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情殇》 楔子 太阳的光彩像是接受了向日葵花盘的洗礼。 柔软的昏黄大片大片抖落下来。 落在眼睛里,散布成一片连续的黄昏。 如梦如幻。 一只纯白的京巴从门槛里窜了出来。 欢快的叫声。如百灵鸟。在浅浅的胡同里回荡。 无所顾忌的叫声惊吓了落在树上亲亲我我的鸟儿,惹了鸟儿的一声骂,全然不顾。 随后走出来一个叫做黎明的小男孩,是京巴狗摇着尾巴等待的小主人。 他赤着脚,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迈过了高高的门槛,朝着小狗笑了笑,好像什么如他所愿,朝着胡同深处跑去了。 小脸上全是密密的汗珠,抖落下来,摇晃着夕阳。 他一边跑一边喊:“木棉,木棉……” 那只叫做呆呆的京巴狗好像很懂事。 紧紧的跟在想跑快却跑不快的小主人后面。 彭松的大尾巴像是海母柔软的触角,随着夕阳的海水摇摇晃晃。 被夕阳拉长的身影,清晰的倒映在那堵岁月斑斑的古墙之上,继续着摇摇晃晃。 好像演绎着一段没有终结的故事。 八月的小城被风狠狠的吹着,天空吹得高远深长。 沐沐这个和黎明有着相同年龄的小女孩,很安静躺在那边的石阶上。 抬头漫无目的的看着天空中成群结队的飞鸟,茫然若失。 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总是雾蒙蒙的一片。 是想哭却哭不出,积累起来的泪霭。 她不时的用手拣起身边的一些石子,漫无目的的投到水里,听到噗佟一声,再安静的漫无目的的看着水中向外散射的波纹,又茫然若失。 “木棉,木棉……” 沐沐远远的就听到了黎明的声音,急切,慌乱,好像从遥远的天边降临一样,穿过岁月的轮回,忽然就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那么明朗,突然变得好依赖。 小女孩的名字叫做沐沐,每一个认识她的人也都叫她沐沐,只有黎明一个人,小小的脑袋一歪,傻傻的一阵笑,然后想出这样一个名字。 问他为什么会喊沐沐为木棉,黎明竟有些羞涩的红着脸说,“她就像是木棉花一样漂亮。” 木棉花,究竟是一种多么美好的花呢。 绚丽的红,红的从从容容,红的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的矫揉造作,像是中国儒家思想文化影响下,深宅大院里的大家闺秀,是含蓄内敛,饱读四书五经的,琴棋书画皆有造诣,温文一笑,可以把整个三月都酥掉的。 一花一菩提,一叶一世界,讲的是佛家跨时代的思想之魂,凝聚了一个伟人的真知灼见,一句话包罗万象的,顿悟世人。 木棉不像菩提的,没有那么让人可望不可即,也没有什么传世的言论与著作,也没有人赋予它那么多故事传说,木棉花就只是木棉花,简简单单。 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这故事讲的是生长在三途问边的曼珠沙华,它们是凄美的花,古悠悠多少年数不尽的人看花落泪,这么美的花,这么忐忑的身世。 木棉没有那么苍凉的故事,古悠悠繁华多少年,木棉花只是不问世事的开着,花开遍野,印红天空。 木棉花开的时候的确很美丽,小小的沐沐也的确像是木棉花一样漂亮,可在黎明的印像中却从来都没有笑过,很多时候看沐沐的眼睛,总是感觉她很伤心很伤心,好像来不及准备就会随时哭起来,伤心是会传染的,莫名其妙,自己也很伤心很伤心。 沐沐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知去向何方,撇下她一个人跟着外婆。 别的孩子出来的时候都是一大群一大群的,都嘲笑着沐沐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 这时的沐沐就会感觉特别委屈,好像被自己刻意隐藏在心里不愿意拿出来的秘密被人偷去了一样,想坚强却怎么都坚强不起来的,大声哭起来,末了也只能软弱无力的回一句,“你们才没有人要。” “你有人要怎么不见他们啊?还是没有人要,哈哈哈……” 他们的笑声怎么会这么的想让一个孩子落泪呢,因为她感觉受到了伤害,又一想真的没有见到过她的爸妈,好像真的没有人要了,就更加大声的哭起来,尽管外婆编织了谎言告诉她说,“你爸妈还会回来的。”可小小的沐沐还是会哭,谁都哄不下。 这个时候黎明就会出现,他一个人轰散了那一大群人,然后像个大孩子一样安慰着沐沐,伸出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黎明牵着沐沐的手,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像是男子汉一样拍着胸脯说:“你不要怕,今后有谁再欺负你,我就像他欺负你那样的欺负他。” 沐沐听到就不再哭了,只是脸颊上依然印着来不及风干的泪痕:“你如果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打不过我就哭,总之我不会再让你哭了。我听阿婆说木棉花开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个时候我就会长大吗?” “会的。” “那个时候我就会看到木棉花开吗?” “会的。” “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见到我的爸妈了吗?” “会的……” “那个时候我就不会再哭泣了,而你也不会再哭泣了吗?” “是的。” “我喜欢木棉花开。” “我也喜欢。” “可是木棉花什么时候会开呢?” “很快,很快。” 尽管小城没有什么木棉花树,黎明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木棉花开的时候一切就会好起来的传说,然而在沐沐的心里也算是有了期待,她坚信黎明所说的那个美好的如同童话故事的话:木棉花开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且她还深深的相信木棉花开将很快就会到来。 那个时候,沐沐还只会哭泣着幻想,而黎明却已经像个男子汉了。 沐沐看到呆呆,就坐了起来,伸出她的手摸着呆呆的头,捋捋它白色的长毛,然后把它抱在怀里,女生,都是很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 她回头看到满头大汗的黎明,那么慌张,以至于步履都有些跌跌撞撞。 青石板的路面上有个洞,黎明奔跑的时候没有看到,绊倒,扬起一股灰尘,他手里的巧克力也掉在地上。 没有等黎明喊出来,沐沐就先喊了出来,好像那重重的一下痛在了她的身上。 黎明从地上站起来无所谓的笑笑,又朝着沐沐跑去,一瘸一拐。 站在沐沐面前,黎明的小脸憋的通红通红的,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只是再好看的苹果也没有黎明的脸可爱,看了就想让人亲一口的。 沐沐伸手拍掉了他身上的灰尘,心疼的说:“做什么跑这么快,摔了一下很痛吧?” 黎明笑嘻嘻的说不疼,可是很快就不由的用手摸了摸他的膝盖。 怎么会不疼呢,膝盖都已经红肿了。 不要忘记了,黎明虽然还很小,可他都已经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即使再痛也是不能说的,更何况是在沐沐面前呢,他就更不能说了,还是笑嘻嘻的说不疼。 沐沐看看他没有说什么,再看看他的膝盖,就默默的把手伸过去,想替他揉一揉已经伤口。 手伸到黎明膝盖上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叫起来,疼疼疼。 沐沐听到他疼痛的声音,赶紧缩回了手,把他扶到石阶上坐下来说:“我给你揉揉。” 可是被黎明笑着躲开了。 沐沐说:“我会小心的,这次不让你感觉到疼了。” 黎明笑嘻嘻的说:“我不是怕疼,我感觉你的手弄的我好痒。” 沐沐硬生生的把黎明拉过来,伸过手很认真的在黎明的伤口上揉了起来。 天啊,蓝蓝的,天使挥舞着翅膀在天空之城上歌唱。 黎明拿出那块巧克力说:“给你的,我听我阿婆说吃甜的东西人会胖,你就应该多吃一些,看你瘦的。” 巧克力已经开过封了,沐沐接过来的时候看到上面晕湿一片,就去问为什么。 黎明看着卧在不远处看着夕阳发呆的呆呆说:“都是它了,我拿着的时候给我抢去了,还好我又给你抢了过来。” 呆呆好像听到了有人喊它的名字,扭过头叫了两声,继续卧在草丛上看夕阳。 黎明又看了一下那块巧克力流着口水说:“我们两个人吃吧,我也很喜欢吃的。” 当沐沐真的把它拿到黎明的面前时,他却努力的咽了一口口水,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说:“和你开玩笑的,还是你自己吃吧。” 蛐蛐开始演奏自然的声音,这些声音对于大小城的人来说,决对是难得的天籁之声,就连呆呆也竖起了耳朵细细的听着。 黎明用手碰了碰沐沐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羞涩,自然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小的他什么都还不懂,可还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沐沐听到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同样是小小的年纪,同样的不懂世事。 她只是抬起头安静的问:“为什么呢?” 黎明说:“那样我就可以亲你了,我就可以当爸爸了,而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到爸爸吗?” 原来黎明口里说的“我喜欢你”却是这个意思的。 沐沐没有说话,只是又低下了头,默默的对着黎明的伤口吹着气。 晴朗明澈的天上彩云柔柔,弯弯绕绕的小河水流柔柔,无形的风儿柔柔,沐沐嘴里温润的气流体现的是心儿柔柔。 黎明突然拉起沐沐的手说:“我喜欢你。” 沐沐静静的不说一句话。 这下可急坏了黎明,他把呆呆叫到身边说:呆呆,我喜欢木棉。 然后他对着天空喊:我喜欢木棉。 他对着天空的飞鸟喊:我喜欢木棉。 他对着渐渐西斜的落阳喊:我喜欢木棉。 他又跑到了沐沐的身边拉起了她的手说:木棉,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沐沐打住了他说:“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直到你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时候。” “好了,我知道了。” 黎明嘿嘿的一笑:“那我可以亲你了……” 夕阳照耀下的这对牵着手的小小夫妻,慢悠悠的走着,好像要走到天涯海角,要走到另一个幸福国度一样,相互依偎,很有那么一回事呢。 只是黎明好像很受欢迎,从小小的时候开始就有小女生给他写情书。 小孩子好像都不太懂得她们写下那些话的真正的涵义,更不会懂得真正的“我喜欢你”是需要付出感情的,或许她们只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感觉到黎明长的好看就写给他了。 小小的年纪字也是认不得多少,可还是写的很欢畅,一封封,黎明的眼睛看的都有些疲倦了,他也会拿着那些粉红色的信给沐沐看,然后再把信上的内容读给她听。 遇到了不认识的字,就会歪着脑袋嘿嘿的对着沐沐笑,问她怎么读。 当沐沐看着那些字读出来“我喜欢你”的时候,他又会歪着脑袋嘿嘿的笑起来:“我知道。”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感觉是不一样,而沐沐每次这样说出来,黎明都是开心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好像这封情书不是别人而是沐沐写的一样。 那些粉红色的信纸还是有很多,有时那些小女生也会把黎明的名字写错。 他也对着沐沐嘿嘿的笑,却是故意抱怨的:“要是你的话就不会把我的名字写错。” 沐沐看着看着就不耐烦了,说:“你把它们拿给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写的。” 黎明说:“我想你以后会给我写的,害怕你不会,所以想先让你练习一下。” 说不上为什么,看着黎明手里的那些粉红色的信纸她就感觉到不舒服,好像一种有什么东西就要永远的从自己的手里丢掉一样,但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只是她清楚的知道如果丢了她会很伤心。 沐沐嘟起了嘴:“臭美,谁要给你写,再说了哪用的到我给你写啊,她们写的才好看呢。” 从她的口吻里是可以嗅得出青梅的味道的,很奇怪,那个年代,那个小小的年代,却像一个成熟的大女生。 很多时候,黎明都会被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女生紧紧的围着。 沐沐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就这样受欢迎。每每这个时候她又会感觉自己的心上被什么压着一样,虽然很轻,但还是透不气来的感觉;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背过视线不去看他,然后开始想,黎明是不是再也不会和我玩了…… 还没有想完,她就被黎明拉到了那群小女生当中说:“你们以后就不要再给我写了,你们看吧,我喜欢她。” 那些小女生看着沐沐,又看看小歌,一脸不屑:“才不相信呢。” 黎明看着沐沐嘿嘿的笑:“你们不相信是吧,那你们看好了。” 他把嘴凑过去,狠狠的在沐沐的脸上亲了一下。 那个声音响的就像是节日里炸开的花炮一样,格外的喜庆。 那个声音,让那些个小女生听见以后乱成一团。 沐沐的脸突然就红了,低下头跑开了。 黎明也追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木棉,我害怕以后有人不知道我喜欢你,以后我每天都对你说好不好?” 咣铛,跌倒,摔断了两颗大门牙。 黎明说:“以后都知道我喜欢你,就没有人再给我写了,以后我只看你的。” 沐沐看到吓的哭了出来。 黎明吐出了血泡,又嘿嘿的笑起来:“只要让我喜欢你再疼也没关系。” 那一年那一天那个日光满城的下午。 有人说,两个有姻缘的人总是被一根红线连着的。 今生今世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某个遥远的未知年代,白光泛滥,洪荒肆虐,被某个未知的人拿着石头刻在了黑色的玄武石上,然后埋进深不可及的海底,注定不可改变。 只是连着他们两个人的红线飘荡在空中摇摇晃晃,仿佛一用力就要断掉的样子,谁也说不清楚最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我深深的相信着,相遇的一些人一些事一些爱,一旦遇到,就注定要羁绊一生。 天上的白云滚滚而过。 第一章 岁月是一把无人操纵但却神奇的刀,在不知不觉中雕刻着花落花开,操纵着生死离别,那些青春几盛几衰,泛黄墙壁上斑驳如是再添,落叶几个秋。 某年某月某日,忘记了天气。 这是长大后的沐沐喜欢用的日记体格式。 她写过这样一句可以安静着伤心的话,什么都在变,唯有自己没变。 这话是不对的,在她身上也生了很多变顾,很多很多,都是记不住的悲伤,令她最伤心的就是疼爱她的外婆去世了。 这么多年唯一可以给自己撑起一片天空的支柱倒下了,本来就已经不幸的天堂这次彻底的坍塌了,轰隆轰隆,她看到什么在自己的眼前支离破碎,掉下来的碎屑让自己哭了三天三夜。 人们都说云朵之上住满了亡灵,她想自己的外婆也一定住在上面,只是不知道外婆为什么忍心丢下她,想她会不会想自己,会不会低下头看看自己,每次抬起头看天边的云彩,每次都要泪流满面。 她的家,依然是外婆的家,门牌号写着“梅花弄四十五号”的旧式阁楼里。 该怎么形容住的地方呢。 阴暗逼仄的胡同,发霉般的潮湿,晾在竹竿上的衣服常年不会干,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墙角里绿色苔藓,悄无声息的生成一大片。 电线明明灭灭的割着仰望的天空,纷纷杂杂。 下水道不知何年堵了却无人修理,污水流到小路上成了臭水沟,所以整个胡同基本上是看不见路的,只有溢满眼睛的臭哄哄垃圾,冬天还好些,作呕的腥臭被风雪冻住出不来;到了夏天到处飞的是苍蝇,到处爬的是臭虫,垃圾慢慢的发酵着,腥臭味一阵一阵的,人拣着路还要掩鼻而过。 两边的阁楼是五六十年代的仿俄建筑,墙体上是用石子白石膏刷的,到现在不知修过多少次,因为潮湿,墙角都是剥落的白色碎屑。 门窗上朱红漆早就褪的一干二净,破旧的像是埋在地下已经几千年不见光日,也一块一块的剥落,露出了木质的真面目。 楼阁是有天窗的,从客厅就可以爬到屋顶,抬起头可以看到灰色的天空,和灰色天空下被邻家男孩放飞的鸽子,朝天的另一边飞去,别时容易见时难的样子,还是高处不胜寒的样子。搭在楼阁上的木制梯子因为岁月的摇晃也都有些摇摇晃晃的,踩在上面咯咯吱吱像要散掉一样。后弄的阁楼是一条线连在一起的,从这家屋顶就可以跑遍整个后弄,别的户主在自家的天台上插上竹竿是防小孩子乱跑用的,在竹竿的两边拴上绳是为晒衣服的。大片大片的黑,嶙峋而现。站在高高的阁楼上,整个小城横看成岭侧成峰,变化万千,却是看不清本质的,往往远远看上去是这样,而到了近处才发现是那样的,有点遥看近却无的意思。 沐沐家的小院落还有一排铁栅栏,涂了黑色油漆的,每条上面都很尖锐,好像战国时期的兵器,一碰到就会深深流血的样子,挨着栅栏总会有些花,名目繁杂,是叫不上名来的,浓郁的花香是可以让人窒息的,只有一个还认的叫夹竹桃,它的植条长长的伸到墙外,满园春色关不住的,夏天正美,冬天却像死了一样。 院落里铺满了鹅卵石,一直伸到客庭里,不同颜色的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不同的图案,看上去都是一种艺术美,走在上面更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了,去年的枯枝都快淹没了鹅卵石的小径。 胡同尽头的隔离墙壁上挂着一盏破钟,滴滴答答的数着年华似的,年华是好年华,却是经不起数的。几十年风雨,见证着小城的时过境迁,安静的看着胡同里人的喜怒哀乐。 烫着卷发,抽着烟的贵妇,上了年纪拄着拐棍的婆婆,头发凌乱穿着拖鞋睡衣就在街上溜达的中年妇女,形形色色,组成了小城尖酸刻薄的小市民的生活。 茶前饭后邻里邻外的妇人有事没事总要会会面的,好像都成一个雷打不动的惯例,不聚一下心里都不舒服,不甘心的。临出门手里抓把瓜子之类的吃食,哈哈笑笑的说着东家长西家短,他家鸡毛你家蒜头的,有时需要看看左右才压低了声音的,讲的肯定又是哪家女人坐椅子都是叉开腿的闲话,不痛不痒,可就是讲的挺得意,好像散布出去得了多大的光荣似的,每天放学回家路过这条肮脏的小路,都会听到有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黄金价格突然跌了,储蓄那么多这下要赔惨了。 ——那有什么,老公成捆成捆的银子挣着,哪还在乎你跌的那点碎银子。 ——看你说的,我老公像印钞机似的。 ——你老公不是印钞机还有谁是,每天都在被窝里偷着乐吧。 每每听到这样的恭维话,叼着烟的脸笑得褶子都可以隆起一条山脉,完全沉浸在虚荣当中,然后叼着烟,得意的迈着碎步离开。 其实很多次,沐沐也听到贵妇离开以后的言论。 ——得意什么呀,哪一天赔个精光,看还拿什么臭显摆。 ——你看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指不定在家怎么遭罪呢。 ——最好老公也跟着年轻的跑了,把这个黄脸婆扔了。 ——把这个黄脸婆扔了,把你补上去是不是,哈哈。 ——哎哟哟,你看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隔壁那女人,腿都是岔开的。 沐沐不明白大人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每天阳奉阴违会得到什么。 可是,每天每天,这样的话像前一天定下的闹钟,会准时的灌进耳朵。 像幽灵一般,挣不开,摆不掉。 就是这样一个阳光都照不进来,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说话的地方,沐沐一住就住了十八年。 十八年。 破钟每天都准时的响着,像梵音那样响了七下,天就亮了。 沐沐在这个夜里醒过一次,是饿醒的。 拿起闹钟看了一下才凌晨一点多,然后蒙着头又沉沉的睡去。当她被破钟的余音吵醒的时候,小小的房间已经溢满阳光,有些还拽着窗帘荡秋千,不愿落到地上。 拿起闹钟,指针显示的时间还是一点多。 她看看窗外的白光泛滥,看样子今天要迟到了。胡乱的抓起一件衣服穿上,胡乱的把鞋穿上,又胡乱的用梳子梳理了几下头发,就匆匆的冲进了洗浴间。 衣服是旧的,鞋子是旧的,还有那只闹钟,也是旧的,都已经有十年了,终于走不动了。沐沐天生丽质,即使穿着旧衣服也显的漂亮。这些衣服是外婆去世那年买给她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想到了那个女人,在她印象中那个女人好像都没有抱过她,没有牵过她的手,甚至没有喊过她的名字,更不用说给她买衣服了,这让她狠狠的伤心了一下。洗了脸却怎么也擦不干了,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自来水,只是咸咸的,源源不断。 世界上的幸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不幸却各有各的版本。拿出牙刷的时候才知道牙膏没了,就蘸了点水,在牙齿上上上下下了几下就算是刷牙了。快步走回房间把课桌上的书本尺子笔记本什么的东西全都塞进了包包里。 牵着单车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黎明依然在不远处的家门口等着。 从小到大,她记的,十二年。 黎明总是挎着书包,单脚支撑着单车,站在不远处等待着。 风。雨。雷。霜。雪。 十二年,从来都没有断过。 她从来没有依赖过谁,但就是面对黎明,这种感觉是那么强烈,想控制都控制不了,好像没有他,那片天空都会很快倾斜。 屋檐下多事的女人看着沐沐跨上单车,小歌消失在被白光渲染的有些眩晕的胡同口,嘴角轻扬翘起,说道,“不般配的小夫妻。” 其实,她们很多时候也在嫉妒的谈论着小歌。 比如——黎家那小子演讲得了个一等奖。 比如——黎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今年又得了奖学金,已经连续五年了。 比如——唉,老天怎么这么偏爱张彬她儿子,今天在电视上都看到他了。 黎明每天骑着单车上学放学,都经过胡同那条复杂的街道,听着各式各样的句子。 母亲张彬是一个教师,从小学开始,做了黎明五年的班主任,每天都在他耳边灌输,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个像你父亲那样的好工作。闹钟一样,每天定时定点的响起。 她除了雷打不动的说那些话,还把黎明照顾的十分周到,每天天不亮就早早的起床,把营养的早餐做好摆在桌子上,天刚有点凉就嘱咐黎明多穿件衣服,晚上坐在客厅打哈欠一直到儿子复习完功课,再到厨房下一碗热腾腾的面,典型的贤妻良母。 张彬心地善良,不像那些长舌妇,有事没事都惦记着别人有些什么事,即使哪天不慎,自己有什么落入她们口中翻来覆去的搅,也是不予理睬的,都明白这样的人有多远应该躲多远,有时听到说自己儿子,“嘿,这小子倒是挺花心的,和沐沐那野丫头混一起了。”这样忍无可忍的话,也顶多在摔上门之前恨恨的骂一句“你们这群不积德的。” 就像张彬对黎明的勉励,“找一份像你父亲那样的好工作。”父亲的工作真是好,从小小的监理做起,一直到现在有名的工程师,岁月见证着勤奋者的荣光,只是忙得很,每天早出晚归,人都不经常见到的。 父亲能为家里带来很大的收入,资产虽然不能在小城排上名,但在梅花弄却是第一的,很多时候都有工作上的人来到家里,看他还住在阴暗潮湿的胡同里,都劝他,“存那么多钱做什么,还不如买一套宽敞的房子。”他也只是笑笑,说,“儿子不让搬。”就草草应付过去了。其实,他也看过很多次房,相中江边紫薇风铃的一套,坐北朝南,推开窗就能俯瞰整个小城,贯穿小城的大江就在眼睛下奔腾而过,江面上帆船点点,喜欢的不行。可为了儿子的那句话,他依然在胡同里生活着。 其实,更多时候她们在幸灾乐祸的谈论着沐沐,谈论着在她脑海里没有留一点印象的母亲,太多的词汇都已经忘记了,只有一个词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这些话就像宇宙星河,规律似得循环往复。 就像一个点。 随着时间的迁徙,有的会变成一条直线,长的看不到头。 有的会变成一个圆,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一个注定的轨迹。 黎明就是那条直线。每个人都这样认为,他生活的轨迹会延伸到无穷远。 很多人站在旁边或高兴或兴奋或嫉妒。 沐沐就是那个圆。始终在悲伤的圈子周而复始的流泪。 也有很多人站在背后,只是除了少许的同情就是幸灾乐祸。 很多时候,沐沐也明白,她和黎明走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圆和直线应该不会有交集,即使有,不过也就两个点而已。 可却奇迹般的在一起了十八年。 到底是什么在支撑。 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大海般的疑问。 天上的飞鸟成群飞过,遮天蔽日。 银色的积云,在眼睛里投射着忽明忽暗的倒影。 第二章 沐沐有一本天蓝色的笔记本,这是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黎明送她的。 干净的中国兰,像极了梦里守护神的瞳仁。 淡淡的天空,淡淡的海湾,淡淡的海水,淡淡的海滩,浓浓的意境。 沐沐要他在封面上写一段话或一个辞,然后他就写道:木棉天堂。 她问什么意思。 他说自己也不知道,突然间脑海里闪过这四个字,然后就写上了。 淡淡的笔迹,就像被木棉的汁水浸染过一样。 沐沐以前有这样一个疑问,有人说喜欢是淡淡的,而爱是深深的,哪个更能表达出一个人的喜爱程度。 黎明说,“喜欢。” 她就记下了,说:“我很喜欢木棉天堂。” 木棉天堂里记载着她的全部,也记载着黎明的全部,或者干脆可以说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专记。翻开来浏览,木棉天堂又好像只是用来记载黎明的专记了,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笔迹是她的,只是事情是他的。 整天都把笔记本装在自己的包包里,上锁,不给任何人看,即使是黎明。 木棉天堂好像是她的寄托,失去它好像会失去整个天下。 沐沐曾经在木棉天堂这样写道:一排短短的栅栏隔了两个世界,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去,进去的人开始迫不及待的想着出去,而出去的人再也不想着进来。 这是她眼中的学校,像一个围城,也有勾心抖角。 可这些勾心斗角都是没有水准的,浮在表面一眼就可以看的穿的,总有点小家子气。 沈丘二中,就是她眼中的围城。 听说二中还是什么省示范性高中,光是那金光灿烂的小牌子,校门外的墙壁都挂不下了,以此展示他们实力。还有参加这大赛那大赛获奖的证书奖杯,摞的一个小屋子满满的,有点杯多为患的意味,打理一下拉出去当作垃圾卖掉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二中也是实力的,每年暑假都可以看到学校打出一个大大的红横幅,写着;“祝贺我校某某某,某某,某某考上某某大学”之类,是宣传本校,为招生用的。 沈丘也有个什么学院,只是差的狠,十流等级十一流都排不上,毕竟从计划经济过度到了市场经济时代,支付个赞助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挂上这学院的校徽,钱途无量。 二中也大概如此,可也有不同,都知道,能进二中的,自不是一般人,不论是前途还是钱途都比进入那个学院的人有希望,或因智力或财力或人力,如果不是靠智力,那家里不是有些影子就是家里金光灿灿的。 而在二中知名度如大闹天宫样的晴岚,靠的则是人力。 母亲耿惠在教育局,执掌一县教育事业,爸爸杨锦是二中的校长,可以说二中就是她家开的,走的自然是近水楼台。 晴岚的出身可谓也是书香世家,但却察不出有几滴墨香,从她身上辅射的是几重巴黎现代香的混合。 人在中学,大都十七八的花季,爱美之心,人人有之。 而晴岚的有之则是闻名遐迩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液那是什么液,要在脸上涂好多层的,描眉画眼的要一两个小时,金发碧眼的中国姑娘,不伦不类的味道。 她不只在家里化,在学校,在课堂上,在老师眼皮底子下都可以做到想化红妆就化红妆的,而且妆容也千奇百怪,一天复一日不带重样的,什么烟熏,裸妆,透明妆之类的轮番粉墨上场,在这一秒是透明妆,下一秒可能就是烟熏了,重妆艳抹,花花绿绿,可以用笔在脸上勾勒出中国京剧脸谱的。 这是自定义里的美,可以突出时代气息的。 肩上挎的包包里装的是时尚杂志,瘦身养颜法之类的,瓶瓶盒盒的整个包包都满满当当的,衣服不是哈韩就是哈日哈美的,只是没有一点本土特色在里面,流行碎花,摇身一变就可以花开三月。袖珍镜子从未离过手,因为她想时时都保持最佳状态,头发哪里不满意了,翘翘手指什么的以达到自定义的完美。 她就是那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公主,娇贯惯了,在学校都蛮横霸道无理取闹,骨子里人却是一个孩子样的人,基本上每个人知道她的背景,没人敢惹,即使老师见了也笑的像一朵豆腐渣,在家就更别提怎样了,从小惯出来的毛病,老爸老妈整治教育是枝繁叶茂的,可对这个女儿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省的又要一哭二闹三离家,处处百依百顺。 万物相生相克,这么大一公主在黎明面前表现的像出水芙蓉,美如静水。 看过她的蛮不讲理再看她的知书达理,真叫人连隐形眼镜跌的都找不到。 她是疯狂迷恋黎明的,每天都抱着书本早早的在楼梯口等着他,制造一起又一起安排好的邂逅,说上一句话,她都可以幸福好几天。 只是每次她都看到黎明身边还有一个沐沐形影不离,虽然和她没有什么来往,但对她还是妒忌恨的。 这天,铃声像春暖回游的鱼群,到处都可以看的见似的。 晴岚早已抱着书本在楼梯口站了多久。 她新换了一个妆容,嘴唇是微红微亮的,头发也是九十年代的马尾辫,因为她听说这样的妆容显的很纯洁,最可以引起男生的注意。 她不时的拿出手机看时间,都这个时候了,等的人还是没有来。于是跑下楼--刚好碰到沐沐匆匆跑过来,她们撞到了一起。 晴岚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书也散了一地,她等那么久本来火就大,一看是沐沐,刚好火上浇油一般,站起来脸色就变了,刚想骂可又看到黎明出现在沐沐身后,那浇油的烈火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马上笑出一片五月阳光灿然:哟,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吓坏人家了…… 她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声音嗲到不行,是为在黎明面前表现文静的。 沐沐说:“不好意思,是我跑的太快了。” 捡起书还给她。 晴岚只顾着看黎明了,沐沐说什么根本没有在意,连书都不知道接。 晴岚对黎明说:“这么巧啊,我也要去上课……” 还没说完她的脸就红了起来,少女的羞涩,二月映山红都要逊色。 黎明接过书还了:“要迟到了。” 然后牵着沐沐就跑上楼了。 晴岚看到,眼泪都流下来了。 这泪可是真流,一点做作的嫌疑都没有,那是从内心暴发的真实泪流。 精心化的妆点,他一眼都没有看。 他们的班主任,可能因为聪明而绝顶的中年男人,脸沉的就像在过清明节,看到黎明自然免不了唐僧样的教育才肯放过。 一会晴岚也过来了,他见到后微微的笑了一下:“怎么来上课了?” 他这话里带有点意外的意思,好像也有点嘲讽,而晴岚不明世事,听不懂他的话,见到他这样什么都没说,就兀自走了进去。 下课铃声在期盼中姗姗来迟。 每个人紧紧张张的做了一节笔记,听说这都和高考有关,十年寒窗,再加上老师的信誓旦旦,也都信了,唯独黎明和晴岚。 黎明是没必要,所有关于电场磁场的定律都已经烂熟于胸。 而晴岚是用不着,对镜梳红妆,梳了一节课。 听到下课铃,赶忙收了镜子。 黎明在第四排靠窗,晴岚在第三排中间靠右,隔了那么远扭过头就要去打招呼,可看到他坐在沐沐身边,那花容忽然没了精神。恨恨的在纸上写满了沐沐的名字,然后撕的粉碎。 黎明还是一脸稚气,对沐沐说;“下课了啊,休息下,陪我走走吧。” “还是不去了,笔记都没做好呢。” 黎明抢下她的笔说:“没什么,有时间我可以帮你辅导,你知道我最喜欢看你问我的样子。” 晴岚走过来,扑朔着两只水灵灵会传情达意的眼睛:“做什么去,我们一起吧。” 在沐沐眼中,晴岚才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全身上下都闪烁着贵族气息,就像天上的明月,华丽的不敢让人靠近。而她只是自己世界中的公主,不过活在幻想当中,自欺欺人罢了。而黎明是自己紧紧捧在手里的水,虽然现在如影随形,可总有一天,还是会如江上白帆,终究不见。 她始终相信,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而能在匆忙中牵起彼此的手,前世也一定海枯星沉,刻骨铭心,而她还坚定的相信今生注定牵不起小歌的手。 沐沐的眼框有些湿润,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看见黎明就会哭。 她就是这样一个杞人忧天的人,听到晴岚说话,慌乱的接了一句:“是哦,你们可以一起。” 虽然这话是真心真意的,可说的毕竟是那么心不甘情不愿。她说完那句话,仿佛看到黎明真的点点头朝着晴岚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笑着留下一道曾经熟悉的背影。 她突然害怕起来,伸出手就要去牵黎明的手,刹那间幻觉清醒,手悬在半空是那样尴尬,那样无措,那样孤单无依。 如同孤单游在水里鸣叫的鹧鸪,轻怨。 爱,永远是自私的。 她想要黎明伸出手在她鼻子上刮一下,依然对自己说:“小傻瓜,我怎么会和她一起走呢。” 黎明真的那样做了。 沐沐的泪是春天的雨水,悄无声息的突然降临。 晴岚看到她们那样亲昵,不觉火又要烧上心头却不敢显现眉头,依然知书达理的样子说:“学习固然重要,身体更重要,走吧,出去散散心。” 这时沐沐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晴岚,不禁看了一下她,真是公主,自己真的是一只丑小鸭,怎么比?她从来都没有自卑过,但在黎明面前,觉得自己好渺小,什么都不如晴岚,说话的时候也变的模糊不清:“不去了,还是你们去吧。” 黎明见她执意不去,于是抄起一本书坐下以示也不要去了。 晴岚本以为可以和小歌出去走走的,又因为沐沐什么都泡影了,对她的恨又加了一层。她从来都没有邀请过谁,也没有主动说要和谁做什么的,今天虽然开口说了却遭到拒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黎明更加倾慕,要是旁人的话,她的大小姐脾气早就下来了,发起火来都要燃烧天上的云朵的。 “为什么,你不是说要去的吗?” “木棉说不去了,我也不去了。” 晴岚不明白这个毫不起眼的丫头究竟有什么好,他竟然那样黏着她。 晴岚走上一步,扯着沐沐的衣服说:“哟,想不到你穿破了洞的裤子也这么时尚,能教教我时尚的秘籍吗?” 她经过修饰的睫毛,就像会说话一样,一眨一眨的,还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沐沐这才发现今天起来的急,穿的裤子破了大口子。 沐沐抬头看了一下黎明。 黎明也不安的看了一下沐沐,扭过头对晴岚说:“你说话有点伤人呢。” 可谁知晴岚越说越起劲,她又加了一句:“有时候我也想穿破了洞的衣服,这样就可以吸引男生了,是和家里人学的吧……” 沐沐听完,再也忍不住,哭着跑了出去,黎明也跟着追了出去。 晴岚好像很开心,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又拿出镜子照了照,微微翘起喜悦的唇角。 伤心如天上的云朵一样安静的存在着,忽然散落下来淋了一身。 小黎明看到沐沐这个样子,突然也很想让人伤心流泪的样子。 黎明打小就会逗她开心,小的时候是讲故事,白马王子,七公主,精灵什么的。到现在这种本事已登峰造极。 他指着远处,眼睛放光,好像很着迷似的说:“看,你看美女。”一会又着不远处说:“看啊,又一个,又一个。”然后走过一群女生,他什么也不说就差点跟上去走了。 这时沐沐忍不住了:“你要去哪就去哪吧,看你的美女去吧,把我一个人丢这好了。” 小女生说话都是很有意思的,她不会伪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的话是显山露水表达酸意的。 “你的。”这个词让黎明嘿嘿的笑起来。 他走过来,在她鼻子上用手指轻轻的碰了一下:“再美有你美没?” 沐沐只当他这句话是安慰:“别逗我了,我有什么好!” 黎明不去接她的话,又欣喜若狂的喊了起来:“木棉,你看帅歌啊!” 沐沐也不去看:“又逗我。” “怎么会逗你啊,你看下啊。” 沐沐抬起头看到他正用手指着自己:“怎样,帅吧,希望你……” 他看到沐沐眼里带泪光的表情,那样漂亮,那样想让人保护,从小到大,他看的痴迷,不禁叫了一声:“木棉……” 沐沐奇怪的看着他,眼睛如涌动的明月:“怎么了?” 黎明本来想说你好美,一出口却成了“你背后有条青虫。” 沐沐吓的尖叫了一声。 看她慌乱的样子,小歌在一边静静的微笑,眼前的她更加可爱了,走过去,从她身上拿开那条虫说:“什么都怕,胆子那么小。” 沐沐一阵感动。 她看到属于自己的童话是那么清晰,王子用宽阔的胸膛为她撑起了那片即将倾斜的天堂。 三月,小城日光倾城。 这是黎明曾经写过的一个句子。 小城真是这样,不论什么季度都可以看到如洪荒时期眩目的白光,在眼睛里虚幻出一片又一片的光华涛涛。 沐沐喜欢日光倾城时的样子。 喜欢站在明晃晃的日光里被淹没时明朗的幻觉。 她闭上眼睛张开手臂深深的呼吸:“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黎明。” 这些心声像是没有翅膀的天使,淹没在日光倾城里,无声无息。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沐沐睁开眼睛看着他,突然泪流满面。 她的泪是这样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就流了下来,伤心的让人来不及防备,伤心的让人手足无措。 黎明最怕女生哭,尤其是沐沐,每次见她哭自己也好像要哭出来,也要深深的伤心一样,因为他相信别人幸福自己也幸福,那幸福会变成两份,别人伤心流泪自己也伤心流泪那痛苦会变为原来的二分之一。他希望可以为她分担二分之一的眼泪,哪怕万分之一。 “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流泪?” 沐沐看到黎明手足无措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破涕为笑:“从小到大都是你逗我,现在逗下你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都行,但就是有一条,千万不要哭!” “嗯诺。” 沐沐来不及擦干眼泪又自言自语起来:“童话里的公主都有属于自己的王子,我也要找到属于我的王子。即使没有白马,即使没有王冠。”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如信徒。 同样轻轻的一句话,黎明却一字都不拉的听到了。 “你的王子?什么样的?像我这样的可以吗?要不我委屈下做你的王子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很认真,认真的像一个陌生人。 沐沐也很认真的看着黎明,就差那一点她就说好,可出人意料的笑了一下:“别逗我了,我有我的王子。” 一句话,场面突然僵硬,只是他们还在对视,只是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像一页泛黄的诗篇,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 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沐沐赶紧转身跑开了,只留黎明一人还在那发呆。 看着沐沐的背影,黎明喃喃的说了一句:“我真的想做你的王子!” 第三章 傍晚的霞光像是灯光烘托出来的灿烂,大片大片的涌现。 沐沐骑着单车仰望,视界里依然是被天线杂乱横膈的天空。 没人管,没人要的凄凉。 让沐沐意想不到的是,她的母亲郝金凤开始入住这个家,好像是一个梦,醒来之后就不见了自己的外婆,进入眼睛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都不曾有一面之缘,面对她,沐沐的心里都是莫名其妙的复杂,不知道究竟该怎样给自己定位,说和她没有关系,却是不对的,也莫名其妙的有一点关系,可说有关系吧,却始终找不出究竟是哪里有关系的,她也不叫妈,嘴里的称谓是那个女人。 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来,外婆在的时候从未提及她,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外婆的世界里,或者出现了也是一个无关轻重的人,她来到这个家的时候顶着一头蓬松乱糟糟的头发,好像从来都没有洗过,一脸的疲倦样,好像是抽食了大麻,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双脚好像随时要离开地面飞起来一样,不住的打着哈欠,最让她看不惯却还要忍受的是,她涂抹着鲜红如血的唇膏的嘴上永远都叼着一根烟,陪在她身边的永远是云雾缭绕,王母娘娘下凡的架势,乱糟糟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谁施舍的,肥胖的不行,穿在她瘦小的身体上简直滑稽的要命,一件衣服可以套下三个她的,还有那脚上的一双拖鞋,走起路来都呱嗒呱嗒的响,看她的样子好像还很悠闲,衣食无忧的样子。 就是这副行头,邻居好像都已经习惯,大街上的人好像都已经习惯,见过她的人好像都已经习惯,认为她理所当然就应该是这副模样,见怪不怪的,走路碰对面都不见打声招呼,好像不存在的一个物体,只是走过去之后路人的嘴角都轻微翘起,指指点点说,“就是她,就是她,一个卖货。” 沐沐虽然没见过,好像也习惯了一样,见到她推开门走进屋子,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看了一眼,继而无聊的抬着头仰望着天花板,好像天花板里隐藏着一个世界,那里有她的喜怒哀乐,有她的悲欢离合,好像她就从那个世界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那个世界才有自己温暖的家,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像和自己的关系不大,有她没她天都一样或日光倾城或细雨绵绵。再或者说,可能没有她,沐沐或许会生活的更好。 女人挠了挠蓬乱的头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淡然的吐出一个美妙的烟圈,笑了一下,说,“你就是沐沐吧。” 沐沐好像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沙发上,仰望着属于她的国度。眼泪却流了下来,女人的话里竟然带着不确定。 女人又笑了一下,说,“一会不见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还这么漂亮。” 沐沐有些伤心,一会不见,这四个字说的好轻松呢,自己这十几年来她见过几次,知道自己在这些年里所忍受的痛苦吗,想想别人,想想自己,想想自己那么小的时候就哭着找什么人的时候她在哪里,当夜深人静把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哭泣的时候她在哪里,以前老师让些作文,我的妈妈,她拿着笔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交白卷,被老师狠狠的骂了一顿,说,“你没有妈妈吗。”沐沐欲哭无泪,别人都在那里嘲笑,窃窃私语说她真的没有妈妈。在她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女人一直都没有在身边,甚至连看她一次都没有,现在却来了,不但没有一丝愧疚,好像还很骄傲一样,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沐沐闭上眼睛,眼泪却流下来,顺着脸颊流进耳朵里,那句话就她的眼泪里盘旋,一次次的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久未平静的心再一次掀起波澜。 沐沐好像逆来顺受惯了,面对什么都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与世无关的样子,心里虽然难受,却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擦干眼泪起身准备上楼,女人却叫住了她说,“你都不知道和我说些什么吗?” 沐沐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听完这句话还是默不作声,顿了几秒钟又准备上楼去,女人又叫住她,“有吃的没有,也不知道天杀的东西这么贵,吃都吃不起,两天没吃东西了,老娘饿死了。” 沐沐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什么,继续往上走,女人见到有点窝火,本来有些喜悦的脸顿时暗了下来,破口大骂,“你个死妮子,老娘没有和你说话吗?” 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外婆的遗照,慈祥的笑容让她又一次掉眼泪,外婆临走的那天女人都没有出现,为什么那么铁石心肠呢,她也是女人的妈妈,生她养她那么多年,临终的时候都没见她尽最后的孝道,现在回来了,连一句关于外婆的话都没有提及,一点悲伤的样子都没有,这种女人,竟然会和自己扯上关系,她的泪为自己的不幸,更为外婆感到心寒。 沐沐转过身,用一双泪眼看着她,说道,“外婆去世了。” 女人径自走到冰箱前,打开寻找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沐沐的这句话好像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郝金凤把里面的东西翻了一遍,没有可以现吃的东西,只好拿了一盒牛奶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悠闲的喝着,另一边嘱咐沐沐说,“你把那些面给我下一点。” 沐沐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她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和外婆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只不过是一个路过的恶人,可是眼泪禁不住又流了下来。 “外婆啊外婆,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沐沐快步走到女人的面前,气冲冲的看着她说,“外婆去世了。” 女人吼着说,“我要你去给我下面。” “我说外婆去世了。” “我说要你给我下面,你想把老娘饿死啊。” “我想问你一句话,外婆走的那天你为什么没有出现。” 女人看了一眼她说道,“这是质问我吗,告诉你,我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那天我因为不想去,所以就没去,可以吗?”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谁让你回来的,你回来做什么。” 女人有些生气,挠了挠头发,大声的吼起来,“这是我的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用得着和你说吗,别惹老娘不高兴,那一天指不定把你扔出去。” “亏你说的说这是你的家,你对的起这个家吗,你对得起外婆吗,你知道她临走的时候哭着对我说些什么吗,她临走的时候一直念念不忘的是你,外婆说你命苦,说你一辈子都没有过上好日子,说她对不起你,没有让你生在一个好人家,她一辈子都欠你的,我不明白外婆为什么会这样说,可是看你,我觉得外婆的命才真苦,一辈子都在为你愧疚,可你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 女人安静的听着沐沐哭着说完这些,没有一点表情,看着她挠挠头说,“说完了?说完了就给我做面去。” 沐沐看着女人,再也不说什么,只是眼泪还在流,顺着脸颊落到地板上,晕湿一片。 沐沐说,“真想不到你会这样无情,外婆真不该可怜你。” 女人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又听到沐沐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不禁有些恼火,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叫骂道,“你个死妮子怎么这么多话,我是你老娘,让你做个饭你会死啊。” 沐沐冷冷的笑了一下,说道,“面在冰箱里,想吃自己做去。” 女人越听越生气,猛地走到了沐沐面前,一把拉住沐沐的衣领说道,“你说这面你是下还是不下。” 沐沐面无表情的看着女人,倔脾气上来了,一字一顿的说,“我凭什么给你做,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你老娘。” “亏你好意思说这个字,你配的起吗?” “配不起也得配,我就是你老娘。” 沐沐的眼泪刹那间又流了出来,说道,“我妈早就死了。” 女人听罢本来就瘦小的身体猛然间颤抖了一下,眼睛也在那一刻突然失去光芒,绝望的看着这个小女生,愣愣的看着沐沐一步一步的走上楼去,回过神来,伸手擦掉了不经意间流出的眼泪,大声的骂道,“你个死妮子,颠颠的长大了,敢和老娘犟了,早知道一把把你扔到尿桶里溺死算了……” 沐沐安静的听着女人的谩骂,竟然心平气和,那一声声歇斯底里,就好像是邻家的两个大妈在骂街,是听惯了的,全然不在意。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重重的叹气,不知多少个梦里,她都幻想着小时候没见过的女人,想她那个时候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长什么样子,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像其他人的妈妈一样,面带笑容,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然后甜甜的给自己的一个吻,抑或者逛街的时候,小小的她也会颠颠的跟在她的身后,大手牵小手,虽然小小的自己面对大大的世界会害怕,可想到她温暖的掌心就什么也不再害怕。 多少个梦啊,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是**的,可现在,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不再是幻想,然而她却和自己的梦相差万别,好生让人失望,然而心里却也有那么些许的欣慰,她在自己身边了,总是好的。 