假的时候,才能回家看到父亲。曾经她为了能多见到父亲几次,晚上一直强迫自己不要睡着,每当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就用冷水冲自己的头,让自己清醒;又或者故意让自己生病,这样父亲就能分出一些时间陪在她身边。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躺在宿舍的硬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耳边是同学兴奋的炫耀声。那个同学的父母来学校看她了,还给她带了好多她爱吃的东西,整整装了几个大塑料袋。那个时候她羡慕地将嘴唇都咬破了,泪水在眼眶里强撑到针扎一样的疼。所以她从小就希望自己以后能拥有一份完整的家庭,家里有自己所爱的人和他们爱的结晶,然后让自己的孩子从小在充满爱的家庭里茁壮成长。 钱朵莱很少对人说心事,那些埋藏在心里的苦涩回忆,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哪怕是程言漠都不曾提及。但是她却跟宋承佑说了,这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或许是因为他的那句“你真的很没有安全感,跟我一样”,让她有种找到同类的惺惺相惜之感,又或者是因为他能看穿她所有的情绪,甚至与内心。所以她就像是一条奔腾的洪水,找到了洞口之后,开始朝着那个洞口无止尽地放空自己。 他们坐在寺庙外的一个山坡上,往下望去便是山谷,从山谷吹上来的山风有些刺痛感般地冷,宋承佑就这么安静地听着她讲着她的过去,讲着她单调的童年。以往在宋承佑看来,痛苦童年的定义是有个不幸福的家庭,父母无休止地争吵,以及在众人唾弃谩骂的环境下苟且偷生。听完钱朵莱的话,他才知道原来不幸的不只他一个。他看着钱朵莱的侧脸,以及她眼睛里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哀伤,竟然让他有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第1章 以爱之名(1) 夕阳的余辉印满整座枫山,照在人的脸上有轻微的发烫。烧香拜佛的游客们都已经下了山,早没有了之前的热闹,反而多了几分静谧。钱朵莱吸了吸鼻子望着远处渐渐落下去的夕阳,嘴角扬起自嘲的笑,说道:"你从小锦衣玉食,大概想象不出来我说的这些吧。" "不。" 钱朵莱惊愕地看着他,他转过头,茶色的眸子里有着很复杂的情绪,疼惜,理解。他说:"我能懂。我说过我们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因为我们都有相似的经历。" 钱朵莱因他的话惊讶不已,她实在想象不出他这样一个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竟然也会有着不快乐的童年。钱朵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一直以为富人家的孩子都是被上帝宠坏的孩子,永远以自我为中心。” 程言漠就是那样的人,他无法体会她之苦,所以才可以那么残忍地践踏她那颗脆弱的心。曾经他们刚谈恋爱的时候,她就对他坦白过:“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替我付了父亲的医药费,那个只是我想要入驻你心里的一个借口。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以前,父亲是我的依赖,现在,我认定你就是我此生唯一,所以请你别丢下我。” 那时的程言漠, 默默地看着她,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伸出自己的手指抚摸着她消瘦的脸颊。当时她以为是他的默认,现在想想,那无声的沉默又何尝不是一种不想承诺的现象呢? 宋承佑听出了钱朵莱话中隐含的意思,那个男人到底是有多伤害她,他虽然无法透析,但是也了解一二。“每个人都有的无奈,在外人看来,我是披着耀眼光环的人,其实只是他们忽视了光环背后的黑暗。人都爱盲目地看到别人的美好,却不知道再幸福的人也有他不幸的过往。” 在他看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任何一个路人的童年都要比他来得幸福得多。他知道他光鲜的外表下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那些过往就像是伤口上的脓包,不刺破它,它也就只是一个恰巧长在了伤口上的包,触碰时会疼,但是不理会它,便不会影响人的生活。但是刺穿它时,脓包里流露出来的点滴都足够让他觉得恶心与难堪。 每到深夜梦回之时,那些记忆就像长满触角的藤蔓一寸寸在他身上缠绕,让他不去理会都不行,它们会让他难受到宁愿失忆,又或者想要去漂白自己不堪的童年。因为母亲的缘故,在他懂事以后,爱情就像是个烙印,在他心里深深刻着,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爱情,再坚贞的爱情都能被时光、细节乃至无形的一切打败。所以他可以喜欢很多人,但是他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人。 夕阳下橙红色的余晖洒在宋承佑的脸庞上,他茶色的眸子里闪着光亮,望着远方。钱朵莱侧身望去,他的侧脸镶了一层金光,脸上没有了以往温和、阳光的气息,反而多了一些淡淡的忧伤。 他们之间突然就陷入了沉寂,钱朵莱不好意思去打搅他,只好看着天边。不知不觉都已经是下午了,坐在枫山上看夕阳果然很美,而且此刻的寂静更是值得去欣赏的好气氛。和喜欢的人来枫山看夕阳,是她美好的愿望之一。可是没有等到这一天,却真正看了夕阳,只是旁边的人不是程言漠。 明知道现在的程言漠有他的未婚妻陪着,根本不会想到她已经不在旅店很久了,更不会担心她。可是她却时不时地会想起他,这就是爱与被爱的区别。爱一个人,周围路过的人都有着他的影子;不爱一个人,他的世界与你无关。 钱朵莱的手指无意识地伸进口袋里,手指捏到冰凉的手机,手指在口袋里伸缩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拿了出来。屏幕上没有一个未接来电,哪怕是一条短信也没有。 她虽然处在山顶,但是她的心却已经掉了下去,在山谷里不停地下坠,冷风一寸寸熄灭她温热的心。原来她若是不联系他,他们之间真的就毫无一点关系了。她原以为他们之间还存在着感情,其实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在等他的电话吗?”不知何时,宋承佑已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钱朵莱像是赌气一般,将手机丢进口袋里,嘴里则倔强地说:“没有。我只是看一下时间。” “你撒谎。”宋承佑一下子就拆穿了她,“你知道吗?你刚刚的表情就好像是被人遗弃的孤儿,让人很同情。” “我本来就是孤儿。”钱朵莱淡淡地回道。 宋承佑扯了下嘴角,露出清浅的笑容:“你自己都知道他不适合你,你为什么还不肯认清这个事实呢?他若爱你,为什么你会这么难受?既然他不爱你了,你还在奢求什么呢?奢求他再回来吗?即便他回来了,如果不是为了爱,那便是对你的施舍。这样的感情你想要吗?他现在正在旅店跟他的未婚妻甜蜜恩爱,你却在这儿眼巴巴地等着他的一通电话或者一条短信。你真傻,他根本不会在乎。” “够了,不要说了。”钱朵莱出声制止了宋承佑继续说下去,她难受地闭上眼。宋承佑说的这些话,她并不觉得愤怒,他将她一直不愿直视的事实展露在她面前,她无从逃避。 “即使你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的是他不爱你。自始至终,陪他一生的就是楚依依,你只不过是他还算漫长的人生里的一个插曲而已。” 程熙杰一直为钱朵莱不开心的事而闷闷不乐,程言漠和楚依依不得不想着法儿地哄着他,好不容易看到程熙杰开心地和楚依依去玩了,程言漠才抽出空来上楼去看钱朵莱。从中午看到钱朵莱上了楼,就一直没再见到她。程言漠心里也有些不安,他本来是想通过这次枫山之行过后,将所有的事都坦白出来,然后跟她和好如初,谁曾想在这里会遇到楚依依,一想到这儿,他就觉得头都大了。 而且来个楚依依就算了,偏偏还有个宋承佑。自从知道钱朵莱没回家那晚跟宋承佑在一起,以及那晚宋承佑说的话, 他就觉得宋承佑接近钱朵莱的目的绝不单纯,让他有很强烈的危机感。 “砰!砰!”敲了两下房门,却无人应。 “砰!砰!砰!”还是没有人应、 “钱朵莱?” 房间里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这让程言漠不安了起来。 “先生,你在干什么?”正好有一个保洁阿姨从对面的一个房间里出来,看到程言漠站在门口迟疑,忍不住走上去问道。 程言漠转头,见是旅店的工作人员,他连忙指着紧闭的房门,说:“你能帮我把门打开吗?我——太太还在里面。”程言漠顿了一下,有很久没有称呼钱朵莱为太太了,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哦,你太太不在你里面,她中午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出去了?” “对啊。”保洁阿姨说完就推着清洁车走了。 程言漠立刻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钱朵莱的电话号码,可是电话还没拨通,手机上就提示着“电量不足”四个字,下一秒,屏幕就黑了,自动关机。他烦躁地挥了下手臂:“该死!” 程言漠回到旅店的大厅,问了前台小姐,前台小姐说中午的时候的确看见钱朵莱出去了,跟一个男人出去的。 听到前台小姐说钱朵莱是跟一个男人出去的,他条件放射首先想到的便是宋承佑。他就知道宋承佑根本不是来这里谈生意的,他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了一眼外面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夕阳的都快要落下了。他急忙朝门口中,正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楚依依和程熙杰。程言漠借了楚依依的手机,立刻拨了钱朵莱的电话。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钱朵莱的身子怔了一下,有些激动地掏出手机,看到亮了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楚依依”三个字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像是泄了气得皮球,想也没想就摁了挂机键。 她现在实在是不想跟楚依依说一句话,就算她才是楚依依和程言漠之间的第三者,但是她曾经好歹也是正牌的程太太,她做不到伤心之余还能跟她前夫的未婚妻装作没事人似地说话。 “怎么了?她不接吗?”看着中断的通话线路,楚依依又瞧了眼程言漠铁青的面容,问道。 “死女人!”看着被摁断的电话,程言漠有些恼了,将手机还给楚依依,就要往外走。 “爸爸,你要去哪里?”程熙杰拉住了程言漠的衣摆,抬着头,望着程言漠,眼中满是希翼:“今天早上爸爸妈妈不是说好,晚上要给我将故事的吗?” 程言漠在心里不悦地嘀咕:我当然想给你讲故事啊,可是你妈妈却跟别人的男子跑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第2章 以爱之名(2) 虽然程言漠心里很不满,嘴上还是对程熙杰说:“爸爸去接妈妈回来,然后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吧。。。。”程熙杰撇撇嘴,不清不愿地应了一声。 楚依依看了一眼天色,有些焦急地问:“天都快黑了哎,朵莱一个人这样子出去,真的很不安全啦,言漠哥,你快点将她找回来啦。” “我知道,我也不放心宋承佑那小子跟她呆在一起。”程言漠摸了摸程熙杰的脸,然后便朝屋外走。 听到程言漠的话,楚依依却停在原地失了神。承佑和朵莱在一起?楚依依又瞧了一眼外面渐渐黑了下去的天,嘴角也渐渐撅了起来。 看着夕阳已经下沉,宋承佑转头问钱朵莱:“天色不早了。” 钱朵莱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拍裤子上的灰,一边说:“嗯,该回去了。” 宋承佑没有应她的话,而是问:“看了夕阳,想不想看明早的日出?” 钱朵莱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笑了下:“不了。我还得回去陪熙杰呢。今天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陪我,真是不好意思。” 要不是今天她心里实在是压抑得厉害,她怎么舍得丢下熙杰而独自跑到山上。熙杰一定很难过,所以她必须回去了。虽然她很想看枫山的日出,但是日出随时都可以看,陪熙杰的机会却不是随时都有的。 宋承佑知道钱朵莱不打算看日出,莫名地,他心里竟然有些失落与难过。这种感觉很久违,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记得他最后一次觉得难过还是母亲在他面前缓缓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当时他的心揪心般地疼,一滴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地从他眼眶溢出。 虽然现在的这种情绪没有当时那样的深刻,但是他知道面对钱朵莱的拒绝,他是难过的。 宋承佑很轻易地便掩饰了自己心底的情绪,扯出一抹淡笑,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嗯,那我送你回去。” 钱朵莱回以笑容,算是默认了。 缆车早已经停止运行了,两人沿着原路下山,夕阳已经落下,好在天边还有余晖没有退去。两人一左一右走着,彼此都各怀心思。 郁江市的冬天,一过五点,天就黑得特别快。看着钱朵莱几次险些滑到,宋承佑有些愧疚了,“我好像做错事了,带你上山来看夕阳貌似不是很明智的选择。” 钱朵莱稳住自己差点滑倒的身子,回头望着宋承佑,笑了笑:“我不这么觉得,很久以前我就想来这里看夕阳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 “是没有机会还是没有约到喜欢的人陪你来看?”宋承佑其实心里早有了答案,但是还是故意选择不知情的方式问了出来。 钱朵莱沉默了一会,才回道:“都有。” 既没有机会,也没有约到喜欢的人来陪自己看。机会,只要自己想,总是能有;但是后者却很困难。那天,程言漠下班回家,她连忙跑到玄关处,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然后笑着随他走到餐厅。 那天,她心情很好,因为第二天就是她的生日,刚好又是双休,她想要他陪自己去枫山看夕阳。看着程言漠安静地吃着菜,她估摸着他的心情应该不算糟。自从生下程熙杰,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就变得不似从前,那天她放下自己的矜持,询问他:“明天是周末,你有空吗?” 程言漠吃掉筷子上夹着的菜,然后才抬头看着她,问:“有什么事吗?” 钱朵莱充满希翼地看着他,说道:“我听人说,在枫山上看夕阳很美。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陪我去枫山,我们一起去那里看夕阳好不好?” 她特地放下了身段,带有希望又带有请求的语气征求他的同意。但是当她满怀希望地以为他会同意的时候,他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 “明天我要陪依依逛街。” “逛街后天也可以去啊。”钱朵莱的心突然之间跌到了万丈深渊,心里也有些不满。不管怎么说,她才是他的合法妻子,他这样当着她的面,拒绝她的邀请,反而直接告诉她,他要去陪别的女人逛街,这样让她情何以堪! 程言漠挑了挑眉,“看夕阳也不一定要选在明天。” 钱朵莱只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怎么会还对他抱有期望,以为他还会自己她的生日呢。她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只有在跟她谈恋爱的那一年,记住过她的生日吧。结婚后,除去他工作的时间,他陪楚依依的时间比陪她的时间还要多,这段婚姻真是荒唐而又可笑! 钱朵莱最后又仔细瞧了瞧对面的程言漠的表情,但是他还是表现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这样的他彻底惹恼了她。她有些激动地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妻子?” 程言漠抬眼,看了她一眼,将问题抛给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钱朵莱怔了一下,然后自嘲地笑了一下,“难道我们的婚姻都建立在我个人感觉的基础上吗?这段婚姻不是我一个人的。” “那你想怎样?”程言漠依旧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起来既薄情又冷漠。 “我不想怎样。如果你那么喜欢陪着楚依依,那你干脆跟她结婚好了。程太太这个位置,我让给她!”钱朵莱低吼着。 程言漠看着她失控的样子,眉头紧皱起来,放下手中的碗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完了没有?” 钱朵莱没有回话。程言漠继续说:“依依从来不需要这样的施舍。” 说完,他就朝楼上走。 是的,楚依依不需要他施舍的感情,因为他是心甘情愿的付出,而她理所应当地接受;只有她才需要别人施舍感情给她,因为他不爱她。 自从那天过后,她再也没有提过要他陪她去枫山看夕阳的事,而那一年的生日,她原本是打算一个人去枫山看夕阳的,可是走到枫山脚下的时候,因为没吃早餐而导致低血糖复发,当场就晕倒在了地上。醒来的时候,她却躺在家里,看着漆黑的夜空,她的生日就这么在熟睡中结束了。 “啊!” “小心!”宋承佑疾呼出声,快速伸手将钱朵莱拉住。但是由于惯性作用,钱朵莱反而将宋承佑给带了下去。两人的身子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在山坡上滚了几圈,宋承佑抓住了旁边的一棵树,才算是稳住他们不断翻滚的身子。 钱朵莱睁开眼,看见宋承佑的脸近在咫尺,借着头顶的月光,她看见他的眼眸灿若星光。他一只手紧紧抓着树,一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胸膛很温暖,让人很心安,他的心脏跳动地很有规律。 钱朵莱觉得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她急忙起身,可是她一动,他们两人的身子又下滑了几分,最后她都不敢大幅度地动自己的身子。 “对不起啊,我害你滑了下来。”钱朵莱歉意地笑了笑。要是她刚刚走神,想起过去的事,她也不会不看脚下的路,一个劲地往前走,连自己走错路都不知道。最后,脚踩到路边松软的泥土,然后整个身子直接往下滑,还好有宋承佑拉住了自己,不然—— 她看了一眼下面,虽然这只是个小坡,但是坡上长满了树草,要是滚了下去,身上一定遍体鳞伤。 “你刚刚在想什么?”宋承佑一边试着挪动身子,一边将钱朵莱的身子缓缓从自己的怀里松开。 “过去的事情罢了。” “不开心的事吗?”刚刚见她皱着眉头,步履因着情绪而不由自主地加快,连他在身后叫她,她都没有听见。一定是跟程言漠有关的回忆。“既然他给了你那么多不开心的过往,就不要再去想了。开心也是过,不开心也是过,何必让自己过得那么不开心,到头来,委屈的也是自己。” “回忆不是说忘就能忘得掉的,啊——”钱朵莱抓住另一棵树,正要从试着站起身子,谁知那棵树竟然被她拔了起来,她一下子又跌回了宋承佑的怀里。 “嗯哼——”宋承佑忍不住低声痛呼了一声,脸上却表现地极其镇定。 “你没事吧?”钱朵莱紧紧地盯着他,就怕自己刚刚压痛他。 宋承佑强忍着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 钱朵莱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抬头,四处寻找能抓的树枝,可是抬头的那瞬间,她却看到山坡上面站着一个人影,那个人隐在夜色。钱朵莱一见有人了,她欣喜地冲着上面的人挥手,正准备大声朝那人呼救的时候,她却隐约认出了那个人是程言漠。 还没等她开口,程言漠就在上头含讥带讽地说道:“选的地方还真是隐蔽。”然后他又看向钱朵莱身下的宋承佑,继续讽刺道:“没想到宋总喜欢在这种荒郊野外寻找刺激。” 宋承佑勾了下嘴角,“程总说话还真是伤人,你这样很容易伤害到女人脆弱的心灵的。” 第3章 以爱之名(3) 钱朵莱一边甩动着胳膊,一边瞅着面前的程言漠。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她原本以为他不会将他们拉上来。所以当她开口向他求援的时候,就已经抱好被拒的准备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让她意外了。 宋承佑站在一旁打量着程言漠,看来他对钱朵莱不是没有感情啊。至于是什么原因让他非得隐藏这段感情,他倒是非常感兴趣。“程总,谢谢你的施救。” 程言漠闻声斜睨了他一眼,嘴角上扬,无声地冷笑道:“我不需要没有诚意的道谢。” 宋承佑很有自知之明地感觉到程言漠并不打算买他的账,所以他也只好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是上山来找我的吗?” 程言漠的脸色闪过一丝尴尬,本来想撇开脸不让她发现自己脸上的异样,但是见光线很暗,她根本不可能看到,所以也没有过多的掩饰。嘴上口是心非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毕竟是我将你带上山的,我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现在看来,我倒是想多了,反而破坏了你和别的男人的好事了。” “喂!你胡说什么!”钱朵莱本来还挺感激他的,听到他说的话,她实在压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了。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宋承佑也极力澄清道:“程总,你想多了。我和朵莱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来不及发生?”朵莱?叫得那么亲密,他们不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吗?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 “喂!程言漠!你别太过分了!”钱朵莱冲上前,仰着头,气势汹汹地瞪着程言漠。 看着钱朵莱那么激动的样子,以及将宋承佑护在身后的行为,都让他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我过分?你做的事还怕别人说吗?” 程言漠没有证据就胡乱指控,真的让钱朵莱有种想要抓狂的冲动,“我做什么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随便诬陷我?” “你什么都没做,那你那么护着他做什么?再说你们做没做什么苟且之事,我的眼睛可以告诉我。大晚上在荒郊野外跟男人抱在一起,你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程言漠总是能那么轻易地就挑起她的怒火,她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被气炸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抱在一起啊?”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钱朵莱大口喘了几口气,“我不小心失足了,宋承佑为了拉住我,谁知两人都滚了下去,这样才抱在一起的。” 程言漠已经被气糊涂了,哪里还分得清楚谁真谁假,他脑海中仅仅只记得他看到她躺在宋承佑的怀里,两人四目相对,姿势看起来暧昧至极!“说是失足才那样,至于是不是在行苟且之事的过程中太过投入而滚下去的,这个谁又知道呢。” “程言漠!我拜托你,你能不能不要把人想得那么无耻!”钱朵莱真的很想上前揍他一拳,让他想清楚了再说。 “你若是没有那种想法,你心虚什么?你激动什么?”程言漠咄咄逼人地一个接一个地问。 钱朵莱只觉得百口莫辩,“你随便就冤枉人,我能不激动吗?” 程言漠冷哼一声,语气轻蔑:“钱朵莱,我跟你认识了这么久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随便的一个人呢?” “程总,朵莱好歹也是一个女人,你这样说有点过火了。”他们之间的事,宋承佑自认为没有立场插手去管,但是听着程言漠说得那些话,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你是她什么人,我们之间的事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来管了?”程言漠不屑地扫视了宋承佑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钱朵莱的身上,语气还是一贯地不屑:“你还真是滥情呐,不但跟比自己小的纠缠不清,现在又跟比自己大的暧昧不清。你就那么喜欢跟自己的上司玩办公室的地下恋情吗?” 钱朵莱的脑袋轰得被他气炸了,她猛舔了几口嘴唇,睁大眼睛,努力逼回自己要流出来的眼泪,让自己强装坚强。她喘了几口气,才让自己波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然后她冷笑道:“程言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我?你是我的谁?老公吗?不是吧。朋友吗?我高攀不上。 既然如此,我的感情生活如何丰富轮不到你来批判。你说我是个随便的女人,你呢?你又好在哪里?我随便,那也是在我离婚,恢复单身之后。离异女人寻找第二春有错吗?至少我不像你,家里有个法定的妻子,却整天和别的女人逛街、吃饭,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对自己的妻子却不闻不顾。你从来都没有当过我是你的妻子,你难道还指望我在离婚之后还允许你过问我的感情生活吗?宋承佑的确不是我的谁,但是他是我的朋友,他可以为他的朋友多管闲事。你不是我的谁,我不接受你的指责。” 程言漠看着钱朵莱倔强的脸,他抿了抿嘴,然后轻笑出声:“我根本不屑于去管你。我们好歹夫妻一场,别到时候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想哭都没地方哭,到时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完,程言漠转身就朝山下走。 钱朵莱的眼睛一直盯着别处,眼睛不停地睁大,再睁大,眼睛再疼,也不肯让眼中的泪水落下来。 “你没事吧?”宋承佑看着钱朵莱强忍着泪水的样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她,柔声说:“如果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你放心,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钱朵莱转过头,对着宋承佑强扯出一抹笑容,“谁说我想哭啦?我一点事都没有。” “有些事总是积累在心中,你总有一天会累的。哭泣也是一种发泄。相信我,你哭出来了,也就不会那么难过,那么痛了。” “没有啊。我一点都不难过,没有谁值得我去难过。我现在很好啊,很开心!今天看了夕阳,实现了我很久以来都没有机会实现的愿望,我开心还来不及,有什么好难过的。呵呵~~~~” 她看起来在笑,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她强扯出来得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见宋承佑依然不相信她,钱朵莱望着漆黑的天,将落到眼眶的眼泪又给倒了回去。然后转移话题,语气听起来有些欢快,“哇!天都这么黑了啊,刚刚只顾跟程言漠吵架了,竟然忘了时间不早了。” 她朝前走了几步,见宋承佑只是在身后看着她,她又催促道:“快走啊,不然就下不去了。呼~好冷啊!”一阵风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宋承佑站在身后,看着前面那抹背影,那一瞬间,他内心的触动很大。他透过那个影子彷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母亲去世的那天,周围的人都在哭,唯有他倔强地睁大双眼,看着灵柩,不言不语。旁边有人劝他哭几声算是尽最后的孝道,但是他还是不肯流下一滴眼泪。别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就那么站在原地,眼睛被泪水撑到疼痛的时候,他就望天,然后让眼泪回旋至眼睛里。 他不要在别人面前掉眼泪,因为在他看来,在别人面前落泪,就是将脆弱的一面暴露了在别人面前。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不需要别人向他投射同情的目光。他以为只要在人前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这样就没有谁能伤害到他了。可是当人群都已散去,他最终还是撑不住了,抱着母亲的灵柩哭了好久,把所有的难过全部发泄在哭声中,哭累了便睡着了。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 程言漠回到旅馆的时候,楚依依正在门口来回踱步。见程言漠回来了,楚依依连忙迎了上去,朝他身后望去却没有人跟上来,她不由得焦急问道:“宋承佑呢?” 见程言漠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楚依依连忙改口道:“我是说宋总和朵莱呢?怎么没见他们回来?” “他们还没死。” 程言漠心情很不好,绕过楚依依就朝旅馆里面走。想起刚刚钱朵莱说的话,程言漠的脸一下子就铁青了下来。走到楼道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过后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宋承佑的那张脸,他为什么要接近钱朵莱?是真的看上她了,还是另有目的? 程言漠甩了甩脑袋,让自己的思绪不至于太紊乱,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才走进房。程熙杰已经睡了,床边的柜台上放着一副画,是用蜡笔画的。纸上画着三个小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有个小孩。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依偎在身穿蓝色衣服的男人怀里,男子的臂弯里抱着那个小孩,背后是蓝天白云,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白纸的低端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幸福的一家”。 放下画,抬眸看着熟睡中的程熙杰,程言漠俯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轻声说道:“爸爸对不起你。” 第4章 以爱之名(4) 第二天一大早,钱朵莱和程言漠在旅馆门口相遇。程言漠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朝楚依依走去,而且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依依,我来帮你提包。” 楚依依看着身后走过来的宋承佑,张开嘴,正欲开口说什么,宋承佑看了她一眼,她又吞回了到嘴边的话,回头对程言漠笑道:“谢谢言漠哥。” 看着程言漠嘴角的笑容,钱朵莱觉得非常扎眼。自从结婚后,她就从来没有见到他对自己那么温柔的笑过!钱朵莱十指不停地绞来绞去,眼睛则瞪着不远处的那两人。 “你手指不疼吗?” 宋承佑站在她身边,看着钱朵莱满是醋意地看着程言漠和楚依依,他心里有些不高兴了,又或者说有些嫉妒程言漠。 回去的路上,程言漠的车上载着程熙杰和楚依依,钱朵莱则坐在宋承佑的车上。程熙杰趴在后座上,看着后面的那辆黑色奔驰,然后又回头,有些失落地说:“妈妈为什么要坐后面那辆车车啊?” 程言漠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跟上来的那辆车,心里只觉得堵得慌,“你妈妈不稀罕跟我们坐在一起,她比较喜欢坐后面那辆叔叔的车!” “言漠哥。”楚依依一听就知道程言漠在说气话,可是他这样说很容易中伤到程熙杰幼小的心灵的。程言漠没有再说话,楚依依低头捏了捏身旁程熙杰的小脸蛋,柔声说道:“小熙杰呀,后面那个叔叔是你妈妈的上司啦。你知道什么叫上司吗?就是可以管着你妈妈的官,是这个哦。”楚依依竖起大拇指,示意给程熙杰看,“所以厚,那个宋叔叔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妈妈讲的啦,这样子你妈妈就不方便和我们坐在一起啦。” 程熙杰不满地嘟起嘴巴,晃荡着两条小腿,“可是妈妈说要陪熙杰的啊。” 楚依依忙赔笑道:“哎呦,小熙杰,不要这样子嘛。我们的小熙杰可是那么乖的宝宝哎,怎么可以生气嘞?而且啊,小熙杰一定会体谅妈妈的,对不对?其实你妈妈昨天有告诉依依阿姨哦,她说她真的非常喜欢小熙杰哦。而且你想想嘛,刚刚吃早餐的时候,你妈妈不是陪着你吃饭了吗?但是你妈妈是大人了嘛,大人之间会有很多很多忙不完的事哦。所以你妈妈绝对没有不想陪你的意思哦。依依阿姨可以作证的!” 楚依依伸出自己的五只手指做发誓状。 程言漠将楚依依送回家后,程老太太却打电话过来了。“喂,妈。” 程老太太的心情貌似不是很好,在电话里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开心,“你竟然带着熙杰和钱朵莱去枫山了?” “恩,怎么了?”程言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你问我怎么了?你到底还打不打算跟依依结婚了?你这样做只会让熙杰以后跟钱朵莱更加分不开了!再说你带着前妻去玩,要是让楚伯父、楚伯母知道了,你让他们怎么想?” “有什么好想的,依依也去了。” “依依去了?”程老太太显然有些惊讶,顿了一会,又问:“她看到你跟钱朵莱在一起了?” “没有,我跟钱朵莱压根就没单独在一起过。”他们刚到枫山旅店没多久,楚依依就和宋承佑出现了,他哪里有时间跟钱朵莱单独相处。 程老太太听到程言漠的回答,忐忑的心终是落了下来,语气也没有那么急促,渐渐缓和了下来。又见程言漠对钱朵莱的心还没有彻底死去,她又忍不住提醒道:“你是不是想要和钱朵莱复合?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别忘了我们之间曾经的约定。” 程言漠本来就心情不好,程老太太又提那事,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又是约定?您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已经被那该死的约定搞得烦透了!您别再用那东西来压着我了,这些年我受够了!即便她会恨我,我也决定要跟她坦白了!” 程言漠烦躁地将手机挂断,随手丢到一边,然后又狠狠地捶了几下方向盘。 “爸爸……”程熙杰自始至终一直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程言漠,看着一向对他很好的爸爸,突然这样的暴躁,他忍不住吓到了,小脸蛋惨白地看着旁边的程言漠,他突然好想妈妈! 程言漠这才想起程熙杰还坐在旁边,转过头,见程熙杰受了些惊吓,他自责地皱起眉头。本来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他一靠近,程熙杰就畏惧地挪了下身子,他也就放弃了。发动引擎,掉转车头,朝程家大宅的方向开去,途中给许良打了个电话,让他在门口等着。程言漠将车开到程家大宅的门口,然后将程熙杰交到许良手中。 许良看着程言漠阴沉着一张脸,问:“少爷,你不进去看看老夫人吗?她脸色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 “我就不进去了。”程言漠看了一眼程熙杰,嘴角抽搐了一下,才勉强扯出一抹极具亲和力的笑容,说:“熙杰,刚刚爸爸是不是吓到你了?爸爸跟你道歉,等爸爸忙过这一阵子,就接你去跟妈妈住,好吗?” 程熙杰扁着嘴巴,过了一会,才点了下头。 宋承佑将车开进市区,本来是要朝荷心公寓的方向开,旁边的钱朵莱却让他停在前面的那个房屋中介那里。 “你急着要搬出来?” 钱朵莱轻扯嘴角,苦笑道:“你认为我还能在那里呆下去吗?当初是我想太多了,现在我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不是自己,死缠烂打也终究不是自己的。” 宋承佑听完她的话,没有将车朝房屋中介的方向开去,而是继续往荷心公寓的方向开。 “哎,你怎么掉转车头了?” “找房子并不是一会就能搞定的事。既然你执意要在近期内搬出去,我可以帮你。我在北苑有一套公寓一直空着,正愁没人替我打扫,你去刚好解决了我的烦恼。” 北苑处在郁江市最繁华的地段,交通便捷,市内最大的商场就在它附近。那里的房价很高,她攒下几年的钱都不够她付上首付,所以能住在那里面的人大多都是富商,据说还有不少明星也住在那里面。 钱朵莱连忙摆摆手,“不要了,那里的房租我可付不起。” “房租你看着给就行,欠着也行。”宋承佑知道钱朵莱是个不喜欢欠别人的人。 “那怎么行啊,那么好的房子,我只付那么点房租,你岂不是亏大了啊?”钱朵莱虽然爱钱,但是她可不是一个爱贪小便宜的人。 “谁说我亏大了?你不去,我还是要另请钟点工来打扫房子的。你要是去了,既能帮我省去了请钟点工的麻烦,我又能挣到房租,我一点都不亏。而且,我也不太放心钟点工的工作效率。” “我不能欠你这么大的人情。”钱朵莱还是执意拒绝宋承佑的提议。 宋承佑也不强求她,只是反问道:“你认为你能一下子就找到性价比高的房子吗?你前几天和你的朋友找了一天的房子,不是也没有找到吗?” “我……”钱朵莱顿时语塞,宋承佑说的没错。前几天她跟林雨去找房子的时候,不是房租太贵,就是在郊区,坐公交车去市区,还得走一段路,然后再转几趟车,很不方便。有些出租房里面既没空调又没有暖气,眼下已经步入冬天了,天冷的时候,她的腿受到冷风侵袭的时候,会偶尔犯风湿病。 宋承佑见钱朵莱有些动摇了,问道:“这样我们一点都不亏,你说呢?” 钱朵莱想了想,才点头,但是转头又说:“每个月的房租我会定时缴的!” 宋承佑好笑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玩笑道:“放心,你要是不缴房租,我会从你工资里面扣的,不会让你贪到便宜的。” 宋承佑将车子开到荷心公寓楼下,本来是要上去帮钱朵莱搬东西,但是钱朵莱觉得房子这个事情已经麻烦了他,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再给她帮忙,而且她的东西也不多,就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而已。 钱朵莱打开门,径自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行李箱。将衣柜里的衣服都拿了出来,叠好放进箱子里。然后又走进卫生间,将洗漱用品放了进去。简简单单地收拾了一下,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她从房间里拖出行李箱,站在客厅里扫视着四周。 其实该回忆、该缅怀的,在她决定找房子的那天早上就已经做完了,可是当她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回忆还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她在这里只住了几个月,和程言漠碰面的机会也没有多少,在那少之又少的几次碰面中,却没有一次不是在斗嘴中开始的。她随意地看了一眼整个公寓,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在这个房子的每个角落都能看到他们争吵过的画面。她转了下头,实现落在程言漠的房间门口,也只有那个地方,他们没有争吵过。 第5章 以爱之名(5) 程言漠很注重个人**,即便他们结婚那会,他们两人虽然共用一个房间,但是衣柜却是分开的。上次是她第一次进入程言漠的房间,脑海中闪过一抹红色的影子,她有点好奇那个藏在程言漠衣柜角落里的红盒子里是什么,不过好奇归好奇,他的事早已由不得她去操心了。 程言漠在回荷心公寓的路上,心情有些急切,又有些担心和害怕。这次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他不要再受人摆布了。他也已经做好钱朵莱恨他的准备了,但是他会求得她原谅。 途中手机铃声却响了,是他的秘书陈玉打来的。 “程总,我们的产品在海南地区出售的时候,出现了一些问题,有些顾客甚至跑到分公司去闹。海南分公司那边现在一团糟,他们希望您能亲自去一趟。” “产品出了问题,分公司的人难道不会解决吗?遇到问题都找我,我花高薪聘请他们干什么?吃干饭吗?!那跟养一群废物有什么区别!”程言漠烦躁地大声指责分公司里的那群人无能。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眼下却出现这种状况!他实在是无法淡定下来。 陈玉愣住了,她在程言漠身边已经工作了五年,从未见程言漠为了工作的事发过脾气,通常只要是他不满意的方案,只要皱一下眉头,就能让人不寒而栗。这次程言漠却大发雷霆,让她这个在职场中见人无数的人也吓到了。过了一会,她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怀着胆怯的心情缓缓说道:“ 据海南那边的人说这次影响很大,媒体几次想要将这事报道出来,都被他们压了下去。眼下怕是压不住了,所以不得已才请示您的。” “事情发生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来说!那群人有没有脑子!” 程言漠将车停在路边,烦躁地耙了几下头发。现在是互联网高速发展的时代,堵得住众人之口,却堵不住媒体之手,媒体拍摄到的画面要是报道出来,不仅分公司受到影响,总公司这边的名誉也会受损。他很看好刚刚上市的产品,甚至不惜花大量的资金用在宣传、生产和研发方面,若是他不去解决,到时公司必定要亏损一大笔数目。 程言漠深思熟虑过后,让陈玉帮他订飞海南的机票。然后将车掉转方向,开向机场。反正跟钱朵莱坦白是迟早的事,昨天他们刚刚有一次不愉快的谈话,现在去跟她谈那件事,或许不但不能轻易得到她的原谅,反而会让她更加地恨他,到时什么都晚了。他先去海南将公司那边的事处理好,正好也有充足的时间让他们彼此缓和心情,等到他从海南回来,应该就是坦白的好时机了。 钱朵莱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公寓,在心底默念着:再见,程言漠!再见,我的过去!再见,我曾经等待过的爱!踏出这间房子后,我就与你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宋承佑亲自将她送到北苑的公寓里,车子开进北苑公寓里,钱朵莱看着周围一幢幢华丽的公寓不停地赞叹。据说北苑里的公寓都是由世界顶级设计师设计的,每一幢公寓的外形都很具有代表性,从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出不同的风格。既独特而新颖,共同之处在于都采用了中西方房屋结构融合的特点。 钱朵莱以前住过的程家大宅也是豪宅,虽然也是由知名设计师设计的,但是却没有北苑的新颖。钱朵莱扭头问宋承佑:“听说这里住了很多明星,都有哪些明星?” 她跟林雨那个八卦王相处长了,也开始被她传染到八卦的潜质了。 “你都喜欢哪些明星?”宋承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她。 钱朵莱挠了下脑袋,她以前特别爱看电视剧,那些肥皂剧她可以说是百看不厌,但是近几年她却很少看电视了,说是没有心思,也可以说是太过认清现实,而不肯在虚假的戏剧里沉迷。这会让她想她喜欢的明星,她倒有些费脑筋了,想了很久,才想起了林雨常常挂在嘴边的当红明星——安妮。 宋承佑从钱朵莱口中听到“安妮”这个名字有些小惊讶,转头见钱朵莱一副好奇的样子,他却更加惊讶了,“你不认识安妮?” 钱朵莱笑了下,“我已经很久都不关心娱乐圈的那些人那些事了,所以很多明星都不认识。以前经常听林雨说这个叫安妮的是从韩国回来的,眼下在娱乐圈大红大紫,名气超过了国内所有的一线明星,甚至有‘亚洲红天后’之称呐。她住在这里吗?” 宋承佑扯了下嘴角,“你希望她住在这里吗?” “如果她住在这里当然好啊,这样我就跟大明星是邻居了哎!多光荣的事啊!而且没事找她要个签名什么的也简单多了,不是吗?”其实她现在根本就不追星了,但是林雨喜欢那个叫安妮的明星,办公室的电脑桌面上都是安妮的海报,要是她能拿到安妮的签名照,林雨一定很开心。 宋承佑将车开进地下车库,然后说:“你确定你希望她就住在你身边?” 钱朵莱觉得宋承佑的话很好笑,人都是虚荣的动物。即便自己不是名人,跟个名人站在一起也可以在众人面前显摆很久的。“这还有确定不确定的关系吗?” 宋承佑只是笑,打开车门走到后备箱。钱朵莱跟着下来,继续追问:“哎,你还没告诉我呢?” “等你住过一段时间就知道她住不住在这里了。” 钱朵莱见宋承佑不打算说,她也放弃再次追问,只得跟着他上楼。那间空着的公寓在顶楼,采光非常好,站在窗户边还能看见远处的江边,虽然北苑不是临江而建,但是依稀间还是能欣赏到江的浩瀚。 程言漠一下飞机就直奔海南分公司,他到公司门口的时候,那里早已经围满了人。一群人不停地朝公司里面叫嚣着,负责这间分公司的杜伟已经调动了全公司所有的保安去拦截那群要进公司里面闹事的人。但是这样终究不是办法,杜伟在公司大厅内来回地踱步,外面不停地传来那些消费者的辱骂声。 “什么破公司!觉得我们消费者好欺负是不是?” “卖假产品的骗子!” 当初听说销售的新产品出了问题的时候,杜伟都愣住了,他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次新产品是面向全国女性的护肤产品,他们早已看到了护肤产品对女性的重要性。现在经济在快速发展,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时,人的消费水平自然也会递增。爱美是人之天性,尤其是女性。而那些注重外貌的也必定是有钱之人,所以这次公司内部很重视这次产品的研发,不惜花巨资投在新产品上。所有的配方全部都是从总公司拿的,而且公司还特地为这份配方买了保险,注册了版权。将配方交给工厂生产的时候,也很是严谨。 按理说是不可能会出现产品的质量问题的,就算公司里销量最好的产品出了问题,他也不会相信新产品会有任何问题。可是秘书向杜伟反映了没多久,就有保安打来内线电话说公司门口有人来闹事。刚开始他以为只要出钱就能摆平事情,可是殊不知既然买得起高档化妆品必然也不缺那点钱。所以事情过了一个星期了,来公司闹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说要向媒体爆料,还要去法院告他们。所幸被他拦了下来。可是眼下见事情越来越严重,即使他不告诉总部,总部也迟早会通过电视媒体知道这事的,到时不但他在这公司呆不下去了,总部也会因为这件事受到重创。 杜伟焦头烂额地看了下手腕上的名表,再次问他旁边的秘书:“陈秘书不是说程总已经赶过来了吗?怎么还没到?你给航空公司打个电话,问一下程总的航班什么时候到。” “知道了,杜总。” 就在秘书要去前台那里打电话的时候,程言漠由人从公司的另一个门带了进来。外面的那群人见大厅内有一小群人簇拥着走进来一人,那些人叫骂地越来越厉害。 “赔我们的损失费!骗子公司!” “什么全国十强的公司,就是个屁!顶着光荣的外表干着不正当的事!我呸!” 外面那群人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了程言漠的耳中,他眉头皱地很紧,额头中间有一个很明显的“川”字,足以夹死一只苍蝇,语气冰冷而饱含怒火:“门口那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伟见程言漠脸色不好,他背脊上的冷汗直流,抬头不停地擦拭着冷汗,然后抬眼小心翼翼地瞅着程言漠:“我……程总……我……” 程言漠看了一样外面闹哄哄的局面,说了一句:“上来给我一个解释。”说完,抬步朝电梯的方向走,杜伟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屁颠屁颠地快步追了上去。 第6章 以爱之名(6) 杜伟忐忑不安地上了顶楼的办公室,程言漠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他。“说吧,下面那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新产品出了什么问题?” 杜伟偷瞟了程言漠一眼,见他面容冷峻,他只觉得慎得慌,吞了好几次口水才说:“一些消费者在使用我们公司研发生产的露丝娜系列产品时,都反映说出现大量的脱皮现象,严重一点的甚至出现了红肿现象。很多卖场柜台都遭遇到顾客的退货要求,现在露丝娜品牌下的一系列产品的销量正逐渐降低, 而公司旗下的其他产品也陆续开始出现销售冷门。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公司投资的成本不但回不来,反而还得亏损不小的数目。公司下面的那群人就是使用露丝娜的受害者。他们扬言要起诉公司……” 说到后面的时候,杜伟见程言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等他接下来的反应。 程言漠冷声道:“多久的事了?” 杜伟没敢说,见程言漠那双犀利的眸子审问似地看着他,他一边谨慎地看着程言漠,一边硬着头皮说道:“一星期了……” 杜伟刚一说完,程言漠立马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桌子上的电话都抖了一下,吓得杜伟心里一颤。“这么大的事过去了那么多天了,一直瞒着我,现在才告诉我,你是怎么做事的!” 程言漠气地面色铁青,露丝娜刚刚上市那会,销售量就远超同类产品,所以总部那边一直以为露丝娜销量一如既往地好,后来程言漠直接通知工厂那边加大出货量,多赶货。因着露丝娜的产品最大的销售点在海南,为了供货快速,他甚至在海南那边建了一个工厂。可是现在才将真实情况告诉他,他现在就算是立刻通知工厂停止生产估计也太迟了,作业已经在流水线上了,要突然停止根本不现实。 杜伟也觉得憋屈,虽然事态发展的初期,他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就不想动用总部的人过来。可是前几天他给总部打过电话,总部的那些董事都是曾经跟随着老董事长一起创业的,现在老董事长离开了,那些忠心耿耿的董事根本不喜欢现在的董事长程言漠,不但处处跟他作对,对于公司的事也从来不过问,每天就仗着那些股份在公司吃着闲饭。他一跟董事们说完那事,他们嘴上说着会派人去海南那边解决问题。可是等了几天也不见任何消息,他不得已直接将电话打进程言漠的办公室,接电话的人是他的秘书陈玉。还没等他说明来意,陈玉就先一步说程总不在,他说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所以他才会拖到现在才说的。 程言漠意识到现在生气发火也不是解决之道,他坐回椅子上,看着杜伟低垂着头,他又问:“这边工厂的人说是什么问题?” “说是露丝娜里面含有有害的化学成分。”杜伟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露丝娜的配方是绝不可能出问题的,即便是有问题也出现在工厂生产方面。程言漠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然后说:“将海南这边工厂的厂长和负责露丝娜生产的车间部主任给我叫来。” 杜伟得到命令,立刻就拨了电话。过了一个多小时,厂长和车间部主任才赶过来。厂长和车间部主任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所以当杜伟打来电话时,他们就知道定是程总亲自来了海南。虽然心里害怕,但是还是一刻不停地赶往公司,一到公司就见程言漠冷着一张脸,他们忍不住打了个颤,看向旁边的杜伟时,昔日趾高气昂的杜伟此刻也像只鸵鸟垂着个头,他们立刻明白刚刚程总肯定没少发脾气。 办公室内的气氛很凝重,厂长和车间部主任对视了几秒,厂长才强扯出一抹笑容,开口道:“不好意思啊,程总,正好遇上堵车了,所以来晚了点。不知道程总找我们俩来有什么事?” 程言漠眯起双眸,冷冷地扫视他们三人,然后又将实现落在厂长和车间部主任身上:“你们不知道我为何找你们来?” 厂长没有答话,反而笑得很难看,像哭一样。 程言漠手臂一挥,指着身后的落地窗,说道:“那群人还在下面吵着,你们现在跟我装傻会不会太迟了!” 厂长和车间部主任面面相觑,杜伟则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露丝娜在总部工厂生产的时候没出问题,怎么在这里却出了问题,我需要你们给我解释清楚!”从总部生产出去的露丝娜产品在全国其他地方销售虽不似海南地区好,但是却没有出现任何状况,唯独在海南这里出了这样的事,他实在是不得不怀疑海南这边的工厂管理是不是疏忽了。 厂长猛地擦了擦额间的汗,然后将矛头指向旁边的车间部主任,“程总,露丝娜的生产我一直都全权交给李泉处理的,对于发生露丝娜质量问题的事,我也是事发后才知道的。” 车间部主任李泉一见本来是与他同一战线的厂长现在却背叛了他,他是又慌又气,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厂长,但是厂长却故意调开视线,不肯看他。 李泉回望了一下办公室,现在他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而且他也找不到能为自己背黑锅的人了,只好挺起身子走上前,说:“程总,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从厂长那里拿到配方,然后就直接交由自己手下的工人生产了,至于出现质量上的问题,可能是有些工人一时失误——” 程言漠“蹭”地站了起来,凌厉地扫视着他们三人,那三人脖子立刻缩了起来,“遇到事情就开始为自己开脱,都说不知道、不清楚,那你们坐着这些管理层的职位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程言漠自知继续问下去,不但找不出解决办法,反而只会扯出越来越多的替罪羊。他让杜伟去通知分公司所有的高层管理人员在会议室开了一个会,这个会开了近一个小时。最后才商讨出如何短时间内找出露丝娜的问题所在,以及消费者日益高涨的怨气。 在会议结束的时候,李泉见事情很快就会查清楚,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所以才爆出有人看见有一个车间工人曾在午夜休息时间去过工厂内。 程言漠听到这点的时候,厉声指责李泉的知情不报,李泉则是一脸无辜地甘愿受责骂。他不说是因为那工人也是他手下的人,怕说出这件事,上头会扯到自己身上,说自己管理不当。 开完会,程言漠亲自去了工厂,从保卫科那里去调取录像,可是没有出事那天的监控录像,细问下,才知刚好那天工厂内的监控录像出了问题。那天之后才修好。 程言漠从保卫科出来,只觉得头疼。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这事不像是意外,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他现在要解决的不但是抓住那个肇事者,还得想想如何能挽回公司在消费者心目中的形象。 露丝娜的一系列护肤产品的销售点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与海南、广东,那边的气候造就了女性对护肤品的需求,而且露丝娜是针对所有的皮肤而研发的,在上市之前,也请了一些不同皮肤性质的人来做实验,效果都非常可观。所以如果不是这次事件,露丝娜将会为豪胜集团挣得不少钱。 针对公司眼下的名誉问题,公司的高层一致决定还是由当红明星安妮通过明星效应来推翻之前露丝娜所有的负面影响。而且露丝娜的一系列产品从上市以来都是由安妮来代言的,她在众人心目中早已经是最具亲和力的明星了。不可否认,露丝娜的销售业绩直线上升也与安妮带来的明星效应有一定的关系。 而且恰巧安妮最近接了一部内地偶像剧,眼下正在海南拍摄取景。程言漠立刻要杜伟去联系安妮的经纪人去谈,杜伟打完电话,说:“程总,安妮的经纪人说她愿意为这事出面,但是安妮想与你见一次面,谈一下具体细节。” 程言漠听到安妮的要求,眉头皱了起来,说实话他不怎么喜欢和安妮呆在一起,在大学时期,他就对安妮这样的女人没什么好感,他总觉得安妮表面上看起来清纯无害,其实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想想一个能在娱乐圈大红大紫几年,名气只增不减,要是没有一点手段,如何在这这新人不断涌进的娱乐圈混下去。 但是大学的时候,她是楚依依的朋友,他也没有见安妮对楚依依做多什么坏事,所以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如今为了公司的利益,他即使再怎么不喜欢,也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程言漠微微点了下头,说:“就约在今天晚上七点。你去帮我订个位置。” 说完,程言漠将杜伟的车开走,直接去了安妮的拍摄场地。 第7章 以爱之名(7) 夕阳西下的海边很美,余晖洒在海面上闪着碎钻一般的光芒。海风吹着麦穗的头发轻舞飞扬,她白色的裙摆飘了起来,像是蝴蝶的翅膀。宣楠背对着她而立,低垂着头,表情痛苦而哀伤。 静谧的时光从他们身体之间穿过,沉默到他们快要被时光遗弃的时候,宣楠才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已经归于平静,他眼含不舍,一字一句地对麦穗说:“如果你真的爱他,我成全你们。天知道,我并不想祝福你,但是我无法狠下心来诅咒你。所以还是希望你幸福。” “如果我幸福是你想要的,那么我会很幸福。”麦穗的眼里闪着泪光,嘴角却带着凄凉的笑容。 宣楠点点头,笑了,然后突然像是松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幸福就好。你知道的,我见不得你痛苦。” 麦穗走近了一步,抬头望着宣楠,恳求道:“在离开之前,你可不可以再抱我一次,以爱之名,最后再抱我一次。可以吗?” 宣楠敛去眼里的泪光,努力扯出笑容,然后伸开双臂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以融进骨血般的力气将她紧紧抱住。麦穗在他温暖而宽阔的胸膛里同她即将逝去的挚爱告别,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晕染开一朵悲伤的花。 松开臂弯,宣楠转身朝着另一边走,他的白衬衣被海风吹得鼓鼓的,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海鸥。麦穗眼中的泪水一滴滴滑落,湿透脸颊,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管她如何追赶,他都不会再回到她身边。 “咔!”导演一声令下,安妮的经纪人杨絮薇立刻跑到她身边给她纸巾擦拭眼泪,然后又将水递给她喝。安妮刚喝完水,凌霖就朝她这边走来。 安妮这场戏叫《如果我还爱你》,她饰演女主角麦穗,这场戏的拍摄地点在海边,和她搭档的男主角宣楠的饰演者是当红小生凌霖。凌霖阳光帅气,一张娃娃脸让他整个人都带有几分稚气,像还未长大的孩子。但是就是他这帅气的外表,又带有正太的可爱,让他出道没多久就成功捕获了不少少女的心。 安妮第一眼见到凌霖的时候,也很满意他俊美的五官,但是她可不是那些只看外表的花痴,凌霖纵然再漂亮,与宋承佑和程言漠他们站在一起,魅力就会大打折扣。能吸引到她的男人,除了要有帅气的五官,还得有成熟男人的魅力,眼前这个小男生看起来更像是她弟弟,实在不是她的菜。 但是凌霖最近才出道,很早以前就听闻了安妮。剧组安排他们见面的时候,他比一个要去相亲的小姑娘还要紧张,本来他帅气的外表,无需多加打理就足以迷倒一群少女。可是他出门之前,还是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在餐厅见到安妮的时候,他立刻就惊艳了,她比荧屏上还要好看,真人看起来更加有气质。他一想到后期将要和她合拍一部戏,他就觉得全身细胞都在沸腾。 “安妮姐,今天晚上没有戏,你有没有空,我想请你——” 还没等凌霖说完,安妮就笑着朝他身后走去。看着程言漠站在不远处,她向杨絮薇示意了一下,杨絮薇立刻心领神会地没有跟上去。安妮走到程言漠面前,笑着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我现在收工了,你请我去吃饭吧。”安妮走在前面,见程言漠还站在原地,她催促道:“怎么,不是要谈露丝娜的事吗?” 程言漠抿了抿嘴,还是跟了上去。 凌霖看着安妮和程言漠一前一后走远了,他心里很失落。杨絮薇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实话实说道:“我劝你还是别打安妮的主意了,她不可能喜欢上你的。” 凌霖闷闷地问道:“为什么?那个男人是她男朋友吗?” 杨絮薇看着走远的那两人,想也没想就回:“不是。” 凌霖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兴奋,可是还没等他继续说,就被杨絮薇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打回了原形,“虽然不是男友,但是却是安妮喜欢的那一种类型的男人。像你这种小男生,她是不会喜欢的。” 从安妮出道的时候,杨絮薇就做了她的经纪人,现在她既是安妮的经纪人,也算是她的朋友。安妮跟她说过很多事,她知道程言漠是安妮喜欢多年的人,甚至为了他,不惜放弃韩国的事业,执意回国来发展。但是在娱乐圈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前一秒还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后一秒就成了无话可说的仇人,她不能直接对凌霖说程言漠是安妮喜欢的人,这样明天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一定是这个。 杜伟本来已经订好了餐厅,但是安妮执意要自己选餐厅,所以最后他们来到了这个靠近海边的露天餐厅。夕阳已经落了下去,天空呈现墨蓝色,或黑,或墨蓝,像是泼染的夜。 因为安妮是公众人物的原因,程言漠一进餐厅就要求服务生为他们开一个包厢,可是安妮却坚持要坐在外面,说这样更方面看夜景。若是往常,程言漠定然是没兴趣为了陪她看夜景,而让自己上第二天的头版头条的,但是现在公司的事让他不得不迁就安妮,安妮也许就是抓住了他这个弱点,所以才可以提出各种要求。 晚餐期间,程言漠几次提起公司的事情,安妮都将食指放在嘴边,做着嘘声的动作:“嘘,现在是吃饭时间,谈公事太煞风景了。” 程言漠皱起眉头,虽然不满,但是也只能顺着她。 吃完饭,安妮提议去附近的海边看夜景。他们刚才餐厅出来,一束灯光在他们身边闪了一下,程言漠敏感地转过头,正好看见角落有狗仔队在偷拍。程言漠抬步就朝那个狗仔队追去,试图夺回相机里的胶卷,就在他快要抓到那个狗仔的时候,安妮突然在身后大叫了一声。一个小孩将她撞倒了,程言漠回头看了一眼早已经跑远的狗仔,只得泄气地往回走。 低头看着安妮瘫坐在地上揉着摔红肿的脚踝,程言漠淡淡地问道:“你没事吧?” 安妮一边揉着红肿的脚,一边抬头委屈地看着他:“你这是关心吗?可是听起来真没诚意。” 他们两人在外人看起来就好像是闹别扭的情侣,程言漠看着四周的人都向他投射异样的目光,眉头紧蹙,说:“我们该走了。” 安妮撅起嘴巴,撒娇道:“不要,除非你抱我起来。” “你——”程言漠瞧见安妮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这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人也越聚越多。 “哎,你看,那是不是大明星安妮啊?” “好像是的。” “哇!好激动啊!竟然能看到真人哎!” “不过她好像受伤了,她旁边那个男人是谁啊?他长得好帅好有型啊,也是明星吗?怎么不熟悉呢,是刚出道的吗?” 程言漠听着周围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他抿抿嘴,还是不情愿地蹲下身子,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穿过人群朝车走去。 “哇塞!安妮好幸福啊!” “对啊!那男的抱她的姿势也可以这么有型啊!!!” 程言漠关上车门,转头看着旁边的安妮,“这就是你要的效果?” 安妮瞟了车外那群人向他们这边投射过来的羡慕目光,她满意地笑了,侧头看着程言漠:“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智商就是比别人高。” 程言漠扯出一抹轻蔑的冷笑:“如果你觉得这样我就会娶你的话,你太异想天开了!” 安妮面对他的不屑,毫不在意,耸了下肩:“偶尔做下梦才不会让自己活得那么累。懂得做梦的女人都是对爱情要求很高的人,而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你这样的男人。” “多谢你的夸赞了。但是我跟你除了合作关系,其余的什么都不是。” 安妮不亏是演员,前一秒还自信满满,后一秒脸上就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你说话还是像以前那样极具杀伤力,这些年钱朵莱没少受伤吧。我倒是有点好奇她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呢。不过你对楚依依从来都是那么温柔,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我就像是对钱朵莱那样存有爱情的因子?” “你想多了,安妮小姐。” 安妮今晚喝了点酒,现在酒劲上来了,头脑昏昏沉沉的,眼神迷离而眷念地瞅着程言漠那张绝伦的俊脸。她扑在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声音里透露着几分无助和恳求:“是,我是想多了。如果我这样,你可不可以爱我一点,我要求不高,我只要一丁点就可以了,给我一个爱的眼神,我就会满足的。我跟楚依依、钱朵莱她们不一样,不要求你太多,不要求你分分秒秒都陪在我身边,只要你给我一点温暖就够了。好不好?” 第8章 以爱之名(8) 面对美女的神情告白,程言漠依旧很镇定,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听着安妮的这些话,他心里毫无任何悸动可言。他推开安妮的身子,“你要是继续这样,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也没有再见面谈的必要了。” 说完,他作势去开车门,安妮连忙握住他的手,紧张之中醉意也消散了不少。“不要!不要不见我!我们谈公事,现在就谈!” 安妮不想要触碰他的底线,他是个很有分寸的男人,所以她才会对他念念不忘。在韩国的这些年,遇到过无数外表俊朗的男人,可是却无一人走进她内心,跟他们交往都只是逢场作戏,能让她的内心掀起涟漪的也只有程言漠和宋承佑了。宋承佑对她而言是吸引,程言漠对她而言才是爱。 所以她可以跟宋承佑认识不到几个小时,就能与他进酒店,但是程言漠,她却不仅想要这个,她更想要的是他的心。 安妮同意出面替露丝娜产品澄清事实,与此同时,程言漠调了总部的研发技术人员去了海南,亲自监督露丝娜的生产。然后让安妮当众使用露丝娜产品几天,让消费者亲眼见证露丝娜的效果。对于那些曾经受过伤害的消费者,公司将会双倍赔偿他们的损失以及所有的医药费。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努力,露丝娜系列产品才在海南地区渐渐恢复昔日的销售,不过目前还是没有与露丝娜同期上市的护肤品牌枚桑销量高。令人惊讶的是自从露丝娜产品出问题之后,枚桑的销量却呈直线上升,之前枚桑的销售最佳成绩也只是和露丝娜不相上下而已。而枚桑是华银集团旗下的一个品牌,程言漠实在是很难不把这次事件的矛头指向宋承佑。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只有先掌握了证据才能说明一切。程言漠派杜伟去调查那晚进入车间的工人身份。因为先前的失误,所以此次程言漠给他安排这个任务的时候,他表现的特别积极,每天都会去工厂四处查看,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他都会跟程言漠汇报。 李泉回到家门口,却看到自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宾利。见他走过来,车前的灯光直直地射了过来,隐约有个人从车内走了出来。待走近一看,原来是他老家的侄儿李龙浩。 李泉打量着他身后的那辆车,很不可思议地看看李龙浩。李龙浩很早就辍学了,没什么文化。辍学之后就一直在老家闲呆着,无所事事。他的父母见他这样,就委托李泉将他带进厂里,给他谋个生计。所以李泉一直将他安排在车间做个小组长,干些不算重的活。李泉最清楚一个工厂的工人一辈子都攒不到买一辆宾利的钱,而后他又想起自从露丝娜产品出事之后,李龙浩就消失不见了。 李龙浩双手紧握着茶水杯,坐在沙发上就如坐针毡。他小心翼翼地瞅着李泉脸上的表情,知道他肯定猜到了。“二叔,你得帮帮我。” 李泉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真的是你?” 李龙浩放下水杯,抓住李泉的手,有些害怕地说道:“二叔,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李泉当初听其他工人说那晚有人进去过车间,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李龙浩。他突然想起了,那晚是李龙浩的生日。他爸妈在乡下陪他过不了生日,李泉一想他哥嫂将李龙浩委托给自己,在这里能依靠的只有他而已。所以那天他叫了李龙浩来家里吃饭,他特地嘱咐他的妻子去菜市场买了大鱼大肉,做的全是李龙浩喜欢吃的菜。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李泉留他下来过夜,李龙浩说习惯了宿舍的硬板床,再睡软床他会认床而睡不着的。所以他也就没有留李龙浩。他将李龙浩送到楼下,要转身的时候,李龙浩却叫住了他。他问他怎么了,李龙浩的表情里有着犹豫和不安。他又问了他一遍,李龙浩才支支吾吾地说他有东西落在车间了,想找他拿钥匙去取。 李泉没有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东西啊,非得今天拿,明天不行吗? 李龙浩愣了一下,神情闪烁,说是要给女朋友的礼物。 当时李泉以为李龙浩的异样是因为害羞,还调侃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女朋友了。现在好了,你爸妈也算是安心了。 既然他说是给女朋友的礼物,想他肯定是想拿了东西,然后在十二点到来之前再和女朋友过完生日。所以李泉也没多想,把车间钥匙就给他了。 难怪前几天,老家的哥嫂还特地打电话来说多亏他在城里帮助李龙浩,不然他哪里会那么孝敬他们。 他在电话这边一头雾水,问哥嫂到底是什么事? 哥嫂在这边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现在浩浩可有出息了,以后一定要他好好报答你啊。 可是李泉怎么可能想到李龙浩拿钥匙竟然是做那些事呢。现在李泉觉得后悔死了,早知道那样,他当初就不该把钥匙给他。现在露丝娜的产品已经恢复正常的销售,而程总却还是留在海南,不用想也知道,程总是不抓到罪魁祸首不死心。程总已经安排了一些人全力调查这事而且也联系了警方。现下由杜伟协助警方一起调查这件事,如果继续查下去,很快就会找上李龙浩的。 李泉不停地来回踱步,最后坐在李龙浩身边,问:“你先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李龙浩摇了摇头,“二叔,这个我不能说。” 李泉气得脸都青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说出你的背后指使者。你这样让我怎么帮你!” 李龙浩还是沉默,不肯说。 “那辆车是那人送给你的?” 李龙浩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给了你多少钱?” 李龙浩如实回答:“一辆车和二十万现金。” 李泉用手指戳了一下李龙浩的脑袋,骂道:“糊涂!为了钱,你就这么把自己出卖了!” 见李龙浩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不反驳一句。李泉指着门口又说道:“要想我帮你的话……去!现在就把外面那辆车还有二十万现金退还给那人,然后明天你跟我去向程总坦白,告诉他指使你的人是谁。到时我再在程总面前替你求情,让他尽量不要让你吃上牢饭。” 李泉说完,李龙浩依旧坐在沙发上不动,李泉直接起身,拉着他的胳膊就朝外走。李龙浩终于开口了,他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反抗道:“二叔,我不去!” 李泉真的生气了,甩开他的胳膊,大声吼道:“你不去,我怎么帮你!你要是真的舍不得那点钱,他们把你查出来了,你就等着坐牢吧!” 李龙浩一听说要进监狱,他一下子就害怕地差点哭了,狠狠地扯住李泉的衣袖,乞求道:“二叔,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要坐牢!我不能坐牢啊!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坐牢了他们怎么办?还有小艾,她还等着我娶她回家呢!我真的不能坐牢啊!二叔!” 李泉看着李龙浩这个样子,他好歹也是他的亲侄子,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也不忍心送他去坐牢,可是他不该干那事啊。“现在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将那人给你的所有东西退回去,然后明天跟我去程总那里;二是等着被查出来,然后去蹲大牢。你仔细想清楚,告诉我你要选哪样?” 李龙浩哭了,哽咽了一会,才说了实话:“二叔,那人给我的钱我都花完了。给了爸妈一点钱,其余的钱我跟小艾这几天都花光了,就只剩下那辆车了……二叔,二叔!你要干什么?” 李龙浩还没说完,李泉就走到旁边拿起话筒,李泉将话筒给李龙浩,“现在就打电话到警察局,然后自首去!” 李龙浩看着面前的电话筒,迟迟不肯接。李泉急得催促道:“打啊!” 李龙浩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猛摇头,“不,我不要。我就算是自首,还是免不了要去坐牢,我不要,我打死也不要坐牢!我要是进去了,小艾就不会跟我在一起了,我的一辈子就毁了!” 李泉气得放回电话筒,“早知道有今日,你当初干什么去了!你当初做这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李龙浩跌坐在沙发上,弯着身子,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带着哭腔地说:“二叔,我当时就是见钱眼开,脑子一下子就空白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想得到那笔钱。因为上次我和小艾去见她父母了,可是她父母嫌弃我是农村出身。她父母说要想娶小艾,我必须有二十万存款,他们才放心把小艾交给我。” 李龙浩从手掌里抬起头,望着李泉那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表情,李龙浩悔得肠子都青了,抬起手就狠狠闪了自己几个耳光:“我当时怎么就没带脑子呢!怎么就做了这种糊涂事了啊!!!我真他妈没出息!没长脑子啊,真是活该!活该!” 第9章 以爱之名(9) 还没等到李龙浩做出选择,第二天一大早,杜伟就带着警察来到了李泉的房子里。证据面前,纵使李泉想要救李龙浩也是力不从心,李龙浩最终还是被带到了警察局。 李泉和厂长也因此被辞去职位,虽然没有处罚杜伟,但是程言漠已经又从总公司调了一位副总来协助杜伟的工作。这样的安排即便不明说,明眼人都能明白其实的含义。 “吴丽,可不可以帮我把你手头上与丽安公司合作案的资料拿给我一下,我现在不方便离身。”钱朵莱伸出抓住刚从茶水间回来的吴丽,连忙堆满笑容,想请她帮忙。 吴丽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我可不是你助理,你需要就自己来拿好了。”说完,趾高气扬地朝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周围的人都在暗中观察着她们,有些人甚至在底下窃窃私语,偷偷笑着。被人当场毫不留情地拒绝,钱朵莱只觉得尴尬至极。林雨蹭了过来,狠狠地瞪了吴丽的背影一眼,低声腹黑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和总经理有那么一点交情吗?至于这么狂妄!给她点阳光,她就灿烂;给她点颜料,她就开染坊!她以为她是总经理夫人吗?!切!朵莱,你别理她!” 钱朵莱心里虽然免不了有些疙瘩,但是嘴上却毫不在意地笑着道:“我没事啊!” 她想起刚刚林雨说的话,随口问道:“你说吴丽跟总经理有交情?什么交情?” 林雨想了一下,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哦,就是你被副总拉出去的那天中午,吴丽因为副总无视她,她就觉得委屈呗,然后跑出去了。我说她还真是脆弱,明明是她自己主动贴上去的,副总没给她好脸色,都是她自作自受,装什么可怜!本来出去哭就算了呗,可是却是总经理送她回来的,最不能忍受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雨想起当时的情景,她忍不住就抓狂了,十只手指握紧又松开,“最不能忍受的是她身上居然披着总经理的外套,而她就像是受过惊吓的小绵羊,缩在总经理旁边。我勒了个去!这女人怎么这么会演戏啊!” 那天总经理送吴丽回办公室已经够让办公室其他的女人嫉妒了,吴丽却装作一副很可怜的样子,双目含泪地瞅着总经理,声如细蚊:“总经理,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听,多么具有歧义的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总经理的女朋友呢。 好在总经理性子好,没有与她计较什么,只是笑了笑,见她额头掉下来一戳头发,好心地帮她挽至耳后,柔声地说:“没事,小事而已。” 从那以后,吴丽一下子就咸鱼大翻身,整天在办公室耀武扬威的,以往办公室里的那些老女人让她干什么,她都会唯唯诺诺地在规定的时间内办好。而现在,她不但不再听那些女人的使唤,反而还敢跟她们抬杠。 钱朵莱看着林雨吹鼻子瞪眼的样子,她笑了,然后她特别好心地提醒她:“大姐,你别忘了,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还有一个叫戚安的人存在啊。” 林雨嘿嘿直笑:“我没忘啊,他是我男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如果每个人的姻缘都化作一块石头,那么他的名字刻在我的三生石啊,契约三世,永不相离。” 钱朵莱听着林雨肉麻到让人掉鸡皮疙瘩的情话,她象征性地搓了搓胳膊,调侃道:“还三生缘呢,戚安要是听到你刚刚谈别的男人,别说三生了,他三刻钟都不想跟你呆在一起啦!” 林雨瞪了她一眼,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才不会!我不是说过吗,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变心,我家戚安也不会背叛我们的爱情!” “好啦,好啦,看你激动的样子,我也就是开个玩笑嘛!” 林雨朝她撅了下嘴,正准备回自己的办公桌上的时候,扫到自己的电脑桌面,然后又兴奋地拿起桌上的报纸,凑到钱朵莱身边,喜滋滋地说道:“有件事差点忘了跟你分享了!我看了今天的早报,据说安妮现在要开拍一部偶像剧哎!你知道男主角是谁演的吗?” 钱朵莱笑着摇头。 “凌霖!凌霖你知道是谁不?” 钱朵莱再次干笑地摇头。 林雨白了她一眼,一副“你没救了”的绝望眼神。然后又想到凌霖那张脸,她双手捧住下巴,做花痴状,要是将她模拟成动漫人物,双眼应该会变成两颗桃心:“他可是我最喜欢的男明星!长得又帅又可爱!咿呀!真的是——帅爆了!!!!” 钱朵莱伸出食指在她下巴处擦了一下:“这可是公共场合啊,小姐,请你注意一下形象啊,口水都流出来啦!” “有吗?哪里?”林雨连忙伸手去擦,下巴处什么都没有,才知道钱朵莱是在取笑她,伸手就去挠钱朵莱的痒痒。手一松开,手中的报纸就落在了地上,娱乐的头版头条正好朝上,让钱朵莱一眼就看清楚了占据了半张报纸的那张照片。 钱朵莱嘴角的笑容渐渐消散,缓缓地捡起报纸,仔细地瞅着照片中的两人。这张照片里面有一男一女和围观的群众,女子的容貌一览无遗,但是男子却是背对着镜头抱着那个女子,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即便是化成灰,钱朵莱也能认出那个熟悉的背影,她将视线移到他怀里的女子时,总觉得有些熟悉。 “怎么样?安妮很漂亮吧?之前没见过安妮的照片的时候,戚安说安妮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我当时还吃醋跟他吵起来了呢。后来见过她的样子之后,突然就觉得同身为女人,我咋就这么寒碜呢。” 安妮?以前林雨偶尔会将安妮的海报给她看,她当时就觉得很熟悉,总觉得她在哪见过安妮,可是却始终想不起来。但是这张照片应该是狗仔队偷拍的,照片上的安妮没有化妆,一张素颜却让钱朵莱模糊的记忆变得愈加清晰。她想起来了安妮就是大学时期楚依依的朋友柳安妮,大学时期,她就见过安妮一次,是楚依依那次受伤,她去医院看楚依依的时候遇到她的。她还记得当时安妮还替楚依依打抱不平来着。 这世界还真是渺小,多年没见的人竟然还会再次遇到。她记得林雨说过,安妮是在演艺事业的高峰期放弃在韩国的发展而毅然选择回国的。当时媒体采访她,问到她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回国,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做出这样大风险的决定?她对着镜头笑得意味不明,过了一会,才神秘地眨了下眼睛:“如果有机会,你们会知道的。” 媒体又问道:“是不是为了某个多年忘不掉的人而决定回国来寻找自己的当初的那份挚爱?” 安妮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巧妙地将话题一下子转到了最近的一部电影上。 钱朵莱再次将视线落在照片中的两人身上,看着安妮嘴角荡漾着幸福的笑容,眸子紧紧地盯着抱着她的男人,那样的表情绝不是普通朋友之间会有的,而更像是恋人?! 林雨看了看报纸中的那张照片,又瞅了瞅钱朵莱,“喂,朵莱,不就一张照片吗?至于看得那么入神么?我这里还有很多安妮的海报,或者你可以到网上搜,不至于这样着迷吧。” 但是她又仔细瞅了瞅钱朵莱的表情,似乎不像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她也忍不住多瞟了报纸几眼,然后疑惑地指着照片中的男人,说道:“咦?这个男的好眼熟,他—— ” 还没等林雨想起来那男人,钱朵莱就合上了报纸,声音没有了先前的欢快:“ 该上班了。” 林雨见钱朵莱脸色不好,不好说什么,只得悄悄地又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林雨一走,钱朵莱又忍不住摊开报纸,低头看着照片中的两人。看着两人的穿着很单薄,应该不是在郁江市吧。她又抬头看着那个紧闭的办公室,不由得想到,不知道楚依依有没有看到了这条新闻。 明明现在她跟程言漠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可是看到他身边出现不同的女人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好难受,就好像心爱的东西被人夺走之后的空落感,同时还有一株叫自卑的种子在她心底深处发芽,让她面对楚依依和安妮的时候,竟有退缩的想法。 不管是楚依依还是安妮,她们光鲜亮丽的外表站在程言漠的身边都是那么地耀眼,而她站在程言漠的身边,只会让他没有面子罢了。 以前她不相信什么门当户对,她认为门当户对都是富人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理所当然地拒绝穷亲戚的借口而已。可是现在她却不这样认为,好的出生决定一个人会拥有好的教育环境,在饱受亲情的滋润的环境下长大,至少不会像她这样,极度缺乏安全感,而有种找不到归属感的错觉。 第10章 一个人冬天谁来陪(1) 海南这边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下了几天的雨,程言漠望着窗外渐渐步入黑暗的阴霾天空,心里总是莫名地感到不安。之前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他的私人问题。现在闲下来的时候,他心里的那股不安就像是窗外的乌云,一寸寸地从远方压过他头顶。前几天,他给钱朵莱打电话的时候,一直无人接听,后来他又打到公寓里,还是无人接听。他给楚依依打电话的时候,楚依依只是说一切都很好,钱朵莱上班的时候精神看起来很好,丝毫没有任何不愉快。 听到一切安好,他才心里踏实了一些,但是那股不安还是没有彻底扫除。 他翻开手机上的日历才惊觉他来这边已经有二十天了。他随即就给杜伟打电话,让他订了明天回郁江的机票。 刚没过多久,杜伟就打电话过来,说机票已经订好了。然后杜伟又说分公司的高层听说他明天要离开海南,叫上了一些人想一起吃顿饭,算是为程言漠饯行。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忙的焦头烂额的,大家的辛苦,程言漠都看在眼里,所以他没有拒绝,直接让杜伟开车过来接他。 席间,旁人不停地敬酒,程言漠一一全都接了下来。他明白公司在海南地区的发展还得靠眼前这些人,虽然露丝娜系列产品出了问题,但是能得到解决,也绝对少不了他们的努力,所以一顿饭下来,肚子都给酒水填饱了,他才吃了几口菜就被满肚子的酒水给灌醉了。后来他喝到都没有意识了,也不知道是谁将他送回来的。 早上程言漠是被胃给疼醒的,一醒来,他就直奔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几次张嘴,都没有吐出任何东西。可是胃部的绞痛和泛酸水的痛苦让他的头不停地冒冷汗。他又跑回卧室,翻开从郁江带过来的行李,可是里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他常备有胃药的医药箱。他蹲在马桶边上,不停地干呕。后来实在难受到不行了,昨天吃过的食物正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到他脸色苍白、全身无力,整个身子都瘫坐在地上。 他想起当初钱朵莱教给他的方法,说想吐的时候,就将手指伸进嘴里,一直往里伸,直到想吐的时候,再把手抽出来,这样那些东西就能吐出来了。当时他还对钱朵莱的土方法不屑一顾,还说她不嫌脏。现在他照着她说的做,结果真的将隔夜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以前钱朵莱所做的每个细节,他都没有试着去珍惜过。或许那时他有一份自信,自信地认为钱朵莱会一辈子在他身边,所以他认为珍惜的东西都是容易成为过去的东西。现在他才发现之所以成为过去,是因为当初没有珍惜。 在一个人痛苦至极的时候,总是会想到曾经的美好。以前他将没做完的工作拿回家去做的时候,常常一进书房到深夜都不见出来。中途钱朵莱叫他去吃饭的时候,嘴上应着马上出去,可是却没有任何行动,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钱朵莱气恼地俯身,抓起他的胳膊就狠狠地咬了下去,疼地他再也无法专心工作,他痛呼地皱起眉头问她为什么咬他。 她双手叉腰,冲他挑起眉头,气得吹鼻子瞪眼,样子很是可爱,“谁叫你不听话,不乖乖吃饭的。要是你再不吃饭,我就再咬你,咬到你这里、那里都是我的牙印,我的专属烙印。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逃不掉了,难道你希望我将你占为己有吗?” 她的样子既俏皮又嚣张,像一只胜利在望的小豹子,但是她也的确得逞了,每次她用这招总能将他从书房拉到饭桌上。所以常年患有胃病的他,在与她相处的那几年,竟然犯胃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杜伟的车已经在酒店楼下等候多时了。 程言漠上车的时候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杜伟从后视镜上看到他脸色苍白,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瞅了一眼窗外阴霾的天,关心道:“程总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去医院看一下,反正航班是下午四点的,现在还早。” 最近几天海南一直阴雨不断,稍不注意就会感冒。他醒来的时候胃疼不已,后来吐过之后,胃部好多了。但是身体还是有些难受,口干舌燥的,嗓子那里像插着一把刀,只要稍稍吞一下口水,都疼得很。从酒店走下来的时候,头重脚轻,就像走在云端上一样软绵绵的。 程言漠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嘴巴张开,声音沙哑到吐字不清,他轻咳一声,才有些虚弱地说:“不用了,直接去机场,等会在那附近买点药就好了。” 虽然身体上极度不适,但是他的心情还是很欢快的。他已经离开了二十天了,即使钱朵莱再怎么生气,她的气也该消了。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好好谈一谈了,过去失去的,他都要一点点找回来。 从酒店去机场的路还很长,车内安静的氛围有些尴尬。杜伟本来想放几首歌,才发现歌带里都是DJ的歌曲。然后他又开始找话题聊。 “程总,我看你的行李不多,您不打算带一些海南特产或者什么小礼物回去吗?” 程言漠愣了一下,杜伟又讪讪地笑道:“其实都是些小特产而已,总经理夫人应该不会在乎这些。反而东西带在路上就是个麻烦。若是下次需要,您只管吩咐我就行,我立刻给您准备。” 程言漠总觉得要离开海南了,心里却遗漏了什么东西。经过杜伟一提醒,他才想起来忘了买纪念品。以前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带些小礼物,不管是便宜还是贵重的,钱朵莱都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得很开心。如果他去见她的时候,带点小礼物,她说不定会很高兴,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愈合地更加快一些呢。一想到这,他沉重而难受的身子竟奇迹般地充满活力,他一下子直起身子,望着窗外。 程言漠让杜伟将车子绕道开进市区,他看着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摆设在玻璃窗内,眼花缭乱。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这么认真的逛街,他走进一间又一间的精品店,却始终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他走进街角最后的那家精品店的时候,被橱窗上的一个模型吸引了。 他有些兴奋地走了进去,店里面有很多小装饰,他先从柜台上选了个大型坦克组装玩具,然后又逛到商店的另一边,在靠近玻璃窗边上的那个柜台上,他看到了那个迷你型的海边小屋。那是个很简单的房屋模型,整体是用木头拼凑的,然后刷上白漆,房屋模型里面装有灯泡,隐约从窗户里透着黄色的灯光。凑近房屋模型的小窗户,可以从那里看到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家具,小床、柜台、椅子,应有尽有,这个模型全是模拟地现实房屋。 他知道钱朵莱一定会喜欢这个,因为钱朵莱喜欢看海。可是她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他仅仅只带她看过一次海。那个时候是冬天,海边都没有什么人,寒冷的海风吹在人脸上就像扇耳光一样的疼。 钱朵莱看着不断翻滚着白色浪花的大海,她兴奋地在嘴边用手捧成喇叭状,对着大海大叫道:“爸!我终于看到大海了!” 说完,她转过头来看程言漠,眼中有感动的泪光在闪烁,她一把抱住他,在他的脖颈处说:“多么庆幸能遇见你。遇见你是我此生最美的意外,好美,美到我总是会觉得那么不真实。可是我知道我真的拥有了这么优秀的你。谢谢你带我来看海,实现了我爸未帮我完成的心愿。” 他们那天坐在沙滩上,看着阳光普照的大海,却没有来得及看夕阳。因为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就撑不住了,她鼻子不停地打喷嚏,时不时地还咳嗽几声。在回去的路上,她觉得很遗憾,她靠在他身边,失望道:“我小时候就梦想着长大以后,在海边买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看海如何在花开的季节复苏,如何在大雪纷飞的时候沉睡。房子呢,不需要太大,有卧室,有厨房,有客厅,有家人。木头做成的房子刷上白色的漆,到了晚上的时候,从窗户里透出暖黄的灯光,那样一定很温暖……” 说着说着,钱朵莱竟然睡着了。他安静地开着车,她的话却一字不落地听进了他耳朵里…… 程言漠让店员将模型包好,还特地选了钱朵莱最喜欢的紫色包装。回到车上的时候,杜伟看到他两只手上的东西,恍然大悟地笑道:“哦,原来程总不是不买礼物,而是忘了啊。程总其实还很用心的嘛。” 他抱着手中的礼物,嘴角扯出一抹不是很明显的笑容,就像是揣着一个希望一般小心翼翼。 第11章 一个人冬天谁来陪(2) 多久没有再见到江辰轩了呢?钱朵莱貌似记不清了。原先在公司她总是能很轻易地见到江辰轩的踪影,不管她是在茶水间还是在厕所门口,又或者在天台,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江辰轩斜靠在墙边,抖着两条腿,冲着她玩世不恭地笑。所以她以为公司竟然可以小到不同楼层的人也可以在一天内有那么多次巧遇。然而当她在公司门口再次看到江辰轩的时候,竟然有种时隔很久的错觉。 天空中飘着鹅毛般的大雪,这是郁江市今年下的第一场雪,公司门口的街道已经铺上了一片白色的地毯。穿着橙色制服的环保人员正在清理着路面上的雪。 江辰轩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站在公司楼下的廊柱边,黑白条纹的围巾已经从脖子上滑落下来,斜挂在肩膀上。他嘴唇四周的胡渣像雨后的春笋肆意滋长,栗色的头发乱蓬蓬的。他一口接一口地吐着烟圈,白色的烟雾徐徐飘出,将他那张憔悴的脸变得有些飘渺。 看着钱朵莱从旋转门里走了出来,他丢掉手中的烟,将烟蒂用脚捻灭,然后走了上去。钱朵莱见到他的时候,脸上竟有一丝错愕,他看到她的样子就笑了,笑容里没有昔日的阳光,多了一丝颓然和苦涩:“是不是我再不出现,你就要快将我连名带姓地一起忘了?”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钱朵莱看着江辰轩现在这个样子,愣住了。 他茶色的眸子里没有昔日那么有神,带着几分倦意。他有些失落地控诉:“等了你这么多天你却还是不肯找我,哪怕是一个电话都没有……” 风吹得人的脸生疼生疼的,钱朵莱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看着江辰轩颓废的样子,她叹了口气,说:“我们换个暖和一点的地方说吧,站在公司门口怪冷的。” 天气冷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下班时间到了,不断有公司里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她可不想全公司的人说闲话。 江辰轩将车开得很快,钱朵莱死死地抓着车门把手,紧张地看着前面的路。雪天路滑,她真怕他这样下去,他们两人会出车祸。她几次想开口让他开慢点,可是转头看着江辰轩的那张冰冷的脸,她竟然有点害怕,话也因此给咽了回去。 好在没过多久,车就停在了一间茶餐厅门口。江辰轩订了一间包厢,一进去,钱朵莱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若是往日她跟江辰轩呆在一起,不是拌嘴就是开玩笑,可是今天的江辰轩太不正常了,好像真的生气了。包厢里靠墙的地方有一张很长的红色沙发。她坐了过去,江辰轩坐在餐桌上。 期间,有个女服务员进来问是否要点餐,可是还没等他们说话,女服务员就被江辰轩冷冷的瞪眼中吓得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你们要点餐的时候叫我就行。” 钱朵莱瞅着江辰轩一脸严肃的表情,又联想到往日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她竟然忍不住地捂嘴笑了。即便她极力掩住笑声,但是还是被江辰轩听见了。 江辰轩有些愠怒地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捂着嘴巴的手腕,“你难道真的没有看出来我生气了吗?” 钱朵莱觉得江辰轩的话很逗,他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了,根本不需要他提醒别人。“看出来了啊,都写在脸上啊,很明显的四个字‘我很生气’。” 江辰轩有些泄气,他甩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有些不满地说:“我说我这几天没理你,你就没发现我有什么不正常吗?” 钱朵莱特别配合他地歪着脑袋冥思苦想了好久,点点头:“有啊,是很不正常。你现在不会在我喝水的时候突然从后面伸出脑袋做鬼脸吓到我将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也不会在我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靠在墙边一边抖着腿一边舔着棒棒糖了,还有很多很多不正常的地方,我都说不清楚了。” 江辰轩烦躁地揉了几下头发,将他本来就凌乱的头发揉得更加乱糟糟,“我不是说这些,你难道不知道我生气了吗?” 钱朵莱吃惊地睁大眼睛瞅着他,“呀,你居然也会生气啊?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烦得到你呢。” “这几天我没出现在面前,你难道不会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吗?” “有啊,少了你啊!” 江辰轩真心感到很挫败,那天他从医院气冲冲地走了,他以为她会给他打来电话。结果那天他在家等了一整天的电话,却没有一通是她的。后来他回公司,听说她的朋友林雨说她请假跟她的前夫去了枫山,他就更加生气。所以他这几天一直避着不见她,也不主动与她联系,他想时间一长,她一定会觉得不习惯没有他的日子。可是他一直等啊等,等到的却是她住进了他哥的公寓。 他跑去找宋承佑兴师问罪,宋承佑看到他的到来丝毫不觉得惊讶。宋承佑若无其事地端起一杯咖啡,笑着看他:“是要跟我谈公事吗?” 江辰轩冷冷地看着宋承佑,他让他喝咖啡,他也恍若没有听见。“上次也是在这间办公室,在同样的一个地方,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宋承佑放下杯子,双手交握,“我没忘。” “既然你没忘,那你让钱朵莱搬进你的公寓是什么意思?七年前你就知道她是我很喜欢的女人,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宋承佑扶起下滑的眼镜框,淡然地笑了笑:“我说过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可能不顾兄弟之情去抢弟弟喜欢的女人。但是这句话仅限于你我是兄弟关系的时候。” 江辰轩打量着他,仔细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承佑只笑不答,弯身拿起杯子,又喝了口咖啡。有些话需要听者自己去理解,说者只需点到即止,不然说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太没意思了。 纵然江辰轩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但是从宋承佑的那句话里,他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可能,我们兄弟之间会反目成仇?” 宋承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哥哥,我始终当你是我的亲弟弟。” 江辰轩轻笑地陈述事实:“可是我终究不是你的亲弟弟,只不过有部分血缘而已。如果你真的当我是你的亲弟弟,你就不应该打钱朵莱的主意!” “我没有打她的主意,我只是觉得她跟我是同一类人,会有种惺惺相惜的冲动罢了。” 江辰轩觉得很可笑,以前他一直以为这世上他只能信宋承佑,所以他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什么心事都会同他说。仔细想想,他在宋承佑面前就像一张一眼能看穿的白纸,而宋承佑却将心事藏得很深,他很少知道关于宋承佑的心事。从小到大,宋承佑事事都让着他,他一直以为长大了,他还是可以依赖他。所以他在英国的那段时间,都是宋承佑将钱朵莱的每一个近况告诉他。 江辰轩毫不相信他所做的只因为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这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与你同类的人还很多,为什么偏是她呢?” “我只遇到这么一个同类而已。” “所以你让她住进了你的公寓?” 宋承佑解释道:“我只是租给她而已。” 江辰轩立刻拆穿他的谎言,“是租还是特地为她买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北苑的那套房子是你前不久刚刚买的。”在得知钱朵莱住进了北苑,他特地去北苑售楼处查过,北苑的那套公寓是在钱朵莱搬进去的前几天刚买的,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把公寓装饰好了。如果这能说成是巧合,他真的不知道这是世上还有什么是有意为之了。 宋承佑见江辰轩已经知道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如实承认:“没错,那套房子的确是刚买没多久。” 他只承认买房子的时间,其余的他不愿多说,因为很多情绪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都不确定。 江辰轩对他这个哥哥很失望,他宁愿宋承佑跟他抢其他的东西,唯独他跟他抢喜欢的女人的时候,他是不敢想的。他太自信了,太相信宋承佑了。他站起身,俯视着宋承佑,带有几分威胁的意味说道:“如果你也要追求钱朵莱,我只能说我们很难再做兄弟了。” 宋承佑听到这样的话,没有表现出失去一个亲人该有的惋惜,只是淡然地接受了他的挑战。在江辰轩离开办公室前,他看着他的背影,开口道:“我那天还说过一句话,我说没有谁的人生可以一帆风顺的,即便开始顺风顺水,最后也会是措手不及的狂风暴雨,因为不完美的才叫人生。” 江辰轩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你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想要跟我争了,对吧?” 宋承佑摇了摇头,“不,应该不算,顶多只是对你的一个提醒。” 江辰轩对他真的很失望:“哥,我信错你了。” 第12章 一个人冬天谁来陪(3) 江辰轩将车开进北苑里,在钱朵莱打开车门的时候,他抓住她的手腕,问出了一路上都想问的问题:“你觉得我哥这个人怎么样?” 钱朵莱很诚实地回答:“他人很好啊,很体贴,很温柔,公司很多人都很喜欢他。” 江辰轩的视线紧紧逼迫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急切:“也包括你吗?” 她笑了,笑得很坦然:“当然啊,我也是公司的一员啊。而且遇到这么温柔、善待员工的好上司,哪个下属不喜欢啊!” “你的意思是你只当他是上司?”他有些错愣,也有些小雀跃。 江辰轩听到她的回答,笑得很开心。就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朋友,咧着一张嘴呵呵直笑。看着江辰轩这样傻傻的样子,无奈地摇头,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么容易满足。 钱朵莱坐上电梯直达顶楼,刚掏出钥匙,身后就有一个人用胸膛把她抵在了门板上。她还没转身,身后就有个沙哑的男声命令道:“开门!” 入室抢劫?这是钱朵莱听到身后的人声音首先想到的四个字。杀人灭口?入室抢劫后的结果。先奸后杀?这是她想到她身为女性,歹徒们最常用的杀人灭口的方法。一想到等会她就要被杀,她心里除了害怕还有后悔。刚刚江辰轩要求上来坐坐的时候,她就应该答应的,这歹徒根本就是早知道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住了。 在她缓缓开锁的时候,身后的人忍不住咳了几声。 她微微蹙眉,觉得这沙哑的声音有几分熟悉,然后才感觉抵在自己身后的是滚烫的身子而不是刀子。 她打开门,转身的时候,竟然看到的是程言漠。他的脸色有些微红,嘴唇却很苍白,更让她诧异的是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他竟然穿着薄薄的西装外套。她真怀疑他是怎么迎着周围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光找到这里的。 他黑色的头发上、黑色西装上还有大朵大朵没有融化的雪花,他的双手一直背在身后。钱朵莱立刻开了空调,过了好久,屋子才渐渐暖和了下来。 她去卫生间拿了一条干毛巾,递给程言漠,他不接。 钱朵莱去厨房倒了一杯热茶,然后走出来递给他,他明明已经冷到嘴唇苍白地发紫,身子都隐隐打着颤,但是他还是倔强地不肯接过那杯热茶。 钱朵莱看着他倔强的样子,索性不理他了,反正他不接受她的好意,也是跟他自己过不去。她有些恼怒地坐到沙发上不理他。但是用余光瞟向身后站着的程言漠,她还是狠不下心来不理他。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程言漠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你……什么时候……搬出来的?”虽然极力克制,但是声音里还是有浓浓的颤音,一下子就被钱朵莱给听出来。她气愤地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干毛巾,走到他面前。 “你擦不擦?” 程言漠撇开头,“我不用他的东西!” 他的?他是指宋承佑?!钱朵莱觉得他真的搞笑,这样有什么区别吗?“如果是我的,你擦不擦?” 他抿起嘴唇,不语。 明明冻得身子在打颤,还是硬要假撑着。钱朵莱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个样子了,扬起手臂就将干毛巾扣在了他头上,然后在头上泄愤似地乱揉。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一想到过去他对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她手中的力道就情不自禁地大了一些,程言漠的身子都忍不住摇晃起来。 最后程言漠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喂,轻点!” 钱朵莱停了下来,狠狠地瞪着他:“那你自己擦!” 程言漠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不会擦。” 钱朵莱白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擦他的头发:“那就少罗嗦!” 她将他身上的雪擦掉,然后让他去泡个热水澡,他依旧不肯。她没办法,直接拿了吹风机,擦上电源就朝他身上乱吹。花了半个小时才将他身上弄干。拔了电源,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她忍不住噗呲一下就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狼狈,以往他总是将自己打点得很好,看着他突然变得这样形象全无,竟然是那样的滑稽。 程言漠瞪了她一眼,兀自走到镜子面前,没有用旁边的梳子,而是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耙着凌乱的头发。站在身后的钱朵莱将他的固执看在眼里,她故意说道:“这面镜子是宋承佑的,你脚踩的这片地也是宋承佑的,你呼吸的这个房子里的空气也是属于宋承佑的……” 她还说完,程言漠一下子就转过身子,很不满地走出卫生间,气愤地坐在沙发上。随后跟过来的钱朵莱指了指他坐的沙发,不怕死地继续说:“你坐的那个沙发也是宋承佑的。” “你还说!咳咳!!”程言漠真的生气了,激动地咳个不停,墨黑的眸子也一片冰冷,吓得她立刻就噤了声。 见钱朵莱没有再继续说那些,他缓和了下心里的情绪,依旧沙哑着声音问:“你什么时候搬出来的?” “从枫山回来的那天。” 程言漠一下子就气得口不择言了:“你就这么急着想要和宋承佑那小子同居吗?!” 之前露丝娜产品出问题的事就已经让他对宋承佑很没有好感,现在他根本就是完全讨厌那小子了! “喂!你乱说什么呢!” “我乱说?难道这里不是宋承佑的房子吗?” “这是他的房子没错,但是我可不是平白无故住进来的,我交了房租的!” 程言漠苍白的嘴唇扯过一丝冷笑:“他什么时候缺钱到要去赚那点房租费了?” 钱朵莱当然知道宋承佑不缺钱,“他只是为了帮我而已!” “他说帮你,你就信?你是蠢还是压根没长脑子!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你难道不知道吗?”程言漠气得头昏脑胀的,站着的时候,身子都摇晃了一下,最后又跌坐回沙发上。 刚刚看他脸色不好,衣服又穿的少,她觉得他很可怜,心一下子就软了。可是听着他说的话,她立刻就觉得同情他根本就是她犯贱!“你说谁没脑子呢!好!我是没脑子,但是我跟谁在一起,我没有求你来管我!” 程言漠沉默了一会,待到头晕渐渐散去,他的声音却没有先前那么中气十足了,反而带有一点虚弱:“我也不想管你,但是你做事的时候就不能想想熙杰吗?你这样做,让他以后跟同学怎么相处?” 钱朵莱轻笑一声:“每次你都会拿熙杰来说事,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当初跟我离婚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熙杰,不是吗?你现在凭什么说我?而且我现在是单身,跟异性 交往不是很正常吗?倒是你,明明有了未婚妻,却还跟前妻纠缠不清。你更应该检讨自己的行为!” 程言漠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看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但是如果说宋承佑的目的那么单纯,打死他也不信! 不过更让他气愤的是钱朵莱竟然搬了出来住进了宋承佑的公寓!亏他一下了飞机,直接叫了出租车直奔荷心公寓。一路上他不停地在心里打着腹稿,想着怎么跟她和好,解释清楚以往的所有一切。 可是当他带着礼物走进公寓的时候,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视线扫到鞋柜的时候,才发现那里面只剩下他的鞋子。他抬步走进钱朵莱的房间,打开衣柜,里面一件衣物都没有,她的行李箱也不见了。他连忙给楚依依打电话问钱朵莱的情况,楚依依却毫不知情。 无奈他挂了电话,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门口保安才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钱朵莱的时候,她是上了一个男人的车。当他问到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保安形容了半天,其中一点就让他否定了是江辰轩,因为保安说他透过车窗看到男人有一头黑色头发。江辰轩的头发是栗色的,而出现在钱朵莱身边的也只有那么几个男人。 他立刻拨了陈玉的电话,让她帮忙调查宋承佑的住处。过了半个小时,陈玉来电话说只查到了宋承佑的一处刚买不久的房子,其他的查不到。程言漠扬嘴轻笑,宋承佑真是个严谨的男人! 他连衣服都没换,拦了出租车直奔北苑,上了电梯直达顶楼。他在门口站了几个小时,冻得身子都缩成一团的时候,钱朵莱才回来。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对方,最终钱朵莱实在是受不了了。刚刚两人还很和谐地说笑,现在又是这样一副局面。她跟他还这是水火不容啊,两人呆在一起,不吵架她都觉得不正常了。但是她不细化他们是这样的相处方式,这样她宁愿当成陌生人比较好,一直这样吵着,她会累。他的冷嘲热讽,不管她如何忽视,但是还是一语戳中内心,让她觉得很受伤。 第13章 一个人冬天谁来陪(4) 钱朵莱叹了口气:“我不想再吵了,我很累。其实从我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天,我们就应该没有交集了。现在我从公寓搬出来了,你应该高兴不是吗?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在你面前消失吗?现在我真的消失了,从你的眼前消失,你的世界消失,你该高兴的,而不是跑到这里来兴师问罪。” 她拿起沙发上的毛巾和吹风机放回卫生间,关上卫生间的门,。她抵在门板上,一滴泪刚从眼角滑落就被她倔强地给擦掉了。以前她幻想着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可是镜子破了就是破了,裂痕是真实存在的。而现在说她懦弱到只想逃避,还是说她终于有自知之明选择离开也罢,她只想保有他们之间的美好回忆。她不想他们之间除了争吵,连美好都没有。 听着外面的门关上的声音,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不是开心,不是轻松,而是失落般的痛。以后就真的成了两条平行线上的人了吧。 大雪纷纷扬扬,如乱絮凌乱纷尘。街上的行人比晴天的时候少了一些。从昨夜就开始下的雪积累在地上,有些地方早已经结了薄薄的冰,一不小心就会滑倒。路中间的雪都被扫到了街道两边,都堆成了一座小雪山。 在郁江市北苑区的附近街道,来往的行人都会看着大冬天里,有一个人长相英俊的男子身着黑色笔挺的西装,顶着满头的大雪摇摇晃晃地走着,有几次险些滑倒在地上。 程言漠只觉得头很沉,又痛又晕,眼皮似有千斤重,看向前面的路好像被拉了好长而且模糊,他嘴唇干裂了,紧闭的嘴唇里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着架。迎面吹来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在他身上刮着,他四处张望,看着周围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他有些不解,他难受到都没有力气去拦出租车。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在你面前消失吗?现在我真的消失了,从你的眼前消失,你的世界消失,你该高兴的,而不是跑到这里来兴师问罪。” 脑海中不停地反复回荡着钱朵莱刚刚说的话,他想笑,一年前她对他的诅咒真的灵验了。 元宵刚过没多久,每家每户还洋溢着新年的喜庆。钱朵莱坐在他的旁边兴致勃勃地说着新年的规划。就在她对未来满腹憧憬的时候,他却将离婚协议书放在了她面前,她看到的时候愣住了,挂在嘴角的笑容凝结成霜。她干笑道:“这是干什么?” 他看着她,眼神坚定地说:“我们离婚吧。” 多讽刺的新年礼物!前一秒她还开开心心地憧憬着未来与他的每个时刻,下一秒他就拿出一张离婚协议书将她毫不留情地踢出他的世界、他的未来。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做法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这算是惊喜吗?” 可是他很不配合地说:“我不是个会制造惊喜的人。” 她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脚步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从她第一眼见到程老太太的时候,她就知道程老太太对她的不满,程老太太一心想着他们离婚,让楚依依做她的儿媳妇。但是她没想过程言漠会提出离婚,因为她以为程言漠明知道程老太太不喜欢她,却执意要娶她,说明他爱她。 她舔了舔嘴唇,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不,离婚,你这么做,我,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适合做夫妻,所以还是离婚比较好。” 她听到他的回答,一下子就慌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适合做夫妻?你是不是怪我无理取闹了?我也不想跟你吵架的,但是我太没安全感了。每次你跟楚依依出去逛一整天街,却不愿跟我呆上一个小时,我心里很难受,所以才会跟你吵架的。以后不会了,我们可不可以不要离婚……我现在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要是也离开了,我该怎么办呢?” 他甩开她的手,眼中深深地嫌恶彻底刺伤了她的心,“签字吧。” 听到这三个字,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她瞟到协议书的下角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她笑了,可是笑比哭更难看。他是下定决心要离婚了,她的挽留根本毫无价值。她抹掉不停滑落的泪水,抬眼问他:“既然如此为何要答应跟我交往?为何要娶我?” 他的眸子深得如一汪潭水,如今她却有些畏惧了。“答应跟你交往是为了依依,娶你是因为你当时怀了熙杰。” “多可笑的理由!我们的婚姻竟然是你的报复工具,而我廉价的爱情却成了你战利品!” “随你怎么说。” 她多爱他说话时的淡然,她觉得这样的他很酷,比那些满嘴废话的男人要帅多了。可是现在她却恨透了他的淡然,好像在这场报复游戏里他什么也没有失去,他是百分百玩家,而她是百分百输家。 若是他不怜悯,那么她脆弱给谁看!她敛去眼里的泪光,声音里透着一股恨意,“程言漠,你会受到报应的!总有一天你会承受到什么是心痛的滋味,那时你就会明白现在你对我有多残忍!” 他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诅咒,又或者将她的诅咒只当成一个人无助时候的迷信,他依旧执着他的目的,将桌上的笔递给她:“签字。” 钱朵莱没有拿笔,而是挥掉他拿笔的手,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你放心,在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里,我早就已经厌倦了。字我会签,但是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阵绞痛感,程言漠弯下身子,蹲在地上不停地干呕,发烫的额头不停地冒着汗。身体上的不舒服和心里的难受一齐涌了出来,现在他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心痛的滋味了。 眼前的事物开始天旋地转,最后变成了一片漆黑…… 钱朵莱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沙发的角落处有一个东西。她走过去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用淡紫色精装纸包装好的物品,想起程言漠来的时候手一直背在身后,原来手里就是拿着这个。 她将它拿了起来,将包装纸拆开,里面是一个粉紫色的盒子,用白色的丝带系着,揭开盒子,一个白色小木屋落入她眼前。看到小木屋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错愕。她一直渴望有个坐落在海边的小白屋,但是她只在他面前提过一次。那次在海边她只是随口说出了自己的心愿,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记住了。 她的心里百感交集,同时也迷惑茫然。程言漠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又要送礼物给她? 突然程言漠身穿单薄西装的样子又在她脑海中闪现,她放下小白屋,裹上厚厚的围巾,拿着伞就朝电梯口走。她走下楼,看到一排脚印一直延伸到街道上,她跑到街道口的时候,左右张望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正当她要望右走的时候,一阵喇叭声从她后面响起,她循声望去,看到一辆红色的跑车驶向北苑公寓里,她透过半开的车窗,认出了坐在车里的是安妮。 “看傻了?”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转过身,正好看见宋承佑对着她笑。 钱朵莱将煮好的热咖啡放在宋承佑面前的茶几上,问:“你怎么来了?” “我这个做房东的来看看这间公寓里的保暖措施做得好不好啊?不然冻着我的房客,我岂不是要亏了?”宋承佑笑着端起咖啡杯。 钱朵莱知道他是开玩笑,也回以玩笑话道:“我这个房客真是三生有幸能遇到你这样的房东,所以这个冬天算是过得很舒适啦!” 宋承佑喝了一口咖啡,赞叹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不错,你煮的咖啡很好喝!以后要是不在公司干了,不用担心失业了,你完全可以开一个咖啡厅。” “你太高估我啦!”她会煮咖啡跟程言漠有关。他早餐的时候总是要喝一杯咖啡,所以她跟他结婚后,为了做一个好妻子,不但去学做菜,还学了煮咖啡。有时候想想,她跟程言漠的这几年也并不是完全的失去,至少她过了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而且还学了很多手艺。 钱朵莱想起刚刚见到安妮进北苑,她颇为惊讶地说:“哦,对了。安妮真的也住在这里哎!” 宋承佑没有她那样吃惊,好像是早就知道的事。事实上他的确是早就知道安妮住在这里,她的房子他去过不止一次了,晚上去,深夜走,想着倒有几分刺激。但是在他眼中也仅仅只是刺激而已,丝毫不会觉得迷恋。 看着宋承佑听到她说的这个消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禁有些挫败:“唉,这就是大人物跟小平民的区别呀。像你们这样的人经常出席各种宴会,一定见过不少大明星了。” 宋承佑不在乎她说的话,他反而在乎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难道以前程言漠没有带你参加过宴会吗?” 第14章 一个人冬天谁来陪(5) 钱朵莱笑得很苦涩,“你觉得呢?” 宋承佑诧异地愣了一会,然后讶然道:“这真是出乎我意料。” 听在外人耳里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说她了。但是事实的确如此,除了慈善拍卖会为了树立自己的外在形象与生活作风,程言漠才会带她去参加,而其他上流社会之间举办的庆功宴会之内的,他带过各种女伴,却没有一个是她。 她质问他为何不带她这个妻子去,他的回答让她无地自容。他说:我嫌你丢脸! 自此之后,他每次参加宴会选谁做女伴她都不再过问。 宋承佑喝完咖啡之后也没有多做逗留,离开前,他对钱朵莱说:“如果有困难别忘了我这个朋友,不管是生活、经济,还是感情,我都可以做你倾诉的对象。” 安妮一回到公寓,就泄愤似地将手里的包包往地上扔。可是还是觉得不解气,她走到沙发边,将上面的抱枕全部挥到地上。正当她要砸东西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她的经纪人杨絮薇打来的。 “喂。什么事?” 杨絮薇做了安妮这么多年的经纪人,自然了解她的脾性。冲着安妮在电话里说话的语气,她就知道安妮心里很不好,所以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变得特别平和:“我打过来是提醒你别忘了今晚七点关于新剧的宣传会。” 安妮烦躁地踢开脚边的抱枕,语气颇为不耐地说:“知道了。” 没等杨絮薇说完,安妮就把电话挂了。杨絮薇看着挂断的电话,喃喃自语道:“我还要说的是今晚很多娱乐记者会来,可能会问到上次在海南被拍到的事情……” 安妮走到窗边,大雪下了一天也不见停,不过比早上小的一点。她打开窗户,任由冷空气吹进来。然后点燃香烟,冲着窗外阴霾的天空吐着一口又一口的烟圈。她越抽越烦躁,随即走到茶几边,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 她本来以为借这次露丝娜产品出问题的事,她可以拉拢和程言漠的关系。为此她接了被自己拒演N次的电视剧,而毫不犹豫去了海南。可是事情却根本不是朝着她预想的那样发展的,程言漠对她始终公私分明,或者说跟她相处只与公事有关。 露丝娜产品的事情解决完了之后,程言漠就像消失了一样,从此不再答应与她见面,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杜伟转达给她的。后来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如果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不是钱朵莱而是我将楚依依推到冰河里,你会不会也为了报复我而接近我,甚至跟我在一起?” 短信发出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他回。正当她打算重新再发一遍的时候,程言漠回了一条短息,他在短信里说:“不会。我不会为了谁去自我牺牲。”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十几个字,但是她却清楚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不是为了替楚依依报仇而接近钱朵莱的,他只是拿了楚依依做借口,他对钱朵莱有感情才是真的。 第二天醒来,她打开手机的时候,发现程言漠又发了一条短信,上面说:“就算我不跟钱朵莱在一起,站在我身边的也绝不是你。八年前,你对钱朵莱做的,我可以原谅你。因为要不是你的话,我还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去拒绝与楚依依的婚约。但是我对你的原谅也只到现在而已,以后你要是再伤害她,我不会袖手旁观。” 看到那条短信安妮一下子就震在了原地,程言漠怎么会知道八年前的事。安妮立刻回拨电话过去,却无人接听,后来打给杜伟,杜伟说他在车上,程总要回去了,现在精品店内给家人买礼物呢。 她挂了电话,本来想赶到机场去跟程言漠解释,但是出门的时候,杨絮薇来电话说导演为了《如果我还爱你》的成功杀青举办了一场庆功宴,让她务必去。 她向来对自己的事业很看重,在这个演艺圈中,身为艺人就得处事圆滑,得罪谁都不会是件好事,难保你得罪的那人日后不会飞黄腾达,到时反咬你一口,让你在演艺圈一蹶不振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她出于礼貌去了一趟宴会,呆了一会,就订了回郁江的机票。在回郁江的途中,她又拨了程言漠的电话,电话正在通话中。连拨了几个,程言漠才接,还没等她说话,程言漠就在那边很急地说:“安妮小姐,我想我昨天说的够清楚了。” “我是想跟你解释八年前的事,我——” “够……了!”程言漠在电话那边说话的时候带有浓浓的颤音。 安妮听着他在电话里冷得喘气,感到很困惑,“你在哪?” 见程言漠不耐烦地喘着粗气,她又连忙接着说:“我现在正在回郁江的路上,我们可不可以见个面谈谈,我想跟你解释清楚,我不想你误会我。我是真的爱你,你可不可以给我机会,让我们试着彼此了解?” “你是爱我这个人,还是……爱我的钱呢,安妮小……姐?如果我不是现在的程言漠,而是普通小市民呢,你还会这样不停地说爱我吗?我想……不会,所以我想我们没必要了解。至于解释……我觉得完全可以免了。”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就将电话挂断了。 安妮当时愣愣地看着电话,心里涌现出来的除了失落、惆怅还有难堪。她没有想过程言漠如果没有钱、没有地位的样子,她只知道她爱他,大学时期就爱他。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跟着自己的好朋友出双入对,明明心里嫉妒得要死,还要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从出道到现在,她一直以清纯女神的形象展示在观众面前,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大学时期她就已经不是一张白纸了,她为了她爱的人,出卖了自己的身体。虽然她试图用酒精将自己麻痹掉,然后醒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时那些色迷迷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刀凌 辱着她的心灵,以至于明明喝醉了,却还是能清晰地看见那些不堪的画面。 想起当时她承欢于那些男人身下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想要吐。最开始的时候,一连做了几天的噩梦,每次半夜惊醒她都要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在黑夜里那些农民工不怀好意的恶心嘴脸都会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以至于当时她因为连续失眠而导致精神几度崩溃,后来她去了韩国,进入娱乐圈之后,那些噩梦与不堪的过去才渐渐远离了自己的生活。 很久不去想大学时期的那段不堪往事了,现在又想起的时候,还是像上帝在鞭挞她的灵魂一般疼。突然门铃响了,安妮起身透过猫眼看到了宋承佑的那张脸。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开门让宋承佑进来了。 宋承佑走进屋子里就看见安妮一脸憔悴的模样,他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丢在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一边抖着二郎腿,一边若有所思地笑道:“你这个样子和银屏上的大明星安妮相差很远呐。” 若是往常安妮一见宋承佑坐下来,肯定会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但是现在她没有这个心情。“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恩,现在看到了?” 宋承佑掏出一根烟,不点燃,只是在手指间把玩,“前几天我们之间可不是这样,突然对我的态度出现这么大的反差,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让我也死的明白点。嗯哼?” 安妮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烟,拿起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声音平淡无奇:“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而已。” 宋承佑伸出手指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扯,她的整个身子就顺势跌进了他的怀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控制住她的手腕,将她手指的烟嘴对上自己的嘴唇,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雾吐在她的脸上,惹得她被烟雾呛得不停咳嗽。看着她咳嗽个不停,宋承佑笑得很满意:“你在生我的气?” 安妮只顾咳嗽,没有心思去回答他的问题。 宋承佑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似解释非解释地说:“我是真的想帮你,我甚至为了帮你,做出那么卑鄙的事。而且差点被人供了出来,我做到这个份上了,你的气是不是也该消了。嗯哼?” 安妮咳了好久,气才顺了下来,“你根本不是完全为了我,咳,咳,只不过你做的事正好对我有利,所以拿了我当借口。” 宋承佑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他宠溺地捏了一下安妮白皙柔嫩的脸颊,说:“你知不知道男人都喜欢大智若愚的女人,太聪明的女人,会让男人倍感压力的。” 见安妮没有像往常一样因为他的调戏而娇羞地在他怀里笑,他又问:“真的生气了?” 第15章 一个人冬天谁来陪(6) 安妮没有回答。宋承佑轻扯嘴角,略带自嘲地说道:“看来我的魅力还是不及程言漠呐,这么多女人对他死心塌地,真叫人嫉妒。” 安妮想从他怀里起身,他力道一紧,她再次跌进他的怀里。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那么柔弱,他笑了,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她光滑的脸颊,语气中带有几分惋惜:“啧啧,为什么要喜欢他呢?把自己搞得那么苦又是何必。你看,你要是喜欢我是件多美好的事,我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陪你。” 安妮心中一动,不可否认,她被他说的有些心动了。她爱程言漠,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一直将心系于他身上,只会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的美眸微动,将实现落在宋承佑那张脸上。 宋承佑长得很帅气,与程言漠不相上下。论身价也可与程言漠媲美。她作为女人的一生,名利都有了,唯独缺了爱。在娱乐圈的这些年,她早已看淡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谁是谁非根本无法透过人眼能辨析。娱乐圈就是一个大染缸,只要人涉进了那个圈子,再清纯善良的人也总有一天会被磨得很锋利,处处藏着暗箭。 这也是她很少有娱乐圈的朋友的原因。 “你爱我吗?”安妮扯出一个笑容,侧了下身子,双臂环住宋承佑的脖子。 宋承佑的脸上一成不变地堆着笑容,洁白的牙齿比那些整天抽烟熏得黄黄的牙齿好看多了。“你本来是要为我公司的枚桑产品代言的,可是中途你却毁约,我不但没有要求你的赔偿,反而放着时间不去工作而陪着你,冲着这些,你不觉得比口头上的一句‘我爱你’三个字更实际吗?如果你要我说,我可以说,但是你是愿意我做给你看,还是说给你听呢?” 安妮心里泛起潮湿,她心中的天枰因着宋承佑的这番话而慢慢倾斜,她难掩感动地说道:“我们在一起吧。” 在安妮看来,之前他们之间除了**上的联系,便是利益关系。他为他的公司谋利,她为得到程言漠而努力,仅此而已。但是面对这样一个与程言漠一般优秀,甚至比他体贴的男子,让她不喜欢有点难。 程言漠对于她难说不只是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对于她更是一种挑战。她习惯了被万人追捧,被人宠爱的滋味,面对程言漠的无动于衷,理所当然地激发了她内心的好胜因子,她爱他的优秀,她更爱她折服他的成就感。 宋承佑当晚就留在了安妮的公寓里,六点的时候,杨絮薇打来过一个电话。安妮的手从被子里伸到外面,宋承佑故意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有些生气地皱起眉头说:“不是说好今晚的时间是给我的吗?” “可是今天是宣传新片,我作为女主角不去会很不好的。。。。。”安妮看了一眼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即使处在开着空调的室内,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么冷的夜,她也不想出去,她更想靠在宋承佑温暖的胸膛上。 宋承佑伸出手臂,直接将安妮的手机关机了,然后低头轻啄了下她红润的嘴唇,“你既然跟我在一起了,让你幸福是我的职责。这么冷的天还让你为了工作出去,那我这个做男朋友的不是很失败?” 安妮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她甚至觉得很幸福,这一刻她像个陷入热恋中不可自拔的傻女孩,一把抱住宋承佑,在他怀里开心的笑。宋承佑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冷若冰霜的笑容。 杨絮薇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导演在旁边不停地催促,她无奈又得继续拨,结果这次拨过去直接关机了。杨絮薇看着导演,颇为无奈的耸肩。 “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好要来的吗?”导演有些不满地说道。 杨絮薇歉然地不停颔首,忙得解释道:“你也知道安妮现在名气正大,片约不断,今天实在是抽不开身。” 本来之前安妮一再拒绝接拍他这部戏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安妮几度不满了,但是像安妮这样炙手可热的大腕,他也不愿与她发生正面冲突。这部戏是他花了巨资拍摄的,他可不想因为个人原因而让他的投资石沉大海。拍摄期间一些与安妮搭过戏的人都纷纷在他面前抱怨安妮的脾气不好、喜欢耍大牌,而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有一次,安妮嫌剧本里的戏份不好,不顾编剧的要求,就擅自改了台词与剧情,编剧与她扯了几下皮,她就开始口无遮拦地随便贬低编剧。《如果我还爱你》的编剧差点就要被气走了,这样的情形也惹得他一度抓狂,好在现在剧情已经杀青了,接下来就是后期宣传工作了。安妮刚回国不久,这是安妮在国内接的第一部连续剧,所以这次宣传会媒体特别重视。 七点半的宣传会,才过六点半,会场里就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记者。很多记者就是冲着安妮来的,她要是不来,宣传会根本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 导演看了一眼会场里越涌越多的人,又拉着杨絮薇问:“安妮现在在哪呢?我派人去接她。今天的宣传会说是为了电视剧做宣传,但是记者实际上都是冲着安妮来的,她不能不来。” 杨絮薇转着手里的手机,心里也很急,但是她也不知道安妮现在在哪。她根本就不接她的电话,她拨到安妮的公寓的电话,响了很久还是没人接。后来她拨了几次之后,电话才接通,是安妮接的。 但是听着电话里安妮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杨絮薇愣了一下,安妮这是在干什么呢…… “喂,我问你话呢?”电话那头安妮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杨絮薇回神,低头掩饰自己脸上渐渐染上的红晕,咳了几下,才说:“七点半的宣传会该到了,这次记者就是冲着你去的,我怕是无法替你挡了,你还是亲自来一趟吧。” “我不去了。”安妮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呃?”杨絮薇被安妮的回绝给再次愣住了。安妮虽然脾气不是很好,但是她却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面对工作方面的事,她向来比任何一个艺人都要努力和认真。有时候为了一个广告代言都能忘记吃饭。所以按照安妮的个性,庆功宴都去了,宣传会没道理不去啊。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不要再打了不停了!”说完,安妮就挂了电话。 杨絮薇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圈内闻名的工作狂安妮放下工作呢?一想到刚才安妮的声音,她也谈过恋爱,自然明白什么情况下女人会是那种声音。难道她为了男人?!她现在是跟豪胜集团的总经理程言漠呆在一起吗? 站在杨絮薇旁边的导演看着她一会发愣,一会又脸红的,他都急死了。“安妮怎么说?什么时候到?” “抱歉啊!导演!安妮今天真的有急事,可能真的来不了了。” “什么?!”导演气得脸都白了,还没等他说第二句话,会场的门口处就变得异常嘈杂,会场里的记者一齐跑向门口,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各种闪光灯齐齐射向门口。 导演瞪了杨絮薇一眼,转身朝门口而去。 安妮接完电话重新爬到被子里,看着宋承佑脸上没有之前的笑意,她靠在他怀里,像个小猫似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嘴上则嗲声嗲气地说:“怎么啦?生气了么?瞧你猴急的样儿,人家要是不接电话,一准会将我的电话打爆的。不过现在好啦,没人打扰我们了。” 宋承佑转头,挑起她的下颚,充满蛊惑地坏笑道:“你确定?” 安妮看着宋承佑痞痞的笑容,她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她见过不少美男,这是她第一次见一个男人会失神,就连见到程言漠也没有这样过。他茶色的眸子因着嘴角的坏笑而变得很迷人,她感觉自己正在陷入他那茶色的眸子里不可自拔,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正在砰然跳个不停。她竟然毫不受控制地就脱口而出:“宋承佑,我爱你。” 宋承佑看着安妮的反应已经觉得很满意了,听着她失神的告白,他真是满意到了极点。他笑着噙住她的嘴唇,与她的嘴唇反复厮磨。 在快要失去理智之前,安妮用手抵住他的身子,急切地问:“你呢?你爱我吗?” “女人都喜欢问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吗?”宋承佑说道。 安妮此刻就像是个担心丈夫出轨的妻子,执着地看着他,“我要你说你爱我。可不可以说一次给我听?”她怕这又会是场无果的爱情游戏,她不想自己陷得很深的时候,却被伤的彻底。所以她要确定他对她的感情,她才敢再次交付自己的心。 纵使安妮的口气带有几分妥协和请求,但是宋承佑始终没有说爱她,他只说:“做比说更实际,也明白的多。” 第16章 一个人冬天谁来陪(7) 七点半的宣传会准时开始,导演以及《如果我还爱你》的剧组成员都一一落座,坐在观众席的记者们看到安妮的位置上坐着她的经纪人杨絮薇,都感到惊讶。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安妮缺席的事。 导演早就预料到记者们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坐直身子,对着麦克风试了下声音,然后说道:“今天是《如果我还爱你》的首次宣传会,感谢各位的光临。大家一定早就开始好奇为何安妮没有出现在现场了吧?” 下面的记者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导演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安妮虽然长期在韩国发展,刚回国不久,但是名气却依旧不减,所以难免片约不断。希望大家能见谅!” 凌霖没见到安妮,心里有些失落,他低头靠向旁边的杨絮薇,小声问道:“安妮呢?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杨絮薇一面代表安妮对着记者面带微笑,唇不动地道:“没事,就是太忙不能赶过来而已。” 记者们不见安妮出席,心里面还是有小小的落差。因为不少记者就是为了赶过来,抢头版新闻的,结果主角没出现,头条新闻也就泡汤了。不过好在当红小生凌霖在,也算没有白来。 现场画面被切掉,换成了美女主持人,“《如果我还爱你》是安妮在国内的首部戏,却因故不能出席。咦?之前拍摄期间就频频传出安妮与剧组不和的事情,难道这是真的吗?不管是不是真的,小瑜儿在这里还是希望这部电视剧能创造收视最高啦……” 主持人虽然说着圆滑不得罪人的话,但是电视屏幕下方却显示着一排大字:安妮不出席宣传会是与剧组闹翻了?! 安妮还没看完报道,宋承佑就抬起胳膊,将手中的遥控器对准电视机,电视屏幕一下子就黑了。安妮有些不悦地转身:“干嘛关电视啊,我还没看完呢?” 安妮在看到媒体的报道就已经不满,她虽然在拍《如果我还爱你》期间跟剧组的人发生过嘴角,但是还没有到不合闹翻的地步吧!她就知道她要是不出席宣传会,第二天通过媒体记者那些嘴总能将事实给扭曲。 纵使宋承佑把电视关了,但是她之前也看了一会报道了。说什么她在名气当头一度耍大牌,甚至连导演的账都不买,也有说她自认为名气够大,根本不用出席这种小宣传会来打响自己的名气,也有报道说她在海南拍摄期间就已经傍上了大款,眼下正是热恋中,根本就不在乎事业…… 综合看来,各种报道都是将她的污点放大化。娱乐圈里芝麻大小点的事经过那些媒体的嘴总能变得似天大的事。这就是为什么她从来不会缺席任何一场与她有关的会场的原因。要想在娱乐圈负面影响小,就得努力让自己做到近乎完美。不过这样的伪装也让她觉得好累,戏里得竭尽全力去演,戏外还得带着面具生活。 刚回国的那段时间,她一直对着媒体暗示她回来是为了曾经最爱,其实那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在韩国的时候,压力很大。有时候累到想哭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没一个是自己值得倾诉的对象。所以她选择了回国,虽然在父母很早以前就过世了,但至少这片土地是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无形中总是有种亲切感。 看着安妮长时间的沉默,宋承佑伸手挑起她的下颚,淡淡地问道:“在想什么呢?” 安妮扯了扯裹在身上的被单,看着宋承佑不语,好像在思考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过了很久,安妮才说:“宋承佑,娶我吧。” “什么?”宋承佑被她的话给震住了。 “我说我们结婚吧。你不是要给我幸福吧,那我们结婚好不好?”一个人漂泊太久总会想念家的味道,以前她觉得只要有足够的资本,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可是经过程言漠的一次次拒绝,她才发现她的想法太天真了。能用金钱解决的东西就不会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拥有。 宋承佑有意无意地玩弄着她耳边的发丝,像是丝毫不把她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下次可不许开这种玩笑。” 安妮有些急了,伸手就推开他玩弄她头发的手,“我是认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宋承佑许是知道安妮当真了,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怎么突然想到要我娶你了?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好,我想要个稳定的家。如果你想给我幸福,为何不愿给我一份安定呢?” “你前一秒还对程言漠念念不忘,为何下一秒却能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缠绵说爱呢?”宋承佑反问她。 “我——”安妮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她之前的确是喜欢程言漠的,从大学时期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着,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将对程言漠的喜欢当成了习惯,习惯里在心里装着这么一个人。她以为她一直无法对别的男人动心就是因为心里还有程言漠,但是当她遇到宋承佑的时候,她就开始在心里有意无意地拿着他么俩做比较。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将宋承佑当成了床上伴侣,可以允许他经常出入她的公寓,与她夜夜缠绵,但是到后来每次比较的结果都是将心倾向于宋承佑。 直到这次从海南回来之后,被程言漠再次冷漠地拒绝,她才恍然大悟她不知在何时已经喜欢上了宋承佑。昨天她面对程言漠的拒绝而升起莫名的火,与其说是被心爱的人伤害的痛苦,还不如说程言漠的拒绝让她难堪到气愤! 见安妮再次陷入沉默,宋承佑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在他起身要走的时候,安妮一下子拉住他,脸上有些慌乱,“你要去哪?” 宋承佑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柔和,反而有了一点冷漠:“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你是不是生气了?”看着宋承佑没有回答,安妮又急又慌,抓着宋承佑的手紧紧不放,“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对你不是认真的。但是你得听我解释啊,我承认我之前是喜欢程言漠的,我甚至将对他的喜欢当成了一种习惯。所以面对自己不对其他异性动心的情况,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将这归于我放不下程言漠的缘故。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我不是放不下程言漠,只是我没有找到让我动心的男人。现在我找到了,所以我昨天不开心,仅仅只是因为我一向被人追捧,何时受过被人拒绝无数次的待遇,所以面子上挂不去,才会觉得烦躁的!真的!你要相信我,经过昨天的事,我是真的看清楚了我的心,我对你的爱绝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我迟迟没有去发掘罢了!” 宋承佑低头俯视着她,“你真的爱我?” 安妮毫不犹豫地点头。 “如果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公开化,你还会爱着我?” 安妮的手松开了几分,眼中有些迟疑,也有些紧张。“为什么不愿公开化?我们不是情侣关系吗?” 宋承佑想也没想就说出了原因:“因为你的身份。” 安妮松了口气,还好他说的是她的身份,而不是其他。她以为他不想公开他们的关系是不想承认,如果是因为她的身份的话,至少说明他没有说不爱她。 “如果我愿意为了你隐退娱乐圈,你愿意娶我吗?” 宋承佑被她突然的决定给惊住了,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知道她是真的对他动了心,但是他没想到她可以为他在事业巅峰期的时候隐退。仔细算来,他们认识了也才几个月吧,他是该有些佩服自己的魅力,还是有些同情她的极度缺爱? “我不会冒昧地娶一个女人。” 安妮对于他的回答丝毫不觉得意外,“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不过我能理解。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就像你说的‘做比说更实际,也明白的多’。” 宋承佑笑着在她嘴上印了个吻,说:“我期待你的行动。如果你真的让我感动了,我说不定会违背自己的原则。” 说完,宋承佑离开了安妮的公寓。走到电梯口,他看着电梯门上自己的脸,嘴角的笑容渐渐消散。 走到车库,刚坐进车内,打开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没电了,已经自动关机了。换了块电池开机,发现竟然有三十几个未接来电,最近一通是在两个小时前,都是楚依依打来的。宋承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拨了过去,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 电话一接通,宋承佑就开口了:“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楚依依说话的时候声音刻意压得特别低,好像怕吵着谁。“我只是想跟你说昨天你不是说要陪我去看电影吗?昨天我有事去不了了啦,所以想打电话跟你说一声啦,可是你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后来直接关机了嘞。” 第17章 一个人冬天谁来陪(8) 宋承佑朝车窗外看了一眼,现在大概是早上六点,他不想被人拍到,所以天还亮就从安妮的公寓出来了,天色看起来的确很早。“你在哪呢?” 楚依依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哦。” “恩。”宋承佑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随口应着。 “我在医院啦。不过不是我生病啦,而是言漠哥住院了。”楚依依还没等宋承佑回应,她又连忙继续解释,就怕宋承佑担心是她出了什么事。 “哦?他怎么了?” “他生了很严重的病,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 “真的?” “恩,真的没有。好了,我在开车呢,没事的话我挂了。”宋承佑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楚依依怕害他分心,急忙说了“小心开车”,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楚依依就傻笑起来。她原以为宋承佑是生气她的失约,所以不肯接他电话,害她差点就要将程言漠一个人丢在医院而跑去找宋承佑了。不过好在他并没有生气,楚依依低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转了一下,上面的两个英文字母“C.Y”那么显眼。这戒指虽然不贵重,却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因为这是宋承佑送给她的。 冬雪过后,天气放晴了。灿烂的阳光照在为融化的雪上泛出刺眼的白光,让天地一片明亮。医院后面的花园比医院里面要宁静地多,只有几个病人坐在木椅上晒着太阳,或者跟他们的陪护在窃窃私语。程言漠走到花园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面墙后面的钱朵莱,他轻快地走到她身后。 听到身后的声响,钱朵莱转过头,对他淡笑道:“你来啦。” “恩。” 她扫到他外套里面的病服调侃道:“以前你犯胃病的时候,我死活拽拉、软硬兼施,你都不肯去医院,现在一场感冒就打倒了你。看来你不得不服老啊。” 他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那张在冬阳下渐渐柔和的侧脸,说:“以前不肯去医院是因为我信任你,我知道有你在,你一定会把我照顾的很好。” 钱朵莱被他的话给怔住了,愣愣地看了他一会,才笑道:“我以前可没有听你说过。你以前还嫌我烦来着。” “我不善于表达感情,我爱你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明明很在乎你,却总是假装默然;明明是怕你见多好男人而离我远去,却总是讥讽没有公司会要你这样没脑子的女人;明明很想你,却总是守着手机等着你的电话;明明不想跟你争吵,却在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会气红眼;明明不爱依依,却渴望看到你为我吃醋,很享受你不满地瞪着依依的样子;明明不想跟你离婚,却偏偏身不由己。” 这是他第一次不间断地说了这么多情话,他真的不擅长向别人表明心迹。说完这番话,他竟然有些不自在了。 钱朵莱早是惊讶住了,但是他说了那么多话,听进她心里的竟然只有那么一句:“你说你不想跟我离婚,却身不由己?” 程言漠闻声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无奈而苦涩的笑容:“是啊。” 见钱朵莱无动于衷,好像不怎么对他提出离婚的原因有兴趣,他也就懒得提了,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程言漠抓住钱朵莱放在腿上的手,黑眸直直地望进她的眸子里,素日干净的眸子竟多了几分复杂的情愫:“以前你总是说我不会说情话,现在我向你坦白我爱你,你愿意跟我重头来过吗?我们忘了过去的所有不愉快,塑造一个新的开始。你放心,我妈那边我会负责搞定,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的,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钱朵莱看着他深情的眸子,她的眼睛却闪烁不定,眼睛偏向一边,就是不肯去看他的眼睛。她的手也渐渐从他的手掌里挣脱出来,脸上犹豫不决的情绪一览无遗。“对不起,我……” “程总,现在我的未婚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了,你要是再碰她,哪怕是一根手指,我都会生气的。”一个男声从远处渐渐传了过来。 钱朵莱闻声从木椅上起身,径自朝着那个男人欢快地跑去。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她面带笑容地挽住他的胳膊,小鸟依人一般倚靠在他怀里。 程言漠随着声音望过去,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呆住了。竟然是宋承佑?! 程言漠看着他们朝着自己渐渐走来,他慢慢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视线下移,他们挽在一起的画面就像是一把带刺的画,一下又一下地刺痛他的双眼。 宋承佑走到他面前落定,茶色的眸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略带讥讽地说道:“哟,一向不可一世的豪胜集团总裁兼总经理程言漠竟然变得如此弱不禁风,居然住进了医院。