很多时候沐沐的心里都是不舒服的,因为那个女人,从第一面见到起,心里就开始泛酸,乞人一样的装束,她不明白那个女人这些年究竟在做些什么,为什么她的生活竟会这样糟粕,想想她这个年纪的其他人,无一例外光鲜非常,坏一点的也不至于这般落魄,特别是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无奈的神情心里就是一阵刺痛,想她这些年一定过的不好,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再一次打湿枕头。 她努力的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从房间里走出来,跑到天台上,眼泪瞬间被风吹干。 沐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再怎么过分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站在围栏边看到女人向外走去的背影,那么单薄,那么弱不禁风,心里又开始不舒服,想想她也是可怜,心不禁也软了下来,为什么要说那些让人伤心的话呢,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要紧紧记住这些不忘呢。看到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心里又开始惊慌,好像女人的背影从弄堂消失再也不会出现一样,她紧紧的抓住围栏,想要喊住她,可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词,嗓子也在那一刻哽咽,一个字也是说不出来,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渐行渐远,眼睛里再一次闪现泪光。 隔壁天台上的鸽子不知道被什么惊吓,慌乱的拍打着翅膀。 从它们惊恐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它们好像无家可归。 沐沐的眼睛也在那一刻和这片慌乱融为一体,刹那间感觉自己没有归宿,她从天台上跑下来,追着鸽群跑了出去,想要看一下,它们最终会在哪里停留。 晚上沐沐回来的时候,家里亮着灯,站在铁门外冷愣了一下这才想到,现在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的亲人,心里不禁微微的乐了一下,那么陌生的感觉,好久都没有可以让她开心的事了。 走进去发现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摆上了两个菜,而那个女人这时匆匆的从厨房里端着另一盘菜匆匆的走出来,摆好碗筷,两双,她好像没有看到沐沐,自顾一个人坐下吃了起来。 沐沐也没有说什么,默默的穿过客厅准备上楼,却被女人叫住了,“你不吃饭啊。” 沐沐扭过头看了一下,说道,“我不饿。” 女人一把把筷子摔在了茶几上,说,“不吃不吃,饿死你个死妮子,谁管你死活。” 沐沐本来心情是渐入佳境的,可听了她的话蓦然间又有些怨气的,说,“谁让你管了,这十几年来不一句话都没说过,我不是活的好好的。” 女人气愤的说,“你吃不吃?” 沐沐重重的说道,“不吃。” 女人生气的端起盘子把那些菜全倒进了垃圾桶里,愤愤的说道,“饿死不屈。”把盘子丢到茶几上说,“把这些刷了重做。” 沐沐说,“我还是那句话,想吃饭自己做去。” 女人的倔脾气也上来了,说道,“我今天就让你做,不只今天晚上的饭你做,每天的饭你都要做,如果还嫌不够,盘子你要刷,地你要拖,衣服你要洗。” 沐沐不服气的说,“我还是想知道,凭什么,你有什么权利要我做这做那的。” 女人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声叫嚷,“凭什么,凭什么,就凭我生了你。” 沐沐也是一脸的倔强,说道,“你以为你让我做我就做?” 女人嘟嘟囔囔,“你想跟着我就要按我说的做,你外婆已经不在了,没人会再宠你,你如果不做立刻从这滚蛋,爱上哪上哪。” 沐沐不再说什么,准备不再理会,刚想离开,女人拿起盘子就摔在了地上,指着地上的碎片对沐沐说,“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不然你就不能睡觉,你个死妮子,不信拿你没办法。” 沐沐还是不予理会,准备上楼的时候却一把被女人拽住了头发,摔倒在地上,剧烈的痛瞬间传遍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她忍住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 她站起来看着女人,说,“你为什么要回来,谁让你回来的。” 女人愣了一下,问道,“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是,我一直都讨厌你,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吗,你知道我的感受吗,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做什么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说什么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我做不到,我每每听到那些话我的心都好疼,我只想知道,他们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女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看着沐沐,愣在那里,突然又开始骂了起来,“你个死妮子先想想你怎么才能活下去吧。”说罢,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的关上了门。 沐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看着合上的门,想着里面的那个女人,她什么都没有辩解,哪怕再听到她理直气壮的叫骂呢,可是她没有那说。 转身上楼,脚步是那么沉重,没上一个台阶,都好像要承受千万的重量,她的身体一个踉跄,瘫坐在了楼梯上,靠着楼梯哭了起来。 第四章 不知从什么时候,沐沐的梦境里开始出现这样一个画面。 遥望天那边的天堂轰然倒塌,天使坠落人间。 白色的羽毛覆盖整个冰锥般冷漠的世界。 大雪弥漫。黎明死了。 沐沐猛然睁开眼睛,发现枕头被眼泪打湿。 新的一天再次伴着眼泪来到了。 走下楼的时候,头一阵眩晕,营养不良造成的,一米七的个子瘦的只有九十多斤,不过这也让那些吃成肉球的人羡慕了一番。 曾经有人问过她是怎么做到的。 沐沐只是苦笑,如果她们也做一回沐沐,一切都不用言语。 沐沐赶紧扶住墙壁,稳住了身体,过了一回才敢继续往楼下走,顺手关掉了二楼上的灯。 打开冰箱,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一阵寒意蹦出,把空荡荡的客厅也要冻着似的。 她关上又打开,还是空空的。 明明记的夜里做梦的时候,上帝说要给她东西吃的,可怎么没有实现他的诺言呢? 又想到昨晚见到的流星,她也明明许了愿的,上帝一个都没有看到吗? 来不及再想什么,走到院子里牵起单车就要走。 想到那患面部肌肉坏死症的老师,她就不自在的浑身打哆嗦。“那个老师,那个老师真是很可恶啊!”想了半天怎么去形容她的老师,最后恨的不行了才说了这样一句表示不满的话。 她的心太善良,不懂的用恶毒辞句伤人的。 胡同口有卖早点的,是为早上赖床没有时间吃早点的上班人准备的,不过来光顾的更多的还是学生。生活节奏变化快的很,都希望睡个饱和的懒觉,以缓和过度压抑的神经,匆匆忙忙的起来谁都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做早饭,在这里买几个包子,一杯牛奶或豆浆,便宜又方便。 这些年树叶静静的落。 这些年平平静静的过。 虽然现在通货膨胀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窜的厉害,到了挡都挡不住的地步,可这里的价格却没有变化,一元两个包子,两元一杯牛奶或豆浆。只是包子好像也赶时尚追潮流,虽不见喝减肥茶之类的东西,倒也瘦了几圈的,那杯子是响应建设节约型社会的号召的,也变的小巧玲珑了好多。 走到胡同口的早餐铺,她夜里的梦又涌到了记忆里,还有上帝和蔼可亲的对她的承诺。 沐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都弥漫着甜蜜的肉香,听到肚子饥饿的声音。 她翻翻口袋,这才记起今天换衣服了,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 努力的咽了一口口水,早餐也吃不了了,只能饿肚子了,又牵着单车准备离开。这时早餐铺的老奶奶叫住了她,笑容可掬的送来几个包子还有一杯豆浆。 沐沐怯怯的说:“我没有钱……” 声音越来越低,接着就像蚊子一样只能听到嗡嗡嗡的声音。 老太太说:“今天是我家老头的生日,讨个祝福,送你的。” 沐沐抬头看了一眼灿烂的阳光:“生活真好!” 那老太太看着她眼睛也泛酸,同在一个小城住,离的也不远,所以梅花胡同有个七七八八的,了如指掌。老太太虽不是多嘴的人,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毕竟少不了里近外近内的,是是非非,勾心斗角也听到不少,只是觉得沐沐这孩子太可怜。 沐沐又想到夜里做的那个梦,原来上帝真的听到她的心愿了。 再看那忙碌的老太太,感觉上帝离自己这么近。 虽然没有法力。 虽然没有翅膀。 一天的课上的昏昏沉沉。 铃声总在清晰明朗的盼望中姗姗来迟。 沐沐呆呆的坐在教室里,那么久,天都好像要荒芜了。 她始终保持一个低头拿笔的姿势,听到慌乱的铃声,抬头看着同学匆忙的收拾东西回家的样子,她的家,她们的家,不一样。 她楞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呃,这个世界…… 她在想某个辞来恰如其分的修饰她眼中的世界,找不到,就那样搁浅。 黑板上是一道数学题,那么长,要长到天涯海角似的,准确无误的答案,条理清晰的步骤,清秀的字迹在她眼里化为一片狼藉,还有书上划的重点,那些阿拉伯数字看的都有些晃晃悠悠,就那样晃晃悠悠着,让人来不及整理就散落一片。 她前排的一个男生,带着一副眼镜,看镜片厚度估计有八百度,扭过头看了一下发呆的沐沐,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发呆了,在他记忆里,每次看她都在走神,然后他煞有其事的想:“难道这是可以考高分的秘密吗?” 他想和她说什么,可看到黎明走过来,赶紧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每次看你表情都这么无耐。” 沐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每次看到你都这么无忧无虑。” 黎明坐下来,指着她手腕的表说:“这是什么?” 沐沐在他眼前晃了晃:“表呀。” 迟疑了两秒她才意识到黎明又在拿她打趣,也学着他的口吻指着他手腕上的手链说:“这是什么?” 黎明抓过她的手,把手链给她带上,却被沐沐又拿了下来,拉起包脸红着就要走。黎明追上去说:“我们照相去吧,认识都有十八年了,好像都没有合照。” 沐沐点点头,却说道:“明天吧。” 某个忘记怎么安放形容词的下午,大风掠过,日光倾城。 泛滥的白光犹如洪荒时期肆无忌惮的洪水。 二中像是洪水过境后的人迹绝。 偶尔一两只麻雀飞过,落在电线杆上多嘴,被不知道热的小女生吵飞了。 校园广播播放的是某个黑白画映的黑白时代的校园歌谣,他们的嗓音也如电影画面一样,一条一条的闪着白光。 如今依然响起,仿佛是一曲曲悼念旧版的殇曲。 二中的操场,据说是小城最大的,当时建这个操场教育经费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就动员学生自己去郊外拔野草,然后一棵一棵的组成了操场。现在操场中间挂起了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迎战高考百日冲刺”。 那个看着不怎么聪明但已经决顶的大人物已经坐在主席台上了,气定神闲着的对着写好的稿子唾沫横飞,一句有些历史的“同学们下午好”总能引起一片掌声如潮。 他的讲话像秀花一样的标志,可下面听的也是睡眠的艺术。 沐沐低着头,漫不经心的翻着一本童话,然后她总结出一句伤心的话:“不是每个公主都有自己的王子。” 沐沐左边坐的可能是一对小夫妻,说些什么倒没有听清,只是不时的总能他们甜蜜的倒牙的笑声。 旁边的一个人,好像很不开心,上面的人讲一句,她在下面骂一句。 又听到有几个小女生说到黎明的,花痴一样全是“好帅”的话。 沐沐听了有些不舒服。 一道一道的光晕,闪烁着五光十色。 黎明用衣服蒙着头,悄悄的坐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听说那个黎明的人很优秀吗?” 沐沐一边心不在焉的翻着童话一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表示是。 “听说他收到很多情书是吧?” “嗯诺。” “听说你也喜欢他?” 沐沐听到这句话回头看了看他:“你不是我班的吧?” “我是别的班的,替一个女生问的,听说你喜欢他,如果不是她就追了。” “黎明真的很好,知道怎么照顾人,那个女生很有眼光。” “我在问你喜不喜欢他?” “干嘛问?” “干嘛不问?” “我喜欢她也可以追,不喜欢也可以追。” 黎明扯掉衣服大口大口的喝着水:“不和你玩了,哪有这样的,问了这么多都不说。” “哪有你这样的,到现在还逗我。” “不逗你马上就睡着了。你愿意听他啦啦的讲啊?” “那有什么办法?” “你真是一个好孩,你就没有想过要逃会啊?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逃课。” “嗯诺。” “逃课去拍照。” “恩诺。” 第五章 四月合欢开。 香是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是铁骑奔驰后扬起的尘土,看的见摸的着的。 他们去的是一家叫做“逆年落”的摄影小店。 小店有一百个平方的样子,店面的招牌用的是怀旧的黑白色,黑,万色之总,白,无色之色,下面还有一排小字:回到过去。 这家小店生意好像很好的样子,永远挤满了人,等了很久,摄影师才招呼他们进去。 摄影师有点艺术家的味道,戴着帽子,留着浓密的胡子,好像做过导演一样,穿的外套上都是口袋,不时的从里面拿出个本或笔写写画画,一副挺不同寻常样子。 他们简单的交流了一下,就去配背景,调灯光,把后面荧光屏大幕拉上拉下,把灯光左移右放的,极力去迎和今天他们的穿着,他们的感觉,毕竟是有经验的摄影师,这些他都懂的。 站在镁光灯下,沐沐突然显的不自在起来,她和黎明之间好像总有一条隐形的沟壑让他们不能肩并肩的站在一起,可能是因为有陌生人在的原故。 摄影师端起他的长炮,微微侧了点身体,口里说着smile smile smile 。remember smile 。 他调好焦距,按下快门,镁光灯闪烁。 摄影师看看拍的照片,自己都不满意的摇了摇头,又去调灯光,换背景,整个摄影室呼啦啦的又动起来。 黎明说不用太麻烦,可摄影师说摄影是一门艺术,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好。 黎明这下知道他的生意为什么这么好了。 又拍,重复他摄影名言:smile smile smile 。remember smile 。 镁光灯闪烁,结果摄影师还是不满意,然后他开始找原因,背景,灯光,甚至音乐,气氛都很对,问题出在哪? 最后他发现还是沐沐的感觉不对,于是他又施展嘴皮子功夫,缓和了现场气氛。他说:smile smile smile 。remember smile 。 黎明说:“是哦,一定要笑。” “我会笑的。” 沐沐笑的很漂亮,摄影师看的出很满意,于是又说可以近一些的。 黎明真的又向沐沐移动了一点,沐沐也向他移动了一点,离的真的很近了,甚至都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了,她的心在猛烈的跳动,只是表现的若无其事。 摄影师把端起的长炮又放下,示意他们再近些。 听到这句话,沐沐的脸突然晕红一片。看着近在咫尺的黎明,她突然有种想要抱着他的冲动,冥冥中真的有种声音一次又一次的说:抱着他抱着他…… “不行,太近了……” 黎明低下头去看沐沐,而此时沐沐也刚好抬头看他,四目相对,柔情默默。 摄影师在不知不觉中拍下了这一幕,自己都激动的大叫起来,眼泪都差点流出来,顾不上其它的人,马上冲洗出来,征得他们的同意又放了大大的照片放在了壁橱里。 黎明拿着照片从“逆年落”里走出来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到沐沐此时面红如砂,只是一边欣赏着照片一边说:“说了让你笑的嘛,怎么不呢,不然会更漂亮。” 沐沐接过照片脸又开始发烫:“太近了……” “刚刚好。” “太近了。” “要不我们再来一张……” 沐沐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不要了,这么近,要是让你的晴岚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怎么了呢。”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本是无心提到这个人,突然让她又郁郁起来。 鸢尾也开的正好,一片一片的清晰明朗。 沐沐摘了一朵放进嘴里,她不相信,那么美的花,却那么苦涩。 “你相信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吗?” “相信。” “你和你的公主会幸福的……” 他把这句话当作她的婉拒。 大太阳摄氏二十五度。 黎明仿佛看到候鸟南迁,寒冬即将到来。 他也摘了一多花片放进嘴里,黄色的汁水让他难以下咽。 他突然明白,美好的东西都是用来朝思暮想而不是用来拥有的。 沐沐看出他的不快乐:“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她又摘了一大簇填到嘴里,很快又吐了出来,苦的她眼泪也流了下来。 这时飞过一只燕子,在电线杆上多嘴说着七七八八。 沐沐想,自己也应该是一只燕子,不会懂得悲伤。 安静犹如一个漫长的白色玄武纪。 the furthest distance love in the world between fish and bird 。fish only in the ocean 。look upon the sky which the bird he love fly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喜欢你,牵不起你的手。 这是沐沐曾在木棉天堂上写过这样一段话:“我想把我的初恋交给那个说话会害羞的男孩,虽然肩并肩走在一起,可我却牵不起他的手。” 就像鱼和鸟的爱恋。 晴岚不知从哪里知道他们照了那张照片,一天到晚都是怒气腾腾的,在家饭也不吃话也不说,这可急坏了她爸妈,左一个姑奶奶右一个祖宗的,问她什么也全然不说,她越不说,爸妈越着急越要问,而他们越问她就越烦,最后重重关上门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耿惠这下更急了,她不出来也不敢出去,一个劲的在外面隔着门好说歹说的劝:“有什么说出来;谁惹你了,我给你出气……” 作父母的肯定是了解儿女的,也深知她有脾气也都是惯出来的,怒火有也只是小火,禁不住连哄带说的马上就好,可像这样一直把自己关屋里说也说不动也还是头一次。 晴岚虽然是一个蛮横的人,可也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藏不住秘密的人,一直也没有听她提起过谁,也猜了个十有**。毕竟都是过来人,谁都年轻过,一猜便知道肯定是因为感情上的问题。 耿惠就敲了敲门说:“你先打开门让我进去,你别闷在心里,大不了你就对他说出来,有什么呀。” 晴岚沉默了一会还是把门打开了,问:“真的?” 耿惠一看,肯定了她的猜测,更有信心的拉过她的手坐在了沙发上,说:“你也不小了,遇到喜欢的就追,妈妈支持你,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你怎么想的啊?” 晴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这样啊。” 耿惠又从柜子里拿出照相机,说:“有机会就把他带家里来,给我看看,然后出去玩玩,拍点照片……” 本来还好好的,只是听到“照片”这个辞,晴岚又想到了黎明和沐沐的那张,那么甜蜜,那么含情脉脉,又开始记恨起来,刚平稳的情绪瞬间暴发起来:“照什么照片,我最讨厌照片了。” 看到茶几上的相机,抓起来就摔到了地上,然后拎起她的挎包,跑进房间装了化妆盒走了出去。 整整几天,那张照片总是在晴岚脑海里浮现,她想他们肯定牵过手,甚至…… 想到这她就恨的不行,连妆都化不下去了,她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沐沐整整一个下午,平静的有些像暴风雨前的征兆。 四月。 四月还好吧。 平静的像天空清澈无瑕的蔚蓝。 沐沐用一块毛巾轻揉着刚洗的头发,看到课桌上日历的冥灰色的印痕已经指在月尾,四月又要死去了。 她无可耐何的叹了一口气,继续用毛巾轻揉着头发,以使水分在手的温度下可以蒸发的更快。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味道,紫色的淡,是丁香,是沐沐紫色的忧伤,一直都是这样。不知道这紫色为何一直不曾消退,一直不肯随岁月年轮枯竭斑驳,它好像是有生命力的,而且很强。沐沐不在还好,一旦她出现,这紫色,这忧伤兀的就会加重,味道也好像越来越浓似的,突然好想让人伤心流泪的样子。 房间里还有一种香,粉红色的淡,就像是恋人节的颜色,那是合欢,大簇大簇的香,弥漫在房间里一伸手就可以抓一大把的样子,这种香也好像由来已久。那是十年前,小城的观赏树是梧桐,梧桐在小城一直延续了几十年,夏季的时候它茂密的叶子遮天敝日,深的人们的喜爱,只是到了秋季的时候叶子大片大片的剥落,给人荒凉的错觉,之后就变成了合欢和女真,最后为什么会变成合欢和女真谁也说不了,在这十年中梧桐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合欢女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到,一晚之间遍布于小城的各个街道。 黎明喜欢梧桐,那年他看到高大的梧桐被铲车连根拔起的时候,他还不愿意的哭了几天,以祭奠这段小小的人树之恋。后来黎明也开始喜欢上合欢,沐沐整天跟着他来回跑,耳濡目染,也逐渐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以至于整个房间都是这种粉红的颜色。很多时候她都会错误的看到一排排的合欢就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房间,一直延伸到天的那一边,那么深,那么幽,一见就让人喜欢的样子,每到有这种错觉的时候,黎明就会出现,仰着头专心致志的数着合欢,因为关于合欢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数过一万棵粉红色就可以实现人的一个愿望。她听不懂什么意思,也仰着头去数,那个季节,这些数字变成一个个的音符跳跃在人的心上。可这时那紫色就会从无边无际的粉色中让人不及防备的出现,惹的那些合欢悬挂着一颗又一颗的泪水。 紫色和粉色永远都是这样纠结在一起,分不开割不断,这就是沐沐的心。 还有一种花,那就是木棉,以前每天都会想到的有三个词:外婆,黎明,木棉。 这三个词组成了她的全部,她的天堂如果缺了其中的一个都不会完整。 现在外婆也已经不在了,可以寄托心灵,可以时时念悼的就变成了可怜的两个,紫色之所以会无空不入的袭来,还是因为她认为黎明会像外婆一样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于是更多时候木棉成了她唯一可以寻求安慰的归宿。 如果木棉可以收留流浪的灵魂,抚慰受伤的躯体,那她愿意为自己飘零的灵魂寻找一个归宿。因为那里有她儿时的童话,有她一开始就种下的愿望,她始终相信有一天木棉花会在期望中次第开放。 就是这三种花,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她的梦里,相互撕扯,最后往往都是紫色趾高气昂的叫嚣。让她的每个梦都一次又一次的哭泣,早晨醒来的时候,明明记的做的是一个幸福的梦,却总会发现枕头被泪水打湿。 沐沐把毛巾放在门后的衣架上,用手疏理着头发,她是一个很漂亮的人,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她在梳妆镜前坐下,目不转睛的看着镜子里的那个面无表情的自己,冷的像一把冰锥。 这就是自己吗? 她用手托着下巴轻声的问自己,她发现自己好像都忘记怎么笑了。 又一次看到那粉色,然后想黎明在做什么,看看窗外,漆黑的夜空只能看到越发的漆黑。她无聊的拿过一只笔,不知不觉就在一张纸上写满了黎明的名字,还是忘不了。 思念吗? 痛苦吗? 是,很痛苦。 如果不是自己的家庭,她想还是可以的。 她会大声的对黎明说我喜欢你,一定说的响天彻地,可现在能做什么,只能默默的忍受着。 躺在床上,把那张纸紧紧的贴在胸口上,口里也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一时间三种瞬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再次泪流满面。 房间的灯刹那熄灭,她小声的抽泣就像黑夜里破土而出的嫩丫,变的越来越强,随着丝丝冰冷的空气蔓延,直至整个梅花弄,整个小城,弥漫在这个平淡无奇的夜。 木棉,丁香,还有黎明…… 第六章 沐沐收过一捧鲜花,而且是鲜红的玫瑰。 一大簇,整整十朵,十朵花的花语是十全十美,表达一个男生对女生的爱慕。 那是在一次辩论赛上,很盛大的一次,是二中十年难的举行一次的盛会,两个月前就已经着手准备了,就连平时无所事事只会写写画画的校长也好像终于有事可做了,辩论赛的论题都是他亲手书写的,只是书法造艺太高,以至于一个字都没有认得。 沐沐被选为二辩是在一星期后突然宣布的,这不知道是谁的决定,一时惊声四起,这个平时都不言语的小女生居然还可以做二辩,可学校点名要的就是她,换了别人都不行的,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当沐沐告诉黎明的时候,他惊喜的差点掉了下巴,沐沐又给他讲这一个月来是怎么训练怎么背语段,怎么看视频学习从对方语言里寻找破绽时,黎明再次惊讶的跌倒,没想到她隐藏的那么好,事先都没有听说过的。 沐沐问:“你会不会来观看我的辩赛?” 黎明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肯定会去。 沐沐伸出手拉住黎明的手,就像那年那月的日光倾城:“这是约定,一百年不许变。” 当学校的礼堂已经人山人海,人声鼎沸的时候,时钟的指针才指在九点半,离开赛还有半小时。 礼堂从没有这么座无虚席,即使是在老师的命令下“必须要参加大会”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人,足可以看的出同学们对这场辩论会的兴趣。 台下乱哄哄的,有说有笑,只是这说笑不同于平时天马行空的,是带着点思考的。比如。 “我认为反方一定胜!” “不对,我认为左边的会胜!” “左边的就是反方……” 于是哈哈大笑。比如。 “今天的辩题是‘能否以成败论英雄’吗?” “难道不是‘语文数学哪个更无用’吗?” “唉,还以为‘应不应该打击盗版’呢。” 三十秒后,笑雷爆炸,原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辩论会,辩题是什么的,难怪,二十年都不举行一次的。 “那个字是什么字?” “哪个?” “就是左边第一二三四五个?” “一共就五个啊,你说哪一个?” “你读一下?” “那本来就不是字怎么读?” 前排一排男生听到了集体喷血。 同学们的热情是高涨的,只是没有用到地方,就像在草堆上起火,偏把水往河水里浇一样。 校长终于领着一群领导样的大肚翩跹走进了礼堂,稍稍的挥手致意总能引起一阵排山倒海的呐喊,这是领导无与伦比的魅力。 这时一个老师用锤子敲响一个铜钟,这表示比赛开始,然后正反双方的选手进入人们的视线,志在必得的样子,台下是狂风暴雨般的呐喊。 在赛前沐沐是没有见到黎明的,也没有联系到他,发短信打电话都没有回应,这次辩论是她好不容易下决心要参加的,最初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黎明看的。 第一次比赛,紧张,胆怯,还有期待。 本来就已经约定好了的,都已经拉勾了,怎么可以反悔,怎么可以不见人呢。 失望吗? 此时她多想他可以意外的出现,她不要什么,一个微笑,一句鼓励的话就可以——她看了看,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沐沐拿出手机给黎明发了最后一个短信,辩论赛马上开始了。 她想象着黎明看了短信跑向礼堂的慌忙的样子,她想象着黎明出现在礼堂时气喘吁吁的样子,她想象着黎明对自己微笑的样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黎明的回信:老师临时找我有些事,对不起。 寒冷从某个未知的角落蔓延开来,就像冰川,悄无声息的毁灭了一切。 或许,这只是一个玩笑。 沐沐笑了一下,苍白的如同空旷的原野,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西装革履的主持人已经在宣读论题了,紧接着就要进入答辩时间,她侧头看了一下会场,真的是很多人,仍然没有那张熟悉的脸,不禁感到一阵失落,真的要失言了吗?这可是自己的第一次活动你就那么不重视吗? 刚想流泪,忽然又想到他一定是来了,只是悄悄的坐在某个角落看着自己,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不想给自己太多的压力,或许赛后他会微笑的出现。 想到这,沐沐不觉又充满信心,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笑容以对。 正方一辩三分钟陈词,紧接着是反方一辩,那是个帅气的小伙子,阳光的就像小城的日光倾城,一见就让人想看下去的样子,他口齿伶俐,双眸泛着华彩,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有才气的人,陈词的时候条理清晰,思路明确,用词也恰到好处,一听就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的话刚一落就赢的满堂喝彩,就连大肚翩跹也满意的点点头。 沐沐小心的组织着词汇,从论题入手,丝丝入扣,虽然对方一辩妙语连珠,也是有些许破绽的,她从容的站起来,仿佛看到黎明就在自己身边一样,不禁倍感信心,她落落大方,不时用身体语言配合着自己要表达的意思,一语未了,掌声都起了几次,风头盖过对方一辩,使在场的人都深深的折服。 在自由答辩时,真可谓妙语连环,锋芒展露。 进行到最后一分钟时,对方一辩景天突然站起来说:“请问对方二辩,你有男朋友吗?” 沐沐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景天又说到:“ 好,就当你默人没有了,那我再问一下,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请回答是或不是。” 沐沐还没有反应过的时候,他已经捧着一大束花来到了她的身边,把花送到了她面前。 台下安静了几秒钟突然就暴发出了天崩地裂似的呐喊声,口哨声,欢呼声声声似要疯狂的样子。 沐沐想,这肯定又是黎明,因为他总是不分任何场合的这样逗自己,可又一想万一不是呢? 景天又抖了抖手里的花,示意沐沐接下。 沐沐犹豫了一下,为了不使他难堪,最后还是接下了花。 景天又问:“做我女朋友好吗?” 沐沐不知所措:“还是先比赛吧。” 答辩结束了,结果都已经无所谓了,人们争相议论的还是刚才意外的情节。 在场的女生眼里都闪着期待的光芒,这是多么不同寻常的示爱方式,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定今生难忘。男生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讨论:“今后再追女生千万不能只写情书了,不然一个女生都追不到了。” 这时的沐沐的眼睛还在寻找着黎明,因为她始终相信他会来,而这出让许多人都羡慕的戏也是由他一手精心策划的,只是等所有人都快走光了还是不见黎明,甚至一个短信都没有。 她失望了。 泪水像四月不合时宜的雨季。 心像是真空的宇宙,再伤心再伤心,也不会发出任何响声。 从礼堂里走出来,看到黎明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 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丝毫没有发现这个站在一边的沐沐。 他为什么骗自己呢。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天上的乌云大片大片的涌来。 遮盖了所有光华。 暴雨倾盆而下。 沐沐站在雨中一动也不动,泪水混着雨水,模糊了眼睛。 一把伞伸过来,遮住了冰冷的雨水。 沐沐慌忙的转过身,她以为是黎明,看到的却是景天。 景天心疼的看着她,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 旁边的人工湖,被雨激起一片一片涟漪。漂亮的像是一个童话。 湖底的人鱼公主一定和他的王子相拥着,那么幸福。结局却是女巫用眼泪变公主吹成泡沫,缓缓的从湖里飘上来。 沐沐把获奖证书扔到湖里,歇斯底里的喊着:“童话都是骗人的。” 蹲在湖边又哭了起来。 景天撑着伞站在一边,茫然若失。 第七章 沐沐终于相信那次的事情真的不是黎明给自己的惊喜,或许用惊喜表示并不合适,因为她没有任何惊喜,相反,她收获的是伤心。 手捧鲜花的不是他,如果真是他,也会默然不表态吗? 她说不清的,只是有点后怕,有点庆幸,每次想到那事,多多少少还有些委屈,自己那么辛苦的努力了一个月,为的是谁,怎么都不去呢,事后都没有解释的。她总想问一问,可话到嘴边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好像在责备一样,于是在和黎明一起的时候显的尴尬起来,也说不上是哪里,就是有些不自然。 黎明看着天空无奈的说了一句::“我越来越讨厌长大了,你呢?” 说的就是沐沐,虽说不上整天都是忧愁不下眉头的样子,可伤心还是看出来的。 长大了的沐沐说话都不像以前那么干脆直接了,总是支支吾吾欲说还休的。他就说了一个头,好让她自己去想,然后开始岔开话题,说合欢说女真,以至于最后指着晴朗的摄氏三十度大太阳的天空看星星。 黎明也发现表现的不正常,就傻傻的笑说自己是外星星来的,白天时候看到星星。 沐沐听到了也是笑,心里却想着那天和他走在一起的女生。 或许,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不经意的意外,她不确定。 “那天你为什么没有出现?” “那天有事,老师让我统计了一个下运动会参赛的名单。” “真是这样吗?” “是这样。” 风平静的吹,吹过头发,安安静静的。 整个空间就像是二三十年代黑白电影,泛着断续的白光,默默的将故事推进。 晴岚早就听说在辩论塞上沐沐收到了玫瑰,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在她眼里,沐沐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姿色,整天就穿一件上个世纪就已经过时的衣服的野丫头,平庸至极,哪有那么大的魅力,可能是美化了事实,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事情是真的,女主角不是她,这是是她自己编造出来的事实也是最令她满意的,想到这,她那双活灵活现像是会说话一样的大眼睛就溢满笑意,碧波荡漾的可以装的下整座江南小城。 看着自己姿色红于二月花的脸,就特别看不起那个丑小鸭一样的沐沐,想完这句,她就把丑小鸭这个词换了,因为丑小鸭最后还是天鹅,在她眼里,她永远都是这样一个不惹人爱的傻丫头。于是高兴的像三月春风抚面似的,于是拿出化妆盒又要补些粉彩之类的东西的,怎么看镜中的自己就像嫦娥在世一样,说完又把嫦娥换了,她都不见的有自己漂亮的。 后面的同学又聊到那天的事情,越说越兴奋,特别是那个女生,羡慕的眼睛都放绿光了,恨不得那女主角就是自己,而那男生也信誓旦旦的说,今后找女朋友一定会手捧九千九百九十九多玫瑰…… 晴岚听了笑了一下:“别说九千朵了,你能拿出九朵去追女生的话也不至于上了三年中学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追到。”又用粉扑在脸颊上精心的上了些粉。 前排的女生聚在一起探讨着,从她们发表的言论来看,对女生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而可以配的上这样的只有沐沐一个人。 晴岚越听越生气,重重的合上化妆盒,轻轻的说道:“都是一群没有眼光的男生。” 这时有一群人从教室外走进来,说的不是别的,说的仍是沐沐。 晴岚受不了了,用手指敲敲桌上,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她到现在仍然不愿意承认听的传闻。 那男生听了,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这你都没有听说过?” 晴岚皱皱眉:“ 看你们说的热火朝天的,说来听听。” 她自己筑起的谎言就像一座山,听了他的话都禁不住要滑落碎石了,她在心里又盘起一座山,女主角不是沐沐,不是沐沐,不然她的脸羞的都会没处放。 往往担心什么就会发生什么,这是一个定律。 那男生还是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说:“关于沐沐的。” 沐沐这个名字就像一只刺猬钻进耳边,晴岚还是不愿意相信事实又问了一句: “她什么事啊?” 那男生好奇的盯着她,怀疑她还是不是二中的,这么些天就是地球生物都该知道了:“你不是地球的吧,这都不知道?” 晴岚本来就一肚子火大的,只是紧紧的压着,听到别人敢说说自己不是地球的,再也克制不住了,可她还想听下去,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你这厮才不是地球的,你全家都不是地球的。你还说不说!” 那男生也知这大小姐惹不起,早走早脱身,就长话短说:“有人当众给她送了十朵玫瑰,羡慕吧。” 晴岚听了眼泪都下来了,凭什么呀,她不服气,自己哪一点比她差…… 哭了一会见没有人理,就不哭了,又问:“她真的那么好吗?” 那男生以及周围的男生不约而同的都点点头。 晴岚抄起一本书就扔了过去:“你们都回火星吧。” 因为不想再听到关于沐沐的这这那那的,就跑了出去。 路上见到了黎明,他还是和沐沐走在一起,不自觉的把哭声又调大了一点。 见黎明都没有回头看一下,那委屈哟源源不断像漫天的星抖,散的随处可见,看着他们的背影,天造地设似的,又想到自己一个人,哭着奔二号楼她老爸的校长办公室去了。 咣 一脚揣开了门,也不管办公室里正在开会的老师,进屋就哭的死去活来要寻死觅活的。 没有谁敢这样闯校长办公室的,杨锦刚想怒,看到是自家的宝贝千金,那股大爷气一扫而散,几千年的奴隶性跃然全身,马上停止会议,择日再开。 杨锦站起来手足无措的站在她的身边,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看着她哭,心里也不好受,刚想走过去就看到她脸上的妆容早就哭画了,横七竖八的泪痕就像秋天枯草一样,狼藉一片,于是就让她去洗下脸。 晴岚不愿意,趴在沙发上继续哭。 “去吧,像唱京剧似的,都不美了。” 晴岚听到“不美”这个词,才不情愿的站起来,一边走还一边说:“谁说我不美。”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都笑了,乐的鼻涕泡都出来了:“也蛮可爱的啊。” 杨锦在一边听见了哭笑不得。 晴岚洗了脸想起黎明又开始哭,一边哭还一边把鼻涕往杨锦西服上蹭,他也不躲,就这么一个女儿,什么都比不上她开心。 哭了一会,情绪终于稳定了,只是还在不停的抽泣,一脸委屈。 杨锦坐在沙发上,拉着她的手问:“今天谁又惹你了,告诉我,我好好修理他。” 晴岚想到沐沐,又开始哭,想到黎明又开始大声的哭。 杨锦也不去哄,明知道她是哄不了的。 晴岚的哭声越来越大,他不的不站起身来把门关上。 又过了一会,她的情绪再次稍稍的冷静下来。 “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告诉我是谁,看我怎么修理他。” “谁让你修理他了,谁让你修理他了。” “好好好,不修理,那你告诉我今天谁惹你了。” “唉……” 晴岚突然叹了一口气,就是这口气,让杨锦也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世界末日真是到了,连我闺女都会叹气了。” 晴岚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怎么说。” “怎么会不知道啊,你说。” “因为……还是不说了。”晴岚站起来:“还要回去上课了。” 杨锦突然感觉自己的女儿瞬间就长大了,以前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藏着掖着的,看着她的背影,都那么高了,都亭亭玉立了,以前都是娃娃一样缠着自己要玩着玩那的,长大了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丫头了。 他笑了一下,却感觉喉咙里有什么塞着一样,好想让他也哭一场似的。 自己老了。 第八章 二中有一个很大的图书馆,早在三十年前创建这个学校没多久就有了,三层的建筑,现在虽说不上气势恢宏,但在当时却是首取一指的。 图书馆的分类也很其全,文学,文艺,杂志,报刊,社科等,应有尽有。 虽然时间在二十一世纪前期,但图书馆的光景却只停留在二十世纪**十年代的样子,而且一直都没有再流动,任意的翻开一本书,泛黄的书页上印有二中印鉴的蓝色印痕把时间也锁定在了九十年代的某月某日。 这个图书馆就像是老虎,当年的校长走到哪里腰板都气宇轩昂的,借的是图书馆的荣光。 喜欢看书的同学看的是八十年代的文字,受到的也是八十年代的思想洪流,是不与时俱进的,可不见的有哪位同学的思想也多中庸,多传统,相反骨子里却是桀骜不逊的。 学校也有书店,小书店,名字也俗的掉人眉头,可里面的藏书却是不少,书成堆成堆的挨着墙壁就堆起来,没有一点章法,一看就感觉挺廉价的,可能这也是到了今天都鄙夷知识崇尚金钱的原因,没有把它们放对地方。小书店供人看书,也卖书,当然也有偷书的,逮着现成的也有很多,男的一问姓名就说是王志鹏,女的一问就是张怜玉,后来都知道那男的是教务处长,女的是副处长。 最受人热捧的是一些流行杂志,一些小女生看了都莫名其妙哭的昏天黑地的,和学校图书馆的书相比这里的更具有迷惑力,图书馆文艺室是不遭人带见的,成了最冷清的地方。 有时也有两人或四人或六人,成偶数形式出现的,他们是情侣,春心萌动不能自控的,在这里约会,然后嗅着发霉的墨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雅,也照样渺沧海一宿。蝴蝶效应也在这里上演,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这里,制造出一种二中的学生很喜欢读书,祖国前途有望的假象。 假象毕竟是假象,走进图书馆才发现九十年代的摆设什么样现在仍然什么样,没有谁动过,只有管理员每个星期都要拿着鸡毛毯子清理灰尘,也算是动了书了,现在的学生都不懂的 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他们只看到身边的佳人。 最难能可贵的是杂志和报刊,它们都是定期更新的,这些都需要银子,可学校的预算有紧张,就产生了矛盾。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的还是校长,下决心再穷不能穷教育,于是硬是从预算中拨了一点用于购买书籍,此举赢的一片掌声,为了庆贺这个非常艰辛的决定,当晚全校领导阶级去了小城唯一家四星级酒店 红宝石 做研讨会,一直做了两天。 不管怎么说,这是领导的一片苦心,报刊终于更新了,只是发现是过期的,已经四月了,去年十二月的才到,于是校长解释说这是因为交通不好在路上耽搁了,于是人们深信不疑。 书是有人读的,过期的书也是有人读的。 沐沐是一个。晴岚也是一个。只是喜欢的类型不一样。 沐沐读的是近代文学,去的当然是文学路。 而晴岚是一个时尚的人,就连影子都可以拼出时尚二字,她订购有五六种杂志,关于养颜的,关于电影的,而图文馆里的杂志连她都觉的旧的可恶,每次去临走的时候就把自己包包里的杂志留下,无偿供给同学浏览,赢得图书馆阿姨的一片赞扬,盼着她来也成了工作的一部分,自此留下的书有增无减。 那天晴岚读书看到一个词:“婊子”一见到便义无反顾的爱上,甚至有相见恨晚的味道,好像她读这么多年的书,只为在寻找这一个词似的,谁可以享受这词呢,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沐沐,如果这个词是一顶王冠,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了,戴在她头上,天衣无缝。 晴岚笑了,沐沐真的是个婊子,刹那间发生在那天下午的事情就跃然眼前。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晴岚突然心血来潮要到沐沐的家里看看,下午放学的时候一个人背了包就去了。 她还以为梅花弄是一个多漂亮的地方,看到臭水沟不禁失望了。 越往胡同深处走越让她后悔好好的家不回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地方,走上那条小路,她皱了皱眉头,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这么一个肮脏的街道,而且还离自己家那么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她走路都是掂着脚尖的,以免泥泞的道路沾脏了她新买的鞋子。 拐了一个弯,然后看到了沐沐的家。 四四方方的整体小院落,复古样的铁栅栏,还有夹竹桃,突然就喜欢上了。 小院的铁门没有锁,晴岚便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青石板的路面又更加喜欢了,好像那年去的江南烟雨朦胧。 阁楼里的门也没有锁,她走过去刚想推门进去,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什么声响,让人砰然心动,那是什么? 稳住脚步,屏气凝神,那么急促,在小声的低叹,在她知道那是什么声音的时候她的脸颊突然红了,像一抹火烧云,可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一股梅雨时节的霉变味让她一阵眩晕,用手在鼻孔边扇了几下才慢慢的适应。当她看到空荡荡的客厅的时候鼻子突然有点酸酸的,可心里的感受又被那声音打断。 她走过去,看到一扇虚掩的门,透过门缝她看到两个身体相互缠在一起,那男的皮肤那么丑,看了都让人作呕,又看到他身边的女人,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就要走。 走到客厅的时候突然看到沐沐牵着单车回来了,为了不使她发现自己,赶紧躲到了茶几下。 沐沐将单车锁在院落里,然后走进客厅,这时她才发现今天的门没有锁,是谁啊?她也听到那声音,走进客厅猛然推开女人房间的门,看到女人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躺在床上,愣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眼泪过了半天才流下来。 女人很快他们穿好衣服走了出来,那男的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着沐沐笑:“小的,卖不卖,胸长这么大不卖可惜了。” 沐沐站起来,高昂着头,恨恨的说了句:“卖,你买得起啊?” 那男的伸手就要往她胸上摸:“多少?” 女人冷笑了一下,抄起一个板凳砸在了他身上:“回家啃你妈吧。” 那男的回身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一只老不死的脱毛鸡还叫。” 这一把掌可真狠,打的她两眼冒金星,就在那一瞬,她想如果眼前这些真的是金子的话就好了。 那男人然后又笑着说:“想男人了就叫我。” 说完肆无忌惮的走了出去。 女人趴在地上半天才站起来,抓着沐沐的头发就把她按在了沙发上,抄起巴掌就打:“你个下贱的,卖,卖,卖……” 沐沐也不躲,打在身上都感觉不到痛一样,面无表情的白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在卖吗?” 女人愣了一下,举起的巴掌再也打不下去,眼睛突然湿润,那一巴掌狠狠的盖在了自己脸上。 躲在茶几下的晴岚怕的要死,眼里的泪簌簌的往下落,身体也在瑟瑟发抖,心都快跳出来了,只是紧紧的咬着嘴唇,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接着她听到是摔东西的声音,震得茶几不停的晃动,好像因为力道过猛,随时都要散架一样,心都跳到喉咙口了。 晴岚盯着铺布,生怕她们打架时把这撕掉,她想如果那样她必死无疑。 沐沐看着这个女人,狠狠的说:“你为什么回来,你回来做什么?” 歇斯底里的吼叫,让那个女人再次发呆,魂好像都丢了一样,瞪着空无一物的眼睛呆呆的看着这个呆呆的世界。 “我恨你,我不想见到你……” 沐沐一边擦着泪一边跑出了客厅。 周围是坟墓一般的安静。 晴岚在茶几下趴的全身酸痛,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么大的罪,全是因为沐沐。 她又想到一个词度日如年,不禁又特别的骄傲起来,平时这么恰到好处的运用一个成语。 又过了半天,她还是不敢动,缩在茶几下抖动着身体,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被她们发现。 晴岚实在受不了了,她想如果再不起来即使不痛苦死也要在医院里呆两天不可。 客厅里的闹钟滴滴答答的响着,数着心跳似得。每一次都轰轰作响。 这时才发现客厅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透过缝隙向外看也没有什么了,这才捏手捏脚的爬出来,刚站起来就看到那个女人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面前,吓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那里吓得半死。 可女人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没有发现她一样,像已经死去很久的一架躯体,再也没有任何生命,不管那么多,晴岚抱着包飞快的跑了出去,出了梅花弄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回过头看了看处在深处的沐沐的家,感觉像做了一个噩梦,全身每一根神经都被一双手紧紧的拽着,因为太恐怖以至于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 不安的心脏在霞光下渐渐的恢复正常。 嘴角也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第九章 第二天学校里就有流言了。 像是丑陋菌类的分裂生长。 一瞬间二中的各个角落便都是这种带着阴影的言语,满城风雨的样子。 这流言是见不得光的,在没有沐沐的地方传,在没有黎明的地方传,每个二中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们两个等同于一个人的,敢在他们面前多嘴的不是不想活的就是有神经质的。 