不知程总得的是什么病啊?我认识不少国内外知名的医师,或许我能帮你去问问。” 程言漠的脸渐渐冷了下来,语气比寒冬的雪夜更加冰冷:“不用了。我的病不劳宋总费心了。” 宋承佑丝毫听不出他语气里的不善,依旧笑得满面春风:“程总何必这么客气呢。好歹我们曾经也对手一场,而且过去的一段时间你还替我照顾过我的未婚妻,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一下你的。” “恐怕要让宋总失望了,只是小感冒而已。”钱朵莱和宋承佑靠在一起的画面真心在他看来很碍眼,他的视线不满地放在别处。 “程总没事就好,我和莱莱还等着你病好了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呢。”说完,宋承佑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看着,低头就吻了一下怀里的钱朵莱,两人的脸上甜蜜无限。 但是宋承佑的话却像是炸弹,一下子轰得程言漠的脑袋一片空白,好久都不曾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要跟钱朵莱结婚?” 宋承佑笑着点头,“当然了。你不珍惜莱莱这么好的女人,那就只好由我来怜香惜玉了。不过说到底我还得谢谢你的退让呢,不然我跟莱莱也不会有今天。” 钱朵莱也笑道:“我等了你很久,等你来爱我。就连离婚后我都没有放弃过希望,总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但是现在我累了。我也明白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所以我希望你能祝我幸福。” 宋承佑朝他走上前一步:“祝我们幸福吧,程总。” “程言漠,祝福我们吧。” “程总,你会祝福我们的吧。” “祝福我们吧……” 跟宋承佑打完电话,楚依依又回到病房,没一会,倦意席卷眼帘。她趴在病床边渐渐要睡着的时候,程言漠突然从床上跳坐了起来,楚依依吓了一跳,眼睛吓得发直,看着程言漠神情凝重的样子,她愣地都不敢出声了。过了好久,她才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开口:“言……言漠哥,你没事吧……” 昨天她在去电影院的路上正巧路过北苑,看到他倒在雪地里,身上穿得很单薄。她将他带去医院的路上,滚烫的身子透过西装外套传到她手背上,她都吓住了。一边拍打着他的脸,让他保持清醒,一边拿出手机就要给程老太太打电话,可是电话还没拨,程言漠竟然醒了。他虚弱地抬起手臂,握住手机的按键,声音沙哑而饱含痛苦地说:“不要告诉别人……” 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想也没想就怪她,说:“你这个太太怎么当的啊,先生都病成这个样子才送来医院。还有这大雪天的让自己的先生穿得那么少,没冻死也只能说是你先生福大命大!” 听着医生义愤填膺地控诉,楚依依只觉得百口莫辩,她本来就不善与人争吵,被医生说成那个样子,她都委屈地快要掉出眼泪了。后来程言漠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看到医生进手术室之前瞪了她一眼,她立马吓得缩在了墙边。 程言漠丝毫没有察觉到楚依依的存在,更别说听见她在叫他了。他的额头上冷汗还是一滴滴地往外冒,脑海中就像在缓冲而卡断的电影,画面一直停留在梦里的那个画面。想起梦里宋承佑和钱朵莱不停地逼他求祝福的样子,他心里就升起阵阵不安,也因此对宋承佑的戒备与敌意又深了几分。 豪胜集团与华银集团已经是多年的竞争对手了,在程言漠的父亲还没有离开这间公司的时候,就和江少煌在商场上明争暗斗。现在程言漠上任了,江少煌也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了他的儿子宋承佑。程言漠在商场上做事向来果断,但是行事作风光明磊落,对于尔虞我诈他向来不怎么来兴趣。他的商业作风是不求广交万友,但绝不树敌无数。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提防宋承佑这个人了。 第18章 一个人冬天谁来陪(9) 郁江市接二连三地下了几场大雪,天空终于转晴了。可是钱朵莱的心情却没有头顶的天空那么美好。自从上次程言漠来过之后,她就有点琢磨不透他了。现在的程言漠在她看来就像是个谜,她猜不透他这一秒要干什么,也预料不到他下一秒在想什么。 她从公寓里下来的时候,江辰轩正好从车里出来。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见她走了过来,他连忙将塑料袋递到她面前,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颊,说:“没吃早餐吧?” 钱朵莱轻点了下头。 江辰轩笑了,开心地在她面前晃动着手中的塑料袋:“我就猜到你肯定没吃早餐。咯,刚刚买的,应该还是热的。是你最爱吃的田记烧麦。” “你特地绕道去田记早餐店买的?”田记早餐店在荷心公寓的附近,她从程家大宅搬到荷心公寓之后,每天早上都是在田记早餐店那里吃点东西,就打发完自己的胃了。店里的食物种类很多,但是她却尤其钟爱烧麦,白吃不腻。但是田记早餐店处在郁江市的最南边,而北苑在郁江市的最北边,从田记早餐店过来北苑要穿过半个郁江市呢。 江辰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自在地说:“没有绕很远,我只是恰巧经过那儿。来,拿着吃吧。” 冰箱里储备的食物早已经吃完了,昨晚下着大雪,她懒得下去买吃的,吃了一个苹果当做自己的晚餐,半夜的时候饿得胃疼得厉害。今早她特地赶早起床,准备附近吃个早餐。现在江辰轩给她买了早餐,她也饿得没有心思拒绝了。接过袋子坐在江辰轩的车上就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吃。 江辰轩看着钱朵莱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是多久没吃饭啊?” 钱朵莱朝他伸出一个手指。 “一天?” 钱朵莱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是,一个晚上。” “你是猪啊,才一个晚上而已,竟然成了一副饿死鬼模样。” “看来你在北苑好的公寓住着也不见得有多好,还不如搬出来。”后面的那句话江辰轩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钱朵莱现在住的房子是他哥 的,虽然只是出租给她,但是他心里就无法当做什么都不在乎。 “用那么低的价钱可以租到北苑这么好的公寓,傻子才不要呢。” 江辰轩急道:“ 我可以给你找一套房子,而且绝对不会比这里差!” 钱朵莱看着他急了,她笑着抹掉嘴角的糯米粒,“无功不受禄你不懂吗?小弟弟。” “我不是小弟弟!”他讨厌她用那副同小孩子讲话的口气与他讲话,让他觉得她想用年龄界限将他们划分成不同层次的人。“我也可以当做是租给你的。” “我又没有病,干嘛搬来搬去的。我在这住挺好的。行了,我该去上班了。”说完,钱朵莱从他的车子里下来,打开车门的时候她停住了,转头看他,对他笑了笑,“谢谢你的早餐。” “我送你去公司。”还没等钱朵莱回话,他立刻为自己辩解道:“我们顺路的!” “不了,我习惯了去挤早班的公交车。”说完,送给他一个笑容,就径自下了车,然后朝着公交车站走,正好公交车到了,她快步走了上去,看着公交车门关上,她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转身看出车窗外,江辰轩的车还停在那里。 对于没有可能的感情就该扼杀在萌芽期,这是钱朵莱的爱情观。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江辰轩对她绝对不是玩玩而已,但是她没办法给他任何回应,所以假装不知道、适当地逃避才是最好的拒绝吧。他虽然不可以成为她的伴侣,却是个不错的朋友。因为每次跟他呆在一起,他总能让她变得很快乐,可以暂时忘了心中的烦恼。而且江辰轩就像是个单纯的孩子,没有心机,跟他在一起也很轻松自在。 看着渐行渐远的公交车,江辰轩的心却在一点一点地下坠。原以为钱朵莱不会接受他哥,他便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感化她的心,但是他发现他错了。他哥进不了她的心,他也进不了。她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拒绝一个人的时候,不会那么直截了当,但是他就是能感受到她的拒绝。 钱朵莱一进公司,外套都还没来得及脱,林雨就拉住她,激动地摇晃着她的手臂:“安妮的第一部偶像剧终于要上映了!我可是期待了很久的啊!!!” 钱朵莱看着林雨那张兴奋的脸,对于她追星的狂热程度让钱朵莱都无语了。每天她都会在第一时间收集到关于安妮的近况,电脑桌面、出租屋墙上贴着的海报到处都是安妮。“林雨啊,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是不是对同性有着某种特殊的癖好?” 林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瞎说什么呢!如果我真是那样,那你不早就深受其害啦?” 钱朵莱摸着下巴从上到下打量她,“但是你喜欢安妮的疯狂程度简直很难让人不那么想。” “因为安妮是我家戚安喜欢的明星,所以他喜欢的我也喜欢,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林雨一脸自豪地表情让钱朵莱觉得想笑,敢情爱上戚安并跟他在一起,是她此生做过的最光荣的事一样。 “那戚安要想娶安妮,你是不是也得跟着他抢安妮?” 林雨不以为意地冷哼:“放心好啦,我们家戚安不会的,他既没车又没房,像安妮那样的明星他能见上一面都已经是很不错的事啦,他不可能娶到安妮的。所以啊,这世界上也就只有我傻才肯要他的。” 钱朵莱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坐到自己的位置,抬头无意间看向楚依依的办公室时,却发现她不在。楚依依虽然有些傻乎乎的,但是她却是个上班从来不迟到的人,应该是出了什么事给耽搁了。 下班的时候,林雨屁颠屁颠地跑到钱朵莱的身边,一直冲着她不怀好意地贼笑,让钱朵莱头皮都忍不住发麻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这样对我笑,我心脏不好,经不起您老这样图谋不轨地折腾。” 林雨又凑近了几分,“嘿嘿,莱莱啊 。你搬到新房子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戚安今天刚好要上晚班,我一个人会出租屋也是闲着无聊,不如我今晚去陪你吧 。” 若是往常听到林雨这么说,钱朵莱一定会觉得林雨太好了。但是她今天就是能瞅出林雨有问题,她挑挑眉:“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林雨嘿嘿直笑,极力澄清:“ 哪有啊?我就是觉得好朋友搬新居了,怎么着我也得去拜访一下嘛。” 钱朵莱不说话,而是低头收拾手中的东西。林雨一见急了,立刻妥协道:“好嘛,我刚刚跟人聊天的时候,知情人士透漏安妮住在北苑,所以我想去看看嘛。戚安喜欢安妮,我要是能拍到安妮的近距离素颜照,戚安一定会很开心的。” 钱朵莱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的林雨就是个以戚安为中心的热恋女子,早已经迷失了自己。“我就知道是这个原因,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想着我孤单一个人要陪我。原来啊,是我想多了,唉!” 林雨冲着她撒娇:“好莱莱,人家一直对你很好的。我是真的想要陪你,顺便去瞅瞅安妮的素颜。嘿嘿~” 钱朵莱一脸不相信地表情,“猪信,你说我信不信?” 钱朵莱和林雨刚从公交车下来,看到北苑花园几个大字,林雨就开始抓着钱朵莱不停地问她安妮住在哪一栋。 钱朵莱耸拉着脑袋,拉紧了脖子上的围巾,红着鼻子说道:“我哪知道,我上次就在大门那里看到过安妮一次。” 林雨看着北苑里一幢幢公寓楼傻了眼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北苑这边,她原以为可以很容易知道安妮的住处,现在才发现她的想法太天真了。 进了屋子,看着公寓里奢华的装饰,林雨羡慕地口水都快要掉了出来,激动地指着墙上的画说着那画价值不菲,又指着墙边的花瓶说是有很久历史的古董。 最后她坐在进口真皮沙发上,感叹地发表结论:“莱莱,你说你命怎么那么好呢,怎么就恰巧在你要找房子的时候,碰到总经理要出租房子呢?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你羡慕啊?那你把戚安抛弃了,说不定也会遇到这么好命的哦。”钱朵莱开玩笑地冲着她挤了挤眼。 “你这根本就是羡慕我有爱情的滋润。我呀,是不会抛弃戚安的,我要幸福给你看呢,是不?”说着,林雨就露出坏笑。 钱朵莱也笑了,然后很真诚地祝福她:“既然幸福,那就一直幸福给我看,让我羡慕地抓狂。” 林雨喝了一口水,像是想起什么,又问道:“咦?你说总经理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钱朵莱刚喝进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因为林雨的这句话给将嘴里的水给喷了出来。“你很不适合开玩笑哎!” 第19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1) 林雨给钱朵莱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本来就是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钱朵莱擦拭掉嘴角的水渍:“你觉得宋总是那样的人?当初是谁说总经理品行外貌兼优的啊?” “难道真的是巧合?” “是的,林小姐。”宋承佑是个很温柔体贴的男子,多的是女人喜欢,钱朵莱是不会自作多情的。 虽然冬天的夜晚寒冷,但是街上还是很热闹了,路边的积雪也在一点点地融化。 餐厅里的角落里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坐在黑色的钢琴前弹奏着动听的曲子。唐雪和宋承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餐厅进来之后,唐雪就一直撑着个脑袋望着繁忙的街道。 过了好久,她才掉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宋承佑,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语气中也带有几分疲累:“哥,他住院了,下午刚做完手术,医生告诉我要有心理准备,说他的病情不是很好……” 宋承佑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轻扯:“怎么,看你的这个样子是对他于心不忍了?” 唐雪闭上眼,然后缓缓睁开:“或许吧,当我看他心脏病发作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然有着说不出的罪恶感。我……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活在仇恨中好累……” 宋承佑面目一下子冷了下来,茶色的眸子像是染上了一层寒霜:“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难道你忘了我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难道你忘了我们兄妹分离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唐雪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我没忘。可是为什么上一辈的恩怨一定要我们这一辈来解决呢?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哥,我们都放弃吧,不要让仇恨蒙蔽了我们的双眼。” 宋承佑看着她,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那个老东西到底对你施了什么迷药了?让你突然为他着想了?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不可以心软。” “可是他已经生病了啊……” “那又如何!若不是因为程炳瑞那个老东西,我们的母亲怎么可能沦落红尘,又怎么可能做了江少煌的情妇?若不是程炳瑞的老婆,我们的母亲又怎么会死?若不是他们,我和你又怎么会失散那么多年,才得以相遇?”宋承佑恨程、江两家,他永远都记得母亲唐淑媚在那些夜店里那些男人们无耻的眼神与言语,他永远都记得十岁那年他被梁欣月送到澳大利亚,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漂泊时的孤独无依与害怕 。他向来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欠他的,都必须还! 唐雪比宋承佑要幸运一些,母亲死后,她虽然没少受梁姨的欺负,但是有江辰轩这个哥哥在,她在江家也过得算太平。后来梁姨死了,江少煌和江辰轩都将她当做家中的一份子对待,所以她自然没有宋承佑那么大的怨恨。至于母亲的死,她那时还小,不太懂得大人之间的是非,如今她早已释怀了。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宋承佑罢了,但是现在她才发现她做错了。她跟程炳瑞相处得这段时间,程炳瑞对自己很好,与其说是对待自己的情人,还不如说是对待自己的女儿。他总会在夜晚天凉的时候,去自己的房间偷偷地为自己盖上被子,有时候半夜被他惊醒,他竟然还会充满歉意又慈爱地说:“吵着你睡觉了吧?” 那时她透过微弱的灯光打量着程炳瑞那张渐渐老去的脸庞,问道:“你明明对我没有情人之间的爱情,而只有父亲对待女儿那样的亲情,你为何不向你的妻儿解释清楚呢,反而让他们对你积怨那么深?” 程炳瑞摸了摸她的头,摇了摇,“误会就误会吧,这是我欠你母亲的……”说完,他像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而忍不住叹气。 宋承佑喝了一口黑咖啡,随口问道:“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咖啡的苦涩味的吗?” “啊?”唐雪刚刚神游回来,有些反应不过来。 宋承佑冷笑了一下,自顾自地说道:“从我懂得什么是恨的时候开始,咖啡的苦可以让我不忘曾经我所受的一切。” 唐雪自知她劝不动宋承佑,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 “楚依依和钱朵莱是无辜的,你不该将她们卷进来的。” “她们一点都不无辜,楚依依是程言漠的未婚妻。作为未婚夫,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心有所属,你说程言漠会不会很难堪呢。说到这,我倒是越来越期待他们的婚礼了。至于钱朵莱——”说到钱朵莱的时候,宋承佑顿了一下,冷漠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外人读不懂的情绪,“她跟我是一类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是辰轩哥喜欢的人啊。” “那才更有趣。” “哥……” “行了,别说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有很多次都是你向江辰轩透漏的关于钱朵莱的行踪。”宋承佑觉得这次他们兄妹好不容易出来吃顿饭,原以为可以很开心,现在他觉得这顿饭吃得越来越索然无味了。他起身,拿起外套,说:“我还有事,下次我们再找时间出来聚聚。” 在宋承佑离开之前,唐雪看着他的背影,开口道:“哥,你变了。” 宋承佑扯了下嘴角,眸子里一片清冷,还有恨意在燃烧,“在我被送去澳大利亚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变了。我要是像江辰轩那样含着金钥匙长大、什么都缺的大少爷,你认为我还能活着从澳大利亚回来吗?” 唐雪从餐厅出来,直接拦了出租车直接去了医院。 医院里的药水味闻着总是让人觉得难受,程言漠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夜,无星无月,就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死寂。 他刚走下一级台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医院门口,然后从上面下来一个女子,迎面朝他走来。他从那人的旁边而过,那人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回头叫住了他:“程、言、漠?” 程言漠闻声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子。 唐雪往回走到他身边,笑得有些尴尬又有些意外:“你是来看你父亲的吗?” 程言漠愣了一下,然后抬起眸子看她,语气冰冷得可怕:“他终于快死了吗?” 唐雪被他冷漠的语气给吓着了,迟迟未曾接话,过了一会,她才掩住心里的不满,带有几分指责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父亲呢?你不关心他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诅咒他死?” 程言漠轻蔑地看着她那张脸:“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就那么缺男人吗,连一个无权无势无钱财的老男人也要缠着不放?” “你!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没素质的人!”唐雪之前还替程炳瑞可惜,甚至总是自责自己害得他们一家三口分离,现在她却觉得像程言漠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我的人品用不着你来判定。”程言漠懒得跟他父亲的情妇继续谈下去,不再看她就要往自己的车子方向走。 唐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程言漠就像被传染病者碰到一样,条件发射地快速甩开她的手。“还有什么事?” 唐雪压抑住心里的难堪与被人侮辱的耻辱,努力让自己平和地跟他说话:“你父亲心脏病发了,刚做完手术,医生说情况很不稳定,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抽出你宝贵的几分钟去看看他?” “他死了,你再来通知我。”程言漠依旧不为所动。 “他好歹也是你父亲,难道你就这么冷血吗?” “他曾经是我的父亲,现在只是同姓的陌生人。” 程言漠的母亲是个很高傲的女人,从不肯为任何事低头,但是在程炳瑞要跟她离婚并跟唐雪走的时候,他母亲竟然放下身段来苦苦哀求他。但是程炳瑞却是铁了心地不肯回头,而他将程炳瑞堵在门口,用父子关系来威胁他,可是程炳瑞却选择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也要离开这个家,甚至连他一手创办的豪胜集团都不要了。现在却要认他这个儿子,难道不觉得太迟了吗? 唐雪知道程言漠是对他父亲误会太深了,她现在不想去想宋承佑的仇恨,她只想程言漠去看看他父亲,因为程炳瑞离开家这么多年,他的心里还是挂念着他的妻儿。每天他打开电视或者打开电脑,首先会关注的便是关于财经的新闻。每次看到程言漠将豪胜集团领导地越来越好,他总会很欣慰地笑着对她说程言漠是他这辈子的骄傲。 “其实我算不上是你父亲的情人,他对我就像是对待女儿一样的慈爱。所以你们误会他了。” “你们之间的事,我没义务也没理由知道。” 唐雪急了,“我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误会你的父亲了。不然以后你会后悔的,你现在不去见他,以后你想见也见不到了。” 第20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2) 钱朵莱起床的时候,拉开窗帘,天空是一片薄荷蓝,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班,她将被子拿到阳台去晒了,又将床单、被单洗干净了。 做完这些,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看到了被她放在茶几下的白屋模型。这才想起程言漠好像消失了一样,很久没在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上次林雨来这里的时候,看到这个模型,还笑说道:“是谁这么想娶你啊,竟然送给你一个家。” 她想也没想地说道:“程言漠送的。” “哇,不是吧?!你那无缘的前夫送你这个不会是想跟你复婚吧?” “什么意思啊?”她不解。 “哎呀,你还真是缺少恋爱经验。你看,这白屋模型是什么?”林雨指着那个模型。 “我一直渴望有的房子。”那次她和程言漠去海边的时候,她顺嘴提过一次她想有所面朝大海的小白屋。 “还有呢?”林雨显然不满意她的答案。 “还有?”钱朵莱不明白林雨话里的意思。 林雨看着钱朵莱一脸茫然的模样,有种被她打败的挫败感:“唉,你真是没救了,我要是程言漠,八成要被你气死了。” 钱朵莱摸了摸鼻子,上次程言漠的确很生气,但是貌似不是因为她吧,是他自己小家子气,硬要跟宋承佑计较而已。 看着钱朵莱估计也想不出里面的含义,林雨只好点破纸地说道:“在我这个爱情分析专家看来呢,你那个无缘的前夫送你小白屋有两个愿因:一是你向往这样的房子;二是送房屋嘛,房屋等于什么,有房子住才有家,送房屋就是暗示想要给你一个家的意思,再直接一点呢,就是他想要跟你和好,然后复婚,再次组建家庭。” 钱朵莱拿出手机按了程言漠的电话号码,看着上面熟悉的一串数字,却始终找不到拨通的理由。她看到电视机旁边的那张她和程熙杰合照的照片,她顿时有了主意,忍不住笑了。心里则同自己打赌,如果电话接通,程言漠谈到跟她复合的事,她也不会再矜持什么,她会放下所有的尊严与骄傲,毫不犹豫地同意,在爱情面前,尊严而骄傲都是卑微的。 她刚按了拨通键,电话那边却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女子说出来的专业语:“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你查对后再拨。” 钱朵莱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她愣住了。曾经有一次她有事拨打程言漠的电话,却发现他关机了,害她一整天都找不到他。他回来之后,她拉着他就说:“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关机,也不要换号码,我怕我找不到你了。” 从那天以后,他的手机就从来没有关过机,也没有换过号码。她早已经习惯了他的电话处于接通状态和无人接听状态。当她再次听到这样的专业化声音的时候,她心里竟然出现了片刻的恐慌。他们真的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吗?他也决定从她的世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她拿起白屋模型,从小型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有迷你型的家具,还有温暖的光芒从窗户里照射出来。她不解,竟然要从她的世界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为什么还要送她小白屋,让她真的误以为这是一种暗示,暗示他想要再次给她一个家的错觉呢? 十二月的海比往常要沉寂许多,今天的天气很好,冬日的暖阳照在海面上很美。程言漠倚着阳台上白色的栏杆,黑色的眸子迷离地眺望着不远处的海面。这里不是没有海的郁江,这里是与郁江市相邻的青沿市,这里有着蔚蓝的大海,这里有着短暂的回忆,这里有着她的愿望…… 她说:我很喜欢海,因为我从没有看过海。 她说:谢谢你带我来看海,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 她说:或许是没有,所以才越想要拥有。 她说:我希望有一天能有一所海边的小白屋。 她说:我想要一个幸福的家,不用太富有,但是一定要温馨。 她说:程言漠,在遇到你之前,我原以为我会这样孤单一辈子。但是现在,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钱朵莱的家。 她说:只要你不抛弃我,不离我而去,即便你走远了,我还是会在原地等你回来。因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亲人了,没有你,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说:我对你的爱有大海作证,海若枯,情才断。 程言漠仰头一口气喝掉高脚杯中满满的一杯酒,一杯酒过后,胸口那里还是很疼,堵得慌。他现在所在的小白屋他已经买了很久了,在他们从这里回去的第二天,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间小木屋,他请人将木屋粉刷为白色的,屋里面是按照钱朵莱喜欢的那样,刷成了海蓝色。 这间小白屋是他对她的承诺,可是却迟迟未兑现。 他住院期间没有给钱朵莱打过一个电话,昨天从医院出来,他换了电话卡,然后连夜开车来到了这里。 喝完一瓶酒,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程老太太的电话。“喂,妈,是我。” 他闭上眼沉默了一会,才说:“还有二十天就是元旦了,我和依依的订婚就在那天举行。那天您从南方回来参加下我们的订婚。” 听着电话里程老太太兴奋的样子,程言漠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但是黑眸里却一点都不见半点开心。 今天郁江市东方威尼斯大酒店的大厅里聚集了很多记者,但是台上却迟迟未见安妮出现。过了半个小时,安妮一袭宝蓝色露背晚礼服从旋转楼梯上走了下来。下面的记者都瞬间惊艳了,忍不住发出赞叹声。她的头发盘起,在发上插了一支王冠,看起来真像是公主,美丽而华贵,高贵而与众不同。 记者都涌了上去,相机发出的“卡擦”声不间断地响起。安妮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然后走到台上坐好。她先是对众人一笑,然后凑到麦克风处,调侃道:“今天的安妮美吗?” 第21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3) 记者们都由衷地赞美道:“美!太美了!” 安妮很满意笑了,她说:“今天这身礼服是我亲手设计,你们的赞美不但是对我的外貌,更是对我的设计作品的赞美。” 台下的人都为她的多才唏嘘不已,交头接耳地称赞她。 “我从出道到现在已经有几个年头了,这些年我被人指责过、批判过,也被人赞美过。我一直都认为没有指责、没有人讨厌,何来的在乎?正因为被人打从心里讨厌着,或者打从心里喜欢着,才有了记在脑海里的在乎。” 众人都慢慢地噤了声,脸上都是不解和迷惑的表情,不懂安妮为何要说这样一番话。 “我记得我刚进入娱乐圈的时候,我只是韩国的一个二线明星的助理。亲眼看过那些表面都闪着耀眼光芒的人背后的痛楚,看过娱乐圈的尔虞我诈,看过娱乐圈里的明争暗斗。当然娱乐圈也不完全那么黑暗,它是让人实现梦想的地方,也有人性中的真善美与纯真的友情。我还记得曾经上一个综艺节目的时候,被主持人问道,‘你为何甚少有娱乐圈内的朋友,是不是你不合群的缘故?’当时我回答她说:‘朋友不求多,但求真。’朋友多不代表合群,朋友真心才是一个人人缘的表示。在座的各位,觉得我安妮是个不合群、难以靠近的人吗?” 众人皆摇头。 安妮又笑道:“在近些年,不断有舆论传我耍大牌、与其他明星不合。在我看来,这些事情,我在乎了,就是事实;我不在乎,它就是谣传。只要我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任凭别人说说又何妨呢?” 她开玩笑道:“没有别人的炒作,又何来我安妮的今天呢?所以啊,那些在背后歪曲我形象的人呐,谢谢了啊。” 她的玩笑话惹来了台下的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只觉得今天的安妮不太一样。 “这些年的潮起潮落让我觉得我的人生已将近完美了,也算精彩了。我如丑小鸭一般默默无闻地生活过,也如白天鹅一般声名鹊起地潇洒过。有了这些就足够了。” 有个记者打断道:“你说你的人生将近完美,那你觉得什么才叫你人生中的完美呢?” “真不愧是记者,能抓住我说的字字句句。”安妮冲着那个记者神秘地一笑,“等会你自会知道的。” 众人对于安妮的卖关子都产生了好奇,忍不住仔细听了下去。 “大家看我表面上风光,其实大家都知道,每个娱乐圈的人都得有面对舆论压力的心。我看起来好像不在乎那些批判,其实只是我在假装而已,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没有进过娱乐圈的人是不会知道里面的无奈与不得已的,大起大落都在一夜间。以前听人说过一句玩笑话,最精湛的演技不只是体现在电视里,更重要的是表现在生活中。你把不幸演成别人眼中的幸福,看着别人羡慕着你真实的生活而找不到一点破绽,这就是真正成功的演技。” “玩笑话终究是玩笑话,没有谁的幸福是可以真正伪装到极致的。我说这些就是想说戏里戏外都要演戏,会让我身心疲惫。脱去明星的光环,我不过就是街上走过的无数路人之中的其中一个,平凡而普通。人生的追求就是想买的东西买得起,想去的地方去得了,想爱的人爱得了。有了这些就够了,不是吗?” 听到这些话,记者又开始不淡定了,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最后一个记者提问道:“安妮,你说的这些话,是想要隐退娱乐圈吗?” 众人们都被安妮搞得一头雾水,之前他们应邀参加安妮举办的记者会,他们都以为是为了新片的宣传。但是到场听到她讲了那么多,才觉得不像是宣传会,而像是离别会。 安妮象征性地对那个提问的记者鼓了下掌:“哇塞!你好聪明啊,我都没有明说都被你们给猜出来啦?唉,看来我的演技真的是不行啊。” 听到安妮的承认,台下的记者都不淡定了,不停地抢着发问,最后使得整个记者会闹哄哄的,安妮却没有听清楚任何一个问题。坐在安妮旁边的杨絮薇忍不住凑到麦克风前,说道:“各位能不能一个个提问,这样吵着,我们貌似一个问题都听不清楚啊。” 这时台下才安静了许多,一个记者提问道:“安妮,是什么原因使得你要在事业的巅峰选择离开娱乐圈呢?” 安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了个圈,答道:“跟当初我回国发展,被媒体问道我为何要在事业的高峰期回国发展的原因一样。” 另一个记者连忙接着前一个记者的问题,继续问道:“那这么说,你是为了心中的所爱,毅然从韩国回国,然后毅然隐退娱乐圈吗?” 安妮充满向往地瞅着远方:“照你上面的说法,这样的女人很伟大对不对?” “你的男朋友不喜欢的你的事业,所以不同意你继续在娱乐圈发展吗?” 安妮把问题丢给记者:“你觉得呢?” “为什么不同意呢?” “我隐退娱乐圈只是我自己的主意,与旁人无关啊。我只是觉得太累了,需要休息了而已。” 记者的八卦因子瞬间被激发了,一个接一个地不停息地将话锋转到了安妮的情感生活上。安妮出道的这些年在娱乐圈可谓是最少传绯闻的女明星,所以她的感情生活就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谜。甚至一度有传闻说她有着同性癖好,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罢了。 “请问让你芳心暗许的那位男士是谁呢?” 安妮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这个不能说哦,他是个很低调的人,我们只想低调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那他是中国人吗?” 安妮只笑不答,惹得记者们更加的好奇这位能让安妮奉献这么多的人是何方神圣。 第22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4)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见记者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安妮笑着说:“好了,大家想知道的事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知道,就让我暂时保有这个秘密吧。” 说完,安妮朝着摄像头嫣然一笑。 安妮关掉电视机,让身子又朝宋承佑的怀里靠了靠,抬头看着他那张俊脸,充满爱意地说道:“我说过我可以用行动证明给你看的。现在 你看到了吗?我已经不是大明星安妮了,而是宋承佑的女人安妮。” 宋承佑嘴角扬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不怕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吗?” 安妮伸出食指指着他的嘴唇,制止了他说那些晦气的话,“不,我不会后悔的。爱你是我此生最明智的选择,就算让我放弃所有,我都不会后悔的。你呢?现在有没有觉得很感动?有没有那么一点相信我?” 宋承佑将她揽在怀里,说:“好像有那么一点了。” 但是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眸子渐渐眯起,带有那么一丝危险的气息。只是沉浸在爱情中的安妮又怎么可能感受得到。 安妮从娱乐圈的隐退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她的那些影迷和歌迷们纷纷惋惜,甚至有不少粉丝们跑到安妮的经纪公司,控诉公司的不仁义,才会让安妮累到想要隐退娱乐圈。不过也有不少站在积极角度想的粉丝们也在贴吧等各个网络宣传媒体上对安妮给予了很大的祝福,真心祝福她能一直那么幸福下去。 安妮凑上去,吻住了宋承佑的唇,在嘴边说道:“我爱你。” 宋承佑没有回她以同样的话,只是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突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红潮。 宋承佑拿起手机,一看是楚依依打来的。他看了一眼安妮,然后走进卫生间才接了电话。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楚依依那接近哭泣的哭腔声:“承佑,怎么办啦?惨了啦!” 听着楚依依在电话那端哭叫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讨厌太过没主见、太爱哭的女人。 “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里哦?我可不可以过去找你啊?我想当面跟你说啦!” 宋承佑侧耳听了一下卫生间外的动静,才淡淡地说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宋承佑挂了电话,走出来的时候,安妮坐在床边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了之前幸福的笑意。宋承佑没少在女人堆里混过,虽然都只是逢场作戏,但是他却是很了解女人。女人在感情方面都是敏感的动物,越在乎越害怕失去。他知道安妮是见他避着她接电话,所以吃醋了。 宋承佑从身后将安妮的腰揽住,头抵在她充满沐浴香的肩膀上,低头有意无意地啃咬着她的肩膀,惹得她心痒难耐,心差点就软了下来,但是想到刚刚他背着她打电话的样子,她又忍不住生起气来。 “怎么?不打算理我了?”他用舌尖扫过她的肩膀。 安妮动了下肩膀来避开他的舌头,说话的语气里却是浓浓的酸味:“刚刚跟你打电话的是谁呢?” 宋承佑夸张地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说道:“好大一股酸味。” 安妮发现他有意转移话题,她有些生气地转过身子,“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为什么要躲着我去接别人的电话?难道是我不能知道的人吗?还是说你有很多女朋友?” 宋承佑也生气了,皱起眉头,立刻将嘴唇从她的肩膀移到她的嘴唇,张开牙齿就咬了一下她的嘴唇,惹得她忍不住低声痛叫了一声。他带有命令的语气说道:“以后不准你胡思乱想!我只有你一个女朋友而已。刚刚跟我打电话的人只是我公司的秘书。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手机里的通讯录翻出来给你看。” 语毕,他就作势去掏手机。安妮见他认真了,她不想他们之间因为她的多疑而出现裂痕,急忙握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看他这么极力证明给自己看,她心里的气也就消了。他在意她的心情,就表示他在乎她。 她回抱住他的腰,“我只是担心你会离开我,你不可以离开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好了,我该走了,事情忙完了就来看你。”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之后就离开了。 楚依依和宋承佑约在公司附近的餐厅见面。宋承佑去的时候,楚依依已经坐在里面了,见他进来,连忙朝着他招手。宋承佑刚坐下,楚依依就起身在他身边坐下,见宋承佑紧紧地盯着她,她才撇着嘴巴不情愿地挪回对面的位置。 宋承佑脱下身上的外套放在椅背上,对着站在旁边的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然后问道:“到底是什么事非要急着见我?” 在他看来,楚依依是那种温室里永远长不大的花朵。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但是心智却才只有十几岁。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成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亦没有什么心机,所以他不认为她能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非要见他不可。 “承佑,言漠哥同意订婚了啦,时间就定在元旦那天嘞。怎么办哦?我不想要跟言漠哥订婚啦!”楚依依急得不停搅拌着面前的橙汁。 “不想订婚,那就拒绝。”她想不想订婚跟他有什么关系,这种事还得来跟他说吗? 楚依依是个很没主见的人,一旦遇到她极其信任的人,她就会非常依赖那人,总是需要别人替她做主。他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就没见她自己决定过什么事。甚至去商场买衣服,明明是她很喜欢、穿着也很合适的衣服,就因为他当时心情不好,随口说了句不怎么好看,她立马就把那衣服挂回了原来的地方。有时候他真的很厌倦她总是那么盲目地听他的话,这种没主见的女人也只适合他玩玩罢了。 “可是,我不敢啊,爸妈会生气的啦。”楚依依又陷入苦恼之中了。 “那就订婚。”宋承佑有些不耐烦了。他不喜欢太黏人的女人,他的耐心是有限的。 “可是,我不想跟言漠哥订婚啊。” “那你想怎么样呢?”她这也不想,那也不想,那她跟他在这里磨叽什么。 楚依依听见宋承佑这么说,她的脸上浮起了几丝红晕,看向宋承佑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扭捏了好久,才有些害羞地说:“人家想跟你结婚啦,然后生很多很多的宝宝啦……” 宋承佑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语气也没有之前的淡然,多了几分冷淡:“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坦白、没未来。你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 楚依依扁起嘴巴,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她伸出自己的手,将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递到他面前,说道:“我有听明白啊。可是,你忘了你送我这枚戒指的时候说的话了吗?你说如果可以你想要给我一个未来的。” “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代表着一个假设。只有在不能实现的时候,才会用假设,懂吗?”他真的不想再跟楚依依继续玩下去了,整天被像个孩子一样的女人缠着、哄着,他会觉得是件很累的事。 “可是,你送我戒指了哎!你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啊。听人说送戒指的意思是代表——哎!你干什么啦?”楚依依将手中的戒指又凑近了他几分,谁知他拿起她手中的戒指毫不犹豫地就往窗外扔去。楚依依急忙趴到窗前,早已消失了戒指的方向,只有来往的车流不停地穿梭。 “现在行了吧?戒指没了,我们也该结束了。”宋承佑的态度依旧冷漠,对于他不想纠缠的事,他向来都是果断处之。 “不要啊,承佑。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你为嘛会变成这个样子啦,我会害怕的,你不要这样子对我好不好嘛?”楚依依说话的时候带有浓浓的哭腔,说完的时候,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掉落了下来。 宋承佑真的很讨厌看到女人的泪水,他撇开视线,声音却是没有一丝人情味:“你别傻了,我对你只是玩玩,没有真感情。以前我想跟你玩的时候,我自然对你体贴,对你百依百顺;现在不想玩了,也该结束了。” 楚依依看到现在冰着一张脸的宋承佑,她心里生出了忌惮,还觉得很陌生。她认识的宋承佑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从来不会对她生气,有时候她耍性子生气的时候,他总是很有耐心地将她哄得很开心。她只要嘟起嘴巴,他都会非常温柔地讨好她。她不明白现在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让她害怕地样子。 “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啊,我可以改的,真的可以改的啊。只要你说,我都可以改的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任性啊,我改好不好嘛。我以后再也不无理取闹了啦。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啦,不要说那样子的话嘛,我会伤心的啦。” 第23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5) 宋承佑觉得既然要跟她摊牌,也就没有必要再对她有所隐瞒了。他凑上前,一把擒住她的脸,逼她听清楚他说的每一句话:“楚依依,你真的太傻太单纯了。你以为我真的是因为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才接近你的吗?你要不是程言漠的未婚妻,我压根就不会接近了,更别说把你安排到我公司上班了。说直白点,我之所以跟你玩这么久,就是因为你是程言漠的未婚妻。你想想程言漠要是知道他的未婚妻在婚前就背叛了他,你说外人会怎么评断他?” 楚依依吓得脸色都白了,她实在是不相信对她那么温柔体贴的男子根本不喜欢她。怎么会呢,她还记得他温柔的笑容;还记得他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头,说想要带她去很多地方,吃很多名吃;她还记得他说过他喜欢她傻傻的样子,单纯到惹人怜爱;她还记得他说过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来往不断的车流,又回头对着宋承佑露出哀求的眼神,“承佑,是不是只要我有将我们的定情戒指找回来,你就不会不要我了?” 宋承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瞟了一眼窗外繁忙的车流,他一点都不相信她能找回那枚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的戒指。“那你就去找好了。” “我一定会找到的!”垂头丧气的楚依依听到他这句话,一下子就像是注射了兴奋剂似的,浑身上下都充满动力。这是她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过的坚定决心。 宋承佑笑她的单纯,然后拿着外套就朝餐厅外走。 宋承佑走后,楚依依就跑到了餐厅外的马路上,看着来往不断的车辆,她有些害怕。她在马路的两边来回走了很多遍,都没有找到那么小小的戒指。反而总是会有刺耳的喇叭声在她身后响起,又或者有愤怒的司机伸出头来谩骂她,可是她全都充耳未闻,脑海里只想着怎么找到那么戒指。 她跑到马路中间,终于看见了那枚戒指,她欣喜地跑了过去,捡起那枚戒指还没来得及套在无名指上,刺耳的刹车声像是要将天空划出一道大大的口子一般撕心裂肺。她只觉得身后一股重力就将她狠狠地撞了一下,然后在意识模糊之前她隐约感觉自己的身子向上飞去,在落地之前,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却只能看到模糊地幻影…… 钱朵莱正在看手中的文件,突然出租车司机的一个急刹车,她手中的文件险些滑落。额头也撞到了前座的椅背,正隐隐作痛。 “前面怎么回事啊?都堵在那里还让不让过去了!”前排的司机一边探出头看着前面,一边咒骂。 钱朵莱合起手中的文件,只见前面的路全部被车给堵死了,根本没有缝隙能容一辆车通过。出租车司机打开车门走到前面去探了个究竟,回来的时候对坐在后排的钱朵莱歉意地说道:“小姐,前面好像是出了车祸,这路一时半会恐怕也不能通行。你若是有急事,你还是下车吧,步行二十分钟就有一个公交站。这路程费呢,我也就不算你的了,你看行吗?” 她这份文件是要送到客户公司的,本来是要有楚依依去亲自跟客户谈的。可是楚依依自从九点多出去了就没见回来,公司里的其他员工一说有跑腿的活,都推脱自己有事,无奈之下只好她去送一趟。谁知她刚出公司搭了一辆出租车,这还没走多远的路程就遇到堵车。真是事事不顺呐。 她下了出租车,走到交通事故附近时,忍不住往聚集的人群中看了一眼。那里围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施救,怕到时被撞人家属将责任赖到他们身上,所以都在那里看好戏似的等着警察来处理。她从人群的缝隙中正巧能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那人的侧脸,这一看,彻底让她惊住了。 她连忙挤进人群中,原来躺在血泊中的人竟然真的是楚依依! 楚依依被送进手术室,一个护士走上前来,让钱朵莱去绞医药费。她出来送文件身上根本没有带那么多钱,于是拨了程言漠的电话,但是他早换了电话号码,电话那端依旧说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她认识的人屈指可数,林雨跟戚安两人是典型的月光族;对于江辰轩,她已经够觉得愧疚的了。她联系不到其他人,想着宋承佑上次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她拨了宋承佑的电话没想到他竟然很快就接了。 钱朵莱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以及衣服上的血渍,她竟然有片刻的晕眩。自从相依为伴的父亲被车撞死之后,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父亲躺在血泊中,但是刚刚看着楚依依的那个样子,她竟有种目睹了当年父亲出车祸时的样子。当年她的父亲是不是也孤独地躺在血泊里,被人们围成一圈看着他?他是不是也曾留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周围有人来救他?他是不是也盼望着她这个女儿能路过那个地方将他送进医院。 她感觉心口闷闷地,堵得慌,她甚至开始觉得父亲的死与自己也有关系。要是她早点知道,他父亲就不会因抢救无效死亡了。想起当时父亲无助地闭上眼的样子,她就觉得曾经父亲离去时的悲痛又像杂草一样在她心里长出了藤蔓,每一个触角都揪得她心疼。 过了半个小时宋承佑就赶了过来,他走到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的时候,看见钱朵莱身上、手上全是鲜红的鲜血,而她也低垂着头,短发遮住了她部分的侧脸,却依然能感受到她的难受。他悄悄走到她身边坐下,伸出手臂悬在半空中好久,才落在了她的肩上。 “你没事吧?” 钱朵莱闻声低着头猛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宋承佑一把握住她忙个不停地手,“我说过在我面前不用隐藏情绪。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委屈了自己。” 她缓缓地抬起头,一张满是泪痕与血印的脸一下子毫无预兆地显现在他面前,竟让他有些震惊,又有些心疼。“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当年我爸也能遇到好心人施救,我爸就不会死了……”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看着她的眼泪,他的心里竟然也有揪心般的疼痛,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不只是对女人,对任何人都没有过的。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渍和泪水,柔声地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不要再自责了。” “那年,我也是坐在手术室的椅子外,就是这一排椅子。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告诉我,我父亲抢救无效死亡。我听到那六个字的时候,我感觉我的世界都天崩地裂了,光鲜的世界在我眼前瞬间成了黑白。可是程言漠在我身边,他给了我希望,但是我却不知道他给的希望只是为了我更大的失望。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再次出现在手术室外的门口,却是为了救他的未婚妻。当年,他在这里给我希望;如今,我在这里给他希望。多可笑啊!” 当时她险些支撑不下去了,还好有程言漠在她身边,给了她依靠,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再次看到这种车祸场景,竟然有种情景重现的错觉…… 宋承佑看着她悲痛的模样,知道她这么些年是隐忍自己的悲伤太久了。她并不是外表看起来地那样无坚不摧,其实她只是隐藏了自己的懦弱,只因为没人愿意给她倾诉的臂膀。他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茶色的眸子里少了平日里的无情与阴诈,多了几分柔情,他在她耳边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谁都不许!那些欠你的人,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总是要还的!” 钱朵莱哭了好久,终于哭累了。想起自己还在宋承佑的怀里,连忙从他怀里起来,脸上竟有几分尴尬,看着宋承佑直直地看着她,她竟不知如何开口来打破彼此之见怪异的气氛。转眸间,瞅到他身上的血渍以及白皙的手上也被血染得脏兮兮的,她歉意地惊呼:“对不起啊!你的身上都被我弄脏了。” 宋承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我可不像程言漠那样是个洁癖狂。” 钱朵莱听了忍不住笑了:“你也知道他有洁癖啊?” “他的洁癖程度整个业界人士应该都知道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钱朵莱又仔细瞅了一下他穿的这身西装,心比刚才还疼啊。她好歹也是当过几年的程少奶奶,虽说不懂上流社会的生活,却知道宋承佑这身行头所需要的人民币可不少啊。刚才她是为父亲心疼,现在她是为自己心疼。她兢兢业业工作了那么久的酬劳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第24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6) 见钱朵莱死死地盯着他的衣服看,若是不了解她的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他了解她,所以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看着他衣服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他看着她那个样子,只觉得想笑,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就荡漾开了笑容,如花开一般灿烂。“你要是真心想表示你的歉意,那你就负责将我这套衣服洗干净好了。” 钱朵莱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她再赔一件就好。 宋承佑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他想忍不住逗弄起她来了。“不妥不妥,这套西装是我最爱的一套,你还是赔我一件与这一模一样的吧。” “啊?”钱朵莱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狠狠地瞪着他:“你是大集团的总经理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她认真的模样终是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啊。” “你!”钱朵莱这才惊觉自己被宋承佑给耍了,她指着他控诉:“欺负下属的上司不是好上司!” 他抓住她的手指,坏笑道:“我可从来没有承认我是个好上司。” 他用手帕仔细地擦拭着她还有血渍的手指,她觉得这个样子氛围很怪异,急得要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我自己来就好,不用劳烦你的。我——” 她未说完的话都断在了她抬头的那瞬间,宋承佑笑着抬头,见她看着他身后,他也转过头去。正好看见程言漠就站在角落里,黑色的眸子看着他们,不喜不怒。 程言漠见他们看着他,他极坦然地走到钱朵莱的面前,平淡地问道:“依依怎么样了?” 钱朵莱看见程言漠显得有些心虚,就像是被丈夫撞见妻子与别的男人约会一样,头不知在何时低了下去,她慌张地从宋承佑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指背在身后。“她……还在手术……” 程言漠没有再说话,而是坐在了他们对面的那一排椅子上。坐下后程言漠就没有再看钱朵莱,而是将视线一直落在她旁边的宋承佑身上。宋承佑对他扬嘴一笑,笑里有太多意味,挑衅,不屑,仇恨。程言漠同样回以他冷漠的嘲笑。 手术室外的气氛很诡异,钱朵莱一直低着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抢救,手术室的门才打开。程言漠连忙起身走到主治医生的面前,询问道:“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取下口罩,说道:“病人的生命算是保住了,但是脑部受到外界的剧烈撞击,造成脑积血,血块压住部分记忆神经,可能会导致失忆。” 程言漠有些讶然,“失忆?” 医生点了点头,“是的。不过还是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只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恢复记忆的机率不大;若是患者觉得那段记忆是她不想要想起,永久失去记忆也是有可能的。” “恩,谢谢医生了。” “没事,这是我们分内的事。”说完,医生朝着他们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 程言漠的心情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好,但也没有很糟糕。倒是宋承佑嘴角竟扬起了一丝愉快的笑意,楚依依失忆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可以说是一件对他有利的好事。之前对于楚依依出车祸他还心存愧疚,他知道楚依依之所以会被车撞,肯定与他早上出来和她的谈话有很大的关系。但是现在医生说她可能要失忆了,那么他也就没有任何罪恶感了。 楚依依失忆正好可以让他断了和她的纠缠,看来上帝真的是公平的,让他的过去那么不幸,也是该让他转运了。 下午的时候,楚依依的父母就得知了女儿住院的消息,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程老太太还在南方,听说了楚依依的事,正在回郁江的途中。楚先生和楚太太进病房看了一眼楚依依,只见她还闭着眼,楚太太不禁伤心地不停落泪。楚先生怕她吵着了楚依依,连忙将她拉了出来。见到站在门口的程言漠,楚先生和楚太太对他心存一万个感激,要不是有程言漠在,他们的女儿早就没了。 “言漠啊,多亏你了,你真是依依的救命恩人呐!”一向不善表达情绪的楚先生都忍不住动容地感谢不已。 程言漠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宋承佑和钱朵莱,最后将视线落在钱朵莱身上,然后转头对楚先生,解释道:“救依依的不是我,而是这位钱朵莱小姐。” 经程言漠一提醒,楚先生和楚太太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两人。刚刚他们只想着为自己的女儿难过,竟没看见他们。这算是楚太太和楚先生第二次见到钱朵莱,上一次是在程言漠和她的婚礼上,当时她是程言漠的妻子。再次相见,身份早已变换,她却变成了程言漠的前妻,而自己的女儿却成了程言漠的未婚妻。 楚先生和楚太太心生几分尴尬,对着钱朵莱讪讪地笑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道谢。还是钱朵莱明事理,率先一步,握住楚太太的手,安慰道:“伯父、伯母,你们放心,楚依依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楚先生和楚太太点头,笑得极不自在。楚太太对钱朵莱又是歉疚又是感激:“钱小姐,谢谢你救了我们家依依一命啊。我们真是感激不尽,但是想起以前——” “以前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人都应该往前看,过去的事都让它过去好了。以前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钱朵莱抢先一步打断楚太太未说完的话,她知道楚太太要说什么。她不是圣人,当初她的确怪罪过楚依依,但是她知道她和程言漠离婚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因为楚依依。即便没有楚依依,她和程言漠也迟早会离婚,性格不合,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见钱朵莱也不愿提起过去的事,楚太太也是个识趣的人,竟然当事人都不提从前之事,她这个旁人也就没必要老拿已经过去的事来让大家都不愉快了。“对对对,都过去了,以前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啊,也老了,都不记得了。” 宋承佑送钱朵莱回公司的途中,钱朵莱见自己身上都是血,让他将她送回公寓去换件衣服。钱朵莱上楼了,他没有跟着上去,而是坐在车里等她。 突然副驾驶座旁的车窗被人敲了几下,宋承佑摇下了那边的车窗,安妮那张脸出现在了窗户外。安妮笑着指着车门的位置,示意他给她开下车门。宋承佑没有打开车门,反而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这不刚下来正要去买东西呢。谁知在门口竟然遇到你了,正好我的车子这几天拿去保修了,亲爱的,你载我去好不好?” “现在是大白天,我说过要见我就在公寓里等着我。” 安妮不依,依旧趴在窗沿上,笑得极魅惑:“你好坏,好讨厌呐!你怎么一见到人家就想那样呢,哎呀,人家想想都不好意思了。” 宋承佑现在没心情也没兴趣欣赏她那副娇羞的面容,一边扫视着周围的人,一边催促道:“趁现在还没人发现,离开这里!” “亲爱的,你难道忘了上星期我已经召开记者会宣布我隐退娱乐圈了吗?我现在已经不是大明星安妮了,我只是你的女朋友柳安妮。所以别人看见就让他们看好了,有什么好怕的嘛!”从她宣布隐退之后的一个星期内,他就来找过她三次。每次她想去他公司找他,都被他厉声阻止了。今天她好不容易跟他巧遇了,这是上天给予他们的机会,她才不要浪费,辜负上天的一番心意呢。 宋承佑没心思管她是不是隐退了,他只知道她现在不能出现在他面前。她刚刚隐退,她的名气让她还在娱乐圈保有一定的八卦源头,而且上星期的记者会她已经向媒体承认了她是为了一个男人而离开娱乐圈的,现在指不定有多少记者正在她背后偷偷盯着,就等着拍到那个让她牺牲那么多的男人。他可不想因为她而上了娱乐八卦杂志。 况且钱朵莱上去换衣服也该下来了,他不希望被钱朵莱看见他和安妮在一块,莫名地,就是不想! 安妮不知道他心中打着怎样的算盘,依旧撒着娇让他开车门。他觉得有些烦了,懒得花心思陪她耗。他皱着的眉头又深了几分,不耐烦之意也显而易见。“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安妮许是见自己这么低声下气地让他给你开门,他还是不愿意开,她的面子上越来越挂不住了,心中也不由得来了气,竟忍不住想跟他杠起来。“我是你女朋友,我为什么要走?” “如果你以后还想见到我,就给我立刻消失。不然我们还是断了的好,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说完,他不管安妮的身子还趴在窗沿上,就摇上了车窗。 第25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7) 见车窗缓缓升起,安妮才不得已挪开了自己的身子。看着紧闭的车窗,安妮气得跺了一下脚,但她不想挑战宋承佑的底线,所以还是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安妮离开没过多久,钱朵莱就下来了。宋承佑极其绅士地为她打开后座的车门,等她安稳地坐了上去才关好车门,坐回驾驶座上开车离去。 安妮从角落走了出来,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她的脸色被怒火熏成了铁青色,手指紧握到隐隐发颤,美眸里盛满浓浓的恨意!钱朵莱,又是你! 昏迷了一天一夜,楚依依终于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醒了。楚先生和楚太太在病床边守了一天一夜,下午的时候,程言漠见楚太太因不停流泪又加上睡眠不足,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异常憔悴。程言漠怕楚太太还没等到楚依依醒过来,自己先病倒了,所以他和楚先生劝了好久,楚太太才同意回家休息会。 楚依依醒的时候,程言漠正好坐在旁边。见她醒了,程言漠柔声问道:“你终于醒了。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楚依依两眼茫然扫视着四周,将视线落在程言漠身上时,眼中尽是困惑与不解。她抬起手臂指着他,问道:“你是谁呀?你认识我么?” 程言漠抿嘴笑了一下,回道:“我是你未婚夫程言漠。” “程言漠?”楚依依疑惑地重复他的名字,然后闭上眼想了想,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反倒是让头有些痛了起来。 她痛苦地张开眼,指着自己问:“你是我未婚夫,那我是谁呢?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楚依依懊恼地捶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想起来什么,可是脑袋里就像是被格式化一样,一片空白。她越逼自己去想,越是一片空白。 程言漠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这么逼着自己,“你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可能暂时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了,不过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以后会帮助你一一认识的。” 楚依依抬眸对着他笑:“你真好!程言漠。” 他扬嘴一笑,不是开心的一笑,只是纯粹的一个表情。 程言漠给楚依依买了点吃的,又陪她聊了一会,她才觉得累了,便又睡下了。程言漠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冬日的夜晚有些冷,寒风吹在人的皮肤上像刮痧一般的疼。 他回到家的时候,程老太太还没有睡,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 他有些疲累地唤了她一声:“妈,您还没睡啊。” “现在依依失忆了,完全不记得所有人了,那十天之后的订婚——” 程言漠正准备上楼,刚走到楼梯口,程老太太说话了。 “照旧举行,这不是您一直希望的吗?” 程言漠扯出一抹极具嘲讽的笑容,然后径自上楼往程熙杰的房间走。 程熙杰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子紧紧地抱住那只比大大的棕色熊娃娃。那只熊娃娃是钱朵莱在她离开程家大宅那天买给他的,当时他哭得很伤心,一手抱着熊娃娃,一手拉着她的衣摆,哭喊着叫她别走。当时钱朵莱只是哄着他说:“妈妈没走,只是妈妈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好远,妈妈上班很不方便,等妈妈忙过一段时间,就接熙杰过去好不好?妈妈不在的这段时间,小熙杰要乖哦,要很听话哦,要是想妈妈了,就跟这只熊娃娃说话,它可以将你想说的话转述给妈妈哦。” 程言漠走到床边,将他身上的被子掖好。程熙杰翻动了下身子,脸朝着外面,嘴里梦呓道:“妈妈……” 程言漠心里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以往冷峻的面容也渐渐柔和了下来,清冷的眸子多了些柔情。他坐在床边,头低垂了下来,伟岸的身子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竟然变得那般无助。 现在他和钱朵莱真的要背道而驰了,从此两不相遇了吧。以前他可以堂而皇之地用程熙杰牵绊住她的心,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来向他要求来看熙杰了。 想起昨天在医院里见到她和宋承佑在一起,他原本以为要跟楚依依订婚了,对于她,他可以做到不在乎了。可是看到她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他的心竟然很痛。当时他很想走过去,将她揽入怀中,向宋承佑宣示他的所有权,但是他刚走一步就退了回来。他虽然不喜欢宋承佑,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宋承佑的确是个很优秀的男人,钱朵莱跟宋承佑在一起不会比跟他在一起差,甚至跟宋承佑在一起,她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这是她和他结婚这些年很少有的。 “爸爸。”睡着的程熙杰不知何时竟然醒了。 程言漠愣了一下,随即眨了几下眼睛,调整好情绪才转过头去。“怎么醒了?爸爸吵着你了吧?”说完,他就要起身往外走,却被程熙杰的小手给拉住了,他又坐了下来。 “爸爸,刚刚我梦到妈妈了。我梦到妈妈又回来了,我们三个人很开心地去公园野餐了。爸爸负责烧烤食物,妈妈在摆放零食,然后熙杰就看着爸爸妈妈很开心地跳个不停。”程熙杰说着说着,大大的眼睛露出羡慕的目光。 程言漠摸了下他的头,说:“你要是想野餐,下次我们就去野餐。” 程熙杰满眼希翼地瞅着他:“妈妈也去吗?” 程言漠沉默了一会,说道:“妈妈工作很忙,没有空陪我们去也擦。你不是喜欢依依阿姨吗?下次我们跟依依阿姨去。” 程熙杰垂下眼眸,小脸蛋上失望的表情显而易见。“我是不是以后都见不着妈妈了?” “怎么会呢,你要是想见随时都能见着。” 程熙杰扁起嘴巴,嘟囔道:“我知道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从妈妈离开这里的那天我就知道了。妈妈一直在骗我说很忙,其实我知道爸爸是要娶依依阿姨,所以妈妈离开了。” 程言漠的身子一震,他以为程熙杰一直不知道,没想到他竟都知道了。 程熙杰的眼泪渐渐地落了下来,“我很喜欢依依阿姨,可是我更想念妈妈……我不想爸爸和妈妈分开……” 午夜的郁江市渐渐平息了白日的喧闹,只剩下路灯和来往的车辆低声私语诉说着冬夜的寒冷。唯有酒吧内还热闹非凡,动感而噪杂的音乐震耳欲聋。昏暗的彩灯照射下,一群群年轻的男女在这里面正挥霍着属于他们的青春。有些男女正在舞池中央随着动感的音乐胡乱地扭动着自己的腰身,画满烟熏妆的女人们不停地对着周围的人放着电,合着音乐的节拍在陌生男人们的身上蹭来蹭去来寻找冬夜里的慰藉。而男人们则很享受地朝着那些女人们放肆地笑着,时不时地碰一下她们的身子,惹得她们不停地投来娇羞的瞪眼。 安妮一身黑色的皮衣,穿着黑色的长筒靴,头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鼻子上架着一副墨镜。如此行头让她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很容易被人忽视掉。她已经来这里坐了很久了,她也不跳舞,只是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酒,冷眼旁观着周围的一切。 酒吧里的漂亮女人就像是味道极美的花粉,走到哪都能惹来一群搭讪的男人。曾经她还没有隐退的时候,她比眼前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还要出众,她一笑不说倾国,却可倾城。不管她身在何方,总能有无数的追求者。 那时的她就是男人们心目中敬仰的女神,她为了宋承佑放弃了女神一般的存在而甘愿做一个平凡的女人,一个渴望爱与被爱的女人。可是宋承佑现在对她忽冷忽热让她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她永远也猜不透这个男人心目中想的是什么。他在她眼中就是一个诱惑她无止尽地发掘下去的谜,这也是他吸引她的所在。 太庸俗的男人只会让她觉得厌烦,只有充满神秘才会让她觉得刺激与强烈的征服欲。只是现在他对她的冷淡让她心里很不好受,特别是昨天下午她看见宋承佑对着钱朵莱那么温柔的笑的时候,满心的嫉妒简直要将她烧得体无完肤。太明显的反差只会让她对钱朵莱的讨厌又会升几级! 想起钱朵莱那张嘴脸,安妮就浑身来气,抓起酒瓶仰头就猛朝自己的嘴里灌。她实在是猜不透,论外貌,钱朵莱并不比她好看;论家世,钱朵莱和她一样是父母双亡;论学历,她出道之后,也在韩国进修过其他学位。她的学历比钱朵莱高;论婚史,钱朵莱是离过婚的弃妇,而她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论资产,钱朵莱只是个小白领,工资少的可怜,而她有自己的不动产和动产。 不管是从哪方面比较,她安妮都比钱朵莱强多了,可是大学时期,钱朵莱抢了她喜欢的程言漠,现在她又想抢她的宋承佑,她绝不允许!爱她的男人就只能对她忠贞不移,别的女人休想! 第26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8) “小姐,你还是别喝了,你已经喝多了,等会该醉了。” 昏暗的角落里,安妮抬起头,看着一个男子站在她面前,逆光而立的他,让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是听到那人阻止她喝酒,她很不高兴。挥了挥手臂,示意他离开,不要多管闲事。 “我高兴就多喝点,关,关你什么事!走开啦!”她已经有些醉意了,但是她还是执着地拿起桌上的酒,又喝完了。抬起醉眼朦胧的眼睛,见那人还在,她皱起眉头,站起身子来,身子摇摇晃晃地,险些就要倒了,还好那人快速地拦腰扶住了她不稳的身子。 安妮一把拍掉他的手,不高兴地退了几步,身子正好抵在墙壁上,她指着他说:“谁要你假好心!我又不认识你,你干嘛要多管闲事!你是不是闲,闲得慌啊!真是有,有毛病!” 那人丝毫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依旧好心劝慰道:“小姐,你真的醉了,不能再喝了。” 安妮晃动着她的身子,指着酒吧里的其他人,对他说:“你看酒吧里那么多喝酒的人,你干嘛不管他们,干嘛非要管我啊?” 那人被安妮问得顿时语塞,没有接她的话。安妮笑呵呵地离开墙壁,晃悠悠地走到那人面前,还没走几步,身子就向前栽了过去。那人急忙伸出双臂,她正好倒在他怀里。安妮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脸颊,笑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所以才找借口来跟我搭讪的啊?” 那人的脸许是红了,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安妮捏住了他的脸,笑着逼问道:“你,你说话。回,回答我啊,你是不是喜,喜欢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人毫不犹豫地应道:“是,我的确很喜欢你。” 安妮看着那人被她捏着脸,嘴角拉得很大,她笑得很开心,“哈哈!!!我就知,知道!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我!我是他们心目中的女神呐!” 那人也真心地附和道:“没错,在我看来,你就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安妮睁着眼睛,瞅着那人的脸,笑道:“你说话真好听!可是你为什么喜欢我呢?我什么都不是啊,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啊,我就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女人而已……” 说到后面的时候,安妮脸上的笑也消散了,头也沮丧地垂了下去,话语中有很浓的失落与惆怅。 那人看着她有些伤心的样子,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不,你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那些认为你平凡的人都是不懂得欣赏你美的人,他们都是瞎了眼的,或者他们是嫉妒你。” 安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真的吗?在你眼中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当然,你长得漂亮,又有才,样样都比别的女人强。” 安妮抱住了那人的身子,将头抵在他的胸膛上,感慨道:“要是他也能像你这样该有多好啊。” “是他不懂珍惜你。” 安妮在他怀里好久,才抬头问道:“你叫什么?” “戚安。” 安妮笑了笑,踮起脚尖,吻上了戚安的唇,戚安愣住了。 “吻我。” 戚安这才伸手扣在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的唇,渐渐加深了这个吻。酒吧里嘈杂无比,大家都忙着寻找乐子,根本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热吻的两人。 吻至深处,戚安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全身像是被点燃一般热得难受,他冰凉的手刚一探进安妮的衣内,安妮就离开了他的唇。戚安愣愣地看着安妮的举动,有些后悔又有些怕她生气,支支吾吾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安妮吻了一下他的唇,说:“我的车停在车库里。” 安静的车库停满了款式不一的车子,从一辆红色的车子里传来的声音在车库里异常安静。红色的车子四周都关好了车窗,将车内的景象全部遮住了。 戚安吻着安妮的脖子,手指开始不安分地掀起她的上衣,摸到她柔嫩的肌肤时,他竟然有股难以言语的兴奋。这是他跟林雨做这事时都没有过的出动感。 安妮躺在后座狭小的座椅上,仰起头闭着眼,很满足地享受着戚安的每一次触碰,嘴里还忍不住小声地叫着戚安的名字:“戚安,恩~~” 在他解她的裤子拉链的时候,安妮抓住了他的头,戚安又是一愣。安妮却笑得极其妩媚,沾满**的眸子更是让男人看到都忍不住想要拥有她:“床上比这里更有施展空间……” 戚安顿时明白了过来,在她白皙的肚子上啄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把衣服整理一下,我到前面开车。” 戚安将车开向北苑的方向,他开车期间,安妮不但没有整理衣服,反而露出她白皙的肌肤故意勾引着戚安,有几次戚安分心了差点与别的车相撞了。戚安有些心急地吞了几下口水说道:“你这样我不能安心开车了,而且会被其他司机看到的。” 安妮从后面舔着他的脖子,笑问道:“你是比较在意前面那句,还是后面那句。” “你不想我们还没回到你家就出车祸吧?”他当然是都在意啊,他现在很难受,只想快点回到她的住处,所以他不希望出现车祸。 安妮像是跟他赌气一般,说道:“那既然你担心自己的生命,那好,我在后面安分坐好,不打扰你开车了。我将车窗打开,让别人看去。”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危着想吗?你就是一个魅惑的小狐狸,我怕了你了。”戚安听到她要那样做,真心被她吓到了,连忙认输。 安妮很满意男人拜倒在她面前,这样会让她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也就让她有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她喜欢被人注目而不是忽视,她要别的男人都顺从她,她受不了被冷落的滋味! 戚安刚停好车子,安妮就倚在车门边,摆出各种性感的姿势给他看。安妮的脸被酒熏得红红的,眸子也醉得很是魅惑。戚安想也不想就拦腰抱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 关上门,直接往卧室去。安妮带着几分娇羞地嗔怪他的急性子:“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真是没有错,瞧你,急成这样了。等会还不知道怎么折腾我呢?” 安妮嘴上怪她,手指却开始替他脱衣服。 脱掉他外套的时候,一个黑色的钱包从里面掉了出来。安妮捡了起来,看到夹层里有一张相片,她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就消散了。 戚安看着安妮突然变了脸色,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他的视线也不由得看了过去,看到钱包中的那张照片时,那张年轻而富有朝气的笑容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大脑,让他瞬间明白他现在在做什么,心里竟生出莫名的愧疚感。 “我……” 安妮虽然心里很不开心,但是很快隐藏了自己的不悦,笑着晃动着手里的钱包,问他:“这个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 这是一句陈述句,意思是不用他辩解,她也能看的出来。能让一个男子将照片放进钱包里时时带着、时时看着的女人肯定不是泛泛之交。 戚安不想撒谎,老实地承认:“是。但是我一直很喜欢你。”他不想被安妮误会,急忙说了后面那一句。 安妮一边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一边讥笑道:“你们男人的喜欢有几个是没有掺入杂质的?” “从你出道的那个时候,我就很喜欢你,真的,我不骗你的。”戚安有些慌了。 安妮抬眼看他,问:“既然如此,你的女朋友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原本以为你只可能出现在屏幕里,永远如女神一般在我的世界里如幻想一般的存在,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真正接触到你。”他喜欢安妮,但是没想过去拥有她。他对林雨不是真正的无情,自从跟林雨出现在他生活中,她将他照顾得很好,他习惯着生命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出现。因为他喜欢安妮,林雨也开始执着地喜欢着她。但是他知道林雨每个狂热的背后都是很多无奈。 他甚至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和林雨走到生命的尽头。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林雨将他当做亲人一样照顾着,不嫌弃他,日日夜夜跟她住在那种潮湿阴冷的出租屋。 别人常说爱情和面包出现矛盾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先选择面包,选择爱情的那人是值得你去长相厮守的人。 他也是一直信奉着这样一句话。但是现在他是真真切切地和他心中的女神安妮呆在一起,他顿时心潮澎湃,这是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过的体味。他想他对林雨只有亲情,对安妮才是真正的爱情。亲情不能滋润生活,爱情才能为枯燥的人生调出五彩色调。跟林雨在一起的时候,他只知道努力工作,过更好的日子,没有别的追求;但是他现在却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每天开心,有能力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第27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9) 戚安在安妮的公寓坐了一夜,到了早上的时候才回去。离开前,安妮问他是否喜欢她。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安妮笑了,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就跟你女朋友分手。 所以戚安从安妮的公寓出来的时候,脑子里全想着该如何回去跟林雨说。 安妮将戚安送到楼下,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个吻,柔声地解释道:“你不要觉得我是想把你逼成不仁不义之人,在娱乐圈混得时间太长了,我渐渐也没了安全感。所以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给我一点安全感,让我知道你这个人是值得我依靠的。” 戚安摸了摸她的脸,说:“我明白的,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彻底知道我这个人都是她所有的。我会说清楚的,你先忍耐几天,过几天我一定会解决好所有的事再来找你的。” 安妮很感动,眼睛里都有泪花闪过,她紧紧地抱住戚安,动容地说:“好,我等你。我真不想你离开我。” “乖,很快的,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钱朵莱正要去上班,恰巧看到了安妮和戚安两人像拍电视剧似的难舍难分的画面。刚开始钱朵莱还以为她认错人了,但是戚安转身朝外走的时候,她正好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脸。虽然她只见过戚安几次,但是她不会见外到这么快就忘了他的长相。她转开视线,看到安妮正一副念念不舍的样子朝着戚安挥着手臂。 上次安妮和程言漠上了娱乐报刊的头版头条,她自知程言漠跟她已经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她也就无所谓了。但是这次安妮抢了她好朋友的男朋友,她很难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林雨对戚安的喜欢让她这个旁观者都眼红,虽然林雨春夏秋冬都和戚安挤在那样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但是她每天都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即便戚安买不起林雨喜欢的东西,哪怕是一件衣服,但是她都会笑着对她说:“他给了我家人的温暖,给了我爱人的关怀,这些都是无价的。至于用价格衡量的物品,我自己可以买的。” 每天去公司或者在电话里听着林雨说到戚安时语气里难以掩饰的幸福,都让她觉得林雨和戚安会颠覆她不相信爱情的事实。想起林雨每次自信满满地对她说:“戚安这样什么都没有的男人,也只有我林雨肯要他了,所以他注定这辈子都是我的,不会跑,也不会被人抢走。” 如果林雨有一天发现她那些坚信的爱情开始与她背道而驰的时候,她会是有多难过呢? 见戚安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安妮决定转身回公寓去,身后却有人叫住了她。 “刘安妮小姐。” 安妮转身,看见钱朵莱站在她面前。安妮本来还算好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语气里也变得不友善起来,心中则是疑惑以钱朵莱现在的境遇怎么会出现在北苑这种高档的住宅区。“真巧啊,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我竟然会在这里再次遇见钱小姐呢。” 钱朵莱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是啊,我不像你是个大明星,能再遇到你也是我的荣幸。” “是吗?钱小姐现在是遇到第二春了吗?不知你现在的先生是哪位大亨呢?”安妮话里的嘲讽之意很明显。 “我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我离婚的事你这样的大明星都知道,看来柳小姐没少打听我的事吧。只是我是否遇到了第二春,这都是我魅力所在,证明我还是有人肯要的。可是我有一事不明白,希望安妮小姐替我解答一下,好吗?” 现在的钱朵莱已经不是程少奶奶了,而是被程言漠抛弃的女人,所以对她来说并不构成任何威胁。即便她现在已经放弃了程言漠,但是她得不到的东西又怎么甘心被她讨厌的人拥有呢? “说。” 钱朵莱眸子冷冷地直视安妮,“柳小姐自从宣布隐退娱乐圈之后,曾经疯狂的追求者都没了吧?” 安妮直觉她说这话有另一层隐含的意思,声音里多了几分警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小姐言重了,我说这话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见柳小姐现在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我在想是不是因为隐退娱乐圈的缘故,导致没了男人,所以只要是男人都不会放过。” “你!”安妮被她气得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美眸此刻瞪得大大的,浑身都被气得隐隐发颤。 钱朵莱挑眉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所以你动怒了?” 安妮气得胸膛起起伏伏的,过了好久才说:“就算我缺男人,但是他愿意跟我在一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够资格管这管那的!” “你要跟谁在一起我的确管不着,也没兴趣管,但是你跟戚安在一起,我就必须管!” 安妮听着钱朵莱的话倒是来劲了,她打量了她几下,挑衅道:“戚安的女朋友好像不是你吧?难不成你暗恋着戚安?如果真是这样,我劝你还是死心吧。戚安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黄花菜的!” 年龄是钱朵莱最在乎的事,听着安妮说她是黄花菜,她说不在意是假的。“柳小姐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安妮小姐好像跟我一样的年纪吧?柳小姐是想暗示我,你突然隐退娱乐圈是承认自己这朵黄花菜比不上那些新人一般充满朝气了吗?” “钱朵莱!”安妮气得牙齿都开始打颤,恨恨地怒视着她。 “别叫我的名字,我受不起。”上班的时间快到了,钱朵莱不想跟她继续磨蹭下去了,她离开前有一次警告道:“戚安不是你可以选择的对象。” 看着钱朵莱的背影,安妮气得浑身难受,她讨厌钱朵莱跟她说话时那副嚣张的样子,这样总会让她有种低她一等的感觉。没有谁能命令她做任何事,钱朵莱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给她这样一个警告!她向来不是一个受得起威胁的人,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她偏要做!不让她跟戚安在一起是吗?她就偏偏要玩玩戚安那样的傻货!谁让他是第一个真正迷恋自己的人呢? 钱朵莱进到公司的时候,特意朝着林雨的办公桌那里看了一下,没有看见她的人,但是她放在桌上的工作牌证明她人已经来了。正在这时,林雨拿着手机面露忧色地走了进来,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经过钱朵莱的办公桌时,都没有向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朝着她打招呼。 钱朵莱看着林雨那个样子,心里则讶然戚安的速度,难道戚安今早回去的时候就将事情都对林雨坦白了吗? “林雨。”林雨走过的时候,钱朵莱叫住了她。 林雨听到有人叫她,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钱朵莱又叫了一声,林雨才转过身子。见叫她的人是钱朵莱,她淡淡地说了句:“是你叫我啊。” 若是往常林雨听到钱朵莱叫她,她肯定会跑过来追问钱朵莱有什么事,但是林雨这次却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了。 办公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钱朵莱看了一眼四周,才建议道:“我们出去聊聊好吗、” 林雨点了下头。 钱朵莱和林雨来到了天台上,两人趴在栏杆上。钱朵莱见林雨从下面上来之后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手机,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安慰她,只是问道:“你还好吧?” 林雨愣愣地看着她,然后才淡笑道:“我没事啊。” 钱朵莱指着她那张脸,一点都不相信她嘴里说的没事,“你看你的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的人该有的表情啊。” 林雨撇开脸,“我真的没事。我想我只是想多了。” 钱朵莱经历过失恋的人,明明心里难受地要命,嘴上却硬说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她现在很能理解林雨的心情,“我知道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爱人不是我们的全部,没了他们,我们不是无法生活的是不是?” 林雨摇了摇头:“不,现在戚安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缺一不可的一部分。昨夜是他第一次夜不归宿,他没有联系我,也不接我的电话,我真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啊?你脸色不好是因为戚安夜不归宿?”钱朵莱愣住了,她一直以为戚安已经向林雨坦白了他跟安妮的事,所以林雨才会一大早就心不在焉的,原来戚安还没有说。 林雨不明白钱朵莱为何惊讶,而是说道:“是啊。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你也知道酒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随便得罪一个人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说到后面,林雨都被自己的猜想给吓着了,连忙抓住钱朵莱的手,恐慌道:“你说戚安会不会是遇害了?” “没有的事,他好着呢!”不但很好,而且昨晚还沉睡在温柔乡呢! 林雨瞧了她几下,“你怎么知道?” 钱朵莱被她问得愣住了,随即她笑道:“有你这样的福星在,戚安要有事也难啊!” 第28章 给不了的幸福(1) 虽然钱朵莱一直在安慰林雨,但是林雨心里还是担心不已。正当她准备让钱朵莱帮她请假,她要出去找戚安的时候,林雨的电话响了,一看是戚安打过来的,林雨连忙接通了。电话一接通。林雨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戚安,你昨晚去哪了啊?你知不知道你都吓死我了?呜呜~~~~~” 戚安也没有想到林雨会突然冲着他哭起来,从来没有哪个人会担心他到哭泣。戚安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才说:“我没事,你别哭啊。” “昨天你不肯接我电话,我又联系不到你人,我都担心死了,一整夜满脑子都是你被人杀害的画面,听到你的平安的消息,我能不哭吗?我能不为老天的保佑而喜极而泣吗?你居然还怪我,你有没有良心啊?”说到后面,林雨是流着眼泪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的错还不行吗,我昨天只是跟朋友出去玩了,手机调成震动了,没有听见铃声。你看我今天看到不是回你了么?”见林雨哭了,戚安还是妥协了。 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女人总是能轻易地就信了爱人的谎言,也很能轻易原谅他所有的过错,只因为一个爱字。 最后戚安不知道对林雨说了些什么,林雨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乱蹦乱跳,挂电话的时候都还盯着黑掉屏幕的手机傻笑不已。 钱朵莱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回神啦!” 林雨抬起头,满脸的笑意,之前的担忧烟消云散了。她抓住钱朵莱的手,开心地晃来晃去,“你知道刚刚戚安在电话里对我说什么了吗?” 自从今早钱朵莱碰见戚安跟安妮在一起的样子,钱朵莱对戚安这个人就开始没有什么好印象了,所以对于戚安的事她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见林雨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也不好扫她的兴,只好敷衍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看出钱朵莱的敷衍之意,林雨问:“怎么啦?你有心事啊?” 钱朵莱摇头:“没有啊,我现在无亲无故的,能有什么心事啊。” 林雨却不以为意,“谁说没有,你那无缘的前夫不就是你的心事吗?”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如今我们就是两条平行线,他去结他的婚,我去寻找我的幸福,再无任何交集。”钱朵莱故作轻松地说着她和程言漠现在的关系。 “结婚?”之前钱朵莱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听到程言漠要结婚的事,林雨很惊讶。她一直以为程言漠对钱朵莱还是余情未了,所以她不停地在钱朵莱面前提起程言漠,只不过是希望他们能重新复合。 “对啊,结婚。” 林雨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满是歉意地瞅着钱朵莱:“对不起啊,朵莱,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早知道我就不提了。” 钱朵莱表现得毫不在意,耸耸肩,笑得很轻松,说:“没事啊,我对他的感觉早就没有了。提起他,我也不会少快肉。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戚安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话让你这么开心呢。” 林雨拍拍头,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竟将话题越扯越远了,“戚安刚刚在电话里说我下班回家,要给我惊喜呢!你知道吗,这是他第一次给我惊喜呢,好期待他给的惊喜会是怎样呢?” 说着说着,林雨就情不自禁地望着远处,一脸憧憬的样子。 看着林雨那样幸福的样子,钱朵莱小声嘀咕道:“如果那也可以算作是惊喜的话,不要也罢,至少心不会受伤。” 林雨听着旁边的钱朵莱小声嘀咕着,她转头问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挺清楚。” “没,我没说什么,我只是说戚安给的这个惊喜一定会让你刻苦难忘的。” 林雨笑地像朵花似的:“真的吗?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恩。” “哎呀,连你都这么说,那我更期待了!可是还要等八个小时才能见到呢,真想时间可以走得更快一点。” 钱朵莱看着林雨兴奋的侧脸,她的心却像是在受煎熬。如果你发现戚安的惊喜是要抛弃你而选择别的女人,你一定不会如现在这样那么开心了。 钱朵莱真想开口将戚安与安妮的事告诉林雨,至少一个旁人告诉她,会好过自己最爱的人来告诉她。但是当她要开口说出事实的时候,她又犹豫了。她不想伤害自己最好的朋友,她敢肯定林雨对戚安的爱绝不比她对程言漠的爱要浅。 她很清楚地记得当程言漠亲口告诉她,他娶她只是为了让楚依依好过一点,只是为了报复她的时候,她心如刀割,而且是那些长满倒刺的刀割着自己的心。那样的感觉比一般的被人抛弃要痛得多,也绝望得多。它让你连挽留的理由都没有,除了放手别无选择。 “林雨,如果有一天戚安要离开你,你会怎么做?”犹豫了很久,钱朵莱才试探性问她。 林雨不解钱朵莱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她自信地回:“不会的,不会有这一天的,他说过会陪我到老的,我信他。” 以往钱朵莱听到林雨这样自信,她都会很佩服她,连她那么喜欢程言漠都做不到对他百分百的信任。但是现在看着林雨自信满满的样子,她却替她心疼,心疼她的一无所知,心疼她盲目地付出自己唯一的一颗心。 “我是说如果,如果有这一天呢?” “不会有如果的。”林雨看着钱朵莱正经的面孔,她笑了,“你是不是被程言漠伤害地对所有男人都失去了安全感啊?戚安跟程言漠不一样,他不会放弃我,选择别的女人,我们已经谈了很久了,我懂他的。” 钱朵莱倾嘴一笑,爱情能用时间来对比的话,她和程言漠又怎么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仔细算算,她跟程言漠从认识到离婚,将近六年的时间,不还是落得分道扬镳的局面吗? 若是爱情能用时间去计算的话,那都不算是真爱。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会怎么做呢?” 见钱朵莱一直执着着这个问题,林雨也开始正视起来,但是她回答得很干脆,“如果他离开我了,我会去死。” 听到林雨的答案,是钱朵莱意料之中的,也是她所害怕的。这瞬间,她下定决定不告诉林雨,戚安和安妮的事,因为她如果说了,她在这世上说不定会丧失一个好朋友。 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师,或许被人告知是突然的,猝不及防的,只会让林雨手足无措。让她自己去慢慢发现事情的真相,至少在发掘的过程中会有一个治疗伤口的过渡期,那样的话,林雨兴许不会伤得那么彻底。 虽然钱朵莱决定暂时不告诉林雨,但是必要的提醒还是不可省的。她抓住林雨的手,让她正视自己的眼睛,继而听进去她说的每一句话,“林雨,我作为你的好朋友,我真心希望你幸福,所以我想给你一些忠告。不要太过于相信别人,有时候对他的怀疑不是对他的爱的质疑。爱一个人不是百分百的付出,也不是百分百的索取,而是百分百的幸福。百分百的付出或者百分百的索取,换回来的不一定是百分百的幸福,有时也会是百分之二百的伤害。” “再相爱的两人也会有变心的可能,没有谁可以经得住诱惑,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你以为不会离你而去的人,恰巧是最伤你的人。不要让自己的信任成了他伤你的工具。我不想你有一天也伤心难过。” 听着钱朵莱严肃地说这些话,林雨却没有真正听进去,而是调侃钱朵莱:“哇塞!失恋真的可以让女人变成爱情专家哎!听听,说得句句是真理啊!” 看着林雨依旧笑呵呵的样子,钱朵莱就知道林雨压根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现在林雨已经在爱情里迷失了方向,旁人的话她根本就听不进去,或许当她真的发现有那一天的时候,想起她现在说的话,兴许能好受些吧。 “不管你听没听进去,你都要提防着戚安一点,不然小心他成了别人的菜,到时有你哭的时候。”钱朵莱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热恋中的女人果真是没救了! 林雨不以为意,而是笑呵呵地搂着钱朵莱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撒娇道:“就算有那一天我也不怕,不是有你在么?我哭的时候,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啦!” 钱朵莱敲了一下林雨的头,“最好不要有那一天,我才不要承受你泛滥成灾的泪水攻击呢,我怕被你淹死!” 林雨知道钱朵莱只是口是心非,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钱朵莱的确不会不管她,但是她真心希望不要有那一天,她想看着林雨这样一直幸福下去。“恩,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记得第一时间想起我,不要独自去面对。” 刚刚钱朵莱问她没了戚安,她会怎么做,林雨回答说去死。她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只愿真有那一天时,林雨能想开。 第29章 给不了的幸福(2) 今天林雨离开公司的时候比过去的每一天都要早,但是回出租屋的时候遇到了下班高峰期,公交车在路上走走停停,她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七点了。 她打开屋内的灯,戚安坐在客厅里。戚安站起身,淡淡道:“你怎么回来的那么迟?” 林雨以为戚安是生气了,连忙将包挂好,一把抓住他的手,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回来的时候遇到堵车了,让你等很久了吧,真的对不起啦。你不要生气了嘛。” 其实戚安根本没有生气,但是听着林雨那么有诚意的道歉,他反而有些觉得心虚了。他开口道:“我没有生气,我也才刚回来没多久。” 林雨的眼睛四处瞟着,然后又看着戚安,满眼期待地问:“你不是说要给我惊喜的么?在哪呢?” 戚安俯身从沙发的坐垫下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给林雨。林雨好奇地瞧了戚安一眼,然后接过礼品盒,笑道:“还包装过啊,这么神秘。”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礼品盒子上的绸缎,打开盒盖,里面一件红色的大衣一下子窜进她的眼里,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认得这件衣服,上次她和戚安逛商场的时候,在橱窗上看到过这件衣服。她当时还在那家店门外驻留了好久,看到那件衣服的标价,她就退缩了,那件衣服的价格够她和戚安生活好久了。 但是她没想到戚安会给她买了下来。她指着手中的那件衣服,抬头望着戚安,“这衣服……” 戚安从盒子里拿出衣服说:“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林雨的眼角一下子被感动的热潮给润湿了,有千言万语在喉头间却迟迟吐不出,只好点点头,脱下自己的外套,穿上那件大衣。林雨长得虽然不算美貌,但是皮肤白皙如陶瓷,长得一副眉清目秀的模样,若是精心打扮过,也算得上几分美人。这件红色大衣很配她,剪裁合体,穿在她身上更能显现出她的身材,就连戚安都忍不住在心底对她一番赞叹。 林雨穿着大衣在戚安面前转了几圈,然后一脸忐忑地看着他:“怎么样?好看吗?” 戚安露出赞赏的眼光,由衷地点头,道:“好看,你穿这身衣服太合适不过了。” 林雨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但是面对戚安的夸赞,她白皙的脸颊还是泛起了几抹红晕。“真的好看吗?” “真的。” 林雨虽然开心,但是看着身上这件衣服还是觉得有些心疼,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衣服的料子,心疼地说道:“这件衣服那么贵,你好不容易攒的钱,怕是又浪费了不少吧。” 戚安却显得毫不在意:“没事,细想想,你跟了我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给你买过什么礼物,马上就是元旦了,穿上新衣服也算是图个喜庆了。” 戚安的本意不是想说这个,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林雨跟他在一起这些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始终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林雨不能猜出戚安的真实想法,心里跟沾了蜜似的,甜到腻。她不是个贪心的人,她不要求戚安能给她富裕的生活,他只要偶尔给她一点小惊喜,她就会很满足。 她一把抱住戚安的腰,感动的泪水从她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她说:“戚安,其实你真的不必为我浪费那么多钱。我的要求不高,我不要别墅,不要房车,不要名牌服饰,不要钻石黄金,我只要你。只要有你在,就算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出租屋我也觉得很温暖,很有家的滋味。” 林雨和戚安的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林雨父母的同意。戚安无父无母,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外漂泊的日子,但是林雨不一样。她从小在家人身边长大,没有吃过什么苦,后来上大学了才离开父母的羽翼下独自生活。所以林雨的父母是怎么也不同意让他们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去跟这样一个无根的男人在外居无定所的。 可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林雨却认定了戚安,非他不嫁。林雨的母亲险些被她气出高血压,一向不爱发脾气的林雨爸爸也严厉斥责林雨的不懂事,甚至他们为了让林雨和戚安断绝来往,直接将林雨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出去。林雨有低血糖,她为了和父母赌气几天不肯进食,结果低血糖犯了,晕倒在床上,好在林雨母亲发现的及时才得以抢救过来。醒过来的林雨不顾父母的担心,只一心地要见戚安。 林雨的父母见林雨为了戚安连她的父母都不放在心上,甚至不惜拿性命作威胁。林雨的父母心都凉了,林雨的母亲捂着胸口就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林雨的父亲毕竟是个男人,遇事也冷静一些。他沉默了很久,才问林雨:“你真的要跟戚安在一起,过着徒有爱情没有面包的日子?” 林雨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林雨的父亲摇了摇头,说:“爱情再长久,也长不过生命。以后你就会明白爱情不一定能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但是面包却足够陪你走到生命尽头。你要跟戚安在一起,我跟你母亲这般劝阻也没用。既然你铁了心了,我们也就不再费力气阻止了。你母亲这些年的身子也不好,经受不起你这样地气她。与其有这么个气你母亲的女儿,还不如不要。以后你跟我们林家就此再无瓜葛,你后悔了也别来找我们,就当我们从来没有你这个女儿!” 从那天以后,林雨的父母真的就不再联系林雨了。所以她虽然有父母,其实跟戚安没什么区别,从她选择戚安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家就是戚安。 听着林雨的那席话,戚安应该觉得知足了。这世上遇到爱自己的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懂自己的更不容易。但是一想到他就这样跟林雨过一生,他心中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安妮的那张脸从他脑海中闪过,他推开林雨的身子,“跟我的这些日子,我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没有让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其实你的条件不差,你可以找个更好的。” 林雨看着戚安,笑道:“是啊,以我这样的条件还怕找不到比你有钱,比你帅的吗?可是在这世上除了你,没有肯要你了。我要是跟别人在一起的话,你不就要一辈子打光棍了?那样的你多可怜啊,无依无靠的,万一哪一天你死掉了,都没有人给你哭丧哎。” “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我可以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人,你大可以离开,我真的没什么的。” 林雨敲了一下他的头,“我喜欢的人就在这里,你让我去哪里?” 看着林雨那双含满爱意的眼,戚安心里受着煎熬,“可是我不能一直陪着你。” 林雨误解了戚安话语中暗含的意思,“我知道啊,人的生命有限,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但是我会祈求老天让你在我前面死,你知道为什么吗?” 戚安茫然地摇头。 林雨却笑得一脸灿烂:“因为啊,你这一生过得都这么孤单,从小就孤苦无依,没有亲人。我不想你死去的时候也那么孤独,有我将你送去另一个国度的话,那边的人就不敢欺负你没有家人,就不会欺负没有人给你烧纸钱了……不过我更希望能跟你一同老死,这样不管在这边,还是在另一个国度都有我照顾你。我怕你没了我,就没有家了,我知道你不但是我的家,我也是你的家……” 说到后面,林雨嘴角竟然绽放出幸福的笑容,不管在哪里,有爱人陪着就是幸福的国度。 戚安的心却被愧疚撕扯得生疼。他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了,他记忆最深刻的便是大雪天的,他穿着单薄的衣服看着每家每户亮起暖黄色的灯,让他很羡慕,也很向往。他以前说给林雨的时候,林雨还开玩笑地说:“你要是再在肩上背一个装满火柴的袋子,你就是真实版的卖火柴的小男孩了,那些向往童话的小孩子说不定会将你当成一个神话呢,像信仰圣诞老人一样信仰你呢。” 但是玩笑过后,林雨就会流出心疼的眼泪,她会将他搂得更紧,然后说:“以后不管大雪天,还是大夏天,都会有我为你点上一盏暖黄色的灯等着你归来。” 林雨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有她在,他真的觉得漂泊的日子没有那么辛苦了。但是在林雨身上,他只存有亲情的依赖,亲情只能依赖,却不能轰轰烈烈地去厮守。但是林雨刚刚说得那些话,说他不感动是假的。试问天底下有多少女子会为心爱的人打算地那么长远,宁愿自己孤苦地活在这个世上,也不愿他孤苦地死去? 他早上答应给安妮的承诺也慢慢地吞进了腹中。分手不是一句话的事,他知道迟早会伤害到林雨,他只希望不要伤到最深,毕竟这世上只有林雨对他如亲人一般关怀。 第30章 给不了的幸福(3) 程言漠每天下班之后首先会去医院陪楚依依,等她睡着了才回程家大宅。荷心公寓的那套房子他已经卖了出去,刚签完房屋转让合同。失去记忆后的楚依依变得很畏惧陌生人,每次见她不认识的人要靠近她,她就会躲到程言漠的身后。经过这一星期的相处,相对于楚家夫妇,楚依依更加依赖程言漠。 在医院住了一周,程言漠询问过医生之后,说楚依依已经可以下床随处走动了,就是不能太劳累。所以订婚的酒店以及所有的仪式都是程言漠在打理。 楚依依住院的事钱朵莱是知道的,但是楚依依和程言漠的订婚日期她却是一点也不知道。所以当公司里的那群八卦者议论纷纷的时候,钱朵莱才知道楚依依快要订婚了。听着公司里的那些人议论着她未婚夫的模样,她就知道那个人肯定是程言漠了。其实她宁愿装傻,只要没有真正去过订婚现场,钱朵莱就可以一直装作不知道。可是程言漠出现在她公司楼下的时候,她才知道该来的终究装不了傻。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很多人还在上班,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里只有她和程言漠两个客人。咖啡厅里放着很老的一首歌,歌声婉转悠扬,却也凄婉悲凉,很能渲染人们之间的离别情绪。看来上天都已看清今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为他们的过去做一个总结。 一周不见,程言漠依旧如记忆中那样的俊朗,黑色的眸子依然明亮如星辰,但她却不似过去那么年轻。虽然是同一张脸,但是像她这样年纪的女人,多多少少对容颜都会特别敏感。女人过了一定的年纪,容颜就开始以天在改变。 今天的天气晴好,天上的云如白纱一般在偌大的天空中漂浮。刺眼的白光正好从他们旁边的窗户旁倾斜而下,将程言漠那张冷峻的脸折射地竟是如此好看,无法让她如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对他心静似水。 “我要订婚了。” 虽然钱朵莱早就知道程言漠这次来见她,就是为了告诉他订婚的消息。但是真正亲耳听他说出来,竟然是说不出来的难受,不大的分贝却转化成了一个个音符,一下又一下击打着她的心在颤抖。她放在腿上的手指狠狠地捏着大腿,迫使她所有的痛觉感受都涌向大腿,这样心或许就不那么痛了,其实不然。肉痛,药可治;心痛,无药可治。 她的心里已经在翻江倒海,但脸上却一片平静,又或者说是如死一般死寂。她缓缓地搅拌着浓黑的咖啡,却一口未喝。她不爱喝咖啡,他不是不知道。他记住了她多年前随口的一句话,然后送给了她一座木屋模型,他没道理记不住她这个生活习惯。他为她点了咖啡,是想暗示过去所有关于她的事,他都已忘却吗? 钱朵莱吸了吸鼻子,才淡淡地说道:“恩,我知道。” 钱朵莱的淡然让程言漠有些意外,不过他又能希望她有什么反应呢?让他不要订婚?或者让他跟她复婚?不,他清楚地知道他给不了她未来了。 “宋承佑为人太过阴诈,深藏不露,不适合你。我之前说你若是跟江辰轩在一起,我会恨你。但是现在跟江辰轩在一起,至少你会快乐。” 钱朵莱笑了笑,抬起眼看他:“多谢你的建议,但是我的幸福我做主,程先生还是好好做你的准新郎吧。” 程言漠抿了抿嘴,开口道:“朵莱,你变了。” 她扯了下嘴角,眼里尽是苦涩:“你已经有很久没有叫过我名了。是啊,我是变了,我不变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呢。生容易,活亦容易,但是生活不容易。为了能生活,我只好改变自己,因为没有人再可以做我的依靠了,也没有谁再可以容忍我的任性和无理取闹,不是吗?” 程言漠没有答话,只是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日光迷离,目光亦流离。 “订婚的日子在元旦那天。”好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都只有静谧的空气在涌动,过了好久,程言漠才打破了静谧。 钱朵莱淡笑了一下,就像是听到邻居家的孩子要结婚一样,不痛不痒,只会嘴上客套几句:“恩,恭喜。新年新气象,是个很适合订婚的日子。” 钱朵莱想她和程言漠再见时,话不过如此,无话可说时便可永不相见了。但是她没想到程言漠竟将一份喜帖推到她面前,看到那份封面印有红双喜的喜帖,她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 七年前,曾有一份喜帖转到楚依依手上,喜帖里的主人公是程言漠和钱朵莱;七年后,有一份喜帖转到钱朵莱手里,喜帖里的主人公是楚依依和程言漠。 七年前后,都是他们三人,但是就像是个荒唐的喜剧,竟然有着笑不出来的笑料在里面。 钱朵莱看着那鲜红的喜帖,假装不解:“这是什么?” “邀请你的喜帖。” 钱朵莱觉得这简直荒唐至极,她是以何种身份接受这份喜帖,他的朋友,还是他的前妻? “我不去,你收回去吧。” 程言漠没有多说什么,却也没有收回去。程言漠的行为却彻底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方才的淡然也被怒火代替,声音透着愤怒的颤抖:“你让我去参加你的订婚是想要告诉我,离开了我,你生活地有多美好吗?” “不是。” “那你给请帖是什么意思,让我反思我与你的婚姻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吗?还是自取其辱?” “都不是。”程言漠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钱朵莱笑了笑:“曾经我还幻想着我们做不成夫妻,兴许能做朋友,但是我们终究没能做成朋友。所以,”她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喜帖晃了晃:“我没理由更没道理去你的订婚宴上。” 手指一转,喜帖准确无误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清了清有些湿润的眼角,问:“程言漠,我们认识的这些年里,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爱这个字,你懂什么叫**吗?” “恩。”他就是因为懂爱,才痛苦。要是不懂什么是爱,怎么会爱在心口难开,怎么会爱而不得! 钱朵莱喃喃道:“也对,要是你不懂爱,何来的她怜,何来的你恨,又何来的我痛?” 钱朵莱和程言漠在咖啡厅一直坐在四点才离开。在咖啡厅门口,钱朵莱对程言漠说:“我很少对你提出要求,今日之后我们也许就不会再见面了。为了过去的情分,让我们也结束地彻底一点吧。” 钱朵莱和程言漠去了郁江高中,郁江高中的那条小吃巷有太多属于他们的回忆了,她要将那些美好的回忆一一捡起,也算是对过去一种告别了。但是他们去的时候,那条巷子已经拆成了一摊废墟,冬风过时,漫天飞舞的灰尘很是呛鼻。废墟四周已经被施工人员围了起来,根本不会有小吃摊了。 看着昔日热闹的小吃巷,如今萧条成废墟,钱朵莱感慨道:“常言道‘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物非人非,事事又怎会不休?” 今天的月亮很圆,清冷的月光挂在枝头,无星辰来作伴,看起来很是凄凉与孤独。就像现在的他们虽然并排走在一起,却早已不是一路人了。他们踩着一地的月光在校园里缓缓而行,对话很少,偶尔会聊上几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各怀心事,无尽沉默。教学楼里的灯光照出来,从远处看,却很像星光点点。 路出一幢教学楼时,听到有学生的背书声,许是在课上开小差,所以被老师罚出来背书,不背完不准进教室。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冬日游,似水云雪落满头。莫是谁家少年不知愁。纵无心,跌入云泥,相看笑不休!” 那学生吐字不清,背这词的时候,就像是在唱RAP似的,有些滑稽。但是纵使富有笑料,此情此景却是让钱朵莱丝毫笑不出来。 离开郁江高中的时候,钱朵莱提议去唱歌。从小她就很爱唱歌,但是却很少去KTV,更别说和程言漠一起了。以前她总是希望有机会能跟程言漠一起去唱歌,她想程言漠长得是那样的好看,声音也好听,唱歌一定不差。 他们选了个包间,钱朵莱点了几首歌,便让程言漠点歌。程言漠却摇头说他听就好。但是钱朵莱却是坚持让他去点歌。 “既然决定要做陌生人了,那就不要让我们彼此再留有遗憾,没有遗憾就不会再存有念想。” 程言漠随便点了几首歌。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程言漠唱歌真的很好听。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暗淡的灯光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富有磁性的声音化作不同的音调从他嘴里溢出,她安静地听着他唱着歌,就像是粉丝看见偶像一般不忍打扰。 第31章 给不了的幸福(4) 钱朵莱给程言漠点了很多歌,期间她一直坐在昏暗的包厢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他唱歌,许是他唱得太久了,嗓子都哑了。他揉捏着沙哑的嗓子走到她身边,将麦克风递给她,声音虽沙哑,却很富有磁性。“你唱一首吧。” 此刻的钱朵莱不知喝了多少瓶酒,他的声音就像是春风吹在她耳边,很好听。她醉眼迷蒙地看着他,一脸茫然的表情,酡红的脸颊,看起来有几分可爱,“什么?” 程言漠看她傻傻的样子,放下麦克风,弯身就要过去扶她:“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程言漠刚一碰她,她就一把甩开他的手,打了个酒嗝,然后嚷嚷道:“谁说我喝醉了?我好着呢,我听到你说什么了,你叫我唱歌对不对?唱歌,恩,好,唱歌。” 说完,她抓住麦克风就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点歌机那里,点了一首歌。怕他说她喝醉,她特地回头冲他指了指点歌机的屏幕,“看,我已经点了。” 歌曲的旋律徐徐地飘了出来,这是刚刚他们在咖啡厅的时候,那里放过的一首老歌,很悲伤的一首歌,但是这首歌很适合现在的他们。 徐徐回望 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 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 期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 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遗忘 来日纵使千千厥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啊哈……因你今晚共我唱! 唱完前半段歌,钱朵莱的眼睛竟然湿润了,她仰了仰头,迫使眼泪倒流回去。人之所以会记住歌词,不是因为它美,而是因为它像自己。 她就是这样,这首歌她没有听几次,可是却可以很容易记住那里面的歌词,只因歌词就像是在写她自己的境遇。明晨离别,今晚最后相陪…… 临行临别 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 令我的思忆漫长 何年何月 才又可今宵一样 停留凝望里 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 当风声吹乱你构想 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来日纵使千千厥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洗不清今晚我所想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 一曲歌完,她摇摇晃晃地拿起包包,“我累了,我要回去了。” 说完,就慌慌张张地跑出包厢,程言漠也随即跟了出去。但是她跑得太快,等他结账出来的时候,她早已不见了人影。 钱朵莱不停地往前跑,天空中开始飘起雨丝,刺骨的冷风里夹杂的雨一点点浇醒她的理智。本来醉醺醺的脑袋也渐渐清醒过来,她站在来往人群的街道却有种强烈的孤独感。看着周围人脸上的笑脸,她就像是被世界遗弃了的孩子一样。明明只是她的世界少了一个男人而已,可是她却总觉得她失去了整个世界,心里的那块地方被狠狠地掏空了,冷风灌进去的时候,凉飕飕的。 她跑得越来越快,雨越下越大,周围的夜色在雨中不停地想后流失了颜色。她回来北苑的时候,整个身子已经湿透了,鼻子冻得通红,短发被雨水淋湿而凌乱地服帖在她脸上。阵阵寒意从身体里往外冒,她的脸色一片苍白,头晕晕乎乎的,不知是酒未醒的缘故,还是感冒了。她扶着墙壁走到家门口,却看见宋承佑站在那里。 听到电梯门的声音,宋承佑转头正好看见她朝这边走过来,她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冻得发紫,走路的样子也是摇摇晃晃地不稳。他连忙走上前,问:“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钱朵莱闻声,抬起千斤重的头,对他虚弱地笑了笑:“你来了啊……” 说完,眼前一黑,身子便想地上倒去,宋承佑连忙伸出手臂将她揽住,摇了她几下:“钱朵莱!你醒醒!” 宋承佑从钱朵莱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将她径自抱进卧室。看着她湿哒哒的衣服,他想也没想就要伸出手去解,但是手指碰到她的羽绒服拉链的时候,停了下来。 钱朵莱跟他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他想要尊重她。他拿起手机拨了唐雪的电话,唐雪赶来的时候,看着躺在床上的钱朵莱,愣愣地看着宋承佑,“哥,这是怎么回事?” “你先帮她把衣服换了,等会我再跟你细说。”宋承佑一边催促她,一边关上房门。 唐雪帮钱朵莱换好衣服,宋承佑才端着一杯热水和一些药走进卧室,他将钱朵莱的身子扶起,喂了一点水给她,但是水全部从她嘴角溢了出来。他将药喂进她嘴里,然后自己喝了一口热水,再低头吻住钱朵莱的唇,一点点将嘴里的水流进她嘴里。过了好久,钱朵莱嘴里的药丸在吞了下去。 站在一旁看着的唐雪脸上全是震惊与愕然,她有太多太多的不解需要她哥来给她解答了。除了她,她还从来没有见到她哥对哪个女人这么体贴过。她哥以前总说女人就是衣服,迟早要换掉的,没必要花太多的心思。 现在他所做的,真的让她怀疑这还是不是她以前的那个哥。 宋承佑拿掉敷在钱朵莱头上的毛巾,用手试探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烫。他换了毛巾,又敷在她额头上之后,才示意唐雪出去说话。 坐在客厅里,唐雪说:“哥,这是你刚买不久的房子吧?” 宋承佑一点都不惊讶她会知道这些,“看来江辰轩那小子什么都愿意跟你说。” 唐雪挑了下眉头,不否认宋承佑的话。这的确是江辰轩告诉她,他心里有什么话都会跟她说。正因为江辰轩相信她,所以每每宋承佑要针对他的时候,她都有很强烈的愧疚感。 唐雪喝了一口热茶,说:“上次在餐厅的时候,我当时谈到钱朵莱的时候,你说钱朵莱的事,你知道怎么做,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她。” 宋承佑正想要辩解,唐雪伸出手,连忙打断他:“你不要跟我解释说你对她没有感觉。就算你可以欺骗别人,但是你骗不了你自己。其实连你自己都知道,你对钱朵莱跟对别的女人不一样。” 既然唐雪看出来了,他也没有必要隐瞒,其实他也不打算隐瞒,因为迟早有一天都会知道的。“没错,我是很欣赏她,我不但欣赏她,我还想得到她。” 唐雪定定地看着他:“哥,你这样做是因为辰轩哥喜欢她吗?” 宋承佑抿了抿嘴,笑了,“你为什么这么说?” 唐雪仔细地瞅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如果不是因为辰轩哥喜欢她,你会想要去接近她吗?” 宋承佑翘起二郎腿,“会想,但是不一定会去做。” “哥,爱情不是你报复别人的工具。你明明知道你要是抢走了钱朵莱,辰轩哥会有多难过,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 宋承佑嘴角的笑意散去,眸子里溢满浓浓的恨意,他反过来问她:“明明知道一个那么大点的小男孩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根本无法生存,为什么江辰轩的母亲还毫不犹豫地将我送出国?明明江少煌那老头爱着我们的母亲,为什么还要让她流落在外,每天活得那么辛苦? “我的残忍也是他们江家逼的!我也想做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但是上帝不给我机会。小时候我为了让梁姨喜欢我,费尽心力地讨好比我小的江辰轩,他喜欢的东西,即使我再喜欢我都会让给他。看着他吃着美味的食物,我纵使再馋,面对他的询问,却还要假装不爱吃。就连江少煌那老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让给江辰轩。可是呢,结果是什么,结果是梁姨怀疑我图谋不轨,想要接近她儿子,然后趁机害死他,继承江家所有的财产。” “有一次,江辰轩偷偷去开江少煌的车子,后来被江少煌发现车子被人动过,梁姨对江少煌那老头说是我开过,当时江少煌想也没想就罚我在院子里跪着。母亲跑去求梁姨,结果她不但没有理会母亲的乞求,反而将她推到了地上,后脑勺都摔出血了。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梁欣月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我多么希望她能活到现在,跟着江少煌那老头一起看看,他们的宝贝儿子是怎么在痛苦中生活着的!” 唐雪为宋承佑的童年而难过,但是她不想他一直活在仇恨中,这样他也不会快乐,母亲在天上也不会开心的。“哥,在你受那些苦时,我可能还小,或许不能体会你当时的心情,但是现在梁姨和母亲都已经去世了,你何不学着放下仇恨,善待所有人呢。你看爸爸亲自接你回国,甚至将公司全权交由你管理,这难道不是器重你的体现吗?” 第32章 给不了的幸福(5) 宋承佑扶了扶下滑的眼镜,嘴角扬起一抹讥笑,“你以为江少煌那老头是真心想要把公司交给我管理吗?” 唐雪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宋承佑轻哼了一声,“他现在之所以把公司交给我,说好听点是相信我的能力,说不好听点,我不过就是在给江辰轩打工。江辰轩现在年轻气盛,而且心思没有完全放在工作上,但是老头子的身子不允许他继续再劳累,思量再三,所以让我接管公司,先代替江辰轩将公司运营起来,然后再将胜利的果实全权交到江辰轩手中。到时江辰轩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拥有整个华银集团。” 如果真按宋承佑那样说的话,唐雪不相信她哥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人。“哥,没有利处的事你会干吗?” 宋承佑摇了摇头,对她露出赞赏的眼光,“你真亏是我的妹妹,还是你了解我。无利可图的事我当然不会做,我上面说的这些话的前提是到时候必须还有华银集团的存在,若是没有,江少煌的宝贝儿子能得到什么呢?” 唐雪心里一惊,“哥,你不会是想卖掉华银集团吧?!” “有何不可?” “哥,华银集团可是爸一手创立起来的,是他这一生的心血啊!”唐雪忍不住急了,“即使你再恨爸爸,也不能拿这个做筹码,做赌注啊!” 宋承佑闲闲的表情,“我没有要卖它,我只是在拿着它玩游戏,我用华银集团做筹码跟程言漠赌,我赌得起,但是我敢肯定他赌不起。” 唐雪听不懂他的话,问:“那赌注是什么?” 宋承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瞟了一眼关上的房门。唐雪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惊讶地呼道:“钱朵莱?哥,你拿世界五百强的公司只为赌一个钱朵莱?” “恩哼。” 以前唐雪以为她哥哥是个不懂爱的人,她也认为她哥哥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与爱情沾边,但是她没有想到,当她哥哥真的遇到爱情的时候,竟然可以这么疯狂! 看着唐雪的震惊,宋承佑觉得很满意。因为别人越震惊,说明他玩得越大。但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惋惜,他悠悠地说道:“华银集团终究不会是我的,但是我想要钱朵莱属于我。用别人的东西换到我专属的女人,这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更重要的是这笔买卖的代价是江辰轩,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愉快的事呢?” 宋承佑从来都不指望江少煌能相信他,从他在华银集团没有股份就可以得知。华银集团的高层都可以买到集团内部的股份,但是他却没有,这不就是为了告诉他,他不过是个替别人打工的苦工罢了。既然不是他的公司,他有什么是赌不起的。若是程言漠和他赌,他得了钱朵莱,而程言漠毁掉了华银集团,最终他只不过是回到了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与从前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个他生命中重要的人;若是程言漠不和他赌,他相信以现在的状况,钱朵莱也不可能和程言漠在一起,而他还是华银集团的总经理。所以不管结局如何,他都不失去什么。 唐雪走后,宋承佑一直坐在钱朵莱的床边守着。到了凌晨,钱朵莱的烧退了下去,他才放心地打起了盹儿。早上迷迷糊糊听见门铃在响,他惊醒过来,见钱朵莱还在睡觉,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门口走。打开门的时候,宋承佑的表情有片刻的惊愕,但是也只是片刻,然后嘴角一侧上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与他不同反应的是站在门口的江辰轩。上次他见钱朵莱没有吃早餐的饿样,所以今天他一大早就跑到田记早餐店给她买了烧麦带到北苑。他满怀欣喜地按响门铃,他原以为门开的时候,能看见钱朵莱那双睡眼朦胧的眼睛,看到他手上的烧麦之后,睡眼朦胧就会变成闪闪发光。 可是他期望的场景没有出现,出现的宋承佑那双睡眼朦胧的眼睛。他实现下移,见宋承佑没有穿外套,只穿了一件衬衣,而且扣子都没有扣好,衬衣上的褶皱也无法让他忽视掉。他手中的塑料袋瞬间跌落在地上,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却因着一些幻想的影片而不断地运作着,越想他脑子越乱,里面嗡嗡作响。 宋承佑看着他的表情,他就知道他肯定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是他也不打算解释。看着江辰轩散落一地的烧麦,和不断流出来的豆浆,他倾唇笑得很无害,“你来看钱朵莱的吗?可是她现在还在睡觉,可能不方便见你。” 宋承佑的几句话里,隐含了很多让人误会的成分,前面明知故问的话语是挑衅的意味。“她在睡觉”可以让人误会成她和他昨晚太过精疲力尽,所以很晚才睡,因此困得很;“不方便见人”可以让人误解为她现在不着一缕,不方便与除他之外的男人“坦诚相见”。 而恰恰是这几句让人误会的话,使江辰轩怒不敢言。他心爱的女人已经跟他最亲近的哥哥生米煮成熟饭了,以钱朵莱的性格,如果她不愿意,宋承佑就算再怎么想要霸占她,也不可以得手的,所以现在他说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江辰轩的眸子有着和宋承佑一样的茶色,那是遗传了他们的父亲江少煌的。但是两双一样颜色的眸子此刻却有着不同的情绪在里面,一双灿若星眸,一双怒火焚烧。 江辰轩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宋承佑,我没想到你的速度竟会如此快,也会对我如此狠!” 这是江辰轩有生之年第一次直呼宋承佑的姓名,小时候,他妈妈告诉他,宋承佑和唐姨都是他们江家的仆人,不要对他们太好。但是他知道宋承佑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唐姨是他父亲喜欢的女人,所以他还是不顾母亲的要求,硬是要叫他哥哥,总是跟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是他找人寻找宋承佑在国外的下落,然后告诉父亲,父亲才得以将远在国外的宋承佑接回来的。他做这么多,也是因为他待宋承佑如亲生手足一般,他一直将他当做世上最亲密的人,甚至比父亲还亲。可是现在却是他依赖了那么久的哥哥夺了他心爱的女人。 宋承佑明明知道他喜欢钱朵莱有七八年之久;宋承佑明明知道他会去英国,是因为钱朵莱;宋承佑明明知道他从英国回来,是因为钱朵莱;宋承佑明明知道他的感情至今没有定下来,是因为钱朵莱;宋承佑明明知道他那么多,可是他却这么对他! 宋承佑看出了江辰轩对他的恨意,以往江辰轩对他所说的都只有警告和警惕的成分,但是今天他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恨意。他一点都不觉得吃惊,他知道只要他夺了钱朵莱,江辰轩肯定会恨他,但是那又如何?被一个他所恨的人恨着,他反而没有一丝愧疚感了。 “我这些年不会就是等这一天罢了。不怕告诉你,刚开始我没打算和你竞争钱朵莱,但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我们是一类人,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是你这种从小就享受着荣华富贵的少爷没有的。你说我对你狠,好,我承认,但是你妈呢?她敢承认吗?她到死都不承认她对我,对我母亲所做的,她到死都想要铲除我们,难道她就不狠吗!所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还给你母亲的。你若是觉得后悔,就只能怪你不该生在江家!” 江辰轩眯起茶色的眸子。对于宋承佑指控他母亲的一切,他一点都不否认,他以为过去他对宋承佑的好可以弥补他母亲所做的,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天真的想法只是他自欺欺人的妄想罢了。 “宋承佑,我现在是很后悔。我不后悔我出生在江家,不后悔遇到我母亲。我后悔没有听我母亲的话,将你们视作仆人对待;我后悔没有告诉你关于我所有的一切;我后悔去打算你在国外的消息,并且提醒我父亲将你从国外接回来;我后悔让你去帮我暗中观察钱朵莱的生活;我后悔让你知道我所爱的人。总之,我后悔遇上你这个人,宋承佑!” 江辰轩满是恨意的言语,丝毫没有让宋承佑觉得任何的难受,他反而像是在看恩怨情仇的电视剧里的台词一般,无痛无痒。他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含笑道:“既然你后悔,那就后悔好了。你再怎么视我如亲生手足,你也别忘了,你姓江,我姓宋。从我被送到国外的那一天起,我就与江家没有关系了。所以怪只怪你太自以为是,自以为你所谓的好,就该被别人满心欢喜地接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就连我也是一样,并不是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不喜欢!我受够了对你该有的谦让,现在也是时候该我主动了,我不会再让给你我喜欢的东西了。” 第33章 给不了的幸福(6) 江辰轩扬起拳头就挥向了宋承佑那张脸,宋承佑躲闪不及,身子向后倒,撞到了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宋承佑伸手摸着自己的嘴角,手指上有粘稠的液体,他低头一看,食指上染上了一些鲜血。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江辰轩,江辰轩站在那里,胸膛起起伏伏,好像一拳还不足以释放他内心的怒火。 宋承佑站直身子,将带有鲜血的食指指向江辰轩。虽然江辰轩揍了他一拳,但是他却不觉得愤怒,他只是淡淡地对江辰轩说:“我告诉过你,我在国外没少挨揍,所以回国之后,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揍我。但是今天你这一拳就当是我欠你的,现在我们扯平了,我们的兄弟之情也就此断了。天气很冷,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就关门了。” 说完,见江辰轩将拳头捏得咯咯响,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便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径自关了大门。江辰轩看着紧闭的屋门,刚刚发生的一切,他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如身处梦中,梦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这场梦太真实了,以至于他脚踩到地上装着豆浆的塑料杯时,脚下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宋承佑回到屋内的时候,钱朵莱刚好从房间走出来。虽然烧已经退了,但是脸色还是一片惨白,嘴唇干枯得都出现了脱皮。许是病后身体还没复原,走路的时候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她被刚刚的声响给吵醒的,她看到宋承佑,缓缓问道:“刚刚是怎么了?” 宋承佑捂着自己的嘴角,回道:“没什么,我不小心滑了一下,撞倒了门板。对不起,吵醒你了。” 钱朵莱虚弱地摇了摇头,然后才注意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她指着他身上,说:“你……” 宋承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一眼,才解释道:“哦,昨天你淋雨生病了,发着高烧,我不放心你,怕你半夜病情加重,所以我没有问你,擅自做主留了下来,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你照顾了我一晚上,我怎么会介意,我反而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在,我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恩,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钱朵莱动了下身子,淡笑道:“没有,现在好多了。只是觉得全身没有力气。” 宋承佑笑了笑,“那就是没事了。你昨天一大半夜都在发烧,难免会觉得没有力气,吃点东西补充点体力就会好些的。对了,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钱朵莱想了很久,嘴里觉得无味,实在想不出想吃的食物,想起上次他将昏迷的她带回他家的时候,他给她煮的早餐,那些食物看似清淡,但是味道很不错,所以她说道:“就吃上次你煮的那几样菜吧,我觉得挺好吃的。” 许是上次的事情已经过了有些时日了,宋承佑不记得了,他疑惑地看着钱朵莱。钱朵莱又提醒道:“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晕倒在路上,你带我回家,然后醒来后,你煮的早餐。” 宋承佑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哦,你说的那一次啊。” “不然还有哪次?” “没有,不过我可不是只会做那几样菜。” 钱朵莱了然地点头,“我知道,我只是突然想吃那几样菜了。看似清淡而不寡味,很不赖哦!” 说完,钱朵莱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但是看到她的袖子,她嘴角的笑意僵住了,低下头,一看她身上穿着她的睡衣,早已经不是昨天她穿的衣服了。她抬头瞟了一眼对面的宋承佑,脸上尽是尴尬之色。 宋承佑见她一直死瞅着身上的衣服,他解释道:“衣服是我叫我妹妹来换的。” 听到不是宋承佑换的,钱朵莱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是他妹妹帮的忙。但是——他妹妹?他不是只有江辰轩那么一个弟弟么?她也没听江辰轩提过他有一个妹妹的事啊。跟着林雨呆久了,真的会受到她的影响啊,现在她就忍不住想要八卦了,“你口中的妹妹是你的亲妹妹吗?” 宋承佑点了下头,“恩。” 钱朵莱疑惑地喃喃道:“没听江辰轩说过他有一个亲妹妹啊。” 虽然只是她的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是还是被宋承佑听到了,他解了她的疑惑,“我跟江辰轩不是亲兄弟,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妹妹唐雪跟我才是同父同母。” “唐雪?”钱朵莱惊讶地低呼,她见过唐雪的次数不是很多,但是印象却很深刻。从她到华银集团的第一天,见到人事部经理唐雪的时候,她就很有印象。唐雪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从她自身散发的气质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干练的职场丽人。 宋承佑对于钱朵莱的诧异,他觉得好笑,他扯出一抹浅笑:“难道你就没有好奇,堂堂一个世界五百强的公司为何会录用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人?” “好奇过。”钱朵莱刚进公司的时候,她以为华银集团会录用她,是因为相信她是个可育之才。后来听林雨说,能进华银集团的员工,不是有强大的人脉关系网,就是有着在其他知名企业工作过的经验。就连林雨在华银集团之前,也曾在国内十强的公司工作过。而她是个毕婚族,结婚后就成了全职太太,根本没有工作过。和程言漠离婚后,她就成了无财无人脉无经验的待业大龄女青年,所以华银集团的两样条件,恰巧她一样都不占。 所以当时林雨对于她能进华银集团是这样定义的:你钱朵莱这样的三无大龄待救女青年能进华银这样的大公司,要么纯属人事部的那群人早上都没有洗脸,被眼屎蒙蔽了双眼,典型地睁着眼睛说瞎话,然后就稀里糊涂地录用了你;要么就是我林雨这个福星,福星高照,佛光普照大地,而你恰巧是这大地上的苍生,所以感应到我的召唤,而将你安排到我身边了。 但是宋承佑接下来的话,瞬间就瓦解了林雨满脑子的幻想,他说:“是江辰轩要唐雪收了你的履历表。” 钱朵莱惊讶地看着他。宋承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撇开话题,说道:“我已经批准你今天的病假了,你不用上班了。现在你就安心地去床上躺一会,我去做菜,等会好了叫你。” 说话之际,他的身影已经向厨房走去了。 钱朵莱回到房间的床上躺着,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她坐起来,宋承佑正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到他腿上放着电脑,他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几下。 听到声响,他抬头,扶正下滑的眼睛,“睡好了吗?” 钱朵莱挠了挠头发,“睡得很足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我本来只是想躺一会,没想到竟然睡了半天了。” 宋承佑嘴角噙着笑容,他关上笔记本电脑,将它放在旁边的沙发上,然后扶她起身。她连忙避开他的手臂,笑道:“我现在有力气了,我自己可以起来的。” 宋承佑见她不需要他帮忙,他说:“我饭菜早就做好了,见你睡着,不想吵醒你,现在应该冷了,我去热一下。” 餐桌上摆放着几盘小菜,有上次她生病时他做给她吃的菜,还多了几样其他菜肴。不过这里面有些菜在超市很少见,因为买它们吃就是图个新鲜,超市里冷藏的蔬菜都不新鲜,所以一般人都喜欢去菜市场买那些菜。 钱朵莱夹了一口可口的菜肴,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打趣道:“你不会是跑菜市场去了吧?” 她只是随口问问,但是他的答案竟让她讶然。他笑道:“你怎么知道?” 钱朵莱惊呼道:“不是吧?像你这样的大人物也会去菜市场那样的地方吗?” 宋承佑却不以为意,他也夹了一口菜吃着,“我不是大人物,我只是个平凡的人罢了。经历过挫折的人,都不会在乎成功后所谓的虚无的身份。” 他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眼底闪过难以忽视的痛楚,虽然转瞬即逝,但是还是能让人一眼就捕捉到。钱朵莱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不美好的过往,于是她转移话题道:“你开车名车去菜市场的时候,一定引来很多人围观吧?说不定那些人以为卖菜可以卖成富翁呢,到时菜市场恐怕要扩建啦!哈哈~~~” 虽然这个笑话不怎么好笑,但是看着钱朵莱开心的脸,他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因为母亲给他带来的阴影,让他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但是他明白什么是喜欢,喜欢一个人不是轰轰烈烈,不是缠缠绵绵,只是看着喜欢的人做着某一件事,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受到影响,而追随她的步伐。 第34章 给不了的幸福(7) 江辰轩从北苑公寓走下来,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大朵大朵如白絮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而落,覆在地上绽放出壮烈而归于死亡前凛然的片片花瓣。寒风习习,似夹着细密的银针,吹在人的肌肤上是密密麻麻的疼。但天冷比不上他的心凉,他一路上冷着一张脸,素日里总是带着痞笑的俊脸上也染了寒霜,茶色的眸子里暗淡如死灰。 他开着他的车就上了路,一路狂飙,路人看到他飞驰而过的车子,都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他开车一路飙向盘山公路,蜿蜒盘旋在玉山上的公路犹如青蛇环绕而上,经常有那些飞车党在夜间来玉山飙车,虽然每年都会有人在飙车的过程中从陡峭的山崖坠下身亡,但是在这样一个太平盛世的和谐社会下生活的某些年轻人不满足现有的安宁,总想着寻找一些刺激来充实他们的人生,进而精彩他们的青春。 人就是这样,有着满足不了的贪恋,有了这个,就妄想着要更多。无论享受,无论爱情。明知道会有死亡的风险,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寻求着疯狂的刺激;明知道爱了不一定会在一起,可还是顺着自己的心陷进了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的泥沼中。 天下太平,人心却不平。既来之,则安之,若真有这样的悟解,他也不会在早知道她心有所属,却还心有希翼了。 进入冬天之后,就甚少有人来玉山飙车了。飙车的飞车党少了,但是游客却只增不减,来往不断的游客成了玉山寒冷冬天比较暖和的景致了。很多游客都是慕名而来,只因玉山顶峰有一对琵琶树相对而立,在万物凋零的冬季,它们却依旧枝繁叶茂。 相传这对琵琶树是由一对相恋而无法相守的恋人死了之后幻化而成,他们生前相爱,却遭到父母辈的反对,两人相约私奔,并来到玉山山顶,最后却相拥冻死在大雪纷扬的冬季。他们在死之前曾想苍天虔诚地祈求世间的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这样的爱情传说已经可以算作古老中的肥皂剧了,但是为世人所朝拜的,不是它背后的故事,而是它能带来的价值。所以很多爱而不得的情侣经常会相约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去看看这对传说中幻化为树的恋人,而是将自己与心上人的名字系在两棵琵琶树上。听说投得越高,心愿越容易实现。 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有科学无法解释的显灵之说,那些在冬天来琵琶树枝上投过细囊的情侣们果真都如愿地走到了一起。久而久之,“玉山琵琶枝上愿,冬风不比鸳鸯聚”的传言不胫而走。 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来回交替挥动,拂掉落在上面的白雪。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路两旁的枯树枝上,厚重的乌云遮住了晨光,一片阴霾。早晨的公路车流不算多,只是偶尔来往几辆车子卷起地上的枯枝叶而过。 才一个多小时,大雪已经覆盖了部分景致,放眼望去,茫茫地一片雪白的荒原。 车轮碾过的公路,雪白的路上有不同的花纹印在上面,还有融化的水。江辰轩开着车子依旧急速上山。以前他不是个相信传说的人,在他看来,没有科学依据的传说都是人们内心的不安定在作祟,或害怕,或憧憬,或渴望,或幻想。贪念越多,总是希望越来越多的东西依赖来解释现实中没有的一切。 可是现在他却想要去相信一次这样的传说。人只会在两种情况下依赖天命,一是命中注定;二是无路可走。平凡的人类是无法预知和窥探到前者的,所以人们相信天命,是因为无路可走,希望有一个东西来支撑自己内心执着的信仰。 现在的他就是无路可走,他宁愿相信只要将他和钱朵莱的名字系在琵琶树枝上就能在一起。即便要将细囊投得很高都没有关系,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投一只小小的细囊。 但是转弯的时候,车子却不由自主地转了一下,他听到底下的车轮传来细微的摩擦声。眼看着车子就要滑下旁边的山崖,他急忙转动方向盘,车轮在打滑的雪地里碾出很深很深的印子。车子直接撞到了旁边的山壁,巨大的冲击笔直地朝他冲撞过来,车头被山壁撞得惨不忍睹,两边的车灯被撞得粉碎,只剩下一些玻璃渣散在雪地里。