几天前沐沐的课桌里有一封情书,被谁在某个时刻以某种方式投到她的课桌里,以表露爱慕之意的。 那是一张天蓝色的信纸,清澈无瑕的蓝,一看就可以让人深深爱上,上面还有一行小小的字,森林童话系列。童话,是沐沐最喜欢的,所以在选信纸的时候也选了童话系列,这不是巧合。看的出,那个男生真的是喜欢她,甚至可以猜测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她兴趣爱好都非常了解。 这封带着爱慕之心的情书,被一细巧的手折成了树叶的形态,一折一折,像是他迫不及待心潮的涌动,一排漂亮的正楷字,一看字就让人联想到这应该是一个多么干净的男孩,他的笑也都会像大海一样。 就是应该这样明净的一张脸,隐藏在信纸下。 可沐沐没有看,有一种力量一直在心里盘着,她不会接受任何人,好像心有所属的样子,所以再漂亮的蓝,再美的童话也好像只是别人的,不属于自己的她不会去看。 沐沐依旧把信安安稳稳的放好,想以后可能会被另一个女生看到,然后他们会牵起彼此的手。 隔了几天,她的课桌里又出现两封情书,信纸是滚滚火焰的红色,红的像一个娇羞的女儿家似的,可以呼之而出的。 如果红色也代表一种心情的话,那心情则是迫不及待的,思念一个人真的像在热火上烧烤一般,是让人坐卧不安的,这红色就是男生的心声。 两封情书,叠成了两颗火红的心,象征心心相印的,还有一把箭,想必也是丘比特的爱神之箭,就这样射了过来。 沐沐拿着这两颗感觉有万斤的重量,感觉是受不起的,因为她和这信纸的主人都不太熟悉,不熟悉的人怎么会相互了解呢。她还是默默的放在课桌里,想这两颗心说不定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飞走。 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她不像别的小女生,收到一封信一个礼物都恨不得安个无线电去炫耀的,也没有和黎明说,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没有和他说,就这么很平静的上课写字,下课发呆。 直到流言以后,她仍然发课桌里有一个东西,不是情书,而是一个安全套,依然是被一个人在不知何时塞了进来。 第一眼她有点作呕。 看惯了情书那么浪漫的东西突然又看到这东西是不能接受的,而且还有一张一百的人民币,上面写着一排歪歪扭扭的汉字:一百块一次可以吗? 沐沐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再看到那个安全套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下面有什么戏了,原来和自己想的真就一样,不禁笑了一下,那么冷。 沐沐今年十八岁,处理事情的时候却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好像已经久经人情世故,深知世间冷暖。她仍然放在课桌里,然后依旧若无其事的上课写字,一抬头眼泪就会流下来。 下课偷偷的跑到洗手间反锁住门小声的哭了起来。 整个世界都要离她而去,耳边是轰轰破碎的声音。 她用力的咬着嘴唇,只要再轻轻一下就要深深流血。 这时她听到外面有人小声议论:“听说二班有个卖货,一百一晚,价格还不便宜呢。” “听说她妈才五十,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听说那婊子还不知廉耻的喜欢上黎明,还好被抛弃了……” 沐沐抬头止住眼泪,重重的开了门,大步流星的走到她们面前,安静的看着她们,头微微的抖动,好像在说,你们有种再说一遍。 那些小女生倒还识趣,见是她都装作若无其事的聊天,等沐沐走过去又聚在一起指着她的背影说道:“就是她,难怪,走过去都一身味,不卖真可惜了,不知道黎明有没有……” 最后一句话沐沐听的很清楚,眼泪默然的流下来,不为她们的侮骂,而是因为黎明,和自己在一起他也被人非议。 晴岚开始的时候好像很满意这种满城风雨的样子,甚至很多时候都在抱怨风是好风雨是好雨,只是风太小雨太柔,她盼了整整几天依旧没有见到想象中的狂风暴雨。眼看着那个丫头走投无路,走到哪里都有流言缠身,看到她的窘态就想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开心,没想到她自己居然也可以柳暗花明。 晴岚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其实想想这也不算什么流言,只是事实,而她只是动动嘴皮子把事实讲出来罢了,拯救了被沐沐的外表迷惑的一干人等,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她自己不说,总有一天还是有人会说的,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一天谁要怪,也决计不会怪到这个功臣身上的。 她突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幸福,走到哪里幸福的歌儿都要在哪里响起,看着平时里挺让人厌恶的老师也感觉是那么可爱,回到家里左一个妈右一个爸的。 可是黎明和沐沐又形影相随有说有笑,就像雨过天晴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现在再去看生活就是有些斑驳褪色的,怎么也快乐不起来,走到哪里都垂头丧气的,在家里也是闷闷不乐,见到爸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再看那老师更让她恨的不行,人不怎么聪明却学别人决顶,见到谁都感觉被抢去了什么似得,打开了化装盒左看右看,只觉的天下自己最漂亮,脸上才有些笑意。 日子就在晴岚小肚鸡肠中度过,每次见到沐沐都会恨的咬牙切齿,见到黎明依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这样的日子也算平静,至少她不会再苦闷,给自己的生活也是增加了一点色彩。 直到有一天,有谁明目张胆的在黑板上写下了这样几个字:“婊子滚出二中。” 平静的生活就像是安静的湖面,而那几个字却像一块石头,又开始躁动起来,就是这几个字把沐沐又一次推上了流言的浪尖上,高居同学的视线之上,走到哪里都隐隐约约的听到流言,让人不能忍受却只能忍受着。 黑板上的字还没有完,她课桌里也会收到这样的字条,写着同样的字,不只纸条,还有短信电话,一条又一条,是谩骂的,还有要她过夜的,这些乱七八遭的东西如飞天而降的炸弹,让人来不及防备的就一次次的炸在自己身边,让自己伤痕累累。 沐沐终于受不了了,终于哭了,当着全班五十多个人的面第一次哭的昏天黑地的,她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要人这样对她,她崩溃了,什么药可以疗治她的伤? 她背着包,走出教室,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被抽了魂一样。 那天下了晚自习感觉有点闷,就出去透透气,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几个人围在一起又说到沐沐:“一天一百也太贵了吧,睡不起。” “贵有什么,是个一手的也值。” “一手的?别做梦了,这年头找一个一手的比见鬼都难……” 黎明走过去,拍拍他们的肩膀说:“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们见到是黎明就有些胆怯,毕竟说的话都见不得光的,可站在面前的就他一个人,自己这边有三个,胆子又大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抽了一口烟又缓缓的吐出,好像很享受的样子,慢悠悠的说:“听说你那位卖的……” 他没有说完,黎明那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别看黎明平时一身书生气,可这一拳让那个高大的男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嘴一张吐出一口血,血里还混着一颗牙,另外两个男生见了也挥拳过来,可很快又被黎明三拳两脚收拾了。 黎明晃晃拳头,警告说:“有种你们就再重复一下,刚才说什么?” 三个男生爬起来,吓的跑走了。 黎明刚回头,他脸上重重的挨了一拳,打他的人是景天。 黎明站起来吐出一口血沫。 景天上前去抓着他的衣领质问道:“你凭什么让沐沐伤心?” 又一拳打过去,黎明再次倒在地上。 “我警告你,你如果再让他流一滴眼泪,我会加倍偿还。” “你和他什么关系?” “这不用你管,总之你再让她伤心我就对你不客气。” 事情就那样安静的发生着,像古时的一件陶瓷,被埋在沙土里。 像春天被风吹散的种子,静静的安卧。 就像偌大的热带雨林中飘落的枝叶。 不为人知。 中午吃饭的时候,黎明还像往常一样拿着饭盒朝她走去,笑容像摄氏三十七度的太阳。 沐沐背过脸,冷的像零下摄氏三十七度的冰魄。 她心法意乱的扯着头发,乱乱的说道:“心烦……” “有什么心烦的,说出来听听。” “说了心烦你还问。” 她的话最多到这,再决情的话是说不出的,说罢以一个陌生的冷默姿势转身离开。 黎明追过去,依旧嬉笑着要和她一起吃饭,只是她不再理采。 自己一个人走到楼下,和景天离开。 黎明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僵硬在那里。 饭堂乱哄哄的,那么小的地方却容纳了那么多人。 黎明漫不经心的打着饭菜,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就在不远处的沐沐,每次都是和她一起,今天突然很不习惯。 坐在沐沐的对面,用勺子狠狠的捣着饭,半天才去吃一口,抱怨这不好吃,那不好吃,吵着没有以前的味道了。 沐沐低头吃饭什么也不说,眼圈却红了起来。 听到黎明喊了一声若琳,沐沐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女生,虽然不认识,却记得是那天和黎明一起的女生,第一印象,漂亮。 若琳走过来笑着说:“你一个人吗?” 黎明无奈的指了指沐沐。 景天扭过了头,和若琳打招呼:“我也在。” “今天可真巧,平常都不见你在这吃饭的。” “因为沐沐心情不好,所以我就来了。” 若琳坐在了黎明旁边,说:“前几天演讲比赛的获奖证书已经发下来,我也已经领了,等下给你。”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沐沐的心难过了很久。 胃里泛起一阵海水般的苦涩,呛得喉咙也要吐出一口苦涩,他好多重要的时刻都是别人陪着。 “我吃好了,先走了。” 景天叹了一口气也追了过去。 洗饭盒的时候,景天说道:“我感觉若琳是他女朋友。” “谁?” “你说呢。” 沐沐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白光,然后低下头默默的洗着饭盒,金属的材质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眼睛微微的酸痛,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个,若琳,你认识?” “认识,很优秀的一个女生。” “和我不一样,是吧?” 景天看了一下沐沐,继而低下头默默的洗着饭盒。 第十章 学校最后一节课是大扫除,负责卫生区的人员名单也已经列好。 沐沐和晴岚负责的是外面的走廊,黎明和其他四个同学负责的是楼梯,还有的同学擦玻璃,打扫室内,做黑板报。 晴岚自打看到这个组合就一直小妇人样的喋喋不休,说卫生委员最近是不是有问题,和那个丫头分在了一组,然后就和一个同学换了,去到了黎明在的楼道组。 晴岚平时都没有劳动过的,每有大扫除什么的集体活动都躲得远远的,深怕惹得一身凡尘似得,现在和黎明在一起,突然精神焕发。 晴岚拿着拖把在楼梯上拉过,飞尘溅起,赶紧用手遮住了鼻子。 黎明见到了,问道:“你就不会撒点水吗?” “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晴岚看了看几十层的楼梯,就懒得上去,随便说了句:“快好了。” 又拿着拖把心不在焉的胡乱的弄了弄,又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新时代的好学生。” “是。” “你说我应不应该被表扬。” “应该。” 黎明的手机响起来,是若琳的短信,“我取了证书,等下给你送去。” 晴岚对黎明的一切时刻关心着,侧着脑袋想看内容。 “谁的短信,沐沐的?” “不是。” “那就好。” “是若琳的。” “她是谁?” “你不认识。” 晴岚的心里刮起了一阵风。 从遥远的某个未知的角落,聚集着内心的某些力量,骤然而至。 楼道里荡起一尺高的灰尘,要把人淹没。 “尘土太大了,我上楼拿花洒撒些水。” “嗯。” 晴岚跑回教室,看到沐沐旁边站着景天,想想和他也有几面之缘。 好多次她都看到这个男生和沐沐在饭堂里吃饭。 好多次她看到这个男生和沐沐在校园里游逛。 好多次她看到这个男生放学的时候牵着单车等沐沐。 好多次她看到这个男生默默的守护在沐沐身边。 好多次,这个男生应该取代了黎明。 就像一整片黑色的天空,欢天喜地的拉开了一道明媚的口子。 霞光普照。 只是这道口子夹杂着酸酸的味道。 她不明白凭什么所有的男生都围绕沐沐转。 晴岚走过去,站在沐沐面前,小家碧玉的笑了一下。 “我和黎明分在一组。” 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却让沐沐好久都透不过气来。 好像一双无形的双手紧紧的掐着自己的脖子。 看着晴岚带着喜悦的背影,脑子一阵眩晕。 天空的云大片大片的涌来,日光倾城。 却在沐沐心中留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晴岚提着花洒哼着听不清调调的歌曲,一层一层跨过楼梯。 她听到黎明在和一个女生说话。愣在了那里。 整个身体像被恶魔抽光,软软的。 花洒边缘沾着的水滴闪烁着微光。 像做女红的细小的针脚,深深地扎刺着眼睛。 空间有一些微妙的变化。 心里的风再次席卷起一人高的尘土。 沙尘暴一样气势汹汹的卷过来。 却搁置内心的软弱上。 她背靠在楼道拐角的墙壁上,直到女生的声音不再响起。 短短的几分钟却像经历了一个玄武季。 她明白一个专有名词,相对论。 晴岚提着花洒努力的做出什么事也没发现,刚想走出去,眼圈却红了。 看着黎明手中拿着的精美盒子,漫不经心的问道:“是别人送你的,还是,你准备送人的?” 晴岚心里期待着黎明说是送人,而且希望听到的名字是自己。 “这个啊,是我演讲比赛的奖品,若琳带给我的。” “哦,她来过吗?” “刚走。” 楼道打扫好的时候时间有些晚了。 夕阳透过缝隙,在楼道里打下一道一道的微弱的光柱。 春天的黄昏,总是明媚的伤痛着。 就像晴岚的心。 本想着和黎明一起出去走走,可他只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花园里的迎春花,不合时宜的绽放,露出狰狞的面容。 晴岚一个人站在夕阳下。像是一个没抛弃的流浪儿。 很多时候夕阳总是让人找不到理由的多愁善感。 现在的心情啊,就像两种化学物质融合在一些,生出一种白色絮状的物质,在浑浊的液体中飘飘荡荡。 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被某种冰冷的铁器刺透皮肤,抽空一切。 一滴泪缓缓的在内心酝酿,溢出眼眶,在青石板的地板上晕开一片。 走回教室看到沐沐还在,内心的委屈才稍稍的缓和了一些。 “今天黎明没有叫你一起吗?” 沐沐听了愣了一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扫把,她不知道黎明已经走了,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叫上自己,这么多年来每天都是一起的,今天怎么了,她咬了咬嘴唇。 “嗯,我还有些事,就让他先走了。” “是今天不和你一起,还是以后都不会?” 晴岚说完这句话,沐沐好像看到天突然狠狠的黑了下来。 就像黑暗中生长在墙角的蔷薇,无所顾忌的绽放,肆意的狂笑。 高高的天空中飞翔的白鸽,被一声叹息惊吓,慌乱的拍打着翅膀,来不及痛苦就垂直坠落下来。 沐沐把地板上最后一堆垃圾扫进垃圾箱里,默默的离开了。 你的身边有没有一个人,默默的陪在你身边。 当你被别的人欺负时,他会挺身而出。 当你伤心难过时,他会陪在你身边安慰你。 当你吃饭时,他会把饭菜里最好的拣出来给你。 当你上学时,他会在胡同口安静的等待着。 当你生病时,他会着急的买药,给你量体温。 当你骑单车时,他会和并肩而行。 当你睡觉时,他会经常的偷偷的潜入你的梦境。 就是这样一个人,要突然消失在你的视线,那会怎么样? 就像世界从此没有了太阳,永远沉浸在冰冷黑暗之中。 就像锦鲤永远没有了溪水,永远暴晒在烈日之下。 就像帆船永远失去了桅杆,永远搁浅在沙滩上。 就像沐沐失去了黎明。 沐沐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好像承载着一座山的重量,每一个台阶都走的异常艰难。 每一步都头昏目眩,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快速旋转,破裂。 就连心中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天堂也轰然抖动,接着支离破碎。 好像还听到了响动。 一桶水毫无征兆的泼在沐沐的身上,夹杂着泥浆,废纸,腥臭难闻。 有一瞬间的窒息。 其实,多希望砸在身上的是其他东西。 一下就会重重的趴在地上失去知觉。 就这样安静的死掉。 也不会再伤心。 沐沐的哭声在整栋楼里沉沉的回荡。 就像两颗心。 如果相印,一颗心痛,另一颗一定会有感应。 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兵刃,深深刺透心脏的痛。 景天站在教学楼下,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他的瞳仁就像一块滤镜,莫名其妙,校园的一切都泛着陈旧的霉黄。 一九四三的样子。 本来清晰明朗的心情刹那间也泛起伤心的情愫。 看到沐沐失魂落魄的走出来,所有的色彩只剩下黑白。 景天跑到沐沐身边,伸手把身上的纸浆扯下,问道:“这才一会,怎么搞的?” 沐沐什么也没说,低着头默默的离开。 景天追上去拉住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说:“你快换一下,当心感冒。” 似曾相识的关心,似曾相识的话语,只是站在身边的人不同了。 千分之一秒,世界都已经沧海桑田。 没有人会永远站在你身边,当你伤心难过时,会跟着伤心。 沐沐挣脱开,默默的离开。 景天又拉住她,大声吼:“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不换衣服感冒了怎么办?” 沐沐哽咽了一下,再次挣脱,也大声的说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出现,你是在可怜我吗,我怎么样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沐沐不知道,很久很久之前,就像一场童话久远,夕阳如血。 景天在操场上打篮球,俊朗的脸上不时的滴落着汗珠,运球如风,站在三分线以外抬起头看着篮板,信心满满的一跃而起,篮球沿着设计好的轨迹飞过去,篮球场仿佛被定格,所有人都看着球飞行的路线,想知道这个球能不能进,球在篮筐中转了几个圈还是弹了出去,篮球场唉声一片。景天跟着球跑到围栏旁,刚抬起头就看到了坐在合欢树下的沐沐,像一个天使一般,周身闪烁着光芒,美丽的就像一场梦幻,深深地撞击着他的心房。 从此,他都默默的出现在沐沐的不远处。 多少次,早早等待在学校门口,只为见沐沐一眼。 多少次,午饭的时候坐在沐沐的不远处,只为见她一眼。 多少次,他设计了擦身而过,只是沐沐一次话都没有说过。 多少次,因为沐沐的伤心而流泪。 终于在辩论会的时候,忍不住把隐藏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可还是没有得到确定的回复,可在他心里还是庆幸的,沐沐终于知道他的名字,可以不用再默默的潜藏在她不知道的世界里了。 天上的飞鸟,缓缓而过。 它们的叫声却是哪个世界的相思篇章。 “看你伤心,我会流泪。” 一句话,让沐沐突然泪流满面。 第十一章 学校门前有一家叫做菲薄华年的奶茶店,生意好的不得了。 不只因为奶茶店诗意的店名,更因为店里独特的奶茶味道,还有清新典雅的环境。 打扫整个楼梯,让晴岚累的腰酸背痛,还有些口渴,就径直去了菲薄华年。 虽然已经放学很久了,远远的看过去小店还是排满了人,好容易才轮到自己,点了一杯薄荷味的,还有一些零食,本打算在小店里休息一下再离开,看看店里都坐满了人,还是决定离开,一边走着回家一边喝着奶茶,感觉也不错。 刚走出奶茶店,眼睛里好像也有黎明的影像,为了确认,她又悄悄的折了回来,看到黎明和若琳在一起。 像一大片雨后的草原,本来平静的只剩下叶片上的露水安静的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突然着起火来,蒸干整个草原,大地开裂。 晴岚回过神来,发现黎明和若琳已经站在自己身边。 黎明打声招呼:“还没回家吗?” 晴岚看了看若琳,像一瓶酒精扑下来,火烧的更加旺盛。 “天干物燥,喝杯奶茶降降温。” 若琳也看了看晴岚,好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解释道:“他为了感谢我领了获奖证书,没别的。” 黎明朝若琳扬扬手,意思好像在说别在意,然后对晴岚说:“我们先走了。” 黎明走了几步,看到沐沐,像一尊雕像愣在了那里。 和黎明的的眼睛对峙几十秒,整个空间就像一幅滑稽的漫画,画面上,黎明站在被风吹得只剩下清澈蔚蓝的天空下,一身洁白的毛衣,清爽明媚的头发,清晰明朗的脸庞,和她旁边纯洁的像南极冰川的若琳,对比着满身污渍,浑身散发着臭气,头发凌乱的沐沐。 这是一幅多么想让人悲伤的图片。 周围糟乱的喧闹声,远处时隐时现的汽笛声,隔壁小店水管破裂漏水的滴答声,广场大笨钟的敲击声,内心不堪悲伤的痛苦声,一涌而来,才重重的地震一般打破了尴尬的定格。 黎明几次想出声说些什么,口腔里却像塞着一把冰锥,稍微动一下就开始剧烈的疼痛。 画面又被定格。 某个角落,伤心就像幽灵一般,暗暗的伸张着自己若有若无的身体,把无数的触角悄无声息的抓住每个人。 晴岚看着沐沐,惊奇的跳了出来:“你怎么变成这么德行?” 温柔的像是一阵和润的春风,掠过荒无人烟的荒漠,却将遗忘在尴尬之外的羞辱之心重重的刺醒,好像把一个少女的衣服扒光,裸露在人们的视线之中。人群里暗暗的藏着一丝诡异的笑。 沐沐在看到黎明脸上露出诧异的瞬间,冰川时间刹那回归。 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是沙漏,冷漠颠倒着美丽的蓝砂,却不管世间沧海桑田。 那时,黎明还站在自己身边,风吹过梧桐,沙沙作响,安静而美好。 现在,他却站在另一个人旁边,风吹过合欢,猎猎作伤,嘈杂而慌乱。 心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的浮萍,飘飘荡荡,好像再也找不到依靠,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安好。 沐沐叹了一口气,用力的攥着手中黎明送的水晶吊链,好像一松手,就连最后唯一能抓住的也会永远离开。 每一个人都没有说话。寂静的令人可怕。 沐沐抬起头安静的看着天边的白云被风卷起,卷起,再卷起。 为的是眼眶中的那滴泪不流出来。 眼眶太浅,眼泪太多,终于有一颗在眼睛肿晃动了一下,流了下来,滑过脸颊,重重的溅落到地上,荡起一片灰尘。 景天挥起拳头,重重的打在黎明的脸上,血瞬间流出唇角。 “我告诉过你,决不能再让沐沐流一滴泪。” 周围响起三个女生的尖叫声。 带着哭腔的。惊恐的。自责的。 像是三种颜料,被倒进一个染缸,来回搅拌,最后只剩下苍白的慌乱。 沐沐大叫一声,转身跑开,整个世界在她眼睛里变得剧烈晃动。 无数声音朝着她涌过来,世界上所有让人伤心,让人流泪的事都是因为自己引起的,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无数凶神恶煞的面孔恶狠狠的瞪向自己。 冷漠的好像要将这个温暖的春天冻结。 就像一条河流,整日流淌,一流流了几千年。 沐沐终于知道河流为什么能长流不息。 因为河流也会流泪,一流流了几千年。 站在那条河边,有风吹过来。 温润的像是刚流出来还未散去温度的眼泪。 夕阳懒散着身体挂在河的那边,不住的打着哈欠,一层一层的光晕辐散出来。 整个视线暗下来,河那边的小城,高耸的塔台,路两边的合欢,河上的桥梁,此刻都已经看不清形体,在视网膜上留下暗暗的一团。就像谁用画笔可以涂掉了一切色彩。 沐沐站在河边,看着河中夕阳的倒影,叹了一口气。 就像我走在马路上,没有人知道我每天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就像我喜欢着一个人,失望着一个人。 就像我站在河边看到河中的落阳,突然,一下子就已经垂垂老去。 胡同里已经有灯亮起来,而且飘散着饭菜的香味。 和往常一样,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听到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掩饰不住兴奋的话语。 “生活在这个胡同里真是晦气透了,空气里都散发着一股狐狸味。” “你说那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害羞,还把男人往家里带。” “种什么样的种就有什么样的果,祖上传下来的。” “倒是有了一个好闺女,生的挺标致,学习还好,也算是烧高香了。” “什么标致,不还和她妈一样吗,女人在家买,听说小的在学校买。” “女承母业。哈哈哈哈。” 就是这样一个晴天朗朗的天下,总有那么多暗色的毒瘤滋生,咀嚼着流言以此度过漫长的人生。尖酸刻薄,冷酷无情。 沐沐好像都已经习惯了,当她们是阴间的长舌妇。 回到家时,她发现那扇门开着,不禁又开始担心起来。 门开着,一定是女人回来了,她一回来家里还算平静的生活就一定会被打破。 她推开门走进了客厅,看到那个女人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动也不动,就像是石膏雕成的一样。见到沐沐回来,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她依然面无表情的坐着,沐沐提着书包上了二楼,放下书包有跑去了天台。 天台是沐沐最喜欢的,有一大片的水泥空地,积累的雨水流不下去,生长好多青苔的,很快就有蚊虫出没的,本来就很冷清的天台也有了生气,一次两次的从楼下带回一些泥土,用青砖绿瓦的垒砌一个小花园,可以种些花花草草,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天台还可以说还是个杂物室的,以前外婆在的时候什么用不到的东西都是要拿上来堆砌在一起,现在外婆不在了习惯却是没有改的,脏乱的东西依然在那堆砌着,同样是堆砌,却是不一样的,外婆在的时候也还是整整齐齐的,只是到了那个女人来了之后不知道翻来覆去的在找些什么东西,整个天台狼藉一片的。 天台上有一个老式的紫藤木的太师椅。 过了辉煌的时刻,往昔的光鲜不再,鲜艳的油漆也是褪了色的,一块一块的剥落,如同一块一块的伤痕,看着就让人伤心 废弃在墙角不知多久,风吹雨打,就像是被人抛弃的老人,无依无靠。 沐沐就把它搬出来,放在天台的正中央,擦掉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尘。 看上去也不错,于是就特别喜欢。 同是天涯的感觉。 白天躺在老式的太师椅上,摇摇晃晃看天空飞过成片成片鸽群。 很多时候鸽子都会飞下来落在她身边,好像要和她说话。 沐沐特别喜欢鸽子。 五光十色的翎毛,让她很多时候会幻想到,那只最漂亮的鸽子被人施了魔法。 它其实是一个英俊的王子。 夜晚也躺在太师椅上,摇着凉扇去数满天的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 数着数着就会睡着。 遇见一颗会动的星星,她马上站起来双手合十许愿。 然后就会傻傻的问自己:这颗星到底是流星还是扫把星。 这两种星她是辨不清的,只要会动她就许愿,虔诚像一个信徒。 一天一个心愿,满天的星辰就像她许下的愿望,那么多那么多。 本来心情听沉闷的,可一阵风吹过,沁人心魄的,她张开双臂深深的呼吸,然后有重重的突出,神清气爽起来。 然后拿起小铲子,花洒全神贯注的修剪起那些小生命来。自己没有人照顾就算了,而这些生命是自己带来的,绝不能让他们像自己一样可怜。 日薄西山,夜幕开始缓缓拉开。 沐沐走下天台走进客厅,那个女人还在那里坐着,走过去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还走不走?” 沐沐其实是希望她说不走的,这样她就可以去准备房间了,虽然不太喜欢她,可毕竟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再怎么着都是自己的亲人。 “你回来。” “做什么?” “怎么那么多话,让你过来你就过来不好了。” 沐沐走过去,看到那个女人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件新衣服,然后扔给了她。沐沐在身上比了一下,那么小,估计三年前穿着还挺合适,她想想也是,都已经那么久没有见过了,自己长多高穿多大的衣服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沐沐把衣服丢在沙发上,可心里是欢喜的,第一次见这个女人买衣服给自己。 那个女人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包卫生巾扔给了她:“都这么大了,应该用到了。” 沐沐接过来看都没看又扔在了沙发上。 沐沐就在那里站着,手足无措。 之后就是一长段的沉默。 久久的,好像一个漫长的玄武季。 女人站起来,捋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要走。 沐沐让开路就那样看着她走。 本来是有很多话的,可却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在她的那只脚刚要迈出的时候,沐沐突然说了一句:“这些东西是你用卖的钱,买的?” 女人愣了愣,心脏好像被锋利的冰锥刺透,被溢出的鲜血淹没,透不出一口气。 脚步缓了一下,努力咽了一口口水,想回头看一下可还是要走。 “是不是,你卖了又买的?” 那个女人怒气上来,转过身开始骂:“你个婊子怎么那么多话。” 沐沐眼泪就下来了 别人这么叫,忍忍就算了,这个女人居然也这么叫,也咆哮起来。 “你说是不是?” “是,怎么样,不要就扔掉。” 沐沐没有说什么,抱起那些东西当着她的面就扔在了地上。 “你卖的,我不要。” 看的出,那个女人脸上的肌肉爱抽搐:“有本事你就把它丢到外面去。” 沐沐还是没有说什么,捡起地上的东西就扔到了外面。 “你还想让我怎么怎么做?” 一句话刚说完,那一巴掌就重重的甩在了脸上。 “你个该杀千刀的臭婊子,你长大了,膀子硬了是吧。” 沐沐一头撞在了那扇雕花的门上,痛的她撕心裂肺。 可她没有哭,抬起头,脸上五个鲜亮的手指印就像是用朱砂刻画的一样。 “有本事你还打,我躲一下就不是人。” 那个女人听罢从门后抄起一把扫帚就打了起来,沐沐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让她打。 女人打着打着就哭了起来:“让你个婊子不跑,打死你,打死你……” 最后哭着瘫坐在了地上。 沐沐倔犟的抬起头,看着女人说:“还打不打,有本事你还打。” 女人站起有扬起了扫把,看到沐沐这个脾气气的摔掉扫帚走开了。 整个大厅突然安静下来,像一座没有声响的坟墓。 沐沐就站在那里,泪流满面。 世界幻觉般快速旋转,颠倒黑白。 她不明白,剧情为什么会这样发展。 看了看外面的那些东西,肯定又是那个女人省吃俭用才买来的,那是她的心,而她轻而易举的就把她的心伤的七零八碎。 第十二章 第二天沐沐起了个大早,把饭做好,也不去叫那个女人起来,自己吃了一些出去上课。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没有亮灯,黑乎乎的,是有些让人害怕的,沐沐开门打开了灯,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走进厨房,发现饭菜还在,那个女人为什么没有吃饭呢,她去哪了呢。沐沐漫不经心的走进客厅,想她一定是出去了,马上就会回来,即使这样想了,心里却是不自信的,她真的出去了吗,到底去哪了呢,还会不会回来呢? 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沐沐忍不住睡着了,醒来抓过钟表看到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她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好像没有听到什么声响,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了,轻轻的下了楼,房门没有锁,是给那个女人留的门,好像也没有动过的迹象,可是,如果她已经回来了呢,她一定回来了,要不然这半夜三更的她会去哪呢。 沐沐一直在这样告诉自己,可内心的不确信还是让她忍不住轻轻的朝着女人的房间走过去,轻轻的推开门,她房间的门也没有锁,一定是女人的习惯,晚上睡觉都不锁门的,透过门缝朝里看,月光正好,整个房间也都是清晰明朗的像白天一样,床上也好像没有什么人,她的心在那一刹那又蹦到了极点,为什么没有人呢,她真的没有回来吗。她打开灯,雪白的灯光让她的心也苍白一片,床上真的没有人,还是昨天的样子,没人动过,她的身体突然依靠在门上,慢慢的蹲到了地上,她走了,真的走了,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走的时候也没有和自己打声招呼。 她在心里做着各种假设,可能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也可能因为愧疚给外婆上坟了,还可能,她的心又纠结起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沐沐想完,走路的脚步都开始变得摇晃了,站在外婆的遗照下面,虔诚的祈祷,还是希望她不动声色的离开了,而没有出什么事。 那一晚,沐沐的梦被各种惊恐袭击,连眼睛都不敢闭一下,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内心的恐惧也消减了一半,可还是恐惧的,连拿杯子的手都是颤抖的,杯子在她的手中晃晃悠悠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 临出门的时候,她又对着外婆的遗照祈祷,希望女人晚上会回来。 沐沐放了学怀着忐忑的心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家,可是家里很安静,女人没有回来。 沐沐把外婆的遗照摘下来抱在怀里深深的哭泣,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为什么还要离开呢。如果没有见到什么都不用想,可就是那一面就让她那样不能释怀。 然而女人最终还是没有回来,直到几天之后男人出现在这个家里。 沐沐那天还没有走进屋子,浓烈酒精的味道就扑面而来,推开门看到一个男人躺在沙发上,衣裳不整,已经不省人事,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空的酒瓶,凭借着记忆力别人用过的词汇,她想到他就是那个男人。沐沐对男人的感觉和对女人是一样的,都是陌生没有感觉的,同样的,从自己很小的时候都没有见过,对于他的到来,沐沐没有任何感觉,女人出现的时候她还有一丝欣喜,而男人的出现,她就当作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男人不像女人那样,见了面就说这说那的,他见了沐沐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而言,她就是一团空气。两个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安安静静的。 男人喝酒赌博,整天无所事事的,她许多年前听到的,和现在看到的,没有差别,酒鬼,赌鬼的形容也是相当贴切。 男人到现在还是没有改,赢的时候就会带回很多东西,吃的,用的,喝的,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也不和沐沐说什么,东西吃不吃,用不用都随她,有时也会在茶几上放上钱,用不用也是随她。而更多时候,男人的运气都是不佳的,赌输了什么都没有,回来就只顾喝酒,没钱了就拿屋里的东西出去当。 外婆在的时候家里还是可以的,什么都有,只是那个嗜赌成性的男人住进来以后,屋里的东西就开始变了,一件一件的减少,一直到现在的家途四壁。小阁楼屋顶已经裂开了缝隙,外面下大雨的时候屋里就淅沥沥的下小雨,前一场雨已经过去,现在屋里还在漏水,一滴一滴节奏分明,好像她不为人所知的泪。别人家的房子是可以叫做家的,而自家的房子却永远只是一个房子,冰冷的水泥结构,是叫不得家的。到现在家里只剩下一条沙发,一个茶几,一排组合柜,再也没有其它,墙上有些风景画现在也是因为缺了一颗钉而垂落下来,客厅门上雕刻精细的小轩窗,依旧不懂世事变迁的开放着灿艳的牡丹,开的再美,也是没有人欣赏的,静静的开,静静的败,一切不为人所知。 女孩子在每个家庭好像都应该是鲜花簇拥的公主,虽然不至于每个女生都不会拥有欧洲童话故事里豪华的城堡,可要拥有洁白的公主裙和幸福的生活,可沐沐什么都没有。 那个男人不来还可以,一回开就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梦魇,每次回来都是喝的烂醉的,见到什么就拿什么打她,脸上经长带着伤,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她也哭,哭的那么让人心酸,只是她的泪从未被外人发现。 然后就想起那个女人,想她也一定和自己一样,曾经每天都饱受**上的折磨,突然有开始怜悯起她,她也是一个不幸的人,为什么会遇见一个这样没用的男人,没有什么本事,却整天的在喝醉酒之后耍本事,以前一直听外婆说那个男人怎样怎样,话里也是不满的,可也是无可奈何的,今天她算是见到了。 沐沐都已经习以为常,装作没听见,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拐出一个路口,眼泪就再也忍不住,蹲下来靠着墙根埋头小声哭泣。 想到那个女人就又开始深深的同情起那个男人来,觉的他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每次打她,都一动不动的让他打。 很多时候,沐沐在想小城为什么那么喜欢下雨,终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因为她流了太多的泪。 我不知道每个人的心里是不是都有一个梦。 平静的像条天空中流淌的河流。 在别人看来不可思议。对自己来说却理所当然。 沐沐听到黎明喊她:“木棉木棉……” 他走过来抱住她的腰开始亲吻她的额头,亲吻她的睫毛,亲吻她的脸颊,亲吻她的唇。 四周是盛开的合欢。 她听到黎明在她怀里小声呼唤她的名字。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紧紧的搂着他的头,害怕一松手他就会跑掉一样。 黎明停下,低着头看着怀里的沐沐,他的眼睛里好像有团火在燃烧,只到她也被这团火引燃。 他的喉结在一上一下抖动,节奏分明。 沐沐好像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一样,闭上了眼,黎明开始去脱她的衣服,他的手触在她花白的身子上竟然那么温暖,他的嘴唇开始沿着她的脖子往下移动,掠过她高耸的胸一直往下往下…… 沐沐紧崩的神经,急促的呼吸,因害羞而绯红的脸颊,突然一种软绵绵的感觉,好像掉在了云朵里,再也不愿起来。 就在某个平静的夜里。 平静的上演,不急不缓,好像是一个宿命。 新的阳光穿越窗户照在还在沉睡的沐沐的脸上,微笑着,那么漂亮,那么幸福。 她用手下意识的摸了摸旁边的地方,突然睁开眼,一种惊恐的表情。 她侧头看看,空空的,还是自己的床。 她笑笑,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原来是一个梦。 闭上眼又想到那个梦,她深深的呼了口空气。 她动了一下身子,发现下面**的,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到了每个月的那几天,难怪会做那个梦。 她的第一次来袭竟那么不知所措,可又那么幸福,让她记忆深刻。 她半侧着身子,想在床上找一些生理期用的东西,由于没有什么经验,也没有准备什么,就想找件换洗的衣服,她用一条毯子裹着下身,找了一些湿巾,又在柜子里找了一件衣服又快速跑到床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清理着。 突然她嗅到一股异样的气味,那是股很让人反胃的酒精的味道,她回头看时,那个男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了,迷离着眼睛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的朝她走来。她吓的喊了一声,可他毕竟处在醉酒状态,又看到沐沐裸露的身体,更加可以激起他的兽性。 沐沐来不及穿上裤子,就用毯子裹着下身匆忙站了起来,跑到了床的另一边,又开始喊。当他听到她说她是沐沐的时候,稍微的停了下,接着又朝着她走去,越走越快,一步跨到床边,伸手就去扯她身上的毯子,沐沐拿起枕头朝他砸去。 男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他站起来,摇摇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沐沐以为他清醒了要离开,可谁知他却把门反锁了,一边走一边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又朝她走来。 沐沐一直往后退,直到退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 男人脱掉了裤子,对着沐沐大声喊:“过来!” 沐沐吓的堆在墙角哭了,趁男人迷离的时候一把把他推下床,只是看他在地上低叹的样子她的心又痛了。 男人又站起来一把扯过她手里的毯子,看到她光溜溜的身体,咧开嘴笑了。抓住沐沐的脚一把把她按在床上,重重的压在她柔弱的身体上,又去脱沐沐身上仅有的衣服,任凭沐沐怎么喊都无济于事。 沐沐听到男人嘴里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他眼角有泪水淌过,不禁觉的他是那样可怜的一个人。 她哭着喊道:“爸……” 男人愣了一下,可看到她的身体,又开始去撕她的衣服。 沐沐听到自己的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她看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暴露出来,她想到自己的身体将会被自己的父亲侵犯,她想到黎明,她想到外婆,她想到死…… 这时门开始剧烈摇晃。 沐沐听到黎明的声音,在门外大声的喊着。 真的是黎明,听到真是黎明的声音哭的更厉害了,好像满腹的委屈终于可以倾吐似的。 黎明手脚并用,打开了那扇年久失修的房门,跑过去一把拉开男人。 沐沐慌乱的穿了衣服跑了出去。 沐沐都不知道怎么面对黎明,只是低着头沉默着,连肩并肩走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 黎明和她说什么话,她也只是嘟嘟囔囔的应付着。 黎明停下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用眼睛看着她严肃的说:“没有发生什么,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没有什么区别。在我这,你永远不会变。” 他把沐沐的手放在他的心上。 沐沐怯怯的抬起头:“真的?” 黎明擦干她眼角的泪水:“我怎么会骗你呢?” “如果,我说如果真的发生什了,你还会理我吗?” “别用这个假设,你知道我怎么想。” 沐沐哦了一声,表示应允,然后问:“你怎么会出现?” 沐沐不知道的,黎明永远都会守候在她家门外,或在栅栏墙外或在树后或若无其事的从她门前经过,等她一起上课。这天早上仍然如此,听到她的呼喊就冲了上来。 “哈哈,秘密,我要守候这个秘密到老。” “到老啊?好漫长啊。” 沐沐坐在黎明的单车上,仿佛坐在了通往天堂的列车上。 沐沐有种错觉,此时和黎明已经手牵手,走向地老天荒。 人行道上的合欢已经盛开。 大簇大簇的,她喜欢合欢,她喜欢梧桐,更喜欢一直许久未提及的木棉。 她想南国的木棉花一定开好了。 “木棉花什么时候会开哝?” “不是已经说过了嘛,很快很快。” “当木棉花开的时候小城会日光倾城吗?” “会的。” “当木棉花开的时候你会给我讲童话故事吗?” “会的。” “当木棉花开的时候我的愿望就会成真吗?” “会的。” “当木棉花开的时候我们都会长大哝?” “会的。” “当木棉花开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会的。” “那我们现在算不算长大?” “不算。” “那我们还能孩子多久?” “到木棉花开的时候。” “可是我怕我等不及了……” 沐沐抬头看天,那么美,却那么想让人伤心流泪。 她忧伤的情愫来的那么突然,那么意外,像没有翅膀的天使却可以突然降临。 沐沐伸出手,眯着眼睛透过手的缝隙去看那遥不可即的倾斜天空跌倒在地平线。 她想到云朵,她想到太阳摄氏三十七度,她想到盛开的合欢,她想到躺在云上的自己,她想到黎明,她想到嘴唇,她想到有节奏的喉结,她想到急促的呼吸,她想到…… 那么纷乱,那么美妙,那么难以启齿,那么难以忘记。 如果现在是一部电影,她会义无反故的按下暂停键。 “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 “就是现在。” “为什么?” “因为可以载着你上课。” “你知道我怎么定义它的吗?” “你的?” “嗯诺。” “说来听听。” “幸福就是一个梦。” 黎明不明白她说的那个梦就是合欢盛开的那个梦,就是第一次来袭让人开不及防备的梦。 “我喜欢你。” 远处的大笨钟轰轰作响。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我喜欢你。:“ 远处江边的轮渡的汽笛沉重而悠远。 “你说什么我还没有听到。”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就像一块石头,沉入迎面而来的风中。 路两边的梧桐随风摇晃。 沐沐眼里噙着泪,她想到一个词,宿命。 虽然我站在你面前,可实际上我离你很远。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没有听到?” “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担心,今天这件事情,你不会……” 她的一句话又把主题拉回深深的悲伤里去了。 带着春寒的风吹了一整个暮春,天空吹得什么也没有剩下。 只剩下荒芜的空净。 像一面镜子,镜子下面飞鸟飞过,再留下一片荒芜的空净。 第十三章 晨雾浓的要凝固起来。 伸手放在玻璃上,有些许的冰冷,冬天好像悄无声息的逆回。 才有一些暖相,一瞬间又被那些许的冰冷吞噬了。 天空依然是窒息的暗灰色,均匀的涂抹在仅有一点蓝的蓝天上,心情也糟糕的不行。 光线来不及穿透胡同,搁浅在窄窄的上空。 沐沐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在客厅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牵起单车逃离令人心烦的家。 整个胡同只有自家院前寂寥无声,而浓雾那边长舌妇们已经聊得相当火热。 烫着卷发的贵妇领着四五岁大的小女孩走了过去。 穿着睡衣的女人就献媚说:“你家千金就仿你,生的这么可爱。” “一看这小姑娘就知道是美人坯子,长大了一定楚楚动人。” “哪用得着长大,现在就可爱的不行。” 贵妇伸出带着金戒指金镯子的手捋了一下头发,笑得都找不到了眼睛。 一个女人接上话说:“女大十八变,长大会和沐沐一样漂亮。” 贵妇咳嗽了一下:“呸呸呸,你家姑娘才像沐沐呢。” 贵妇白了她一眼,牵着女儿走了过去。 剩下的几个女人心有灵犀的笑成一片。 “看她那德行,生这样一个女儿也算是烧高香了。” “我看那小姑娘迟早会被她带坏,长大后真像沐沐我就笑了。” “你缺德不缺德,大早上诅咒一个小姑娘,不过还真是,天天都能看好戏,哈哈。” 沐沐苦笑了一下,不知道她们下辈子会不会变成哑巴。 穿过浓雾,来到胡同口,没有见到黎明。 他竟然不在。他为什么没在呢。 浓烈的雾像一只只手,悄无声息的掐着她的脖子,再也不能透过一丝气息。 从家到学校,有六个十字路口,一千零二十六棵梧桐。 每个路口,每棵梧桐下都有过无数的故事,那是过去的那些年记忆。 十字路口的红灯呀,一闪一闪,车流来来往往。 路边的梧桐呀,在大片大片茂盛的枝叶中摇晃着身体。 骑着单车的沐沐呀,在慌乱的人群中,在阴翳的倒影中茫然若失。 平常感觉一会就走完的路,此刻却感觉好长好长,好像找不到尽头。 没有黎明的路,走的竟然这样艰辛。 远远的看到学校,沐沐终于舒了一口气,脚上用力,单车飞快的驶到学校门口。 晴岚看到沐沐牵着单车走进学校,快步从国旗台上走到校门口,就像两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一句招呼也没有。 晴岚在学校门口等了半天,没有看到黎明,就追上了沐沐。 “你今天一个人?” “嗯。” 沐沐连头都没有抬,默默的应了一声,牵着单车朝车棚走去。 “以后是不是也一个人?” 早晨太阳发散出来的光线,带着一丝丝的冰冷,遥远的那边冰川却好像在迅速的蔓延。 一定是什么碰到了脆弱的心脏,不然一定不会像现在,好像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沐沐没有说什么,依然低着头牵着单车。 晴岚站在那里,轻微翘起的唇角,就像一朵花,显得楚楚动人,好像能溶解无边的冰川。 “其实,你们认识的时候,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听到轻微站在后面大声喊,沐沐停下回头看了一下,却看到景天朝自己走来。 “她是不是又在找你麻烦?” “你怎么用到又这个字?” “就是平时感觉她做什么事总是针对你?” “也说不上,谁都知道,她喜欢黎明,而我和黎明走得最近。” “那就是说,你也喜欢他吗?” 枝桠杂乱的切割着本来就凌乱的视线,天空破碎成一片。 其实两人就像两块彼此相邻的碎片,没有间隔,伸手就可以碰触彼此的世界,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着,当偶然的枝桠不再遮盖人们的视线,彼此间的缝隙就会烟消云散,再也看不到一丁点的隔阂,两块随便就会融为一体,成为一块真实的碎片。 而事实上,过去的十八年,过去的六千五百七十天,却让枝桠变得越来越旺盛,抬头仰望的天空,彼此之间的缝隙却越来越宽,就像横隔在彼此之间的一条六千五百七十米宽的河流,一脚踩下去,刹那间就会被深深地淹没。 就像破碎的镜子,永远不可能再成为完整的一块。 沐沐低下头,眼泪就像阴湿逼仄胡同里悬挂的刚清洗的衣服,水滴滴答答流着,心不知不觉生起一片滑腻的苔藓。 这个世界好像一片巨大的坟墓。 清晨的飞鸟缓缓的飞过,清脆的鸣叫却在矮矮的天空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忧伤。 黎明抱着竞赛试题从办公楼里走出来,抬头看了看悬浮在离自己不远的天空,眼睛里也闪过一道亮光,继而低着头默默走向教室。 走在身边的是一些小女生,三五成群的打闹着,说着十七八岁的心事,今天夜里谁谁谁又走进了自己小小的梦里。 