挡风玻璃破了很大一块洞,洞口的边缘是毫无规则的锯齿围成,雨刷还停在前一秒运作时的瞬间。 江辰轩早已经不在车内了,在车子撞上一旁的山壁时,他的身子就被巨大的冲击力给弹了出来,车门都撞得悬在车上,摇摇欲坠。他在雪地里滚了几圈才停住,他身子滚过的地方留下很长一条血液,像是颁奖晚会上人们走过的红地毯,鲜艳而刺目,铺在玉山的公路上。 大片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来,一片片落在他身上、他脸上、他眉间,轻如羽毛一般的轻吻,像是一场庄严的葬送。灰霾的天,呼啸的山风,惨白的雪花。额头的血液涓涓流出,在他白皙的额间开出妖娆的红色花朵。他紧闭着双眼,长而卷密的睫毛在微微颤抖,手指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抓住只有寒冷的山风在他指尖萦绕。 他吃力地睁开眼,缓缓偏头,看着躺在不远处的手机。他轻微挪动了一下身子,但是身上却是刺骨的疼,撕扯皮肉一般的疼。他缓缓地爬过去,身上的血珠一滴滴滑在雪白的地上,温热的血液瞬间就融化了冰冷的雪花,化作血水在雪地上肆意流淌。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握住手机,按开电话薄,联系人中的第一位是钱朵莱的名字。 可是拿到手机他已经花了太大的力气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按拨号键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三个字,他一直紧抿的嘴角缓缓绽放出一抹笑容,笑容映照着他整张冰冷的脸都渐渐融化了。他从小就很爱笑,可是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发自心底地笑过了。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么炽热,原以为顶多只是伤心伤胃,其实并不止这些。 爱情是个无法用言语来解释的,就像是个谜,而他却疯狂地执迷这个没有谜底的谜。 他对她的爱远远不止七年这么短。她只记得七年前他们见过,却不知道他了解她是在比七年还多的时间之前。有一次她喝醉后,告诉他,她和程言漠真的是有缘无分,他们明明在同一所高中上学,同一座教学楼,同一层楼,但是却从来没有相遇过,一次也没有。 那时,他看着她醉眼迷蒙,嘴角带着天真地笑,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他,似自言自语:“你猜,这算不算是命中注定的劫数?现在我才明白程言漠不是我的命,他是我的劫。可是我却错把他当成了我的命,所以我才会一直这么难受。劫怎么能以命的形式存在于人的命运中呢?我真傻。” 第35章 给不了的幸福(8) 钱朵莱嘴角带笑,眼底却是苦涩。 江辰轩想告诉她,他也跟她是同一所高中。他所处的班级就在她的教室对面,正对面。他跟她初见不是因为十块钱的事,没有谁会为了看一个女孩子因十块钱追小偷两条街,而他一直默默地跟在身后,除非那人当真是傻子,又或者闲得慌。 他和她其实有很多次相遇,只是她都没有用心记过,所以不知道。但是他记得,他都记得。 第一次初见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被一群高年级的女生围在一起,那群女生画着浓艳的妆容,校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手指上涂得指甲颜色如血一般鲜红。她们嘴里嚼着口香糖,抖动着双腿斜睨着中间那个穿着工整校服的女孩。 他不是个好学生,他逃了半天的课,躲在学校的树林里睡觉,回教室拿书包的时候,看到她们。他路过的时候,朝着那群女生吹了一下口哨,立刻惹来那群女生调戏的目光。他嘴角上扯,转身要走之际,他看到围在中间的那个娇小的女生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中的轻蔑神色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与旁人不同的眼神,他竟然走到角落处开始偷偷观察她了。 她被那群女生围在中间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为首的女生拿起一旁的砖头在她面前不停地晃动着,无疑是希望她会害怕。一群女生都吊儿郎当地斜睇着中间那个女生,要她拿出身上所有的钱。 那群女生是出了名的校园混混,整天游手好闲,一到放学的时候,就专门堵在学校附近的巷子口找那些看起来柔弱的女生索要保护费,一般女生的胆子都比较小,而她们只是要钱财而已,并不图其他更过分的,所以被勒索的女生都选择了老老实实地拿出身上的钱。成功的索要经验让她们更加为所欲为,毫无忌惮。 看着眼前这个瘦小到严重营养不良的女生,她们料定她是个胆小的主儿。一般只要她们在胆小的女生面前晃一下拳头就会大声的嚎啕大哭,她们想眼前这个也定是如此。可是那个女生看到在自己眼前晃动的砖头不但没有害怕到嚎啕大哭,反而一脸漠然地靠近那个为首的砖头,声音冷若冬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敢要吗?” 为首的那个女生被她的话险些吓住了,愣愣地看着她,竟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个瘦小的女生又靠近她几分,继续追问:“你敢要吗?” 就在那群女生踟蹰地看着她的时候,她抓起为首女生拿砖头的头,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头顶拍去。不知是砖头太过脆弱,还是她的力道太大,砖头瞬间摔成了两块。涓涓的血液从她的额头流下,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斑驳而恐怖的血痕。那群女生都吓得连连后退,她看着那群吓呆了的女生,声音却淡漠如初:“如果怕我死的话,就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那群女生早就吓得跑掉了,没有谁敢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特别是她们这种只是图点小财,又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未成年少女。而躲在墙角一直观察着的江辰轩却被眼前的一切给惊住了,看着那个额头不停流血的瘦小女孩子,他简直难以置信她竟然可以这样倔强。 她倔强的背影越走越远,留下一长条血珠撒过的红线在夕阳的照射下,让人触目惊心。 第一见面,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钱朵莱,瘦小的身子让人怜惜,却是倔强到不怕死的女孩。 命中注定有缘的人是不会就此与她断了擦身而过的机会的。 他知道他和她会在见面的。那天是他生日,他从小就酷爱车子,特别是跑车。父亲送给了一辆他中意很久的跑车作为他的生日礼物。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跑车,他难掩激动的心情,生日宴会还没开始他就开着他的跑车从家里出来。开到市区,无意间的抬头竟然让他看到了坐在公交车上的她。她靠窗坐着,头抵在窗户上双眼睁睁闭闭,眼底的黑眼圈映照着她浓浓的困意。在公交车的摇晃行驶中她睡着了,她长得虽算不上美丽,但是很是清秀。她白皙到有些苍白的脸颊贴在窗户玻璃上,嘴巴也因此微微敲了起来,看起来既滑稽又可爱。 他放慢车速,与公交车的行驶速度一样,走走停停。路过的人肯定觉得很奇怪,明明开着跑车却行驶得似乌龟,在这个城市车速慢而走走停停的车子就是公交车了。后来路人想想开这辆跑车的人肯定是个初学者,初次上路难免车速缓慢,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既然是初学者干什么要拿跑车来练路?路人都自解为车主有钱没地方烧,所以闲得慌。于是街上的路人看到一辆跑车与公交车同速并行也就见怪不怪了。 江辰轩的驾驶位置就在她的座位旁边,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那张睡着的脸。可是公交车到站停车时,她突然醒了。动了下身子,脸上的表情由初醒时的呆愣变为愤怒之色,睡眼朦胧的眼睛也拂得清晰明亮。在公交车快要启动的时候,她急忙从座位上起身,让司机开车门。 她快速地从公交车上冲了下来,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她跑得很快,他急忙发动引擎跟了上去。他开着车,听到她嘴里大声囔囔着抓小偷。放眼望去,她前面的不远处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一边回头看她,一边紧张地往前面拼命的跑。最后在百货商场门口,那个小偷实在是没有力气继续跑下去了。小偷不去看身后,也知道她已经跟了过来。 小偷被她一脚踹在地上,小偷手中的钱包也从他手里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地上。江辰轩找到车位停好车后,急忙跑下来,挤进围观的人群,看着她捡起地上的钱包,暗自为她捏了把冷汗。她一个弱女子,就不怕小偷是个身强体壮的练家子,或者小偷身上藏有凶器,要是她追小偷,把小偷惹急了,反过来与她硬干,她怎么能对付得了呢? 光是想想,江辰轩心里都担心地发寒。那是一种来自于心底的关系与担忧,看着小偷趴在地上喘气,而她则完好无损地站在小偷旁边,时不时在小偷背上补几脚,他悬着的心也稍稍落定下来。 她一边踹着小偷,一边用钱包拍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淡淡道:“跟姐斗,你还嫩着点!姐的钱也是你能偷得吗?我呸!” 江辰轩以为钱朵莱为了钱包跑了两条街,包里一定有很重要而不愿舍弃的东西,但是小偷的回答竟让他当场愣住了。 小偷一边哀怨地痛叫,一边委屈地抱怨:“我刚刚看了,钱包里就十块钱,你至于为了十块钱这么拼了命地追我几条街吗?” 他听着小偷说包里只有十块钱,他真是哭笑不得,嘴角忍不住就绽放出了一丝笑容,不是嘲笑,而是觉得有趣。 纵然周围围观的人群听了小偷的话都笑了起来,还嘲笑小偷运气不好,遇错了主儿。 但是钱朵莱丝毫不觉得为十块钱追小偷两条街是件多么丢脸的事,他看见她理直气壮地高昂起头:“那你至于为了十块钱偷我的钱包么?你要知道,姐从来不跟钱过不去!” 小偷可能觉得当小偷当得太失败了,懊恼地用拳头锤着地面,憋屈道:“ 我要是早知道里面只有十块钱,我就不偷你的了。我至于为了十块钱搭上我这条老命么?” 听完小偷的话,当时围观的几个人笑得声音越发大了,江辰轩一直憋着想要大笑的冲动,但是看着钱朵莱的样子,他再也忍不住了,完全不注意形象地大笑起来,声音盖过了周围人,一下子就被钱朵莱发现了。 她冲到他面前,怒瞪着他:“笑什么笑!没见过美女啊!” 他看着她那张气鼓鼓的脸,和她睁得大大的怒眼,他笑得更加猖狂,眼角的笑意满眼过眼眸至眼底深处,扩散到眉角都是化不开的笑意。他笑着点头,“恩,平生的确没见过美女。今日一见,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啊!” 钱朵莱挥开他凑过来的那张欠扁的笑脸,愤愤地说:“无聊!” 然后冲破人群,留给他的只剩下背影。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第二次的见面,她再次让他刮目相看。她是让他觉得与众不同的钱朵莱,她与任何一个女孩都不同。她是为了十块钱追小偷两条街的钱朵莱。 第一次见面,与钱有关;第二次见面,还是与钱有关。她的名字跟钱更是息息相关。好像她真的很爱钱,连名字都取得如此有含金量。 这是她记忆中与他的初见,却是他铭记于心的第二次见面。这两次时日已久的见面,她都不记得了,经过他的提醒,她才记起了第二次。说不失落是假的,因为在乎,所以记忆长久;只有不在乎,才会如过眼云烟。所以当时他想的是他或许给她的印象还不够深刻,所以无法让他在她的记忆力走一遭。 第36章 给不了的幸福(9) 在收到钱朵莱结婚的消息后,江辰轩选择了离开这个地方,毅然去了英国。多年后,听闻她离婚了,他又怀抱着希望从英国回来。唐雪告诉他钱朵莱应聘了他们公司,他连忙要唐雪留下了她的简历表。 为了让她对自己印象深刻,他假装开车撞向她,然后自己刚买没多久的车子就这样毁在了那个晚上。他拿着索赔修理费当借口与她搭讪,可是她却拿起路边的砖头,二话不说直接砸破了他的车窗。 他看着她晃着手中的砖头,得意地扬着头,他不但不因爱车被毁而伤心,反而笑了。她是多么的独特,就连她爱钱的样子也让他觉得很可爱。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她的缺点,不是她的优点,而是她的特点。这句话形容他是最恰当不过了。 那晚,他趁机拿掉了她的那部旧手机。这些年,他关注她太多,了解她也太多,所以看到那部掉了漆的旧手机,他一眼及认出那是她和程言漠谈恋爱那会,程言漠送给她的礼物,是第一份礼物,她倍感珍惜。而现在它躺在自己的手里,证明她并不像以前那么在乎程言漠给予她的东西了,他心里倏然明朗起来。 可是人的贪恋是无止尽的,当他越接近钱朵莱,他想要的就越多。他不满足于每天可以看到她这么简单,他想要她的心,想要她忘了程言漠,想要她跟自己在一起,想要给她世间最好的东西。 他的贪恋像是一条毒蛇,整日整夜在他面前吐着蛇信子,让他难受。 他时时关注着她的一切,一向对从商毫无兴趣的他,也毅然接受了父亲的提议,开始在公司里做些事情。其实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到公司来,不过就是想多一些和钱朵莱相处的机会罢了。 钱朵莱的心不在他身上,他一直都知道。她总是将他当成小弟弟,而他对她的感情,她明明知道却总是在假装。那天程言漠在公司楼下将她弄得遍体鳞伤,她是个倔强的女人,自然不会轻易落泪,可是她躲在他怀里却哭湿了他的衣服,这让他心疼到了极点。 他想让她开心,他带她去了电玩城,带她去了江边。他甚至向她表了白,但是她委婉地拒绝了他。她是善良的,不想伤害他,想让他知难而退,但是爱情于他,是一棵长在心底的合欢树,他拔不掉,只能任由它肆意长成参天大树。 所以明明感受到她的拒绝,他还是心存侥幸。他想只要在她每日的生活中留下属于他的影子,然后再毫无预兆地消失,这样她就会因不能适应身边少了他的日子,那样她的心里就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但是他不知道这些事情在现实中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经常出现在肥皂剧中。现实中缺乏的东西才会在戏剧中不断出现,不断扩大,然后让观众将现实戏剧化。而他就是这样天真的一个人。 如果这样便可以爱上一个人,那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的人呢?他从那次在医院生她的气之后,就开始躲着她,不在她面前出现,他以为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主动找上自己。他以为她会知道他生气了,从来不生气的他头一次动气,怎么着也应该得到重视才是。可是他等了好久,她一直没有联系他,哪怕只是一个电话也没有。 在郁江市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出现在她面前。他穿了白色羽绒服,头发没梳,脸上的胡渣他也没有打理过,他想要她看到,他想要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变得如此颓废而狼狈的,他想要她心动。 他依靠在公司楼下的石柱上,不停地抽着烟,在他抽到第四根的时候,他看见她从公司里出来。看见她脸上的错愕,他有一些开心。至少他所做的,她都看到了,甚至出乎她意料之外。 开心只是短暂的,他更在意的是她是不是已经将她忘了。他嘴角带着笑,笑意却没有深达眼底,他问她:“是不是我再不出现,你就要快将我连名带姓的一起忘了?” 她惊诧地看着他那张脸,问:“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她的话,他心底的开心是一点都没有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那是因为他消失的这些天,她从来没有关心过他,没有在乎过他,所以对于他一无所知。因为不需要知道,所以没必要深究。 他心底是满满的失落感,他的指控都显得很无力:“等了你这么多天你却还是不肯找我,哪怕是一个电话都没有……” 那天大雪纷飞,天气很冷,冷风吹在他身上,都会让他隐隐发抖。因为他身外体内都是透心凉,不过在他送她回去,她下车前,他问她觉得他哥哥宋承佑这个人怎么样。 她回答他:“他人很好啊,很体贴,很温柔,公司很多人都很喜欢他。” 她的回答令他不安。八年前他输给了程言漠,如今他也要输给他哥哥了吗?他紧张而急切地问道:“也包括你吗?”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笑,她笑着说:“当然啊,我也是公司的一员啊。而且遇到这么温柔、善待员工的好上司,哪个下属不喜欢啊!” 知道她对他哥哥的感情,只是下属对上司的敬重,他先前的失落也一瞬间消失了。就好像雨过之后看到第一抹阳光时充满希翼。 可是他想的永远都过于简单,过于天真。爱情没有先来后到,没有尊卑之别。很多东西无法预知,因此事发之前所有的承诺当做证据的时候,都是充满无力感的。 过往的一切就像是电影片段在江辰轩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画面就像是流光一样以人眼无法辨别的速度在流失,色彩变得斑斓而模糊。 如今他静静地躺在雪地上,睁着双眼看着头顶的雪花一片一片旋转,摇曳,落下,一下都悄无声息。很多事情都是无法预知的,要是能预知到,他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不会躺在雪地里,在寂静的山路上努力辨析自己的呼吸声。 如果可以预知,他希望他是那个最早进驻她记忆中的人。别人都说如果我比他先一步遇见你,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但是他不奢求这个,因为他知道即便是早程言漠一步先遇到她又如何,她没有记住他,所以一切相遇都只是一场梦,他因这场梦而魂牵梦绕,而她却一切照旧,不痛不痒,不思不念。 眼睛久久地盯着头顶盘旋而下的雪花,竟有些累了。眼皮沉重地快要合上,他一直在全身心地聆听自己的呼吸声,但是越来越力不从心。雪花悄无声息地落下,他的呼吸悄无声息地平缓而微弱。 这一刻,他才觉得人命的卑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只能认命地等着他的命之所终。刚刚他还一心想着快点到达玉山山顶,然后虔诚地在琵琶树下许愿,如今他却连拨通她的电话号码都显得好吃力。他的手指没了知觉,已经全然不知自己手上握着冰凉的手机。有几片雪花覆在上面,然后融化。 之前剧烈的疼痛也开始慢慢消散,这是快要失去意识而归于黑暗的前兆。在他再也支撑不住要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无法吐出那几个字。 他的嘴唇张张合合说的是:钱朵莱,我爱你,至死不渝,至死不渝。 在他合上眼睛后不久,路过的车辆发现了他,连忙将他抱进车里,转了方向往山下的医院而去。可是还没到医院,江辰轩就已经断了呼吸。有人说受了伤千万不要随便乱动,这样会加剧死亡;有人说在受伤后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要让自己闭上眼睛……别人说过的话,他都照着做了,他坚持了那么久,他躺在雪地上没有动,可是还是没有等到一个人来救他。他让自己的脑子不停地回想着过去发生的所有美好的事,就是为了人他头脑不要停止运作,可是还是晚了一点…… 为什么他不被早一点发现呢?为什么他不再撑得久一点呢?只要再多撑几分钟,就会有人来救他了。可是太迟了,他撑得太久,等得太久,然后就累了,最后就绝望了,因此就放弃了。 那位好心人将江辰轩送去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医生翻开他的眼皮,只见茶色的眸子已经不见了,徒留下眼白,医生叹息地摇了摇头,对那位好心人说:“通知他的家人来处理后事吧……” 医生离开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着的江辰轩,他手指紧紧握着手机,电话薄还打开着,点了联系人的号码,却没有拨过去。医生无声地摇头叹气,多么俊俏的小伙子啊,年纪轻轻就死了,不该啊,不该。他想活下来,可是上天不给他机会,真是可惜了! 第37章 往事如风散(1) 见钱朵莱躺下,宋承佑才起身打算离开。突然钱朵莱的手机在震动,他看了一眼钱朵莱,拿起手机,是江辰轩打过来的。他犹豫了一会,出了房间,去阳台上才按了接听键。 “喂,你是钱朵莱小姐吗?你朋友出车祸了,现在躺在医院,你过来一趟替他准备后事吧。”还没等宋承佑说话,电话那端就传来一个男声。 宋承佑心里一震,迟迟无法消化那人说的“你过来一趟替他准备后事吧”。 电话那端听不见动静,忍不住问道:“喂?钱朵莱小姐,是你吗?有听见我说什么吗?” “恩,我是这手机主人的哥哥,在哪个医院,我这就来。” 挂断电话,宋承佑还是难以消化江辰轩已死的消息。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转身拿起外套出门。走到车库的时候,正好遇上安妮。安妮一见是他,急忙满心欢喜地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阿佑,你怎么在这儿?你是来看我的吗?” 宋承佑甩开她的胳膊,疾步朝着自己的车子方向走。安妮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心里隐忍着怒火:“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啊!你很久没有来找我了,你知不知道!” 她死死抓住宋承佑的胳膊,不让他走。宋承佑回头,眉头紧紧皱起,眼里不耐烦之意显而易见,“放开。我现在有事,没空陪你!” “有事,有事,每次我要见你,你都说你忙,你有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没事啊!是谁之前说有足够的时间陪我的啊?结果呢,我现在为了你退出娱乐圈,可是你却总是躲着不肯见我!你是不是厌倦我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为你放弃了那么多,你怎么可以厌倦我!我不允许你厌倦我!你说了你会给我幸福的!”安妮被他的不耐烦也逼到抓狂了,像疯子一样,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开。 她已经有很久没见到他了,她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不敢打到办公室,打到秘书那里,秘书不是说他在开会,就是说他人不在办公室。他就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她怎么都找不到人。有几次她偷偷跑到他们公司附近,想堵住他,可是她走到门口,却被保安拦了下来。 先前他对她温柔备至、体贴关怀,如今他对她忽冷忽热、挥之即去,这样巨大的落差真的会把她逼疯的。有时一个人的时候,她甚至想他是不是有了新欢,所以不要她这个旧爱了。 宋承佑真是烦透了死缠烂打的女人,这就是为什么他很少恋爱的原因。在他看来,女人永远都是麻烦的动物,一旦沾上,想要摆脱总是那么难。“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安妮抹掉脸上的泪水,声音柔了下来,“我不想要干什么,我只想你陪在我身边而已。虽然我以前说过,我不会奢求你太多,但是我只想你偶尔能看我一下,可是你现在都没有来找过我了,连电话都不肯给我打一个。我真的很害怕,怕你不要我了……” 宋承佑用另一只手掰开她的手指,声音淡淡:“我现在真的有事。” 安妮纵使再紧紧地抓着他胳膊不放,但是她终究是一个女人,哪能抵得过男人的力气。眼看她的手指就快要掰开了,她一把抱住他的腰:“不要走,今天陪我好不好?陪我一会就够了。” 宋承佑现在没有心思去跟她墨迹,他用力扯开她的手臂,头也不回地打开车门,扬长而去。安妮看着渐渐消失在车库的影子,美眸渐渐眯起,修剪过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果然他看上了钱朵莱…… 她本来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逼迫自己不去乱想。但是不可否认,她心中的猜想并不会错。昨天她亲眼看见宋承佑抱着钱朵莱进了北苑的公寓,脸上惊慌的表情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一个善于隐藏表情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而在无形之中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如果这不是因为爱,她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感情去解释。 但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有一次她问宋承佑:“你爱我吗?” 他不肯回答,后来被她逼急了,他才淡淡回答道:“我这辈子不可能爱任何一个女人。” 她也是这世上众多女人之一,他不爱她,但是她也不难过。他不爱任何一个女人,却肯为她腾出时间,肯为哄她高兴,肯陪她逛街。以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明星,不是走在镁灯下的安妮,只是为爱等候的平凡女人,她在他心中能是独特的,这就够了。她得不到的心,别的女人也得不到。 她一直这么自欺着,如果宋承佑肯继续跟她演下去,她也心甘情愿活在自己编造的谎言中。但是昨天她看到宋承佑紧紧地抱着钱朵莱从车上下来,走路的样子都是急切而慌乱的,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穿白大褂的男人。宋承佑时不时低头看怀中人一眼,然后偏头对身后的人问:“她没事吧?为什么她脸色那么苍白?” 她看着他们上了电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果她不知道钱朵莱的父亲是在医院死去的,如果她不知道钱朵莱不喜欢去医院,那么她还可以为宋承佑当时的行为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他是个好上司,所以遇到自己的下属昏倒,理所应当地不该见死不救。 可是她跟着他们上楼,看到了门牌号,问到了房产证上写的是钱朵莱的名字,甚至那个房产公司的人还多嘴地告诉她:“是宋先生出的钱,宋先生对她女朋友真是好的没话说,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她当时狠狠地瞪着那个工作人员,却无法说出她才是宋承佑的女朋友。但是她这个女朋友却被冷落至此,谁会相信她的只字片语呢? 他对钱朵莱的喜好了解得甚至比程言漠都多,而他对她的了解,如果她敢问的话,一定会让她绝望的。 她这一生爱过两个男人,却全输给了钱朵莱!她恨钱朵莱!她和钱朵莱一样都是孤儿,为什么她却可以得到那么多优秀男人的疼爱,而她却只能像个流浪猫一样去乞求别人来爱她!凭什么! 宋承佑赶到医院的时候,护士直接领着他去了太平间。冰冷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而江辰轩就躺在那里,身子被白布遮住了。宋承佑走过去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走到床边的时候,竟没有勇气伸出手去揭开白布。早上江辰轩还跑去北苑跟他吵了一架,当时他满眼的怒火斥责他。不过才半天的时间,他和他竟然阴阳相隔。 唐雪说他铁石心肠,其实并不是。他报复江辰轩,虽然嘴上说着要让江家的人生不如死,但他心底里只是想让他难过伤心而已,并没有想过他死。他颤颤巍巍地掀开白布,江辰轩那张白到发黑的脸印入他眼前,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竟让他心里的愧疚如潮水一般泛滥。 过了很久,他说:“对不起,弟弟。” 他想如果不是因为他母亲,他会和江辰轩成为好兄弟。他无法忘怀母亲当然受过的苦。如果不是程炳瑞抛弃他母亲,而选择了家族联姻,他母亲又怎么会在一次醉酒后跟江少煌发生关系而怀孕。如果不是江少煌的懦弱,不敢跟梁姨离婚而娶他母亲,他母亲不会去卖身,不会流着泪水任由别的男人践踏,只为了让他们母子活下来。如果不是梁姨,他母亲也不会一个人那么凄凉地死去。如果不是梁姨,他又怎么会被送去澳大利亚,一个人在澳大利亚如哑巴一样任由人欺负,每天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 唐雪说母亲所受的罪,是上一辈的恩怨,没必要带到下一辈身上来。他知道江辰轩在整个恩怨中是最无辜的,但是梁姨已经死了,江辰轩是江少煌最在乎的儿子。他想让江辰轩过得不好,借以让江少煌活在对母亲的愧疚中,只有江少煌难受,他死去的母亲才会好受一些。 他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最纯粹而无私的感情,所以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错将江辰轩对他的好当成了他是在替梁姨赎罪。知道钱朵莱是江辰轩喜欢了很多年的女人,他也忍不住去关注她。他承认刚开始只是单纯地为了复仇而接近她,后来变得心不由己。他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忍不住就想要靠近她,保护她。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的一个仲夏夜,他和江辰轩坐在楼顶,看着满天的繁星。江辰轩望着遥远的夜空,问他:“哥,我未来的嫂嫂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想也没想便回答:“只要是你不爱的女人,都有可能成为我的妻子。” 江辰轩转头,笑了,明媚的阳光堪比那夜的星空:“那我要是爱了天下所有的女人,哥也不会跟我抢吗?” 第38章 往事如风散(2) 宋承佑再次没有思考便回答:“不会。” 江辰轩的眸子里多了些许玩弄的意思:“那我要是爱上了全天下的女人,哥你岂不是要单身一辈子了?” 他嘴角扯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没什么不可以了,爱情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如今,时光蹒跚了多少个年头,物是人非。当年的话也没有谁去计较过。因为他给的承诺,在日新月异的世界里终是变了质。他还是抢了江辰轩最爱的人,甚至间接害死了他。 安妮出现在出租屋的门口,让戚安有些意外。他上完夜班回家,睡了几个小时,醒来就跑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菜,到家门口时,看见了那辆熟悉的红色车子。他还没有靠近,安妮就从车上下来走到他身边,亲昵地为他拍掉身上和头发上未融化的雪花。看着他双手提着的袋子,她挽住他的胳膊,用妻子对丈夫说话的语气,说:“哇,亲爱的,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呀?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你买了这么多菜,是要做什么好吃的给我吃吗?” 戚安四下张望,然后转了下身子,避开了她的手臂,有些心虚又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今天怎么来了?也没有给我事先打电话。” 安妮再次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似地摇晃:“亲爱的,你别生气嘛。人家也不想的啊,可是人家太想你了嘛,所以想给你一个惊喜啊。怎么?你不希望我来啊?那我走好了。” 说完,松开他的胳膊,脸颊气鼓鼓的,作势往车门走。戚安从身后拉住她,她一下子就不生气了,脸上是得意的笑容。转身一把抱住他的腰身:“我就知道还是你心疼我,舍不得我。” 戚安左右看了一下,拉着她的手朝车子的方向急切走去:“那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吧。” 安妮却死死地站在地上:“我不要出去吃,我要你做给我吃。” 戚安有些不安:“那我改天再做给你吃。” 安妮看着他的表情,执拗地说:“不要,我就要你今天做给我吃。怎么,你不让我进去,是你女朋友在屋里吗?怕我跟她吵起来吗?” 说完,安妮就往楼梯口走,但是再次被戚安用身后拉住了手:“她上班去了,晚上才会回来。我做的菜不好吃,等我先学会了,我再做给你吃。今天我们出去吃。” 安妮不乐意,她转身,站在漆黑的楼道里,不开心地看着他:“你天天给她做饭,却不愿意做一顿饭给我吃,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到底是哪里爱我?我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逼着你立刻跟你女朋友分手,可是你连做饭给我吃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我看你和其他男人一样,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我!” 戚安急了,紧紧握住她的手,慌道:“没有,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相信我,我跟别的男人绝对不一样!” 安妮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她很满意,脸上的怒气也消散了许多:“那你做饭给我吃。” 戚安知道安妮是铁了心地要他做饭给她吃,他叹了口气:“外面还下着雪,天气冷,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这是安妮第一次戚安住的地方,她站在门口,看着狭窄的出租屋,一个卧室,一个客厅,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个炒锅,炉子旁是一堆漆黑的蜂窝煤。角落的墙被油烟熏得漆黑一片,出租屋年头已久,墙上的白灰开始剥落,地上都掉了一些白灰,墙上裂开的白漆用报纸贴着。抬头,墙顶还有蜘蛛网悬在上面,随时都可能掉落在人的身上。客厅里唯一的一张破旧沙发,劣质的皮已经破了几个缝口,靠背的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破洞。 安妮站在门边踟蹰了半天,却迟迟不愿进去。她知道以戚安在酒吧做调酒师,薪水不可能和宋承佑相比,但是她没想过连出租的房子也可以这么破旧。她的心里开始对戚安有些嫌弃了。她本来是想拿戚安来气气宋承佑,可是戚安这副穷酸相让她如何能将他带到宋承佑面前,到时不但气不了宋承佑,反而让自己的面子无处安放。 戚安见她不愿意进去,他更加不安了,脸上也臊红一片:“我这里不比你的公寓,你是不是嫌弃了?” 戚安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瞟着旁边的安妮,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只见她神情呆滞,眼中有着震惊,不满,眉头更是皱得很紧。 不愧是在娱乐圈打拼了很多年的,前一秒还嫌恶的样子,下一秒就笑得灿若艳阳,她转头看着戚安:“怎么会呢?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房子。” 说完,为了证明给戚安看,她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看似平坦的沙发,里面的弹簧却已经失去了弹性,她刚一坐下,身子就往里陷,吓得她脸色都白了。但是见戚安站在一旁,她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对他扬起灿烂的笑容。她习惯一进门就脱去繁重的外套,但是这出租屋里根本没有空调,她只取下了自己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搭在沙发背上。 戚安见安妮丝毫不嫌他穷,他心里惊喜万分。连忙提着两袋子的菜跑到客厅角落的炉子旁放着,然后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烤火炉放在安妮的身边,插上了电源,抬头对她笑:“我现在去做饭,你先看会电视,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安妮嘴角上扬,露出一笑,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窗外的雪花还在飘落着,越下越小,很快便停了。但是寒意却一阵阵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流窜,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将腿边的烤火炉又拿近了几分。 她拿了遥控器,随意的调了一个频道,里面放的是她在国内接的第一部偶像剧《如果我还爱你》,电视里她饰演的麦穗,清纯如一朵白莲花,乐观开朗的模样俨然是一株在烈日下顽强生长的麦穗。 那时她还没有退出演艺圈,前途一片光明,笑的时候像如花儿一般,哭的时候如雨中的梨花。不过才几个月的事,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从娱乐圈隐退之后,她一下就苍老了许多。 当时和她搭这部戏的凌霖阳光帅气,看到她还会泛起羞涩的笑容,脸上总是浮现害羞的红晕。她知道他喜欢她,但是当时她一心想的是程言漠,后来有了宋承佑,她根本就不将凌霖那样的毛小子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她转头看了一眼正蹲在角落的炉子边点火的戚安,戚安正好也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 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当初是不会拒绝凌霖的,凌霖再怎么像个小弟弟,至少他阳光帅气,而且有一定的经济基础,能带她去名贵的餐厅,买名牌服饰和包包,住豪华公寓,走到哪,他都能给自己无限增光。即便挽着他去气宋承佑,也是够格的。而眼前的戚安却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给不了她,连好的房子都租不起。更可悲的是,连戚安这样的男人都是她从别的女人手中抢来的,说出去,别人一定会说她缺男人缺到饥不择食的。 她想,带着戚安出去,若是被那些八卦狗仔看到,一定会说她是为了一个穷且一无是处的男人放弃演艺圈的奢华,而甘愿做个黄脸婆,甚至还会说她养了个小白脸。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看她的笑话,让她彻底没了面子。 想到会有那一天,安妮就莫名地烦躁,心里更加不平,更加憎恨钱朵莱。要是没有钱朵莱,她根本不会有这一天!而戚安的没钱,也让她彻底明白,她要想一辈子得到幸福,就是死死守着宋承佑这样的男人! “咳!!咳咳!!!!!咳咳!!!!”正在她遐想的时候,一阵阵浓烟飘进她鼻子里,惹得她呛个不停。一手挥走面前的烟雾,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连忙起身往门口走,跑到屋外面,鼻子才渐渐舒畅了一些。 “安妮,你没事吧?”戚安拿着一把蒲扇从烟雾的源头过来。 安妮捂着鼻子,看着满屋子的浓烟,不满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烧着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的烟?” 戚安挠了挠后脑勺,然后抓住她的手:“我在点燃炉子,忘记你还在客厅了。要不你去卧室坐坐,关上门,烟雾就不会进去了。” 安妮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一直假装的深情再也演不下去了:“不用了,坐在那里面都冻死了!连个空调都没有!” 戚安急忙说:“我帮你插上两个烤火炉,左右各一个,就不冷了。你先去卧室坐一会,我把客厅的窗子打开,将烟雾吹走,你就不会呛了。” 安妮还是不依,转身就要下楼:“我走了,我要是想吃你做的饭,我会给你打电话,让你去我那里做的。” 第39章 往事如风散(3) 下午林雨为了工作的事跟吴丽吵了起来,吵完后,她心情大坏。本来想同钱朵莱打电话诉苦的,但是想起她还在生病中,于是果断关了手机。 她今天比往常都要早下班,她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戚安还没有做好饭,此时正蹲在炉子旁炒菜。他听到开门声,转头见到林雨,他莫名地一阵心虚,眼神闪烁,笑得也极其不自然:“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没做好饭呢。” 林雨耸拉着一张脸,将包挂好,将身子甩进沙发里,拿起一旁的遥控器:“别提了,我今天跟我们公司一个女的吵架了。她就仗着跟总经理那点微不足道的交情,在公司里耀武扬威,那神情别提有多气人了!” 说话之际,她还不忘泄愤地跺了几下脚。 戚安干笑了几声:“既然是不高兴的事,那就别想了。为了不值得的人,伤肝伤肺的,不划算。” 林雨想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还是我们家戚安说的对,她那种人根本不值得我伤害身体。” 戚安转头盛起锅里的干煸土豆丝,身后就传来了林雨的惊呼声:“哇,这围巾……” 戚安心中暗叫不好,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盘子,走过去,看着林雨满脸喜色地盯着她手中的那条围巾,他心里紧张而不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那围巾是……是……” 他太大意了,安妮走的时候,他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围巾落在了沙发上。看着林雨喜出望外的表情,戚安却是百口莫辩,不知该从何说起。 盲目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有两种危机感:一是太不信任对方,总是怀疑对方有外遇;二是太相信对方,总是认为对方不会有外遇。这两种情况下的结果都是最后对方就真的有了外遇。 而林雨就是第二者,她紧紧地抓着那条围巾,感动地看着戚安:“这条围巾是送给我的吗?这条围巾配你上次送给我的大衣正合适,戚安,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戚安勉强扯出一丝笑,笑得极其苦涩。 林雨蹦蹦跳跳地去卧室里拿出那件被她叠得整洁的大衣,穿在身上,然后把围巾也一并系上,走到戚安面前,问他:“怎么样,这样配着很好看吧?” 林雨开心地跑到穿衣镜前,转着圈。戚安手上还拿着锅铲,看着她那身大衣配上那条围巾,真的是很好看。其实林雨并不丑,只是不怎么爱打扮。与其说不爱打扮,还不如说没钱打扮。她稍稍打扮一下,也并不比安妮差。 这一天,不知情的林雨再次被感动了一次,连吃饭的时候,都不忘冲着对面的戚安傻笑,满怀幸福地对戚安说:“安,你对我真好。我不后悔跟父母断绝关系而跟你在一起,永远不会后悔。” 戚安坐在对面,听着她这毫不掩饰的告白,如坐针毡,心里就像是被蚂蚁在挠一样,又痒又不安。 江辰轩的葬礼举办得很隆重,各界人士都纷纷出席了他的追悼会。江少煌看着灵柩前自己儿子的黑白灵照,还是不敢相信江辰轩已死的事实。在他将江辰轩的尸体从医院运出来的时候,看到那张惨白而冰冷的脸,江少煌痛不欲生。 江少煌第一次哭是在唐淑媚死的那一次,他因没来得及参加心爱女人的葬礼,无法见她最后一面而痛哭过。第二次便是在今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他那张容光焕发的脸,在这几日的消磨下,也日渐苍老。他一直跪坐在江辰轩的灵柩前,丝毫不顾及自己在各界有名人士的形象,嚎啕大哭,整张脸都因这声嘶力竭的哭泣而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露。几次哭到晕眩过去,被人送到休息室去了。 他一醒,不管他主治医生的阻挠,硬是要出去,嘴里一个劲地说:“辰轩生前,我只顾忙着事业很少陪他,为何死后,你们还要阻挠我!我的儿子,他一个人躺在那冰冷的棺材里一定很冷很孤独,他要我去陪他说说话,说说话啊!你们听听,我儿子在叫我,他在说:‘爸,我不想死,我觉得好冷。’你们听到没有!他在叫我,你们都给我滚开!” 宋承佑头一次见江少煌如此伤心欲绝,他两次见到江少煌哭,母亲死的那一次,他哭得伤心,却没有如眼前这般。宋承佑冲着众人摆了摆手:“让他去吧,也好让我弟弟走得安心。” 说完,他嘱咐了陪护人员好好陪在江少煌身边,以免他发生什么意外。 江少煌在灵柩前跪了一天,一天的时间里,来了不少人,也送走了不少人。众人都走上前,安慰他节哀,他却说:“我儿子若是病死,那便是天命,天命难违,我当然要节哀。但是我儿子是意外身亡,本可以避免的,却死了,我无法释怀。” 江少煌还记得一年前江辰轩从英国回来时的场景,他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依靠在他办公室门框旁,冲着坐在办公室正低头看文件的他,叫道:“嗨!董事长爹地!” 当时他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诧异万分地问:“你不是说再也不回国了,要在英国呆一辈子吗?怎么又回来了?” 早知有今日,他真希望江辰轩不要回来,一直在英国呆着,至少他今天就不会死。 江辰轩回他:“外国再好,也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落叶归根,何况你儿子我是人呢?” 真是知子莫若父,他一下子拆穿江辰轩的谎言:“就你这样,还爱国呢!说吧,回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江辰轩一下子捧着自己的胸口,做出受伤的模样:“啊!老爸,你要不要这么直接!你毫不掩饰地拆穿我的谎言,我会伤心的!”然后,他又恢复正常,一脸严肃地歌颂道:“其实,老爸,外人看来,我不爱你。他们却不知,我爱你爱得深沉。我在国外呆了这么久,无论如何,我都得回来看一眼我伟大的老父亲啊!” 江少煌听了他的话,扬手就用手中的文件夹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浑小子,就你会瞎说!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我不求你还有心来孝敬我,我只望你能找个媳妇带回家来,我就知足了。” 江辰轩冲着江少煌眨着眼睛:“老爸,冲你这么支持我的份上,我那趟回国也值了。我一定不负你所望,将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孩带回来给您当媳妇,合着我一起孝敬您,让您晚年无忧,子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 那时,江少煌以为江辰轩只是说笑,没想到前不久,他回家跟他说:“爸,再过不久,你就会有孙子了。” 当时,他问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江辰轩却不肯回答,只是神秘冲他笑了笑,说:“老爸,我要给你惊喜呢,所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所以他一直在等着江辰轩为他揭晓谜底,可是还没等到江辰轩告诉他,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是谁,他就已经不在了。从小到大,他一直忙着事业,很少陪在江辰轩身边,除了满足他物质上的要求,对于他的生活,他却是很少过问。有一次,五岁的江辰轩扯着他的袖子,抬着大大的眼睛问他:“爸爸,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爸爸来接他们回家,我却没有。” 他摸了一下他的头,还没来得及回答江辰轩的问题,助理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急忙推开江辰轩的小手,上了车子,往公司而去。后来江辰轩知道他工作忙,便很少来打扰他,不知不觉之中,父子之家的交流越来越少。现在想来,他对江辰轩的了解还抵不上一个外人来的详细。 都说越是得到的,越不懂得珍惜,只有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是难能可贵的。 以前江少煌是不相信这话的,他在商场上打拼了这么多年,对于生意上的事,从来都是有能力,便能成大事,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生意。所以他将自己在商场上的那套理念也用到了生活中,他认为人都是老了才会死,即便是病死,发病率也在老年人群中比例比较高。但是他却忽略了这世间最脆弱的便是人命,要死很容易,死法千千万,并不只有病死、老死这几种而已。 有的时候不知道重要性,没有了才知道其重要,那便只剩下后悔了。纵使他再富有,也买不回那一份后悔,而这世上也不存在一命抵一命之说。如果有这种东西存在,那就不是现实,而是小说了,还是仙侠之类的小说。 钱朵莱站在一旁,看着那个痛哭流涕的男人,她心里也颇有感触。眼看着至亲之人死在自己前面,那种痛苦不只是江辰轩的父亲有,她也深有体会。她父亲死的那年,她也难过到泪流到干,但是当时身后有程言漠陪着,身后有了依靠,未来有了支撑点,即便是再黑暗,也可以挺过来。 第40章 往事如风散(4) 唐雪看着江少煌那个样子,有些不忍,她对身旁的宋承佑说:“哥,我们好像做错了。” 宋承佑皱了下眉头,没有说什么。或许他也觉得事情的发展与他预料中的好像不一样,原以为让江少煌痛苦,他心里也可以很舒坦,但是当他真的做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时,他却丝毫都开心不起来。就像唐雪之前劝慰他时说的:“人若是太过执着于仇恨,就会蒙蔽自己的双眼,拒人于千里之外。等到仇报之时,原以为的畅快,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像心里所谓的仇恨也并没有多么强大了。” 江辰轩下葬的那天,正是元旦。新年本该是充满喜庆的日子,可是天空飘起细雨,凄凉而冰冷的雨水打在墓前那一群黑伞上,显得肃穆而死寂。 江少煌站在墓碑最前面,沉默而不语。一旁的唐雪陪在身边,身后钱朵莱、宋承佑和江少煌的一些好友。细雨夹杂着冬风吹在人的脸上是刺骨的疼。而江少煌就是在这个时候倒下的,直直地倒在地上,让人毫无防备,地上的积水都溅开了。 人群一下子就涌了过去,宋承佑赶紧抱着江少煌往墓陵外走。一行人去了医院,本来墓碑前满满的人群一下子都空了,只剩下钱朵莱还站在原地。她看着墓碑上那个笑若春风的江辰轩,栗色的头发下茶色的眼眸里有着一成不变的玩世不恭。不久前,他还出现在她面前,对她嬉笑。 她看着他的照片说:“昨天唐雪问我,‘一个男人如果没事总在厕所门口、茶水间,以及所有女人会去的地方出现,这意味着什么?’还没等我回答,她又说:‘那种行为不是说明那男人是个疯子,是个傻子,恰恰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难以开口的爱。这世间有一种暗恋叫**在心口难开。因为难以开口,可是又无法做到不爱她,所以才会傻到想要通过生活中的点滴而让对方记住他。而辰轩哥就是这样一种人,因为不想对你产生困扰,所以表面上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你随口的一句话、随意的一个动作,他都会记得很清楚。’” 昨天唐雪叫她出来聊了很多,唐雪说:“之前辰轩哥问过我相不相信玉山上的琵琶传说。我说不信,信它只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做法。他当时回我说,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是因为太想给一个人幸福,所以忍不住想要去相信了。” 唐雪对钱朵莱说:“辰轩哥就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他竟盲目地相信只要去玉山虔诚地祈祷,便能跟你在一起了。你一定会认为他傻,但是一个男人肯为了你变成傻子,那种爱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在我印象中,辰轩哥总是一副玩世不恭、游手好闲的模样,但是唯独对你,我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一个男子将一个女人变成傻子,那是不爱她;一个男子为一个女人变成傻子,那是太爱她。 唐雪说:“这些年辰轩一直很后悔,那年你父亲生病住院的时候,他不在你身边。因为如果是他先程言漠一步替你付了医药费,你说不定就会喜欢他,也就不会让程言漠有机会伤害你了。” 唐雪说:“你可能不知道你跟程言漠结婚的那天,辰轩哥在干什么吧?辰轩哥将他从小带到大的那块玉佩摔碎了,那是梁姨送给辰轩哥的,说是以后转送给他的媳妇。当你披着白纱弯着程言漠进入结婚礼堂,满脸幸福笑容的时候,辰轩哥看着碎了一地的玉佩说,这块玉佩再也不可能送出去了,因为他认定的妻子已经嫁给别人了,所以留着这块玉佩也没用。辰轩哥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你了,你可能早已经不记得在你被学校一群女混混的围在学校外面的时候,从你们面前而过的那个吹口哨、染着栗色头发的男孩了吧。可是我记得,我记得那天辰轩哥从学校回来,嘴里带着笑。当时我还取笑他像个傻子,他却告诉我,他今天遇到了一个女孩,一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子。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又笑了。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女孩子会是你……” 冷风细雨缠绵飞扬,阴霾的天空乌云黑压压地落在人头顶,压抑而沉闷。刺骨的寒风吹乱了钱朵莱一头短发,她说:“我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经历过风风雨雨,经历过悲欢离合,心也会变得很敏感。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关心,我并不是无动于衷,也不是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缘由是什么。可爱情的美好就如昙花一现,即便只是短短的几分钟的触动,也会是一生的羁绊。爱情是彼此心灵的释放,强求不来的,你要的幸福是我所不能给的。我心里只有程言漠一个人,人们都说热恋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就是因为我笨、我傻,所以放不下他。如果我心里有着另一个人,却接受你,对你来说并不公平。可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原以为我不拒绝你,你会知难而退,但是我想错了。对不起,我知道如今我的道歉早已经不具备任何作用力,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死。真的对不起,江辰轩。” 钱朵莱由衷地朝着他的墓碑鞠了一躬,回应她的只有照片中江辰轩灿烂的笑容,再也不会有那个玩世不恭的男孩说:“这是第一次对我鞠躬哎,妈呀,我会不会折寿?” 郁江市的东方威尼斯酒店门口正有身着盛装的男男女女往里走,虽然程、楚两家对于程言漠和楚依依的订婚宴都一致希望低调办理,但是还是有不少业界人士听闻了这个消息,纷纷前来送祝福。好在这件事没有惊动媒体,所以订婚场内也不至于沸沸扬扬。 楚依依坐在镜子面前,一袭宝蓝色的露背礼服,灯光照射下泛着闪光。化妆师已经给她刚化好了妆,发型师正在给她做头发。楚依依对着镜子,露出幸福的笑容。 发型师怕楚依依干坐着无聊,一边给她盘头发,一边找话题,打发无聊的时间:“楚小姐,能嫁给程先生,真是好福气啊。” 楚依依略带羞涩地垂眼笑道:“你们也觉得我很有福气吗?其实我真的很开心能嫁给他啦。” 发型师为了招揽顾客,给顾客留下好印象,难免会大说赞美之词:“当然啦,楚小姐长得貌美如花,程先生英俊潇洒,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啊。” 楚依依被人夸得脸上喜滋滋的,可是心里某个地方还是有些失落。她明明很开心能嫁给程言漠,可是这些天她的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但是她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将这事跟她母亲讲过,她母亲取笑她,会出现这些症状是因为婚前恐惧症所致,女人一般在出嫁前都会对未知的婚姻产生一些恐惧,毕竟是第一次结婚,难免会很不安。 她听了母亲的话,一直将自己这种心境归结为婚前恐惧,可是有时候一想到即将嫁给程言漠,脑海中却会闪过另一个人的模样,很模糊的脸型,她辨不清他的长相,只知道是一个男人。她想努力回想的时候,脑袋就疼得厉害,让她之前所想起的片段都没了。 程言漠一身剪裁合适的银灰色西装,黑色的发丝被发型师打了发蜡,倒梳于头顶,本就俊朗的脸庞,如今却更是毫不掩饰成熟男人的魅力。就连发型师都忍不住脸红地对他泛起了花痴:“程先生,你这样真的好帅……” 程言漠听了,只是扬嘴露出一个浅笑,随即便又恢复冷漠的模样。这句话他很早就听过了,那个时候是他和钱朵莱结婚,他穿着一身白色的新郎装,去化妆师找钱朵莱的时候,她一袭曳地的白纱裙,长发高高盘起,一枚泛着刺眼光芒的王冠插在发髻上,白色的头纱顺着雪白的肩背垂落至腰间,那一瞬,明亮的灯光自她头顶照射下来,真就是美若天仙。他当时就愣住了。 看着他愣愣的表情,钱朵莱走上前,很满意地点头:“冲你现在这么对我着迷的样子,我的婚前恐惧症也就消散了。”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有没有对你说,今天的你很帅。帅到我多怕你被人拐跑,成了落跑新郎。但是现在我不怕了,因为从你眼中我得到了自信,今天的我已经美到足够配得上你的帅了。” 那句话他至今还记得,只是世易时移,为他披上嫁衣的不是钱朵莱而将是楚依依。他站在落地窗前,不停地抽着烟,眉心紧皱成结,丝毫没有准新郎的幸福。 倏然手机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一看,上面传来一条简讯,是宋承佑发来的。程言漠扬嘴一笑,眸子里却清冷一片。 “程先生,恭喜你成为准新郎,祝你订婚愉快。” 程言漠眸子里冷得发寒,手指紧紧捏着手机,过了片刻,他丢掉手里的烟蒂,回了简讯:“同乐。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第41章 往事如风散(5) 宋承佑背倚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看着手机中刚刚传过来的简讯,他嘴角扬起一抹愉快的笑容,笑容映满他整张俊脸,连走过去的护士都忍不住连连回看。 已经三天了!安妮翻看着手中的日历,自从上次在车库遇到宋承佑之后,已经三天没有他半点消息了!安妮窝在公寓的沙发里,心情烦躁而不安。为爱痴狂的女人会在男人忽冷忽热的态度中变得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失去了安全感就会变得多疑,多疑的结果就是在潜意识里为自己的不安构造一个虚拟的幻境。 在幻境里,安妮看见宋承佑和钱朵莱相拥在一起,两人满脸笑容,做着她曾经和宋承佑做过的事。她看见宋承佑牵着钱朵莱的手,拥着她的腰,进入了一家家名牌店,给钱朵莱买了各种各样的服饰。她看见宋承佑拥吻钱朵莱,她看见宋承佑为了逗钱朵莱开心做各种鬼脸。她看见…… 安妮越想越焦躁不安,她从沙发上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她不甘心放弃掉宋承佑这样的男人,而跟戚安那种一无是处的男子在一起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生活,她不要,绝对不要! 此刻安妮的心里就像是缠着一团乱麻,越搅越乱,越乱越容易胡思乱想,最后她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在钱朵莱的身上。要不是钱朵莱的出现,程言漠不会拒绝她;要不是钱朵莱的出现,宋承佑不会抛弃她。一切的一切都是钱朵莱打乱的,钱朵莱破坏了她的生活,抢走了她的幸福!她恨钱朵莱!非常恨! 想起钱朵莱那张脸,安妮的瞳孔都急剧睁大,血丝隐隐显现,浓浓的恨意明显到异常。她的思维在她日复一日的胡思乱想中渐渐扭曲了,她甚至开始坚信,只要这世界上没有钱朵莱这个人,那么她的世界就太平了,她的幸福就会重新回到她身边。她为宋承佑付出了那么多,她决不能放弃他。 订婚宴已经快要开始了,婚礼策划人事先安排的是楚依依由着程熙杰陪伴,然后进入会场。但是眼看着订婚宴就快要开始了,却没有看见程熙杰的人影。 有人来告诉程言漠,程熙杰不见的消息的时候,程言漠立刻就皱起了眉头。随即,想也没想就拨通了宋承佑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宋承佑一接电话,语气中就带着毫不掩饰的笑:“哟,程先生现在不应该在订婚宴上接受大家的祝福吗?怎么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程言漠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就不舒服,脸上冷得如冰雕,语气里也隐忍着怒火:“宋承佑,你别玩得太过火了。” 宋承佑不解:“程先生,我怎么就玩过火了?” 程言漠冷声道:“如果你希望我和依依的订婚仪式能顺利举行的话,就立刻将我儿子送过来!” 宋承佑听了程言漠的话,一愣:“你的儿子不见了?” 程言漠扬嘴冷笑:“我没时间看你演戏,半个小时之内,我要见到我儿子。” 宋承佑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眉头皱了起来,眼中露出疑惑的眼神:“对于你儿子失踪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知道的,在这个时候,我是绝不可能带走你儿子的。” 程言漠沉思了一会,想想也是,宋承佑带走程熙杰,对宋承佑来说,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好处,而宋承佑是从来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的。 程言漠的电话刚挂,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却打了过来。他一看,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喂,哪位?” 那端传来一个女人的轻笑声:“程总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程言漠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不确定地问:“你是安妮?” 安妮在电话那端笑得分外得意:“别人都说贵人多忘事,像程总这样的贵人都能记得我,我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呢。” 自从上次从海南回来,他跟安妮已经很久没联系了。除了工作上的联系,两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联不联系对于程言漠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只是安妮突然打电话过来,他不认为她只是为了来叙旧的。 “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地直说。” 安妮在电话那端哈哈大笑了几声:“真不愧是我安妮看上过的男人,果然不能跟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你不是很讨厌钱朵莱吗?甚至为了彻底抛弃她而娶了别人吗?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不能做恋人,也可以做朋友不是吗?而今天呢,我这个做朋友的,就替你除掉钱朵莱这个祸害,让你以后可以快快乐乐地跟楚依依在一起,你是不是很开心呢?很感谢我对吧?” 程言漠心里一惊,整颗心一下子就悬在了半空,凝神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安妮神秘地冲着他嘘了一声:“小声点,这是个秘密。你不需要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打电话过来就是要你安心地等待我胜利的果实。” 程言漠手指一片冰凉,他沉声道:“柳安妮!你疯了!” 安妮歪头想了想,然后赞同道:“对的,我疯了,我是快要被钱朵莱逼疯了。不过马上我就可以安逸地过日子了。哈哈……” 程言漠心急如焚:“你在哪?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哪?” 安妮摇了摇头:“不,我不能告诉你,我在哪。对付钱朵莱这个女人,我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你动手,相信我,我绝对有能力搞定她。” 程言漠急得头脑一片混乱,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平心静气地诱出安妮的位置:“安妮,你说的没错,我真的很讨厌钱朵莱,她这样的女子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跟她在一起,仗着她是我妻子的身份,总是约束我的生活,而跟她离婚之后,她又仗着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总是在我的世界里晃来晃去,我真的是烦透她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个令人厌恶到想吐的女人!我想摆脱她,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没办法,我现在只能利用跟别的女人结婚,来逃避她!” 安妮听着程言漠的话,就像找到了知己,急急地应他:“对!没错!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太缺爱了。恨不得天下的男子都围在她身边,总是喜欢破坏别人的幸福,见别人幸福,她就会嫉妒到要去搞破坏!像这样的一个女人凭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就该死!该死!” 听着安妮说着那么恶毒的话,程言漠心里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嘴上却还是在附和她:“所以钱朵莱是我们两个人都憎恨的女人,那就该与我一同分享折磨她的乐趣不是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钱朵莱看到那么多讨厌她的人一起折磨她,绝对比你一个人折磨她来得还要痛苦。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既然是朋友就该有福同享,就该分享彼此的快乐对不对?” 此刻的安妮早已经被仇恨折磨地失去了理智,思维完全处于紊乱状态,听着程言漠在那边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她却越来越听不懂了。她歪着脑袋将程言漠的话想了好久,才明白程言漠跟她是统一战线的。她立刻就很开心:“对啊,朋友就该分享彼此的欢乐,就不能瞒着朋友,独自快乐……” 程言漠连忙随和她:“是啊,所以你快告诉我你在哪?” 安妮喃喃道:“我在哪呢?这里是哪呢?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咦,这里是哪?我是怎么来的呢,我好想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程言漠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嘴上还是很耐心地诱导她:“那你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之类的吗?你告诉我,这样我就能去找你了,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分享快乐了。” 安妮拿着电话,茫然地四处张望,最后将目光落在墙角被她用绳子捆着的程熙杰身上,程熙杰全身被困住了,嘴里也塞了白色的布,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她,大滴大滴的眼泪珠滚滚地向下落,小身子也不停地往角落里缩。 安妮说:“我看到了一个小男孩正蜷缩在角落里哭……” 程言漠一怔,原来程熙杰是被安妮绑走的!程言漠眉头皱得死死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与恐慌,竭力平和地问:“还有呢? 安妮一片茫然,四处张望,又摇了摇头:“还有?不,没有了……这里是哪里呢,我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手中的手机慢慢地从她的手指里滑落在地上,手机摔成了两半,连里面的电池都摔落了出来。蜷缩在角落里的程熙杰听到声响,吓得一震,随即泪水流得越加欢了。 电话突然挂断了,程言漠满心烦躁,急忙按着刚刚的电话号码拨过去,电话里却一阵忙音,连拨了几次,都没有接通。程言漠焦躁地一挥手臂,又拨通钱朵莱的电话号码,也总是打不通。 第42章 往事如风散(6) 程言漠转身就往电梯处走,中途碰到楚依依,楚依依拉住他:“言漠哥,你要去哪里啦?订婚仪式就快要开始了嘞,怎么没见到熙杰呢?” “熙杰被人绑走了,我要去救他。”程言漠甩开她的手,不停地按着电梯上的数字“1”。 程言漠将车子开到北苑,他没到北苑,就远远地看见钱朵莱焦急地拦了一辆出租车。 程言漠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一路行驶,最后出租车停在市郊的一处荒废的化工厂。那家化工厂当初被查出来是违法经营而被停止生产,很久都没有人再去了,所以四周都长满的半米高的杂草。 程言漠将车子停在一处放有很多大铁桶的后面,看着钱朵莱朝着杂草丛生的那间破旧厂房而去,他连忙尾随而上。还没走几步,衣袖就被人扯住了,他转过头,只见楚依依正站在她身后。他蹙起眉头:“依依,你怎么跟来了?” 楚依依对他一笑:“我要和你一起救熙杰啊。” 程言漠表情严肃:“不要胡闹。你跟着我会有危险,你先回去。” 楚依依摇头:“不,我没有胡闹,我要跟你在一起。” 程言漠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乖,依依,你先回去,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可是楚依依还是不肯走,程言漠没有办法,只能让她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他们走到仓库外面,借着半敞开的门正好可以看见钱朵莱背对着他们而站,安妮则坐在一个废旧的化工桶上,而程熙杰就缩在角落里。 程言漠拉着楚依依走到了仓库的窗户边,那里刚好离程熙杰最近。他轻声地在楚依依耳边说:“等会我去制住安妮,你进去救熙杰。” 楚依依点点头。 程熙杰见钱朵莱来了,他身子不停地动来动去,安妮一伸手,将手中的匕首架在程熙杰的脖子上。 钱朵莱急呼出声:“熙杰!” “不准靠过来!”安妮面目狰狞地瞪着钱朵莱,见钱朵莱果然没有再上前一步,她转头,对一旁吓得小脸蛋苍白的程熙杰说:“乖,听阿姨的话,不要随便乱动,不然阿姨就砍掉你的双腿和双手了。” 程熙杰一听,吓得泪奔,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钱朵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安妮,你到底想怎么样?” 安妮收回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反复摩擦:“是不是我想怎么样,你都会照做?恩?” 安妮抬起眼瞟向不远处的钱朵莱,眼眸里是嗜血的目光,让人心里发寒。钱朵莱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只要你放了我儿子。” 安妮冷笑一声:“你的儿子?有时候我觉得你这女人真是够傻的。你别忘了,今天是你前夫跟别人的订婚日,今天一过,你的儿子也不再是你的了,而是别人的。” 钱朵莱淡淡道:“不管他以后管谁叫妈妈,他始终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是从我身上掉出来的心头肉,所以我要他平平安安地活着!” 安妮转动了一下匕首,锋利的刀片上闪着晃眼的白光:“那好,真是个伟大的母亲!既然你想要他活着,我就成全你!我成全了你,你是不是也应该成全我呢?”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安妮突然激动起来,眼中露出凶狠的目光:“我要你死!我要你这个贱人去死!!!!” 钱朵莱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跟安妮并没有多少接触,她不懂她为何那么恨她。“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那么恨我?” 安妮轻哼了一声:“无冤无仇?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剩!” 安妮目光悠远,像是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事:“你一定到现在都不知道大学的时候,是谁将你在酒吧当侍应生的照片发出去的吧?也一定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坏了你的名声吧?是我!因为我恨你!恨你凭什么可以得到程言漠的喜欢!我喜欢他那么久了,可是他不喜欢楚依依,不喜欢我,却喜欢一个丑小鸭一般的你,所以我要搞臭你的名声,让你被众人嘲笑,被旁人鄙视!这样程言漠就不可能再喜欢你了,我甚至为此付出了代价,为了让你无法在学校里呆下去,我用自己的身体去满足那些恶心的男人们,可是到头来,你还是做了程少奶奶,我却无法再在国内呆着了!我恨你!恨你这个人的存在!” 钱朵莱觉得好笑,然而她真的就笑了。她想了那么久,都想不出来是谁在背后害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才知道竟是安妮!“安妮,我觉得你真的很可悲!程言漠喜不喜欢你,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既不能控制他的喜好,也不能左右他的感情。他喜欢我,那是我身上有吸引他的东西,他不喜欢你,那是你自己不够有吸引力。把自身原因嫁接在别人身上,说明你已经知道自己活得如此失败的原因,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因为你太过自以为是,自以为你永远不会错,永远该被万人瞩目。但是你别忘了,要想所有的男人都围绕你转,也得你有这个本事,没有这个本事,就请你在自身找原因。你说是我的出现,导致程言漠不喜欢你。那在过去那些没我出现的日子里,陪在他身边的是他青梅竹马楚依依,为何他不喜欢她呢?爱一个人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感觉问题。若是对你没感觉,你就算认识他的时间再长,他也不会是你的。” “你给我闭嘴!”安妮睁大眼睛,用手捂住她的耳朵,情绪起伏不定:“才不是!就是因为你的出现,程言漠才会不喜欢我,宋承佑才会抛弃我的!都是你的错!” 钱朵莱本以为自己这种年龄不该跟桃花有半点关系,怎么在安妮看来,只要是跟她相处过的男人都是她的桃花呢?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在外人眼中,她还真是桃花泛滥。好比嫌疑犯,在没证据定罪为主犯之前,只要参与了违法的罪案,那都是嫌疑犯。 钱朵莱趁着安妮陷入自我纠结的境地中,缓缓地朝着程熙杰的方向靠近。程言漠正欲在钱朵莱之前将安妮制住,可是还没等他跳下窗,安妮身后的大堆化工桶上竟有警察隐藏在上面。程言漠惊讶地转头看楚依依,只见楚依依对他干笑,用唇语对他说:“人家怕你受伤嘛……” 警察已经要从化工桶上跳下来了,安妮正巧转身看到了身后欲跳下来的警察,她惊慌地就要朝程熙杰的方向跑,被钱朵莱几步跑过来压倒在地。。“呲!”匕首刺穿**的声音,钱朵莱缓缓地低下头,只见有鲜红的血液像止不住的泉眼流个不停。她赶紧用手捂着肚子。楚依依给成程熙杰解开绳子,迅速带他离开了仓库。而程言漠跑到钱朵莱身后,紧张地到脸都白了:“朵莱,你没事吧?” 钱朵莱转头看他,对他笑了笑:“没事,我很好。”说着,她皱了一下眉头。 他本来跳下窗了,可是还迟了钱朵莱一步。刚刚看着她去扑倒安妮,他都吓死了。听到她没事,他闭上眼,松了一口气。他拉住她的胳膊:“我们走吧。” 钱朵莱推开他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先出去吧,我吓到腿软了,你让我休息会,我等会就出去。” 安妮在被警察带出仓库之前,激动地大跳,两个警察都把她制不住:“哈哈!!!哈哈,贱人终于要死了!哈哈!!”她用脚一踢,一排排化工桶都倒了。安妮来这里之前肯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恨到无论如何都要让钱朵莱死,她给自己准备了两条路:要么钱朵莱死,她活;要么和钱朵莱同归于尽。所以化工桶倒的时候,放在上面的粗蜡烛也倒了。 蜡烛上的烛火点燃了倒在地上残留的化学液体。火蛇正在仓库里四处窜动。仓库里的人都快速地向外面撤离,程言漠连忙抱起钱朵莱的身子,起身的时候,发现地上竟有一大滩血。程言漠的脸一下子都变成了惨白,下一秒,钱朵莱的头就歪向了他的肩上。“好累啊,我好像没力气了……”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程言漠惊慌地抱起钱朵莱的身子就往仓库跑。刚跑出仓库,整个废弃的化工厂就爆炸了,听到爆炸声,他赶紧趴在地上,将钱朵莱紧紧地护在怀里。 爆炸声震耳欲聋,喷涌而出的火在天空中绽开漫天的火花! 滚滚黑烟直冲云霄,楚依依看着被火烧得正烈的仓库,整个人都傻了,喃喃道:“言漠哥……” 她怀里的程熙杰看到满天的火势,一下子就哇哇大哭起来,小身子直往着火的仓库跑去:“爸爸,妈妈!!!” 一个警察追过去将他抱了起来,他却拼命地挥动着双腿挣扎。“我要我爸爸,我要妈妈!!!!” 第43章 往事如风散(7) 天空最后一丝阳光也隐藏在厚厚的乌云,阴霾的天空下,大地一片死寂。宋承佑的那张俊脸犹如阴沉的天,素日温和的茶色眸子也冷得仿佛里面藏了一个冰窖。他狂踩油门,一路狂飙到郁江市精神病院。他在前台问了安妮的病房,然后携着满身的怒火走向最后一个房间。他一脚踢开半掩的房门,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安妮,眸子里冷冽的寒光,犹如血战归来的修罗,浑身透着嗜血的戾气。 他大步朝着床边靠近,手指快而准地掐住了安妮的脖子。安妮被脖子上窒息的勒痛感给惊醒了,她睁开眼,入眼的便是宋承佑那双喷了火的眸子。认识他这么多个月来,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控,刚睁眼的刹那,她竟然有片刻的错觉,随即露出如罂粟花一般高深莫测的笑容:“你终于肯见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很久了。承佑,我……我好……想你。”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她说话的时候分外吃力。 宋承佑的眸子里正有滔滔怒火在凶猛地燃烧,片刻,他扬嘴露出冰冷的笑容:“是吗?你很想我?但是你可知道,我想你……死!”他故意将最后一句话拖得很长,说道“死”的时候,语气里决绝而不容置疑,手中的力道随着那个字,情不自禁又加重了几分。 宋承佑会来找她,安妮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想害死钱朵莱,别说程言漠,宋承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但是宋承佑若是不来,她还会存在侥幸心理,心想钱朵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或许没有那么大。又或者他来了,必定是钱朵莱死了,那么在这场生死赌注中,她也不算输得太彻底。 安妮嘴角的笑容不退,甚至更加畅快:“看你这么生气,那个贱人是死了吗?” 宋承佑不回答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安妮又说:“真好,你如……如果真的恨我,那你就杀了……我。大不了一命……赔一命,我死了,你……你也活不了,这样到了黄……黄泉路上,我们三人……又能再好好地争……一番了。想……想起来都……都很刺激,不……不是吗?” 宋承佑冷声一哼:“你想死的这么痛快,你就知道我愿意成全你?”说完,他收回自己的手,压抑住心里喷涌的怒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冷眼扫视着摸着脖子咳嗽个不停的安妮。 安妮的脖子上红色的勒痕很是明显,宋承佑果然恨她恨得很彻底,下手丝毫不留情。即便他松开了手,脖子上还是很疼。安妮咳了很久,才慢慢缓过气来。她得意地对着他笑:“我就知道你始终是舍不得我的,终究不忍心让我死。就是你这样对我若即若离,或温柔,又或冷漠,我才会对你如痴如醉,甚至能让我一下子就忘了对程言漠那份长久的痴恋。承佑,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忘不掉你。” 宋承佑抬眼,冷冷地扫视了她那张至今让他反胃到极点的脸:“你现在的这些话听在我耳里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哦,错了,是一直很恶心,从以前到现在,每看你一眼,都会让我呕吐很久。” 虽然安妮脸上表现出毫不在意,但是他毕竟是她真心爱着的男人,听着他说错这样一番话,对于她来说,既残忍又无情。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你说这些是想要报复我,报复我杀了钱朵莱,对吗?” 宋承佑凌厉的目光射向她那张自作聪明的脸:“你也配?若不是为了钱朵莱,我可没有兴趣陪你演几个月无聊的暧昧游戏!” 这下,安妮的笑容完全散去,她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脸上有发现事实后的愤怒:“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对钱朵莱真的存有私心!呵,真好,看来我并没有让钱朵莱枉死,活该她死了,活该!” “啪!”宋承佑一甩手,狠狠地扇了安妮一耳光,她白皙到苍白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片,不到片刻五根手指印分布在她的脸上,她整个身子都被他这一耳光扇倒在床上。安妮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他,她嘴角还有溢出来的血。她抹上嘴角,看见手指上红色的血,她怔怔地看着他:“你竟然打我?为了那么贱人打我?宋承佑!钱朵莱那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对她真心真意,她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人对她的爱!” 宋承佑俯身一下子紧紧捏住她的下颚,逼迫她抬头与他直视。他俯身过来的时候 ,她的头顶突然一片黑影压过来,看着他怒不可遏的双眼,她承认她真的吓到了,与胆怯成正比例上升的便是恨意,对钱朵莱的恨意。宋承佑说:“我从不打女人,但是不代表女人就可以欺到我头顶上来。你也一样,我说过了,不是为了钱朵莱,你根本没资格站在我身边!你要是再侮辱钱朵莱,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她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也没有了软肋,那么就没有什么再可以威胁得到她了。面对宋承佑的威胁,她就像个无赖一样,肆无忌惮地挑衅他,嘴边甚至扬起了挑衅的笑容:“哦?从我退出娱乐圈的那一天起,我的软肋便是你,如今你都不是我的了,你又要如何让我生不如死呢?” 宋承佑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你难道不知道人最大的软肋便是自己吗?你装作精神病患者不就是想逃过法律的制裁吗?虽然曾经我们不是愉快的情侣,却是不错的床伴,我无论如何也要买你一个帐,不是吗?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间精神病院,那就一直生活在这里面直到死去,你说这个主意好不好?” 宋承佑的眸子近距离地捕捉住安妮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说到最后,他的嘴角都露出了如撒旦一般残忍的笑容。 安妮的脸一下子就苍白了。她的确是装成精神病患者,但是她只想暂时住在这儿,如果让她一直住在这里面,整天对着那群疯疯癫癫的患者,看着他们抠着鼻屎然后吃掉,看着他们衣衫不整地在院子里到处闲逛,听着半夜里的鬼哭狼嚎,她即使不是疯子,也会成为疯子的!安妮的语气终于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甚至带着一丝害怕:“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是那么地爱你,你不该这么对我!以前你都不舍得我哭,如今你怎么舍得让我难受?” 宋承佑好像不把她逼到崩溃边缘,无法发泄他心中的怒火。此刻他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中窜上来的,带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他在她耳边轻言细语,看似情人间暧昧的呢喃,然而说出来的话却一下又一下击溃她的最低承受力。“我舍不得你哭,那是因为我就是要让你死心塌地地爱上我,然后抛弃你。你说昔日的当红天后一朝沦落为弃妇,这消息够不够轰动?” 安妮吓得声音都开始带着颤音:“宋承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 宋承佑伸手抚上她耳边散落的头发,然后狠狠一扯,她疼得忍不住叫了出来。“相比于你的残忍,我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几年前,你不是也害得钱朵莱名誉扫地了吗?虽然这事过了很久,但只要是我宋承佑喜欢的女人,我就不允许她受半点委屈。不管是我没来及参与的过去,还是我试图想要参与的未来,我都不许。人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这个道理你不懂?” 安妮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了,两眼无神,像是人受过剧烈打击之后,精神快要崩溃的样子。宋承佑接近她只是为了报复她曾经对钱朵莱所做的一切?不!她不能接受!为什么又是为了钱朵莱!为什么! 安妮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睁大眼睛,情绪颇为激动:“宋承佑,你不该这么对我,你不该!你以为你这样对我,钱朵莱就会看到吗?她就会感激你吗?就算她真的感激你,她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你这个傻瓜!她心里始终只有程言漠,根本不会喜欢你!到头来,你会跟我一样可怜,变得一无所有!” 宋承佑攒了点笑意:“愚蠢的人会想着法儿地从别人手中抢来自己喜欢的人,聪明的人会想着法儿地让自己喜欢的人从别人身边离开。她现在不喜欢我,也不可能再回到程言漠身边,懂吗?” “可是钱朵莱已经死了。” 宋承佑扬了下嘴:“谁说她死了?” 安妮震惊地猛然抬头看着他:“她没死?” 见宋承佑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而知道她那么恨的人居然没死,就好比是听到自己的杀父仇人诈尸是一样的,同样都让人抓狂与疯狂:“她怎么可能没死!我明明看到我刺中了她腹部!怎么会没死!” 第44章 往事如风散(8) 宋承佑走后,安妮瘫坐在身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白色的被褥。刚刚宋承佑离开前,她还心存侥幸地问他:“你有没有对我动一丝感情,哪怕只是一点点?” 宋承佑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她,冰冷而无情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到她耳朵里。他说:“你不配!” 他说她不配得到他的喜欢,以前他对她百依百顺、嘘寒问暖,都只是假的。枉费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演员,演了那么多戏,却始终看不透他虚情假意的爱。 或者可以说成不是她看不透,而是她不想看透。她是一个极其缺爱的人,小时候,在别的小孩都在父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她却只能独自拥抱自己的身子缩在墙角。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爱护,所以她开始将父母之爱转移到情人之间的爱上,她希望有一个男人能弥补她这些年缺失的亲情。因为太渴望得到爱,所以人就会变得卑微,对于后期宋承佑的一系列反常行为,她都能为自己找到很好的借口,这样做不过就是想将他留在身边。 但是她无法忍受钱朵莱可以得到那么多人的爱,她们都是一样出身的人,凭什么她看上的男人都围绕着钱朵莱身边转,而她却该一个人孤苦无依地生活在这世上! 安妮越想,心里就越难受。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她心头上爬,但是她却不能将手伸进**里去将它们捞走一样。她坐在床上,双脚疯狂地乱踢被子,将被子踢下去她还不解恨。扔掉枕头,又起身将桌上的玻璃杯一股脑地全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动了精神病院的看护人员,看护人员见地上尽是玻璃渣子,而安妮则在房里大吼大叫,脚上踩到了破碎的玻璃渣子,留了一地的血。 看护人员吓得赶紧叫了人,好多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安妮给控制住,一针镇定剂打进去,安妮才慢慢地安静下来。在她昏睡过去之前,闪过她脑袋的却是宋承佑那张淡漠而无情的脸,以及句句置他于死地的话语。 安妮最后的潜意识里想的却是“宋承佑,你不是想跟钱朵莱在一起吗?那我就毁了她,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所幸刺进钱朵莱腹部的那一刀还不算太深,从手术室出来后就被直接送进了普通病房,但是仓库爆炸的时候,程言漠将钱朵莱紧紧地护在了怀里,所以就没有她那么幸运,程言漠当晚做完手术就被送进了加护病房。程老太太赶来的时候,人当场就吓晕过去了。楚依依扶着她去了休息室坐着,而程熙杰一路上跟进了钱朵莱的病房,小脸蛋哭了一晚上,红通通的,两只大眼睛一片红肿。 他爬上了钱朵莱的床,胖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放。护士几次想要把他抱下来,他就哭叫个不停,无奈之下护士也只好任由他去,嘱咐他不要随便碰病房里的东西,便走了。 程熙杰见钱朵莱放在外面的手指冰凉,他低头,小嘴凑近她的手,不停地往她手心里哈气,用嘴里的热气暖和她的手。“妈妈,你什么时候醒来啊,熙杰好害怕。爸爸也闭着眼睛在睡觉觉,我都没有爸爸妈妈疼了,妈妈,你一定要醒过来哦。只要你醒过来,我一定会做个乖宝宝……” 他胖乎乎的小手一边摩擦着钱朵莱的手,一边哭。 林雨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得脸色惨白。对于绑架之类的事件,林雨一直以为只可能在电视里或者那些富豪人家发生,绑匪只为了图钱。但是她没想到那个绑匪就是冲着钱朵莱去的,不要钱,要人。 因为绑架这件事情传出去对程家这样的家族来说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况且程言漠住在医院至今没醒,若是让媒体知道了,医院估计就别想清净了。所以林雨对于绑架的整件事情也如个局外人一样,知道的不算具体。她只知道钱朵莱和程言漠都住进了医院。 好在今天是周末,林雨不用特地跑去公司请假,所以一大早她洗漱完就开始煲汤,装好烫她才下楼。在小租屋的楼下,正好遇到了上夜班回来的戚安,他面色憔悴,头发凌乱,黑色羽绒服上的拉链都坏了,通过敞开的羽绒服可以看见里面那件格子衬衣上有明显的褶皱。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连林雨走到他面前,他都全然不知。 林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老公,你在想什么呢?” 戚安闻声抬起头,看见林雨那张脸的一刹那,他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闪烁。林雨问他话,他也答非所问:“今天不是双休吗?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林雨提了提滑到胳膊上的肩包,说:“朵莱住院了,我去看看她。” 戚安低下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哦,那你去吧,我回去睡会。” 说完,就要绕开林雨往楼梯里走,林雨抓住他的胳膊,看着他那张憔悴的脸,她伸出手指抚上他的额头,又抚上自己的额头。戚安看着如此关心他的林雨,他有些不敢直视她。林雨比对了下两人额头的温度:“没发烧啊。你怎么这么憔悴啊,是不是生病了啊?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戚安摇了下头:“没事,就是工作了一晚上有些累了。” 林雨狐疑地瞅着他那张脸:“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回去躺一会,精神就会好些的。” 林雨想了一会,点头:“那你快点回去躺会。我出门的时候在被子里放了一个暖手袋,被窝里应该还不算太冷。睡觉的时候别忘了打开烤火炉,今天天气挺冷的。”说话之际,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她缩了缩脖子,拉高了脖子上的围巾。 戚安瞟到林雨脖子上的围巾,脸上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心虚,不安,愧疚。“你怎么带这条围巾了,以前那条不是还挺好的吗?” 林雨低头摆弄了一下围巾,笑地一脸甜蜜,说:“那不一样,带着你送给我的围巾,我就会莫名的暖和,感觉比我之前那条保暖多了。” 戚安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我觉得你带这条围巾不太适合,还是带以前那条吧,那条看起来跟你配一些。” 林雨听了戚安的话,朝着旁边的轿车车窗上瞧了几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觉得挺好看的啊。还没等她说话,戚安留下一句“你早去早回,我上楼睡觉去了”,便快速离开了。 林雨看着戚安步履匆忙地离开,她耸了耸肩,朝着公交车站牌而去。戚安从楼道里出来,看着林雨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眉头紧蹙。刚刚他看着林雨那么喜欢那条围巾,他就浑身不自在,一阵阵心虚像是热浪压过他心底,让他在她身边多站一分都会觉得脚底发虚,所以他才会逃避似地从她身边离开。 想起昨晚他一整晚都和安妮在一起,再面对林雨那张脸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是悬在空中,不踏实。昨晚他接到安妮的电话后,就跟酒吧经理请了假,让阿强替他代了班,而他直接打了车就去了安妮跟他约好的地方。 他到的时候,安妮就一把抱住了她,抬头的时候,两眼肿得像两颗红桃,脸上尽是泪水,没多久就浸湿了他衣服。安妮哭得很伤心,她问他:“你知道我是从哪出来的吗?” 戚安不解地看着她。她说:“我是从精神病院翻墙出来的,我这么辛苦出来,就只是为了见你。” 戚安听到她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他都惊住了,愣了好久,才问:“你去精神病院做什么?” 安妮将身子靠近他怀里几分,见她穿的单薄,他索性解开了羽绒服的拉链,将她一起裹进自己的怀里,倚靠着温暖的怀抱,安妮叹了口气:“好想念你的怀抱,果然还是一样的温暖。” 停顿了一下,她才开始回答刚刚戚安的话:“我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没有人陪在身边,甚至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得了抑郁。如今退出了娱乐圈,光环没有了,亲人朋友也没有,所以我的精神产生了很大困扰。我以前的经纪人杨絮薇怕我得到抑郁症的事被那些记者知道,就索性让我躲到最危险的地方,毕竟我虽然是个隐退艺人,但是曾经也是大红大紫过,名气不会那么快就消散的。” 安妮骗了戚安,她说的谎话漏点百出,但她实在是找不到比这更有可信度的谎言了。她小心翼翼地瞅着戚安的那张脸,唯恐他发现什么。之前她的确是不屑戚安这样的男人,特别是去过他的出租屋之后。但是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男人就只有他了,因为这世上也就只有他还对自己死心塌地。 第45章 往事如风散(9) 爱一个人就该无条件地信任对方。 林雨是这样一种人,戚安也是。林雨盲目地信任戚安的每一句话,而戚安则盲目地信任着安妮的每一句话。所以即便漏洞再多,也不愿意去深究。不是因为不想去找,而是不想在彼此的感情中出现不愉快的间隙。所以爱情对于爱的那一方,是无私的给予;而对于被爱的那一方,则是无代价的索取。 安妮在戚安的怀里哭了一晚上,情绪一直很激动,不但扯坏他羽绒服拉链,还哭湿了他的衬衣。天空刚呈现鱼肚白的时候,安妮拉住戚安的手,两眼水汪汪的,她说:“戚安,我们去国外生活好不好?” 戚安愣了愣:“可是林雨她……” 戚安还没说完,安妮就打算了他的话:“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既然爱我,为什么还不和她分手,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只要你同意,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国。这些年我跟杨絮薇还有点交情,她会帮我处理好国内的一切事情的。” 戚安离开前,就留下一句话:“让我想想吧。” 他是很喜欢安妮,从她出道到现在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只是一直信仰的偶像成为自己的伴侣,让他的立场从仰望者变成了守护者,心中的那份喜欢反而淡了许多。就如别人说的,有些人适合一辈子仰望,有些人适合一辈子厮守。 安妮美丽、时尚,但是她却不懂得生活。这是他跟安妮在一起的这一个月里认识到的。林雨与安妮不一样,她体贴、贤惠,很适合过生活。而且林雨要的,他给的起;安妮要的,却是他望尘莫及的。他喜欢跟安妮在一起的感觉,却不习惯跟她在一起的感觉。习惯因喜欢而生,喜欢却因习惯而变淡。 林雨刚走到医院门口,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她一回头,才认识叫她的那个男子是戚安的同事阿强。阿强跟他女朋友结婚的时候,戚安带她去过,所以有几面之缘。 阿强走到她面前,询问道;“你怎么自己来买药啦?身体好些了吗?” 林雨被阿强问得一头雾水:“买药?买什么药?我身子一直很好啊,我并没有生病。” 阿强嘴巴微张,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没生病?戚安昨晚不是说你生病了,他要陪你。所以昨晚我才替他代班的。” 这下子林雨也被惊住了,她讶然道:“戚安昨晚没上班?” “没啊。” 林雨脸上有一瞬间的疑惑,随即一想,笑了笑:“哦,戚安向来朋友多,昨晚许是他朋友有什么事,又不方面跟我说,所以才会瞒着我的。” 阿强一听,也笑了笑:“是这样啊。” 他朝医院里看了看,见林雨盯着他手里的一袋子东西看,他晃了晃手中提着的塑料袋:“我媳妇一大早就想喝汤,这不,我妈刚炖好的鸡汤,我正要去送汤呢。现在我媳妇是孕妇了,那可就是家里的皇后了,半点怠慢不得。”他看了一眼手表,低呼道:“哦!她估计等急了,我先走了。” 阿强一走,林雨嘴上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了。她向来很信任戚安,可昨晚是他头一次彻夜不归。女人的心终究是敏感的,心眼也小,半点容不得沙子。脑海中又想起刚才在楼下看到戚安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及凌乱的头发,她的思绪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在幻想的国度里不停地徜徉,始终停不下来。以至于她走到了钱朵莱的病房门口,她都不知道。 “林雨,你站在门边做什么呢?进来啊。”病房里的钱朵莱不知道在和程熙杰说什么,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林雨闻声回过神来,见程熙杰跑过来,她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哟,这就是传说中那个可爱又帅气的小熙杰吧?” 程熙杰听到别人夸他,笑得大眼睛都眯成了缝:“对啊。其实熙杰也想说,林雨阿姨也很漂亮。” 林雨看着程熙杰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又揉了几下他的小脸蛋:“小家伙,怎么这么会说话呢,阿姨真是爱死你了!” 钱朵莱早就看出林雨心里藏着事,正好一个护士来跟她换药,那个护士自从见到程熙杰就喜欢地不得了,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病房里找程熙杰玩。钱朵莱将程熙杰委托给那个护士照看的时候,那个护士开心地牵着程熙杰的手就往外走。 林雨看着程熙杰的小身子消失在病房门口,她转过头来,叹道:“熙杰跟他爸长得可真像啊……” 说完,她倒了一碗她煲的汤给钱朵莱, 钱朵莱喝了一口,林雨急切地问:“怎么样?我一大早起来煲的,味道怎么样?” 钱朵莱感动地点头:“恩,好喝。你这么用心给我煲的汤,就算是砒霜,那都是美味。” 林雨挥了一下手臂:“切,你尽瞎说,砒霜那东西我能给你吃吗?” 钱朵莱低声笑了几声,又喝了一口汤,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散去,反而有些担忧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又不能下床,不知道程言漠的伤势怎么样了。听说还在加护病房观察……” 林雨瞅着钱朵莱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她调侃道:“哟,哟,哟!现在怎么这么关心你那无缘的前夫了?” 钱朵莱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否认道:“他是熙杰的爸爸,而且他怎么说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关心一下救命恩人的伤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林雨笑了一笑,微微叹了口气:“你呀。你以前说你前夫不善于表达感情,其实在我看来,你跟他也差不到哪儿去。你总口是心非,明明很喜欢他,很担心他,却不愿意承认。这年头谁没有谈过恋爱,不遇到几个人渣,怎么能当妈?况且程言漠也不像是人渣,喜欢就是喜欢,何必藏着掖着呢?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你们两个对彼此还是有感情的,他离婚肯定有原因,他不说,你也不问,自然误会就深了。我琢磨着你们今后要是相爱不得,八成也跟你们俩的性格有关。” 钱朵莱白了她一眼,笑道:“嘿,你跟戚安谈了一场马拉松似的恋爱,就把您老训练成一个非职业性的爱情专家啦?” 见钱朵莱在抬举她,林雨一下子就得瑟起来,插起腰,昂起头,挺起胸,说:“爱情就像便便,来的时候拦都拦不住;斗战剩佛的爱情就像大便干燥,怎么努力就是没有。你现在要是放走了程言漠,你就离便秘不远了,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远了。因为改革开放,开放的不只是国家的治国之道,开放的还有人的思想。如今这社会上的恋爱风气就是好男人,嫌丑。帅男人,嫌不安全。不帅,但是好的,嫌穷。又帅又好的男人,人家也喜欢男人。又帅又好又正常的男人,人家结婚了。所以程言漠这样的已经算是男人中的极品了,你要是喜欢就主动出击。偶尔主动,偶尔被动,不要冲动,尽量伺机而动,就算你蠢蠢欲动,也要假装按兵不动,那样极品男程言漠也就离回到你身边不远了。” 钱朵莱被林雨的话逗得笑不拢嘴,而钱朵莱的笑简直就是对她神圣的恋爱观的抨击,她立刻就垮下脸来,闷闷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要严肃对待,你笑个什么劲啊?你即将是奔三的人啦,奔三对男人来说,意味着风华正茂;对女人来说,意味着容颜衰老。” “我总觉得程言漠跟你离婚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你想,他要是真的讨厌你,他干什么买了荷心公寓。就算他是想亲眼见不得你过好日子,以他这些年在商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能力,我就不信他搞不定你,他一脚踩死你,我都觉得是可以有的。而且仓库爆炸的时候,程言漠完全可以安全到达外面,可是他却始终抱着你不肯撒手,后来搞得自己进了加护病房。你说这是为什么?你不要跟我说程言漠是个嫌钱多,烧得慌的二傻子。如果他是智障,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但二傻子不可能像个造钱机一样,每天都可以赚那么多钱。而唯一可以解释这些现象的理由是他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必须要跟你离婚,但是又不想你被别的男人给拐走了,所以想尽办法把你留在自己视线范围。” 林雨摸了摸下巴,继续分析:“因为他得了不治之症,所以不得不将你赶走,好让你的未来不至于活在寡妇的阴影中?这是韩流趋势;因为程老太太以死相逼,所以他不得不跟你离婚?这是琼瑶奶奶的苦情媳妇剧情;因为他刚开始喜欢楚依依,跟楚依依相处了一段时间,突然发觉还是你比较适合他,所以离婚了又不肯放手?这是国内生活伦理片。哎,朵莱,你那无缘的前夫,他比较偏爱哪一方面的?韩剧生死恋,苦情戏,还是家庭生活伦理片?” 第46章 下一站幸福(1) 钱朵莱扶了扶额,又摇了摇头:“林雨,我先前说你是爱情专家,我觉得我说错了。你活得也忒梦幻了,你怎么什么事都能将其戏剧化呢?那敢情要是哪天你家戚安跟别人跑了,你觉得他是偏好哪一块呢?韩剧生死恋,苦情戏,还是家庭生活伦理片?只有一个女人不愿意面对爱情已去的事实,才会将失恋的理由加上戏剧化的成分,那是自欺欺人。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就是太敢于面对现实,所以什么事都想得太过极端,或者说懒得去分析每一个细节。” “在我看来,他来了,我信他不会走;而他既然已经走了,我就当他没来过。对于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我觉得就没必要去细想其他可能成立的理由。好像每想一次都是在往自己伤口上撒盐。但是刚刚听你那么一分析,有很多事好像真的说不通。但是程言漠他妈在我们谈恋爱那会就反对,他要是真的怕他妈以死相逼,他娶我干什么呢?所以苦情戏Pass掉。如果真如你说那样,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我不会再放手了。为了爱情,放下尊严,放下矜持,又会怎……林雨,你怎么了啊?” 钱朵莱话还没说完,抬眼去看林雨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了先前得意的笑容,反而皱起眉头在想什么。钱朵莱这才想起她刚进门的时候就发觉林雨有心思,只是跟着林雨这么一聊,反倒忘了。 林雨抬起头,怅然地问她:“朵莱,你说戚安会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人吗?” 钱朵莱紧张地瞅着她:“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发现了什么吗?” 林雨摇了摇头:“没有,今早我出来的时候,我看他神情憔悴、衣衫凌乱。他每次上夜班回来,虽然累到满脸倦意,但是没有今早那么狼狈。后来我在医院碰到了他朋友阿强,阿强告诉我,他昨天没有去上班。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昨晚他彻夜未归不是在上班,可是戚安对我说了谎,他骗了我,他从来不骗我的……” 钱朵莱将手中的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神色凝重,转瞬掩饰掉内心的那份不安,调侃道:“你不是一直很有自信的吗?说这世界上,除了你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要他吗?那份让我都嫉妒的自信跑到哪里去了?你不是说好要幸福给我看的吗,现在疑神疑鬼的样子可不是我认识的林雨哦。” 林雨苦笑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或许是我想多了。我原以为我爱一个人,可以做到相信他所有的一切,对他坦承。但我还是对他存在了质疑。可是我心里隐隐感觉这几天的戚安不太对劲,这是我跟他在一起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以前我们一直生活地很节俭,这几天他却突然给我买名贵的衣服和围巾。女人心的终究敏感得如初愈的伤疤,看似无大碍,只要一碰,就会血流不止,疼痛不止。” 钱朵莱听完林雨的话,才注意到她脖子上的围巾,看到那条围巾,她整个人都震住了。她一眼就认出那条围巾是安妮的,那日她在北苑公寓楼下见到安妮跟戚安在一起的时候,安妮就带着那条围巾。钱朵莱缓缓地抬起手,指着林雨脖子上的围巾:“这个……就是戚安送给你的?” 林雨点头:“恩。那天我回家的时候,看见沙发上有条围巾,我带上去觉得很好看。我问戚安是不是送我的,他说是的。然后我每天都带着,我知道这条围巾很名贵,却不知道围巾上还有好闻的香水,有几次带着去上班,有人还误以为我摸了香水呢。” 说着,她脸上又扬起了幸福的笑容。而钱朵莱整张脸都在煞那间白了,林雨脸上的笑容就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戳着她眼睛生疼,戳进她心里更是愧疚难耐。她想她已经明白安妮的围巾为什么会在林雨和戚安的出租屋了,但是她没想过安妮可以如此猖狂,而戚安竟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将安妮带回他和林雨的出租屋。 瞅着林雨脖子上的围巾,钱朵莱只觉得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林雨和戚安的关系。其实林雨和戚安能不能在一起,她倒不是很担心。就像林雨刚才说的,这辈子不遇到几个人渣,怎么能当妈?只是她一直都记得前不久她和林雨在公司天台聊天的时候,她问过林雨的话,问戚安如果不和她在一起了,她会怎么样。林雨当时的回答让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说她会死。 这才是钱朵莱最在意的事,她害怕林雨发现戚安与安妮之间的关系,所以每次一到林雨下班,她就拨电话过去,让林雨来医院陪她会。每次林雨累到眼皮在打架,她才放她回去。有几次林雨抱怨:“朵莱,你确定你是病人吗?病人哪有那你这么折腾人的啊,赶明儿该换我躺医院了。” 钱朵莱笑着回她:“你要是也住院了,那敢情好。我让医生在我病房里多置一张床,这样我就有伴了。” 但是钱朵莱没有想到的是,她不给林雨机会去发现,不代表安妮不会自己找上门来。安妮恨她,恨屋及乌,她连林雨也不放过。这辈子钱朵莱最悔的一件事便是她不该防着林雨,而是防着安妮。只是再后悔,发生过的事终究不可能逆流回来。 时间是不等人的单向列车,将你在乎的人载走了,那就是永远的离开。你就算是追上列车,你跟她中间也隔了那段逝去的时光。除非她停下脚步,不然这辈子便再无任何交集。 休息了几天,医生才允许钱朵莱下床。刚好钱朵莱能下床的那天,正是程言漠被转到普通病房的那天。钱朵莱牵着程熙杰一步步缓缓地朝着程言漠的病房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程老太太和楚依依从病房里出来。钱朵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程老太太了,再见时,她心中竟生出几分尴尬。狭窄的过道里,她若是装作没看到,那就太假了。可是要打招呼,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做开场白。 走到跟前的时候,是程老太太先开了口。程老太太直视了她片刻,说:“到头来还是你赢了。只是这场赌赛中,拿了我儿子的性命做赌注,我至今还是有点后怕。我或许太低看了你,又或者低看了我儿子对你的感情。” 说完这句话,程老太太就离开了。楚依依对钱朵莱笑了笑:“朵莱呀,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我跟言漠哥只是兄妹之情啦。他要我陪他演戏,目的就是想要让你吃醋啦。他虽然没说,但是我知道他特别开心看到你为他吃醋的模样哦。而且言漠哥是怕你忘了他才会处处跟你作对的啦。他这样子很傻对不对?所以哦,你们要珍惜彼此哦。” 钱朵莱听了楚依依的话,满脸的震惊:“你的记忆……” 楚依依冲着她吐了吐舌头,笑道:“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啦。真是好险哦,还好我跟言漠哥没有订婚成功,不然厚,我要后悔死的啦!” 楚依依晃了晃手中无名指的那枚戒指,钱朵莱认得,上面还刻了两个英文字母‘C.Y’,她一边晃的时候,一边笑得很开心:“我为了这枚戒指啊,差点就丢了性命嘞。不过好在老天有保佑我,这枚戒指还是被我找到了啦。现在我要走咯,去寻找我的幸福了。” 楚依依走后,程熙杰仰起头,小脸蛋上是大大的笑容,他的小手晃动着钱朵莱的手臂,开心地欢呼:“妈妈是要和爸爸和好了吗?好耶!那熙杰就有爸爸妈妈疼爱了!” 钱朵莱噗呲一声也笑了,她笑着提醒程熙杰:“熙杰,你要是再这样晃动妈妈的手臂,就会扯开妈妈腹部愈合的刀伤哦,这样妈妈怎么能快点和爸爸复合呢?” 说完,程熙杰立马就不晃动了,小手摸着她妈妈腹部伤口周围,歪着个脑袋,疑惑地睁着大眼睛:“妈妈这里受伤了,那妈妈还能给熙杰生个小妹妹吗?” 还没等钱朵莱回答,在房间里不知道听到他们多少谈话的程言漠终是忍不下去了,他敛去嘴角的笑意,假装一个不知情者,问门口一大一小的两人:“你们在聊什么?” 闻声,程熙杰放开钱朵莱的手,就小跑进去,站在程言漠的床边,他嫩着声音说:“爸爸,我跟妈妈在聊关乎熙杰未来幸福的事。” 程言漠饶有兴味地瞅了一眼正往病房里走的钱朵莱,又转头看着熙杰:“那你的未来幸福是什么呢?” 程熙杰正欲诚实回答,钱朵莱重咳了一声,并在程言漠看不到的角度瞪了程熙杰一眼。程熙杰笑眯眯地转头,对程言漠吐了吐舌头:“这是我跟妈妈之间的小秘密,要妈妈自己说才可以。” 说完,程熙杰就非常识趣地跑出了病房。 第47章 下一站幸福(2) 程言漠的视线随着程熙杰消失在门口之后,才收回来落在钱朵莱身上。他的黑眸明亮得如夜空中的一颗璀璨明星,只是白皙的俊脸少了往日的冷峻,反而多了些病态的柔和。他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钱朵莱了,除去在仓库的那一次短暂的见面以外,上次见面,他记得是在他告知她,他要订婚的时候。 他看了她很久,才缓缓地问她:“熙杰这么识趣,你说这是谁教他的?” 钱朵莱不是白跟程言漠生活了六年,他话里的意思,她一听就懂。程言漠不过就想说是她事先告诉熙杰,说她要和他爸爸聊,然后让他见机行事。但是天地良心,她确实没有那样做。她咳了一声:“不知道。熙杰随我,生性聪明。” 程言漠抿起嘴角,嘴边荡漾开浅浅的笑容,就像是泛起涟漪的波纹,一圈圈往外扩散,笑意瞬间染上了眼角。他的黑眸直直瞅着站在床边的她,瞅得她伤口疼。良久,始终不见她说话,他终是沉不住气了。“你难道没话跟我说吗?” 钱朵莱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然而脱口而出的话,瞬间让程言漠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僵住了,整个身子比打了石膏还要僵硬。她说:“真好,你居然还活着。” “真好”这个词一听就是对可喜的事情的评论,而“你居然还活着”听在人耳里,就感觉含有浓浓的诧异与惋惜,其潜在意思好像是你奶奶的怎么不去死,居然还活了;又或者是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所以这句含义不明、怒喜均有、带有情绪矛盾的话语,听在程言漠耳里就是个二不像,于是他也用了二不像的情绪词,不怒不喜地问:“那你是希望我活着,还是希望我死了?” 钱朵莱瞅了一会,她说:“理论上,我希望你死了;实际上,你还活着。” 要不是先前他听见钱朵莱和程熙杰在门口的对话,要不是他已经很了解钱朵莱口是心非的脾性了,他即使不被她气得死过去,也离中风不远了。 “你说话好毒。” 钱朵莱坐在离他的病床还有一点距离的沙发上,指控他:“我说话再毒,也比不上程大总经理您啊。我顶多就是一声吼,大地抖三抖;而您老就是话一出口,地壳板块互相抖一抖,杀伤力比我强多了。” 程言漠不答她的话,而是向她招了招手:“你坐近一些。” 钱朵莱警惕地看他:“干什么?” 程言漠无奈道:“坐那么远,我有点看不清你。” 钱朵莱的眼睛瞅着程言漠那双明亮的黑眸,黑眸炯炯有神,丝毫没有任何涣散的迹象。“仓库爆炸炸伤了你的双眼么?”之前怎么没人告诉她这个呢? 钱朵莱刚从沙发上起身,还没走几步,就听程言漠说:“不是,我只是有点想你了。”他的话刚一说话,钱朵莱踉跄几步,腹部撞上了程言漠的床沿上,疼得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程言漠紧张地皱起眉头,正欲起身,但是身上的伤疼得他又跌回了床上,“怎么了?是不是撞上了伤口了?” 好在没有撞在伤口上,她缓缓地站起身子,还没站稳,程言漠抓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她毫无防备地倒在了他身上。不等她说话,他的手掌就抚上了钱朵莱被撞的肚子,轻柔地揉着。钱朵莱偏过头,正好与低着头的他四目相对,这样的姿势别提有多尴尬。钱朵莱重咳了几声,瞅了一下她现在与程言漠的姿势是一个上一个下,她琢磨着该如何起身的时候,程言漠低沉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刚刚熙杰问你的话,你还没给答案呢。” 钱朵莱愣了一下:“什么话?” 他俯看着她那张错愕的脸,竟出乎意料的笑了:“他问你,腹部受伤了还能不能为他生个小妹妹。你觉得呢?你是怎么看的?” 钱朵莱眉头蹙了起来,想起以前的事,她不满道:“我的情况你不是最清楚吗?是你擅自做主替我做了结扎手术,现在来问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我不可能再怀孕了。” 一想起以前他对她做的那些,钱朵莱就无法保持冷静,她甩开他的手想起身,可是他即使受伤了,力道却还是她拗不过的。程言漠说:“我骗了你,你没有做结扎手术。” 钱朵莱愣愣地看他:“什么?” 程言漠轻叹了一口气:“我是骗你的。” 钱朵莱当时还纳闷医院做这种手术怎么会不经过本人的同意呢,敢情她是被程言漠给忽悠了。她不解道:“为什么?” 程言漠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见她仰起头直视着他,他却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声音轻飘飘地似风中烛光一般忽大忽小,但是与他挨得如此之近的钱朵莱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听见他说:“只有那样才会没有男人愿意靠近你……” 钱朵莱一脸愕然地看他,他却不自在地撇过脸,白皙略显病态的苍白俊脸上慢慢浮现出淡淡的红晕。这是她第一次见程言漠害羞呢。在她印象中,程言漠一直是个不善表达感情、不苟言笑的人,想不到他害羞起来,还有几分可爱。钱朵莱发现了这么惊奇的事情,所以开始得寸进尺起来。 钱朵莱自顾自地说:“可是人家江辰轩根本不介意我不孕的事,他不但一如既往地喜欢我,反而多了一些心疼。而且他说了,以后我要是跟他结婚了,他一点都介意跟我去孤儿院领养孩子。” 钱朵莱说得异常得意,但是程言漠的脸上却不喜不怒,他淡淡地称述着一个事实:“但是他已经死了。” “还有宋承佑,他……” “不许你提他。”程言漠的语气中终于多了一些愤怒,俊脸也渐渐显现出怒气。见钱朵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努力平息自己心中油然升起的怒火。他讨厌宋承佑,宋承佑果然如他想的那样深藏不露,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宋承佑不是个省油的灯。 钱朵莱对于他隐忍的怒火置若罔闻,轻哼一声:“为什么不能提?他比你温柔,比你体贴,比你好多了,他……” “他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程言漠再次打断她的话。女人就爱凭直觉去看一个人,只要认为好的人就认定他一直是好人。他眯起眼,声音冷了下来,他说:“你看到的那些都只是假象,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被他骗了。他温柔、他体贴?那他就不会拿着依依的luo照来威胁我了。” 钱朵莱被他的话给震住了,她满心惊讶道:“你说他拿楚依依威胁你?” 看着钱朵莱呆愣的表情,程言漠真是苦笑不得:“难不成你以为我真的是因为喜欢依依,所以要跟你订婚的?” 钱朵莱被他猜中心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无力辩驳道:“谁让曾经你们是情侣的?旧情复燃不也是很正常的事么?” 程言漠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也不想去辩解。他想起钱朵莱说宋承佑人好的话,他又忍不住露出一丝讥笑:“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他不是个单纯的人。要不是因为他,依依怎么可能会出车祸,险些丧命呢?” 想起刚刚楚依依在病房外对她晃着手中的戒指,满脸幸福的样子,她才恍然大悟道:“难道楚依依喜欢的是宋承佑?”C.Y是承和依的拼音缩写,并不是程和依的缩写,她原来一直弄错了。 程言漠轻轻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她的话。 “可是他为什么要拿楚依依威胁你呢?”既然和楚依依定做了情侣戒指,就说明两人在一起过,那宋承佑为什么要拿楚依依的名誉来威胁程言漠呢? 程言漠抬眼瞅着钱朵莱那张不知情的无辜脸蛋,脸上却有些愠怒,“还不是你。我跟依依订婚了,他不就能英雄救美,然后等着你以身相许吗?” 钱朵莱被程言漠的话给噎着了,干干地笑了一声:“怎么会?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见程言漠脸色丝毫没有笑意,她吞了几下口水:“不会是真的吧?”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喜欢挂在嘴边的。”说完,程言漠不自在地撇开视线,这句话既是在说别人,也是在说他自己,就是因为他自以为是地隐藏自己的感情,他和钱朵莱之间才会有那么多误会。 钱朵莱知道程言漠不是真心想娶楚依依,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是脸上却佯装镇定,她扬了下下巴:“既然你对我是有感情的,那你干嘛还要跟你离婚,还要说那么多让人难受的话?” 被问到这儿,程言漠的神色又凝重起来。明明在去海南处理公司的事之前,他就打算跟钱朵莱坦白了,只是当时事发突然,他本想等着从海南回来之后再告诉她,结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到现在也没有说。钱朵莱这次问得太过突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去想这个事了,所以被突然问起,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第48章 下一站幸福(3) “我若是说了,你会原谅我吗?”程言漠做事从来都不会拖泥带水,但是面对钱朵莱的事,他总是会变得小心翼翼。或许越是在乎的东西,越容易失去;越容易失去的东西,就越让人小心。 钱朵莱想了一会还是点了头,曾经她以为他对她没有感情,所以他们之间一再地误会。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事,悲欢离合皆有,她没有道理再错过了,她现在已经二十八了,她与他认识已经七年了。人们都说七年之痒,果真不假,但是这个七年一遇的过度中,他们还能再次敞开心扉,终于不用像仇人那样争吵仇视,就没有什么能再阻挠他们了。 人的一生很短,女人的青春更短,她没有更多的七年去与他不断的误会。经历过这些年的分分合合,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用事、不高兴就抡起拳头与男生死拼、为了十块钱追了小偷两条街的年轻气盛的小女孩了。现在她的心智已经在年华的老去中日渐成熟,她明白,并不是什么事都一定要争个是是非非,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放下不必要的误会,就能让两人都活得很好的话,那为什么还要去计较自己的得与失呢? 程言漠好像还是怕她听了会生气,他握住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沉声道:“我要跟你离婚,是不想你恨我。其实你父亲当年的死也跟我有关系……” 提起父亲的死,钱朵莱的身子还是颤了一颤,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听他说着不好事情的准备,但是她没想到他会提起她的父亲,这样既突然又让她有些担忧。父亲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依靠,比一般父女的感情要深,因为她的父亲不仅仅是她的父亲,还充当了她母亲的身份,所以她父亲给的是她双份的爱,因此更加可贵,他的死也变得更加让她难受。 程言漠感受到她的脸色一僵,他忐忑不安的心也跟着抽动,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又紧了几分。他沉默了很久,但是既然决定要说的事情,就该痛快地吐完,这样他心里舒坦,他们之间的误会也就解除了。他说:“唐雪你已经认识吧?她是华银集团的人事部经理,也是江少煌的女儿。七年前,我父亲为了跟唐雪在一起,毅然放弃了程家的所有,包括他一手创办起来的豪胜集团。那段时间我们家一团糟,母亲卧病在家、以泪洗面,而公司里的那些老董事仗着我父亲走了,就变得愈加猖狂,对于我接管公司表现地很不满意。而我为了让程家不倒下去,所以我开始拼命地接客户单。那天我正好赶着去跟约好的客户谈合作案,可是在一个交叉路口,我看见你父亲躺在地上,却没有下车去营救,只是拨了120,然后简单地说了一下地址便离开了。后来我听说郁江市内出现了一起五车连环相撞的事故,所以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你父亲已经危在旦夕了。” “当时我很自责,我觉得我没有做到一个男朋友的职责。如果不是我,或许你父亲能及时抢救过来。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你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面,满脸无助的表情,我觉得很难受。我一直在角落里观察你,却不知道该如何出现在你面前,才不会显得唐突。后来看你听到医生的话,险些晕倒,我再也顾及不到其他,想也没想就抱住了你。看着你两眼无神的模样,我就下定决心要尽可能地给你最好的,让你一生幸福快乐。那个戒指本是我打算给你一个浪漫的求婚时用的,没想到却是在那么不合时宜的时候说出了一生的承诺。” “但是我在医院向你承诺的“幸福此生,消你苦忧”,的确是我发自内心说的。我不是个很会表达感情的人,可那些话却是我从心底里想说的。我以为我可以实现我的承诺,没想到我母亲会拿那个事威胁我。那个时候我不懂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情,只知道我害怕你会恨我,而我母亲当时因为父亲的事,气郁结于心,医生说不能气她,所以我才顺从了我母亲的意思。我选在你生完熙杰之后才肯离婚,只是想要在你我之间留下一根线,让你不至于走到我找不到你的地方去。” 钱朵莱听完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了。脑袋里好像突然遭受了晴天霹雳的轰炸,让她思绪一片混乱,她的脑海中只清晰地重复着一件事,那就是如果程言漠能及时送她父亲去医院的话,她父亲就不会死,那么她就会有机会报答她父亲养育之恩。但仅仅是因为他为了工作,所以明知道躺在血泊中的那个人是她父亲,是他女朋友的父亲,他依旧没有去救他。这些年,她一直无法释怀父亲的死,虽然已经明了父亲是死于意外,天命难违,但是她还是不敢再去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她害怕去幻想父亲被车撞的样子。 钱朵莱的手一片冰凉,程言漠握着她的手却不知所措。他明知道的结果,却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她给个确切的答案:“你会原谅我吗?” 钱朵莱闻声,木讷地抬起头,双眼迷离,看着眼前的这张俊脸。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用了七年的时间都无法淡忘、反而日渐情浓的男人,但是如今她却觉得好陌生,越看越陌生。对于他的问题,她竟找不到答案,她沉默了很久,才有气无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明明昨晚睡得很好,可是声音听起来竟疲惫不堪:“让我好好想想……” 说完,她离开他的病房,走到门口的时候,程熙杰正拿着两根棉花糖在吃,是那个护士阿姨给他买的。他仰起头,举起左手的棉花糖,稚声稚气地说:“妈妈,这个红色的棉花糖给你吃。” 这是第一次钱朵莱没有理会程熙杰的话就走了。看着钱朵莱的背影,他转回头问房间里躺着的程言漠,小脸蛋上有些失落:“爸爸,妈妈怎么了?她生熙杰的气了吗?” 程言漠想挤出一丝笑,但是勉强的笑容终究那么牵强而难看:“没有。” 走出医院,钱朵莱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晴空万里,天空一片蔚蓝。如此好的天气,心里却在下雨,倾盆的大雨冰冷发寒,冻得人心如死了一般。 她穿着病号服坐上计程车的时候,司机都愣住了,犹豫了一会,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载着她到了林雨的出租屋楼下。林雨下班回家的时候,钱朵莱正坐在漆黑的楼道里,楼道里光线黑暗,林雨踩上阶梯的时候,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昏黄的灯光照在钱朵莱那张苍白的脸上,显得非常吓人。林雨先是吓了一跳,走近一看是钱朵莱,她猛拍胸脯,声音里还有余惊未了的心悸:“朵莱,你要来怎么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啊?你坐在这里一声不吭,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拉钱朵莱起来,看着她一身的病号服,以及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她才明白钱朵莱会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单纯地因为想她了,所以着急地连衣服都没有换就要见她。 林雨扶着钱朵莱躺在床上,拉开窗帘,窗外刺眼明亮的阳光尽数洒了进来,冬日的阳光一点都不燥热,反而晒在人身上暖暖的。钱朵莱靠在床头,床正好靠在窗户,她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中。林雨替她掖好被子,递给她一杯白开水,然后坐在床边。她瞅着钱朵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见她还是不肯说话,她叹了口气:“你既然这副样子来找我了,肯定是心里有事。既然心里有事那就说给我听,不然你不是白来我这儿了么?” 钱朵莱从躺在床上之后,就一直看着窗外的蓝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收回视线,落在林雨身上。她嘴巴张张合合,本来想将自己心里的烦心事一股脑地都捣腾出来了,可是真要开口说时,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她坐直身子,然后将头缓缓地靠向林雨,最后落在她肩膀上。她沉默着,林雨也不逼她。 良久,钱朵莱才淡淡地说:“原来我父亲的死是可以避免的,他是因为抢救不及时才死的。程言漠明明可以救他的,可是他为了工作,而将我父亲置之不理。我本以为所有的误会都解开了,那么我们就真的能在一起了。我现在才发现,如果真的那么简单,他就不会瞒我那么久了,让我们之间的误会随着时间的积累而越来越多了。或许天意注定如此,无法在一起的人,就算是没有任何误会、任何阻挠,中间隔了时间,还是会分开。从小我对亲情就看得特别重,我以为就算有一天,我失去了亲情,爱情还是可以继续延续而变成亲情,但是我却忘了有些时候爱情和亲情也是会有冲突的,比如你最在乎的亲人却因你最在乎的爱人而死。林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恨程言漠,但是却也无法释怀我父亲的死……” 第49章 下一站幸福(4) 虽然钱朵莱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个大概,但是林雨却听明白了。一滴泪水从钱朵莱的眼角溢出,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润湿了她干枯的嘴唇。她跟钱朵莱认识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她总是习惯隐藏自己的不快乐,将悲伤无限缩小,将快乐无限放大。但是这一次她知道她不是因为恨程言漠而流,而是因为不知该如何继续走下去而委屈。 林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要是不了解钱朵莱,无话可说那就算了。可她就是太了解钱朵莱了,所以有太多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才能起到良药的效果。 林雨细想了一会才说:“我一直都以为老天其实是公平的,给了你什么,必定会让你失去什么。但是我却在你身上看到了老天的不公平,这些年你失去的东西依旧在失去,你得到过的东西也在失去。你和程言漠明明彼此相爱,却总有太多的因素让你们不能在一起。其实我觉得生活是留给活下来的人继续走下去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不该让他们牵绊住你未来的路。或许你会说我不是个孝顺的人,又或者说我不懂得你与你父亲那份断不掉的亲情。但是在我看来,不管你再怎么想念,你必须承认的是你父亲陪你走过的日子都已经是过去了,你未来里没有你父亲,既然注定不会有你父亲参与的日子,你为什么又要强求地将你父亲拉进来呢?如果你愿意生活在你父亲的阴影下,而且你也将会很幸福地活着,那么我什么也不说了。作为朋友,我会祝福你。” “但是你并不会幸福,反而会让你失去亲情的同时,也失去爱情,那时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庸人自扰、自寻烦恼、自己给自己寻找不痛快。就拿我来说吧,我的父母虽然没有死去,但是从我跟戚安在一起的那天,我与他们就断绝了关系。在我决定跟戚安在一起的初始,我有过犹豫,我也后悔过,害怕过,对未来退缩过。我从小就在父母身边生活,我无法想象未来没有他们的日子会是怎样一番场景,我甚至差点就要听我父母的话,离开戚安了。我想,我当时如果真的那么做了,现在的我或许有着父母的疼爱,却没有了发自内心的那种由爱而生的开心了。” “父母能陪我们走过几十载,说不定能陪你走到你的孩子长大,但是他们却不可能陪到你老死的那天。虽然这世上有长寿的老人活过自己的子女,但是这样的又有多少呢?所以携手陪你到老的终究是你的伴侣。我如果为了爱情放弃亲情,或许会遭到别人的谩骂,与父母断绝关系,可是我不会后悔,我会幸福地和戚安过完此后剩余的数十载。等到我幸福到白发苍苍的时候,我父母也就不会再反对于我当初的决定了。毕竟我父母的初衷只是希望我幸福。” 林雨本是来安慰钱朵莱的,可是一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竟说不完了。从她与父母断绝关系之后,她心里的委屈与难过就一直藏在心里。她从没有让戚安知道,她不希望他对她心存愧疚。所以埋在心里的时间长了,要将它们吐出来的时候,就像是竹筒里倒豆子,都一股脑地往外出,停不下来。 在外人看来,她是个快乐无忧、没心没肺的女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没有哪个人会没有烦恼,也没有哪个人可以真正快乐一辈子。她看起来比别人快乐许多,只是因为她比别人隐藏得更深。这就是她跟钱朵莱认识才半年,关系却好得像从小玩到大的闺蜜的原因,因为她们有着共同之处,都喜欢隐藏自己的悲伤,而将欢笑展露在人前。所以她们看起来总是那么坚强,可是她们的内心却柔弱到不堪一击。 外表越是坚强,越是能暴露一个人内心的脆弱。真正坚强的人是不需要刻意去表现的,只有脆弱的人才会想要假装坚强。 林雨很少跟钱朵莱讲起她的事,她只知道林雨与父母断绝关系了,但是看着她跟戚安那么幸福,曾经一度让她很羡慕。虽然他们的爱情没有物质来支撑,却幸福得让外人嫉妒。她想如果没有安妮出现的话,她真的会一直羡慕林雨。想到戚安对林雨的背叛,钱朵莱心里又如万只白蚁在蚀咬,疼痛难耐。所以看着林雨的那张脸,她竟有说不出的罪恶感。 林雨偏头见钱朵莱用那种复杂的情绪看着她,她以为是自己说多了,惹得钱朵莱同情了。她突然笑出声:“我这个人真是的,本来是在安慰你的,怎么说到我自己身上了。”她的笑容渐渐散去,凝神看着钱朵莱:“不过我拿我来做例子,只是想告诉你。你不管再怎么爱着你父亲,你父亲都不可能再陪着你了,那么他就不该再影响你未来的生活。毕竟你未来的好与坏都由你自己经营,你的生活,你认为怎么好那就怎么过。人的一生就那么短,本该好好珍惜,让自己不留遗憾地在这世上走一遭,又何必为了死去的人而扰乱了你现有的生活与决定呢?” 钱朵莱靠在她的肩上,认真地想着林雨所说的每一句话。林雨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父亲的死是注定的,即便他不因出车祸而死,也会因病而死。那个时候,他的病情已经到了无法治愈的地步了,看着他每天因病痛的折磨而难受的哀叫,她也觉得很难过,当时他父亲就有轻生的念头,想痛快去死,而不要再受折磨。或许她可以心存侥幸地想,她父亲的死说不定不是意外,而是他刻意地制造呢。 既然命中注定的事,她实在没有必要将这嫁接到程言漠身上而成了不该有的恨。他是无辜的,只是她想得太多了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这些不该有的误会,他们又如何能知道彼此的重要,又如何懂得爱。 钱朵莱抬起头,看着林雨对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使得那个笑容愈加的美丽。她抱住林雨,心里泛着潮湿般的温暖,很多情绪在心底油然而生,积聚的感动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最后她只简单地对林雨说:“虽然我们是在公司才得以相识,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却不后悔认识你这么个朋友。” 林雨听到钱朵莱这么说,知道钱朵莱已经想通了。她挑挑眉,笑得得意洋洋:“那是当然了。我要是不好、不优秀,我们家戚安能死心塌地跟着我么?” 提到戚安,钱朵莱如释重负的心又沉重起来,她嘴边的笑容也僵住了。她虽然不敢告诉林雨实情,但是她却不想林雨一直这样傻傻地蒙在鼓里。“林雨,你不要对戚安那么自信,天下男人一般黑。男人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有花心的心,却没有出轨的胆;一种是有花心的心,太有出轨的胆。男人本色嘛,说的就是男人生性就是个四处播桃花的种,只是敢不敢的问题。” 钱朵莱本来是被安慰者,突然林雨就有种角色互换的感觉,她啧啧地取笑她:“哟哟,真不愧是当过妈的人啊,对男人倒是了解不少嘛。不过呢,以前你要是跟我说这样的话,我肯定一百个相信,谁让那个时候我对你那无缘的前夫,咳,错了,程言漠误会那么深呢?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家程言漠对你还是一心一意的,所以有这么个榜样在,我自然要相信我家戚安了。” “程言漠跟戚安不一样,戚安他……”钱朵莱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了。 林雨不懂钱朵莱说这些话的隐含意思,她依旧不以为意地当做是耳边风:“怎么就不一样了?程言漠是男的,我家戚安就不是男的了?都是带把的纯爷们,除了薪水阶层不同,怎么就不一样了啊?”林雨嬉笑地凑近钱朵莱,“难不成你对我家戚安深入了解过?”说完,林雨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她,好像只要钱朵莱一说什么背叛她的话,她就要用眼神秒杀她。 “你想哪去了,林雨,你邪恶了。”钱朵莱虽然是当妈的人了,但思想还是有些保守,听林雨说那么露骨的话,她的脸颊都忍不住臊红了。 林雨瞅着钱朵莱因为害羞而闪烁个不停的眼珠子,她笑得很欢:“哈哈……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还真信了啊!哈哈,朵莱,真没想到你都是一个孩子的妈了,竟然还这么单纯呐!” 钱朵莱起身就欲拍打林雨,但是林雨一个闪身,躲过了她伸出来的手。钱朵莱羞恼地瞪着她:“林雨,你被戚安带坏了。” 林雨对她吐了下舌头:“我本来就很坏,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第50章 下一站幸福(5) 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钱朵莱与林雨的嬉闹。林雨与钱朵莱疑惑地面面相觑,片刻,林雨挑挑眉,贼兮兮地对钱朵莱说:“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钱朵莱笑了笑:“赌什么?” 林雨非常坚定地点头:“我敢保证此刻正在敲门的人一定是程言漠。” 钱朵莱心里咯噔一下,神色顿了顿,心里既期盼又无措。她希望程言漠来找她,只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林雨不等钱朵莱回话,人已经走出卧室。门开的那一刻,林雨的眼神里满是震惊。敲门的不是程言漠,而是安妮。 这是林雨第一次见到真人,心里没有与偶像明星想见的狂喜,有的只是惊讶与不解。毕竟她会喜欢安妮,只是因为爱屋及乌。安妮瞅了一眼林雨的表情,嘴角扬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眼前这个村姑果然姿色一般,看来她丝毫不用有危机感。像戚安那样的男人,她安妮会选择他,是太看得起他了。 安妮偏了下头:“你是林雨小姐吧?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说完,还没等林雨答应,她就往楼梯口走。林雨疑惑地跟在身后,她跟安妮从来都是两个圈子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所以她完全不明白这个昔日的大明星找她这种小老百姓干什么。 她们两个人来到林雨出租屋附近的公园里,两人站在公园里的一条小湖边,冬日里明媚的阳光落在宁静的湖面上泛着金黄色的光芒。 林雨站在一旁,偷偷低眼瞧着身旁的安妮。她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质衣服,黑色的大波浪卷发披在肩背上,明媚的阳光直直地打在她身上,犹如深陷耀眼的镁光灯下。她依旧是光芒四射的美人,白皙的皮肤泛着玉色的晶莹,高挺的鼻梁,小而薄的嘴唇。林雨在心里惊叹,安妮果真是美到让人窒息的天然美女啊。而站在安妮身边的她,顿时就像是被打回原形的丑小鸭,让她煞那间便自惭形秽。 安妮虽然一直盯着面前宁静的湖水,却知道林雨在偷偷观察她。她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之前她以为林雨会是个趾高气昂的女人,她来之前还打好的腹稿。而真正看到林雨这个人的时候,才发现她与她想象中的差别很大,她简直是高估了所谓的情敌。 林雨给安妮的第一眼便是穿着黑色臃肿的羽绒服,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残留的痕迹的朴素村姑。以往这样的女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而且她想如果不是她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是不可能会来见她的。 安妮转头,看向旁边的林雨。此时林雨正在偷偷瞅着她,安妮突然的转头,让她猝不及防,两人的视线一下子就撞到了一起。林雨有些尴尬地撇开视线。安妮则高傲地露出一笑,在她存在的地方,所有人都该偷偷地昂视着她,这才是她要的效果。显然,林雨的表现让她很满意,同时也让她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心里的那份担忧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安妮的视线无意间下滑,看到林雨脖子上的围巾时,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心里一阵狂喜,但是脸上却很平静。她压抑住她的真实情绪,抬起头,摸了摸林雨戴着的围巾,装作无意地赞叹道:“这围巾真好看,你真有眼光。” 林雨一听安妮这么夸赞这条围巾,林雨心里喜滋滋的。安妮虽然已经退出娱乐圈了,但曾经也是红遍半边天的大明星,进入上流宴会,交过上流社会的朋友,看物品的眼光也肯定是她们这样的小老百姓不能比拟的,所以能被安妮这样夸赞,林雨真是喜不自胜。她笑得很开心,脸上还有浓浓的幸福:“是吗?我也觉得很好看呢。这围巾不是我买的,是我男朋友给我买的,有眼光的人是他,不是我。” 安妮看着林雨脸上那么幸福的笑容,她只觉得好笑,只有像她那么傻的女人才会因着无比讽刺的巧合而笑得那么幸福。不过她也挺羡慕林雨的,至少她可以那么幸福地笑,而她却从来没有真正地因幸福而笑过。回首过去,她活得看似风光却失败得很,现在的她就好像了失去了全世界,一无所有。她唯一有的赌注是戚安,可是这个赌注却也开始要离她远去了。 这世上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剩下戚安了,所以她不想把他也逼到绝路。她给过戚安机会,但是他却不懂得珍惜。那晚她从精神病院跑出来见他,要求他带自己去国外的时候,他的表现让她很失望。他在她面前犹豫了,她知道戚安对林雨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所以他为了林雨而开始对她动摇了。 既然所有人都要离她远去,她就要毁了所有。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没什么是她不敢赌的。这一点她和宋承佑还真是很像,越是一无所有,越是赌得起。宋承佑敢拿华银集团与程言漠赌,因为脱去了华银集团总经理这层外衣,他什么都不是。尽管如此,她还是爱他,爱他的胆量,爱他的决绝,可他留给她的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笑话的结论就是所有的一切都因他要报复她曾经对钱朵莱所做的。 多么可笑,以前她风光无限的时候,她唯一的渴望便是有一个专心于她的男人。而宋承佑的专情反倒成了她最深恶痛绝的,她多希望他可以花心一点,对所有的女人都博爱一些,那么她就不会输了全世界。 安妮松开手,笑得很无辜:“你这条围巾跟我的那条真像啊,只可惜我的那条围巾被我弄丢了。那条围巾是我最爱的一条,我甚至在上面绣了我真名柳安妮的拼音缩写‘L.A.N’。” 林雨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缓缓低下头,手指紧紧握住围巾却不敢将它从脖子上扯下来,因为她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她戴它的时候,上面有这三个英文字母。只是她当时以为那是一个品牌名字,却不想那是一个人的专属标记。 她站在安妮面前,就犹如一个笑话,周围来往的人群好像都带着笑,笑她的无知,笑她的傻。她的脸似着了火一般烫得她脑子一片混乱,她那么宝贝的围巾不是戚安送给她的礼物,而是别的女人的专属品。她的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戚安真的骗了她。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为他舍弃了那么多,可到头来他骗了她。 安妮明知道林雨心里在想什么,却假好心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林小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看起来这么差呢?” 林雨缓缓抬起头,看着安妮这张脸,她感觉她的脸都已经被人践踏得连渣渣都不剩了。林雨甩开安妮的手,声音里都在颤抖:“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安妮收起所有虚伪的表情,不屑地冷哼一声:“既然你不需要我的假好心,那我也没必要给你台阶下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脖子上戴着的那条围巾就是我那天遗落的。你想知道我那天为什么去找戚安吗?” 安妮凑近林雨,看着她那张一下子白一下子红的脸蛋,安妮有着说不出来的畅快。她来不及等林雨答应,又自顾自地说道:“我是去找戚安了。他说要我给他一定的时间,他会跟你分手,然后跟我在一起。” 林雨身体里的力气被抽空了一部分,她的腿瞬间软了,要不是抓住了旁边的石柱,她真的会倒下去。安妮看着林雨震惊的表情,她笑得异常狂妄:“林雨,你真的是个傻女人。戚安这一个月以来很少跟你碰面,你难道都不会觉得奇怪吗?因为他把多余的时间都拿去陪我了。他在我的公寓里,跟我一起睡觉,一起起床,一起刷牙,一起吃饭,一起逛街……” “够了!”林雨失控地挥手,脸色白的如纸一般:“你别说了!”她的身子摇晃个不停,最后无力地抵在石栏上。 安妮摆明了要跟她作对,她越是要她不要说,她就偏要说。只有林雨不痛快了,她才能得到片刻的痛快。安妮步步逼近:“为什么不敢听我说?是怕听到你不愿听到的吗?可我就是要说,我还要告诉你,戚安对我说今生今世他爱的人只有我,他之所以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为了他断绝了父母关系,他觉得心怀愧疚,才会想要照顾你的。他说他已经烦透你了,烦透了你像个村姑一样。” 林雨惨白着一张脸,不停地摇头,似乎想要甩开安妮说的那些话,不让它们入耳。可事与愿违,她听得真真切切,仔仔细细,却无法接受:“不,你骗我,你是骗我的……” 安妮扬嘴,露出残忍的笑容:“我跟你无冤无仇,如果我跟戚安真的没关系,我怎么可能会说出这些话?再说了戚安从我出道的时候就喜欢我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第51章 下一站幸福(6) 林雨知道戚安喜欢着安妮,她以为只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之情,但她没想到的是当追星变成现实,就很有可能发展成爱情。 安妮好像看着林雨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满意,她继续说道:“前几天,戚安为了我没有去上班。他跟我说,他想要带我去国外,让我尽快收拾好行李。本来我们是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的,可是你不管怎么说你都替我照顾了戚安那么久,我不忍心让你被蒙在鼓里,所以我觉得在我们出国之前,还是跟你坦白比较好。我们都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林雨震惊地抬起头看她,仿佛她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林雨扯出一丝苦笑:“祝福?你们想要我的祝福?真的很好笑,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们会不会太过分了。” 安妮摊手:“抱歉,我们也不想这样对你,但是感情这个东西从来都没有先来后到,也没有明确的期限,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了,你又何必强求。还不如成全了我们,也算是促成了一段好姻缘,不是吗?” “我不会祝福你们的,永远也别想!”说完,林雨就转过身,在她要逃离的时候,安妮拉住她:“你不能怪我们骗了你这么久,怪只能怪你那个所谓的好朋友,明明早知道我跟戚安在一起,却从来不告诉你。如果说我们是伤害你的凶手的话,那么钱朵莱就是帮凶。” 林雨的身子摇晃地后退了一步,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听安妮说的那些话了。或者说她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了,因为不清楚的、清楚的,通过安妮说的那些话,她也全部都清楚了。 她一路上狂跑,却不知道要去哪,心一片茫然,眼前一片茫然。脑海中唯一记得的话便是安妮说的“戚安对我说今生今世他爱的人只有我,他之所以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为了他断绝了父母关系,他觉得心怀愧疚,才会想要照顾你的。他说他已经烦透你了,烦透了你像个村姑一样。” 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却在别的女人面前说烦透她了,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她为了戚安放弃了亲情,放弃了太多别的女人舍弃不下的东西,可是换来的结果是她被他当成了傻子。她以前自信满满地对别人说:“像戚安这样的男人今生也只有我肯要他了。” 可如今她想起这句话,真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她是对戚安太信任了,信任到开始怀疑自己的多心。原来根本就不是她多心,而是她将戚安想得太完美了。就如钱朵莱刚刚说的,男人本色。戚安也是一样的,他不是圣人,不可能经得起诱惑。 林雨刚跑到出租屋的楼梯口,正好看到戚安走在前面。昏暗的楼道里,感应灯突然亮了,戚安好奇地转过头,林雨正站在他面前,昏黄的灯光照在她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竟有着让人说不出来的心疼。 戚安几步跑下去,捧着她那张脸,焦急地问:“雨,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林雨很仔细地借着头顶昏黄的灯光打量着戚安那张脸,他脸上的担忧即便是真的,看在她眼里都是满满的虚伪与讽刺。她缓缓地说:“欺负我的人是安妮,你会替我教训她吗?” 戚安捧着她脸的手僵住了,整个人都像根柱子一样杵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有慌乱、心虚还有犹豫。虽然这些都不是林雨想看到的,但却是她早就想到的。她明知道她说了,他肯定不会帮她。因为现在的戚安已经不是以前她执意要追随的戚安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别人的,他的心也在别人身上,所以陌生如他,他怎么会替她出头,他又不是爱她、宠她的戚安了。 林雨苦笑一声:“不会对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呢?” 她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脸从他的手掌心上离开。她仰望着他,就像是仰望一个她再也不愿意靠近的东西一般,望而生畏。 戚安是呆住了,他没想过安妮会来找她。经过与安妮相处的这一个月,戚安才明白他需要携手走过一生的人不是安妮,而是林雨。那晚安妮要他带她去国外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不过就是一个很平凡的普通男人,没有车,没有房,没有钱。女人所需要的他都无法满足,但是即便如此,还有个林雨肯死心塌地跟着他,他就不该再有其他痴心妄想。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这样的萝卜就该种在林雨的坑里,而安妮的坑太肥沃,他吃不消,也就不能长成安妮希望的萝卜。 