沐沐,她曾经住在自己的梦里。 夜一样深邃的眼睛,黑洞般吸纳着反射的亮光,看不穿他的眼睛里究竟隐藏着什么。 像一阵风把悬浮在空中的细沙吹进眼睛里,眼眶泛红。 手中的试卷像春天的柳絮一样飘散,吟唱着悲伤的调调。 本来紧紧握在手里的东西,为什么就能这么轻易的失去? 紧紧是因为不想再停留吗? 还是因为掌心的不再挽留? 冥纸一般的光,硬生生的拉开一道伤口,突然让心血流不止。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梦,他见到自己像试卷一样,被风吹散。 轻飘飘的身体落满这个闪着嶙峋光芒的小城。 停在各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慢慢闭上眼睛。 无数恐慌烦乱的声音,无数无法分辨的颜色冗杂在一些变成令人恐惧的冰冷的黑色。 梦的结尾是自己死了。 黎明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散乱的试卷,拿在手里皱成一片。 “给你。” 黎明回过头看到是若琳手里拿着从远处捡来的试卷。 晨雾刹那间散去。 “谢谢。” “现在联考也没到,怎么会有这么多试卷?” “不知道,刚来就被老师叫过来了。” “你昨天没睡好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黎明笑了一下:“可能吧,昨天看书太晚了。” 若琳咬了咬嘴唇,问道:“昨天,沐沐还好吧?” “这个,应该没事。” “你应该让她知道,其实——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吧?” 曾经的梦里,沐沐伏在自己身上。 还是很久很久以前,世间和空间却没允许把若琳也加入到这个可怕的梦。 如果她在风起的前一秒出现在这个梦里,那结果会是怎样。 或许躺在阴暗角落里的人会是沐沐。 一切就像一部悬疑电影。 播放着断断续续播放着,凌乱的情节,颠倒的时空,紧张的氛围,让人做着各种猜想。 当你站在一个至高点,眼睛捕捉到的画面,耳朵听到的声音,纷纷乱乱。 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存在,不知道人们拥有生命的意义,不明了这个冰锥般冷漠的世界人们的感情。 或喜。 或悲。 或怒。 或沉默。 或疯狂。 这些都代表着什么。 就像漫天的银河,遥远的星系一层一层的轨道,让人心慌意乱。 黎明走进教室,一如往常的喧闹声扑面而来,一声来不及提防的大叫,像闷雷一般,脑袋要裂开一样。 黎明熟练的分发着手中的试卷,一组十份,发到组长那里,再由组长一张一张的传递下去。 晴岚坐在座位上,痴痴的看着黎明,也还是一如往常的幸福感。 旁边的一个女生推推她,说道:“看三年了还没看够呢。” 晴岚咧开嘴笑笑:“就是看一辈子也看不够呢。” 女生又说道:“你还真别说,黎明还真挺优秀的,长得俊,功课又好……” 晴岚拉下了脸,不开心的打断她的话,说道:“没事别老往他身上看,又不是你的。” 女生努了一下嘴,煽情的说:“我不看,不代表我心里不想,我心里不想,也不能代表其他人不看,其他人心里不想吧,你没看到吗,他每天都收那么多情书,周围也一定很多漂亮的女生。” 晴岚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说道:“虽然每天收很多情书,可他没女朋友呀,再说我也见过一些女生,丑的天理难容,黎明怎么会看的上。” 女生也笑了一下:“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他身边好多漂亮的女生呢,沐沐不就是一个嘛。” 晴岚不屑的撇了一下嘴,说道:“就她啊,也不吐口口水照照镜子,他才不会看上她呢。” 女生摇摇头说:“反正我感觉沐沐挺漂亮的,再说你看中学这几年,上学,放学,吃饭,去图书馆,做体操,他们哪一天没有不在一起,即使退一步说,还有若琳呢,女生私底下都传疯了,那女生漂亮的都没人比得上,黎明最近把沐沐都晾一边了,每天和她形影不离的,我看估计是好上了。” 晴岚本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脸,刹那间苍白一片,她下意识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脸,不自信的问道:“她比我还漂亮吗?” 女生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晴岚听她这么说,扭过头不再理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心里却像被开水泼了一般,看看黎明,想想若琳,看看黎明,想想沐沐,懊恼的撕扯着头发。 黎明发完试卷,刚坐到座位上,晴岚走了过去,拉开旁边的男生坐在了他旁边,拿出饭盒递了过去。 黎明诧异的看着她,问道:“这是什么?” 晴岚赶紧把饭盒打开:“给你带的早餐,听说你每天早上都不吃饭的,怕饿着你了。” “你做的?”黎明端着饭盒不敢相信的问了下。 晴岚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妈做的,我没吃特意给你带来了,还没凉呢,快尝尝,我妈做的饭可好吃了。” “那怎么好,你妈给你做的我怎么能吃呢?”黎明有些不好意思。 晴岚把筷子也抽出来递到黎明面前说:“你吃就代表我吃了,快尝尝。” 黎明执拗不过,拿着筷子夹了一块油炸的鸡蛋,一口吃了下去。 晴岚在一边看着黎明,幸福的小脸金光灿灿的,赶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吗?” 黎明点点头:“味道真的挺好。” 晴岚也乐的拍手叫好,说道:“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带好不好?” “那多麻烦,还是不要了。”黎明赶紧摇了摇头。 晴岚说:“不麻烦,大不了以后我给你做……这个估计有些困难,不过我不怕,你也别怕难吃。” 黎明笑笑:“真的不用了,因为……” “因为还有别的女生给你带早饭,是不是?”晴岚看着他,惶恐着。 晴岚此时的心啊,就像海啸前的海面,看上去风平浪静的,其实暗地里早就已经风起云涌,巨大的能力翻云覆雨般搅动着,差一点就会汹涌席卷。她既害怕又期待黎明的回答,两种矛盾的思绪不停地冲击着神经,导致她全身轻微的颤抖。 “没有。” 简单的两个字,像温润的春风一般,悄无声息的由耳朵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畅快的如同滑翔在巨浪之上。 晴岚开心的眼睛都湿润了,回到座位上对那个女生说:“让我给说着了吧,那个叫什么若琳的根本不是黎明他女朋友。” 女生看晴岚手舞足蹈的乐,又打击了一句:“现在不是,说不定以后就是了。” 晴岚狠狠的白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又拿出化妆盒,用粉扑又在脸上扑了两下,轻声的骂了一句:“你男朋友说不定也看上别的女生了。” 烦乱的喧闹声依旧在不大不小的教室里粉末上演,而沐沐的座位上依旧空空的。 就像被遗忘在热闹繁华中的一座破旧的小木屋。 玻璃像一块放大镜,把照进教室的阳光汇聚成一个点,好像一碰到就会被灼伤,就要深深流泪的样子。 沐沐早就已经来学校了,为什么还没有进教室? 或许她看到了晨雾散去之后,白光下的黎明和若琳。 或许她看到了黎明吃着晴岚带的早饭。 或许她正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擦拭着不争气的眼泪。 生长在三途问边的彼岸花,生生相错,沉重的叹息透过时空,重重的回荡在耳边。 突然好想深深地哭泣。 我不怕你心里没装下任何人,我只怕你心里一直被某个人占满,铜墙铁壁?刀枪不入,那我便连预设中表白然后被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第十四章 沐沐推开门走进教室,听到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卷的沙沙声。 听到门响,原本安静的教室忽然响起了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变成了那天事件的回音,老师咳嗽了一声,所有的声音悄无声息的消逝。 沐沐淡然的走到座位上,发现抽屉里有一封信,心又像琴弦一样绷得紧紧的,她不知道打开这封信里面又要有什么样的字眼,污浊的,卑贱的,无耻的,种种你可以想到的,想不到的。 她扭过头看了一下,想从周围不同的眼睛中找出些许的蛛丝马迹,结果她什么都没有发现,每个人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或无聊,或认真,或纠结的做着试题,就连晴岚也拿着笔,认真的翻着课本,一会皱皱眉,一会摇摇头,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咒骂出题人是不是缺德,出那么难的题。 老师看到沐沐东张西望的,迟到不说,来到教室还静不下心做题,就用手敲了敲课桌。 沐沐抬起头看到他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把信又塞进抽屉里,把放在桌面上的试卷拿起来浏览了一下,接着就拿出笔做了起来。 四十五分钟的一节课对于晴岚来说都已经算是地狱般的折磨,两节课更是把她折磨的不行,听到下课铃响起来,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把笔重重的扔在课桌上,拿出镜子又用粉扑在脸上扑了几下,借此等待收卷的组长。 老师把卷子整理了一下,正准备走,晴岚窜了上去,拦住老师说:“老师等一下,我的卷子还没有写名字。” 老师笑了一下:“我都已经习惯了,空白如新,并且没写名字的一定是你的,没人给你抢的。” 晴岚嘟了一下嘴:“人都知道日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是我呢,就不允许我改变吗,再说,我受到同学的激励,一定会认真学习的。” 说罢,还看了看黎明,然后对他微笑。 老师诧异的点点头,把一叠卷子摊在桌子上,等晴岚找出她的那张试卷,他还特意的看了看,整张卷子填的满满的,大概浏览了一下,做的不错,他疑惑的问了一下:“你做的?” 晴岚一边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反问道,“要不然呢?忘记了,是老师您帮我做的。” 老师笑了笑,舒了一口气说:“民族有希望了。” 沐沐又把那封信拿出来,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让黎明离李若琳远一些。 这个世界真有太多难以解释的东西,日月为什么循环往复,时刻不息。 一颗飘摇的北回归线的草儿,生老病死,结出的草籽随着南下的疾风扎根在陌生的环境。 鸟儿为什么会有羽毛,托住轻轻的身体在空中飞翔。 浩瀚飘渺的星河为什么悬浮在一片无边无边黑暗当中而不会觉得孤独。 冰锥般冷漠的世界,究竟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为什么会存在一种酸涩的,叫做泪水的液体,不经意间就可以粉墨登场。 无数的猜想。 好的。 坏的。 合理的。 不合理的。 像春暖花开时节,北归的候鸟,在一觉醒来时,大片大片的涌来。 就像一柄利剑,伴着闷雷刺破视网膜上的暗黑,一切都裂成碎片,随风散去,如此往复。 只有寒光般的利剑还刺在不安跳动的心脏上,所有的疼痛只剩下一个。 黎明和若琳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疑问就像随风南下的草籽,默默的生长在沐沐的心里,刹那间开出一朵黑色的花瓣,张开血粼粼的大口,一下就把人吞噬。 那句短短的话,一直缠绕着沐沐,她好像透过这句话,看到黎明和若琳之间在不为人知的上演着一段爱恋,他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她踮起脚尖在鸢尾花中亲吻他的脸颊,为那么甜蜜的场景却不安了一个上午。 沐沐侧过脸看黎明,他俊朗的背影让她一阵一阵的伤心难过,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下来,在信纸上晕开一片,黎明的名字渐渐的变得模糊不堪。 沐沐擦干眼泪,刚想喊黎明的名字,看到晴岚正在向他走去,两双眼睛对峙,就像一个千年恩怨,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晴岚的嘴角轻扬翘起,眼睛里闪烁着我胜利了的挑衅的微光,然后优雅的坐在了黎明身边。 沐沐的眼睛里下过一场蓄势已久的大雨。 摊开手中的信,又默默的塞到了抽屉里。 第三节 下课,黎明被老师叫去,去办公室把昨天已经批改好的作业发下去。 黎明抱着批改好的作业默默的走在青石板路上,年少的心啊,总是平白无故的平添无数让镜头泛黄,让人伤心的情愫。 从早上看到沐沐一个人走进教室开始,他的心就仿佛被关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密室里,氤氲的心情就像阴云一样清晰的漂浮,怎么都散不去。 阳光透过枝桠散射进来,整个校园明朗的像是海水经过过滤一样,光线深深浅浅的浮现。 只有他的眼睛,像溶洞深处幽暗的未知地域,任何光华都不能到达,只是隐约的感觉到,如果有光可以照射,那里面一定盛满苦涩的液体。 晴岚颠颠的跑到黎明的座位上,感觉真好,又拿出镜子拢了拢头发,好让黎明回来之后看到一个漂漂亮亮的自己。 教室去到办公室并不远,晴岚坐在那里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回来,原本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脖子突然有些酸痛,就暗骂这物理老师也肯定是一个好色之徒,去了那么久都不让黎明回来。 晴岚无聊的趴在那里,不经意间看到黎明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泛着白色光芒的屏幕上显示着琳琳。 简简单单的两个汉字,让她一阵不舒服。 和她才认识几天,称呼居然这么暗昧。 他们平时短信里会聊些什么呢,这次她又会说什么呢。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打开了那条短信:“中午一起吃饭吧。” 算是有一点的欣慰,因为没有看到比名字更暗昧的字眼,盯着琳琳这两个字,心却像泉眼源源不断的涌动着委屈。 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在屏幕上写了,“不用了,我已经约好人了。”按下确认件,很快看到屏幕上闪现一个笑脸。 晴岚却来不及笑就迅速把两条短信都删除了。 刚想放下手机,又想到自己在他手机的通讯录里是什么名字,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泛白的屏幕上是一串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数字。 晴岚愣了一下,自己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 她恨恨的把手机扔在课桌上。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像佛光普照一般,解救了整个校园,令原本的死气沉沉瞬间变得春意盎然。 忍受了两节测试和两节无聊的磁场电场和植物生长,每个人像同级带电离子相互排斥一般,迅速窜离教室。 风儿呀,吹过安静的教室,毫无阻力的通过窗户刮到另一边。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这是童话。 在对的时间遇见不对的人。 或者在不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亦或者在不对的时间遇见不对的人。 这是苦涩的青春。 教室门口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若琳,一个是景天。 他们的出现让刚缓和的气氛又紧张起来,让本来已经编写好的剧情却不知道该发展下去。 若琳站在教室门口,对着黎明笑了笑:“灿若桃花,我们去吃饭吧。” 晴岚看着安静而美好的若琳,手足无措的搓着衣角,像一个孩子,眼看着家长要把偷跑出来耍闹的玩伴带回家一样的无可奈何,她也不知道黎明会不会安静的跟着她离开,但期待着他孩子般的倔犟,对若琳不管不顾。 晴岚冲到黎明面前,对着若琳笑了笑:“我们昨天就约好了,今天和我一起。” 若琳依旧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楚楚动人。 如果说,要为候鸟抛弃烟雨江南,千山万水穿越北回线找一个理由,那一定是因为若琳的微笑。 沐沐像一个观众,却无心欣赏面前上演的剧情,默默的从抽屉里拿出饭盒,和景天离开了。 饭堂一如往常的杂乱,各种音色,各种音调的声响,毫无章法的掺杂在一起,汇成一张巨大的天网洒下来,挣脱不开的场景。 景天和沐沐在长长的队伍里站着,听着前边打饭的同学和店主的打趣声。 “你真心的确定这个黑布隆冬的不明物体是豆腐吗?” “老板,你看我的个头,是三两饭就可以打发的吗,再来点。” “红烧肉看着挺香,那来点回锅肉。” “你确定这个白色的是茄子。” “我能不能打两份饭,两份菜,只收我一份的银子?” 景天听得都忍不住笑喷了,回头看看沐沐,还是那么默然的表情,愣愣的站在那里,她的脸上永远挂着一种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伤心的表情,好像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饭堂外,日光倾城。 大群大群的候鸟鸣叫着远处,在清晰明朗的天空上留下一大片忧伤。 景天用手拍拍沐沐的肩膀,安静的看着她,仿佛刹那间可以永远的样子。 沐沐抬起头笑了一下,眼泪却流了下来。 空间时间骤然冷成一块冰。 打完饭,景天捡了一块靠窗的地方坐下来,周围的人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好像很开心很开心。偌大的餐厅只有沐沐一个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好像很伤心很伤心。 黎明和若琳从人群里端着打好的饭菜走出来,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 若琳把饭盒里的鸡蛋挑给黎明,然后漫不经心的说道:“中午我给你发短信,中午想和你一块吃饭,你说已经约好人了,我想知道那个人怎么没来?” 黎明放下手里的勺子,把手机掏出来随便翻了翻,说道:“我没有收到什么新短信。” 若琳笑了一下说:“那是怎么回事,你明明给我回信的。” 若琳也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就是这个。” 黎明无奈的耸耸肩,表示不知情。 若琳又把一块炸鱼加到黎明的碗里,说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 第十五章 沐沐还是没吃几口就说已经吃好了,然后扭过头去看窗外的校园。 景天没说什么,就丢下手中的勺子,表示他也可以了。 快走到餐厅出口的时候,景天看到黎明,就走了过去,站在那里对黎明说:“今天下午有场篮球赛,要不要较量下?” 黎明说:“我可能没时间。” “不敢吗?”景天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黎明,好像在宣战一样。 “如果我有时间。”黎明依然不动声色。 景天俯下身体,脸快要贴着黎明的脸,不可抗拒的样子,冷冷的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再让沐沐伤心流泪,我会不客气。” 景天说罢,转身走开。 黎明站起身来,喊住景天说:“几点?” 景天回过头,笑了一下:“下午五点,篮球场。” 若琳看着景天离开的背影,转过头对黎明说:“火药味很浓。” 黎明低头吃饭,漫不经心的说道:“只不过是切磋一下球技。” “可我不这么感觉,觉得这是他对你的一次挑战。”若琳摇摇头,也漫不经心。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黎明吃下一大口饭。 若琳扔掉手中的勺子,侧过头看了看景天旁边的沐沐,说道:“我感觉这是一场战争。” 就像狼烟涌起。就像盔甲冰冷。就像两军对垒。 二中的中午啊,像世外桃源。 明媚的阳光流水一般倾泻而下,惬意温和。 校园广播里依然是听不清调调的流行乐。 青石板的座椅上,依旧上演着小夫妻各自不同的甜蜜。 三五成群的女学生还是改不了童贞,蹦蹦跳跳的。 一路奔跑的男生惊吓了花圃中的鸟儿。 日子安安静静的,很美好。 有人说,风是不睡觉的鸟,清脆的鸣叫唤醒了整个冰锥般冷漠的世界。 可我说,风是胡同两边长舌妇嘴里蹦出的流言,悄无声息的搅动着原本安静的世界。 一阵风吹过之后,三三两两的人都已经开始谈论下午那场如同战争一般的篮球赛了。 ——你有没有听说,下午篮球场有比赛? ——听说了,好像是两个男生因为一个女生的对抗。 ——不是,是学校间的友谊赛,我们是主场。 ——哪是啊,是国家选取队员。 ——那一定很精彩,下午一定去看。 晴岚拎着一个时尚的包,炫耀一般在学校走,却没赢得关注,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谈论那场篮球赛,感慨体育的魅力原来这么大。 教室里淅淅沥沥的坐着几个人,晴岚就有些好奇,平时这个时间教室里早就应该人满为患了,今天可真怪。 晴岚拎着包坐回座位,把包放在一个女生旁问道:“怎么样,新款,漂亮吧。” 女生侧过头看了看,象征性的点点头,继而低下头写一个长长的标语。 晴岚这下有些不满意,搁在平时,每当有什么新包,新化妆品什么的,旁边的女生都会散发着渴望的聚拢过来,问这问那的,今天是怎么了。 晴岚拉了拉女生手里的长幅,问道:“写什么呢?” 女生头也没有抬,一边写一边说:“下午有篮球赛。” 晴岚用手托着下巴,疑惑的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个篮球赛呢?” 女生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是因为沐沐,两个男生为她做的一场决斗。” 晴岚拿出化妆盒,照了照,感觉不错,漫不经心的说道:“谁这么不长眼,能看上那丫头。” 女生停下手中的笔,问道:“你还不知道谁参加吗?” 晴岚还是一副不屑的表情:“谁参加,算算和我都没什么关系吧。” 女生笑笑:“如果我说是谁要参加今天的篮球赛,我敢和你打赌你一定第一个跑过去。” 晴岚耸耸肩,表示还没有一个打球的男生有这么大的魅力,可是一想,好奇心就上来,盯着女生一字一顿的说道:“该不会是黎明吧?” 女生也一字一顿的点头:“除了他还有谁这么有魅力能值得我写条幅?” 晴岚用手敲了敲女生手中的条幅说道:“你就写吧,写完也是我的。” 女生还是笑笑:“只要你好意思。” 晴岚虽然也在附和着笑,可手中的一块手帕纸早就已经被她抓的面目全非,内心的压抑再也控制不住了,随时都可能要爆发,为了不让女生看出来,故作镇静的说道:“我上下厕所。” 从教室里走楼梯里,忍不住愤恨的用脚狠狠的踢了一下栏杆,却没想到痛的她嗷嗷直叫,委屈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 天空被风吹得只剩下一片没有任何瑕疵的蔚蓝,清澈的如同真实的另一个世界。 阳光啊,仿佛被多棱角的玻璃反射,在人的视线中晕开,片刻失明般的昏晕。 镜头缓缓的从天空滑向操场,耳边是电波般说不清的嗡嗡声,像是有鸽子飞过。 操场大片大片的地方,生出了蒿草,和午后的篮球场相比,安静的如同一个梦。 就像在沐沐沉睡的夜里反复出现的那个梦,像水波一样飘飘荡荡。 一人多高的蒿草啊,远远的看上去就好像隐藏了一个苍凉的故事,会让你忍不住用双手扒开,故事的开始,发展,一一展现,直到要要扒开最后一片隐藏着结局的枯草,你才费尽全力忍住跳动的心,回头看的时候,才知道这段波澜不惊的故事让人流了太多的泪。 最后一片蒿草沐沐最终还是没有扒开,就被操场里杂乱的喧闹声带出那个虚幻的梦。 惨烈的白光让她的眼睛微微的酸痛,低下头看到地上已经被眼泪打湿。 沐沐又看了一眼蒿草,隐藏的什么故事都已经忘记了,只是她隐约的知道,故事的结局会很伤心很伤心。 远处的景天正在和几个人打球,汗水从他刚毅的脸上不停的掉落,阳光透过来,水晶般梦幻。只是情况有些不妙,他被众人团团围住,球也传不出去,他娴熟的运转着球,想方设法的准备冲出,来了个声东击西,在三分线以外猛然跳起,球从他手中脱出,画了一个完美的弧线朝篮筐飞去。 时间和空间仿佛在那一瞬间都放慢了速度,每个人的眼睛也都紧张的跟着球,汗水像失去重量一般轻轻从每个人的脸上滑落,依晃动着闪亮的光芒。 在球快挨着篮筐的刹那,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球稳稳当当的进了。 喝彩声如同海啸般砰然迸发,惊吓了一群飞鸟腾空而起。 大片的风吹过来,大团热气扑来,昏昏然又想伤心,为什么眼中的投影不再是黎明。 景天跑过来,坐在沐沐旁边。 其实,对景天并不了解。 其实,对景天说不清什么感觉。 其实,多希望坐在身边的人是黎明。 其实,这一切才是让人伤心的根源。 景天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扯着短袖的衣领扇动着,用手擦掉了额头的汗水,低下头问道:“不开心吗?” 沐沐对他笑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景天抬头看看令人眩晕的白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再伤心,可是我没做到。” 如果,我说如果。 如果扒开最后一丛蒿草,会不会看到黎明站在那里微笑? 蒿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好像漫天遍野的无情嘲弄,嘲笑这个野丫头太会做梦。 就像断线纸鸢,没了可以牵引方向的线,漫无目的的漂在无所依靠的天空,不知要去向哪里,更不知道关于自己的故事要怎么改写。 沐沐缓缓的爬到班级所在的三楼,远远的听到教室乱作一团。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教室里的人都像世界末日一般叫喊着,他们举着黎明必胜的巨型条幅,吹着从礼品店买来的小喇叭,杂乱的呼喊着黎明的名字,歇斯底里。 看到沐沐走进来,教室忽然安静了下来,接着又涌起无数小声的议论声,具体什么字眼是完全不能确认的,只是可以听到的是有……沐沐……黎明…… 沐沐一阵感动,两个人的名字终于又被安排在一起。 晴岚一脸不舒服,可还是笑了一下,继续保持着安静而美好的样子,坐在沐沐旁边问道:“你是不是很开心?” 沐沐拿出课本,轻描淡写的说道:“开心什么?” 晴岚突然觉得这个女生好会装,城府深的不行,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伸出涂抹着五颜六色的指甲油的手不停的拍打着课桌,说道:“你可真行啊,居然有人为了你打比赛。” 沐沐看了晴岚一眼,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是谁?” 晴岚感觉沐沐在故意气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冷冷的笑了一下,说道:“你真行,挺能装。” 手又在沐沐的桌面上敲击了几下,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聒噪起来。 下午的课每个人都心不在焉的听,老师在上面讲,学生在下面讲,直到前十分钟维持了第十次纪律,老师的课就再也讲不下去了,布置下背诵一篇五百字的英文课文愤然离去。 最后的铃声在每个人的倒计时中姗姗来迟。 沐沐抬头看向天空,毒辣的太阳已经变得苟延残喘,只是更加红艳,像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焰,整个西天好像着了火,绚丽的云彩像三维合成鳞次栉比的影像,从未知的天那边,汹涌着,一层高过一层。地上也被渲染成梦幻般的霞光。 天上云卷云舒。 轰轰烈烈。 晴岚在铃声响起的前半个小时,就明目张胆的跑出了教室,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闲逛。 梦幻般的霞光,同样把校园渲染的无上浪漫。 只是晴岚却无心欣赏,因为心里正腾起一片无法扑灭的大火,而点燃这火的,正是沐沐。 晴岚真的不明白,沐沐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每个人都围着她转,就像宇宙没有她会停止旋转一样。 晴岚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试图缓和一下心里的火气,眼睛却捕捉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心里跳了一下,扭过头看到是若琳,在学校的一个角落,一个男生正缠着她,递给她什么东西也没有看到,却只见若琳都生气的哭了,男生这才用手轻浮的触摸她的脸颊,意味深长的走开了。 若琳擦干眼泪,站在那里缓和了一下情绪走进了一家礼品店,小碗也跟着走了进去,刚进去就看到她已经买好了东西正准备走,便随便的打了声招呼。 若琳回过头看到晴岚,问道:“你是?” 依然是一副时光安然静美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像一条轻柔的水藻,没有太用力就能把人紧紧的抓住。 晴岚却浑身不自在,不由得咳嗽了一下,说道:“我是那个,黎明挺喜欢的——晴岚。” 她说的很不自信,“黎明很喜欢的”这几个字简直自己都没法听清。 若琳恬静的又笑了笑,说,“我听说过你。” 晴岚乐的不行,急忙问道:“是不是听黎明说的,他是不是经常提起我?” 若琳看着突然兴奋的晴岚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竟愣在了那里。 晴岚见她半天没说话,又急切的发问:“你倒是说啊,黎明是不是经常把我挂在嘴边?” “那个,我没听他提起,是听别人说的。”若琳好像看出了晴岚的期待,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弱弱的,明知道这话可能会让她不开心。 晴岚本来充满光亮的眼睛刹那间暗淡下来,黯然的应了一声,看到若琳手中拿着护腕,便顺口问道:“你喜欢运动吗?” 若琳举了举手中的护腕说:“黎明一会不是要有比赛嘛,买来送给他的。” 晴岚嘟起了嘴,不满意的说教道:“这人啊,感情一定要专一,明明自己都已经有男朋友了,为什么还缠着黎明?” “我现在还没有男朋友。”若琳伸开手臂,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像晴岚说的那样。 晴岚指了指外面,疑惑的问道:“那刚才和你拉拉扯扯的男生不是你男朋友?” 若琳听罢,本来静若美好的脸顷刻间变得毫无血色,惊恐的看着晴岚,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你看见什么了?” 晴岚莫名的看着若琳惊慌失措的脸感觉奇怪:“也没什么,我猜那个男生一定在追求你,他看着也挺不错,你不如考虑考虑接受算了。” 若琳听罢苍白无色的脸才稍微的缓和了一些,努力的笑了一下说道:“谢谢你的意见,我会考虑,我还有事,先走了。” 晴岚站在那里,看着若琳惊慌失措远去的背影,感觉莫名其妙。 转身买了一瓶水,向操场走去。 第十六章 谁手中的牧鞭,不停抽打着天空,血染天涯。 此时的天空啊,如同鲜血一般红烈。 镜头缓缓从天空下移,平铺下来,可以看到此时的操场已经人满为患,无数的黑点不停的晃动,像蚂蚁一样,呐喊声,加油声,欢呼声,像强烈的电磁波一样,一浪高过一浪。 若琳把手中的护腕给黎明带上,握着他的手看了看问道:“好不好看?” 黎明的脸微微泛红,却如同天空一般绚烂,他把手从若琳手中抽出,羞怯的笑了笑,像个腼腆的孩子。 风,温润恬静。 若琳的头发被风缭绕的妩媚动人。 只是,潜藏在心里,不为人知的恐惧却像一颗种子。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她以为种子已经死去。 可这温润的风吹来的时候,才发现种子早就已经生长发芽,可能就在下一秒,就会伸出一张血盆大口,惊吓到自己,伤害到别人。 风存在于每个故事,是主角中的主角,没有它,一切情节都显得空洞乏味。 若琳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紧紧的跟着黎明。 黎明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若琳咬紧嘴唇,沉默了半天才突然说道,“我只是有话要说。” 黎明好奇的看着她说:“有没有发现你今天怪怪的,有话就说嘛。” 若琳的双手不自然的揉搓着衣角,又沉默了半天说:“如果有一天,你听到别人说我不好,你会怎么想?” 黎明的眼睛跳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进眼睛里,那么不舒服,眨了一下眼,泪就流了出来。 若琳又紧张的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你会怎么做?” 黎明没说什么,伸出手拍了拍若琳的肩膀。 轻轻的黄昏,夹杂着轻轻的晚风。 雁过也,正伤心。 晴岚远远的看到若琳紧紧的跟着黎明,一副好像天长地久的样子,本来对她时光静安的印象挺不错的,可她实在太暗昧了。 晴岚快走两步,远远的喊着黎明的名字,说道:“幸好没有来晚。” 若琳看到晴岚,脸上的苍郁不自然的又多了一抹,感觉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自然是球赛还没开赛,二就是针对她的,好像再晚来一些就会发生什么事似得。 晴岚为了在若琳面前表现对黎明的爱慕,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就撒娇似得责怪说:“不是说好了放学一块过来,一转眼怎么就不见了?” 晴岚说完不自信的看了下黎明,本来就是说给若琳看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约定,生怕黎明当面戳穿她,那将多尴尬呢。 晴岚不等黎明说什么,赶紧把他的外套抢了过来,说:“你的东西我来保管,你好好比赛。” 若琳对晴岚的过分热情有些不自在,也没说什么,对着黎明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就退到了看台上。 哨声就像平静的深夜突然窜起的音波,尖锐的声音刺破了晴岚的心。 她恋恋不舍的抱着黎明的衣服也去到了看台。 景天站在操场中间,温和的霞光把他的脸渲染的如同梦幻。 拿出手机给沐沐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一直响着嘟嘟的声音,没人接。 或许,她是不想给自己增加压力, 或许,她已经来了,就坐在看台的某个角落安静的看着自己, 眼睛掠过看台,没有看到沐沐熟悉弥漫着忧伤的身影。 或许,她真的没有来。 就好像孩子失去了玩具,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旁边的队友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问道:“球赛开始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景天叹了一口气,好像经历了几个世纪,透过时光的隧道,最后重重的在耳边回荡。 如果她不在,即使我赢了球赛又有什么意义。 刺耳的哨声再次响起,就像一把锋利的冰锥,无情的割划着本来就惨不忍睹的画面。 四周的呐喊声如潮汐一般,淹没过来,连呼吸都变的艰难。 景天被队员扯到球场中央,和黎明针锋相对。 两双眼睛对峙的刹那,就像是一个千年的恩怨,要在下一秒有个了解。 裁判站在球场中间,又一声嘹亮的哨声过后,他把球重重的抛向了空中。 晴岚在看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黎明,他在球场上奔跑,运球,传球,感觉美好极了。 黎明一边运转着球,一边抬起头看着前方的球篮,他深邃的眼睛就像原始的热带雨林,照不进一点阳光。从他刚毅的脸上滴落的汗水,摇晃了整个夕阳。 黎明的手机在无边无际的呐喊声中嗡嗡震动。 晴岚从黎明的外套的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看到泛白的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沐沐。 伸出涂抹着指甲油的五颜六色的手,果断的按下了拒接键。 很快,沐沐又发来一条短信:“放学等下我,有件事要问你。” 晴岚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原来,是她一直在缠着黎明。 手指在手机的键盘上飞速跳跃,写下“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五彩斑斓的手指有快速的动了几下,把沐沐发来的短信,和自己发过去的短信删除掉,若无其事的又观看起球赛来。 沐沐收到那条短信的时候,手机还紧紧的攥着早上的那封信,请黎明离若琳远一些。她想了一天,到底该怎么和他说,直白的说,那他对自己会不会有误解,委婉的说,那他又会怎么想。坐在学校林荫小道的青石板的座椅上,无聊的看着日薄西山。 相对论说,时间的快慢在于你做什么事。 花前月下,对酒当歌,时间是插上翅膀飞过的。 而等待的时候,时间是上了年纪并且拄着拐棍的老翁。 时间在沐沐漫无目的的等待中度过。 直到成群的人从面前千姿百态的从面前走过, 直到零散的人从面前匆匆的走过, 直到天上梦幻的霞光渐渐收起。 黎明依然没有见到黎明。 天上浓暗的乌云汹涌,低了又低,重重的压在头上。 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 窒息的感觉。 原本明朗的世界隐匿了一切形体,在视网膜上的投影,只有无边无际的黑色。 伴随着间断的闪电,时隐时现。 沐沐拿起手机看了一下,都已经七点了,操场上也已经没人了,可是,黎明在哪里呢? 临界晚上的温度,冷的像千万年前终结无数生命的冰河世纪。 血液好像也被冻结,沐沐全身冰冷,好像只要轻轻一下就能咳出一口冰渣来。 有团能量正在天的那边悄然酝酿。 春天很少有惊天动地的闷雷,如果有,想象着也会温柔的如同江南女子的手。 可是,偏偏有响彻天地的闷雷炸响在沐沐耳边。 就那一个雷,却让人的耳膜嗡嗡作响,头昏目眩。 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不合时宜的雨点倾盆而下。 沐沐瞬间就被雨水淋湿,单薄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头发也凌乱不堪。 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儿,迷茫在乍暖还寒的春雨里。 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沐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泛白的屏幕就像坟墓上的鬼火,孤独无依的样子。 雨点一点一点的在屏幕上晕开。 两秒钟不到,屏幕不再闪亮,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电池板被烧坏。 视线因为闪电的原因,忽明忽暗,就像线路连接不畅的电视。 画面上,沐沐泪流满面,让人看一眼就会深深的伤心一个世纪。 沐沐大声喊的黎明,而回复她的只有重重的回音和重重的雨水撞击青石板的清脆声。 保安室里走出一个人,手电筒强烈的光束慢慢的在校园里扫过,最后停在沐沐身上。 保安举着伞快步跑过来,说道:“下这么大的雨都不知道躲一下。” 沐沐看着头顶上的伞,沉积在心里的委屈像闷雷一样炸开,站在那里哭了起来。 保安把伞递给沐沐,说道:“都这么晚了,快回家吧。” 沐沐没有接那把伞,失神落魄的走出学校的大门,消失在灯光纵横的夜幕里。 大雨啊,惊雷啊,灯光啊,嘈杂的声音啊,如同幻觉,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而眼泪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 如果说,我爱你,再远我都会感觉到你的心跳。 如果说,我爱你,再远我都会感觉到你在我身边。 如果说,我爱你,当你还没伤心的时候,我就已经哭得昏天黑地。 第十七章 黎明回到家里,身体像灌注了铅水一样的沉重,把单车停放在天井边的车棚里。 黑云以压城的气势倾倒过来,空气压抑的沉闷。 像往常一样,母亲早就下班回来了,买回了新鲜的菜,就等着黎明回来点餐。 母亲见到黎明推门进来,走过去把黎明的包接过来放回他的房间,问道:“今天累不累?” 没等黎明说什么,她又接着说道:“努力学历固然好,可千万别累着。” 黎明笑笑:“都已经记着了。” 母亲感觉黎明今天的笑有些压抑,是明显努力装出来的,就担心的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开心吗?” 黎明又笑了一下,简单干脆的说道:“没有。” 就像整天用尽心力的守护了十九年的人,你的一个表情,你的一个动作,她都会知道代表着什么,在母亲看来,黎明今天显然有什么心事,不禁就担心起来,因为黎明是一个没有心事的人。 黎明无奈的耸耸肩,再次表示自己什么事业没有。 母亲不依不饶,问道:“那为什么今天显得那么疲惫?” 黎明说:“可能是因为和同学打球的缘故吧,累的不行,我先去洗个澡,你快做饭吧,我都饿得不行了。” 母亲顺从的点点头,走向了厨房,打开水龙头,细心的洗着菜。 黎明站在沐浴室探出头问了声:“我爸还没有回来吗?” 母亲看看窗外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可能在路上吧。” 黎明嗯了一声,代表知道了,关上沐浴室的门,打开淋浴,热水喷洒而出,不一会水汽弥漫了整个浴室。 当天上的闷雷炸响的时候,黎明的脑海里浮现出沐沐的样子,眼泪莫名其妙的流了出来。 从浴室里走出来,黎明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视,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没有做,思绪就像密闭浴室里盘腾的水汽,好像有什么在水汽中挣扎不出来。 手机又嗡嗡的震动了一下,是若琳的短信,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个晚上的问候。 黎明就翻阅了一下短信和通话纪录,这才发现已好几天没有和她联系过了。 母亲已经把饭做好,叫黎明赶紧过来吃饭,可是父亲还没有回来。 黎明就说等他回来一块吃,母亲却说不用等他,这几天工作总是忙,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黎明吃饭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随便扒了几口,就放下碗牵着单车跑了出去。 长长的胡同里只留下母亲那句“下着雨,你去哪”,在幽深的胡同里沿着丝丝冰冷的空气蔓延。 就像灯塔指引海船。 就像季节呼唤候鸟。 春天的雨啊,都应该是温柔细腻的,犹如一个古代美女,出来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只是这场雨却持续了那么久那么久。 温度越来越低,甚至逼近冬天开始的温度。 沐沐在雨中懂得全身哆嗦,急促的呼吸让人不禁担心起来。 眼睛里的投影也变得模糊起来,摇摇晃晃,整个世界都要倾斜的样子。 就好像一个梦。 梦里,多了一把伞。 就好像前世,应该在西湖边撑开的一把伞。 却在今世,这样无奈的打开了。 沐沐抬起头,看到黎明举着伞站在自己面前,刹那间又看到久违的天堂。 整个世界都黑下来,沐沐倒在了黎明的怀里。 黎明惊慌失措的把沐沐带回家,慌乱的喊着她的名字。 一声一声,就好像前世的温柔呼唤,刹那间感动。 沐沐这才有了些许的记忆,躺在黎明怀里,恍惚间看到无数木棉次第开放。 黎明见沐沐微微的醒过来,就问她钥匙在什么地方。 沐沐艰难的伸出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兴许丢掉了,不然不会找不到。 雨水像狂野的海潮,大片涌来,瞬间把人淹没。 黎明抬头看了看沐沐没有一点光亮的家,又看看躺在怀里的沐沐,她的身上像火一样的烫,没有征得她的同意,就抱着她往自己家里走去。 刚入夜的胡同,更加显得悠长深远,借着各家透过窗户散射出来的光线,胡同更显阴仄,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黑洞,无法探知这条黑洞要通向哪里。 黎明的背影,在闪电的照耀下时隐时现。 不长的一段路,黎明却走了好久。 当抱着沐沐推开门的刹那,母亲惊愕的看到全身湿透的黎明,还有他怀里躺着的沐沐,身上的水滴滴答答的,像是一条河。 母亲更加惊慌失措的走过去接过沐沐,惊慌失措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黎明来不及擦干头发上的水,边央求母亲给沐沐换一身衣服,还急忙的跑进屋里,拉开抽屉寻找还有没有克制高烧的药。 母亲手忙脚乱的把沐沐抱进房间,用毛巾擦干了她头发上的雨水,又在衣柜里找了一身衣服给沐沐换上,又出来紧张的问黎明发生了什么事。 黎明没顾上回答母亲的疑问,拿起伞又要出去买药。 母亲拦住他,说:“你不用出去了,我房间里还有些。” 黎明赶忙跑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拿到沐沐旁边,亲自把药喂给沐沐吃下去后,才松了一口气。 母亲把黎明叫道客厅,又问道:“沐沐怎么了?” 黎明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 母亲把毛巾递给黎明,说道:“你也赶紧换一身衣服,省得着凉。” 黎明顺从的点点头,接过毛巾的时候还不忘往房间里看一下沐沐是不是好了一些。 很快黎明就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着头发,好让水分蒸发的快一些,看到母亲愁眉不展,就安慰说:“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母亲拉过黎明问道:“你把她带回来,她妈知道吗?” 小哥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家里没人,不知道去哪了。” 母亲看了看房间的沐沐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今晚就把她留在咱们家吗?” 黎明看了看窗外更加猛烈的大雨说道:“她生着病,总不能再把她送回去吧,再说,她家里没一个人,万一再有个什么怎么办?” 母亲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沐沐轻微的咳嗽声,就说道:“她醒了。” 黎明走进房间里,坐在床边,伸过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说道:“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沐沐忍不住又咳嗽了一下,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见黎明了呢,记不得了,反正是好久好久,久的都要忘记他的长相。 沐沐深深的看着黎明,缓缓的说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木棉花都开了。” 一句话,让黎明的眼眶微微红润。 沐沐又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说道:“我这些天夜里老是做梦,一次又一次的梦见天堂。” “你先休息,有什么话等明天好了再说。” 沐沐摇摇头:“我现在就要说,我总是害怕现在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黎明伸出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就像那年那月那日,日光倾城。 好像梦回童年。 刹那间感动。 透过水杯,看到沐沐脸上滑落的泪水,闪烁着白茫茫的光泽。 黎明又贴心的照顾着沐沐喝了一点热水,放下水杯的时候问道:“为什么那么晚了还没有回家?” 沐沐委屈的说:“我在等你。” 黎明疑问道:“等我,为什么?” “我放学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可是你拒接,又给你发短信说等你,你说好,我就等了。” 黎明拿出手机,给沐沐看了看:“我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短信,更没有给你回复过。” 沐沐笑了一下,说道:“可能,是别人替你发的吧,只是忘记告诉你了。” 黎明怜惜的看着她说:“不管是谁发的,等不到为什么不走呢?” “你承诺过,哪怕千山万水,哪怕惊涛巨浪,你会来,我相信你会来。” 就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的划过心脏,却重重的疼痛。 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响着,好像在讲述着一个没完没了的故事。 突然降临的雨,匆匆的来到世间只为印证前世的一个承诺。 现在渐渐收起狂野的性子。 只有屋顶上积聚还未来得及流下的雨水,顺着屋檐淅淅沥沥的滴答着。 如果是白天,一定日光倾城。 沐沐躺在床上,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如果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当你已经垂垂老去,面对着一个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人,他依旧会因为你的伤心而伤心,你会感动的流泪。 第十八章 沐沐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说:“我该回家了。” “你都病成这样了,今晚就别回去了,再说你家里也没人,我不放心。” 沐沐摇摇头:“我都已经习惯了没有家人的家了,没什么的。” 还没有从床上走下来,就听到有人强烈的拍打着门,剧烈的声响震得耳膜阵阵晕眩。 母亲把门打开,那个女人顶着一头湿透的头发就冲了进来,身上也全湿透了,显然,她这一路走过来都没有打伞,站在客厅里嚷嚷着:“你们把沐沐藏哪了?” 因为声音太大,惊动了邻居,有几家还打开了门,探着头寻找着在胡同上演的好戏。 女人根本就没把母亲放在眼里,在屋里一阵乱翻,客厅的几个房间一一搜过,没找到人又准备冲上二楼。 张彬拦下她说:“这是我家,你乱找什么呢?” 女人撩了撩**的头发,依旧啪嗒啪嗒的滴着水,把手恰在腰间,又嚷:“你家怎么了,我就想问你,你把沐沐怎么了?” 张彬看她一副不客气的样子就生气,自己里里外外的忙了那么久,没得到一声好听的话,看样子倒有栽赃的架势,就更加生气,只是看在沐沐的面子上不忍心当面撕破脸面,压抑了一下本来要爆发的情绪,心平气和的说了声:“她今天淋雨病倒了,你又没在家,黎明就把她带我们家来了。” 女人哼了一下,嘲讽道:“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人,估计是那小子趁机想占我们家沐沐便宜吧,天底下的男人都什么东西,小小年纪就这个德性,话先说前头,真是那样,我饶不了你们。” 张彬一听这话再也控制不了,说自己忍忍就过去了,她也知道,尽量少和这个女人有来往,可是怎么能败坏黎明的名声呢,这一点怎么都不能容忍,愤怒的回击道:“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跑过来说三道四的,一副泼妇样。” 