林雨见戚安愣在那里迟迟不肯说话,她的心已经凉到骨子里了。到了此时此刻,她还在渴望戚安能回头,渴望他能再次选择她,那么她便什么都不再计较。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林雨从他旁边走上楼,经过戚安身边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反应,他一把抓住林雨的手腕。力道之大,以至于林雨疼得险些叫了出来。 “雨,你听我解释,我跟安妮只是……” “只是逢场作戏吗?”林雨接过他的话,问他。 “我……”戚安被林雨堵得无话可说。 林雨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不再去细想安妮所说的每一句话,这样她才不至于痛得那么深。“可你终究是背叛我了。其实也不能全怪你,是我傻,明明很早就知道你喜欢安妮,却一直傻傻地以为你只是单纯地追星,甚至爱屋及乌地跟着你一起追星。现在看来那就是一场笑话,看戏的人在笑,演戏的人也在笑。” 戚安知道他伤害了林雨,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除了紧紧地抓住她。 林雨继续说道:“曾经我那么喜欢你,喜欢到深入骨髓。别人觉得你一无是处,可在我看来,你就是我的骄傲。你宠我、疼我,这世上除了父母,还有哪个男人谁能待我如此?我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孩,没有什么奢求,能得到这样好的男人,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就算是让我舍弃自己的父母,舍弃自己完整的家庭,舍弃我的性命,我都觉得是值得的。因为我爱你甚过自己的命,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什么威胁呢?我最怕的莫过于你离开我罢了。可是命运真的很爱捉弄人,人越怕什么,它越来什么。” “戚安,你知道吗?此时此刻我都觉得很震惊,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你会背叛我。因为我为你付出的那么多,我想你就算死也不可能抛弃我的。可是爱情里的付出是不该计较回报的,所以我的付出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给予。你也的确是背叛我了。戚安,你真的很没有良心。常言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前我半信半疑,现在我深信不疑。我当初就不该为了你那么做,因为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 戚安默默承受着她所有的谴责,那都是他该得的。所有的错都在于他,他没有资格为自己辩解。但是听着林雨说的话,他心里也很难受,不是因为难听的话而难受,是为林雨难受。戚安满是愧疚地低声哀求:“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没有人会不犯错,以前是我不懂事,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看着如今低声下气的戚安,林雨觉得很痛心:“你摔破了镜子,然后你对它说完这番话,它能原谅你,再复原吗?我们的感情就像是一面镜子,碎了就是碎了,就算是粘起来了,还是有裂痕在,终究是回不到当初。我喜欢的那个戚安已经彻彻底底死在了我的回忆中,现在的戚安是活在安妮的生活里,而不是我的。” 林雨一把扯下她一直围在脖子上的围巾,然后扔在戚安的脸上。“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不是不可以成全你们,但是你不该这么践踏我的尊严。我就像是个乞丐,捡了别人扔掉的破鞋,却还开心地以为是个宝。冲着我曾经那么喜欢你的份上,你就不该那么对我。” 林雨用力甩开戚安的手,踏步就要往楼上走,却再次被戚安从身后搂住了。林雨没有力气再去与他争执了,她站在楼道里,千疮百孔的心痛得她声音发颤,她只得努力表现出冷漠才能压抑住内心的那份脆弱。“放开!带着你的东西滚蛋!” 戚安不但没有松开手臂,反而收紧双臂:“雨,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林雨再也沉不住气了,她奋力地想要掰开他的手臂,再也冷静不下来了,她的身子动个不停,两只手胡乱地抓着,只想着要甩开他的手臂,却不去管他的手背上已经被他抓出血来了。林雨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一直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往外流,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王八蛋!放开!给我滚!滚!” 第52章 下一站幸福(7) 林雨的吼叫声惊动了屋里的钱朵莱。钱朵莱原先以为敲门的是程言漠,可是她在房里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林雨已经出去了。而此刻林雨在屋外的咆哮吓得她一跳,连忙打开门,却看见林雨在戚安的臂弯里不停地挣扎。 “你们……怎么了?”看着如此失控的林雨,以及戚安脸上的痛苦表情,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问的话也变得底气不足。 听到钱朵莱的声音,林雨停止了挣扎,抬起头,看着钱朵莱的眼眸里一片冰冷与埋怨。钱朵莱被林雨看得很心虚,“林雨,我……” 林雨收回视线,落在戚安那双环住她的手臂上,声音里淡漠而愤恨:“松开你的双手!不要再碰我,我嫌脏!” 这是林雨第一次对他说那么难听的话,戚安一时不能适应,身子僵住了。林雨趁机推开他的身子,冲上楼,见钱朵莱站在门口,她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在一边,往屋里走。 钱朵莱被她推得抵在门框处,心里一阵担忧。她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她一味地霸占林雨的时间,就是怕她会发现,可是她还是粗心了。安妮不是省油的灯,安妮对她的恨已经到了想要她死的地步,她既然没死成,安妮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安妮会找上林雨,林雨是无辜的,她只是那么执着地爱着戚安,她不该被她牵连…… 林雨从屋内提出一个大黑包,还有一个行李箱。她看都不看钱朵莱一眼,径自提着包和箱子站在楼梯口,然后扔向下面的戚安面前,冷声道:“带着你的东西滚得越远越好!今生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完,她转身走进屋内,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捂住自己的身子。 行李箱里的东西被甩地掉落了出来,散了一地。戚安看着楼梯上的衣物,他的心如死灰,他知道再也不能挽回了。他做过的就是做过了,林雨不会再原谅他了。钱朵莱不再去看戚安,而是担忧地走进卧室。站在床边,钱朵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很久,她才开口:“林雨……” “你也滚!”林雨在被子里打乱了她的话,声音决绝而疏离。 钱朵莱被林雨淡漠的声音给摄住了,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手指一片冰凉。看着林雨捂紧的身子,她感觉她快要失去这个朋友了。刚刚她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这一刻却如仇人一般冷漠疏离。她想要跟她解释清楚:“我知道你埋怨我没有早点告诉你。这一点是我疏忽了。我以为时间长了,你会慢慢发现戚安与安妮的事,那样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也就不至于那么难受了。虽然长痛不如短痛,但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师,它能治愈所有的伤口的。” “我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自以为是!”林雨唰地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眉头紧蹙,眼神里有着挥之不去的谴责:“你自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你真的了解我吗?你只知道我喜欢着戚安,可是你能懂我对他那份喜欢里需要承受多少情绪反复折磨吗?你根本不是很懂我,却总是装作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你!一直都是我在安慰你,倾听你所有的烦恼,你想过没有,我不是圣人,我也有烦恼与悲伤。我同样需要别人的安慰,需要别人倾听我心里的不愉快,我也渴望能在别人的肩膀上大哭一场。你太自私,只想到了自己,我讨厌当你的倾听者。” 林雨的话让钱朵莱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是个那么令人讨厌的人。仔细想想,她好像真的对林雨的事知道得很少,她习惯了与林雨分享她的喜怒哀乐,习惯了对林雨倾诉心中所有的一切。她却忘了去倾听林雨的心里话,林雨一直在她面前表现得很乐观。在她面前,林雨总是那么幸福,脸上每天都洋溢着笑容。她羡慕林雨的生活,但林雨终归只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平凡之人。林雨爱把快乐挂在嘴边,所以久而久之她就忽视掉林雨的悲伤了。 “对不起。”钱朵莱知道这三个字毫无任何意义,但这三个字却是她唯一能说的话。她很庆幸在她人生低谷的时候,能认识林雨这样一位女孩。林雨是个很合格的朋友,与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是她却不是,她很失败。直到林雨点破了她,她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时多么地让人讨厌。 “对不起有用吗?”林雨抬眸看向钱朵莱,眼里是化不开的怨气:“道歉的话,我跟戚安就能回去吗?道歉的话,我千疮百孔的心就能停止疼痛而痊愈吗?道歉的话,戚安就不会背叛我吗?道歉的话,我就不会失去亲情的同时又失去了爱情吗?道歉的话,我就不会被别人看笑话,遭到不该有的同情吗?” 林雨真的觉得老天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前一刻她还在劝慰钱朵莱,让她不要让自己后悔,失去了亲情,又要错失爱情,她甚至拿自己的亲身经历作比对。而这一刻,她却成了那个失去亲情又失去爱情的可悲者。所有人都知道她活得很失败,唯独只有她还蒙在鼓里。别人演的一场戏,却被她傻不拉几地当成了幸福的延续。 林雨失笑一声:“我真是够可悲的。我明明都经营不好自己的生活,却还像个导师一样开导你、安慰你。我根本就没有资格谈这些!”林雨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之意:“我拿自己做例子安慰你的时候,你一定在心里嘲笑我的愚昧和无知吧?嘲笑我的傻,嘲笑我明明是个失败者,却装作一个成功人士一般在你面前说教。其实不用你回答,我都知道那一定很可笑。因为我现在想想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我都觉得臊得慌!我他妈就是个不自量力的傻子!全世界的人都在笑我,我却还不知,错将嘲笑当成微笑!” 钱朵莱听着林雨在自嘲自笑,她的心里也很痛心。看见朋友伤心难过,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站在床边,一个劲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很可笑,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我是真心不想你难过。” “收起你虚伪的一套吧!”林雨烦躁地一挥手,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都被她挥到地上,清脆的响声在此刻听起来异常刺耳,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在窗外耀眼的白光照射下很刺眼。看着闪着光芒的玻璃渣子,林雨的眼睛刺得疼痛难耐,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泪水又开始不争气地往外冒。她用手不停地擦,可是越擦越多。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泪从指缝缓缓往下滑,在她的手背上蜿蜒成痕。 沉默了很久,林雨眼中的泪水也算是止不住了。她放下手,双眼红通通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鼻音:“你走吧。” 钱朵莱摇头不肯离开:“你还记得我那天在公司天台上我对你说过的吗?我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记得第一时间想起我,不要独自面对。’所以如果你真的很难过,那就告诉我好吗?让我这个朋友也有用武之地,不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我不是戚安,不用怕愧对于我,你心里的真实情感都可以告诉我。” 现在林雨什么都听不下去,她只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很多事情她都要好好想想。她对于钱朵莱的话,依旧不为所动,声音里平静如一潭死水,这样的语气让钱朵莱更加不安与害怕。她说:“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呆会。” 钱朵莱不敢留林雨一个人独处,林雨爱戚安甚过自己的生命,失去他就等于失去了半条命,她要是走了,她真的害怕林雨会不会想不开。“好,我不说话了。我给你安静的环境,我不会打扰你的。” 林雨见钱朵莱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坐了下来。她稍微平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她从床上爬了起来,赤脚走在冰冷的地上,脚踩到了那些破碎的玻璃渣子,剧烈的刺痛感丝毫引不起她半点反应,好像唯一能让她知道疼的就只有心。鲜红的血从她脚底流了出来,触目惊心的血吓了钱朵莱一跳,她慌张地惊呼:“林雨,你的脚受伤了。你别动了!” 林雨却恍若没有听见钱朵莱说的话,她死死地抓住钱朵莱的胳膊将她用力地往外推,嘴里则暴躁地吼道:“出去!我都说了,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出去!!!” 钱朵莱看着一地的鲜血,她的心都在颤巍巍地疼。林雨的力气比往常的任何一天都要大,钱朵莱最终还是被她推出了门外。“嘭”地一声,将钱朵莱隔离在了门外。 第53章 下一站幸福(8) 今天是安妮最开心的日子。看着林雨失魂落魄地跑走,她心里就有着说不出来的快感,比蹦极还要刺激,还要振奋人心。她从公园离开的时候,嘴里竟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可是看到不远处的一群警察的时候,她嘴角的笑意立刻散去,变成了惊恐。还没等她跑开,一群警察就朝着她跑过来。 “站住!” 安妮慌乱地四处逃窜,可是还没跑几步就被赶来的警察制住了,双手被反手铐上了手铐。安妮本来想要装疯卖傻混过去,可是其中一个警察却抢先一步说:“不用再演戏了,跟我们回去!” 晴好的天,温暖适宜,此刻安妮的心却跌入了冰窖,姣好的面容一片苍白,她的心里除了恐慌还有疑惑。她来找林雨的时候,已经够小心了,理应不会被轻易暴露了行踪才是。 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大批记者,记者将安妮和警察围在中间,各种问题就像是一道道雷,劈在安妮的脑海中,炸得她脑子一片混乱。她错愕地看着周围的记者,她听不清楚他们张张合合的嘴巴里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这辈子她真的完了,名声这种东西在娱乐圈是很重要的招牌,如今她彻底被毁了。就算将来有一天她从牢狱里走出来,也不可能再也东山再起的那天了。安妮愤愤地想,到底是谁这么恨她,以至于要置他于死地。 在她上警车之前,她随意的一偏头,看见宋承佑正站在不远处的拐角,笑得极邪恶。那是她至今还迷恋的男人,可她却被他亲手送进了冰冷的监狱。他也残忍地毁掉了她的所有。在警车门关上的那一霎那,宋承佑的那张笑得极其残忍的笑容也消失了。这一刻,安妮才明白,比起玩阴谋、耍心机,她远远不是宋承佑的对手。 窗外的喧闹就要与她分道扬镳了,迎接她的将是没有自由可言的牢房。此时此刻,她才深刻地认识到,宋承佑是个多么可怕的男人。她想起刚刚宋承佑用唇语对她说的话,他说:“你不该挑战我的极限。” 安妮心里一阵凉过一阵,残忍如宋承佑,她早该想到他不是个好对付的男人,惹上他就是个错误。他应该早就带着警察潜伏在她周围了,但是他没有在她上楼去找林雨的时候阻止她,而是等她找林雨说完一切之后,才出动。 她始终不是傻子,她虽然得不到他的爱,但是她却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他不过就是想通过她破坏林雨与钱朵莱的关系,如今的钱朵莱正在爱情边缘彷徨,如果连友情也一并失去了,那么那个时候的钱朵莱将会是最无助的时候,心灵也是最脆弱不堪的时候,她自然就没有心情去争取那本就微弱的爱情了。 而一个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便是最需要人陪的时候,那他的出现就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宋承佑算好了一切,而她为他铺好了一条满意的康庄大道,她每走的一步棋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到头来,她还是免不了被他利用,连她最后一点价值也被他利用完了,然后便被他无情地抛弃。只因她再也没有用处了。被宋承佑爱上,她不知道该为钱朵莱羡慕,还是该为钱朵莱担忧。不过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都不会有她再参与了。 那个表里不一的男人,终究是个披着天使羽毛的撒旦…… 钱朵莱从林雨的出租屋里走下来,楼道里一片昏暗,楼外却是晴空万里。西斜的冬阳没有正午时分暖和,微风拂过都能让人情不自禁地打个冷颤。今天不是个好日子,钱朵莱感觉今天所经历的事情比往常的每一天都多。程言漠对她的坦白,林雨对她的怨恨。一个来源于爱情,一个来源于友情。 人的一生中所有的情感可以粗略地分为三块:亲情,爱情,友情。 亲情在钱志南死的那天就快没有了,她本是个依靠友情和爱情而活的人,好在程熙杰的出现,让她多了一份亲情。但是如今她不知道该如何接受程言漠,也不知道该如何得到林雨的原谅。她感觉她这一生的三样情感都被她经历得一团糟,她的人生太糟糕了,未来的路她该怎么走,才能快乐呢? 街道上来往的人群,怎么可以笑得那么开心,怎么可以那么幸福?为什么她不可以?钱朵莱茫然地抬起头,蔚蓝的天空澄澈地如同水洗过的一般,宁静安详的天空那么美好,可她觉得那不该是她拥有的天。头顶的蔚蓝天空在她视线里不停地旋转,就好像坐在旋转木马上,忽上忽下,天空也在忽远忽近。最后,那么美好的蓝天渐渐步入黑暗,离她远去…… 钱朵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睁开眼,窗外的一轮清冷的孤月正好落入她视线内。耳边似乎还要江水拍打岸堤的声音,这是个让她陌生的房间,同样也是让她心安的房间。因为如果可以,她希望这里是另一个国度——天国。 但她骗不了自己,心里的难受还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以及她身上穿着的病号服都在告诉她,她还存在于这个世上。她披上了放在她枕边的呢绒大衣,黑色大衣上还有淡淡的烟味。走出房间,她看见大片的江水在她不远处翻滚着浪花。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她认得出那个站在江滩边上的身影。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江边。她知道那个人是宋承佑。 想起今早程言漠在医院里对她说的话,她还是忍不住有些诧异。细算下来,她和宋承佑也没有相处很长时间,实在谈不上很深的交情。但是感情这个事她也说不好,感情有很多种萌芽的方式,并不是所有的方式都能拿时间来累积,去计算的。 在陌生的环境里顽强生存过的人,以及拥有过不完整的童年的人,对周围的环境总是存在着不安全感,就比如说宋承佑。所以钱朵莱刚走到他身后,他就很敏感地转过身子。 宋承佑突然转过身子,使得钱朵莱吓了一跳,同时也措手不及,眼睛就那么直直地撞进了他茶色的眸子里。她的眼睛只与他的眼睛有一秒的交集,她便慌张地撇开。 宋承佑一眼就瞧出了钱朵莱的不自在。现在所有的事、所有的误会都坦白开了,他对她的感情也就没理由不被她知道了。但他却依旧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上前一步,刚抬起手,钱朵莱就慌张地后退一步。他的手指僵在半空,他笑:“你在紧张什么?难不成怕我吃了你不成?” 钱朵莱听了他的话,突兀地抬起头,一下子便和他低下来的视线,四目相对。见她那么大的反应,宋承佑嘴角的笑容越浓,他伸过手,拉紧了披在她身上的属于他的黑色风衣,语气温和而带有关心的意味:“夜晚江风大,没穿好就出来会感冒的。” 钱朵莱慌乱地避开他的手,自己拉拢衣服,脸上极其不自在:“恩,谢……谢谢。” 今夜的江风其实不是很大,就是夜晚的气温没有白日里那么高了。寒意一阵阵席卷在钱朵莱周围,惹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闻声,宋承佑很自然地握起她的手向屋内走:“这里冷,我们还是进屋去。” 宋承佑的手指刚一握住钱朵莱的手,她就像是碰到了一个烫山芋,条件发射地就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背后,钱朵莱过大的反应让宋承佑的眉头皱了一下。钱朵莱自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好冷,我们进去吧。” 看着钱朵莱慌张快步而去的背影,宋承佑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嫉妒。他不是个会自夸的男人,但是事实上,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不主动投怀送抱的。但是钱朵莱却是他遇到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特例,她是唯一一个抗拒他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他费尽心思想要拥有的女人。 他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起初他想要接近钱朵莱,只因她是江辰轩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所以他对她充满了好奇。后来他发现他的商业劲敌程言漠也喜欢着她,他就变得更加好奇了。等到真正接触她,才发现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很多自己的影子,让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更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爱护她的冲动。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这种感觉。 安妮说钱朵莱心里始终只有程言漠,说钱朵莱根本不会喜欢他,说他到头来会跟她一样可怜到一无所有。 安妮是太小看他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他曾经想让江家的人都痛苦不堪,果然江辰轩死了,江少煌一下子就仿佛老了十几岁,白发苍苍,精神大不如前。虽然江辰轩的死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但事情却依旧是朝着他期望的那样走的;他曾经想着要巩固自己在华银集团的地位,前不久江少煌就在董事会上宣布退出董事长一职,将董事长之位交到他手上。他曾经所想要拥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了他手中之物,还有什么是他赌不起,是他要不到的呢? 第54章 下一站幸福(9) 钱朵莱见宋承佑进屋,她本来是打算要宋承佑送她回去的,但是她一看天色已晚,根本没有轮渡可以过江了。如果她不知道宋承佑对她的心思,她可以和往常一样,将他当做如林雨一般的好朋友,相处起来也不至于会像如今这么尴尬。 她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曾经她很喜欢的一部韩剧。以前她能坐在电视前、电脑前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这部电视剧,但现在她实在是没有心思去听电视剧里男女主角的对白了。因为此刻的宋承佑正坐在她对面,即便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电视屏幕上,但她的余光还是能接受到宋承佑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最终钱朵莱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注目了,她假装无意地偏过头,像平常一样闲聊道:“这里是哪里?” “江心岛。” “哦。”钱朵莱点了几下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想了一会,才找到话题:“这里是……” “你晕倒在街上,我又救了你一次。”这次没等钱朵莱说完,宋承佑就抢先一步说了。 钱朵莱满怀谢意地笑了:“谢谢你救了我。” 宋承佑背倚在沙发背上,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扶手。头顶白色的灯光落在他眼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光,遮住了他眼里的真实情绪。他问:“你好像每次晕倒都是被我救了。你说谢我,那你要怎么谢我呢?” 钱朵莱的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些不安。宋承佑的话不是那么直白,但是她很清楚地听出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宋承佑再怎么会玩心计,再怎么会耍阴谋,他终究是个男人,无法接受女人的拒绝。所以他又说:“古时候,一个男人救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都会以身相许。我救了你三次,而你未嫁,我未娶,要不我们凑一对好了。” 钱朵莱明知道他要说的谢意是指哪方面,但是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她还是有些不适应。她也想像婉拒江辰轩的方式来拒绝宋承佑,好让宋承佑知难而退。可宋承佑跟江辰轩不一样,江辰轩是个很单纯的大男孩,宋承佑却是个沉稳的男人,他还是程言漠的商业劲敌。 钱朵莱在心里不停地打着腹稿,很认真地想着该如何回绝宋承佑。突然宋承佑大笑了一声,她清晰地看见了他嘴角盛满笑意,但是她却看不清楚隐藏在他镜片下的眼睛。他笑道:“我是开玩笑的,你当真了?” 这是不是个玩笑话,他们两人都清楚。但宋承佑既然给了彼此一个台阶,她实在没有必要硬要去拆穿。所以她也笑道:“宋总真是会开玩笑,我险些被吓到了。” “从明天开始的未来几天,郁江市都会有大雪,驶向江心岛的轮渡怕是也要停运了。等过几天天气好了,我再带你回市里。至于林雨,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二十四小时守在她出租屋周围了,她不会有什么事的。”说完,宋承佑便径自朝楼上而去。 大雪?钱朵莱笑得很无奈,这世上得有多少巧合呢?怎么都被她碰上了。 林雨在屋里坐了一天一夜,窗外的寒风从窗缝里挤进来,让这个房间如死寂一般的冰冷。地上一片狼藉,大滩血迹还是那么醒目。林雨背靠在床边,她脚底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只是那块玻璃碎片依旧插在她脚心里,雪白的脚丫已经被冻成了紫红色。可是她始终感觉不到那种刺破肌肤的疼。她只能嗅到属于戚安的气息,只能想起属于她和戚安的回忆。 他们在这个房子生活了很多年了,回忆密集到连角落里都有着厚厚的回忆。那密集如空气的回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两眼无神地扫视着这间卧室。她还记得她跟她父母闹翻的那一天,他带她来到这间出租屋的时候,那个时候就在这小小的出租屋里,紧紧地拥住了她。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低声哭泣的声音,他的泪水滑到她脖子上是温热的触感。他的声音里有着浓烈的愧疚,他说:“雨,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我虽然无法让你成为世上最富有的女人,但是我会努力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当时她听见他哭着说完这一番很普通的话,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戚安不是个爱哭的男人,但是那天,他在她耳边哭得像个小男孩,哭得很没有形象。不是因为他委屈,而是替她感到委屈。他哭自己不能给心爱的女人富裕的生活,他哭自己不能让心爱的女人买想买的东西、吃想吃的东西,他哭自己给不了心爱的女人一个好的住处。 他在面前为她哭得那么伤心,她的心瞬间就被触动了,感动似潮水蔓延。她从小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吃穿不愁,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将她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宠着。对于她的未来,她父母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平安、吃穿不愁地生活。林雨本人也很容易满足,在别的女人都想着傍大款的时候,她就这么为戚安的几句话感动了,从此爱他甚过爱自己的生命。 一个男人为了她第一次流泪,她不认为是那个男人的懦弱,她觉得那是戚安对她的爱。戚安第二次在她面前哭,是在她将自己交给他的时候。那时候雪白的床单上落红了,而她则蜷曲着身子疼得额头都冒汗了。看着她那么痛苦的样子,他哭了,他从身后抱住她,吻她的发,泪水就这样毫无预计地落进了她乌黑柔顺的发丝里。他没有第一次哭得那么凶,这次他只是无声地落泪,心疼她而落泪。他满怀歉意地低喃:“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明明说好不让你受伤,我还是让你疼了。” 戚安,一个平凡的男人。可是因他两次心疼她而哭泣,她就觉得他在她心中已经不是一个平凡的存在了,他视她如珍宝,捧在手心里心疼。 她是在蜜罐里长大的,没有过过苦日子。接连几天都要吃着咸菜、白米粥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发小脾气,摔碗摔筷子,赌气不肯吃饭。本来两人的生活就过得很拮据,看着碗被她摔在地上碎了一地,还有一地的白米粥,她心里就开始后悔,但是她怨他每天都让她吃咸菜,所以不肯低下头。 戚安看着她使小性子,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在她蹲下身子准备捡起碎片的时候,他连忙先她一步阻止她,他说:“我来,女孩子细皮嫩肉,小心割伤了手,你最怕疼了。” 听完他的话,她再也任性不下去了,一把抱住了他。他拾完碎片,然后抬头对着她笑:“天天吃咸菜的确是难以下咽,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后来她才知道戚安给她买哈根达斯的钱是他求了酒吧经理好久,经理才同意预知的薪水。 天冷的时候,她的脚比身体的其他部位都要冰冷,他常常坐起身子,将她的脚紧紧地捂在手心里,不停地哈气,然后笑着对她说:“小时候我奶奶跟我说,人从脚下寒。所以脚要捂热乎了,才不怕冷。” 待她脚暖和了,他才躺下来,拥着她睡觉。 跟戚安生活地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他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她世界里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容忍了她所有的小任性,容忍她所有的抱怨。因为他,她变得不再如公主一般娇贵,她懂得了如何生活,学会了去攒下第一笔工资。她原以为她为他磨去了娇生惯养的棱角,就会让他们两人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好。 但是她却忘了别人说过的一句话:细节打败爱情。 时间促成了女人的日久生情,也成全了男人的喜新厌旧。 若不是安妮的出现,她到现在也不可能知道她那么喜欢、那么依赖的男人心底里萌生的却是对她深深的厌倦。他讨厌她那么久,她却像个傻瓜一般为了他难得给她买的一件大衣而开心雀跃那么久。甚至为了一条属于别人的围巾而在公司人面前大肆炫耀。她开心地像个傻子。 现在想来,戚安前几天的反常根本不是她多疑,而是他早就做好了要跟她分手的打算,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他送她大衣的那个时候,他想要对她说的便是分手之类的话吧,那件大衣便是他给她的分手费。但那时她开心地语无伦次,她对他说了太多发自肺腑的话了,以至于完全不给他提出分手的机会。 其实钱朵莱把她叫去公司天台聊天的时候,她就该想到的。但是那个时候她太过自信了,太过信任她和戚安的感情了。她以为经历过风雨、同甘共苦过的爱情是坚不可摧的,到头来才发现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她根本不该怪钱朵莱,钱朵莱有自己的苦衷,如果她是钱朵莱,她也会像她那么做的。就像钱朵莱说的,她并不希望她难受。 她不是真的怨恨钱朵莱,只是她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戚安的背叛让她太措手不及。就好比属于自己的宝贝一下子却被宣告是别人所有,心里难免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第55章 爱在幸福边缘彷徨(1) 林雨又是在一夜未眠中度过了漫漫黑夜,这漫长的冬夜如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地被回忆侵占。大雪下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粉妆玉砌的世界凉的太彻底。 她的双眼哭得红通通的,如今眼眶已经干涸到挤不出一滴泪了。欲哭无泪,说的就是她此刻的模样。 她很怕疼。以前她的手指被划了一个小口子,她都会在戚安的怀里撒娇好久。但如今她的心就算疼到窒息,也没有人会给她肩膀依靠,也没有人再对她的撒娇无可奈何了。 整个郁江市昨晚突降大雪,水龙头打开的时候,水过了一会才冲破结了薄冰的管道缓缓流出来。水,如掺杂了细针一般刺骨的冰冷。她听人说在水下割断手腕的时候,不会觉得疼。 一天两夜地折磨,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肤色没有往日的红润,呈现蜡黄色,浓浓的黑眼圈以及红肿的眼睛,整张脸憔悴得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她用洁面乳洗完脸,对着镜子化了淡妆。这是她第一次化妆,化妆品买了很久了,但是她一直都没有用,化妆品上的包装如今才被拆开。 她穿上了戚安给她买的那件价值不菲的大衣,整理好的林雨有那么几分姿色。与安妮的性感不同,林雨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秀之美,一看就是白白净净的单纯女孩。她站在镜子前多瞧了几眼自己的妆容,觉得满意,才再次打开水龙头,纤细的手指伸进冰凉的水里,不一刻便被冻得泛红。 手腕被割破的时候,鲜血融进冰冷的水池里,晕染开来如一朵盛开在白雪之上的妖冶花朵,美得凄凉。锋利的刀口划破她的肌肤的时候,她还是疼得皱了一下眉头。这世上处处都充满着谎言,连死法里都是,在水下割手腕不痛,是假的……冰冷的水透过鲜血淋漓的手腕进入体内,让她一阵发寒。 她勉强让自己扯出一个笑容,她想要自己在这尘世的最后一刻是美的。她的意识在冷痛交迫之际渐渐淡去,在她的世界沉浸在一片黑暗之前,她好像听到了巨大的撞击上,还有人的呼喊声,那么嘈杂,那么慌张,却没有一个是属于戚安的…… 唐雪叫人撞开林雨的出租屋门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从水池台上缓缓滑到地上的林雨。她连忙跑过去扶住林雨下滑的身子,偏头,看见满池的红色液体,她整个人都震住了。屋内有人叫了救护车,五分钟后,林雨就被抬上了救护车上。 看着林雨躺在担架上,一脸惨白,唐雪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宋承佑昨天早上就打电话让她派人守在林雨的房子附近,一群人守在外面却始终听不到屋内的半点动静。今早她给守在屋外的那群人送早餐的时候,听人说林雨呆在房里一天一夜没出来了。她敲了几下房门,始终没人应。 无奈之下,她让人撞开了屋门,屋门一打开,正好就看见了林雨割了自己的手腕。 林雨的手腕割得不深,加上抢救及时,性命算是保下来了。唐雪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林雨,然后走到门外,拨了宋承佑的电话。电话过了一会才接通,没等她说话,宋承佑就先一步问道:“林雨怎么样了?” 唐雪瞟了一眼身后的病房,然后才淡淡道:“林雨割腕了,不过抢救过来了。” 宋承佑好像对于林雨的事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说:“恩,你替我好好照顾她。过几天我就回市里。” 唐雪知道宋承佑要留在江心岛的原因。他是带着钱朵莱一起去的。虽然她和宋承佑失散了很多年才得以相聚,不同的成长环境,塑造的性格也不同。但是他们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有着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她多少还是比旁人更加了解宋承佑一些。宋承佑不是个懂得适时放手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只要有一丁点成功的可能,他都不会轻易放弃。就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毅力,那么小的他一个人在语言不通的澳大利亚才能生存下来。只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强求就能得到的,比如爱情,就是强求不来的。 宋承佑听到身后的楼梯里有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钱朵莱从楼上下来。他对着电话低声问:“还有事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唐雪想了想,还是想要提醒一下他。毕竟他已经做了很多不正确的决定了,辰轩哥的死虽然不是他造成的,但是也跟他有着脱不了的干系。而他现在能有机会认识钱朵莱,并接近她,也是因为辰轩哥。 “哥,强扭的瓜不甜。你这么做,钱朵莱也不一定会跟你在一起的。” 宋承佑见钱朵莱去了厨房,他才说:“我并不是强求她,我只是制造了我们独处的机会。爱情是要靠争取的,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不努力,那么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你认为现在的程言漠有资格跟我竞争吗?他间接害死了钱朵莱的父亲,一个人的爱情能伟大到跨越这样的仇恨吗?所以只有我才能真正给她幸福。” 唐雪叹了一口气,说:“哥,你不是个享受纯粹爱情的人,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爱情里也有你的野心吗?” “你认为这世上爱情有单纯的吗?都是有着目的性的,只不过明不明显罢了。”宋承佑扬嘴一笑。虽然他喜欢钱朵莱、想要拥有她是真的,但他不是个会百分百相信爱情这种东西存在的人。 他的母亲唐淑媚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母亲的一生都是在为爱情而活。因为爱着程炳瑞,所以成全了他的婚姻;因为江少煌对她的爱,她原谅了他恶意的占有,甚至忍受了他不能娶她的事实。因为别人的爱,她迫于生计压力,宁愿在夜店流连,也不愿低头去恳求他们的施舍。可是她最后的结果呢?最后的结果是她死的时候,那些爱她的男人们没一个是在她身边陪她走到生命尽头的。 爱情都是给那些不缺爱的人玩弄的饭后茶点罢了,供他们取乐,供他们消遣。他是绝不会像他母亲那样活得一个悲惨结局的。他可以不顾一切地爱上一个人,就像他爱上钱朵莱的时候,会为了她而毁掉安妮的一生,也会想着法地破坏钱朵莱和程言漠的感情,进而去接近她,但他的爱不是盲目信从。 宋承佑话里的意思,唐雪懂。“哥,你至今还是没有从母亲的阴影中走出来。你和我都无法破解母亲的真实想法,在你看来,她的一生活得痛苦而孤独。但说不定在母亲心里,她一生是幸福的。茫茫人海中,与一个女人相遇、擦肩而过到相识的人那么多,可真正对她动了情的男人又能有几个呢?有多少女人一生都寻不到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最终不也是孤苦一生吗?又或者找到了另一半,却是貌合神离,心不也是孤苦的吗?但母亲却能得到两个男人的真心喜欢,这已经是很难得了。程叔叔和爸爸最终都不能如愿娶了母亲,母亲也没有抱怨一句,如果她真的怨恨着他们,以母亲刚烈的性格,又怎么会甘愿做爸爸背后的女人呢?” 唐雪见宋承佑没有吱声,她又说:“哥,我说这么多,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拿无辜的人当做你复仇的工具。我看得出来,你对钱朵莱是真心的,从你为了她曾经所受的伤害而报复了安妮,我就知道你想要跟她在一起不是说说而已。但我不希望你是为了报复而爱,辰轩哥的死难道不是最好的例子吗?因为你个人的怨恨,辰轩哥却难过地出车祸而死,难道你希望下一个是程言漠吗?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或者是利用,而是成全,成全对方的幸福。你们若是彼此相爱,你要跟她在一起,你们会幸福。可你明知道钱朵莱喜欢的是程言漠,你这样的强求不但毫无意义,反而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宋承佑一直在沉默,许是在思考唐雪说的话。过了半晌,才沉声道:“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便挂了电话。 宋承佑转头,见钱朵莱正在炒菜,隐约还有菜香飘进他鼻子里。他跟钱朵莱一样,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也都是极度缺爱的人。此刻的画面是他渴望已久的,有人替他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不用山珍海味,只是家乡小菜就够了。但是想起刚刚唐雪在电话里说的那一番话,他也开始犹豫了。他对钱朵莱的爱掺杂的目的性有那么明显吗?或许他霸道地想要强取钱朵莱的心,在外人看来,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打击程言漠。他的确对爱情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但是他也没有想过要利用钱朵莱。 第56章 爱在幸福边缘彷徨(2) 钱朵莱今天做了几样家常菜,她昨天想了一晚上,有些事不说清楚,时间长了只会越拖越糟糕。她至今对江辰轩还心存愧疚,她当时若是能直接果断地拒绝了江辰轩,那么就能扼杀掉他心里的那份念想,他也就不至于越陷越深。如果不是她处事优柔寡断,江辰轩也不会为了跟她在一起,而在大雪天里去玉山;如果他不去玉山,他也就不会死了。 宋承佑来到餐桌边的时候,手上拿了一瓶红酒。见钱朵莱看着他,他将酒瓶放在桌上,一边摆放酒杯,一边笑着说:“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雪,看着都觉得冷,喝点酒暖和一下。” 钱朵莱作势看了一眼窗外,大雪飘扬,窗外的树枝上一片雪白,寒风吹着枝头雪飘飘洒洒。外面一定很冷,不过室内有空调开着,其实并不会觉得冷。但是见宋承佑说了,她也没有开口拒绝。她的酒量虽说不上很好,但是也绝不是沾酒即醉的人。 看着面前的红酒,钱朵莱没有要喝的意思。因为她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她需要跟宋承佑挑明。昨天一晚上,她想得很清楚,对于父亲的死,她一点都不怪程言漠。程言漠为了这个事跟她离了婚,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该有的惩罚已经在这些年都得到过了。而且她为了父亲的死而对程言漠耿耿于怀,那样难受的不但是程言漠,她自己也不会好过。 经过这么多事,她也学着去看淡一些事情。按她过去的性格,宋承佑利用楚依依的luo照来威胁程言漠,差点就害得她跟程言漠继续误会下去,她一定不会原谅宋承佑,更别提此刻跟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她知道宋承佑是因为对她的喜欢,所以才会用这种手段的。爱一个人没有错,她没有理由去指责别人什么。她只有理由去拒绝或者接受别人的那份感情。如果一个人太看重别人对自己造成的损失,那么心就无法得到释放,与此同时的,就会失去更多的东西。既然如此何不放宽心,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钱朵莱想了一下,开口:“宋总,我……”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生疏了?”宋承佑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样是想对我暗示些什么吗?” 钱朵莱舔了舔嘴唇:“你是我的上司,我理应对你尊重一些。” “今天虽然不是双休日,但是我已经批准了你的不定时假期。所以你现在是休假期,你就没必要用公式化的那一套来与我相处。”宋承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在心里赞叹,钱朵莱的厨艺果然不错。咽下嘴里的东西,他抬眼看她,眼中尽是夸赞之色:“你的厨艺不错,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到你做的菜。我是不是第一个吃到你做的菜的人呢?” “不是。”钱朵莱觉得自己没有说全,又补充道:“我给程言漠做过很多次,基本上每一样家常菜都做给他吃过。” 钱朵莱话里想折射出来的含义,宋承佑懂,但是他却想装作不懂。他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也对!毕竟你们曾经也是夫妻。” 钱朵莱看了一眼宋承佑低头吃饭的样子,她表现出满怀期待的样子:“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一辈子做饭给他吃。” 她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她想要跟程言漠继续走下去,对于别人的爱意,她丝毫不想接受。她虽然说的不直接,但是意思却很清楚,宋承佑不可能听不懂。 如果说宋承佑之前在装傻的话,那么钱朵莱都说了这样的话,他再继续装傻,装不懂,那就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放下筷子,嘴角含笑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我是没有机会让你学古人那套,用以身相许来报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了。我们做不了情人,做朋友应该不过分吧?” 钱朵莱笑着点头。 她向来不会拒绝别人。要想既不伤害人,又能达到拒绝人的效果,这对于她来说是个难事。她原以为今天的这顿饭会吃得很不愉快,没想到宋承佑是个懂得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作为朋友,我当然是希望你幸福。你为我做了这么丰盛的一顿饭,我没有理由不识趣。这顿饭就当是你还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好了。”说完,宋承佑端起桌上的酒杯,朝着她晃了晃。 钱朵莱跟着端起酒杯,说:“宋总这么优秀的男人一定会找到心仪的另一半的。” 宋承佑挑了挑眉:“还叫宋总?” 钱朵莱咬了下嘴唇,歉意一笑:“不好意思,一时忘了。不是宋总,是宋承佑。” 宋承佑碰了下她的酒杯,她二话没说,就仰头饮尽了杯中的红酒。她的心里一片舒坦,所以喝起酒来也特别的爽快。宋承佑轻抿了一下酒杯边沿,便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到钱朵莱的碗里,笑着嘱咐:“瞧你瘦成这个样子,你得多吃点菜,补补身子。” 钱朵莱笑着吃下碗里的菜。 没过一会,她的身体却有股异样的气流在窜动,她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起先她以为是她不胜酒力,所以喝醉了的缘故。但是她身体里却如火烧一般难受,她以前也喝醉过酒,醉酒后只会恶心想吐,跟她此刻的异样不一样。 宋承佑看着她一脸痛苦的表情,他面露担忧,一只手覆上了她放在桌上的手背:“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宋承佑的手指冰凉,当他的手指覆在她手上的时候,她竟有种枯田逢甘霖的感觉。她全身都似着了火一般,只有他的冰凉的手指让她有片刻的舒缓。宋承佑要抽离自己的手的时候,她竟然不经思考地一把抓住他的手指。 “你到底怎么了?” “我很难受……”钱朵莱支支吾吾了好久,才说出话来,但是原本清润的嗓音也变成了带着几分性感的沙哑声,这样的声音吓了钱朵莱一跳。她不是个初经人事的女孩,这种声音她最清楚不过了。突然一个念头从她脑海中窜出来,她猛地推开宋承佑的手,抬起头去看宋承佑,不可思议地对他说:“你对我下了药……” 既然钱朵莱已经想到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装作不知情了。他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她虽然穿了衣服,但是他还是能感受到来自于她身体里的火热感。他在她耳边蛊惑:“你说你想要给程言漠做一辈子的饭,但是此刻你需要的是我。记住我是谁,我不是程言漠,而是宋承佑。” 钱朵莱想抬起头臂推开他,可是身体的难受感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她终究推不开他。她太傻,太信任宋承佑了,她不该喝那杯红酒的,是她疏忽了…… 身体虽然不受钱朵莱控制,但嘴上她还是抗拒着他的靠近:“你放开我,我会恨你的……”依旧是那种沙哑的声音,钱朵莱听着只觉得很难堪。 宋承佑没有放开她,反而拦腰抱着她往楼上的卧室而去。钱朵莱在他怀里痛苦而矛盾地挣扎,眼泪都出来了。“不要碰我,拜托你了……” 他将她甩到床上,在她挣扎着起身之前,他用身体将她压制住。他俯看着她,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他蹙起眉头,不耐烦地替她擦拭掉。此刻的他已经失去理智了,先前钱朵莱拒绝他的时候,他一直在强装镇定,但是他终究也是个男人,也会被嫉妒左右到抓狂,他也渴望有个女人对他说,要给他做一辈子的饭。为什么程言漠可以,他却不可以呢? 爱情的确不可以强求,但是不强求,何来的得到? 此刻,他脑海中只想着他要得到钱朵莱,这样钱朵莱才可能是他的。虽然她的第一次不是给了他,但是他却想要成为她的最后一次。 钱朵莱用手推开他结实的胸膛,却被他反手紧握在头顶。钱朵莱顿时无助极了,她想要挣扎,想要用尽全力反抗,可是身体因药物的作用而难受到像脱了缰绳的野马,越来越不受她控制了。而她仅仅靠着那么一丝理智在做最后的努力,她不想背叛程言漠,她跟程言漠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快要看到幸福的曙光了,她不想再次被扼杀。 钱朵莱哭了,这一生她只为她父亲和程言漠哭过。宋承佑是第三个让她哭的男人,她带着浓浓的哭腔在他身下哀求他:“不要,求你,放开我……我不要背叛程言漠,不要……” 宋承佑看见她眼角的泪水,有那么一瞬间他心软过,但是听到钱朵莱说不要背叛程言漠,他最后一丝仁慈彻底被淹没了。他脱去了她的外套,俯身在她脖子上啃咬轻吻。缠绵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她只觉得恶心。当他的手伸进她衣内的时候,一股难堪席上心头,就好像当街被众人扇了无数个耳光一样,无地自容。 宋承佑没想过要让她难过,可是他的手指碰到她胸部的时候,整个紧绷的身子一下子就断了,更加疯狂地含住她的耳垂,不停地啃咬,沉重的气息一阵阵传入她的耳朵里,那么清晰…… 在他情难自已地用双手去脱她裤子的时候,她的双手才获得了自由,她四处张望,看到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她想也没想地就拿了起来,敲在宋承佑的头上。力道没有太大,但是宋承佑的额头前还是留下了一行血。 第57章 爱在幸福边缘彷徨(3) 宋承佑本能地用手摸向自己的头顶,温热的液体在他指尖流连,一看,手指沾上了鲜红的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钱朵莱,“你……” 看着他额头流下的血,钱朵莱也很害怕,但是她没有其他的办法。她又是愧疚,又是难过,“我不是故意要伤你,但你不该那么对我……” 说着,她将身子缩在角落里,蜷缩成弯曲的虾米,脸上的泪水斑驳,看起来可怜极了。 宋承佑看着钱朵莱这个样子,他再想拥有她,也变得没兴趣了。他看了她一会,最终还是被她打败了,颓然地往外面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说:“你在这儿安心休息一天,放心,我不会再强迫你,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市里。” 钱朵莱一直缩在床上默默流泪,见他要走了,她才出声:“你……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那天她送医院出来的时候,穿着病号服,根本没有带手机,她消失了几天了。每次问宋承佑的时候,他都说林雨很好,没有出什么事。但是她心里就是隐隐觉得不安,林雨那边越平静,越潜藏着危险。林雨对她说过,戚安要是离开了,她会选择死。 宋承佑转过身,没有递给她手机,而是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她又说:“我很担心林雨,我怕她会想不开……” 宋承佑又转回身子,离开卧室之前,他说:“她想割腕自杀,不过已经被抢救过来了,现在应该没事了。” 钱朵莱听闻林雨闹自杀,她心里一痛。林雨会选择自杀,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因为她当初选择不告诉林雨,关于戚安和安妮的事,就是怕她会走到这一步。不过听到她没有死,她还是轻微舒了口气。 林雨是下午醒过来的,她一睁眼就看见她父母坐在病床边。视线对上父亲的双眼时,她只觉得心虚。林天启见她醒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从椅子上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就离开了病房。反倒是在一旁小声哭泣的舒怡见到林雨醒了,连忙跑到床边,紧紧握住林雨的手:“雨儿,你终于醒了。你说你怎么那么傻呢?你要是死了,你让我跟你爸可怎么活啊。” 看到久违的母亲,林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初她执意不肯听父母的话,要跟戚安在一起,如今她很后悔曾经的决定,但是她是个很倔强的女孩,即便是在亲生父母面前,她也低不下头承认自己年少时的错误。 林雨感觉自己已经没脸再见父母了,她当时跟戚安离开林家的时候,她一脸坚决地对父母说:“我跟戚安一定会幸福的,我会让你们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现在她却悔恨当初的年少无知,父母毕竟是过来人,经历过的风雨比她多得多,看人也一定比她强。而那时她还小,从小都在父母面前扮演着乖乖女的形象,所以对叛逆充满了向往。那时她总觉得父母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他们所有的反对都是因为戚安没钱。现在想来,做父母的没有不希望子女幸福的。 林雨偏过头,不肯去看舒怡。舒怡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想什么。她用手抹掉眼泪,像小时候逗弄林雨那样的口气说:“你不管跟谁跑了,你始终都是我的闺女。哟,你这个样子是打算一辈子不见妈妈了?” 林雨闻声转过头,看着母亲带笑的脸,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妈,我错了。” 舒怡俯身,将林雨揽进怀里,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柔声安慰:“妈知道你委屈,妈不怪你。你还小,不经历一些错事怎么长大呢?但是你不该那么傻啊,你的命是我们给的,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们得多难过啊。” 听到舒怡的话,林雨痛哭流涕:“妈,我后悔了,我当初不该不听你们的话。明明你们也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当时鬼迷心窍了,怎么就觉得戚安好了呢?” 舒怡低头,缓缓地擦拭着林雨脸上的泪水,见她红肿的脸,舒怡很是心疼,但是嘴上却打趣道:“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天下男人那么多,我女儿长得又好看,还愁没人要吗?不过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就该哭成黄脸婆咯,到时就只能一辈子留在我跟你爸身边了。” 林雨破涕为笑,她抹干自己脸上的泪水,泪眼瞅着舒怡:“妈,你们不怪我吗?我当初那么不懂事,甚至要跟你们断绝关系。我……” 舒怡抚摸了着林雨的头,柔声笑道:“怎么可能不怪呢?但父母和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后来我跟你爸也想通了。如果戚安真心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你执意要跟他走,我们也就承认了他这个女婿;如果戚安对你不好,你吃过苦头了自然会回到我们身边,也自然明白我们的苦心了。” 说到这,舒怡又顿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散去,变得凝重起来。“但是我跟你爸是万万没有想到,戚安会把你伤得那么深,你竟然会为了他要自杀。我们接到电话,说你住院了,当时我跟你爸吓得腿都软了。什么都没想,买了飞机票就从青岩赶了过来。好在你脱离了危险,我们也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舒怡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等你病好了,我们还得好好感谢一下唐雪那个姑娘。要不是她,你怕是就回不来了……”想起当时的情景,舒怡还是觉得一阵后怕,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林雨讶然地问:“唐雪?” 舒怡解释道:“我跟你爸去向她道谢的时候,她说她是帮她哥照顾你的,她哥好像是叫……哦,叫宋承佑!” 林雨又困惑了:“宋承佑?” 舒怡见林雨一脸惊讶的表情,她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雨儿,你不认识他们吗?” “唐雪是我们公司的人事部经理,那个叫宋承佑的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前不久被提升为董事长了。” 舒怡一听是林雨公司的上司,她不由得赞叹:“你们公司不但规模大,连人都那么好。你们老板人真是好得没话说啊。” 林雨笑了笑,她想她应该明白了唐雪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出租屋附近了。她当然不会认为她跟宋承佑的交情好到可以得到他那么多的关注了。宋承佑所做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钱朵莱,宋承佑果然是喜欢钱朵莱的。 当初宋承佑将北苑的公寓以低价租给钱朵莱的时候,她就觉得宋承佑不会是单纯地上司对下属的帮助。她虽然对宋承佑这个人没有特别的评价,但是她觉得钱朵莱不适合跟宋承佑在一起。自从她部门的吴丽被宋承佑送回办公室,她身上还披着宋承佑的外套的那天起,她就在心底认定宋承佑是个花心的男人。有这种评价,绝对不是因为吴丽没事的时候喜欢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缘故。 钱朵莱经历过那么多,她的心已经不适合再受伤了。 以她对钱朵莱的了解,她住院了,钱朵莱是不会不来看她的。除非她不知道,除非宋承佑知道没有告诉她,这样的结果便是钱朵莱和宋承佑在一起! “哎哟,唐小姐你又来看我们家雨儿啊。” 林雨的思绪被舒怡突然的出声给唤了回来,她抬头,正好看见唐雪提了一个包装精美的水果篮,递给舒怡的时候,舒怡笑道:“唐小姐,你太客气了。你救了我们雨儿,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好好谢你呢。你看,这……又让你破费了,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唐雪扯出一丝笑:“阿姨,林雨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做这些没什么的。还有阿姨,您还是叫我小雪吧,这样听着也亲切一些。” “哎!哎!好,听你的。小雪。” 舒怡将水果篮放在桌上了,见唐雪看着自己,她在唐雪和林雨之间扫视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出去跟林雨他爸买点东西,你们聊。” 舒怡出门的时候,顺带了关了房门。见房门被关上,唐雪才转回头,走到林雨的床边,问道:“你还好吧?” 唐雪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听到唐雪的关心,林雨露出友好的笑容,“现在好多了。谢谢你救了我。” 唐雪点了下头,坐在林雨的床边,浅笑道:“如果真的感谢我,以后就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吧。” “恩,我会的。”经过这一场生死搏斗,她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傻了。既然是戚安背叛了她,那她为了这样的男人放弃自己的性命,也太不值得了。 两人沉默了下来,房间里安静地有些尴尬。唐雪开口问:“想吃苹果吗?我给你削。” 虽然林雨在公司呆了快两年了,但是她一直都在公关部,跟唐雪很少接触,即便见到了也只是点头笑一下。所以此刻跟她在一起,林雨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唐雪问她,她还是勉强回应:“恩,好。” 第58章 爱在幸福边缘彷徨(4) 唐雪将苹果削得很好看,苹果皮一圈一圈地向下坠,盘旋而下,恰似一根不断增长的弹簧。林雨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她问:“朵莱跟宋总在一起吗?” 唐雪手一顿,显得有些诧异。苹果皮差点就断了,她看了一眼林雨,然后低下头,继续专心地削苹果,嘴上则轻轻应道:“恩。” 林雨沉默了片刻,以闲聊的口吻问她:“你觉得你哥跟钱朵莱在一起合适吗?” 唐雪迟疑地想了想,然后才回答:“只要是我哥喜欢的人,我都认可。” 林雨对于唐雪的回答显得不是很满意,她摇了摇头。见唐雪低着头,根本看不见她摇头的样子。于是她说道:“我不认为他们是合适的一对。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觉得宋总配不上朵莱。我只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看待问题,我认为朵莱跟宋承佑在一起并不是幸福。朵莱的心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了,现在的她根本不可能再经得住别人的伤害。虽然程言漠曾经伤得她很深,但是如今所有的误会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他会跟朵莱离婚也是迫不得已的,所以我觉得失而复得的爱情更加弥足可贵,也更加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你哥真的爱朵莱的话,那就应该放手,而不是强迫。说句不中听的话,她的幸福不是宋总能给得起的。” 唐雪的手一滑,苹果皮最终还是断了。唐雪觉得林雨说得很对,这些话她曾经也拿去劝过她哥。她没有真正谈过恋爱,可能不是特别能体会爱一个是什么感觉,但是她真的觉得宋承佑跟钱朵莱不一定合适。她和林雨都能看懂的事实,她哥却看不懂。 不过这也不能全怨她哥。她哥小时候受的苦,她不能体会,但她能想得出一个小孩没有钱、不懂外语、没有亲戚,在异国他乡生存下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要想活下来,势必能忍受很多常人无法忍受的事。宋承佑从小就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爱。所以他是个很缺爱的人,他能拥有一份爱情,她实在是不忍破坏。 或许宋承佑做事有些极端,为了目的使出了一些伎俩。但是一个在异地成长的男孩,如果还是单纯到没有心机,那该是多么难的一件事。虽然宋承佑跟钱朵莱在一起,钱朵莱可能不会幸福,但是她知道她哥也绝不会让钱朵莱难过。 她心疼宋承佑的过去,所以她不会阻碍他的未来。 “虽然我很赞成你的话,但我只会提醒、劝说我哥,却不会阻止他。我始终是希望他幸福的。”唐雪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林雨,然后自椅子上起来,对林雨说:“你好好养伤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唐雪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舒怡和林天启正提着饭菜进来。一见唐雪要走,舒怡有些失落:“小雪啊,你才坐了这么一会就要走么?” 唐雪淡笑地回答:“是的,阿姨。” 舒怡连忙挽留,将手中的饭菜举到她面前:“我知道医院的饭菜肯定不好吃,所以我特地去医院附近的餐馆买的饭菜,也买了你的那份。要不吃了再走吧。” 唐雪摇了下头:“不了,阿姨。公司还有事需要我处理,我必须得回公司去了。等我有时间了,再来看你们,好吗?” 舒怡本来还想继续挽留,一旁的林天启开口了:“小雪有事就让她先去忙。公司的事可是大事,别耽误了她工作。” 既然唐雪都这么说了,舒怡也不好再继续挽留下去。唐雪离开之前,舒怡说:“你看,一直说要感谢你,却总没有实现。等雨儿身体好了,我们一家三口再好好地请你吃顿饭。” 舒怡走进房间,见林雨在啃苹果,她快步走过去,满是慈爱地笑道:“怎么在吃苹果呢?你一定是饿坏了。来,快把苹果放下,先吃饭。”说完,舒怡就打开塑料袋,拿出一盒饭,夹了一块水煮鱼片递到林雨嘴边。 林雨张开嘴巴,吃完水煮鱼片。转头,见林天启站在一旁。林雨顿时有些尴尬,毕竟当初是她六亲不认,执意要跟戚安走的,虽然现在她后悔了,但是父女之间还是有隔阂存在的。她有些心虚地唤了一声:“爸……” 林天启冷声地偏过头:“别叫我爸。从你离家跟戚安那小子走的那天开始,我林天启就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了,所以你也别乱认亲戚了。” 林雨自知自己有错在先,所以林天启说的话,她都没有理由去反驳。她低下头,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 他们一家三口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些好转了,林天启这样一说,不是添了乱子吗?舒怡伸手扯了扯林天启的衣袖,低声地说:“雨儿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说了。” 林天启不依,一把从舒怡的手中拽回自己的袖子,厉声指责林雨道:“现在她能不知道错吗?差点就丢了自己的性命了。当初我们好说歹说,让她不要跟戚安那小子在一起。可是她不听,硬是要跟他跑了。还为了那个臭小子跟我们断绝关系。现在被那小子抛弃了,就想着我们的好了,就想起要回到我们身边了?当初我是怎么说的,我说你要是跟那小子走了,以后我林家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舒怡回他:“我们就这一个孩子,你不要她,以后老了谁来照顾你?” 林天启气在心头,想也没想,就说:“我不需要靠谁来照顾,我就当没生过这么个女儿。”转头,看向林雨:“我告诉你,最好别让我再看见戚安那臭小子,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我豁了我的老命,我也要打断他一条狗腿!” 舒怡听着林天启的话,对林雨笑了笑:“你瞧,你爸为了你都要去跟别人拼命了,还说不认你这个女儿,口是心非。” 林天启被舒怡的话堵得一时接不上话来,过了一会,他依旧嘴硬地说:“我林天启以前就看不惯戚安那小子!” 舒怡对林天启的话不以为意,她凑过去在林雨的耳边说:“你爸说的那些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在乎你,心底里比谁都在乎。他呀,是爱在心口不好意思开。” 林天启的脸泛起了红晕,“什么爱不爱的,你都多大了,你不害羞,我还替你臊得慌。” 舒怡偷笑地堆林雨说:“看到没?你爸害羞了。”然后她抬起头,瞪着林天启:“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前几天没看过新闻吗?一个七旬的老头在情人节那天还给自己的老伴买玫瑰花呢?我跟了你十几年了,也不见你对我说句‘我爱你’。” 林天启低低道:“那句话是我们该说的吗?现在的年轻人才会说这个。” 舒怡却不以为意,她继续抱怨道:“那花呢?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没见你给我送过一朵花。唯一送过的花还是西兰花,那天你把西兰花买回来给我,我寻思着西兰花就西兰花吧,好歹也是朵花不是?可我刚一接过手,好嘛,你就说了一句‘清炒的时候不要太用力了,不然该炒碎了’。听听,整天只想着吃,吃,吃,小心哪天给撑死咯。有时候我还真羡慕雨儿,至少有人对她幸福过。” 林雨被舒怡的话给逗乐了,忍不住低头偷偷地笑个不停。 林天启先被舒怡的话搞得脸红通通的,后来听到她提起林雨和戚安的事,他立马冷下脸道:“你还好意思说,她这样子不也是你给宠的吗?你看看,她被你宠成什么样子了,为了一个男人,要死不活的,那命是那个臭小子给吗?他走了,你就为他不要命了?” 林天启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林雨知道她是把她爸气急了。所以自始至终她都不愿反驳一句。 舒怡见林天启连着她一块训了,她心里就不乐意了。她反驳道:“怎么就是我宠的了?你也不想想,要是没你的支持,我能将她宠上天么?话又说回来,不知道是谁听说雨儿住院的消息后,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往机场跑呢。” 说完,舒怡还特别瞅了一眼林天启的脚。林天启的脸红得越加明显,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上。他不停地朝着椅子后面挪,试图用椅子遮住自己的脚。但是林雨瞥过去的时候,还是看见了林天启脚上穿着的拖鞋。 那双拖鞋还是她给买的。那个时候她还是个毛丫头,特别喜欢可爱的东西。当时在超市柜台上看到这个有小熊娃娃的拖鞋,她想也没想就买下来送给了她爸。林天启穿着小熊拖鞋走路的时候,拖鞋面上的小熊娃娃就摇摇晃晃的,看起来特别可爱。她爸穿着这双拖鞋在医院四处走动,她想回头率肯定很高。 她偷瞟着林天启滑稽的样子,又想笑,又觉得心里堵得慌。她爸这些年一直穿着她送给他的拖鞋,即便是他没说,她也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父爱。 林雨抬起头,对林天启笑着竖起大拇指:“老爸,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穿着这双拖鞋特别卡哇伊。” 林天启毫不犹豫地冲着林雨狠狠地皱了下眉头,脸上则极其不自在。 舒怡听了林雨的话,忍不住又瞅了几眼椅子后面的那双脚,然后点了点头:“以前看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哎,还真是觉得可爱极了。哈哈哈……” 林天启见她们母女都在笑自己,他感觉自己的严父形象也挂不住了。他转身就朝病房门口走。舒怡立刻叫住了他:“哟?生气了啊。你去哪啊?” 林天启闷闷地回道:“房里太闷,我出去抽根烟。” 看着林天启慌忙走出的样子,舒怡和林雨相视地哈哈大笑。舒怡对林雨挤眉弄眼道:“瞧见没有?你爸那是害羞了,哈哈哈……” 第59章 爱在幸福边缘彷徨(5) 钱朵莱醒的时候,宋承佑正站在阳台上抽烟。地上已经有数不清的烟蒂了,钱朵莱想他许是一晚上没睡,一直在抽烟。听到身后有声响,宋承佑捻灭了烟蒂,转过头来。今天的宋承佑很憔悴,眼底有浓浓的黑眼圈,像是晕染开来的墨汁。他没有戴眼镜,一双茶色的瞳仁也没有以往那么炯炯有神,清晰可见的是暗淡的目光。 因为昨夜的不愉快,再见宋承佑时,钱朵莱竟有说不出的尴尬。见他看着她,她却不知道该带何样的表情,才不至于让尴尬的氛围持续上涨。 宋承佑收回视线,往屋外走,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说:“我送你回市里。” 下了两夜一天的雪,天地一片白。青白色的天空下,依旧寒气逼人,即便是无风,空气里像是掺了冰针,刺骨的冷。微弱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射下来,已经虑去了温暖,只剩下淡光。 两人下了轮渡,就见楚依依从一辆车子走了下来。钱朵莱满是惊讶地偏头看身旁的宋承佑。只听宋承佑淡淡地说:“我叫她来的。” 钱朵莱又转头去看正向他们走来的楚依依,随即她想到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楚依依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你跟她在一起会很轻松的。” 宋承佑闻言,不语。 说话之际,两人已经走到楚依依的跟前。楚依依一把挽住宋承佑的胳膊,对钱朵莱露出真诚的笑容:“这几天你失踪了,我跟言漠哥啊,还有熙杰都超担心你的嘞。还好今早承佑有打电话给我,不然我们三个真的要担心死了啦。” 钱朵莱听了楚依依的话,不由得看向身后的车里,却不见有人下来,她又收回视线,问楚依依:“那熙杰没有来吗?”其实她想问的是程言漠,她拿程熙杰做了幌子。 楚依依摇头:“没有啊,我出发的时候,有告诉他们,但是好像都没有人接电话。” 钱朵莱心里虽然失落,但也明白程言漠是不好意思再见到她了,毕竟她还没有告诉他,她已经原谅他了。钱朵莱没有回北苑,而是让楚依依把她送去了医院。 钱朵莱寻去病房门口的时候,推开门,就见林雨在和舒怡聊天。听到开门声,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钱朵莱一直对林雨和戚安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她一手抱着鲜花,一手提着水果篮站在门口,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舒怡不认识钱朵莱,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雨见钱朵莱那个样子,她噗呲一声就笑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傻样了啊?你拿着那么多东西站在门口,你手不嫌酸吗?” 钱朵莱被林雨突如其来的笑搞得一头雾水,她愣愣地问:“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林雨斩钉截铁地回答,让钱朵莱又是一愣。 见钱朵莱呆呆地看着她,林雨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哪存在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 舒怡这个局外人显然没听明白她们两人的对话,她问林雨:“这位是……” 还没等林雨说话,钱朵莱就走了进来,回答了舒怡的话:“阿姨,我是林雨的好朋友,我叫钱朵莱,您可以叫我朵莱。” 舒怡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接过钱朵莱手里的花,插进桌上的花瓶里:“哦,是我们家雨儿的好朋友啊。来,快坐。”插完花,她就替钱朵莱搬了一把椅子。 钱朵莱坐在林雨的床边,手指覆在林雨的手上,一脸愧疚:“对不起,林雨,我不知道我的自以为是不但没有帮到你,反而害了你。” 林雨笑了笑:“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当时太无理取闹了。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戚安背叛的画面,所以才迁怒于你。你没怪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钱朵莱释怀地笑了:“恩,我们是好朋友,我怎么会怪你呢?对了,你现在对戚安……”虽然如今‘戚安’这个人名是该避讳的,但钱朵莱觉得有些人、有些事还是该挑明了说清楚,藏在心里会是个不定时炸弹。 林雨偏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如果我说我放下了,那不但是骗你,更是自欺欺人。毕竟我跟戚安的感情不是一两天的事,是几年的积累。这种滋味你也深切体会过,所以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但是我已经想开了,戚安不过只是这世上无数男人中平凡的一个,而生命却是无价的,为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太不值得了,我不会再那么傻了。” 没等钱朵莱说话,舒怡就赞同道:“没错,为那个臭小子闹自杀,简直不值得。你这样想,我跟你爸也就放心了。” 钱朵莱也随声道:“你既然想开了,那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的未来不是因他才精彩的,以后没有他的日子,你说不定会生活地更好。” 林雨郑重地点了下头,然后看了一眼舒怡,才对钱朵莱说:“我已经决定跟我爸妈回青岩了,回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在没有戚安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林雨的决定让钱朵莱小小地失落了一下:“你回了青岩,那我们不是很难得见上一面了?” 林雨用右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钱朵莱的肩:“不会的,青岩就在郁江的隔壁,那么近。只要你一个电话,还不是说见就能见吗?对了,你不是喜欢看海吗?以后你去青岩了,我带你去看海。” 钱朵莱心里再失落,她还是尊重林雨的选择,她轻叹了口气:“那好吧。” 离别总是让人惆怅,不聊也罢。林雨话锋一转:“你呢?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这几天跟宋承佑呆在一起还愉快吗?” 钱朵莱诧异地看着林雨,林雨解释道:“唐雪说她是受她哥所托来照顾我的,所以我就推测这几天你一定跟宋承佑在一起。” “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跟程言漠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轻易能断的,况且我也不想断。我跟宋承佑不合适,楚依依喜欢宋承佑,所以我不可能去插一脚的。” 林雨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就算宋承佑强迫她跟他在一起,她也始终不会爱上他。虽然爱久了,容易见异思迁,容易喜新厌旧;但爱久了,也会难舍难弃,更会长相厮守。 “有时间我会跟程言漠说清楚的。”以前她一直以为在爱情里,她是那个苦等的人,所以总是对程言漠怨恨颇多。如今,也是时候该她主动出击了。 舒怡见林雨和钱朵莱两人的对话,她也插不上嘴,所以对林雨指了指门口,便走了。 “恩,别忘了,要偶尔主动,偶尔被动,不要冲动,尽量伺机而动。”林雨冲着钱朵莱神秘地眨了下眼睛,然后凑到她耳边,坏坏地说:“到时候如果你需要什么,尽管给我打电话,就算是我远在青岩,我也会咻地一下飞到你面前,给你救急的。” 钱朵莱白了她一眼:“得了吧,我才不要你帮忙呢。” 林雨撇撇嘴,不以为意道:“那可难说,你和程言漠都是死要面子的人,我就不信你们会跑去买避孕套,到时候不得我帮你们跑腿么?” “好啊,林雨,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说完,恼羞成怒的钱朵莱起身,就去挠林雨的痒。 林雨左躲右躲,可碍着左手上的伤,不能有太大的动作,所以只得任由钱朵莱挠她痒痒。没几下她就被挠得受不了了,连连求饶,但钱朵莱依旧没有停下来。林雨可怜兮兮地哀叫:“我怎么说也是病人啊,你这样欺负我,我一定要向程言漠告状去!” 钱朵莱这才想起林雨的手腕有伤,忙收回手,但还不忘用眼神射杀她:“都躺在床上了还不安分点,小心一辈子住医院里。” “呸呸!”林雨作势就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生怕钱朵莱的话灵验:“您老就别乱说了,成吗?上次你住院的时候,说什么让我也跟着住院,这样你正好有个伴,结果呢,我真就躺医院了。我可算是怕了你这张乌鸦嘴了,说什么来什么。你让我在医院住一辈子,那我不得当一辈子老处女啊,那我可不干!” “你要是一辈子没人要,我陪你呗,这不就好了么?”刚刚嬉闹了一会,林雨身上的被子早滑落了,钱朵莱笑着替她掖好被子。 林雨知道钱朵莱说的是玩笑话,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打趣她:“哟,是不是真的啊?要真那样,我可真住在医院不走了啊。到时……”林雨耸拉了几下鼻子,装作很悲哀,欲哭的样子:“到时程言漠就可怜了。枉他一片痴心,却只能一辈子等候咯。” “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好像听到我的名字了?”突然一个男声从门外传了进来。钱朵莱听到那个熟悉的男声,身子都僵住了,林雨又是扯她衣袖,又是对着她朝门口努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第60章 爱在幸福边缘彷徨(6) 程言漠的手上还打着石膏,腿伤虽然痊愈了,但走路的时候还是不太稳,最短的距离,他却用了平生最长的世界去走。 钱朵莱背朝着程言漠,对林雨使眼色,林雨却假装没看懂,讶然道:“朵莱呀,你老冲我挤对眼睛干什么,你的眼睛是抽筋了么?” 钱朵莱被她气得脸都绿了,两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林雨却装作没看见,对缓缓而来的程言漠说:“我们在聊终身大事呢,朵莱说要陪我打一辈子光棍,当一辈子的老处女。” 林雨说完,程言漠已经走到钱朵莱的身后,他看着钱朵莱那张低垂的脸,问林雨:“是么?” 钱朵莱低着头,斜着眼,对着林雨吹鼻子瞪眼,可林雨还是如实说了:“是的。” 钱朵莱闭起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林雨根本就是故意害她嘛!不怕猪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朋友啊。她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交了林雨这么个损友啊,不该啊,不该! 程言漠一直瞅着钱朵莱的那张脸,所以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部收入他眼底。听了林雨的话,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嘴角带笑地凑到钱朵莱的耳边,看似在说悄悄话,但是声量大得估计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他说:“你要是当一辈子处女,那谁给熙杰生个妹妹呢?” 钱朵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猛地转头看着他,只见他笑得异常得意。林雨躺在床上起哄,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哟哟!看来我即将要多个侄女啊,不错不错,朵莱呀,你要加紧努力啊。我等着吃你女儿的满月酒呢。” “一定一定。”程言漠笑着接着林雨的话,却惹来钱朵莱一个又一个白眼。 “哎呀,造娃娃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啊,我要是耽误这样的事,我岂不是天理不容了吗?你们快走吧,快回去造娃娃吧。”林雨用右手冲他们挥手,急忙下逐客令。 钱朵莱的脸已经跟猴子屁股一样红了,林雨和程言漠一言一句唱着戏,她真是腹背受敌啊。终于她要反抗了:“谁要给他生孩子啊?我又不是他的谁,我早就跟他离婚了。” 林雨对着程言漠眨了下眼,催促他:“还不快拿戒指?我们家朵莱气你没给她一个身份呢?” 程言漠笑着牵起她的手:“跟我走。” 钱朵莱想挣脱住他的手,却被他越握越紧,她脸上闪过一丝羞红:“咳,去……去哪?”她回头担忧地看着林雨,林雨立刻朝她挥了挥手:“快走吧,快走吧。还有我妈在呢,我不会有事的。要是耽误了我侄女出来,我跟你急啊!” 钱朵莱嗔怪道:“林雨,你别不正经了,乱说什么呢!” 宋承佑一直坐在副驾驶上没有说话,楚依依时不时地瞅瞅他,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红灯亮起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时机:“承佑,我之前是失去记忆了啦,所以才会答应跟言漠哥订婚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嘛。” “恩。我知道。”如果可以,宋承佑并不想主动联系楚依依。但昨天被钱朵莱拒绝了,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而且他要是不找个人来转移注意力,他跟钱朵莱以后见了面会更尴尬。虽然从昨晚开始,他就没想过还有跟钱朵莱做朋友的可能,但是他也不想日后想起这事觉得尴尬。所以才拨了楚依依的电话。 楚依依伸出自己的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戒指,她一边在宋承佑面前晃动着手上的戒指,一边缓缓地问:“我失忆前,你对我说的话还算数么?就是一个多月前,你约我在餐厅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既然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宋承佑怎么可能还记得。即便他记得,他也会选择忘记,不想在意的人,他也不想去兑现无聊的承诺。“什么话?” “你那天不是说只要我有把这枚戒指找回来,你就会要我的。”楚依依看着手中的戒指,笑得很开心,“现在我有找回来,所以老天爷也同意我跟你在一起嘛。” 宋承佑抽了一晚上的烟,很是疲惫,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去应付她的痴心妄想了。他对楚依依这个一根筋的女人真的半点兴趣都没有,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共同爱好。 “我不记得我对你说过这些话了。” “可是我记得啊,我都有记住的。我……” “绿灯了。”宋承佑烦躁地打断她的话,早知道叫她来会这么烦,他真不该联系她。楚依依现在说个不停,就像是一只喋喋不休的麻雀,听得他头都大了。 车子开到了宋承佑的公寓楼下,他开了门就要往公寓里走,楚依依连忙跟了出来。“承佑……” 宋承佑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楚依依十指绞来绞去,扭扭捏捏的样子,不但没有引来宋承佑半分兴趣,反而让他更加没有耐心了。“到底怎么了?没话说我上楼了。” 楚依依急忙抓住他的手腕,略带羞涩地说:“以前你都会邀请我上去喝杯咖啡,你……现在不邀请我上去吗?” 上去喝咖啡,那只是个幌子,更是个暗号。他每次邀请她上去喝咖啡的意思,就是要跟她发生关系的意思。如今楚依依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说他卑鄙也好,说他残忍也罢,他对楚依依确实没了兴趣。 宋承佑推开楚依依的手:“你回去吧。”说完,再不看宋承佑一眼,就往楼上而去。 楚依依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喃喃地自问:“我惹到他生气了吗?哎哟,我怎么可以这么没用嘛!真是超笨的哎!”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程言漠用一块黑布蒙住了钱朵莱的眼睛,她只得一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一手四处摸索。可是她走了有一会了,程言漠提醒她抬脚,小心前面的石阶,却始终没有要她取下黑布的意思。 “你先忍耐一会,就快到了。”程言漠身上的伤本来就没有完全好,走路的时候并不稳,还得扶着钱朵莱,这对他来说分外吃力,走了一会,额头上就冒出密密的汗水。 又过了十分钟,程言漠才说:“到了,你可以取下黑布了。” 钱朵莱取下黑布,看到眼前的一幕,钱朵莱惊住了。 她面前有着三块很大的爱心,是用白色的百合花拼凑成,就竖在她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爱心中间用红色的玫瑰拼成的几个字,三块爱心里的字合在一起便是“钱朵莱,我爱你一生一世”。 她缓缓地走了一步,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她的四周竟升起了烟花,密密的烟花围成了一个墙,将她和程言漠围在了中间。程言漠不是个特别懂浪漫的人,所以能看到此情此景,钱朵莱说不感动,那都是假话。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转过身的时候,程言漠的手上竟多了一大束鲜红欲滴的玫瑰,九十九朵玫瑰,一朵不差。 程言漠缓缓地弯曲自己的腿,因着腿受伤未愈,所以弯曲的时候,异常吃力,隐约可见他的腿在微微颤抖。他虽然强忍着,但他无意间蹙起的眉头,清晰地暴露了他的疼痛。钱朵莱见他额头都渗出了汗,她上前扶住他:“你要干什么?你的腿还没好呢。小心伤口裂开了。” 程言漠却推开她,对她摆了摆手:语气中都带有强忍的痛楚:“没……没事,求婚的时候就该下跪,我想表现……出我的诚意……” 他终于跪了下去,他的一只手还打着石膏,他只能用一只手臂抱住大束玫瑰花,然后吃力地将手中打开的红色盒子举在她面前,盒子里的钻戒很是耀眼,清晰地照出黑色的眸子里满满情意。此刻的他就如多年前,在医院的时候,他跪在她面前的样子,那个时候是夏天,耀眼的白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是那么地俊朗。如今是冬天,暮色之际,周围的烟火光照在他脸上依旧英俊潇洒。与那年不一样的是他如今脸上多了几分沉稳。那年,他单膝下跪是为求婚;如今,他忍痛下跪是为复婚。 “我手中是九十九朵玫瑰,我的心就如手中的玫瑰一般,想要爱你长长久久。从前我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我不知道该如何让你明白我对你的爱。我也觉得把爱整日挂在嘴边,是件很丢脸的事。过去的那些年,你跟我在一起,我除了让你衣食无忧,却让你的感情生活频临绝迹。屈于母亲的压力,我总是不停地伤害你,让你难过,让你失望。说好要让你幸福此生,消你苦忧。然而最伤你的便是我了。过去的几年,我不是个好丈夫;未来的日子里,你还愿意给我机会,让我做好一个丈夫吗?朵莱,你愿意将你的后半辈子大胆地交给我吗?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第61章 爱在幸福边缘彷徨(7) 一个不愿表达的感情的人都愿意放下身价去努力赢回真爱,对于如天之骄子一般的程言漠来说,这么大的改变,她又怎么能不动容?她事先准备的话,那些原谅程言漠的话,此刻在他面前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再需要那短短的一句“我原谅你”去维持。千言万语都不用再说,他懂她。 如果她对他没有爱,那么她没有再相信他的必要了,但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依旧爱着他。就算她会被伤十次,她的一生也就短短数十载,能被同一个人伤那么多次,也是在这人世中走一遭后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了。不痛,又何来的真正存在过?不伤,又何来的真正在乎? 钱朵莱没有接过他手里的戒指,而是接过他怀里的玫瑰花,见他看着她,她自己反倒有些不自在了。她给自己强加了个理由:“呃……我看你手不是很方便,抱着一束花很累,所以我替你分担点。” 程言漠明知她是害羞,却不说,反而装出一副真的很累的样子:“我举着戒指也很累,要不你再帮我分担一点吧。” 钱朵莱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这些话是谁叫你的?如实招来!” 程言漠笑得不怀好意:“你要是接受了我的求婚,我就告诉你。” 钱朵莱强忍住内心的狂喜,偏过头,将自己的手指伸到程言漠的面前:“恩。” 程言漠抿紧嘴角,眼底是藏不住的浓浓笑意。 待到程言漠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她说:“可以说了吧。” 程言漠想起身,可受伤的腿跪了一段时间竟然麻了,不管他怎么努力,他就是起不来。钱朵莱看着他蹙起眉头,努力挣扎的样子,她心里开始不安起来,蹲在他面前,担忧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腿伤严重了?” 程言漠吃痛地缓缓说:“好像……跪时间长了,脚……麻了。” “你看吧,我之前就让你别跪。现在腿伤又严重了吧。”钱朵莱嘴上在怪他,心里却是心疼不已。 “你扶我……一把。” 钱朵莱将程言漠的胳膊搭在她肩上,缓缓地扶他起来。刚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一点,她的嘴唇却猝不及防地被人给吻住了。她愣愣地睁大眼睛,正好看见程言漠那双黝黑而明亮的双眼满是得逞的笑意。“你的唇还是如记忆中的一样甜。” 钱朵莱的脸绯红一片,心里则暗暗叫道:不好!中计了! 程言漠已经很久没有碰到钱朵莱的唇了,再次吻上时,竟和初吻一样美妙,还是记忆中的味道,还是记忆中让他的心狂跳不已。他本来只想碰一下她的唇,可她的唇却像是有着某种吸引他沉沦下去的魔力,他终究无法移开。 过了半晌,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一得空隙,钱朵莱就不停吸气,刚刚她被他吻得快要窒息了,她甚至怀疑她会不会在接吻过程中窒息而死,那样她可就要上郁江早报的头版头条了。 程言漠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险些酿造了大错,他瞅着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颇为懊恼:“该死!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胳膊受伤?” 钱朵莱闻言,一甩头,冷哼一声:“活该!谁让你色胆包天的!” 程言漠凑到她耳边,理直气壮地说:“吃自己老婆的豆腐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无耻!”钱朵莱被他无赖的行径气得又恼又羞:“说,到底是谁教你?让你变得那么不正经了。” 程言漠挑了下眉头:“你。” “我?”钱朵莱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诧异。“怎么可能?我哪有教你?胡说!” “我做这么大的改变,还不是为了赢回你吗?” “咳咳,那啥,咳咳……我头有点晕,我什么都没听清楚。”钱朵莱装病的样子,让一旁地程言漠只能无奈摇头。 林雨出院后就跟着父母回了青岩。钱朵莱特地请了假去送林雨。钱朵莱最不见不得的便是亲友离别,在她看来,离别之际,送别人是心情落差最大的。她宁愿做一个离别人,也不愿做一个送别人。那种看着别人远去的背影总是莫名地让人难过。 钱朵莱和林雨两人在火车站外面,说了好一会的话,还是不肯放林雨走。后来舒怡和林天启来催林雨了,钱朵莱才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走进检票口。 来的时候是和林雨、舒怡、林天启,四人一行而来,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心里一阵惆怅,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刚刚林雨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 或许太过孤单了的人,才会更加珍惜每一份感情,才会更加害怕去面对别人的离去。 她走出火车站的时候,林雨给她发了条简讯:“就快过年了,到时候来青岩玩,我亲自给你当导游。” 钱朵莱回到公司的时候,正好在公司门口遇到了宋承佑。她远远地站在一处,看到他竟情不自禁停下脚步来。恰在此时,宋承佑的视线也落了过来。钱朵莱慌忙狼狈地撇开视线,再回头的时候,宋承佑早已经进公司里了。钱朵莱舒了一口气,以前她觉得宋承佑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么温柔的男人很让人心安,她也很愿意跟他倾吐心声。可如今,却连见他一面,都会让她紧张。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比她过去的七年发生的都还要多。 回办公室的时候,楚依依不在。一向趾高气昂的吴丽最近竟低调了许多,林雨离开前,还特地提醒她,小心吴丽这个人,现在看来根本没这个必要。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吴丽正从搬着一个纸箱子往外走,纸箱子里装了一些资料。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了句:“你这是?” 吴丽没有回她,只是埋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气冲冲地走了。公关部的另一个女人看着吴丽离去的背影,显得很是得意:“仗着跟董事长说了几句话,就在公关部不可一世。结果呢,还不是被董事长给辞退了。活该!哎呀,真是大快人心!” 那个女人又对着身后的几个女人说道:“所以说啊,做人呢,还是本本分分一点,别以为给点颜料就能开染坊,以后自己插了根羽毛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么?切!”说完,那个女人还不忘轻蔑地瞟了一眼钱朵莱。 钱朵莱已经有几天没上班了,不知道公司里又传出了什么样的谣言,但看着这群女人的眼神,八成跟她脱不了干系。如今林雨不在公司,她可谓是孤军奋战,所以还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好。 钱朵莱摸了摸鼻子,假装没有听见那个女人说的话,默默回到位置上,不由自主地向后望,曾经属于林雨的位置,如今已经是空空的一张办公桌了。时光荏苒变迁,蓦然回首,物是人非。 下午半天钱朵莱坐在办公室里工作总是无法静下心来,因为她总是能轻易地感受到来自后方的强烈电流。所以一下午下来,钱朵莱基本上没做什么事。她原以为下班就意味着她解放了,可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宋承佑开着车停在了她面前。宋承佑那张脸随着车窗的下滑,就那么突兀地映入她眼帘,让她措手不及,装作看不见也不太现实。 “陪我去趟墓地,看看我弟弟吧。”宋承佑语气温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和她初见时一样的温和亲切。 钱朵莱显得有些迟疑。她也很久没去看过她父亲了,本来等忙过这一阵再去看他,可要她跟宋承佑一道去墓地,心里凭空生出几许尴尬。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个人陪同而已,楚依依不在公司,所以……”宋承佑见钱朵莱站着迟迟没有动,他的眼底闪过一瞬的失落,转瞬即逝,他苦笑了一下:“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当我没说吧。” 宋承佑正要发动引擎的时候,钱朵莱才出声:“好吧,我正好也要去看看我父亲。” 宋承佑想到过她会拒绝,但没想到她会同意。他之所以会问她,也只是想断绝心里的最后一丝念想。 从钱朵莱坐在车上后,两人就一直沉默。钱朵莱很不习惯这种让人窒息的尴尬氛围,她一直在想着话题。“吴丽今天好像离开公司了。” 宋承佑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才应道:“恩,我辞退的。” 钱朵莱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辞退她?她工作效率其实还挺高的,除了为人有点高傲。” 宋承佑沉默了,没有答她的话。宋承佑的不语立刻让钱朵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半晌,宋承佑说:“华银集团的员工不但要工作高效率,也得是高素质的。吴丽这种人整天做着白日梦,幻想不该有的事情。我聘人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吃闲饭、发呆的。” 钱朵莱赞同地点点头,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第62章 爱在幸福边缘彷徨(8) 站在墓地的门口,钱朵莱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明明上次江辰轩去世的时候,她来过墓地一次,期间还不到一个月。可她就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许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所以早已超过了时间能计算的范围了吧。 宋承佑去了江辰轩的墓碑,钱朵莱则去了父亲的墓碑那里。钱朵莱每次来父亲的墓碑前,都会看着父亲的照片很久,照片里的父亲笑得很慈祥。在她的记忆中,父亲除了忙着挣钱,剩余的时间都是在陪她。别人都说父女之间随着年龄的增长,感情的间隙越大。但她跟她父亲却不是这样的。 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父亲都是带着笑的。她喜欢她父亲的笑容,虽然眼角会有皱纹,但是她依然觉得很好看。记得初中的时候,老师出了一篇关于《最幸福的事》的作文,她一向不爱写作文,600字的作文对她来说总是个很遥远的数字。她写作文的时候,总是会写一句话,就要数一下字数,写到整整600字就再也不会继续动笔了,而且一篇作文下来,至少得要两个小时。但那次她却用了半个小时写完了那篇作文。 当时的语文老师是个对分数很苛刻的中年女人,但她却打破了老师的分数最高记录,成了全班作文分数最高的学生。那篇作文她写了她父亲的笑容,她觉得看到父亲的笑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可自从父亲生病之后,病痛的折磨就让他难以去维持一个简单的笑容了。 过去的几年里,每当她为程言漠而伤心不已的时候,她都会来墓地,和父亲说说话。 钱朵莱将花放在墓碑前,磕了几个头,便坐在了石阶上。半晌,她低着头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道:“爸,他昨天再次向我求婚了。没有企图,没有目的,只是单纯地为了爱。” “爸,你觉得我能再信他一次吗?”她径自地问着,就好像她的父亲还是一如当年那般就坐在她身旁,很仔细地听着她说话。 但如今却不再有人回应她,只有墓地的走道上涌起一道道凄凉的冷风。 “我想再信他一次,就算被他再伤害一次,我也想继续坚持下去。这一生我作为您的女儿没有做出什么成就能让您在另一个国度也骄傲一回。或许未来的日子里,我也可能会继续碌碌无为下去,但是我唯一佩服自己的便是我能坚持爱着一个人这么久,那份感情就像是陈年酿,时日越长,越香醇。这世上可能会有很多的错是不该轻易得到原谅的,但爱一个人是没有对错的,所以所有因爱而犯的错,我都想原谅。” “爸,您会在另一个世界祝福我的,对吧?曾经我很依赖您,您离开人世的那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瞬间就绝望了。但他出现了,他给了我希望。如今我深爱着他,如果我连他都放弃了,未来的路,我该如何一个人走下去呢?所以,爸,请您一定要在天上保佑我们,保有我们的感情可以长长久久。” 一阵阵的紧促的冷风吹过,吹翻宋承佑敞开的风衣角。他一脸肃穆,茶色的眸子里平淡如湖面,视线落在江辰轩的照片上,却迟迟不见开口。或者说他想开口,却不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 他终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唐雪说他是个外冷内热、习惯隐藏自己真善情的人。他对江辰轩有愧,在外人看来,他对于江辰轩的死,一直在充当着旁观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个午夜被江辰轩那张充满怨恨的脸惊醒后的心悸,都在告诉他,他无法释怀江辰轩的死,更不可能说服自己相信江辰轩的死与自己丁点关系也没有。 越是沉默,越显得周围阴深寒冷。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下冷风呼啸地越来越厉害,衣角翻飞,瑟瑟作响。良久,他淡淡地开口:“你恨我吗?” 想了一会,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好笑,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真是糊涂了,我害死了你,你怎么可能不恨我呢?” 他微眯起眸子:“但也不能全怪我,不是吗?爱情这种东西不是我能控制的。曾经我答应帮你打听钱朵莱所有的讯息,的确是真心想要帮你。即便我恨江少煌和梁欣月,但我却从来想过要拿你报复,在我心里,我还当你是半个弟弟。抢了你最爱的女人,让你痛苦,从而让江少煌不好过,这些不过是我为自己找的借口,我不愿承认自己的心完全被钱朵莱左右了。因为我是个不相信爱情的人呐,但是事实上,我还是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宋承佑轻叹了口气,耳边甚至能幻听到江辰轩来自远方的怨恨:“如今我已经从华银集团的总经理升为了董事长,该得到的,不该得到的,属于我的,不属于我的,如今都在我手中,可我却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报复后的快感。看来小雪说对了,我一直以来将仇恨看得太重,以至于完全看不清自己内心的真实看法。我总是将自己逼到为仇恨而活的份上,等到真的无仇无恨了,也失去了对生活的激情。” “或许那天早上我是真的做错了。或许我现在的解释苍白无力,没有任何作用。但我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的。其实那天早上我跟钱朵莱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晕倒在路上,我救了她,然后守了她一夜,仅此而已。我当时只想要让你难受,没想到你会冲动到不顾一切地跑去玉山,用迷信来守护自己的爱情。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时我不歪曲事实,让你误会的话,你或许现在还活得好好的。那样的结果就是江少煌依旧安乐地活着,而你可能会继承董事长的职位,我还是在仇恨里面挣扎。这样却会让我感到不甘。呵!人总是会在矛盾里困惑很久,最后得到了,也失去了。” 冬天的夜黑得特别快,夜幕临近,墓地四周的路灯在一秒间,唰地一下全亮了。耀眼的白光照在阴深凄冷的墓园里,竟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做过亏心事的人,最怕的便是这样的夜晚。宋承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随即他嘴角露出一丝自嘲之笑。可笑啊!没想到一向做事决绝的宋承佑,也会有心虚的时候!或许这次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有内心真的后悔的人,才会格外的心虚。 冷风习习,像是从地底下窜上来的,带着地狱里的阴冷,冷到骨子里寒气凛然。寒风窜进宋承佑的脖子里,仿若一般无形的刀正在他脖子上厮磨,不磨出一层血来难以消除死去的人心中积累的怨气。他立起风衣的领,看着灯光映照下江辰轩的那张照片,凭空生出几许诡异来,明明素日里看都是那么灿烂的笑容,如今在他看来,笑得凄冷而愤恨。 宋承佑没有想到夜晚的天气会突然变得这么冷,牙齿都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说起话来也不似往日那般顺畅,微微有些喘气:“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我要是跟你抢钱朵莱,你会恨我……但如今……你恨我恨得太过明显了……” 说完,他转身,正欲去找钱朵莱,却看见钱朵莱正站在离他五米不到的距离。这样的距离不算短,但足够听清楚一个人的话了。钱朵莱正好站在一根灯柱下,头顶的白光落在她身上,一圈圈的光影蔓延开来,融进了如墨汁一般粘稠的夜里。他身上一半亮光,一半阴影,所以钱朵莱看不见宋承佑眼底闪过的心虚与慌张,但他却能清晰地看见钱朵莱的眸子里冷过凄寒的夜。 他缓缓地走向她,每一步都如漫步在云端,飘忽不定,仿佛下一秒便会跌入着茫茫夜色,滚下这一层层石阶。可脚底的皮鞋底碰触水泥地的清脆声响如一棒棒重锤砸在他心头,砸在他脑海中,让他无法将此情此景当做一场随时可以醒来的梦。声音太过响亮,每一下都会在他心里增加一份心虚,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终于,他在她跟前落定,寒风在他们身子之间穿梭,凉飕飕的。彼此之间只听得到寒风呼啸之声。他的手指在口袋里握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终还是松开了。他的语气有些虚:“你……来了多久?” 钱朵莱看了他一会,像是在心底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人,然后重新地认识他:“有一会儿了。” 宋承佑的手指再次握紧:“你听到了多少?” 钱朵莱如实回答了他:“一大半。”其实她来了很久了,从他开始讲话的时候,她就来了。她本来是想问他是否要回去了。可见他在说话,她不好意思上前去打扰,或者说因着对江辰轩的那份愧疚,她也不知道上前后,该说些什么,所以还不如站在角落里等宋承佑。但没想到等宋承佑的过程中却让她听到了所有的事实。 第63章 爱在幸福边缘彷徨(9) 她当时还纳闷大雪天的早上,很多人都还在梦乡的时间段,江辰轩却跑去玉山了。如今她想她不再纳闷了,一个人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依靠神灵的相助。因为太想得到,所以太过盲目。 钱朵莱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承佑,她说:“不管怎么说,江辰轩也是跟你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啊。你怎么会……” 宋承佑苦笑出声:“我说我当时是为了爱,我说我当时是想要占有你,你信吗?” 钱朵莱冷下眼眸,轻摇头:“不,这跟爱没有关系,你不该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很卑鄙,你害死了江辰轩,你……” “爱上一个人不是我的错。未发生的事,我无法预料。让江辰轩死,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你说我不该这么做,你说我很卑鄙,那么程言漠呢?他曾经对你做的那些事呢?难道就不过分吗?因为你爱他,所以原谅了他。”钱朵莱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被头顶的白光照得泛起刺眼的白光,刺得他眼睛都疼了,又如何能忽视掉。他底气不足地继续说道:“因为你不爱我,所以我为了得到你所做的事便是错的,对吗?” “我……”钱朵莱一时语塞,竟找不到话语来。半晌,她才有了反应,那种反应是不想再与他争辩的妥协。“算了,很多事过去了,再怎么谴责、抱怨都是没有用的。天色已经黑了,我该回去了。” 钱朵莱刚转过身,就被宋承佑从身后给拽住了。他抓住她的肩膀,力道一重,她的身子便被他强硬地转了过来,他低头俯视着她,说出的话里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绝望:“你是不是已经不打算再跟我做朋友了,哪怕只是普通朋友?” 钱朵莱没有回答他。但是彼此都知道沉默的另一种含义便是默认。宋承佑向来都是笑里藏刀,对人从来没有留恋过,特别是女人。以前他只当女人是暖床的工具,这是他第一次站在一个女人面前,因她的沉默而一点点绝望。原来爱这个东西并不是人人都能尝的。 宋承佑因着她的沉默,他除了握紧她的肩膀,竟无话可说,也无话反驳。天地之间卷起一道道冷风,流窜在两人之间,冷在身,冷进心。枯树枝上的枯叶摇摇欲坠,欲掉不掉,经过寒风的多次摧残,终是斑驳了这浓墨一般晕染的夜。 时间如长着触角的爬山虎,一点点蹒跚而上,看似不经意,却在人的眼皮底下走得越来越快,漫过了人的耐心。 钱朵莱伸出手,企图推开宋承佑的手,他抓着她的肩膀又紧了几分。钱朵莱抬眸看他,平静淡然:“能被宋总这样优秀的男人看上,对于我来说,是一件该骄傲的事。但我不是个好女人,不值得宋总这样极力挽留。楚依依是个单纯善良、没有半点心机的女人,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爱着你的女人,更该得到您的珍惜。您现在这个样子,对我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所以明天去公司的时候,我会递上辞呈。” 钱朵莱无心伤人,但命运总是太爱捉弄人。于江辰轩,她有的是愧疚;于宋承佑,她也有的只是愧疚。宋承佑说她不能原谅他曾为她做的那些,其实不是她不原谅,事实上江辰轩的死,她不认为那完全是他的错。她只是不能原谅他,既然她不能给宋承佑想要的,那么就不该再给任何念想,对江辰轩的错,她不想再犯第二次了。 “你……”宋承佑眉头蹙起,竟说不出话来。 “宋总,你这样缠着一个有夫之妇,你当我是空气么?”一个磁性的男声从浓黑的夜里传来。 宋承佑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渐渐眯起了眸子,茶色的眸子里隐在黑夜中,让人忽视掉的是他眼中的恨意与不甘。钱朵莱听了,身子一震,心里有些不安,转过身。看着程言漠的身子从夜色中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他的腿并没有痊愈,借助了拐杖,所以走得特别慢。钱朵莱怕他误会她跟宋承佑有什么,心下慌乱,急于解释:“言漠,我……” 程言漠抬手,示意她什么也不说。在钱朵莱满心不安的时候,他长臂一揽,将钱朵莱揽进自己的怀里,虽然只用了一只手臂,但力道却很大,加上黑眸里寒光凛冽,所以这个怀抱极具有占有和霸道之意。 这么明显的动作,宋承佑又岂是不懂。但华银集团和豪胜集团从他们父辈开始就是商业劲敌,所以宋承佑又怎么肯在对手面前认输。宋承佑嘴角一挑,显然不把程言漠的霸占之意放在眼底,笑意尽显嘲讽:“有夫之妇?我记得在一年前,朵莱的户口本上显示的就是‘未婚’二字吧?难道那场爆炸事故竟夺去了程总的部分记忆不成?” 宋承佑故意在程言漠面前称呼“朵莱”,语气亲昵。 钱朵莱在程言漠的怀里,无奈地闭上了眼,有种将死的绝望。宋承佑这么说,简直是想害死她。她跟程言漠的感情好不容易开始回温了,怎么总是一波三折呢? 果然,程言漠还是上了宋承佑的当,拥着钱朵莱的手臂又朝着自己的怀里收紧了几分,这下钱朵莱的身子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但他脸上依旧如镜子一般平静,嘴角甚至带了点笑意,皮笑肉不笑,眼底还是一片冰冷:“哦?是吗?”随后,他低下头,宠溺地看着怀里的钱朵莱:“莱莱,你给我找来的情敌还真是顽石呐。你这是对我的婚前考验吗?但是莱莱,你不该让人产生误会的。”说完,他用腋下撑住拐杖,然后用手握住钱朵莱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复摩擦。 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愈加明亮,着实让人无法忽视。 程言漠两声“莱莱”叫得钱朵莱心里又暖又麻。她跟程言漠认识了这么多年,这可是他第一次叫她“莱莱”,听得她脸红耳赤,心跳加速。她抬眸,迎上他黑眸里的戏谑,她害羞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程言漠看着钱朵莱的反应,非常满意,眼底的笑意也愈深。 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从宋承佑这边的角度看过来,就像是含情脉脉地两人相互对望,让人羡煞,也让人嫉妒。口袋里的手指已经握到隐隐颤抖了,但脸上却风轻云淡,这便是宋承佑一贯的风格。注定是宋承佑输,但他依旧在那里挣扎:“只要你们没结婚,她便有她的自由。” 程言漠闻声,抬起头,盛满笑意的眸子瞬间冷却,仿若含了千层化不开的冰雪,冷到刺骨:“从过去,现在,未来,她只能是我的人,是我的妻,是我孩子的母亲,是我程家的鬼。” 明明话里没有一点情爱之话,听在钱朵莱心里却成了温泉在涓涓流淌,她体内那些兴奋因子因着这几句话也瞬间苏醒,在她心里叫嚣,笑意在嘴角蔓延开来,藏都藏不住。 程言漠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往墓园门口走,步履很快,钱朵莱跟在身后,看着他急冲冲的样子,忍不住一阵担忧,几次跑上前,试图扶住他的身子:“你……慢点,小心摔下去了。哎,慢点啊!” 管家许良一直守候在墓园门口,见他们下来了,许良连忙下车开了后车门。程言漠坐了上去,许良看了一眼程言漠的脸色,又担忧地看向身后的钱朵莱:“少爷他……” 钱朵莱耸耸肩,也不明所以。之前在跟宋承佑对峙的时候,表现地那么好,心情看起来也不糟。可在宋承佑狼狈的甩手离开之后,程言漠一下子就转变了态度,将她从怀里推开,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杵着拐杖往回头,任凭钱朵莱在身后如何叫他,如何跟他说话,他就是不理,惹得钱朵莱一路上下来,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此时,在钱朵莱看来,男人的心,那就是海底的绣花针,猜不透,也寻不到。 许良车开得不快不慢,很是稳当。窗外的风景往后飞逝地不快,轻易地便能尽入人眼。钱朵莱从窗外收回视线,偷偷地瞟了几眼身旁的程言漠,只见他的头一直转向窗外。钱朵莱其实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错,可心里却还是像做错的小孩似的,不敢跟他说话。 难怪说爱会让一个人变得卑微,真是真理啊!瞧瞧,她现在多没出息啊!她悄悄地朝着程言漠的身边挪动,才挪了几下,程言漠一下子就感应到了,他转过头来的时候,钱朵莱一脸狼狈,目瞪口呆地瞅着他。愣了半晌,她才冲着他傻傻地笑,然后抬起手对他打招呼:“嘿,帅哥,你好。”心里则暗骂自己太没出息了,以前她那么要强,那么看重自己的尊严,如今……真是爱情沾不得啊,毁了她啊,悲哉! 许良在驾驶座上,听到钱朵莱的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少奶奶……恐怕也只有她能拿得住少爷了! 第64章 溺爱之袭(1) 回到程家大宅,钱朵莱站在门口,竟迟疑了,忍不住停下脚步来。这个地方她已经有很久没来了,上次来的时候,是她跟宋承佑初次相见的时候。她当初拖着行李离开程家大宅的时候,就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离她暗暗发誓还不到一年,她终究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不是个过路人,而是以主人的身份。 程言漠杵着拐杖一直往前走,突然发现身后失了声响,他不由得疑惑地转过头,却见钱朵莱愣愣地站在不远处,她脸上的顾虑与迟疑,被他一眼就捕捉到了。 程言漠杵着拐杖往回走,见钱朵莱怔怔地看着他,他也不言语,拉过她的手,兀自牵着她的手往里走。钱朵莱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指,心中的顾虑就消失了一半了,只是还有另一半顾虑终究是她不得不面对的…… 果然,他们两人进屋的时候,程老太太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门口传来声响,程老太太本能地转头来看,视线落在钱朵莱身上的时候,钱朵莱忍不住朝着程言漠的身后靠。程言漠握着钱朵莱的手紧了一下,像是在对她暗示,让她别怕。 程言漠淡淡道:“妈。” 程老太太轻应了一声,便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经过这么多事,程老太太仿佛也明白了很多,她儿子的人生终究不是她能左右,而她也老了。她是名门之后,从小就朝着大家闺秀的形象在成长,门当户对的观念就像是一种传统思想一般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她想要豪胜集团日益壮大,因为她要证明给程炳瑞看,没有了他,她和她的儿子照样能生活地很好,至少她一定要生活地比那个抛弃他们母子的男人活得好。 所以她便坚定她的儿子只能找一个对事业有帮助的人,但经过上次的仓库爆炸事件。她突然意识到,程言漠对钱朵莱的在乎是可以超越生死的,为了钱朵莱,他连生命都可以不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送进加护病房,那个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豪胜集团,什么对程炳瑞的怨恨,什么对钱朵莱的嫌弃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对程言漠的担心。 原来她所有的私心,如果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便什么都不是了。在程言漠住院的这几天,她想了很多,她若是继续坚持当初的想法,依旧不认可程言漠的和钱朵莱的感情,她将会失去这个儿子。毕竟程言漠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对钱朵莱坦白了,而这样的结果,不但没有让他们的感情出现裂痕,反而再次结合。这只能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既然如此,她的反对就显得丝毫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让她跟程言漠的关系越来越恶化。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她不能连唯一的依靠也一并失去,这样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她可不想得到那个她恨了十几年的男人的同情。 程老太太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受过半点委屈,更别说对别人卑躬屈膝了。在她的世界里,从来都是别人有求于她,她却从来不会向别人低头。 所以程言漠知道他母亲若是什么话也不说,就表示她已经在妥协了,只是她高傲的自尊不允许她对她讨厌的人低头罢了。对于他母亲,能做出这样的让步,程言漠已经觉得很知足了。嘴角在钱朵莱注意不到的角度轻轻扬了微笑。想起身后还牵着钱朵莱,他又立刻冷下脸来,拉着钱朵莱的手就往他们曾经的卧室而去。 钱朵莱走进曾经属于他们的卧室,竟有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此刻的她就像是擅闯了他人闺房的人,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退缩。缓缓地环顾四周,里面的摆设还是曾经的那副模样。最惹人注目的是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张很大的照片,那是他们曾经的结婚照。她一袭雪白婚纱,眼底的笑意深深,脸上还有没有完全褪去的稚嫩,而俊朗非凡的程言漠低头深深凝视着她。多么和谐、多么幸福的画面,只是这都是曾经。 几年过去了,不说心智,但说相貌,她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从小到大,她都是留着长发,后来程言漠说喜欢看她长发飘飘的模样,她甚至都不舍得剪掉一厘一毫的头发,每次梳头,掉上几根头发,她都会心疼。可在她从程家大宅出来的那天,她去理发店,剪掉了长及腰的头发,在剪发前,理发师几次问她:“你确定要剪吗?这么长的头发,应该留了很久了吧,你真的舍得吗?” 她当时对着镜中落魄的自己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回了理发师:“剪,为什么不剪?这本来就是为别人留的,那人都不在了,还要去怀念什么呢?” 那句话她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剪断发丝,剪掉此生的思念,剪掉往后的念想,从头开始。 没想到过了一年,她又回到了这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地方。命运的流转真的很神奇,总有太多的不经意,也有太多的不可思议。 看着周遭的一切,回忆如潮水涌现,一幕幕地落于眼前。细想之下,才发现好像并没有多少值得欢笑的回忆,有的只是程言漠一次次的冷漠,一次次的挖苦;有的只是无数个夜里她孤单地抱膝蜷缩在床上,看着昏黄的灯光落在地上凄凉的黑影;有的只是程言漠当着她的面,接着楚依依的电话,那为她吝惜的笑颜盛开在楚依依的世界里,她一次次被那温柔的笑容刺痛到不停地睁大双眼,唯恐落了眼泪。 钱朵莱闭上眼,如今经过了悲欢离合的她,心智正一点点蜕变,她早已经不是那个懵懂年少不懂事的丫头了。她被磨成了一个女人,一个不再冲动行事的女人。 蓦然间,她的腰间被人环住,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程言漠那双大手。程言漠将身子的重量一大半压在腋下的拐杖上,一下半依靠在她身上。他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他轻吸了几下空气,颇为惋惜地怀念道:“我还是更怀念你长发时候的样子,以后头发就留着吧,不要再剪了。” 钱朵莱耸拉了下鼻子,有些埋怨道:“我会剪掉头发,还不是因为你吗?如果不是因为你要跟我离婚,我会想要去剪掉关于你所有的记忆吗?” 程言漠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他哑然道:“对不起,朵莱……”说完,他低头吻了吻她乌黑的发丝,洗发露的清香扑鼻而来,很好闻,是他熟悉的气味…… 钱朵莱明知道程言漠的道歉诚意十足,她却得寸进尺地继续指责他过去的种种过错:“对不起就有用吗?你知不知道你曾经对我做得有多过分。你当着我的面把别的女人叫得那么亲热,对别人的女人那么温柔,对我呢,冷目相对,活像见到我就像是见到仇人一般。” “除了新婚之夜,婚后的每个夜里,你都不在家,留下我一个人拥抱着自己孤单的影子而眠。有时候,禁不住心里的胡思乱想,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总是说你跟楚依依在一起。深更半夜的,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做妻子的感受。要是我跟别的男人大晚上的在一起,你难道就不会觉得难受吗?” “还有,你怎么可以让我一星期只能见熙杰一面呢?他怎么说也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论时间、论感情,也该是我和他比较亲才对吧?你这样做,知不知道对我很残忍?” 转念,又不死心地追问:“说,我上面所有的那些罪状,你是认还是不认?是否认识到自身的错误了?” 程言漠的态度很诚恳,点了下头:“我认,我知道过去对你做的一切都是我不对。” 钱朵莱像是老师在教导学生似的,歪着头,摸着下巴,半晌道:“既然认识到错误了,那就上交两万字的检讨书吧!” 程言漠一脸黑线,别说他没写过检讨书了,他甚至没见过那份检讨书能达到两万字,他怕是要破记录了吧。他没有答应她的要求,而是问:“还有呢?” 钱朵莱嘴巴张了一下,一时竟想不起来了。当初跟程言漠离婚后,她对程言漠的怨恨很深,夜晚失眠的时候,她就会列出程言漠的一条条罪状,当时成百上千的罪状让她写都写不完,但如今真的要去一一陈列的时候,却想不起来了。或许是她原谅了他所有的被逼无奈的决定,也就原谅了他曾经对她的一切。因为原谅了,那罪状便没有了罪恶的定义。 钱朵莱轻咳了几声:“呃……那什么,我暂时就能想到那么多,等我以后想起来再继续……” 程言漠低下头,深如黑潭的眸子里盛满宠溺,他轻笑出声:“你要是没有了,那就该我说了。” 第65章 溺爱之袭(2) 钱朵莱瞪大眼睛转头瞅着他,尽是惊讶:“恩?我什么时候做错了?” 程言漠收住嘴角的笑意,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还没有做错?那江辰轩是怎么回事,宋承佑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提,不代表他忘了。曾经他没有向她袒露心事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可是对他构成了不小的威胁,整天在钱朵莱的身边转悠,当时他心里简直气得抓狂。虽然江辰轩死了,但宋承佑那小子至今还对钱朵莱念念不忘,这叫他如何能心安呢? 钱朵莱沉思了一会,又瞅着程言漠那张脸看了一会,最后噗呲一声笑了,她的眼底尽是邪恶的笑意:“哟?”她朝着空气中嗅了嗅,说:“你有没有闻到浓浓的酸味?” 程言漠自然是知道钱朵莱在嘲笑他,他撇撇嘴,否认道:“没有。” “是吗?”钱朵莱笑得不怀好意,特地凑近他几分,道:“你身上的酸味好浓。你吃醋了?” 程言漠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撇开视线,不去迎视她的目光。钱朵莱却继续追问他:“是不是?你是不是吃醋了?说嘛,干嘛不说话?” 程言漠被她逼得无路可走,只得闷闷地低声承认:“是又如何?” “不如何,就是……”她转过身子,踮起脚尖,吻上了程言漠的唇。这个吻猝不及防,落在程言漠的嘴上时,他一下子就震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可在钱朵莱要离开他唇瓣的时候,他却先一步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夺过主动权。 吻缠绵而念念不舍,爱的甜蜜如蜜糖化在两人的嘴尖,那么美好……内心的那份渴望如干柴碰到烈火,正一点点被点燃,在彼此的身体里燃烧成一簇簇小火苗,两人的摩擦,无疑是起到了催化剂的效果,两人都陶醉其中。房间里升起了一股暧昧的气息,越来越密集,灼得两人想要褪去衣料的束缚。程言漠的手不停的隔着厚厚的布料抚摸着她娇小的身子,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索性将手探进衣内。 虽然时间蹒跚了许多个年头,但钱朵莱的肌肤依旧如初一般柔嫩,嫩滑的触感如一股电流,通过手指在他身体里流窜,震得他心神恍惚。手情不自禁地又探进了几分,钱朵莱闭上眼,红晕慢慢地爬上她的双颊,她的嘴里偶尔的低吟,都会惹得程言漠心潮澎湃。两人默契地一同朝着床上倒去,翻滚缠绵…… 突然从门口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响,两人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程言漠慌乱地拉过一旁的被子,将钱朵莱的身子裹起来,自己则转过头来。只见程熙杰小小的身子还没来得及逃开,他的脚边是被他踢倒的古董瓷瓶。程熙杰瞪大圆溜溜的眼角,小嘴巴微张,一脸呆滞地瞅着床上的两人,见程言漠转过头来看他,他立刻快速地蒙住双眼,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爸爸,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哦,真的,我要走了,你们要给熙杰造个妹妹哦……” 程熙杰慌忙地转身,才走几步,他的后领就被几步赶来的程言漠给提了起来,程熙杰的双腿悬空,他两腿加上两手在半空中胡乱地挥舞,嘴里呀呀道:“爸爸,我真的没有看到啦!快把我放下来啦!呜呜……” 见程言漠依旧不肯放下他,程熙杰决定使出绝招了,嚎啕大哭起来。但这一招在今天好像不太灵,至少在他那个聪明的爸爸面前行不通。因为他那个聪明的爸爸正一脸兴致勃勃地瞅着他,似笑非笑地说:“装哭是吧?来,继续哭,最好哭点眼泪出来,这样比较真点。” 程熙杰扁起嘴巴,他又不是故意要偷看爸爸和妈妈恩爱的嘛。他听管家说妈妈回来了,然后太过兴奋,所以没等管家开口说话,他就欢快地朝着爸爸妈妈的房间跑去,谁知跑得太快,竟踢倒了地上的大瓷瓶。 程熙杰两眼可怜兮兮地瞅着坐在床上的钱朵莱:“妈妈,爸爸要揍我,快救命呀!” 钱朵莱本来就和程熙杰相处的时间不算长,怎么舍得让他难过呢?所以钱朵莱对程言漠说:“熙杰只是个孩子,你好歹也是做爸爸的人了,干什么跟他较真啊?快把他放下来啊,别等会摔着他了!” 程言漠不理会钱朵莱的话,真的如程熙杰所言,象征性地揍了一下他的屁股,将严父的形象表现地淋漓尽致:“说,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其实程言漠打得一点都不疼,但常言道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他可是有妈的孩子了,所以一定得像个宝才行。他大声痛叫:“好痛!” 透过他对面的镜子,看见身后的程言漠作势又要打他的小屁屁,他才极其委屈地乖乖回道:“我错在不该打破瓷瓶……” “恩?”程言漠的单字节里有着浓浓的威胁成分。 程熙杰立马改口:“不是的,我错在不该打扰爸爸妈妈造小妹妹……” 程言漠貌似很满意他的回答,终于将他放了下来。程熙杰一着地,他的小嘴就嘟起来,呼了一口气。但程言漠的一句话,让他的小脸蛋一下子就惨白了,瞬间变成了一张称职的苦瓜脸。他听见程言漠在他身后,说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回房间写两万字的检讨书明天交给你妈。” “哦……”程熙杰这下子真哭了,两滴眼泪悬在眼眶里,楚楚可怜。他抬头,满是怨念地瞅着程言漠,企图博得他爸爸的同情,让他免了检讨书。但程言漠丝毫不买他的账,程熙杰只好耸拉着小脑袋,缓缓地走出房间。早知如此,他就不偷看了,呜呜…… 对于自己的阴谋得逞,程言漠的心情显得出奇的好。 钱朵莱坐在床上看着他们父子两人,哭笑不得。程熙杰还是个孩子,不谙世事,但她却能一眼瞅见程言漠的阴谋,她冲着程言漠挑挑眉头:“我惩罚你,你就惩罚我们的儿子,这样你就不用写检讨书了,对吧?” 程言漠不回答她,算是默认了。钱朵莱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你不准欺负我儿子!” 程言漠眉头一扬:“他也是我的儿子。” 这是事实,钱朵莱无言以对。程言漠又说道:“你要是给他生个小妹妹,他就不会背黑锅了。嗯哼?” 新年不急不缓地临近,又悄然离开。新年过后,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程老太太的风湿越加严重,她又不愿意整天呆在屋子里,无奈只得回了南方,度过寒冷的冬天。不知是程老太太故意给程言漠和钱朵莱两人制造二人世界,还是真的舍不得程熙杰,这次去南方玩,特地带上了程熙杰。年前程言漠让他写两万字的检讨书,这在程熙杰的心中产生了不小的阴影,本着能躲避爸爸多远就多远的思想,一听奶奶要带他去南方,他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点头如捣蒜。 许良放假回老家陪家人过年去了,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下钱朵莱和程言漠两人在。林雨打电话来的时候,程言漠刚好陪着钱朵莱去医院做完检查,检查结果是钱朵莱怀孕了。 林雨在电话里听说了这个好消息,连忙强烈要求钱朵莱去青岩陪她,带她去看看冬天大海。元宵没过,钱朵莱和程言漠就坐了去青岩的飞机票,林雨亲自到机场去接他们。两人一个多月不见,钱朵莱没有多大的变化,倒是林雨,变化不小。她染了酒红色的头发,烫的是波浪卷发,一身宝蓝色的大衣,黑色的长筒皮靴。去接钱朵莱的时候,她化了妆,俨然成了一个潮人。 钱朵莱在机场看着面前的林雨,愣了好久,迟迟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是林雨。记忆中的林雨不爱打扮,衣服都是从地摊上买回来的,所以看到她这么大的变化,钱朵莱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巴,完全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明明还是林雨的那张脸,她还是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林雨吗?” 林雨突然笑了一声,一把揽过她的肩:“才一个多月没见,你就不认识我啦?你也太伤我的心了吧?” 钱朵莱咽了几下口水,才叹道:“你变化也太大了吧?”钱朵莱推开她搭在肩头的手臂,在林雨的周围转了几圈,啧啧称奇:“真是一别三日,让我刮目相看啊。以前就觉得你长得清秀脱俗,没想到如此打扮之后,瞬间就成了知性美女啊,简直要亮瞎我的眼了。” 林雨只当她是在开玩笑,显得不以为意:“喂喂,你就别折损我了,行不?” 钱朵莱却一脸认真:“真的,我要是投了男儿身,我一准追你了!是不?老公。”说着,她用胳膊肘戳了戳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程言漠。 程言漠眼含深情地瞅着她:“在我眼中,我老婆永远是最美的。” 钱朵莱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林雨听了,起哄道:“哎哟,真是恩爱到让人羡慕啊。” 钱朵莱瞪了她一眼:“你要是羡慕,就去找一个男人来疼你呗。” 林雨仰天长叹:“虽然说这世上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但却没一个是我林雨的啊。我现在已经成了大龄催婚一族了,整天游荡在相亲的队伍里,可悲啊,可悲!” 第66章 溺爱之袭(3) 钱朵莱和程言漠在林雨家里小住了几日,转眼就快到元宵了。但林雨的脸色却难看极了,晚上和林雨躺在床上的时候,钱朵莱心下好奇地问她:“你最近怎么了?心情不好?” 林雨翻了下身子,将手臂枕在头下,望着茫茫的夜色,轻轻叹气:“唉,你这个已婚妇女怎么会懂得我这种大龄未婚剩女的痛啊。” “哟嘿!这么说,咱们现在岂不是有代沟了?”钱朵莱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她。 林雨偏头,看着身旁躺着的钱朵莱,语气中丝毫没有半点玩笑之意:“我说的可是事实。这几天我妈的表情你看到了吧?” 钱朵莱听闻她的话,细想了一下,点头道:“恩,阿姨最近几天好像一直很忙,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家,最重要的是每次回来都兴高采烈的。” 林雨的脸瞬间就垮掉了,哀怨道:“是啊,我妈是高兴了,可苦了我了。这不是刚过年吗?那些在外工作的人不都回来了么?我妈整天出去就是替我物色未来老公去了。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啊。我不怕吓你,从我回到青岩的这一个多月里,我都不知道相了多少次亲了,不是长得太像月球表面,就是长得太着急了一点,俨然是我半个爸了。我啊,都快得了相亲恐惧症了。” “不至于这么恐怖吧?”钱朵莱不以为意,顿了顿,又迟疑了一会,才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想着戚安呢?” “怎么可能!”林雨的反应有些激动,她从头下抽出手臂就在半空中一阵挥舞,“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何况是我。我有时候是很死心眼,但对于感情,我是严重洁癖者。他背叛了我,我就算一辈子光棍,也不可能再会想着跟他在一起的。是我的,我紧握在手,誓死不放;可不是我的,我也绝不会强留。在感情上,我不相信知错能改,那么多年的感情,他说丢就丢,说背叛就背叛。他既然和安妮在甜蜜恩爱的时候,没有想到我,我又何必犯贱去想他呢?” 林雨这么说,让钱朵莱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时候,程言漠要跟她离婚,她的心态也跟林雨是一样的。总是认为他不要她了,那么她想着他,都是一种犯贱行为。如今,所有的事都过去了,她回过头来去想,才发现人人都有找回真爱的权力,没有谁可耻,谁犯贱之说。爱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 钱朵莱回想了一下她和程言漠的过去,然后问:“你说戚安会不会也有不得已的理由?” 林雨不屑的轻笑声从黑夜里传来:“你以为人人都跟程言漠一样吗?戚安能有什么理由?在这个世上,他无亲无故,谁会给他压力?只是可惜了我这些年陪他吃的那些苦,上次我还对你说,人生在世不遇到几个人渣,如何才能当妈?现在我真该把这句话送给我自己,过去的几年里,我为那个男人舍弃了太多,却从来没有要求过回报。现在我想通了,爱情观里,一方为另一方活得太卑微,不但不会得到另一方更多的爱,反而会让另一方觉得你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那么抛弃你时,也不会觉得自己亏了,只会觉得自己赚了,那么你这个人对他来说,便是可有可无的。就好比说尘埃,它够渺小,够卑微的吧,总是被人踩在脚下,它们的存在谁真的在意过,谁又真正看到过?这一次的教训给我的伤太彻底了,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在男人面前永远别活得太卑微,别轻易在他们面前展露自己的弱点,他们若是爱你,你的弱点会得到他们的怜惜,他们若是不爱你,你的弱点就是他们伤害你的无形武器。” 第二天就是元宵节,刚吃完午餐,钱朵莱就被林雨拉出去了。林雨见钱朵莱不停地往后看,她强硬地转过钱朵莱的身子:“行了,你别看了。你们之前分开了那么久,都没有关系,怎么现在就分开一会,你就舍不得啦?程言漠在我家,你就放心好了,我爸正好缺个棋友,你还怕我爸把你的宝贝老公给吃了不成?” 钱朵莱白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呢!我只是不明白大早上的你拉我出来干什么呢?” 林雨一脸淡然:“相亲啊。我妈刚才在饭桌上不是提过么?” “相亲?那你拉着我干什么?我可不当你们的电灯泡!”钱朵莱说完,就要往回走。 林雨急忙先她一步拉住她的身子:“别啊,我们是不是朋友啊,朋友不是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可相亲不一样啊。” 林雨挽着钱朵莱的胳膊,继续往前走:“怎么不一样了?说是去相亲,其实就是应付一下我妈。免得她整天在我面前嘀咕,我脑袋都快炸了。” 林雨和钱朵莱到达约定好的咖啡厅的时候,是十二点。咖啡厅里人满为患,她们两人进去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位置可以坐。林雨本来是想要拉着钱朵莱离开的,可服务员说靠窗的十二号桌只有一个人,那人愿意与她们拼桌。林雨想着用餐厅人满作为借口,好回去应付舒怡。但抬眼望去,见十二号桌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她一下子就打消这个念头了。与其让她面对母亲的苦口婆心,还不如让对方放弃跟她继续下去的念头,而十二号桌的那个男人无疑是最好的利用对象了。 林雨和钱朵莱走过去的时候,十二号桌的那个男人正在看报纸,听到服务生的介绍,那个男人笑着对两人点了下头,示意她们坐下。林雨在看到对面那个男人的笑容的时候就愣住了,整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任凭钱朵莱怎么轻声叫唤,背地里扯她衣服,她就是没有反应。 那个男人看到呆滞的林雨,笑着放下手里的报纸,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陆羽灏。请问两位小姐怎么称呼?” 还没等钱朵莱说话,林雨一下子就缓了过来,双手抓住陆羽灏的手,不停地摇晃,激动不已:“你好你好,我叫林雨。林雨的林,林雨的雨。” 陆羽灏听着林雨的自我介绍,扬起灿烂的笑容,声音温润有磁性:“林小姐的自我介绍可真逗。” 林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吗?” 突然彼此沉默了下来,林雨纳闷地抬起头,只见陆羽灏的视线落在两人紧握的手指上。林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尴尬地放开他的手,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泛起红晕:“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林雨想要解释,可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只能不停地摆手。 陆羽灏揉了揉鼻子,低声轻笑。林雨见他在笑,她心里就慌了,完了,肯定被人误认为是色女了! 陆羽灏看了眼林雨身旁的人,不解地问:“这位是?” 钱朵莱对着陆羽灏淡笑一下:“我是林雨的好朋友,我叫钱朵莱。” 三人坐在一起不到半个小时,陆羽灏就接了一个紧急电话,留给两人一张名片之后,就离开了。 林雨瞅着手中的名片。圣修纺织有限公司总裁陆羽灏。 林雨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名片上的“陆羽灏”三字,垂头丧气地对身旁的钱朵莱说:“好不容易遇到个让自己有感觉的人,结果……朵莱,他肯定以为我是那种很水性杨花的女人,所以被吓得逃走了……” 不等钱朵莱说话,林雨仰躺在座椅后背上,仰天长叹:“我怎么这么衰啊我!我又不是第一次见男人,又不是没谈过恋爱,我当时怎么就傻了呢?唉,活该我单身!” 钱朵莱坐在旁边看着林雨自怨自艾地哀叹,她简直哭笑不得。她拍了下林雨的肩膀,好心地提醒她:“我记得陆羽灏貌似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意思吧,而且你也看到了,他的手机可是在你面前响的。再说了,你想啊,别人堂堂一个公司总裁,公事当然繁忙了,所以说不定人家真的是有急事需要处理呢。我看啊,他还是有心想与你联系的,不然他给你名片干什么?” 太过消极的人,想法永远都积极不起来。林雨瞥了她一眼:“他不也给你名片了吗?见人给名片,这是一种职业习惯,跟其他没有关系。” 正当林雨坐在位置上唉声叹气的时候,一个男声介入了她们之间。熟悉的声音让两人的身子都一震,反应最大的是林雨。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戚安走到她们两人前面,看着林雨,他才颇为惊讶:“雨,真的是你?刚刚我还以为认错人了,没想到你一打扮起来,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说完,他还忍不住满眼欣赏瞅着林雨。 林雨甩了甩肩头的红卷发,抬眼看戚安的时候,她的眸子有着浓浓的恨意与冰冷:“是吗?那多谢戚先生的夸奖了。” 林雨瞅见戚安一身侍应生的打扮,便明白戚安现在在这家咖啡厅工作。 戚安没有在意林雨的冷言冷语,反而表现出一种恋人久违的激动:“雨,你知不知道你从郁江消失后,我就一直在找你。后来我想你的老家在青岩,我便辞去了酒吧的工作,来了青岩。没想到老天还是垂怜我,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与戚安的欣喜成反比的是林雨越来越冷的面庞,她勾嘴冷笑,伸出自己的五指,瞅着自己涂了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就是为了告诉戚安,如今的他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哦?是吗?可那又如何?你找到我了又怎么样呢?你认为我还会像以前那么傻吗?人傻一次就够了!” “雨,我真的知道我做错了。我原先以为你只是在气头上,等过几天你气消了,你就会原谅我的。我没想到你还是在怪我。可是我是真的爱你,真的放不下你啊。”戚安显得很沮丧。 林雨掀起自己的左手腕,手腕处的那道褐色的疤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很是醒目。她将手腕凑戚安的面前:“我当时割得太深,以至于这个疤久久消散不去。如果这道伤疤亲口对你说,它原谅你了,那么我就原谅你。你认为它会亲口说话吗?所以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你跟安妮在一起、背叛我的那天起,我林雨的世界里就不再就你戚安这个人。你当我林雨是什么?是公交车吗?想上就上,想下就下,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也可以堂而皇之地来吗?你错了,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将自己放在低如尘埃的位置,却把你捧在手心里供奉到天堂的位置,可到头来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却要得到我的原谅,想要跟我重新开始,我的心不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不是随时都能接纳你的。你说你爱我。爱这个字,你也配说?” 如今看到戚安这张脸,林雨再也没有半点感情了,有的只是对他深深的恨。他因着自己的话而缓缓地垂下头,这样一副可怜的样子,再也得不到她的心疼了,再也得不到了…… “朵莱,我们走。”林雨不再去看戚安一眼,拉着钱朵莱的手就要走。 戚安闻言,连忙挡在她们两人面前:“雨,你听我解释,我和安妮……我跟她没有爱?我们……” 林雨接过他的话,问:“你们上过床吗?”林雨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这句话被周围人清楚地听到了。周围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林雨却恍若未闻。这便是林雨和钱朵莱的不同之处,对于这样露骨直接的话,钱朵莱在众人面前,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戚安的沉默给了林雨明确的答案,她扬嘴冷笑:“你别误会,我问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我在吃醋,而是想要告诉你,我跟你在一起,可以只有你一个男人,但你却属于我和别的女人的共有品。如此肮脏的你,没有资格再来挽回我的爱了,因为你什么都不是!” 第67章 溺爱之袭(4) 二月十四日,这是个特别的日子。不只因为这是西方的情人节,更是充满着喜庆的日子。 原来那天根本不是林雨和陆羽灏的偶遇,而是陆羽灏的刻意安排。 陆羽灏与林雨一样很反对相亲,前一天晚上,他就看过林雨的照片。所以第二天坐在咖啡厅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林雨。他想暗中观察与他相亲的女孩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一直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与林雨相处了那么一会,发现她比他想象中地要有趣得多,忍不住多了几分兴趣。 但那天公司的确有急事需要他处理,他只得遗憾地留下名片后离开。他后来找了介绍人要到林雨的电话,可又不知道该以何种理由去拨通林雨的电话,好在她刚好打了过来。渐渐地,便生了感情。 林雨一袭雪白的婚纱,脸上的笑容尽显幸福与甜蜜。这次婚礼很隆重,连化妆师都是世界顶级化妆师,就连林雨身上的婚纱都是找著名设计师为她量身定制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另一个化妆室里,也有化妆师在给钱朵莱化妆。因着程熙杰在房间里捣乱,所以林雨化好妆从别的房间过来的时候,钱朵莱脸上的才施了粉底。 见林雨提着婚纱裙摆走了进来,程熙杰的小身子急急地跑过去,在林雨身边不停地转圈圈,嘴里则欢叫道:“哇哇!!林阿姨今天可真漂亮!就给仙女一样!” 林雨一把捉住他,亲了下他粉嘟嘟的脸颊,他的脸颊上便出现了很明显的唇印,更是可爱极了。林雨不由得揉了几下程熙杰的脸蛋:“你呀,嘴巴怎么可以这么甜呢?林阿姨真是太喜欢你了,小熙杰!” 程熙杰被林雨揉得嘴巴嘟了起来,说话的时候,张张合合:“林阿姨以后也会有一个跟熙杰一样可爱的宝宝。这样我就可以带着我的小妹妹和宝宝玩了!” “对啊!” 好在钱朵莱怀孕时间不长,所以穿着婚纱也不至于影响了身形。唯一悲哀的是程言漠下了死命令,禁止她在怀孕期间穿高跟鞋,所以今天穿着平底鞋的钱朵莱比穿着十公分高跟鞋的林雨矮了一些。钱朵莱忍不住抱怨道:“连三、四公分的高跟鞋都不让穿,真是郁闷呐!我一直以来都穿着高跟鞋,现在穿着平底鞋可真是不习惯。” 林雨安慰她:“你就忍耐几天呗,你现在可是怀有身孕的人了,你家程言漠不得宝贝死啊,生怕你有个什么闪失,你就体谅下他的用心吧。” 两人正说着,两位新郎官已经走到了房门前,陆羽灏和程言漠分别依靠在门框的两边,冲着房内自己的准妻子说道:“该出去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便同时朝着自己的老婆而去。然后分别拦腰抱起钱朵莱和林雨。 钱朵莱和林雨见他们两人抱着自己没有朝着电梯的方向而去,反而都往楼梯的方向走。钱朵莱和林雨不解地对看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你们这是干嘛?这可是二十一楼啊。” 陆羽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老婆,柔声提醒道:“老婆,你把我搂紧点,别摔下去了。”然后抬起头,对钱朵莱说:“我跟言漠打赌,从二十一楼抱着你和我老婆两人去一楼的婚宴场,看谁先累趴下。” 语毕,两人便不再说话,一边小心地抱着自己的老婆,一边朝着楼下走去。到了一楼的时候,程言漠和陆羽灏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的,钱朵莱和林雨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弯着腰、撑着膝盖喘气,她们真是苦笑不得。林雨对钱朵莱恶意地一笑:“如此没有体魄的老公,看来是嫁不得啊!” 随即,两人提起婚纱裙摆,朝着前方跑去。程言漠和陆羽灏听了她们的话,脸瞬间变了,连气都来不及喘了,拔腿就追了上去。 “老婆!慢点,小心摔着了!” “老婆,别伤着了肚子里的孩子!” 开新文咯! 你只看到我的隐忍,却没看到我为你而做的改变;你有你的野心,我有我的追求;你否定了我的现在,我决定我的未来;你嘲笑我无处可用,不配得到你的爱;我可怜你总是为野心而活;你可以轻视我对你的爱,我会证明这是谁的主宰。爱人注定是孤独的旅行,路上少不了虐心与自虐;但那又怎样,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悔爱过你这一遭!我是藤芷烟,我为《凤临君宠》代言! 吼吼~~看完上述的话,有木有对暮色的新文《凤临君宠》有所了解了呢?哈哈·~~藤芷烟就是《凤临君宠》的女猪脚啦~~~新文开始连载了,尽请期待~~ 新文《凤临君宠》是穿越小说,稀饭古言的,稀饭穿越的亲们,请移驾新文,多多捧场。求谷粒哇,求动力哇,无耻地来个各种求~~~撒花~~~闪人,码字去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