女人把一整张脸贴向张彬,大声的叫骂道:“你才是泼妇,晚上化成狐狸勾引男人,你装什么正经。” 女人涂抹着浓妆的脸因雨水变得凌乱不堪,粗糙的脸苍白的毫无血色,皱纹就像山脉一样隆起,说话间,劣质的唇膏味让张彬一阵作呕。 听到女人在客厅里争吵的声音,沐沐刚有些血色的脸又变得黯然无光。 黎明耸耸肩,表示不用在意。 沐沐走到客厅里,对女人视而不见,对张彬躬身说了声对不起。 张彬关心的问道:“怎么起来了,你看你身体弱的很,在这里多休息。” “真是麻烦您了,我还是先回去吧,衣服我明天洗好以后再送回来。” 张彬握着沐沐的手,看着她虚弱的身体面露忧色。 女人看沐沐要走,就拉住她问道:“你去哪,你被人欺负了怎么都不知道吭腔?” 沐沐不耐烦的说:“要不是黎明我就死在雨里了。” 女人用鼻子哼了一下,看着黎明说道:“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的人,你确定他没什么企图。” 沐沐的脑子又一阵眩晕,她强撑着要摇晃的身体,冷冷的说:“你以为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吗?” 女人看到沐沐摇摇晃晃的走出客厅,随便说了句:“今天的事不算完,如果我真知道你对她不轨,一定要你好看。” 说罢,也赶紧走了出去。 黎明走到胡同口,看着沐沐单薄弱小的身体一摇一晃的消逝在漆黑的胡同里,好像再也看不到的凄凉。 屋檐下的雨水依旧滴滴答答。 墙角的未知名的植被奋力生长。 胡同深处的犬吠声,响彻一整个胡同。 一道光芒从夜空划过,那不是可以许愿的流星。 而是陨落的童话。 沐沐和女人之间横隔着一条时光河流。 就像这样的一条时光河流。 彼此生活在河岸的两边,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但紧紧地被相同的基因连接着。 只是,当沐沐伤心难过时,河岸对边的女人没一点反应。 只是,当沐沐无数次站在岸边遥望对面的堤岸时,女人不会出现。 十八年,每一秒都有一把锋利的斧头,在悄无声息的开凿着原本狭窄的河道,很多次沐沐都绝望的以为,永远都不再可能跨越这条河流,因为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而她也会了解自己每天想什么,自己的生活是怎样的。 沐沐摇摇晃晃的走在前面,脚深深浅浅,溅起一滩积水。 女人跟在后面,中间依然保持着距离。 你走你的,她走她的,好像漠不相关的陌生人。 就好像。如果并肩走在一起就会让整个世界不齿。 雨下了几个小时,空气中悬浮的浮沉被吹刷的什么都不剩下,只有白的刺眼的星光,仿佛要从天上重重的砸下来。 雨后的夜空,总是这么冷漠的高远。 女人像一只木偶,被人在某个角落操纵着,僵硬的走着。 被雨水浸湿的小路,泥泞不堪,脚下一个不留神,女人一个踉跄,幸好扶住了一边的墙壁,这才没有滑倒。手却被墙上的什么东西划破,一阵疼痛之后鲜血就流了出来。 女人看沐沐都没有回头看一下,当下就有些生气的骂道:“走这么快,赶着投胎呀。” 沐沐停了一下,只是没回头,继而又摇晃着身体往前走。 女人又骂道:“活该你个没良心的遭报应,生着病还被人赶出来了。” 沐沐的心突然间剧烈的疼痛,就像用锋利的冰锥一下一下的戳刺着,直到伤痕累累,直到鲜血横流,她摇摇头,大声的喊了一句:“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感觉这么丢人。” 女人紧走两步,扯了扯沐沐的衣服也大声吼了起来:“嫌我给你丢人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别以为我跟你似得好欺负,说实话,那小子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沐沐泪流满面,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扭过身摇晃着身体往家里走。 有几家的门慢慢的打开了,几个妇人装模作样的走出来,相互聊着今天的天气,可眼睛却从未从女人身上飘开,隐匿在暗处的几张脸挂满微笑,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奇迹。 女人站在路当中高声叫骂了几句,那几个妇人这才知趣的离开。 掩藏在夜色里的妇人的笑,就像垃圾堆里黑色的巨大花瓣,浓烈而腥臭。 黑色的铁大门轰然一声被女人推开,好像许久没人居住的小院落才有了一点生机。 女人走进客厅拉开灯,昏黄的灯光让沐沐感觉,这又是一个让人伤心的梦。 站在客厅里,惊慌失措。 女人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那里还有些应付高烧的药,你拿去吧。 沐沐看了一眼女人的房间,那是一个多么令人恶心的地方啊,看不到就算了,一看见就感觉想作呕,她拢了拢身上宽大的衣服,说,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估计死不了了。 女人掏出一根烟点上,悠闲的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叫骂道:“你个死妮子就撑着吧,没人给你受着。” 浓烈的烟雾弥漫过来,沐沐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说道:“如果没事我就上去了。” 女人没说话,继续抽着烟,脸色凝重。 等沐沐走到楼梯口,女人冷不丁的问道:“那个,你喜欢那个小子吗?” 黎明,这两个字,那么沉重的字眼。 就像柳絮。填满身上的每根血管,阻塞着血液的流动,像失去氧气般压抑,每次提到都会感觉疼痛。总感觉柳絮在某一个心灰意冷的点,变成锋利的冰锥刺破皮肤,让人再次伤心流泪。 沐沐眼睛闪过一道光芒,扭过头看了看女人,没说什么又转身上楼。 女人又说道:“他看上去挺不错的。” 空间真空般的安静。 假如有一天,你已经失去他,他又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开心,还是伤心。 黑夜潮水般涌来。 夜里沐沐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老了,安静的坐在合欢树下,泪流满面。 就连梦也不允许和黎明在一起,即使无数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你垂垂老去,会不会因为想到年轻时的某一个人,而老泪纵横。 他为你编写童话,说世界上每个公主都有守护她的王子。 他每天早上年复一日的等待在胡同口,和你一起上学,放学。 他每天和你一起拿着饭盒挤进人山人海的餐厅。 他对你日光倾城的微笑,和你分享喜欢的歌曲。 他会因为你伤心而更加伤心,好像失掉了整个世界。 他会因为你开心而更加开心,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沐沐心里的某个人一定是黎明。 就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有他在,日子是幸福的。 每天不用再排长长的队伍却能比别人早吃上学校的饭菜。 每天看他日光倾城的微笑,心情清晰明朗。 有什么心事总是讲给他听。 他如果站在你面前,你会什么都不再想,春天就好像永远不会凋落。 听着他给你讲的童话,感觉自己像个公主。 努力的铭记着黎明带给她的一切,自己也清楚的知道,不知道哪天,或许就在下一秒,他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王子。 一个本应该伤心流泪的梦,沐沐却安静的笑了一个漫长的夜。 第十九章 当胡同的深处传来几声鸡鸣, 当天空有了鸟叫。 当阴暗逼仄的街道上有了脚步声。 天就亮了。 沐沐睁开眼睛,阳光悬挂在窗户上却透不过。 高烧已经退去了,只是脑子还是被撬开般的疼痛,伸了一个懒腰,摇了摇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扶着楼梯小心的听了听,女人平时睡觉鼾声特别大,今天却没一点声响,说明她已经起来了,或者,她不在家。 沐沐脑子里没再多想关于女人的去处,转身扶着楼梯去了天台。 晨雾浓的像一帘幽梦。 薄薄的雾气渐渐的润湿眼眶。 早上更早的时候,天气依旧有些寒冷,沐沐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服,感觉好一点。 许久没修剪的夹竹桃叶子上,镶满了露水,静静的反射着沐沐苍白的脸。 浅浅的风吹过来,叶子上的露水滴滴答答的滑落,在本来就潮湿的地上晕开一片。 沐沐突然伤心的想到,每个夜里都应该有人悲伤的流泪,因为不同的原因。 楼下面的街道不像天台这般安静,已然喧闹成幸灾乐祸。 风是不睡觉的鸟,把远处的声音带过来。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果是四五个多事的女人,那这戏会生出别样的韵味。 ——昨天胡同里好像有吵架的声音。 ——对着呢,那个女人都跑到黎家闹去了。 ——我怎么看怎么感觉沐沐跟小媳妇似得,估计是因为这事了。 隔壁的门吱吱的打开,走出一个兴许是刚醒的女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脸都没顾上洗,能清楚的看到眼睑上的令人恶心的眼屎,听到这些话,立刻就跑了过去。 ——家里有这样的种,也难怪,小小年纪就跟她妈一个德行。 ——看看人家黎明那孩子,也算沐沐烧高香了。 ——黎明怎能看上她呢。 张彬拎着菜走过来,都知道这些人难以理喻,本打算走过去多一事不少一事,可那些女人居然喊住了她,说笑道,听说你多了一个那样的亲家呀,恭喜恭喜。 张彬一听就来气了,说道,你们能不能给子孙积点德,大清早的遇上你们真是晦气。 见到张彬是这个反应,会心的笑了起来。 ——如果黎家真有这个亲家,那好戏可真看不够了。 ——我看她非气死不可。 一群麻雀被笑声惊飞。 她们沉浸在快乐之中,显然没有注意到那个女人正在往这边走来。 女人远远的就叫骂着:“你们这群浪催的,怎么不早点死,最好吃饭的时候就噎死……” 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转身回家,把门紧紧的关上了,依旧能听得见女人站在那里,高声的叫骂声。 沐沐好像已经习惯了,不知被谁按下了重复键,来来回回的播放着胡同里每天都会上演的那点事。 从天台上走来的时候,女人重重的推开门走了进来,依旧在叫骂着:“一群社会败类,一群浪催的,改哪天都死了就好了。” 见沐沐没有说话,就教训说:“你别总是唯唯诺诺的,让人家欺负。” 沐沐依旧没有说话。 女人还想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几根油条丢到桌子上说:“我吃过了,给你的。” 沐沐见女人又坐在沙发上抽烟,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他去哪了?” 女人不耐烦的揉着本来就蓬乱的头发,说道:“谁知道死哪去了,这男人都没什么好东西。” 沐沐上楼拿了包,走到客厅的时候说:“我上学去了。” 女人指了指桌子上的油条说:“你带上吧。” 沐沐轻声说道:“我不饿。” 说罢,牵起天井旁边的单车,消失在白茫茫的晨雾之中。 女人依旧叫骂着:“饿死你算了。” 沐沐也早已习惯了女人的话,知道女人不会再说出其他的字眼。 就像习惯了老鼠每天都会在夜里出没。 在拐角处,沐沐看见男人正晃晃悠悠的走着,显然他又喝醉了,走不好只能用手扶着墙,他头发凌乱,像梧桐枝桠上的乌鸦的巢穴,身上还有泥泞的印记,估计又摔倒了不少次。 沐沐下意识的说了句::大清早的又喝醉了。 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听不出什么语气,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 男人像一只饱和的气球,好像风一吹就能飘起来,走路脚都沾地的,然后跌倒在水沟边,再也起不来了,随后传来强而有力的呼噜声。 沐沐也不敢靠前,因为害怕,从心底里恐惧,这种恐惧由来已久,原于他每次醉酒都会动手打她,逮着什么用什么,她身体上的伤都是粼粼的,看着都让人心疼的,更让她恐惧的是有时甚至会撕扯她的衣服。 沐沐确定他真的不会有什么事的时候又牵起单车离开。 黎明将单车支在路边,跑过去扶起男人庞大的身体。 沐沐扭过头看黎明瘦小的身体,艰难的支撑着男人,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 天上的飞鸟来来回回的徘徊在没有云的天上,让人分不清季节。 男人睁开迷茫的眼睛,哼哧哼哧的说着听不清字词的话,大片大片令人作呕的酒气弥漫而出,一摆手挣脱开黎明的手,又摇摇晃晃的朝着熟悉的地方走去。 沐沐的眼睛里有什么微微闪动,只是一晃而逝,嘴里又呢喃道,等会指不定又要多乱。 脚跨上脚蹬,拐了一个弯,和黎明消失在胡同口。 骑着单车飞驰在梧桐树下,透过枝桠射进来的光线,像一篇一篇写在春天的浪漫诗句。 只是,风吹在皮肤上有些许的凉意。 黎明把手伸在空气里,享受着风的洗礼。 沐沐动情的说:“你像一个风中精灵。” “你也是一个精灵。”黎明回头笑了一下。 沐沐黯然的笑了一下:“哪有我这么可怜的精灵。”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再明朗的天空总能无端的生出暗色的阴云。 黎明扭头看看沐沐,问道:“你好些了吗?” 沐沐点点头,沉默了一下问道:“你和若琳什么关系?” 阴翳茂盛的梧桐树啊,好像每片树叶都隐藏着一个故事。 远远的看上去很美好很美好,翻过来看时却泪流满面。 迅速滚动的车轮,在眼睛里快速的旋转,好像颠倒了一整个世界。 “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当黎明说完那句话,太阳狠狠的沉落到天的那边。 飞鸟鸣叫一声垂直坠落下来。 车轮在地面上擦出一道长长的黑色印记,红灯亮了。 沐沐眼睛愣愣的看着地面,无数影子来回晃动,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打完球赛的时候,她就……” “其实,我早就感觉你们挺合适的。” 一滴泪,从枯竭的眼眶中滑落,重重的晕开在地面上。 整个世界被慌乱的叠在一起。 汽笛声,江涛声,风声一窝蜂的扑过来,头昏目眩。 一路无语,气氛压抑的难受。 若琳在教学楼下等了好久,看到黎明就迎了上去。 沐沐抬头看了看若琳,对黎明笑着说:“你都不知道介绍一下的吗?” 黎明莫名的尴尬,不自然的介绍说:“这是若琳。” 为什么不是女朋友? 站在黎明身边的两个女生都这样想,只不过若琳有些失落,沐沐有些开心。 若琳的花颜一阵慌乱之后又恢复到时光静安,说道:“上次的测试是一次竞赛选拔,我们都过了,就差报名了。” 黎明点点头,和若琳一起离开。 沐沐站在那里,看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原来,那个梦是真的。 黎明转过身,好像一个世纪的转身。 “你不一起去吗?” 沐沐赶紧转过身背对着黎明,举起手摇了摇,泪流满面。 她用手捂着嘴,沉郁的哭声让天空都暗了下来。 沐沐站在楼道里,努力控制住着情绪,虽然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好的,可眼泪就像洪荒时期泛滥的白光,到处都是,一下就要伤痕累累的样子。 路过的学生好像的看着她,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般让人伤心。 沐沐擦干眼泪,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却呛得浑身难受。 掏出手机,苦笑道,估计以后都用不到了。 手机在垃圾桶口晃动了两下,沉了下去。 拢了拢头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教室。 晴岚站在教室门口拦住沐沐,举着一张纸问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沐沐撇开晴岚的手,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座位。 晴岚不依不饶,依旧扯着沐沐,把那张纸摊在她面前说:“我就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沐沐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下让晴岚发自内心的恐惧。 晴岚的头一下子就懵了,看看班里那么多人,心想着这个懦弱的小丫头也怎么不了她,当下心又生出几分胆,说道:“看不出来,一个野丫头居然威胁起我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把这封信拿到学生处,一定把你踢出这个学校。” 沐沐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她这么一说就变得愤怒起来,微微的点头说道:“你不就是有个老爸可以仰仗吗,除了他,你什么都不是。” 晴岚笑了一下:“你不是有个老妈可以仰仗吗,除了她你依然很风光。” 沐沐伸出手,一把把晴岚按到门上,抓着她的衣领说:“你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别再没事找事,要不然老子一定饶不了你,还有,我不知道你手里拿的什么狗屁东西,更不是我做的,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承认。” 在沐沐抓住晴岚衣角的刹那,教室里响起一阵响天动地惊呼声。 旋即刹那间又安静下来,唯一能听得见的,是晴岚不安的心跳声。 沐沐看着晴岚苍白的脸感觉特别好笑,松开她的衣领,默默的走到了座位上。 教室门口,晴岚惊慌失措的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 教室里每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拢过来,就像无数强烈的光线的焦点全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瞬间就能燃起火焰来。 第二十章 上课的铃声响起来。 每个人都安静的坐着,心里想的是刚才的画面。 老师把书本教案放在讲台上,又提起前几天的测试,说:“测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不错,不久后举行的竞赛等同高考的重要,甚至比高考还重要,只要在竞赛中获得前一百名,就有可能被各名校破格录取。” 他说的是天花乱坠,说的让每个人都心神颠倒,接着就把获得竞赛资格的人员名单念了一遍,一边念一边用笔画着,代表那些都已经报过名签过字了,唯独沐沐,老师就招呼她上讲台把名字签了,之后就专心复习。 沐沐把手举了举,黯然的说道:“老师,我放弃这个竞赛。” 老师诧异的看着她,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呢,你知道这个竞赛意味着什么吗,你知不知道好多人想参加都没这个资格呢,你却想着放弃?” 教室里每个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小声的议论着。 “得罪校长的千金,即使报名也没用吧。” “是害怕得不到名次怕丢人也说说不定。” “这个名额让给我多好啊。” 老师咳嗽了一声,教室立刻安静下来,看看手腕上的表,赶紧摊开了书,只是不忘说道:“这件事等下课再说,现在我们上课。” 沐沐又重复道:“这个竞赛我不会参加的。” 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老师疑惑的看着她,不明原因,拿起课本继续讲课:“今天继续复习将来过去式。” 过去将来时。 原来在下一秒他真的已经成了别人的王子。 镜头转向窗外树枝上的麻雀,从一边跳到另一边。 有没有想过,其实,做一只飞鸟也挺好。 至少不会伤心流泪。 放学的铃声如梵音一般,恩泽整个校园的时候,晴岚几乎冻结的心突然跳动。 在手机啪啪的迅速写了几个字:“查下若琳。” 涂抹着指甲油的手指狠狠的按下了确认键,又狠狠的合上了手机。 在若琳出现的前一秒,沐沐就知趣的离开了教室。 十八年,多么漫长的时光,多少次憧憬着黎明就是自己的天堂。 可是在他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麻雀。 在他的世界里,多余的生活了十八年。 沐沐转身下了楼梯,若琳就出现在教室门口,对黎明微笑。 晴岚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若琳旁边,笑了笑。 若琳看到晴岚的笑开始惊慌,她的笑好像存在什么致命的武器。 晴岚伏在若琳耳边说:“祝福你和黎明天长地久,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又对黎明挥挥手,说道,“我先吃饭去了。” 顶上的灯将阴暗的走廊豁出口子。 在若琳眼中末日般可怕。 黎明摇摇若琳的手臂,问道:“你不舒服?” 若琳抱住黎明,心跳加速。 “如果你听到别人说我不好,你会相信吗?” “你已经问过了。” “如果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你会原谅我吗?” 头顶上的灯管发着丝丝的响声,灯光忽明忽暗,若琳的一张脸在灯光里黯然失色。 午后的校园像被洪荒的白光侵略,之后什么也没有剩下。 天上快速消失着白云。 今天是晴岚的生日,早上的事情吃过一顿午饭什么都忘了,离下午的课还早,闲着没事做就到学校的礼品店逛了逛,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想着回到教室列一张清单给同学发过去。 学校的礼品店走的是最时尚路线,外面流行什么,在小店里总能找的到。 Hello kitty。可爱的造型,令每一个女生都疯狂的喜欢着。 晴岚却觉得俗不可耐。 水晶球,梦幻童话的寄托体,放在枕边,第二天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晴岚觉得小孩子玩的东西。 八音盒,每个孩子的童年都有一个音乐盒子。 晴岚觉得无聊之极,这么大一家礼品店,还有没有点像样的东西。 逛了一圈带着失望准备离开,却看到黎明走进店里,径直走到礼品架的最后一排,拿了一个可爱的布偶,走到柜台结账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对情侣戒,眼前突然一亮,指着情侣戒说:“我要这个。” 晴岚走过来和黎明打招呼:“你买这个做什么?” 黎明把情侣戒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我同学生日,准备送给她一个惊喜。” 黎明付完钱,和晴岚挥挥手离开了。 就是最后他眼睛里闪烁的异样的光,让晴岚开心的手舞足蹈,心里想着,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生日,而且还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难以控制自己内心的喜悦。 拿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我今天晚上要遇见幸福了,帮我办的浪漫点。” 晴岚很喜欢流行杂志,像女生心事,女生天堂之类,这些才是她每天的必修课,总是在别人听课记笔记的时候明目张胆的拿出来,看到兴奋处会突然旁若无人的站起来喝彩,让老师都莫名其妙。而这其中,她最爱的还是星座预言这本杂志。 晴岚的星座是白羊,翻到写有白白羊座特点的一页,说白羊座的女生温柔,做事认真,于是开心的不行。 再看爱情走势,本月白羊座爱情运走低,只看了这几个字立刻就把这页撕掉了,嘴里还念叨有词,乱七八糟的扰乱我心情,敢说我本月的爱情运势走低。 黎明是狮子座,再查阅星座配对,和白羊是绝配,难怪黎明要在今天送给自己情侣戒呢,开心的差点要把课桌砸掉,那种喜欲狂的手舞足蹈让一向也敬畏她的老师也不得不制止,打趣的说道:“晴岚同学有什么值得普天同庆的事,也让我们沾一点喜气。” 想不到晴岚真的豁然一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的拿着星座杂志说:“我的星座是白羊,你知道和哦绝配的是哪个星座吗。” 老师听到这句话有些后悔自己的幽默,可还是忍着性子问道:“我是教数学的,不是教星座的,更不是占卜师。” 晴岚一听嘟起了嘴:“数学有数字,星座也有数字,你连星座都不懂怎么能教好数学呢,从星座中你可以发现很多奥秘,先从简单的说起,每个人的出生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决定了星座归属,同样的,每个星座的人的性格也是类似的,不是好多人不喜欢听你枯燥的数学吗,你就更应该好好学习星座了,针对每个人的星座特点,找到解决的方法,保证你的课每节都爆满。” 老师用书挠挠后脑勺说:“说的也对,只是现在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在课上手舞足蹈。” 晴岚这才回过神来,因为太高兴说跑题了,想到自己和黎明的星座是绝配,不禁脸红了一下。 还没有等晴岚把下面的话说出,老师就赶紧接住了话茬:“我想晴岚同学一定不愿意将这份喜悦和大家分享,我们也不勉强,你就先坐吧。” 晴岚一听这话就有些不乐意,感觉好像属于自己的幸福被讲台上的老师剥夺了一样,看着老师好像把自己忘掉了一样,准备继续讲课,她又赶紧打住了:“老师,我特别愿意和你们分享我的秘密。” 老师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小姑娘是彻底崩溃了,想了一下说:“听说星座的秘密好像只有自己知道才能灵验,就好像对着流星许愿,只能在心底默默的说,不然就失去魔力了。” 晴岚惊恐的看着老师,忽然感觉他就是一个星座通,这么高深的规定自己都不知道,而他却知道,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而且带着一丝的敬畏之心,虔诚的问道:“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 老师看到她认真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极力忍住了,又认真的点点头。 晴岚看上去好像听到了什么警世箴言,乖乖的坐下,不禁对他也是感激涕零的,要不是他,还真的就在课堂上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就把秘密说了出来,那这辈子岂不是再也没有幸福了吗,想想都觉得一阵后怕,坐下来还不忘说一句:“老师,有时间我们切磋一下星座。” 老师又一阵无语,刚拿起课本准备讲课,那边的铃声却响了起来。 老师无可奈何的收起书本,正准备走的时候晴岚却追了过来,一脸认真的问道:“老师,我突然发现你是真正的星座大师,没想到你隐藏这么深,那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好好的交流一下。” 老师的脸都皱成山脉,说道:“星座这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你见过哪个占卜师像你这样在课堂上手舞足蹈的,真正的占卜师都是神秘的,这样你从星座里面看到的未来才能灵验,如果你再这样,我断言你将不会再从星座里面获得预知。” 晴岚惶恐的点点:“,感谢老师的提醒,突然感觉这个平时挺讨厌的老师居然这么帅,然后顺从的点点头,感谢老师点悟,不然我就完了。” 老师听罢泪都下来了,然后又说道:“记得上课的时候好好听课,学好我的数学,这样你就会发现更多的奥秘,就像你说的,星座和数学都是由数字组成的。” 晴岚又认真的点点:“数学一定好好读,星座也一定好好钻研,这样就能看到我的幸福。” 老师看晴岚还在纠结星座,生怕她发现自己对星座一所所知,前面那么多铺垫就白费了,于是说了一句:“我还有一个星座的会议,现在赶时间,以后有时间交流。” 说罢还没等晴岚反应过来就跑掉了。 晴岚的思绪还停留在老师说的星座协会上,不敢说自己对星座精通之极,但也是无所不知的,没想到小城居然还有一个星座协会,竟然没有邀请自己加入,真是过分之极,不过又想到老师刚才的话,星座占卜师都是神秘的,身份也都是不曾对外公开的,这才想到应该是自己做的不好,想象刚才在课堂上肆无忌惮的表达情感,感觉再也加入不了星座协会了,于是暗骂自己太年少轻狂,以后也一定要保持神秘。又想着拜托老师有机会带自己去星座协会看看眼界,可一抬头却不见了老师,气的直跺脚。 晴岚回到教室发现每个人都变的异样起来,好像内心掩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特别是黎明,不停的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情侣戒,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华光。 晴岚忍不住笑了,拿出化妆盒,对着镜子化了整整一节课的妆容。 放学铃声刚一响,她就迫不及待的跑出了教室,站在走廊边往下看,教学楼正下方摆满了红色的蜡烛,刚好是一个漂亮的心的形状,这让她兴奋的差点从四楼直接跳下去。 一口气从四楼跑下去,顾不上休息一下又拿出化妆盒,整理了一下发型,涂抹了一下唇膏,然后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旁边走出来一个女生,拍拍她的肩膀说:“满意吗?” 晴岚点点头,跳进蜡烛当中。 女生又递过来一束花,这让她更加兴奋。 手捧着鲜花,安静的等待着幸福的降临,心跳骤然加剧。 旁边是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看到眼前一幕都惊羡不已。 夕阳的霞光,像一张巨大的网,洒满人间。 渐渐的。像是过度。 人零零星星的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围观的人直至不见。 喧闹声隐匿在遥远处。 黑色的积云从天的那边吞噬霞光。 夜铺天盖地的来了。 俯瞰校园,只有教学楼下即将燃尽的蜡烛,还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晴岚捧着已经不再新鲜的花束,站在蜡烛圈里泪流满面。 布置现场的女生,早在半个小时前感觉情况不对跑掉。 只有晴岚一个人,就像一个悲伤的童话。 恨恨的丢掉了手中的花,用脚踢乱了脚下的蜡烛。 校园里回荡着那句绝望的喊声:“他不会来了。” 整个时空仿佛都动容的样子。 第二十一章 水城明翰。 水城明翰已万家灯火,镜头伸向未亮起的一间窗户。 晴岚的心就像是万家灯火中未亮起的一盏,夹杂在辉煌当中恍然若失。 门前巨大的音乐喷泉,叮叮当当的响着低俗的音乐,被风吹散的细小的水花打在脸上,凉意幽生。 晴岚摆动着僵硬的步伐,走到小区入口。 就像皮影,被人在身体的各处绑上了细小的针线,操纵着前行。 保安认得她,端端正正的向她敬礼。 晴岚视若不见,依旧僵硬着消失门前。 装饰在绿化树上的彩灯,将黑夜豁出一个口子,晴岚的影子在灯光下拉的好长好长。 掏出钥匙打开家里的门,妈妈一如往常的从客厅里跳出来,一把把她拦在怀里,接下她手中的包挂在衣架上,亲昵的问道:“猜猜今天什么日子?” 晴岚刚挣脱开,爸爸就从一边捧着蛋糕出现在她面前,高唱着生日歌,然后说道:“生日快乐,我们的宝贝。” 晴岚站在那里,一个笑脸都没有,不耐烦的说了句:“你们闹够了没有?” 妈妈一看就知道她今天又不高兴了,急忙把她拉到沙发上,关切的问:“哟哟,小寿星,今天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晴岚看到爸爸拿着切蛋糕的刀愣在那里,就莫名缘由的生气:“我讨厌生日。” 蛋糕上的蜡烛悄无声息的燃烧着,火焰窜动,在眼睛里慢慢的模糊起来。 晴岚在跳跃的火焰里看到黎明一脸笑意的拿着情侣戒,然后戴在了另一个女生的手上。 喉咙仿佛被谁用手紧紧的掐着,一口气都透过不过,窒息般的难受。 爸爸看到赶忙坐到晴岚的另一边,心疼的擦着她脸上的泪,问道:“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谁欺负你我一定替你出气。” 妈妈指着茶几上的蛋糕说:“今天是你生日,生气不好,我知道你是白羊座,特地跑到蛋糕店定做的,花了两天时间呢,你尝尝好不好?” 晴岚听到星座忽然就来了精神,想到老师的话,星座物语都不能说出来的,如果说出来就没会失灵,又想到下午看到的星座配对,因为太激动而说出来了,想着一定是因为这,黎明才没有来,当下悔恨的拍打着自己。 妈妈一看赶紧拦住她,担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 晴岚问道:“你知道我们的星座协会在哪个地方吗?” 老师的一句玩笑话,她却当真了。 爸爸和妈妈疑惑的相互看了看,默然的摇摇头。 晴岚站起来说:“白问了,我出去自己找一下。” 妈妈站起来拦住她,说道:“都这么晚了,谁还出去啊,要去也等到明天好不好?” 晴岚站在那里嘟起嘴说:“今天谁拦我,我就给谁急,明天出去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说罢,赶紧拉开门跑下了楼。 沐沐牵着单车,行走在桁架在江河的大桥上。 远处的灯塔射过来的灯光忽明忽暗。 轮船拉着悲怆的汽笛,缓缓的在脚底下移动着。 涛涛的江水拍打着堤岸,好像不厌其烦的讲述着一个没完没了的故事。 只一句,就能把人带到深深的悲伤里去。 沐沐把单车架在一边,手扶着栏杆仰望天上的星星。 就像星图轨迹,在很久很久以前,被谁用浑浊的钝器刻在了黑色了玄武石岩上,一直孤独的运转了几亿年都不曾改变。 人也是,今生发生的一切也都被预言,就像威严的法度,不容侵犯。 黎明离开自己,牵起若琳的手,也是注定,谁都不能改变。 应该把黎明忘了,寻找能牵起自己手的人。 可是,他在哪呢? 或许,骑着单车,转过一个弯,拐过一个角,就能遇见他了。 他一定很好很好,牵起自己的手就能地老天荒。 眼泪像溢出天空的云朵,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一声沉重的叹息,穿透无边无际的黑夜,陨石般重重的砸下来。 心硬生生的被砸出一个深深的伤口。 沐沐骑着单车,瘦小的身体在汽车灯光中若隐若现。 拐过一个弯,看到或许不该看到的画面。 若琳出现在一条阴仄的街道上,脚步匆忙。 按理说,她做什么都和自己没关系,只是中间多了一个黎明。 沐沐悄悄的跟上去。 阴暗的街道,破败的道路,好像与世隔绝很久。 偶尔不小心投射过来的光,撕扯着影子来回的摇晃。 若琳往后看了看,推开门小心的走进一家诊所。 沐沐蹑手蹑脚的刚走过去,身后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心猛然提到喉咙口。 回过头,只有一只野猫惊慌的从一边窜到另一边。 再回过头,若琳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沐沐赶紧躲在墙角后面,看着若琳走出胡同口,她又重新站在诊所面前,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找到一个值班的护士,问道:“能不能问你一下,刚才来的那个女生怎么了?” 那个护士没好气的看了沐沐一眼,不耐烦的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一起的,我出去买了些东西,回来就不见她了。” 那个护士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有些女生的骨子就是贱,见了帅哥腿都软了,有了孩子还想做掉,早知道就别享受啊。” 沐沐离开的时候,那个护士还在喋喋不休:“想做又不敢做,以后再怀不上,你说怨谁。” 推开诊所的玻璃门,沐沐看到若琳像一个幽灵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若琳面无表情的脸,沐沐一阵惊慌,指着里面手足无措的说道:“那个,我身体不舒服,来看看。” 若琳跪在地上,扯着沐沐的衣角说:“求你别说出去。” 喉腔里混沌的呜咽声,歇斯底里,让沐沐动容。 若琳手指上的戒指,反射着微弱却刺眼的光芒。 沐沐伸出手摸了摸戒指,点点头说:“我不会说出去,只是,你要离开黎明。” 远处灯塔的光芒照射过来,另一个墙角,晴岚的唇角微微上扬。 装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写着简单的几个字:“若琳学校里有生意。 沐沐走到家门口,依旧没有什么灯光,掏出钥匙,却发现门没有锁,于是推开走进去,一阵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打开客厅的灯,女人安静的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脸色苍白,仍旧抽着烟,只是豆大的汗水不停的抖落,衣角已经被浸湿。 沐沐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都不知道少抽一点。” 女人不耐烦的骂道:“要你个死妮子管。” 沐沐面无表情的听着,却感觉哪里不对,是语气,断断续续的,一口气接不上来的压抑感,担心的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么让人不齿的德行,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要死了。” “你到底怎么了?” 女人摇摇手里的烟头,意思是让她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沐沐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听到女人疼痛的喊叫声,她惊慌着快步跑到客厅。 女人几乎昏阙过去,手中的烟头掉落到沙发上,烧出一个口子。 沐沐蹲在女人面前,想做什么却也插不上手,手足无措的看着女人痛苦的喊叫。 女人最后一声长长的喊叫声,让沐沐惊慌的意识到,要马上送她去医院。 沐沐摸了摸身上,手机早上就扔掉了,就掏出女人的手机,拨打了男人的号码。 你在哪,你现在在哪。 我妈病倒了,你快来呀。 你在哪呀,快来呀。 沐沐握着电话惊慌的声音在深夜里,在胡同的深处深深的蔓延开去。 电话那边传来喃喃的几句,接着就是呼噜声。 女人疼痛的叫喊声又传到耳边里,每一声都仿佛要把沐沐的心撕碎的疼。 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黎明正在房间里做着学校发的模拟试题。 张彬披了衣服走到院子里打开门,看到乱成一团的沐沐。 张彬关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沐沐来不及擦掉眼泪,上去就拽住了张彬的衣角,语无伦次的说道:“我妈病倒了……我要找黎明……我妈需要去医院。” 黎明听到是沐沐的声音,赶紧从房间里窜出来,安抚着沐沐说:“你慢一点,把话说清楚,我能做什么。” 沐沐看到黎明,眼泪立刻止不住的流下来,就像是一大片汪洋,世界再大却无人可以依赖,而黎明却是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黎明拍拍沐沐的背,说道:“你说嘛,到底怎么回事?” 沐沐说:“我妈病的很厉害,需要去医院,可没人帮我。” 黎明听罢回头对张彬对:“我去看一下,你就别等我了,先睡吧。” 张彬也安慰沐沐说:“你就别担心了,会没事的,“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打钱给沐沐,“先给你用着。”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几个多事的女人,笑了笑说道:“那家有什么事黎家都第一个站出来,这关系不一般呢。” 张彬站在那里,狠狠的白了她们一眼,说道:“你那张嘴怎么那么损呢,当真是不怕报应。”然后把门砰然一声关上,临旁的几个女人笑的更欢了。 黎明匆忙的跑到沐沐家,背起女人朝外跑,又对沐沐说:“你打电话给医院。” 几个女人拢着头发,呵呵的笑着,看着黎明背着女人朝胡同口跑去就打趣道:“哟哟,真是有爱呀。” 女人破口大骂,最好你们家被大火烧了,烧死你们几个败类。 站在屋檐下的女人撇撇嘴说:“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自个别先死了。” 重重的摔上门,依旧传来几声掐着脖子的笑。 第二十二章 急诊室的灯亮着,沐沐站在外面焦急的来回踱着步。 黎明把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把她搂在怀里。 沐沐哭着说:“如果她真的死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黎明没说什么,依旧紧紧的搂着她。 很快,急诊室的门打开了,沐沐赶紧围了上去,扯着医生的衣角问:“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摘掉口罩说:“她好好的,什么病也没有。” 沐沐诧异的看着医生,不明就里,又问道:“怎么会,她明明痛的都快不行了。” 医生说:“我们做过检查了,真的好好的,你们过去看一下病人吧。” 沐沐说了声谢谢就跑进了急诊室,看到女人正在病床上好好的坐着。 没等沐沐开口说话,女人先开口说道:“我真的没什么事。” 黎明也感觉莫名其妙,也忍不住问了声:“阿姨,你到底怎么了?” 女人扭扭脖子,舒了一口气,说道:“我没什么走吧,该回家了。”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沐沐对着黎明尴尬的笑了一下:“那个,不好意思。” 回到家,女人指了指沙发让沐沐坐那。 沐沐挠了挠头发,质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以为你生病了,我慌乱的打电话,可是没人来,大半夜的让我跑到别人家,可你却什么事都没有,你到底想做什么?” 女人点起一根烟,悠闲的抽着。 沐沐一把夺过来,扔到地上踩灭了,又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或许除了黎明,根本没人在乎你。”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会在乎你的感受,这个孩子不错,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把你托付给他我也放心了。” 沐沐摇摇头,说道:“你说什么呢,你再这么闹我都快被你逼疯了。” 沐沐转身上楼,刚走到楼梯口,又听到女人怅然的说道:“你想过没有,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浓烈的烟雾慢慢的聚拢过来,沐沐呛得泪流不止。 中午下课的时候,沐沐走到黎明身边说:“我想和你出去走走。” 黎明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就点点头说:“你现在外面等我一下。” 沐沐默不作声的从教室里走出来,扶着走廊上的围栏俯瞰,教学楼下的人像蚂蚁般大片大片的晃动着,浩浩荡荡的。 阳光从花园中仅有的几颗芭蕉树的枝叶中投射过来,在青石板上刻画着明亮的斑驳,风摇芭蕉叶,光斑也随着来回的晃动着。 广播站播放的老的泛黄的歌曲,像小虎队,像青苹果,准时的通过空气这层媒介传播到校园的每个角落,听的多了耳朵里都要生出糨子,习惯性的捂住耳朵。沐沐当初在校园广播站呆过,提议换几首歌曲——黎明喜欢的,可是被拒绝,于是离开。 其实,如果没有任何私心,如果黎明喜欢,如果第一次听到,他们的歌也是很棒的。 黎明站在教室门口,对沐沐微笑,好像初见。 从教学楼上走下来,一大片让人恐慌的白光扑下来,沐沐皱着眉,把手挡在眼前,躲避着曾经喜欢的明朗。 不知道为什么,炫目的日光一天比一天强烈。只有脚下的影子渐渐的拉断成一团。任凭风怎么吹也吹不出曾经的摇摇晃晃。 好多个关于春天日光倾城的记忆都已经淡忘了。就像是失了焦的镜头,一点一点放大着事物的影像。 直至留下模糊的一片。然后消失。 沐沐伸出手,摸着黎明的头发,笑着说道:“其实,我感觉你应该离开若琳。” 黎明的电话响起来,是若琳。 黎明站在炫目的白光下,恍然若失。 天空中的飞鸟依旧飞着,传来的叫声瀑布般倾倒下来,响彻校园。 一声一声,好像在说着我要离开,我要离开那么悲伤。 若琳见到黎明的第一句话,心情不好,失落,难过,夏天就要来了,想安静的睡五个月,等到风平浪静的秋天再醒来。 黎明像沐沐伸过手在若琳的头发上拍了拍,心微微的疼痛。 或许,沐沐伸出手的刹那,心也是痛的。 透过枝桠投射过来的光线,杂乱无章的排列着,像无数冰锥刺扎着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 “我的心受伤了,心跳变慢,心律不齐。”黎明捂着心,表情痛苦。 若琳撇撇嘴说:“怎么可能,那天你的球打那么棒。” 黎明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脏:“,你过来听听,医生说我的心患上很严重的病。” 若琳被黎明认真的表情吓到,走过去伏在他胸前,然后伸出手轻轻的拍打:“你骗我。” 身体却被黎明年轻有力的胳膊紧紧的抱住。 若琳的脸紧紧的贴在黎明的胸膛,耳边是急促的心跳声。 黎明亲吻她的头发,温柔的说道:“我哪里骗你,我的心患了被医生视为绝症的相思病。” 若琳小鸟依人的依偎在黎明怀里,粉红色染满四月。 ——多希望时间就此为自己停留,就这样抱着我直到地老天荒。 “沐沐是不是很喜欢你。”若琳在黎明的怀里动了动,眼睛里闪着流光,“你不要辩解,我看得出。” 黎明眨了眨眼,又亲吻若琳的头发,虽然没说什么,心跳却变得紊乱。 我相信这个事情上,总有一些人一些事,在见到的第一次就注定要羁绊一生。沐沐就是这个人,她就像一颗种子,在很久以前就被风吹进心里,生根发芽,直至长成一棵大树,再也不可能从自己的生命力抹去痕迹。可是,我只想好好的关爱她,可能下一辈子就不会再遇见。 若琳把脸贴在黎明的脸上,爱抚的摩擦着,然后安静的看着他说:“这个世界这么大,我却幸运的遇见了你,如果早一点该多好。” 黎明调皮的笑了一下:“遇见就好。” “人们都说,回忆有时让人嘴角上扬,有时让人欢呼雀跃,而我的过去,只能让我潸然泪下,不管命运对我多不公平,我安静的接受了,只有一点我想让你知道,我很喜欢很喜欢你。”若琳紧紧的咬着唇角。 黎明把手搭在若琳的肩上,悲伤的看着她:“你怎么了,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没什么,只是我的心里话。若琳伸出手擦掉了不知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 黎明伸手拢了拢若琳凌乱的头发,说:“你到底怎么了?” 若琳把手机拿出来,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号码说道:“这个你熟悉吧?” 黎明看了看,疑惑的问道:“这是沐沐的,你怎么有她的号码?” 若琳把手机递过去,努力的控制了一下情绪说:“你自己看吧。” 黎明拿着手机翻了翻,十几条来自沐沐的短信,而其中的词汇是污浊的,不堪入目的。 若琳千娇百媚的擦着眼泪:“你知道她那么喜欢你,而我又和你在一起了,我能理解。” 黎明重重的合上手机,沉默了一下:“还是不相信这是沐沐做的,于是说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若琳听黎明这么说,就点了点头:“我也希望存在误会。” 黎明的短袖灌满了风,鼓鼓囊囊的,阳光照在他坚毅的脸上,翻出一点微光。 记得沐沐刚才有说过一句话,你离开若琳吧。 本来一句轻如流水,过后就不见的话,却被凝固成冰锥,重重的刺在心脏上。 又一阵风,青石板道上的垂柳,被风吹的摇摆不定。 若琳在黎明的眼前晃了晃手:“你想什么呢?” 半天黎明才回过神来,说道:“要不这样,等下我们去找她,当面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还是不要了,到时候不知道场面多尴尬呢。”若琳摇摇头。 黎明斩钉截铁的说:“那怎么行,不能白白的让你受委屈。” 炫目的白光啊,一阵强似一阵。 脚下的蚂蚁啊,刚一触及白光,就被烫的缩回了身体,只能不安的徘徊在树阴下。 两个的气氛因为沐沐的问题,渐渐的变得僵硬。 若琳突然问道:“如果,我说如果,如果真的是沐沐,你会怎么做?” 她的话无疑像冷凝剂,使温度飞快的下降。 黎明冷静的表情下,掩饰着一颗惶惶不安的心。 学校餐厅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人坐在那里。 偌大的餐厅看上去萧条的有些悲伤。 黎明端着打好的饭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就坐下了。 若琳一如往常把饭盒里的肉和鸡蛋挑给黎明,自己默默的低头吃着青菜。 黎明用勺子搅着饭。 沐沐就是这样,有心事的时候就拿勺子在饭盒里搅来搅去。 若琳用勺子敲敲他的饭盒,说道:“快吃呀,一会更凉了。” 黎明叹了一口气,扔下勺子说:“你先吃吧,我先走了。” 从餐厅里走出来,拿着手机站在一棵法国梧桐树下,拨打了沐沐的号码。 电话里传来的提示音是关机。 抬起头看到沐沐从小卖铺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瓶水和一块面包,静悄悄的走向操场。 不知道多少次,每次看到沐沐单薄的让人担心的背影都不由的伤心。 眼睛里弥漫的是挥之不去的哀伤。 她的每一个动作,哪怕是笑,都能让人流出泪来。 第二十三章 围着操场载满了树,是那种有着伤情调调的梧桐。 每一个有风吹过的季节,即使梧桐生长的再好,只要站在梧桐树下,总能无端由的让人感春伤秋。 操场里只有一棵合欢,年岁很长,繁茂的枝桠如一把伞,像极了少女心中的梦秋千。 黝黑的树根拱出地面,坐在上面刚好谈情说意。 沐沐坐在合欢树下吃着面包,面包因为太干而没法下咽,不得不喝了一口水。 合欢树下的沐沐安然静美。 抬头就能看到操场那边的蒿草,被风吹起波浪。 还记得上次陪景天练球,看到这片蒿草产生的联想,蒿草丛里隐藏着一个关于黎明和自己故事,一点一点探索过去竟流了一地的泪,只留下结局没敢再看下去,她想结局会让她流更多的泪。 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好笑,平白无故的怎么就生出那么多伤心的情愫。 沐沐笑了笑,眼泪却又流下来。 还有什么比黎明牵起了别人的手更让人伤心的结局呢。 合欢粉红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粉红色的泪。 合欢合欢,你为什么哭了,是不是因为同病相怜呢。 黎明顶着烈日,走过来坐到沐沐身边,递给她从餐厅里刚打的饭菜,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又不好好吃饭,胃怎么受的了呢?” 沐沐赶紧擦干了眼泪,低着头,尽量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片刻之后才摇摇头,举着手中的面包和水说:“我都已经吃过了。” 黎明看了看沐沐手中只咬了一口的面包,又把手中的饭盒递到她面前,说:“如果你今天不把这盒饭吃了,以后我也陪着你不吃午饭了。” 看沐沐接过饭盒,黎明笑了一下又说:“这才对嘛。” 沐沐用勺子搅了一下饭,扭过头对黎明说:“我真的吃不下。” 随手把饭盒的盖盖上,放在了一边。 远处传来江涛声,平静而安和。 黎明坐在一边。沐沐坐在一边。 粉红色的花瓣簌簌而下。 像一场许久许久的等待。 沐沐突然不习惯两个人安静的不说话,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片刻之后僵硬的说出三个字“谢谢你。” 黎明感觉莫名的悲伤,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好像有什么,硬生生的在两个人之间拉出一道深深的,看上去像永远不可能再完合的口子。 沐沐动情的说道:“从小到大的这些年,我最应该感谢的是你,在我绝望的时候,你给我希望,在我无助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是你,在我伤心的时候,费尽心思让我开心的也是你,你不厌其烦的陪着我走了十八年的岁月,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当我再绝望,再无助,再伤心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又会是谁。你在我心中架起了一座城,为我遮风避雨,让我在城里感觉很幸福很幸福。可是,我也知道,你毕竟不属于我,如果你想守护另一个人,我会真心的送去祝福。” 黎明伸出手又拍拍她的头发,说了声:“傻丫头。” “可是,你应该离开若琳。”沐沐认真的看着黎明说道。 “为什么?” 沐沐摇摇头,说:“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原因反而对我们是一种救赎,不然会很痛苦。” 黎明愣了愣,沉默了一会说:“给你讲个笑话吧。” 沐沐点点头,毕竟刚才有些压抑。 黎明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你的手机我竟然打不通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沐沐抬头看了看天空,蓝的像是哭干眼泪的瞳孔。 “那个,我的手机扔掉了。” 黎明问道:“为什么?” 沐沐苦笑了一下:“因为我不想再打扰你。” 黎明眨了眨眼,流出几滴泪。 就像一架琴,刚要演奏到**时,崩断了琴弦。 就像春天快要过去了,天空却没有候鸟。 就像夏天快要来了,你却牵起了别人的手。 那样悲伤。 黎明刚从楼道里拐进教室边上的走廊,就看到晴岚欢天喜地的走过来,她这次的妆容似乎是烟熏妆,把脸藏在浓重的粉底之下,好像整个世界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晴岚大跑两步,身上的装饰品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响声似乎也是欢快的,站在黎明身边微笑,开玩笑的说道,一秒不见如隔三秋。 黎明笑笑,露出一口洁白如玉的牙齿,侧面反射着光芒,简单的说了句:“快上课了。” 晴岚用身体拦住黎明,娇娇的说道:“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黎明伸出腕表给她看:“都一点五十五了,老师马上就来了。” 晴岚把头一扭,撒娇的说道:“才不是呢,你看看这大太阳天,鸟都热的睡了,更何况老师呢,估计她还在办公室里睡着呢。” 黎明没说什么,转身要走。 晴岚又拦住他说:“别走的嘛,给你一样东西。” 黎明看晴岚从身上的包里拿出一包话梅递过来,就摇摇头说:“我不喜欢酸的。” 晴岚笑了笑,眼睛里带着悲伤。 其实,我一直关注你,用你知道或不知道的方式。 早早的躲在办公楼的厕所里,累的腰酸背痛,只为第一个看到你走进学校。 上课的时候扭着头看着你,直到酸痛也不肯扭过去,只想你在我眼睛里多停留一会。 中午装作服务生去到你经常去的窗口,只希望你能吃上我亲手打的饭。 你喜欢上课的时候嘴里含着一块糖,我就每天悄悄的送上一包。 只是这些我从来都没说过,你也从来不会知道。 黎明看着晴岚的表情不对,就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臂,说道:“你怎么了?” 晴岚迅速的调整着情绪,灿然一笑,宛若四月桃花:“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若琳的。” 黎明不解的问道:“你又不认识她,为什么送她东西,再说你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个?” 晴岚故作深沉的说:“我和她见过几面,以前不认识,以后不就认识了,我是女生,懂得女人,你把话梅送给她,她一定会喜欢的。” 然后蹦着跳着走到教室门口,回过头来笑了笑又对黎明说:“嘱咐她多休息,注意身子。” 男生不会懂得身体和身子的区别,黎明只是看着晴岚欢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看拿在手中的话梅,自言自语道:“女生喜欢话梅,多不可思议的事。” 其实,教室的纪律从没好过,如果三尺讲台是个小世界,那偌大的教室就是一个大宇宙。 后排的胖子每天都精神恍惚的走进教室,迷茫的小眼睛盯着摆放在课桌上的腕表,计算着还有几分几秒下课这项伟大的工程,只有当年轻的女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迷茫的小眼睛才得以升华,色迷迷的盯着老师,情不自禁的说道:“老师今天穿的红内衣,真漂亮。” 前排的胖女生扭过头,不屑的撇来两个字:“下流。” 靠近走廊的女生每天都会拿着手机乐此不疲的发着短信,啪啪敲打键盘的声音让人情不自禁的怀疑教室里是不是出现了老鼠,发的内容不明了,只是很多时候女生都会在上课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老师问起的时候,她就说:“她小男朋友因为没有回短信,所以感觉被辜负。” 晴岚还算安静,每节课都把化妆盒摆在课桌上,这样的,那样的,好像可以开一个化妆品店,很多时候,教室里不时的飘散着这香那香,让很多也爱美的女生都忍不住从遥远的教室那边递过纸条来问这种化妆品是什么牌子。 沐沐则是标准的好学生,每天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安静的几乎被人忘记,上课做笔记,下课做试卷,就是因为不太爱说话,就是有什么不会做的题,她也不会举手询问,而老师每次都屈尊跑到她座位上,问今天的课有没有哪里不明白,这套试卷做完了有没有哪里不会做。 就是这样的教室,让这个班的任课老师颇受刺激,有责任心的老师每天都在苦口婆心的说教,时光如梭啊,前途命运啊,宠辱使命啊,本来就是老生长谈的词,任凭老师再怎么漂亮也讲不出新意来,每天说教,居然练出一口铁齿铜牙来,每每话未说,意先出。 有的老师不管你再怎么不愿意听课,再怎么吵闹,她也不管,上课进教室,哗啦啦的讲,铃声响了就下课,倒也没其他老师那么多烦恼。 就是这样的日子,安静的在青春的印记里上演。 后排的胖男生此时眼睛放光,全身的肌肉因为激动而抖动着,嘴里数着倒计时,然后站起来大喊一声,“下课了”后,铃声就响了。 前排的胖女生扭过头娇羞的看着男生说:“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好看?” 胖男生眨巴眨小眼睛,笑了一下说道:“你穿什么都像一堵墙。” 一本书从前排飘来,端端正正的贴在胖男生的脸上。 黎明在一片慌乱当中扭过头看了看沐沐,她依然安静的做着题,刚想走过去,却发现若琳轻轻的敲打着窗户,静美的微笑,说道:“找你有点事。” 黎明从教室里走出来,和若琳站在走廊上。 俯瞰下的校园,人群来来往往。 繁花盛开。 黎明把那包话梅递给若琳,说道:“给你的。” 若琳笑着接过来,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这个?” 黎明说:“听说女生都喜欢这个。” 若琳开玩笑的说:“如果说我不喜欢,那岂不是说我不是女生了。” 黎明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后脑勺,说道:“不是我,没想到你人缘这么好,我们班的人都想着送你东西,她说你应该喜欢吃话梅。” 若琳的脸色沉了下来,慌乱的问道:“你们班的?她还说什么了?” 黎明依旧笑了笑,说:“没什么了,噢,还有一句,让你照顾好身子,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女生,没想到比我想的都细,男生还是没有女生会关心人。” 若琳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接着全身都哆嗦起来,眼皮不停的跳动。 黎明握着若琳的手,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若琳稳了一下情绪,努力的笑了一下,脸色却更加苍白。 黎明紧紧的握着若琳的手,又问了一遍:“当真没什么事吗,你的脸色很不好。” 若琳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慌乱的解释说:“可能是因为昨天没睡好吧。” 黎明点点头:“嗯,没事就好,你不是找我有事吗,什么事?” “我忘记了,不过我自己还有点事,先走了。” 黎明看着若琳匆忙离去的背影,喊住她说:“那个短信,不是沐沐,我敢保证。” 若琳扭头看了一下教室里的沐沐,说道:“那这包话梅是她送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黎明的心不安的跳动起来。 被风吹的一澈无暇的天空,乌云滚滚卷过头顶。 第二十四章 放学的时候黎明被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叫了出去,说是老师找。 黎明站起来,想一定又是什么老师又有什么新的试题。走到沐沐身边,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今天有个惊喜要给你,想不想知道。” “什么惊喜?” “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 一会又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跑过来,丢给沐沐一封信,还没有等沐沐看清她什么样子,一转身就跑开了。 沐沐打开那封信,简单的写了几个字:到操场来,署名是黎明。 她收拾好东西,感觉有点怪,去操场做什么啊? 又想到小歌说的话,还是去了。 刚走到楼梯口,脚下就被什么绊了一下,因为失去重心,沐沐的头重重的撞到了墙上,还没有等她喊出疼,她就被人拽着头发托到了厕所里,还没有站稳,一个巴掌就打到了脸上,顿时五个手印显了出来,嘴角被这一巴掌打的流出血来,头一阵昏天黑地。 这一巴掌还未落那一巴掌又打在了另一张脸上,这一巴掌的力道更狠,打下去沐沐都有些支撑不住要倒下去了。接着又是几巴掌,嘴角的血开始不停的流,沐沐的大脑一片空白,到处是嗡嗡嗡的叫声,投射在视网膜上的影像都变的模糊起来,身体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都没有了知觉,只是感觉有人抓起她的衣服就开始骂,骂的什么也是没有听清,然后就是一阵乱打,衣服被撕破,膝盖重重的撞击着自己的肚子,疼的再也直不起来腰,最后被打的瘫倒在地上起不来,还有谁伸出脚在她身上踢,然后一人在她身上吐了一口口水叫骂着离开了。 沐沐的头仿佛要炸了一般,血不停的从她身体里流出,晕红了白色的地板。 等黎明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的时候,看到躺在血泼中的沐沐,心疼的他心口差点裂开,拿出手机赶紧拨了医院的电话。 黎明把沐沐扶起来,简单的替她擦掉了身上的血,抱着她眼泪都下来了。 沐沐躺在他的怀,感觉到的不是痛,而是幸福,她唇角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发着模糊不清的声音:“上天还是可怜我。” 车来了,沐沐死活都不愿去,死死的拽着黎明的衣服,贴着他的胸,像在祈求:“我不想去,别让我去。” 黎明一边哭一边顺着她的意思说:“不去,你说不去就不去,可你……” “你别担心,就这样,你别动,我没事……” 一句话没有说完,就昏阙在黎明的怀里。 眼睛的最后一个影像,是黎明哭红的眼睛。 当沐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 她发现躺的不是自己的床,微微的动了一下,头又开始剧烈的疼起来。 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如同一个梦魇。 她又发现衣服全都换了新的,会是谁呢? 这时黎明走过来,端着药坐在了床边。 “我怎么到你家来了?” 黎明把药放在床头,蹲在床边:“把你送回去我怎么放心啊,在我家还可以照顾你。” 沐沐笑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衣服,不由的害羞起来:“那我的衣服,你是不是……” 黎明赶紧解释:“全是我妈做的,我都不在的。” “辛苦阿姨了。” 黎明喂她吃药,拿毛巾给她擦脸,又给她讲故事。 沐沐感觉那么幸福,脑子里闪过一个奢望,愿意一辈子都躺在床上。 黎明又和她说有关那天事情,根本没有老师叫他,也没有给她写过什么信,原来这件事是有预谋的,迟疑了半天,问道:“要不要报警?” 沐沐说:“还是算了,过去就过去了,我不想惹那么多事。” 黎明却不依:“你受那么大的伤害,怎么会是惹事呢?” 可沐沐却执意坚持:“我不想再提起这件事。” 黎明点点头说:“我尊重你的意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人?” 沐沐说:“我什么都不记的了,只记得一句话,话不要乱说。” 黎明看着躺在床上的沐沐眉毛凝成一团,那天上午沐沐对自己说,应该离开若琳,之后就有了短信的事情,再接着就是沐沐被打,和若琳有关吗? 沐沐一动不动的躺着问:“我是不是很丢人,很无能,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黎明听到她这么说心都碎了,俯下来替她盖了盖被子,又在她鼻子上按了一下:“小傻瓜。” “我希望我们都可以把这件事情忘掉,别再提了,不然我会走不出这个阴影。” “那你快好吧,好了什么都没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傍晚。” “陪我出去走走。” “恩诺。” 沐沐抬头看了看有鸟的天空,那么蓝,蓝的像一部忧伤的童话,而她是这部童话里的公主,没完没了的流泪,她想属于她的王子总有一天要走向别的公主。 她看着黎明,心无所求。 黎明不敢和她对视,也去看有鸟飞过的天空,那样蓝,蓝的像一部没有公主的童话。 沐沐有给黎明写过一封情书,用左手在一张中国兰的信纸上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闭上眼,三步就可以找到你,不论天涯海角。” 简单的几个字她却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写完之后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夹在一大堆的情书里显的那样无关紧要,好像是陪衬,她想他不会在意。 deal angel ,i would like to give you a beautiful life…… 这是黎明写过的一段话,漂亮的钢笔字,一连贯飘逸行云流水的英文,承载了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他写完这段话才知道,这样短短一段文字,原来需要这么大的勇气。他是那么喜欢她,可又那么难以说出口,他不敢,他认为只有一辈子的朋友,没有一辈子情侣。他对待爱情,太过小心翼翼。 沐沐听了这段本是写给她的话又看了看天空:这么幸福哒?你看那凌霄花,像不像坠落人间的天使? 多美的童话。 童话都是骗人的。 然后两个人躺在草地上静静的不说话。 有一种花叫曼珠沙华,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这是宿命,还是无耐? 至少它们是幸福的,还可以生长在一起,感受彼此的呼吸,感受彼此心跳。 那沐沐啊? 这是惩罚? 世间至极惩罚也不过如比,它们前世一定犯了什么过错。 有这样一首歌,从偌大的广场传出,那么温柔,可真正能听的懂的才发现是那么歇斯底里:一旦错过永远就不再…… 错过。 错过。 错过。 她们一直在错过。 歌名是什么,忘记了,只是这一句突然想让人伤心流泪。 重金属的敲击声把整个广场都震动了,震人耳溃,高耸入云的建筑仿佛都要轰然倒塌,更别说那一颗颗在感情面前岌岌可危的心。 夕阳刚好,柔软的黄昏像是天使坠落人间。 黎明和沐沐走在河堤上,一步一步,好久,好像要走到地老天荒。 一二三四…… 沐沐数的清楚,一共一百零八步,黎明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然后她记的一个关于太阳的神话:如果我是夸父,我也愿意追寻。 她又想到一个关于月亮的神话:如果我是吴刚,我愿意砍掉桂花树做成去你广寒宫的桥。 两个让人伤心的神话,两个让人伤心的人。 然后她想到黎明,她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关于他的神话,最后只有一个愿望:我愿意做他的睫毛。他流泪时我也可以心疼。 沐沐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深深的呼吸:“闭上眼睛,三步就可以找到你,不论天涯海角。” 黎明听的很清楚,他心头一震,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难道是你写的?” 沐沐赶紧遮掩:“什么我写的?” “那句话哝。” “哪句话?”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你不是给我读过吗?这都忘记了。” “是吗?” “嗯诺。” 沐沐扭过头,眼泪流下来,这是曾经写给黎明情书里的一句话,他还记得。 他们坐在水坝上,看夕阳涣化为黑色。 他们的背影。 好像是一个宿命。 沐沐的声音在黑色中突然传来。 我想成为一个天使,即使没有魔法,即使没有翅膀。 我只想好好的守护现在。 沐沐和黎明分手回到家都已经很晚了。 几天没回家忽然对十几年的胡同有些陌生了,站在胡同口看着漆黑无光的狭长的胡同内心生出无限恐惧,好像在胡同的某个角落,隐藏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突然出来又要深深地受伤的样子。 沐沐害怕的左右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又生出幻觉,这座小城就像是一座被摒弃的坟场,更荒唐的是她居然在这生活了那么多年,想想心里害怕起来。 她不安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闭上眼睛快步走了过去,熟悉的胡同就好像是第一次来,步伐都是有些凌乱的,她暗暗的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可还是听到有什么响声,好像不是脚步声,倒像是鬼魅,一点风都可以吹得白袍虎虎生风。 沐沐惊恐的回头看,狭长漆黑的胡同在她眼睛里留下一道无穷尽的隧道。 她刚转身要走,一只野猫凄凉的叫着从一边跑到了另一边。 沐沐大叫一声跑开了。 短短的胡同好像走了一千年那么久,好不容易看到自己的家,可心跳依然不安,邻家昏黄的灯光射过来一点,这才让她惊恐不安的心平静了一点。 站在自家门前依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慌张的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家里没有一丝灯光,沐沐站在院落中怅然若失,她用手擦了一下流出来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每一次回家泪总要不自觉的流出来。 沐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默然的打开门,随手打开屋里的灯,灯光照亮的刹那,她大声惊叫,甚至差点昏阙过去,全身也跟着颤抖起来,因为她看到那个女人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如同鬼魅一般坐在自己面前,没有一丝生机。 女人看到沐沐回来,漫不经心的点起一根烟,慢悠悠的吐出一个烟圈,问道:“你还知道回来,这些天去哪了?” 沐沐愣愣的坐在那里,整个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想什么做什么完全不受自己支配,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对那个女人说些什么也是没有听到的。 女人扭过头又问道:“哑巴了,没听到我在问你吗?” 沐沐站起来,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眼泪又流出来了。 也不知为什么,沐沐特别厌恶见到这个女人,简直就像痞子一样,她不知道前世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今世老天要这么惩罚自己,要受这么多的苦,不论什么样的惩罚都已经无所谓了,可为什么还要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 沐沐默默的把流出来的泪水咽到肚子里,为了缓和自己惊慌未定的情绪,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扭过头准备上楼,却不想又被女人拦住了。 女人叫骂道:“你个死妮子真是能耐了,我说话你都爱理不理的。” 沐沐没什么,又准备朝楼上走。 女人还是不依不饶,弹掉手中的烟头走了过来:“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给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沐沐扭过头怒气冲冲的看着她问道:“你说你是谁,凭什么和我说话,凭什么我要和你说话?” 女人愣了一下,继而伸过手一巴掌盖在了沐沐背上,说道:“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沐沐又看了她一眼,反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你说你是谁?” 女人双手恰在腰间叫骂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有你这个不孝种。” 沐沐听罢,泪流出来,又反问道:“应该是我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有你这样一个……” 女人还没等沐沐说完,巴掌又挥了过去,沐沐也不躲,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任由女人打。 女人一边打一边哭:“让你不躲,让你不躲,今天就打死你。” 沐沐苦笑了一下:“能躲哪去,你打死我最好。” 女人恨恨的掏出一支烟,深深地抽了一大口,呛得她眼角也流出泪水,她一边抽一边说:“给我做饭去。” “你想吃就自己做。” 女人重重的抽了一口,不耐烦的说道:“反正两天不吃也饿不死,滚吧。” 沐沐看了她一眼转身上楼,推开自己的房门就扑到床上,眼泪就像三月的雨,再也停不下来了。 沐沐此时特别想念婆婆,想念婆婆在的每一天,那时虽然也是什么都没有,可至少也有人关心,有人问今天开不开心,今天冷不冷,可现在呢,什么都没了,就像一座天堂,本来就断壁残垣,而如今更加惨不忍睹,哪还有什么天堂可言。 沐沐的心在黑暗中渐渐平静下来,眼前浮现好多人的面孔,掠过一个,掠过一个,最后停在了那个女人身上,想想她又是一阵心酸,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会泪流不止了,因为伤心,因为恨自己无能,为什么别的女人都可以衣着光鲜,为什么别的女人都可以无忧无虑,为什么别的女人不用奔波劳碌,唯有这个女人要受那么多苦,老天真是不公平。 沐沐站起来擦干了眼泪,伸手把灯打开,走到洗手间把脸洗了一下,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走下了楼,她想女人不吃饭要有多难受,虽然不知道这些天她在做什么,可看样子还是很累的,让她饿肚子还真的有些于心不忍。 沐沐来到楼下发现女人已经把饭做好,说是饭,其实是简单的面,女人正抱着一碗面吃着,见到沐沐下来漫不经心的说道:“还有些,自己盛。” 沐沐看女人吃面的样子还是感觉心酸,不管女人做什么,沐沐看在眼里的都是无尽的凄凉,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的,每天要尝尽多少心酸。 听到女人说话,沐沐一句话也不敢接,生怕一出声,哽咽就会暴露,她转身想回楼上去,却不想女人又叫住了她,说道:“你过来。” 沐沐赶紧控制了一下情绪,问道:“做什么?” 女人走过去,拉着沐沐走到灯下,看着沐沐还带着淤青的脸问道:“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伤?” 女人挣脱女人的手,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刚才回来的时候有些害怕,走路不小心摔的。” 女人不信继续问道:“到底是摔的还是别的原因?” 沐沐为了转移话题,仓促的问了句:“你回来为什么不开灯?” “开灯不耗电啊,电费你付啊。” 沐沐为了不使女人再问及脸上的伤,赶忙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沐沐又流泪了,感觉自己的伤没有白受,原来自己是幸福的,除了黎明,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看着镜子中带着淤青的脸,忍不住笑了一下。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沐沐和黎明还是一同往常的骑着单车去学校。 沐沐抬头看看天空,觉得好蓝好蓝,就像是一座写满幸福诗句的天堂。 黎明问道:“你有什么开心的事,说出来我也可以分享一下。” 沐沐停下来说:“我发现一个秘密。” 黎明好奇的问道:“什么?” 沐沐满脸喜悦:“原来,我也是幸福的。” 沐沐说完,飞快的骑着单车离开了,留下黎明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话,自言自语道:“难道,有人对她告别了吗,那怎么可以。” 黎明碎碎念完,也赶紧追了过去。 上课的时候,黎明扭过头看看沐沐,她还是早上那副幸福的表情,那么幸福,心想道:“她到底是怎么了,从没见过她这样。” 晴岚见到黎明扭过头看着这边,还以为是看自己,本来就精巧的小脸瞬间又多了一丝妩媚,她赶紧拿起课本装作在很认真的看题,眼睛的余光却时刻在关注着他,本以为他看一会就会扭过头去,没想到一看就看了那么久,少女的心本来就容易躁动难安,更何况这么久呢,幸福也是横溢的,再也把持不住笑了出来,为了表现出自己也是矜持懂礼仪的,还用书本刻意的挡住了脸,好像不容别人分享这份幸福似得。 过了一会,晴岚又用余光偷偷的看黎明,发现他还是在看着自己,就下定决心再也不管什么大家闺秀的矜持,决定要为他抛去一个粉红色的浪漫的香吻,动作刚准备好,却看到黎明看的并不是自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沐沐,想到又是这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野丫头,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晴岚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还是弱弱的把那枚香吻抛了出去,她相信黎明没有收到,不然也不会没有回应,于是她又连发了几个香吻,还是不见黎明又什么反应,不禁就更加记恨沐沐了,好像这个丫头从一开始就抢了她的一切。 晴岚闷闷不乐的趴在课桌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黎明,清晰的轮廓,俊朗的面容,越看越顺心,可他为什么偏偏不喜欢自己呢,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够漂亮吗,难道是自己不够温柔吗,要怪也不能怪自己,就只能怪爸妈没把自己生的漂亮些,拿出镜子安静的看了看,突然就乐了,自然自语道,这是谁家姑娘,这么漂亮,这是谁家姑娘,这么温柔,可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而喜欢那个看不出哪里好的沐沐呢,她真的这么有魅力吗。 晴岚偷偷的看了看沐沐,小丫头此刻坐的端端正正的,一会听课一会做笔记,那老师究竟在讲些什么吗,这么吸引人,看了半天也是没有看懂,又接着看沐沐,细长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苗条的身材,美好的背影,果然很漂亮——自己居然也感觉沐沐有些漂亮了,可这有什么,她有自己漂亮吗,顶多算是有些女人的特征罢了。 晴岚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了,可还是不服气,为了证明自己比沐沐漂亮,她就悄悄的拉了拉旁边一个女生问道:“我和沐沐比,谁漂亮?” 那个女生看了看晴岚,知道她是一个自恋的女生,可的确也长得漂亮,再加上要听老师讲课,如果不说她漂亮一定会缠绕不休的,于是说道:“你漂亮。” 晴岚听了就很开心,乐的她又赶紧把镜子拿出来左看看右看看,的确是自己漂亮,于是又问道:“你说我哪漂亮?” 那个女生叹了口气,早知道都会缠绕不休就不这样说了,为了尽早结束和她的对话,就说道:“你哪都漂亮。” 晴岚还是缠着不放,你应该说的具体点,是脸是鼻子还是眼睛。 女生说:“真的哪都漂亮,脸蛋,鼻子都漂亮,不过你的眼睛最漂亮。” 晴岚兴奋过度,又赶忙拿出镜子照了照,还真别说,这眼睛还真的漂亮,一眨一眨,跟星星一样。 晴岚还想再问,却不成想那个女生居然和旁边的女生调了座位,她也不生气,就拉着刚换过来的一个女生问道:“你说我这么漂亮为什么黎明就不喜欢和我说话呢?” 这个女生的意见,晴岚也是顾不上听的,又偷偷的看了看沐沐,她还是坐的端端正正的,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拿着笔在写些什么,原来黎明喜欢认真听课的女生,于是也拿起书认真的听老师讲课——可是很快她就又趴在了桌子上,老师讲什么实在听不懂呢。 下课铃的响起就如同给晴岚吃了一颗救命丸,已经踩在鬼门关的她瞬间又活蹦乱跳起来,在下课铃响的前一秒打扮收拾好,本打算再瞬间跳到黎明面前,拉他出去走走的,可她发现她瞬间的速度还是抵不上黎明的速度,此刻他又在沐沐身边了。 晴岚走到他们旁边,故意的跺了两下脚,以表达不满,然后负气走了出去。 一中的校园不大也不小,晴岚却感觉非常大非常大,大的都有些不知道要去哪,漫无目的的走走逛逛,在走廊里随处可见泛着粉红色的男生女生,手牵着手,溢出满满的幸福,看这些小夫小妻打情骂俏,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谁说过的,校园时唯一的净土,没想到让这些人给败坏了,这话是带着酸意的,吃不着葡萄葡萄酸的意境,可心里也是羡慕的,多少次她都幻想着和黎明这样手牵着手漫步在校园里,一定会引来无数次的羡慕。晴岚又回头看了一下,恨恨的说道:“等我牵起黎明的手也让你们羡慕我。” 晴岚漫无目的的走,忽然看到行政楼哪里聚集了很多人,她天生就是一个爱热闹的人,自然抵挡不住迷惑,颠颠的跑了过去,围在那里的人太多了,她都过不去,只听到里面乱哄哄的,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就拉过旁边的一个人问道:“什么事这么热闹?” 那同学回答说:“一个学生的家长,因为学生在学校被人打了,所以来学校讨说法,一定要学校交出打人的人。” 晴岚听了脸色变得苍白,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我们学校挺太平的,怎么会有这种事?” 往人群里挤了挤看到那个女人,一头蓬乱的头发,一身肥大的衣服,突然觉得好笑,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好像平起平坐的两个人,一个突然变成了乞丐,伸出手向自己乞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这样。 女人就像疯了一样,但凡是去到行政楼里的教师,她都拦着不让过,扯着衣服要学校处理,看的晴岚后直都冒冷汗,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后果可就严重了。 晴岚心神不安的回到教室,惶惶然看着沐沐,越看心里越不安稳,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了那女人,伸出手要向沐沐乞讨。 再看黎明,还是那样痴痴的看着她,这下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拿出手机不停地发短信,至于发的是什么却是无从知晓,只知道她的手机不停地震动,脸一阵比一阵紧张,然后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又开始和旁边的同学聊天。 “听说今天学校来了一个家长,哎哟,那样那样,好像是我们班的一个,不知道这几天谁有没有受伤?” 到了中午,别的同学都已经离开教室去饭堂了,唯有沐沐和黎明,这是他们的习惯,从不习惯凑热闹。 晴岚平常一刻都不愿多呆在教室,一听到铃声疯也似的跑出去,现在也留了下来,蹭到黎明身边说道:“今天学校有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黎明漫不经心的回答说:“是不是哪个领导又要来视察?” 晴岚笑了一下说:“不是,你猜一下,不过我相信你猜不到,任由你再聪明也猜不到,今天学校来了一个家长,说什么学生被打了,要学校处理,闹了一上午。” 沐沐扭过头问道:“在哪?” 晴岚看着沐沐紧绷的脸忍不住笑了:“你激动什么,在行政楼呢,逮着谁都不让走,我估计八成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黎明白了晴岚一眼:“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 说罢,又不安的看了沐沐一眼,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沐沐就跑了出去。 黎明紧跟着沐沐来到行政楼,看到那个女人还在那,拦着出口不让任何人过去,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女人站在那里大吵大闹,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让人感觉那么滑稽,就如晴岚说的,好像一个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人。 沐沐站在那里泪流满面,她走过去拉着女人哭着说:“你闹够了没有?” 女人听到沐沐的声音愣了一下,又看到周围围满了学生,忽然意识到什么,没等沐沐再说什么她就撇开人群默默的离开了。 沐沐在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黎明走过去轰散了围观的人,默默的拉起沐沐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递过一张手帕纸,就那样坐着,安静的听沐沐坐在那里哭。 下午的时候,这段事就好像是传奇故事一般被同学翻来覆去的传,越传越离谱,以至于最后都变成了学校有自杀的同学,不过显然是不知道这事和沐沐有什么关系的。 沐沐也是充耳不闻,一下午的课她也没有听,一直低着头。 黎明看到她流了一下午的泪,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能做些什么,可以让她开心一些,或许这个时候唯有让她自己静一静。 晴岚却好像发现了第二个可以居住的星球一样开心,没想到沐沐的母亲是这样的,再拿自己和她比,自信到不用去问别人就敢说自己比她漂亮,可再看黎明,他的眼睛还是一刻也没有离开沐沐,他忧郁的神情一刻也没有舒展,不禁又开始伤心起来。 就像雪峰上丢下的一块雪,越滚越大,直到无法承受。 放学的时候沐沐终于忍不住趴在课桌哭了起来。 小声的抽泣,却如同闷雷,敲击着相关的神经。 黎明走过去拍拍她的后背,像一个木偶,想什么,做什么,完全不受自己支配,跟着某一个相关的人做某一个伤心的动作。 一个女生来到他们旁边,把一封信放在课桌上,说是给沐沐的。 黎明问:“谁给的?” 女生说:“不知道,在走廊上遇到一个同学说把信送过来。” 沐沐拆开信,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她为那晚打了沐沐道歉。还说只要能原谅她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黎明看着摊开的信,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沐沐没说什么,看完就把那封信撕掉了。 扔掉的纸片,像白雪一样飘扬。 黎明说:“你真善良,我说过会尊重你的意见,我很惭愧,长大了居然不能保护你了,还记得小时候我对你的承诺吗,在重申一遍,以后不会再让你受欺负,我会时时刻刻保护我的木棉,一步也不会再离开。” 沐沐勉强笑了一下:“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 “我真的应该检讨,从今以后每天上学放学我都会陪着你。” 沐沐说:“眼看我们都快毕业了,你还能陪我多久?” “很久很久,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沐沐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你又孩子气了。” 第二十六章 三月的小城晚霞倾城。白色的云大团大团的飞走。 抬头仰望的天空那么蓝那么蓝。如同浪漫蒂克的薰衣草童话庄园。 轮胎与地面摩擦,呼呼生风。梅花弄很快就到了。 就像离岸远扬的渡船,不再颠沛流离。 就像随风飘散的蒲公英,无依无靠之后又重返大地。 沐沐却说:“我不想回家,看到那个女人我就烦。” 一阵风吹过,带着无数锋利的匕首,轻轻的划过心脏,却重重的流血。 天上的云依然大片大片的涌来。遮盖所有光华。 傍晚的霞光闪着寒意。 寒冰时期瞬间到来。 爬山虎覆盖的角落,隐藏着那个女人。 那句我讨厌那个女人,像吸进身体的一氧化碳,让她全身颤抖。 心脏里被插进了冰锥般的疼痛。 沐沐瘫坐在地上,眼角闪烁着湿润的光华。 天气闷的很。头顶上的天空重重的压向地面。 像一个密封的容器,有谁不停的在容器外烧着火。 燕子的翅膀好像载不起瘦小的身体,飞在半空,好像一不小心就能碰触到人的睫毛。 半夜里下了一场雨。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第二天一大早就晴了。 太阳照射着屋檐滴落的雨滴,摇晃了整个早晨。 黎明吃完早饭,背上书包,牵起单车开了门,意外的发现那个男人躺在门前。 黎明把单车放在一边,弯下腰轻轻的叫着男人:“叔叔,叔叔,你醒醒。” 男人好半天才睁开微弱的眼睛,在微凉的清晨泛出密密麻麻的血丝来。 黎明不安的问道:“叔叔,你怎么了?” 男人想说什么一口气却没上来,又等了一会才艰难的说道:“别告诉沐沐。” 刚说完,晕死过去。 大清早,树枝上飞过几只乌鸦,嘎嘎嘎的叫声让人心慌意乱。 尖锐的警报声刺破宁静。 早已经沸腾的胡同顷刻间又上了一个**。 女人们站在自家屋檐下,小声的嘀咕着,嘴角泛起冷漠的笑意:“这家人可真是,一个接一个来,要是我早就疯狂了,真不知道黎家那个女人怎么受的了。” 就像天空中默默流浪的时空河流,明亮的水面露出一张血盆大口。 不知不觉中吞噬了人善良的本性。 让生命变得麻木不仁。 一直到下午,急诊室里的灯才熄灭,男人苏醒过来。 只是身体里依旧像插满了冰锥般的疼痛。 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说话还是模模糊糊,看着站在病床边的黎明,呜呜囔囔的哭泣着。 黎明舒了一口气,说:“叔叔,你好好休息,等下我爸会过来照看你的,我先上学去了。” 男人木讷的摇摇头,挣扎好几次才说出一句话:“不……不用……了。” 黎明说:“那这样吧,放学的时候我再来看你,我嘱咐护士照看你。” 见到男人点头,黎明就跑下楼买了一些水果带上来,这才离开。 黎明匆匆的走到教学楼下,看到楼那边乱哄哄的围满了人。 景天站在楼下举着一大捧玫瑰,高声的喊着沐沐的名字。 周围的人被景天感动着,也大声的喊着沐沐的名字。 晴岚从走廊里探出头,往下面看了看,不禁撇了撇嘴,看到沐沐从教室走出来,嘲讽着说道:“这下你可真风光了。” 沐沐没说什么,低着头走楼。 景天见沐沐走出来,赶忙迎了上去,站在她面前深情的说道:“你已经拒绝我一次,也给我一次机会吧。” 黎明远远的看着景天把那束玫瑰递到沐沐面前,却没看到她笑,反而弥漫起一层雾。 沐沐的嘴唇动了动,泪流了下来。 周围的人猛然爆发出尖叫声。 镜头像放慢了一个世纪,沐沐选择了擦身而过。 景天捧着那束玫瑰,看着沐沐孤单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一滴泪重重的滴落在娇艳的玫瑰上。 泪水的重量,让花片不安的震动着。 景天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泛白的屏幕上显示着沐沐的名字。 他随手打开看了一下,眼泪再次流下来。 天上的乌云被风刮的皱成一团。 景天抱着花走到黎明面前,把手中的花放到他手中,说:“以后好好对她。” 巨大的风夹杂着尘土,吹乱了每个人的头发。 乌云泛着凛冽的黑光。 黎明看着景天失落的背影消失在风沙的另一边。 若琳背着包从教学楼上走下来,她用双手捂住脸,以躲避令人敬畏的沙尘。 她看着黎明迷茫的神情说:“发什么呆呢?” “没有,我在想你为什么还不下来。”黎明随便的回答道。 若琳调皮的笑了一下:“这不是下来了嘛,哇,还有花呢,准备送给谁的?” 黎明无奈的扬扬那束玫瑰,说:“这是别人准备送给沐沐的。” “哦。”若琳失望的应了一下,本以为是送给自己的。 黎明扯着若琳的手,顶着风沙往车棚的方向走。 “你给我看完那些短信以后,沐沐就被人报复了。”黎明心不在焉的说着。 若琳愣了愣,拉住黎明说:”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回答?” 黎明没说话,默默的走着。 一滴眼泪被风吹走,重重的晕散。 “你是不是怀疑我做的?”若琳停住,带着哭腔质问。 黎明还是默不作声。 风用力的刮,温度迅速下降。 某个角落,泛着嶙峋的光泽,刺得眼睛深深的痛。 两个人就站在风中对峙着。 若琳哭着说:“我以为你很了解我,可你对我连一丁点信任都没有。” 她委屈的擦着泪,朝校外跑去。 头顶上的乌云滚滚,吞噬着整个世界。 黎明追着跑出去,刚跑出校门,就看到飞速驶来的汽车以及若琳惊恐的脸。 她扭过头看了一下黎明,想开口说些什么。 黎明的身体刹那间僵硬。 若琳的身体重重的摔落在眼前。 乌云翻滚着,遮蔽一切亮光。 每个人像被时间定格,惶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有骨骼瞬间支离破碎的声音重重的回荡在人的耳膜之中。 那种让人恐慌的声音。 像触角一样在每个夜里都把黎明拖进黑洞般的深渊的声音。 每个晚上,都梦魇般见到若琳躺在地上,鲜血染红白色的连衣裙。 她静静的看着黎明,眼睛里流出最后一滴泪。 十八岁,就这么轻易的在生命上画上了悲伤的句号。 晴岚蜷缩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上若琳死去的画面全身开始颤抖。 她微张的双眼,半张的口,好像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晴岚尖叫一声呜呜痛哭。 很多个夜里,晴岚总是梦魇般梦见一条红色如血的河流。 长长的,看也看不到头。 猩红的河面上泛着刺眼的血光,月光带动着河水席卷过来。 身体在河水中奋力挣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边是上浮的泡沫。 一睁眼,又看到若琳微张的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晴岚尖叫着从梦中挣扎醒来。 凌晨的夜空,月光流动。 枕边的收音机接收不到讯号,响着沙沙的电磁波的声音。 好像反复吟唱着一首哀歌。 那一朵还没有开放就已经凋零的花。 和那串摇晃的花季。 那一手还没有播放就已经终结的伤曲。 和那个仓促的夏季。 那副还没有着色就废掉的画。 和那样一场慌乱的别离。 第二十七章 很多天以后沐沐突然感觉生活缺少了什么,就知道缺少了,但不知道缺少了什么。 那天景天的手机上究竟是什么短信,也已经无从知晓。 只是知道景天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个晚上站在胡同口,沐沐发现整个梅花弄家家户户的灯开玩笑似的全亮着,就连平时连摆设都不如的路灯也亮着。 原来破败的让人失望的梅花弄在灯光下还是挺漂亮的。 第一次骑着单车行在算是很奢华的灯光璀璨的胡同里竟然那么不习惯,好像灯光的光华打乱了她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 那么多次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都没能和臭水沟有近距离接触,而现在她就像是刚学会单车一样,歪歪斜斜控制不了方向,每走一步都有冲进臭水沟的冲动,幸好她已经对单车应付自如,前轮还是冲进了水沟里。 沐沐从单车上下来,随便弄了弄前轮的泥水,继续往前走。 车子拐了一个弯,然后看到了她的家。 院落大门紧锁,夹竹桃好像因为没有人欣赏,所以在伤心的用灿然诠释着它的心事。 沐沐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意外的发现这个小院落长满了野草,一副被荒弃许久的样子,突然一阵伤心。 走进客厅发现茶几上落满了灰尘,玻璃杯里的水都生了苔藓。 她放下书包,看到柜子上的一个空酒瓶,心不禁痛了一下,原来自己都好久没有见到爸爸了,他好久没有回来了,变成了生命力可有可无的人,不然家里也不会这样。 难道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自己毕竟是他的女儿,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有什么心结解不开呢,至于这么久都不回来吗?他在做什么?怎么生活?过的好不好? 她走上天台,万家灯火,可属于自己的呢? 又看到流星,虽然已经恨恨说过再也不相信这个美丽的童话了,可还是双手合十,对着流星消逝的地方默许祝福,希望爸爸早日回到这个需要他的家。 第一次提到她的爸爸,感觉是那么怪,那么生疏。 沐沐夜里做了一个梦,一个满头白发憔悴到极点的老人跪在她面前,泪流满面…… 第二天见到黎明的时候,沐沐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整个人显的昏昏沉沉,一脸疲倦的样子。 黎明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递给她说:“你越来越憔悴了……” 沐沐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继续骑着单车。 “我好像都没有见到他了。” 她说的那样漫不经心,可黎明看的出,她是那么在乎。 因为这句漫不经心的话,黎明的车子一个踉跄差点撞到路边的防护栏上。 “你怎么了?” 沐沐还是低着头,漫不经心的问着。 “没什么,胳膊突然痛了一下。” 两个人都这样的表情,各走各的路,各想各的。 “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左眼皮一直在不停的跳,心神不安的,睡觉都睡不好……” 小城四月的风很温暖,吹在脸上却生生的痛在心里。 “都是这样,可能因为压力太大吧,我也这样…… ” 不知为什么,今天两个人都欲说还休的样子。 车轮沿着公路顺时针向前滚动。 车条像是谁用手拔乱的时钟的指针,眼花缭乱的颠倒着这个世界。 让人不敢相信这个天未知的那边发生着什么。 迷乱,心烦意乱。 听课的时候沐沐也是心不在焉的,或者说根本就无法全神贯注的去听老师讲那些看起来很可爱的阿拉伯数字,她总是错误的听到男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喊她的名字,好像就在后窗,好像就在自己的身后,那么近,转身就可以见到的样子。 她回过头沿着声音的轨迹看去,空空的,只有一只鸟惊恐的拍打着翅膀,飞走后留下的一片慌乱天空。 心里突然也空空的,留下一片慌乱的心跳。 沐沐的眼泪流下来,那样不动声色,以至于不能自控的在课堂上放声大哭起来。 班上一片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好奇的看过来。 讲课的老师也愕然的看着她,不得不停下即将进行的课程,关切的问怎么了。 黎明站起,牵着她走出教室。 “我感觉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沐沐一边哭一边有些委屈的说,“好像他们之间都不应该有什么秘密的。” 黎明走过去抱着她,紧紧的,好像天堂降临。 沐沐这下确定真的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了。 虽然黎明总喜欢逗自己,可每次伸开臂膀拥抱自己,总是有什么大事。 她是一个聪敏的女孩,看的出黎明脸上的笑是强力伪装的。 “怎么会,我能有什么瞒着你……” “你说吧……” 黎明的喉结抖动了几下,好像在努力下咽着痛苦,只是太痛苦,就着泪水都咽不下而弥漫在了脸上。 “说了没有,我的话你都不信了?” 虽然同样用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明显动作也明显溢满了让人伤心的情愫。 快下课的时候,沐沐的手机突然摔到了地上,重重的,那块手机吊链摔的粉碎,想粘在一起都没有什么办法。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手机,站起来时发现黎明站在自己面前。 像一片阴云,不可拒当的笼罩过来。 在走廊里黎明又一次抱起她。 她的身体那么瘦弱,一口气都可以吹倒的样子,抱在怀里都让人心疼的想流泪。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件事真的不得不告诉你了,不过先告诉你,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沐沐好像已经猜想到了什么,身体颤颤的,声音也颤颤的:“什么,你说?” “医院打来电话,叔叔想要再见你一下……” 一句话,让沐沐泪流满面。 难怪这几天一直心烦意乱,总感觉要要发生什么的,原来…… 沐沐抬起头用一双泪眼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天空,白云堆起的忧伤一层又一重。 白鸽的羽翼再也不能承担它的重量,拍大着慌乱的翅膀垂直坠落。 远处江边的汽笛发着沉闷的吼叫。 像一把把锋利的冰锥,要把心狠狠的撕扯出一个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 来到医院的加护病房时,沐沐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男人,得知男人因为饮酒过度而得了癌症。 病床上的男人,头发好像一晚之间就白了,一根根精神抖擞的耸立着,刺的眼睛深深的痛。 男人艰难的喘息着,显的那么苍老,这几天突然就老了,老的那样让人来不及防备。 沐沐快步跑过去跪在床边,低下头去亲吻他已显干枯的手。 她轻轻的摇晃着男人的身体,口里小声的喊着“爸”。 这么简单的一个字,都不知道多久没有从她嘴里说出来,再次说出口没想到竟会是在这里。 男人努力的睁开微弱的眼睛,看见沐沐忍不住老泪纵横,开口的第一句话:“孩子……” 也是一个如此简单,如此平凡的词,让他们相拥着哭起来。 他也用手握住沐沐的手,再也不愿放开,可是身体开始颤抖:“我对不起你……” 沐沐伏在他的胸口又开始哭,惹的黎明都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走了出去,捂着眼睛躲在外面哭去了。 男人用颤栗的声音继续说道:“作为父亲,我真的很失败,不但没有给予你什么,还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我什么都不需要,我有这个身体,已经是最伟大的赐予了。” “知道吗,小的时候我总是把你高高的举起骑在我脖子上,走在人群里,那么多人,我感觉有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因为上天赐给我这么好的一个女儿。我真的很无用,当你哭着闹着要东西,我却没有能力给你的时候,知道我什么感受吗,就像是谁用到刀一下一下切割着我的心。就连最廉价的父爱都没有给足,想想我真是……” “是我不懂事,我不该的。”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陪过你,你怪我吗?” “我从来没怪过,只是很羡慕有大人陪的小孩。” “还有你妈妈,我也对不起她,跟着我非但什么都没有得到,而且被生活所迫……” 说到这,男人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的脸憋的通红通红,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满是愧疚。 沐沐看到吓的又哭起来,连忙用衣袖擦去。 男人艰难的喘着气,努力了几下才接上气,用异常艰难的口气说:“看到了吧,我活不长了,我真的很后悔,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的话我一定会像现在紧紧的握着你的手,孩子,原谅我……” “我真的没有怪过你,真的,爸。” 男人欣慰的笑了一下:“有这么好一个女儿,这辈子我也没算白来,真的想再牵你的手,可上天是不可能给我机会了……” 他又咳嗽起来,血再次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沐沐擦都擦不干净。 男人把黎明叫过来,用一双渴求的泪眼看着他:“今后你能照顾我可怜的孩子吗?” 没等黎明说什么,沐沐就哭着说道:“爸,你都没有照顾我,爸,快些好起来,给我做次饭吃,我们也去郊外,再也不分开,行不行,爸,你快好起来呀。” 男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项链,那是一块水晶项链,里面有沐沐刚满月时的照片还有一撮胎发,都已经这么久了,原来他还珍藏着。 “生日礼物,我有准备,只是没有机会拿出来,喜欢吗?” 沐沐点点头,那一刻她恨自己恨的要死,怎么会那么想自己的爸爸。 男人给她带在脖子上,然后憨憨的笑:“真漂亮,我女儿真漂亮……” 他微笑着看着沐沐,又咳嗽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沐沐伏在他的胸口,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世界好像被装在一个容器中。 被谁来回的旋转,黑白颠倒。 月光牵动潮汐,黑色的梦魇夹杂着冰冷扑面而来。 头昏目眩…… 第二十八章 回到家沐沐就大病了一场,一连病了三四天。 躺在床上,没日没夜的流泪。 窗外的黑白世界,就像一个梦,让她永远也醒不来,就这么伤心着。 每天跑上跑下打水买药的是黎明,早上要起的更早给她准备早饭,陪着她说会话又匆匆的骑着单车去上课,因为女人不知去了哪里。 中午学校是封校的,就请了假去药房买了药带回去,一边给沐沐测量体温一边去冲药,拿着湿毛巾替她擦脸擦手,下午也是早早的回来,从不喜欢课堂上做笔记的他也记了满满的几页,是用来给她复习的,几天下来黎明瘦了一圈。 这样的关心总是让沐沐在黎明走了之后,偷偷的把脸贴着玻璃深深的哭泣,一边流泪一边幸福着,那么感动,肯这样对自己的,天下就这一个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这段时间前前后后大概持续了两个星期,沐沐都没有来上课,这是晴岚最幸福的两个星期,每天她都有无数的借口去和黎明说话,最笨最常用最实用的就是问问题:“这道题怎么听都听不明白,你帮我讲解下吧?”有时虽然是在上课竟也可以旁若无人的走到黎明的座位去问。 黎明也是人好,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耐心讲解。 晴岚听题从来都不看题,因为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题的,眼睛被黎明的脸充斥着,无暇再去看别的,每次都像花痴一样的看着他,有时傻到刚问的题刚一转身又要再问一遍。 每天依旧会精心制造一起又一起的邂逅,因为可以和他说上一句话,脸颊红的像云霞,可以映红整个校园。 这几天晴岚上课的时候也不描眉画眼了,开始拿着一支钢笔准备写东西了,不知道要写什么,好像很难下手的样子,写了一次撕了一次,又写一次再撕一次。然后又去问别人:“怎么写情书?” 看样子是准备给黎明写情书了,可害怕文采不行惹笑话。一篇挺经典的《荷塘月色》读下来竟有十好几个字不认识,别说别人了,自己都羞的厉害,如果写一篇情书还不知道要错多少字啊。于是翻桌倒书的,希望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字句以示自己文学修为。两天过去,一篇扬扬洒洒三四千字的情书终于问世,拿出来读一词删掉一些读一次又删掉一些,最后还有一句话:i like you 。do you like me。 现在的学生就喜欢用英语,好像英语向来是传情达意的,是浪漫的代名词,而汉语向来是含蓄内敛的。 她只所以下定决心要写是因为那天看到一句话:爱是追来的,不是等来的。一句挺糟粕的话突然就引起共鸣了,感动的想掉泪似的,活生生一个中途改道成的林黛玉。 她开始认为黎明不喜欢自己的原因是自己一直在等待而没有追求,如果早动手的话,那现在就可以挽着他的手幸福的走在花廊里了,想想都美的掉人眉毛。又想到沐沐,小细眉都要微微上翘,她应该每天对黎明说很多粉红色的话才会那样宠着她。 “还是沐沐那个丫头城府重。” 下午放学的时候,还没有等领命收拾好东西就拿着书本拦住了他:“听说李白出过书,你看过没?” 这句话让黎明哭笑不得。 晴岚见他只笑不语这才又说:“又有题不懂了……” 黎明就点点头,二话没说就坐下来讲,一道两道…… 太阳落去,星海出现。 晴岚拖的就是时间。 终于她开始装作恍然大悟的明了。 黎明看她明白了,这才站起来准备走,可又被她拦下,从包里把那封信拿给了他。 黎明看了看,只说句:“该考试了,努力吧。” 晴岚本以为他会说yes,i do,却不料说了这样一句话,不禁心酸的掉泪。 晴岚见黎明又要走,猛的从背后抱住了他,把脸贴着他的后背,好像找到了天堂的样子,紧紧的再也不愿松开手。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好了我要走了。”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晴岚不顾一切的抬起头去亲吻黎明的嘴唇。 黎明挣脱开,说道:“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我为什么要冷静,我喜欢你。” “我该走了。”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女生是不是?” 黎明叹了一口气:“我们马上就考试了,都没时间复习呢,哪有时间想这。” 晴岚伸出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接着是第二巴掌第三巴掌,那么用力,黎明的耳膜都震的深深的痛起来,转过身抓住了她的手。 晴岚再次抱住他:“其实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我陪你出去走走。” 晴岚乐的像小鸟一样,牵着他的手就出去了。 五月末的合欢好像已经过了花期,开始大片大片的脱落,那花瓣就像一把把扇子轻轻的扇动着那颗青春躁动的心。 黎明叹了口气,问道:“你说什么是幸福?” “不知道。” “知道什么是不幸吗?” “哪有什么不幸啊,每个人都那么快乐。” “沐沐是不幸的。” 晴岚又听到那个名字。 她不明白和自己在一起为什么还是会提起她,随即接了一句:“她有什么不幸,每天都可以和你在一起,如果这也是不幸的话那我宁愿不幸。” 黎明又叹了一口气,于是就开始给她讲沐沐的小时候,沐沐的爸爸,沐沐的妈妈以及所有,她人生的五分之一在这个晚上全部讲述出来。 一袭话讲完晴岚的眼睛居然湿润了,这是她第一次为沐沐掉眼泪。 她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不幸,但感觉和别人相比自己拥有的太多了,和那个叫沐沐的女生相比,自己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每天早上做好早饭,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多穿一件衣服,多拿一些零钱,晚上回到家里,包会被妈妈接下,爸爸拉过她坐在沙发上嘘寒问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些还不够吗? 想想以前对沐沐百般看不顺,对她冷嘲热讽就深深的自责起来,感觉对不起她,又开始同情她,如果可以真的想为她分担一点不幸。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晴岚一反常态,并没有大腿盘小腿的窝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也没有拿着修眉刀修理眉毛,而是拿起扫把把地拖了一遍。 杨锦惶惶然的看着耿惠,脸上非但没有什么欣喜,反而露出担忧的神色,想晴岚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于是两人赶忙停下手中所有的工作,忙把她招呼过来坐在了沙发上。 晴岚很安静的走了过去,不像平时那样大吵大闹的,这更让他们感觉身边的这个小女孩陌生了,好像是别人家的似的。 杨锦咳嗽了一下,官场上养成的毛病,说话前总要咳嗽一下的,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始,要说些什么,只是不住的咳嗽以寻找灵感。 晴岚听到了担心的问道:“怎么了爸,不舒服吗?” 就这一句话让也算身经风云的杨锦眼眶湿润,他连忙掩饰着走了出去。 晴岚看着父亲的背影对耿惠说:“我爸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 杨锦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多少年都没有哭过了,为她那一句话,感觉这么多年的辛苦总算值得了。 晴岚又对耿惠说:“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过话的,你要说什么我陪你。” 晴岚从来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过母亲,只知道她很漂亮,却没有想到她的眼角也有了皱纹,就在那四目相对的刹那,四行泪水同时落下。 晴岚抱着耿惠说:“妈,你知道吗,我才发现我是那么幸福的一个人,在你们的呵护下我每天都可以快乐成长,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累,我特别想说一句心里话,有你们在,我很幸福。” 晴岚抬起头,在母亲脸上亲了一下继续说:“天下那么多不幸的人,和他们相比,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妈,我特别怀念小的时候,你抱着我,给我唱着摇篮曲,你能不能再给我唱一遍,我小时候熟悉的摇篮曲?” 耿惠含着泪点点头,唱了起来:“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一曲唱完,才发现晴岚已经沉沉的睡去。 耿惠刚动一下身子,就被晴岚的手紧紧的拽着衣服,好像是什么要丢失一样。 窗外的月光像一条河,哗哗的响着流动的声响。 耿惠抱着熟睡的晴岚,泪流满面。 晴岚在这个五月是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的,她的头发也做回了中国式的直发,那金灿灿的头发也换回了中国式的青丝,脸上不再涂抹东西,包包也换了,不再装化妆盒和杂志,而是用来装书本的,衣服也不再九零后,总之什么都变了,变的就像一个正经人家的孩子了。 没有谁知道她的变化为什么这么大,看着她每天素颜朝天坐在教室里学习都诧异的不行。 沐终于调整好了心态去上课了。 晴岚再见到她不仅没有恨的咬牙切齿反而有些欣喜,走过去主动和她说话,嘘寒问暖什么的,甚至考虑到邀请她去自己家住。 晴岚是真心实意的,一是为了沐沐,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因为她发现一个定律,只要有沐沐在的地方,黎明就一定会出现。 一天这样说,两天也这样说,可都被沐沐婉拒了。 晴岚就去和黎明说,让他去开导沐沐。 黎明从她真诚的眼神中也感觉不出一点虚假,想想这样对沐沐还是好的,一个人住不但晚上不安全,睹物思人触景生情也会让她伤心,换一个环境也可以好好的调节一下心情,于是就答应劝说。 沐沐扭不过,在一个黄昏收拾了行李搬到了晴岚家。 所有的行李,能带的都带了,就一箱,还不满。 晴岚见了就觉的不可思议,自己每次出门的时候,大箱小包的都要两三包的。 耿惠也挺尊重女儿的意见,对沐沐这个外人的到来也真心相迎,为了她还跑了整整一个下午买了一张新床。 沐沐的房间很大,那张床放下去还有一大块的空间,再摆一张都还绰绰有余。 第一次见晴岚的房间,沐沐的眼睛都有些应接不暇,色彩斑斓就像是她幻想的童话王国,第一眼就欣喜的不行,还有那成堆成堆的毛绒玩具,多多为患的,还有那两大箱的衣服,还有她最渴望的公主裙,这些都是她没有的,原来一个女生真的可以拥有这么多东西,一个女生的世界原来可以这么美好。 沐沐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手足无措。 晴岚拉着她坐在床上,开心极了:“别不习惯,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一句话突然让沐沐温暖许多。 晴岚刚想带着她去别的地方看看,突然看到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旧衣服,就又拉着她跑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指着里面的衣服说:“我有这么多衣服,看中了哪件就可以穿哪件,不用客气。” 当沐沐看到那些公主裙,心里确实欣喜的不行,自己从小就希望可以穿上这样的衣服,对着流星也不知道许了多少次愿,现在是应愿吗? 可是她知道这些衣服不是属于她的,于是就摇摇头。 晴岚见她摇头还以为她不喜欢就打开了另一个柜门,那是些卡通样的衣服,也是沐沐喜欢的,以前只看别人穿就羡慕的不行,现在这种衣服就摆在自己的眼前,而且还那么多,可她明白,这些也不属于自己,于是又摇摇头。 晴岚见沐沐都不喜欢,以为她嫌弃这些衣服都是旧的,于是又要拉着她去买新的:“你来我们家就是给我面子,我带你去买些衣服,就当是礼物了。” 沐沐能住在她家里都已经诚惶诚恐了,还怎么可以再接受她的礼物呢,于是又谢绝了。 晴岚还是一味的坚持,倔脾气上来,指着衣服说:“要么挑两件,要么就去买两件。” 沐沐扭不过,只好挑了两件看起来还算端庄的,穿在身上照了照镜子要立马脱下来,因为她平时穿的都是朴素的衣服,现在穿上色彩艳丽的衣服多少有些不自在。 晴岚拉着她不让脱,扯着她的衣服左看右看的,说:“这么好看的衣服自己穿上都没这么漂亮,干嘛要脱呢,祖国未来的花朵当然要收拾的漂亮些。” 扯着沐沐的衣服又看了看,突然觉的沐沐真的很漂亮,不觉又是欢天喜地的,就好像自己很漂亮一样。 晴岚想的没错,自从沐沐住进自己家黎明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多,几乎是每天都要来两次的。 早上从家里和沐沐走出来,一扭头就可以见到黎明架着单车站在不远处等着,以前上课都是杨锦开着车载着她,现在是三个人一起,以前连骑单车这件认为痛苦的事情在现在看来也这么浪漫,骑着骑着很多浪漫的电影情节就会出现在脑海里。 下午放学,黎明也是和她们一起,走到晴岚所在的小区,看着她们进去才骑着单车离开。 每次黎明离开都要对着沐沐挥手告别,在晴岚看来,那好像是明天的约定般开心。 现在不论有什么事都是三个人一起,形影不离的,凭白无顾的忽然多出一个人,晴岚不但没有觉的不适应,反而认为这是上天的意思。 黎明和沐沐都有放学之后出去逛的习惯,牵着单车随着公路长长的走,有多远就走就多远,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现在晴岚突然出现他们中间,有什么话也不好说了,虽然每天和以前一样在一起的时间不见少,可说的话却越来越少了,一个星期说的话都没有一个上学的路上说的多。 倒是晴岚,夹在两个人中间,没话找话也说。 沐沐好像只是一个陪衬。 那个周末,晴岚突然心血来潮要请沐沐咖啡,问她有没有喝过。 沐沐摇摇头。 晴岚于是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几天前就已经说了,至今仍然没有付出行动,因为她认为沐沐会告诉黎明。 事实上沐沐却只字没说,这有些让晴岚不开心,于是旁敲侧击说少了个人。 沐沐听的明白,就给黎明打电话,约定晚上八点见。 挂了电话,晴岚乐的从床上跳下来就抱住了沐沐,再也不愿松手,说她是自己的贵人,然后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自己要穿的衣服。 沐沐看的出,晴岚是真开心,在她家这几天就发现了,只要一提到黎明,她就会过分的兴奋,关于他的话永远说不完似的,关于他的问题也没完没了,自己十八年来对他的了解还不比不上她这几天,莫名一种委屈感。 沐沐看着笑开花的晴岚安静的问了句:“你喜欢他?” 晴岚肯定也知道沐沐喜欢黎明,自己平时近乎疯狂的表现一半是发自内心的,一半则是装出给沐沐看的,在她面前千方百计的表明自己喜欢黎明,如果沐沐再有这个想法就显的不厚道,好像是突然跳出的第三个人,见她今天这样问就顺水推舟的说了一下:“是,我喜欢他!” 晴岚说完,一边挑选衣服,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又问沐沐:“你有没有什么法宝可以帮我把他追到手?” 晴岚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选,也不照镜子,穿上之后就给沐沐看:“这件衣服好看还是那件衣服好看?” 在沐沐的眼里,晴岚的每一件衣服都那么漂亮,穿在她身上更是美轮美奂的漂亮,以前就说过,她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公主。 就为了挑一件衣服,晴岚花了整整三个小时。 沐沐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美是那么浪费时间的一件事情,而这个时间她浪费不起。 黎明见到晴岚她们的时候天都已经完全黑了。 他手里拿着三张电影票,因为早在一个月前黎明就答应沐沐看电影,而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一直推到了现在。 电影票是三个号相连的,晴岚就坐在中间,不管他们两个怎么坐,她都可以和黎明坐一起。 三个人在一起,事实往往是这样的,坐在两边的才是有关系的,而中间的那个虽然两边都有联系,可只不过是个传话筒。 黎明有什么要讲给沐沐听首先要讲给晴岚听,再由她讲给沐沐,话是相同的话,只是讲出来的感觉却不一样。 晴岚为了摆脱这个尴尬的角色就不停的说话,却没有人去接,她也不想自讨没趣,就大口大口的吃着爆米花。 电影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有些什么样的情节他们是说不出来的,因为每个人的心思都没在电影上。 有一个镜头是这样的,一只箭射中了一只鸟。 整个电影院都很安静,只有晴岚吓的大声叫了一下,表现出一副怕的要死的样子,然后扔掉了爆米花抓住了两个人的手,这是唯一可以和黎明接触的办法。 接下来的镜头有些搞笑,那只鸟说话,整个电影院也暴出一阵笑,还是只有晴岚吓的再次尖叫起来,松开沐沐的手双手抓住了黎明的手。 这种笨的不能再笨的招术让谁都可以一眼看明用意的。 电影刚放了十多分钟却尖叫了十多次,然后明目张胆的抓着他的手不放,说电影是黎明请的,理所应当有义务消除她的恐惧,语气是有些嗲的。 沐沐装作没看到,目不转睛的看着电影,双手却不知所措了,手里好像明明有一个东西突然就被抢走了似的,只好不安的撕扯着衣角。 沐沐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起身离开。 黎明就跟了出去。 晴岚本以为很快就会回来,等了一段时间见没回来也走了出去。 走出电影院见到他们在门口站着,好像在说什么话就有些不高兴,拎着包包就走了过去,然后走进一家叫“昨日情怀”的咖啡屋。 一人一杯热烘烘的咖啡,刚沏好,还冒着热气。 没有等杯子放好,晴岚就问黎明要不要再加点咖啡,没有等他回答就给他加了两块糖,说咖啡需要糖的,不然苦的会难以下咽,然后自己一边也加了两块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沐沐。 晴岚又叫了一份果盘,还特别叮嘱要多放些荔枝,等果盘端上来她就开始剥荔枝,张开嘴就扔进了嘴里,然后很享受似的吃起来,这时她才注意到此时不同与彼时,脸一红又文静起来,指着果盘请他们两个吃。 黎明是有心事的,因为电影院的事情,沐沐带着酸意。 黎明就是因为这怕她不开心一直压抑着,两个人无一例外的用勺子搅拌着咖啡,心不在焉的。 两个小女生的小肚鸡肠就这样**裸的演着,功力不深。 对晴岚来说今晚没有白出来,她对今晚的表现也相当满意,至少又一次让沐沐明白了自己是喜欢黎明的,即使她再喜欢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昨日情怀突然开始安静,只有老式唱机播出的音乐缓缓沁人心脾,不知道不觉。 灯光是最好的幻术师,悄悄的期骗着人们的视觉,缓缓的驶入黑白的小城一九四三。 破旧却时尚的咖啡桌,旧小城歌舞厅老式唱片机,小城一九四三的晨光,是端着高脚杯喝红酒,抽着香烟的贵妇。 这间咖啡厅的装饰一定费了很多心血,而懂的这的,必定是一个懂的高尚艺术的人,多愁善感也好,矫揉造作也罢,总之是为营造气氛的。 咖啡这种可以使人上瘾的饮品,本身就是一种登峰造极的艺术,是一种情调。 黎明和沐沐对面坐着,若无其事的搅拌着起着泡沫的咖啡。 还有很多对不同于他们的小夫小妻,绅士着,柔情脉脉着,喃喃细语,像王子,像公主。 空气里依旧响着那首挺浪漫的 the sky‘s dream 被人怀念的曲子。 沐沐在黎明眼前晃晃手,小声的说:“晴岚很漂亮。” 说完这句话,仿佛被困在一个泡沫里,泡沫的名字叫做伤心,深深的再也不能从里面走出来。透过玻璃窗,看到窗外慌乱的人群,把那杯咖啡一饮而尽,苦的她眼泪像七月的雨季,一阵接一阵,再也不愿停下。 月光好像摄氏三十七度。有种清晰的灼热痛。 四周是凋落的合欢。大簇大簇的。伤心着。不为人所知。 第二十九章 晴岚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沐沐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想也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阵愧疚,又一想到黎明,想这天下的爱哪有不自私的,什么东西都可以分享,可谁也不舍的属于自己的爱要分成二分之一,于是又心安理得了。 想想和黎明的美好未来都让人兴奋的睡不着,不禁对沐沐更加好了,吃的用的,只要自己能提供的,都慷慨的奉献出来。 这股兴奋劲一直持续到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就抱了枕头找沐沐,小声的说着女儿家的话:“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来过那个? ” 沐沐突然被晴岚这么一问,脸红耳赤的,一个小女生还羞涩的很,怎么好意思说这话,又看她那样迫不及待的看着自己就默默的点了点头。 晴岚笑了下说想也是这样的。 然后看看沐沐挺起的胸又看看自己的胸,想到接来下要说的一句话,自己都羞的脸红了,悄悄的挪动了身体,伏在她耳边说:“你的胸有没有被别人摸过?” 晴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好像故意提起那个流言,忙说道:“我的胸被别人摸过……” 看着沐沐惊讶的看着自己又意识到自己还是把话说错了,因为激动都有些词不达意了,于是赶忙又解释说: “我说的是梦里,他看过我的身体,然后就那个了……” 沐沐听的明白,哪个少女的梦里没有男生,想想自己的梦,黎明都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可毕竟只是梦。 晴岚的眼睛里又闪现亮光,兴奋的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谁?” “黎明呀!” 沐沐一听眼泪都下来了,原来他不止只出现自己的梦里。 耿惠也发现,自从沐沐住进自己家,晴岚就没有一天不笑的,那笑惹的全家人都春花烂漫的,用她自己的话解释这是发扬个人伟大人格魅力,那小嘴甜的一到家就爸妈的喊个不停,是抹了蜜的,以前回到家不是描眉化眼就是坐外在沙发上吃东西看电视,都不怎么说话的,现在却说个不停,整个性格都变的开郎了许多,看到她这个样子,自己的心情都格外大好,做什么都心花齐放的,心想一个孩子再怎么也比不上两个孩子,同一个年代的人都没有代沟的,为了自家女儿而对沐沐越发好了,是为留住她的心的。 黎明去到晴岚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和耿惠自然也是见过面的,一来二往的就熟悉了,感觉他挺有礼貌,叔叔阿姨的叫,心想家里倒没来过什么和晴岚年纪相似的男生,他是第一个,这么一来也是新奇不少,他们的高兴是跃然于脸上的,私下里也问过那个男生和晴岚什么关系,是有点明知故问的嫌疑,心想她前几次的泪想是为他流的无疑。 耿惠是观察过黎明的,从行为举止上可以看的出他是一个有家教的人,说话做事都相当稳重,长相也是无可挑剔,于是对他也千好万好起来。每逢他再来,说两句像征的话就借故离开,是为他们腾出青春空间的,从心里说,她赞成他们在一起。 晴岚自认为这么多天的交往都已经和黎明好到不行了,说话的时候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嘴里的称谓都是本大小姐的,有时一起逛街,看到他们走在前面就大喊一声:等等本大小姐。惹的一街的人都扭头回眸,看见这么一个漂亮的女生这么放浪形骸又都争着抹脖子。 晚上的时候睡不着觉,晴岚手里抱了一个玩具熊,习惯的和沐沐说一些悄悄话。 窗外闪过一条黑影,沐沐下意识的说了句猫,还以为是在自己家呢,说完才意识到是在别人家里,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油然而生。 晴岚听到了就笑起来:“猫?我家可是在十六楼阿,什么猫可以飞这么高?” 沐沐用一个童话般的语言解释到:“猫到女巫的房间里偷吃了一点盐,就长出了两只翅膀,变成了一只可以飞翔的猫,那也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她是一个被女巫施了魔法的公主,如果遇到她的王子在自己睫毛上亲一下,就可以破除魔法变成一个美丽的公主。” 晴岚听的眼睛冒绿光,这么美的童话自己怎么会想不到呢,然后用一双特别渴望的眼睛看着沐沐,希望她可以继续讲下去。 沐沐想了下就说:“公主最终还是没有遇见她的王子。”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了?” “嗯。” 这个故事好像在讲她自己一样,她一直相信自己的故事会以悲剧收场,只是希望王子可以更加幸福。 晴岚听了都要抹眼泪,这么一个想让人伤心的童话。 愣了一会晴岚走过去说:“给你讲一个秘密。” 沐沐是无心去听的,不用想就知道她的秘密是什么,因为这个秘密一天到晚都在自己的耳边响着,耳朵都起糨子了,掏出来扔进黄河都可以截流的。 让沐沐钦佩的是,晴岚每次讲都可以运用不同的口吻,不同的感情,连眼神都没有重样的。只是看着她心里的憧憬一天天的长大,处在自己点燃的情火里不可自拔,有时怎么看怎么觉的她在引火烧身,于是私底下不只一次说过,凡是都要讲姻缘,命里没有的就不要强求了,不然最后总是会受伤的。 也不知道晴岚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就理解成和黎明是前世注定。 沐沐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算是尽心了,再有什么就真的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后来发现受伤的不是晴岚,而是自己,每天像炼狱般听她讲幻想出来的美好天空,听一句都要内伤半天,最后就学佛打禅,充耳不闻。 半夜时分都两个人已经入睡了,晴岚说梦似的吵醒了沐沐。 沐沐拉开灯见晴岚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口水都流了一地,心想她又在说梦话了,熄了灯刚躺在床上,又听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就回了两声:“你到底睡着了没呢?” 晴岚睁开眼睛说:“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明天我们请黎明吃饭,好不好?” “我们?” “还有我老妈。” “为什么?” “为什么?还用问吗?” 说完这句又躺在床上睡了起来,再看她时口水又开始流了,脸上的幸福就像合欢,粉红色溢满眼睛。 对呢,还用的着问嘛,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熄了灯眼泪又下来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黎明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却喊着别人的名字:晴岚,晴岚…… 这时又听到晴岚在喊黎明的名字了,自从住进她家她,没有一天晚上不喊的,原来黎明是会分身术的,可以同时出现在两个人的梦里。 这分身术,是黎明心甘情愿用的吗? 如果有一天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了那该怎么办? 扭头看了看酣睡中的晴岚,想她现在一定很快乐。 沐沐摇摇头,以使自己冷静下来。 月光流水般照进来,沐沐的脸上反射着微光。 又是泪。 他们吃的是火锅,因为晴岚早就调查过黎明最喜欢的是火锅,而且还打了报告给老妈,然后今天就带着他们来到了小城最有名的海底捞火锅城。 一个人一个小锅,一共四个锅,只是杨锦没有到。 点菜的时候晴岚表现的很积极,拿着菜单殷勤的问黎明:“香菇喜欢吗?” “不喜欢。” “噢,我以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选牛肉还是羊肉?” “牛肉。” “牛肉好,我也喜欢牛肉。麻辣的还是三鲜的?” “麻辣的。” “噢,怎么可能,我也喜欢麻辣的……” 她说这么多做这么多是为和黎明保持相同步调的,为的就是表达出两个人有很多的共同点。 沐沐坐在那里无聊的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感觉无聊。 耿惠看到沐沐坐在那里沉默的不说话,就拉住了她的手:“怎么没有点菜?因为不喜欢这里的菜吗?” 沐沐摇摇头,赶紧拿起菜单随便点了一点,然后就盯着越烧越旺的酒精灯焰,透过火焰看对面的黎明,虚虚晃晃的,忽然有“让这个世界末日在今夜来临吧”的渴望。 晴岚一直说说笑笑的,耿惠有时也符合两句,所以氛围显得不错。 这时沐沐想到朱先生《荷塘月色》中的一段话:快乐的是他们,而我是忧伤的。感觉这个句子写的那么好,那么精妙,让人感同身受,好像现在连忧伤的资格都没了。 沐沐静静的看着铁锅,想她此时的心情也是和水一样,沸腾着。 点的菜端上来的时候,晴岚同样殷勤的把筷子摆在黎明面前,自己也抽出一双替他夹菜,一直到那一锅都满满当当的再也放不下的时候这才想到自己。 耿惠见沐沐的情绪有些低到水里,又问:“孩子,怎么不吃?身体不舒服?” 这句话说的还真有点沾边,她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身体上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心里的呢,怎么忍? 沐沐正愁没话,便也觉的是一个借口:“是有些,不知怎么弄的,昨天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那吃完了饭我们去医院看下,身体可不能差了。” 两句话泪都给勾出来了,沐沐连忙低头吃菜给掩饰过去。 吃到一半的时候,晴岚端起一个碟子要给黎明添菜。 沐沐看到忍不下去了,也端起一个碟子要给他添。 两只碟子碰在一起,就僵在空中不动了,好像在斗气一样。 耿惠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看到这也是看出个八**九的,这才知道沐沐今晚的情绪为什么这么低,就赶紧说了一句:“桌上都有呢,吃什么自己弄。” 晴岚不禁有些委屈,有些要掉泪的,都已经和沐沐说过自己喜欢黎明了,怎么还和自己争风吃醋呢,想着可能是自己表现的太过分了,从而激起她的不满,站起来走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哭了一会,感觉像下雨,一边哭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想到黎明,又喜笑颜开,洗了脸走了出去。 晴岚刚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就看到黎明抱着沐沐从包间里匆匆的跑出来,之后才知道酒精灯炸了,碎片溅落身上烫到了,现在要去医院。 晴岚听了一阵惧怕,一顿好好的饭怎么会吃成这个样子,来不及多想什么也跑了出去。看到黎明抱着沐沐慌乱的样子,突然觉的受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甚至恨不得现在受伤的就是自己,那现在他怀里抱着的也就是自己了。 来到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幸好不是特别严重,在医院住一两天就可以了。 黎明听了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就对耿惠说:“阿姨,您也忙了一天了,先回去吧,医院这边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照看。” 耿惠点点头说道:“我还真有点事,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我有时间过来。” 黎明送走耿惠就忙着跑上跑下的买药,打水,又跑到楼下买了一篮水果上来,放在沐沐枕边。 晴岚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用刀子小心的削着,看到沐沐的胳膊上裹着棉纱就伤心的不行,想她也真是一个受苦的命,连吃饭都可以遇到这样的事。 看到黎明跑上跑下,气喘嘘嘘的样子时,就觉的心疼,同时也泛醋意,站起来夺过他手中的勺子自己要喂沐沐吃药的,为的是防止他们因为这件事又藕断丝连。 沐沐吃完了药躺在床上感觉没事做,就对黎明说:“我想听你唱歌。” 晴岚一听就来精神了,以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他,差点跳起来:“怎么,你还会唱歌?怎么都没有听说过呢,你快唱一个,唱一个。” 黎明为了不扫兴,就清了清嗓子,见门没关又跑过去关了门,解释说免的因为自己的歌声发生意外。 晴岚就打趣说:“难道因为你唱的太好听了怕引起围观?” 黎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说:“我唱了以后千万忍着别吐。” 晴岚听不明白,唱歌怎么能把人都唱吐了呢,又催促道:“你快点,快点唱。” 黎明咳嗽了一下开始唱起来。 第一句唱完,晴岚的脸由期望变成了绝望,第二句还没有唱出来,就推开门跑去厕所了,趴在洗脸池边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这歌唱的真是让人语无伦次啊。” 晴岚终于明白黎明在唱歌之前为什么要关门了,不是怕唱的好引围观,而是怕别人听到歌声误以为狼来了,要拎着棍冲进来。想想都觉的好笑,笑的蹲在地上都起不来了,回到病房的时候看着黎明更是笑得不行。 黎明捂着脸,提着暖瓶打水去了。 晴岚以前看黎明都是那种一本正经的,在教室里话都不多说一句的,现在却觉得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感觉真好。 晴岚坐在病床上,手拉着沐沐的手问:“平时你们都是这样玩的啊?” 沐沐笑了一下,平时他都是这样逗自己的,明知道自己唱歌唱不好却还要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唱,为的就是可以让自己开心起来,这是属于自己的秘密,这些都已经好久没有过了,如果不是酒精灯爆炸自己受伤,如果不是晴岚起哄,想再听一下都会成奢望的。 沐沐带着笑意点点头:“是。” “好听吗?” “好听。” “怎么会?” “那就看你是用耳朵还是用心在听。” “我也想用心听,想那时喜欢的就不只他的歌了,还有他的人。”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感觉他喜欢你。” “为什么?” “不知道,感觉。” “你应该自信,他是喜欢你的。” 沐沐笑了一下,有些悲伤,她再一次感受到晴岚对黎明的爱是那强烈,不可掠夺,就像没有他天堂会塌陷,没有他大地会沉陷,没有他江海会干涸。 晴岚是那种大气的女生,敢爱敢恨,从来都不知道掩饰感情,不像自己这么唯唯诺诺。 沐沐心里动摇了,决定退出,沉默了一会对晴岚说:“你可以很好的爱他。” 晴岚听到,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激动的泪流满面。 晴岚又帮沐沐剥了一香蕉和一个苹果,剥香蕉是看不出技术的,一只捏着一边,另一只手在另一边掰开软嫩的皮就可以了。 而削苹果则是要技术的,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洗净拿出水果刀坐在床边,一边和沐沐说话一边削,都不用看手里的苹果,一会的功夫长长的皮果皮就摆在了桌子上,又把果肉切成小布丁,一个个插上竹签方便她取食的。 沐沐坐在那里夸晴岚心灵手巧。 晴岚就笑笑,哪有什么心灵手巧,只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镜头渐渐拉向远方,也不知道两个小女生说些什么,笑声从病房里传出来,在弥漫着酒精的走廊里回响着。 枝桠上的鸟,好像听到什么声响,扭着头寻找着什么。 第三十章 晴岚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推开门见到爸妈都还没有睡,就打了招呼回到房间,毕竟忙了一天都很累了,匆匆洗了澡刚躺在床上,好想睡一觉。 耿惠推开门走了进来。 晴岚从床上坐起来说:“妈,现在还不睡有事啊?”想到可能是问关于沐沐的伤心就说:“沐沐挺好的,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耿惠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坐在床上欲言又止的样子。 “妈,你想说什么?”晴岚亲昵的抱住了耿惠。 “本来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好说的。” “什么事?” “你有没有发现沐沐对黎明也挺好的?” “那有什么,他们一起从小玩到大对他好那有什么?” “你没明白,是另外一种好。” “哪还有啊,添个菜没什么的。” “你还是傻!” “好了妈,我要睡了,都累了一天了,晚安。” 晴岚用被子蒙着头故意的做出呼噜声。 耿惠本来还想说什么,可一见晴岚这样就不再说了,心想女儿真的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自己应该会决定了,站起来为她盖了一下被子说:“大姑娘家的还打呼噜,羞也不羞。”转过身,熄灭灯,关了门。 晴岚重重叹了一口气,现在满脑子都是黎明,想到他是即幸福又委屈,自己那么喜欢他,而他却那么辛苦的照顾沐沐。自己为能和他说上两句话可以幸福几天,那沐沐一直有他陪着,究竟有多幸福呢? 她随手拿过一个布娃娃指着它的鼻子问:“你说她会有多幸福?” “啊?你不知道啊?” 说着把这个布娃娃扔在一边又拿过一个布娃娃熊说:“那你说,如果不说姐姐就不开心了。” 她把布娃娃放在耳边,好像在说悄悄话一样:“噢,我知道了,姐姐爱死你了。” 晴岚把布娃娃放在怀里重重的亲了一下,然后又放在枕边说:“你说的太好了,我是幸福的,晚安喽……” 晴岚第二天一早去上课的时候发现少点什么,愣了一会才意识到黎明今天没有来,气的把单车都扔掉了,走了几步折回来牵着单车又走了,一边走一边泪珠欲滴。 到了学校没有见到黎明心情反而好些,编了个借口以自我安慰:“我今天可能起的太早了……” 抬头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闹钟,都九点多了,他怎么还没有来呢,又想编借口自我安慰却找不到,无名的激起一肚子火气,找来找去找不到对像,就对准了讲课的老师。 晴岚火光满面的站起来:“老师,我昨天坐公车明明买了票了,可司机就一直盯着我看,像是我没买票似的,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 数学老师不仅长的幽默而且长的幽默,好像经常被人幽默一样,还有越长越幽默的趋势,眼里划过一道寒光,慢悠悠的接上了话:“你就一直盯着他,好像你买票了似的。” 晴岚乐的手舞足蹈:“答对了,我看的这个笑话就是这么说的,你怎么知道?” 数学老师眼睛里又掠过一道光芒,然后笑着说:“那笑话就是我写的。” 晴岚这一刻才发现,二中的人都不是人,都是人头马面,冷不丁的露出真面目都让人意外的掉下巴,自此,但凡这个老师的课从来没缺过,不为别人,只为再看他什么时候可以被别人幽默一次。 可笑着笑着就无力的坐了下去,又开始委屈起来,感觉自己在黎明心里是那么不重要的一个人,沐沐在的时候还知道跑过去,现在沐沐没在,连人影都没有了,甚至课都不来上了。 “黎明,你到底喜不喜我啊?为什么和我永远忽近忽远?我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你……” 晴岚越想越委屈,在课堂上哭了起来。 晴岚在中午的时候打开了一个饭盒,是她为黎明亲手准备的午饭,蛋炒饭,这是女生必备的一道菜,简单好操作,做好之后才记得他还喜欢番茄,可是已经做好了怎么办,于是就倒掉重新做了一份,多聪明的女孩,让别人都自叹不如,又加了两个番茄,这才让她满意。 一大清早就起来了,锁着厨房的门,都不让知道在里面做什么,一顿饭做下来昨天刚买的三斤鸡蛋没了,两斤番茄也没了,一壶油都耗去了大半,这成本用在饭店有多少要倒闭多少。两个小时,累的腰酸背痛的为的还是黎明,可今天居然都没有来。 把电话给黎明打过去才知道他人现在在医院,一定又在陪着沐沐,想想都让人委屈。牵了单车奔医院的方向前进,为的还是把这份饭给他送去。 刚走到医院门口,突然看到一辆车拐弯,刹车失灵,然后就轰轰烈烈的撞了上去,人倒在了地上,连那份饭都散落在地上了。 晴岚躺在地上喊痛,很快被送进了医院。 等黎明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晴岚正老老实实的在病床上躺着,腿上打着石稿,缠着厚厚的绷带,见他走过来就放声大哭起来,指着自己的腿喊痛,一边哭一边诉苦:“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什么伤,没有流过血,这么重的伤我都支撑不住了。”说完之后还是哭,只是没有眼泪。 这是她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也想体会一下被黎明关心的幸福,说自己骑车摔伤也严重不了,到医院顶多包扎一下就好了,她要的是可以住在医院的,左思右想没有什么好办法。 在医院门口见到来来往往的车辆,感觉机会终于来了,这才想了一招,可撞又不敢撞,生怕撞的太厉害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太残酷,又发现一辆车停那不动,心里想连老天都帮自己,于是缓缓的骑过去心一横撞了上去,可没有撞倒,松开手自己也倒下去了,这倒下去的时候还左思右想了一番,要怎么个摔法,摔的不好了怕惹笑话,摔的太好看了又感觉不像,摔的太狠了又怕痛,可还要一遍就成功,她这才知道原来拍戏是这么难。 可为了幸福什么都不顾了,啪的一声就倒地了,效果不错,挺像车祸现场,盒饭是这场车祸的最大牺牲品,看着都有些心疼,两个小时的结晶,便宜垃圾筒了。医院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没什么事,她却不依了,非要求检查出什么事的,又检一次还是没事,她还不答应,非喊腿疼,非要在腿上打上石稿缠上绷带造出一副很严重的样子,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在医院住下,那下一步才能实现,想想这天衣无缝的计划都乐的要死的,随后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给黎明打电话。 黎明见到那石膏吓的脸色苍白,走过去就说很痛对不对。 晴岚本以为他要问怎么发生的,台词都想好了,没想到他直接跳过了,这下更省事了,就点点头,然后放声大哭。 黎明有些手足无措,还是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叔叔阿姨知道吗?” “不知道,我怕他们知道会担心的。” “那医生怎么说?” “他们只说需要住院几天。” “我再去问问。” 晴岚一听这句话差点没有从病床上跳下来,去问医生不就什么都破了吗,就赶紧拦住:“我一个怕的很,陪陪我吧。” 她说这句话是有些底气不足的,生怕他会拒绝。 黎明犹豫了一下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晴岚不由的窃喜,这么近的距离,就他们两个人,天堂就这么突然降临。 坐是坐下来了,也的确是两个人,可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傻傻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你做什么?” “看你啊。” 晴岚眨眨眼顽皮的看着他,又一想现在的处境,不能太表现的太可爱,就咬着牙发着叹息,脸上也附着痛苦的表情,这样子左右开弓谁都不会怀疑的。演的那么好,都可以进军国际影坛的:“你会不会陪我,不然就我一个人,还听说我的腿不会好了。”说着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 “别担心,住几天就好了。” “我是问你会不会陪我。” “如果叔叔阿姨忙的话我会和沐沐会过来陪你的。” “他们说这几天会很忙,真的……” 这时沐沐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到躺在病床上的晴岚喜笑颜开的,就问道:“你不应该在学校吗,怎么受伤跑这来了?” 晴岚又开始哭:“本来今天是要来接你的,没想到把我自己送进来了。” “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样。” 晴岚看她自责的样子,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本来就只想让黎明照顾自己一下的,并没有想那么多,于是拉着她的手坐下说:“都是我自己,如果我不想也就不会。”这句话是只有她一个人才听的懂的。 晴岚为了不使氛围太过僵硬就讲自己是怎么骑着单车奔驰,怎么见到那辆车,怎么转弯,怎么最终还是撞到了那车上,怎么倒地,讲的是天马行空,惊天地泣鬼神,怎么听怎么觉的不像在讲她自己,怎么听怎么觉的好像在讲一部未来科幻片似的,有声有色讲过也是让人难忘的。讲完以后自己都惊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口才,故事都编的天衣无缝,不禁对自己也是刮目相看。 晚上六七点的时候,耿惠打来电话,询问为什么还没有回家。 晴岚就轻描淡写的说了下,自己在医院呢。 耿惠一听吓得不行,来不及细问就挂了电话,平时半个小时的车程十分钟就到了。推开门杨锦吓的要死,一个大男人全身都哆嗦着,特别是耿惠,都哭出来了,坐在病床边看着晴岚的腿缠着厚厚的石膏都哭了起来。 晴岚见他们这样也是于心不忍,千解释万解释的才把事情的严重性淡化了一点。耿惠掏出手机打电话把医生叫来,详细的问了病情。 晴岚看着他们在旁边一问一答,心里直冒汗,还好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才没有让事情败露, 那医生也是一个聪明人,末了也安慰了一番,耿惠才相信只是一点皮外伤,稍事休养就没事的。 晴岚这一天到晚没有躺在床上也挺累的,像她这样一个平时就喜欢多动的人更受不了这个福,一直到现在除了上厕所还可以动动其余时间全窝在床了,弄的腰酸背痛的,刚想动一下就会被耿惠按住,生怕会动了伤口。 晴岚实在受不了就装作很体量她的辛苦:“妈,你去工作吧,有什么我可以叫医护的。” “女儿都在医院躺着了工作有什么用。” 晴岚痛哭流涕,一是为耿惠的这句话,一是为身体上的痛苦,这苦让她吃的有些后悔,真的装不下去了,可又怕黎明知道了会怨恨自己,只好继续演下去。 身上实在受不了就借上厕所的空隙缓和一下,伸伸腰,踢踢腿舒服的不得了,恨不得一辈子住厕所里不出去的。 躺在病房上最怕的就是无聊,想睡睡不着,拿着从前最爱的杂志也看不下去,听音乐,一个小时过去耳朵越听越沉,闹的心烦意乱的,最要命的是时时刻刻还要忍受酒精的熏陶,听着隔壁病房里肝肠寸断的哭声自己也是吓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总之心情糟糕透了。 当看到穿着漂亮的护士拿着针头朝自己走来的时候,晴岚就感觉自己的青春走到头了,激动的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如果不是怕事情败露就从床上跳下去了。 她还没有住过院,本以为在床上躺几天就可以了,没想到赠送的还有这道菜,真有点吃不起。 晴岚摇摇头表示不想打针。 耿惠也摇摇头表示不打针不行。 “你在这的话我会哭,你走了我就不会哭,你是愿离开还是留下?” “为什么?” “你太爱我,我会依赖的哭,见我受一点苦你岂不是更痛苦?” “听了这话我心里还是蛮开心的,你这丫头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可以早些出院少受些苦就可以,我先出去。” 这些晴岚也早就做好了工作,这个护士也是奉命而来,假装吸液,假装注射,很快了事,临走的时候还留了一根消毒棉是为做假象的。 耿惠走进来看见晴岚这次居然没哭,不仅对护士的技术水平大大赞赏了一番,要知道她小时候是硬死都不打针的,哭的像蝎子一样,打完回到家的后续工作,还要哭个个把小时的。 耿惠拉着晴岚的手心疼的问:“疼不疼?” “不疼。” “真的?” “真的。” “为什么?” “因为老妈你的爱挡住了痛。” 为了奖励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耿惠每天都要带一大堆吃的东西来。 晴岚在病房里唯一积极的一件事可能就是吃东西了,人长的是漂亮,可吃相和长相却差十万八千里。 耿惠看着女儿吃的轰轰烈烈,嘴上虽说慢点吃,可手上却不停的拿着东西给她。 黎明和沐沐进来的时候,晴岚正左手一只汉堡,右手一只鸡腿,吃的满嘴油光,脸上也沾满了芝麻,见到他们愣了半天才喃喃说了句,“你们怎么来了?”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吃相不雅,赶紧把剩下的半个汉堡扔到了垃圾桶里,抽出一条湿巾擦了擦脸,又恢复了原先的文文静静,看着黎明重新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来了?” “沐沐怕你无聊,都和我说一天了,一放学就赶来了。” 晴岚看了看沐沐,问道:“你都已经出院了啊,怎么没和我说呢?” 沐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当时想着怕你麻烦,就没和你说。” “没事就好。”晴岚看了自己的腿,继续说:“我估计我也快出院了。” 沐沐走过去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闲聊了起来,女生和女生之间并不像男生和男生之间那么木纳的,她们一见面就有很多话要说的,不一时就天马行空起来,本来说的是晴岚的腿伤,最后成了学校里鸡毛蒜头的小事了,不知怎么在学校里没发现有什么可讲的,可到她们嘴里都好像经过加工一样,越来越有味道了。 也不知为什么,晴岚突然想上课了,开始怀念黑板,怀念教室,怀念那个经常被自己欺负的男生,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其实,当在躺在病床上,看到黎明匆忙的冲进病房的刹那,晴岚已经知足了,虽然没有像陪沐沐那样,一整天都陪在自己身边。 晴岚的眼睛里闪现着液体的光芒,当下决定要出院,没有等医生过来自己就迫不及待的打碎了石膏,跳着喊着就出院了。 第三十一章 大海黑色的涛浪,是否惊动了千水之下的水晶宫阙 三月的轻风却这么容易吹出涛涛草浪 有些花从未被人看到,却香满乾坤 有些话我已经对你说起,前次万遍,可你还是不明白 晨光下闪烁的荷珠,是天上陨落的北极星 而天上的北极星,是你多少年前失明的双眸 关关雎鸠,菜白蘋于伤水洲 我站伤水南,伊在伤水北 有人说最想让人伤心流泪的爱情是曼陀罗 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五月的小城开始下雨。 五月二十二夏至,所以现在还是春季,雨还是润物无声的。 坐在屋里都能听到雨声了,说明夏季快要来了。 有个城市,听说那里冬天没有雪。 木棉应该开放了。 一个平静的夜加上一个平静无澜的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整个小城已经一片华泽。 雨是绵绵雨,细如牛毛的,从眼前划过的时候细的就剩下一根银丝似的,好像就在眼前,伸手抓却又抓不住的,打在地上也只是一个点,无力扩散的。 看惯了小城的日光倾城,突然迎来雨季,是又欣喜又不习惯还有点怀念的,因为这场雨一直就这样默默无言积累了大半年,不下则已,一下也要下大半年的,这期间也都不怎么出太阳,即使有也是一晃而没的,所以有“日光城”之称的小城到了现在是要换称呼的,叫做“雨花城”也是可以的,只是没有人下这个定义。 而雨季又是小城的旅游旺季,那么多的人等了半年就为等小城的雨季,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小城的上空就会出现一座城堡,华彩艳丽,可这座城好多人也只是听说并没有真的见过,因为它出现的时间极短,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就已经消失了,拍摄的影像资料有是有,只可惜太模糊不清。于是有人传,那座城是天上的城,是对小城的恩赐,守候着小城千秋万代。 于是在离小城不远的一座无名山上一座佛院一座道观应运而生,每逢初一十五,上山拜佛问道的香客络绎不绝,整个小山都云雾缭绕的,远远的看过去就像一座仙山飘浮着,特别是雨季的时候,在雨的影响下,那些烟都是沉到地上的,人走在山上当真身临其境的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天上人间,飘飘然的幻觉,蓬莱也是仙岛,却没有在小城享受的。由于香客不断,又有神秘的传说,所以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几年发展下来就已经成了中国的名山,响彻中华,这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事情。 在雨季的开始就有一件让黎明伤心的事情,因为合欢的花期已到。所以有个风吹雨淋的就会大簇大簇的剥落,铺天盖地的落满眼睛,粉红色的簇落在眼里就像一片一片坠落的梦,到处都是的,也像下了一场唯美的红雪。所以沐沐是明白的,雨季一到黎明的伤心季也到了。现在都不怎么敢逛街,走在街上到处都是剥落的合欢看着就让人心疼了又心疼,生怕踩疼了地上的这些生灵。 这一个月过去,黎明又开始对着天空祈盼合欢的再次开放,而这又要整整一年的等候。为了给他留住一个合欢季,他拿着相机摄影机穿梭于小城的大街小巷,定格一个又一个永恒,拍了一部又一部合欢的纪录片,等没有合欢的时候拿出来欣赏,是为祭奠曾经的。 黎明也有用合欢做成卡片,把拣来的合欢簇封印在透明册里,然后张贴在墙上,悬挂在房顶上,一进房就又是一个合欢季,睁眼闭眼都是可以看的见的。 这有些让沐沐泛醋意,自己一个大活人都不如一些合欢簇。 黎明听到了都是微微笑,连笑都有合欢的颜色。 “合欢会离我而去,你不会。” 虽然是在说笑,沐沐还是会面红如砂。为一颗花泛醋意想想也真是羞。 沐沐在一个雨季看过这样的一个句子,“生命是一场幻觉,是一场华丽的葬礼。” 感动的眼泪流了一天。她的泪很容易流的,就像黛玉一样,看到什么都感同身受,看什么都要伤怀一番。又接着看下去“生命来之于尘土,归之于尘土。”生命的逝去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存在 ,觉的生命特别的渺小,再怎么着生命都要化为黄土飞扬天地之间的。 不过又联想到了合欢,它并没有剥落只是在用另一种形式出现,于是就这样安慰黎明。 黎明就开始寻找它到底把生命寄托在了哪里。 然后真的看到有一朵一朵的花在开放,那是伞花,一朵朵合欢死去,一朵朵伞花盛开。 站在四楼看,外面的雨点是要敲破窗户跑进屋子里来的,看到那伞,美是很美,却是让人恐惧的,一直在快速的旋转,印在眼里头昏目眩的,脑子里黑黑的一片,总感觉有什么被掏空了一样。 看着这雨没完没了的下,心情不禁也糟糕起来,每个人的心情都是这样的,不容易控制,温文尔雅有时也可以会暴躁起来。 在这个雨季前是发生一些事情的,大大小小很多,只有这件还值的说下。 耿惠是看出什么的,也好像知道了黎明那么喜欢往自家跑,只是为了沐沐而不是晴岚,而她认定了黎明,不禁也就对沐沐埋怨起来,可又舍不的让她走,就决定让他们少见面。于是每当黎明再来的时候也是笑脸相迎,说几句也照故找借口离开,只是都要带上沐沐的,她离开是为他们两个腾青春空间,而不是留三角地的。 每次黎明打电话邀晴岚和沐沐两个人出去玩的时候,耿惠也总是把沐沐拉下来的,说要她陪自己逛逛街,散散步。 沐沐也不知道这些天耿惠为什么和自己都形影不离,后来听黎明说起“每次叫你们出来都是晴岚一个人”的时候这才明白她的用意,见她用这种浅的露骨的招术都觉的好笑,可她那样说了自己能说什么呢。 虽然和耿惠走在一起,潦草的应付着她的话,心里想的还是黎明,想晴岚会和他说些什么,会做些什么,想晴岚会不会冲动去抱住黎明,想到他们还可能会亲吻的时候都要低下头伪装成风沙迷了眼的样子。 耿惠也舍的为沐沐花钱,逛街时看到适合她的衣服都是要买的,是对女儿一样的对她,可女儿也有主次,有时想想也觉的愧疚,但想想晴岚就觉的什么事都理所当然,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对沐沐只好在物质上补偿,大包小包的,只是希望她也可以开心起来。 那个周末晴岚放学回到家就吵着累,好久都没有出去玩了,包还没有放下就左手抱着耿惠右手抱着杨锦,嗲声嗲气的说不管明天有什么工作都要放下来出去玩。父母的心情看起来都不错,就一口应下了。 灵珠塔,小城的象征,唐朝时建成的古塔,共二十层,几千年来小城发生过无数次洪水地震,灵珠塔依然完好无损,耸立千年,不能不说是一奇迹。有人说塔上贡奉着玄奘的舍利,有佛光护佑,因此才永世太平。 灵珠塔附近是小城最大的广场灵珠塔广场,还有一个音乐喷泉,这是在豫东都无可比拟的,九点以后,真正的繁华才真的闪现。 他们吃完晚饭开着车来到这里的时候音乐喷泉都已经演绎一段时间了,一下车就看到了悬空的四块水幕电影,灯火辉煌,一副天上人间的样子。 晴岚欢喜的不行,掏出手机要叫黎明过来。 耿惠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晴岚却没懂什么意思,还是要给他打电话。 这时耿惠又使了一个眼色,晴岚还是不懂。 耿惠就摇摇头,觉的这孩子太单纯了,不说什么都不懂,就把她拽到一边轻轻的说道:“等黎明过来都已经晚了,就要回去了,还不够他路上耽搁的呢。” 怎么会,大不了一点再回去,反正明天不用上课。 她固执着还是把电话拨了出去。 其实耿惠是不想沐沐见到黎明。 沐沐也听的出却不说什么。 黎明来到灵珠塔广场的时候,晴岚和沐沐早跑的没影子了,见到耿惠和杨锦,问候一下,又闲聊了一会。 杨锦考虑到年轻人和自己站一起会尴尬,就打电话把她们叫了回来。 沐沐见到黎明突然眼睛一酸是要掉泪的,在黑夜里不是那么明显也就没有掩饰,任由那泪流个不停,除了在学校见见面放了学都见不到面的,意外的说了句:“好久不见。” 这是让黎明深深伤心的四个字,怎么也想不到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沐沐有一天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平时都是形影不离的,最近真的是很少接触了,不自觉的也说了句:“好久不见。” 耿惠见到是这么一个问候,不禁心中欢喜,明显关系都已经疏远了,可同时也感觉到她们都在责怪自己,这么长的时间不见好像都是因为自己似的,想接一句却也不好意思说,场面突然僵硬下来。 晴岚站出来大破了僵局:“哇哈哈,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美丽。” 一句话逗活了场面,每个人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晴岚看见那边有摊点的,就带他们两个走过去。 小城是文化重城,即使是卖东西的摊点也都文气味十足的,咋一看不像又一看才像的。 看到有手链卖,晴岚就走过去拿起一串红色石头样的戴在手腕上,接着又拿了两串戴上,用她的话说买东西不要买一个,不只是人,什么都会感觉到孤单的,然后在灯光下照了照又给沐沐看:“怎么样,好看吗?” 看到沐沐点点头就乐了,问多少银子,报价一个三十,晴岚都没有砍价就走了,到另一家摊点三十秒没有用三十块钱就买了三个,戴在手上都不觉意气风发的。 又对沐沐就说:“你看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都没有送你过什么东西。” 沐沐摇摇头:“我都不戴的,感觉累赘。”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是祖国的十八岁的太阳花,应该花枝招展的,不是祖国八十岁的豆腐渣。” 说着就强行带到一个摊点,把所有的样式都拿了一个戴给她看,又不由分说左手腕戴了几个,右手腕戴了几个,都没有砍价扔下钱就走了。 沐沐把手链从手腕上拿下来说:“还是不戴了,感觉挺别扭的。” “好看着呢,不信我的话那你问黎明好看不看?” 沐沐哪里好意思,还是默默的取下放在了口袋里。 “走,我带你们去找快乐。” 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晴岚就已经跑到了一个摊点,指着一个陶俑说:“这个陶塑多少银子?” “大的小的?” “小的。” “二百八。” “二百八?” “怎么那么贵,昨晚不还二百的吗?怎么长这么快?” “现在都是这个价,你要的话二百你拿走。” “二百也太贵,能不便宜点。” “二百还嫌贵啊,你想想二百块钱还能买到什么?” “没有那么多,能便宜不?” “那一百八卖你。” “还没有这么多钱,二十块钱怎么样?” “一百八我都甩血卖了,还二十?开玩笑!” “那你不卖了?” “当然了,一百五卖你,不能再便宜了。” “如果我买两个。” “两个就按一百三卖。” “二十能不能卖,我可是本地人,你不赔本的。” “说实话不骗你,这儿的租金挺贵的,卖的都不够交租的。” “是是是,明白,可你也赚的不少了。” “这样吧,看在我们同城的份上一百卖你。” “你这是坑我啊,昨天我爸买了一个才八十块。” “八十?真的吗?” “真的,要不我怎么知道这。” “也是,那我八十买你,可我叔叔五十也买过。” “别说了姑娘,那我五十卖你。” “可我想二十块钱就买两个,不然会被笑话的。” “这不行。” “好了,行了吧,生意发财啊。” “好,看你这么能说就卖给你。” 晴岚的眼里露出了诡异的眼光,来不及多解释,悄悄的对沐沐说:“快跑。” 沐沐没有听明白,问道:“为什么?” “别问,快跑!” 沐沐看着她一脸狡黠的样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跑了。 一会功夫,摊贩把那陶俑给晴岚装好了。 晴岚傻傻的把口袋翻过来说:“我没有钱?” “怎么会没有钱?” 刹那间明白过来被耍了,就怒气腾腾的放下陶佣想出来和晴岚理论,还没从棚子里走出来就找不到她的人影了,就对着她离去的地方骂了起来。 晴岚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后哈哈大笑:“怎么样刺激吧,被逮到可惨了。” “为什么?” “因为我耍了他。” “为什么?” “因为刺激。”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标价二百八的陶俑我二十块钱就可以买两个,无商不奸啊。”又扬起手腕说:“漂亮吧,你有没有听过那句名言,女人对自己就应该狠一点。” “我们是女生。” “女人女生有什么区别,女生迟到要变成女人……” 这时晴岚才意识到黎明在的,说完不禁觉的有点太口无遮拦了,想想自己做的懊恼的肠子都青了,对他嘿嘿的笑两声就又带着沐沐看喷泉了。 她们刚走过去就看到一排水柱缓缓而起,接着第二排水柱,第三第四排,最后形成楼梯一样的形状,好像踩着就可以到达天之上一样。接着两边也喷射一条拱形的门,就像沐沐脑子里的童话世界一样,她想从这道门里走出来的人一定是一个王子。 轰一声,水柱落下,散成水雾落在身上仿佛一片置身一片冰爽世界里。 她们又换了一个喷池,这个喷池几十个水管积在一起在空中喷出一朵莲花在徐徐开放,人们惊呼声一片,纷纷拿出相机拍照留念。接着又看到一个喷池,那个相对温柔一些,没有那么高的水柱,只是在不断的往外涌水,好像有无数泉眼一样。晴岚拿出相机给沐沐:“来两张照片。”然后就抱住了黎明。 黎明挣脱开晴岚:“还是我给你们两个拍吧。” “等下嘛,给我们拍好了再给沐沐拍。” 一只手拉住黎明选好了背景:等我们摆好姿势……嗯,好了……主要是把我们拍出来……把我们摆中间…… 就只听到晴岚大声的喊,好像担心她拍不好一样。然后要换作沐沐,她却不愿意了,把相机拿给晴岚就跑上了岸。晴岚也没有想那么多,也想不到那么多,一边看着相片一边评头论足:这张灯光有些暗,脸都没有照清楚……这张把鼻子挪挪就好了……这张漂亮,你看多好看……这张也不错…… 第三十二章 很快时间就已经到午夜了,气温也降了下来,水雾落在身上就有些冷了。 耿惠看看周围已经没有多少人,突然对沐沐说道:“你怎么回去?” 沐沐听了感觉莫明奇妙,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车都已经满了,你打车回去吧。” 等耿惠说完这句沐沐才明白什么意思,默默的点点头,表示应允。 来到车前,耿惠让黎明先上了车,随后自己才上去。 车子的引擎响起,晴岚摇下车窗问沐沐:“你怎么还不上来?” “车满了,你们先走吧,我一会打个车回。” “你可以坐我腿上的。” 这时耿惠说:“还是让她打车回吧。” 还没等晴岚再说什么,车轮就转动了起来。 沐沐看着车缓缓离去,自己一个人站在广场里,心难受的要死,却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想想根本没什么理由流泪。 黎明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见车开了,看到沐沐还没上来,就让杨锦把车停了下来,拉开车门奔她跑去。 耿惠也觉的这事做的不对,大半夜的留一个女生在那,就故作姿态的给沐沐打了一个电话,只是她没有接。 晴岚见黎明下车,就对耿惠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几个一起再玩一会。” 耿惠转过身拉住晴岚说:“都几点了,广场都没人了。” 晴岚倔犟着下了车,把车门狠狠的拉上,以示不满。 他们三个沿着广场走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仿佛要把地球走穿似的,那么久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家里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了,除了夜猫子谁都睡了。 晴岚好像很开心,拿着相机看那些照片,意犹未尽的样子。 关上房门沐沐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了句:“明天我要回家。” 一句话让晴岚的手抖了一下,相机也摔到了地下,也不问原因,抓着她不放,又看到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就跑过去抱住行李,好像没有行李她的人也就不会走了一样。 晴岚哭着说:“我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为什么还走?” 真心话,和晴岚相处这二十多天来,对她的印象是越来越好,对自己更是没话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特别压抑,做什么都要想好久,做又不敢做的。 最关键的一点是黎明,晴岚都说过她喜欢了,再和他走近一点都觉的不好意思,想着以后自己不出现在她们面前,事情会好一些。 晴岚对自己可以说是情深意重,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外人,当看到她因为自己要走的时候都哭成这样了,一时突然觉得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沐沐沉默了一会,才说:“我好久都没有回家了,想回去看看,取些东西……” “骗我,谁不知道你一回去就不会回来了。” 沐沐听她这么一说又觉的词穷了,不知说什么好,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晴岚见她这样还是哭,想到今天的事情就又问:“是不是因为我不好?”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肯定因为我妈对不对?” 沐沐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怎么解释她都不听,干脆什么也不说直接钻到了被子里,然后说了声,“快睡觉吧。” “这么说你是默认了?”晴岚一边在那哭一边不停的重复着那句,“你别走”。 沐沐听了心里也不好受,特别后悔说这句话,就点点头说好。 一个字又让晴岚乐的欢天喜地,跑过来抱着沐沐就不松开了。 晴岚这一晚睡的也不安稳,时睡时醒的,冷不丁的醒来叫声沐沐,没有回应又要哭,直到听见回应才肯睡;有时夜游似的起来摸摸她的行李还在又沉沉的睡去,而这一切沐沐都是看在眼里的。 第二天,晴岚起的特别早,见行李还在就咧开嘴笑,见沐沐还在又开始大笑起来。 看着窗外的阳光,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感觉这个世界那么美好,一跃就从床上起来了。 在客厅见到耿惠,就故意的拉着脸色,不去和她说话也不去答话,总是嘟着嘴表示不满意。 耿惠也明白她的性格,从小到大的毛病,自己指不定哪里又惹着她了。 晴岚当当的跑进房间,附在沐沐耳边欢快的说:“怎么样,替你出气了。” 五月的小城,好多人已经开始忙着别离。 轰轰烈烈。 二中开始莫名的流行唐诗宋词元曲,都是“何当共减西窗”的离别体,一听就让人梦回唐朝霸桥折柳挽留的。 同学录是这个时期最流行的记录情意的载体,各式各样的版式,封面也不过分招惹,都是有些微微泛黄好像保存了多少年一样,是为等以后白发苍苍时用来回忆的,一看就让人梦回单车时代。 拿着笔一溜烟的写下去,是为最后的三年的同窗作总结的。流言也好,蜚声也罢,总之一切都是过去的,已经被时间淡薄,沐沐的桌上也放了很多同学录,自己班的,隔壁班的,还有上次辩论会示爱的那个男生,因为上次没有表示,所以他一直在等,只到现在还是没有等到,他应该知道没有什么结果了,于是也做了朋友了,最后时刻还是送了一朵玫瑰来的,是为让她铭记的,曾经是有这么一个男生出现在她生命里。 沐沐就老老实实的填,而晴岚是自成一家的,除了名字以外都特别俏皮,一眼看下就想让人开怀大笑的,最后在每张同学录上都贴上了自己的照片,素面朝天,见了都夸漂亮,她听了就拿过来左左右右的看,的确是很漂亮,提笔就豪爽的签了名,签是签了却是看不懂的,是为夺人眼球的。 想到要离校了,总有同学心朦胧泪朦胧的,写了一篇长长长长到地老天荒的文字以作纪念,但更多的人为了留住在二中的记忆还是选择了用相机来定格,每每下课,总有一大帮的女生穿梭于二中,端着相机寻找有故事的背景。那块写有“小城第二中学”的牌是决计要不了的,几个人伸出一只手摸着牌子高喊 二中再见 ,一句话也是让二中动情的,三号教学楼,礼堂,操场,小池这些地方留下了无数的故事,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让人经久不忘的。 黎明自然免不了被邀请合影的,特别是那些女生,一个接一个的,有时三五成群的一起就把黎明从教室里拉出来了,还有生性就羞涩的女生,这一刻也鼓足了勇气提出这个要求的,黎明也是人好都没有拒绝过谁。晴岚看到黎明每天都被围在女生堆里就没个好气,每次都不放心要尾随的,也不出现就躲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偷偷的观察他,看到哪个女生对他过于亲啊脸就会拉的长长的。 那家叫做 逆光流 的照相馆现在也已经关门了,从那厚厚的尘土看来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来过了,听说就是因为上次的照片获了一个什么奖而跑到另一个城市了,黎明想着不禁有些失望,又想到那个老板人挺憨厚的,也为他的发展感到开心的。 有时再好的两个同学也要吵一架,多少和乖乖生也是要和老师干一架的,都是为了铭记,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老师的办公室写下一句话:老师辛苦了,看了也都是要掉眼泪的。那个绝顶老师也遇到过这样的经历。 刚一进教室的门一个同学突然站起来就拿他的头顶开玩笑,引的班里一阵哄笑,他愣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又一个同学站起来说他的课没意思,讨厌极了,他又愣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又一个同学说他说话不清楚,好像念经一样,接着又几个同学站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他的点点滴滴,那么多,说都说不完的。 绝顶听了心里也是泛酸的,没想到带了他们一年最后没落一句好话,他也是没有任何声色,毕竟都已经快离校了,看了一眼转身就想走,这时看到全班同学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说道:老师辛苦了。 他又愣愣的,看着全班熟悉了一年的面孔,再也控制不住流出了眼泪,一大帮男同学把他举起来来到操场上拍下了一张合影。 很快,二中高三的同学开始离校,于是整栋三号教学楼都空了,平时嘈嘈杂杂现在没有一点声响,只有偶尔才飞过的一只麻雀。绝顶老师有事没事总爱往这里跑,一层一层的走,心事重重的,看着空下的教室心里就像灌满了酒精,最后看到自己的班级,还是会停下站在班门口好像在等他的学生似的,有时也要对着空气啦啦啦的说几句,因为他又看到今天又有谁知道了,然后走进教室咳嗽两生是为引起注意的,整整衣服捋捋头发,拿起粉笔手却抖了起来,然后泪流个不停,这个教室给了他太多记忆,点点滴滴都不容易那么让人释怀。 “又一届孩子走了,希望你们可以找个时间回来看看我……” 高考很快过去。 考完的那一天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压抑,晴岚在那个晚上把所有的书都烧了个精光,她就看着那火烧,一直持续半个多小时,面无表情。 然后伏在地面上哭了起来。 考完试的第二天沐沐说要走了,晴岚也没有说什么,就坐在那里看她收拾行李,整个伤心好像被定格无限拉长,走过去抱着她哭了十分钟。 沐沐要走黎明是知道的,他并没有和她一起去晴岚家,免的引起一场意外的什么事,就坐在一家咖啡厅里等着。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世界居然也是那么明朗,棱是棱角是角的,用手摸上去都有实物的感觉,然后化成一场焦急的等待。 看着外面匆匆冷默的人群就好生感慨,那么多人擦身而过都没有什么话语的,甚至都不曾抬头看一下,而在这潮一样的人群中相识相知牵起手更是不易。他听沐沐说过这样一段话,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回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而眼前这些人,想必就是了,前世只是看看,却没有用心记。 他想和沐沐晴岚,前世也一定不停回眸,脖子痛了都不舍的停下,才会有今天的爱恨缠绕。过去发生什么现在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想好好的守护现在。发现一个人的背影很像沐沐,心里一亮,可那背影转过一个拐角就不见了,不禁就失望,那个背影毕竟只是像而不是是,他知道他等待的是不能被代替的,又盯着窗外,心想那辆车过去后沐沐就会出现,在大太阳下对着自己笑,皓齿明亮,又心想可能在那个女生后面就站在沐沐提着行李,招招手让他过去帮她提行李,没有回过神来却发现沐沐真的已经坐在自己面前了,又以为是一个幻觉,可这幻觉却久久不散,这才相信她真的就在自己身边,幸福跃然于脸上的。这样面对面坐着,这种感觉都已经久违了。 晴岚这时又悄悄的出现在一棵树后看到他们坐在咖啡厅里,不禁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背靠着树泪流满面。 沐沐和黎明在这个难的日光倾城回到梅花弄,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虽然只离开了一个多月,却像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小河,青石板,夹竹桃一切好像都不认识的,走在路上都是以惊喜的眼光打量。 突然看到河里有一只鹧鸪,不鸣叫,不戏水,那么可怜,沐沐感觉那就是自己,没有根就那么漂着,不知哪里是归宿。 那条臭水沟也已经被改造了,重新铺上了青石板,好好的,可沐沐又开始莫名其妙的怀念起有臭水沟的日子。 来到自家的小院,掏出钥匙打开那个已经生锈的铁锁,手上都沾满了铁锈,鹅卵石的小道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来过人了,尘垢都厚厚的一层,而且长满了枯草,让人看着不觉又是一阵心酸。 回到房间的时候那三种花的颜色已经不那么名朗,而粉红的好像越来越浓,她这一个多月来想的就是这。 打开窗户,小屋里满满的全是阳光,尘埃就在那浮着翩然起舞,飘不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这才是自己的家。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跑到天台,什么都在,老式太师椅,仙人球,海棠好像越长越大,一切又让她开心起来,闭上眼,一切历历在目,就在昨天刚发生的一样,对着流星许愿,躺在太师椅上数星星,只是邻家已经人去楼空,那棵可以看的见的梧桐被砍去了,印在眼里空空的一片。 这时候一道白光闪过,沐沐心里一惊,这会是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流星吧,想想都觉的可笑,白天哪有什么流星,又想想又觉的好笑,白天黑夜都是有流星的,只是白天的时候光芒被太阳遮住了,那现在为什么还看的见? 难道是上天重新给自己一个许愿的机会吗? 是的吗,黑夜许的愿意会迷失去天堂的路,说不定真的只有白天许愿才可以实现的,于是双手合十又许了一个心愿:“所有的公主都可以找到自己的王子。” 本来还想加一句关于黎明的话,这时又听到一声猫叫,她想到那个晚上把猫叫当作心愿的实现就觉的好笑,这次该不会也是吧,她转过头真的看到黎明笑着朝自己走来,先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白天许的愿望真的这么灵验?至少在说了这句话以后黎明离自己是越来越近了。 沐沐又想到小时候,想到那块巧克力,心里的温暖一直没有淡漠,又想到黎明大声的喊,“木棉,我喜欢你。”幸福又是溢满心房。 “还记的小时候吗?” “嗯诺。” “还记的那个日光倾城的下午吗?” “就像现在,只是我们都长大了。” “还记的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沐沐微笑的看着他,明明知道却还是要再问一遍,在晴岚家那么多天终于学会了敢爱敢恨,是自己喜欢的就要不顾一切的去争取,只要黎明再说一次,她就会伸出手去拥抱他,即使他不说她也要伸出双手去拥抱他,属于自己的爱流失了那么多年,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丢掉了。 这时沐沐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知道是那个女人的。 接通了电话才知道她想见见沐沐,人就在小院外面。 沐沐站起身来,微微的抬起头就看到了她,一头凌乱的头发,穿着几年前的旧衣服,一看就让人可怜的流泪。 女人很久都没有买过新衣服了,那年衣服旧的实在穿不了才想要买一件,在梅花弄的地摊上一件特价处理三十元的上衣,硬是扯着脖子面红耳赤的砍价砍了三四个小时才以二十块钱买下,掏钱的时候又心疼的掉泪。 女人这时也抬起了头,就在那一瞬间,四目相对,慌的沐沐又赶紧躺在了床上。 沐沐思考了很久,“不想见你。”才从嘴里说出,不容那个女人再说什么,匆匆的挂了电话。闭上眼,眼泪再一次击溃她最后的防线。 小院外的被沐沐一直叫做那个女人的女人,在别人看来甚至在沐沐自己看来她都是一个放荡的人,不知廉耻的堕落,什么都不会做,就知道脱了衣服在别的男人身体下蠕动才能生存,背后总有人给她贴上下贱的标签,一眼就可以认清她的本质。 可她还是一个母亲,有血有肉有感情。她对沐沐不关心吗,不得而知,或许是,要不重要的是十年都不曾见过她的身影。 院外的那个女人笑了,笑的那样苍白,用花笔都无法着色的:“连女儿都不愿见我了……” 下午的时候传来了消息,那个女人死了,被一辆车撞死,尸体就漂在那条河里,顺着水流了很远,听说她死的时候还在喊着沐沐的名字。 几天后,沐沐接到一张保险公司的赔偿单,上面投保人的名字是那个女人,而受益人却写着沐沐。 第三十三章 当沐沐从沉沉的梦里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深深的夜里,这时她听到从广场里传来晨昼交替的钟声。 她想这一刻世间也一定经历着生死离别。 她想这个黑色的五月将永远无法过去。 白光从窗户里洒下来刚好惹了一身的柔和,静静的。 沐沐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好像被某种未知的魔力锁定一样。 默然的房间被光芒瞬间照亮又一晃而逝,那是泪光。 闭上眼睛,时光开始逆流,什么都不再记的,只有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的流泪,整整整个五月没有一件可以让自己高兴起来的事情,整整一个五月,眼睛一直浸泡在眼泪之中,在这个五月,终于真的没有了一个亲人。 伤心就像宇宙中两颗行星相撞,表面上无声无息,实际上有什么支离破碎。 沐沐的眼泪一直就没有停过,以至于最后显得干枯的不行,好像再也没有一点水分,一个火星都可以点着似得。 雨季没有停,沐沐的眼泪也没有停,这下更证实了沐沐的猜想,天之所以会不停的下雨,是因为自己在不停的流泪。 沐沐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这才意识到自己以前也是个幸福的人。 外婆,黎明,那个男人,那个女人,都深深的爱着自己。 只是外婆的爱像水中的白莲花,远远就可以看的见,嗅得见,就是这种爱,伴随着她整整一个豆蔻年华。少年不识愁滋味,说的就是外婆庇护下的她。而男人和女人的爱就像阳光对于大地的恩泽。 沐沐重重叹了一口气,鼻子又开始泛酸,干枯的眼睛开始泛起一点涟漪,好像是江南软柳荡漾在江南绿水中一样,伤心一览无遗的透视在水面上,渲染整个江南。 偌大的一个阁楼,空荡荡的,昏黄的灯光随着流水摇曳。 哭声在房间里回荡,在小城回荡,在整个绵延的雨夜回荡,声声凄厉,像极了记忆中攀藤而起的二胡音。 穿梭而过的野猫,眼睛里闪过一道绿光,喵的一声,消失在这个雨夜。 沐沐的不幸,晴岚也是听说的,早在那一天她就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可是没有人接,于是就发了一个短信,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 晴岚一天到晚呆在家里就想着怎么才可以让她开心起来,什么都想了,什么也都没有想到,于是把自己恨得不行,沐沐在痛苦的时候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又自责的不行。一遍又一遍的想到沐沐流泪的样子,想着想着眼泪也一次又一次的流。 耿惠见了吓得不行,还以为她得了什么病,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就只顾着发呆抹眼泪。 沐沐家晴岚也是去过的,却没敢进去,一时因为害怕,因为上次的记忆还停留在脑海里,一见到这个房子昨日的经历就会重放一次,让她吓得不行,二是因为不好意思,她的家就这么近,几步就可以走过去,可即使过去了见到沐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默默的在小院子前徘徊,直到日薄西山。 晴岚每天除了懊恼自责别的时间都在揪头发了,把原本清顺的头发抓的像秋后稻草一样,可即使这样了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让沐沐开心,于是就又拿着一块枕头不停的撞。 耿惠见了又吓得不行,以为她受到了什么刺激,眼睛一酸也要流泪,后来想到沐沐,觉得这事可能和她有关系,就在晴岚面前试着喊了几下她的名字。 晴岚一听立时来了精神,跑到沙发上问耿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她?” 耿惠松了一口气,也不说话,心里盘算着要把沐沐再次叫回来。 第二天下午,天仍然下着雨。 晴岚恰起腰骂那无形却存在着的上帝,怎么这般无情无理,刚骂完,那雨就停住了。 雨后的梅花弄,是焕然一新的,墙壁都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甚至有种可以伸手拿来做镜子用的错觉。 青石板沾着水,好像刚有一位打伞的女子走过,那一排排虚无的脚印,为人留下无限假想。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开进梅花弄,停在了沐沐家院落前。 车门打开,晴岚从里面走了出来,随后走出的还有耿惠和杨锦。 晴岚推开那扇大门刚想走进去,那天的记忆又涌进脑海,吓得她打了一个哆嗦,回头看看爸妈都在身边,这才迈了步子往里走。 晴岚走进客厅,一股冷风迎面而来,让人来不及防备眼泪就流了下来。走上了二楼,推开了沐沐房间的门,看到她正躺在床上,这一眼好像有千年万年那么久,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看到此时的她憔悴了好多,就开始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让她走,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那天不让她走,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一样,她一边哭一边跑向了沐沐。 沐沐听到声响却没有抬起头看,就在那短短的一瞬她又看到了好多流星,大片大片的,在眼睛里幻化为无数坠落人间的天使。她看到那个女人长着洁白的羽翼降落在门外,对着自己轻轻的微笑。 一滴泪水无声的滑落,失望,她知道,这一切真的已经不可能了。 晴岚在床边轻轻的叫了一声,“沐沐。” 沐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两双泪眼相望。 “沐沐。”晴岚又叫了一声。”你还好吧?” 晴岚都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说出口的,说完后才感觉这是一句废话,此时的沐沐怎么会好呢。 沐沐用手擦掉了眼泪,努力的支撑自己坐起来,回头一看,枕头早已经被泪水打湿。 晴岚用手抓住沐沐,再也不愿放手,又哭了一次。 “你怎么会来?” “放心不下你。” “这有什么放不下的,反正都这样了。” 晴岚听这话好像是在怪自己,不禁自责又加了一层。 “都怪我,不该让你走的。” “你信命吗?” “命?” “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命里注定的,结局都是安排好了的,我们只是在一步一步的走过程而已。” “不明白。” “宿命。我的命就是这样的,注定是悲惨的,谁也改变不了。” 沐沐从床上下来,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幸好被晴岚扶住了。 “你自己都说是命了,为什么还要伤心呢?” 沐沐还想说什么,抬头看到了杨锦和耿惠走进来。 耿惠看到沐沐这样可怜,眼泪也不禁流了出来:“孩子。” 一句“孩子”,说的沐沐又要掉泪。 耿惠拿出一件衣服给她披上说:“没事了,有什么就哭吧,哭完了我们就回家。” 沐沐突然感觉自己像浮萍一样,在大海里漂来漂去,眼泪浸满大海。 “孩子,还冷吗?” 沐沐回过神来,看看被耿惠紧紧抓住的手,又看到她真诚的脸,自己低下头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走吧,跟我们回家吧。”晴岚也在一边劝说,“我们姐妹有说有笑的多好。” “对,回家,什么都不用带,家里什么都好好的,还有你那张床,铺的好好的等你回家。” 晴岚看着沐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想再看到你哭,今后我们两个人,一如从前,永远,永远。” 沐沐一头扑在耿惠的怀里,哭的昏天黑地。 晴岚也有一个日记本,没有人帮她题字,那就自己题了,用签字笔端端正正的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了“晴岚阁”三个字,写好之后举起来左看右看,感觉挺诗意。晴岚的名字本身就很好听,再加上阁这个字,古韵是跃然而出,云里云上,放佛犹如仙境一般的,又在日记的内页贴上hello KT之类的卡通造型,一看就让人爱不释手。 同样是日记本,同样是一个小小的女生的闺阁,小小女生的心,是不肯轻易让别人看的,浮在心上的,碎在心里的,只有她一个人深知其中的滋味,然后用一把银白色的小锁轻轻的锁上,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晚上灯火阑珊,夜深人静的时候熄灭了大灯,点起了小台灯背靠着墙,手捧着日记细细浏赏,读到自定义的精彩也是笑颜展露的。只要有一点声响,她就会关掉小台灯抱着日记钻进被窝里佯装已经深深的睡着了,动作是迅雷不及掩耳的,生怕自己记录着十八岁天空的文字被别人看了去。 晴岚阁到底记载着什么呢,这样让人动不得看不得的青春,偷偷的翻开看,无非是坠落人间的天使,魔鬼与将军,当然还有黎明。 记录黎明的文字都是幻想的,把他描写的像一个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但他们始终没有对话,于是就为自己找了个王子都是天上的明月,可望不可及的借口,以安慰自己的心灵,文字都是粉红色一样的甜蜜,用心一碰就可以流出甜蜜的汁水,以至于汁水太多,晴岚是沉浸在里面不能自拔的。 晴岚阁不只记载这些,爱恨情仇的都有些的,虽然没有什么大仇,还是有恨的,恨也不是什么大恨,是一些泛着波光粼粼的醋意,一看就知道是关于沐沐的,写在一大堆的粉红色当中,笔调是那么醒目。她心中的王子,自己都可望不可即,她更看不惯一个丫头片子整天整天的和他形影不离的在一起,因为这么一件事就注定了她和她是一个死结,解都解不开的。 能让晴岚写进晴岚阁的,原本只有沐沐和黎明这两个人,后来想想就又把自己也写了进去。厚厚的一本日记,反反复复都是这三个人,其他人其他事是无立锥之地的。 翻开了甜蜜的纪录,粉红色像是三月柳絮飘飞随处可见的,而让她咬牙切齿的事情也是有的,关于那天下午的一个预谋。她用蓝色的油性笔在日记本上详细的写下了过程,怎么骗黎明离开,怎么找人把那封信送给沐沐,怎么找人埋伏在厕所,怎么看到她被打的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看了之后那天的事情就会重新回放在脑子里,那样的清晰。 沐沐在那个晚上还是住进了晴岚的家,本打算不去的,可晴岚却是不答应,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说:“如果你今天不去我家,那我就搬过来住在你家不走了。” 沐沐感觉晴岚是真心实意的,更何况杨锦耿惠也都来了,最后实在是拗不过才答应。 最开心的还是晴岚,两个人坐在车的最后面,拉着沐沐的手给她讲东道西的,指着窗外说天上的白云,也是为了分散她伤心的焦点。 晴岚说,“白鸽是天使,坠落人间的天使。” 沐沐听罢,眼泪都下来了,多么让人想伤心的童话。 沐沐安静的用一双泪眼看窗外的天空,那么蓝,蓝的像一张忧郁的脸,泪流满面。 云朵之上注满亡灵,她想那个男人那个女人也一定住在上面,此刻应该已经见到外婆了。 那群飞鸟就围绕在车旁飞,不急不缓,一伸手就可以落在手心里的样子,就像晴岚说的,它们是坠落人间的天使。 沐沐看着飞鸟的眼睛,那么熟悉,会是那个女人的吗?不然为什么会一直跟着自己呢。 提着那箱还未打开的行李又走进了晴岚的家。 沐沐推开房门的刹那都惊呆了,房间里焕然一新,“欢迎回家来”的彩色纸条贴的到处都是,看的出,晴岚是费了很多心思。 想想萍水相逢,这样对自己确实是感动的,刚想哭却一把被晴岚拉到了床上坐下了。 “以后就住在这里,咱们哪也不去了。” 晴岚说完就开始替她整理行李。 看着晴岚忙上忙下,沐沐自己是有些内疚的,自己的到来给他们平添了那么多麻烦,于是站起来接过行李想要自己放,却又被晴岚推坐在了床上。 沐沐或许很累了,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 她一个月的那几天是四号左右,而现在都已经十号了还没有来,可能因为营养不良,也可能因为这几天过度伤心,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下身又**的,隔着被子都能嗅到一股腥臭味,幸好晴岚不在,不然还指不定要羞到哪里去了呢。 沐沐蹑手蹑脚的走下床,打开行李找生理期用的东西,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就找了件内衣刚想换上,晴岚却进来了。 晴岚笑着对沐沐:“快起来吧,今天爸妈都不在,我都把早点准备好了。”说完转身又走开了。 沐沐窘迫的不行,幸好今天没有开玩笑掀开自己的被子,不然见到自己**的身体她又要笑了,赶紧站起来走进了洗手间。 一会沐沐走进了客厅,附在晴岚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是什么没有听清,只是自己羞的不行,只是晴岚笑的不行。 晴岚打趣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你有那个吗?”沐沐又羞红了脸。 “哪个?”晴岚还开着玩笑,见到沐沐都不好意思再说了,自己又笑了一下才停下。只是此时左手拿着牛奶右手拿着奶酪,不方便去,于是就说:“在我的枕头下,你自己去吧。” 沐沐听后,羞红着脸转身又走回了房间。 沐沐掀开晴岚的枕头就看见了一包卫生巾,抽出了一片刚想走,可突然看到了她的那本日记,日记是摊开的,也知道偷看日记是不道德的,可那匆匆的人一眼看到了好多黎明的名字,再也控制不住就看了起来,一页一页,看她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粉红色,也突然开始为晴岚的幸福感觉到了快乐,决定再也不去和晴岚抢什么,真正喜欢黎明的人是晴岚,而自己只是抓着他的手不放,什么都不能带给他。 一滴泪落在黎明的名字上,在纸上晕开一片,在眼睛里模糊一片。 沐沐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看下去,看到了夹杂在粉色中醒目的篇章,神经突然绷紧了,好像一用力就要断裂似得。她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看完,“婊子滚出二中”这些熟悉的字眼竟然和自己的遭遇如此相像,原来一切都是晴岚计划安排的。 晴岚说完那句话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等她准备好早餐迟迟不见沐沐出来的时候,她的心猛然痛了一下,匆匆的跑到房间,看见沐沐正拿着那本日记,早已泪流满面。 沐沐举着日记本用一双泪眼看着晴岚,一句话也不说。 晴岚不停的摇着头说:“那是意外。” “意外?” “恩诺,就是意外。” “为什么和我发生的经历那么相似。” “我不知道。” 晴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她抓着沐沐的手跪在了地上。 “好,我承认,一切都是我做的,可那是过去的事了,原谅我吧,你看这里,这里才是我真实的想法……”晴岚一边哭一边翻着日记给沐沐看。 沐沐冷笑了一下,说:“我以为你是真的关心我,看来是我多想了。” “不是,不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看在这么多天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 “怎么原谅?” “你看这里。” “别读了,你怎么写的我也都应该想到了。” “对,你应该理解我。” “我早该想到了,其实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一个圈套,你为的就是看我落魄时的悲惨样。”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沐不再说什么,站起来要往外走。 晴岚又一把拉住了沐沐,拿过日记本给她看:“你看啊,这是我现在写的,这些才是真的。” 沐沐强忍住流下来的泪,挣脱开晴岚继续朝外走。 晴岚丢掉日记本抱住了沐沐的双腿,哭着说;“你一次都不肯原谅我吗?” 晴岚歇斯底里的哭声让沐沐也难受的不行,蹲下来用手拍拍她的肩膀说:“我一点都不怪你,只是我的命太苦。” 沐沐轻轻的掰开晴岚的手,提起行李走到了客厅。 晴岚追上去说;“你看看桌上的早餐,我起的大早准备的,你也吃一点再走吧,我绝不拦你。” 沐沐扭过头看了一下,泪水再次流下,眼一闭就走了出去。 晴岚站在家门前看着沐沐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楼,瘫坐在地上开始哭,撕心裂肺。 她走回客厅,掀倒了餐桌上的奶酪和牛奶,回到房间把那个日记本一页页的撕碎,然后抛向了空中,花白的纸片犹如漫天飞舞的冥纸一样。 四周是冥界般恐怖的笑声。 晴岚拉开窗帘,暴雨从天而降,遮盖了大好世界的视线,沐沐在雨中单薄瘦小的背影摇摇晃晃,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晴岚站在阳台上大声喊着沐沐的名字,却不见她回头。 一辆车呼啸着从一边开来,溅起一大片水花。 沐沐就像没有看到一样,依旧往前走,跌跌撞撞。 晴岚看的心都跳到嗓子口了,幸好那车猛的一个转弯开了过去。 这时的雨更大了,整个世界都变的徐晃起来。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沐沐的脸颊流了下来,源源不断。 沐沐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大声大声的哭,声音就在这个雨天蔓延的到处都是。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站起来对着天空大声的喊:“老天,你为什么?” 冰锥般冷漠的世界,安静的像冥界,连一声汽笛,引擎声都没有。 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这是耿惠送给自己的礼物,一次都没有用过,拿出来看到泛白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晴岚。 沐沐犹豫了一会,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沐沐愣了愣没有说话。 “我就问你这一句,你会不会原谅我?” 沐沐拿着手机,还是没说话。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又传来晴岚的声音:“那你回头,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沐沐听着晴岚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都软了下来,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呢,刚回过头就看到晴岚从楼上跳了下来,那句“沐沐原谅我”还没有说完,人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顺着雨水流的得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让人晕眩的血红色反射在沐沐的眼睛里,失明般的疼痛。 整个世界开始摇晃,迅速坍塌,窒息般的呼吸。 沐沐跪下来,黑夜快速降临,整个世界快速的旋转着,头昏目眩。 第三十四章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让沉睡的人们一遍又一遍的惊慌失措,但却无法醒来,就那样无可奈何,一遍又一遍的泪流满面。 晴岚葬礼的那天让然下着大雨,整个天都灰蒙蒙的。 灵棚里音乐沉缓,放的是莫扎特的安魂曲,整个灵棚摆放的都是杨锦耿惠同事献上的花圈,写着天妒英才之类的话,每个人的胸前都放着一朵小白花,面色沉重,虽然都是晴岚的长辈,但他们也都是走上前去躬身弯腰,行注目礼的。 晴岚就躺在灵棚中间,紧紧的闭着眼睛,耿惠知道她爱打扮,特意是化了妆的,显的非常漂亮,脸上没有一点慌乱,周围摆满了鲜花,来来往往的人就在花的外面一圈一圈的走过。 显然耿惠是不能接受失去女儿的事实,哭的都站不起来了,两天来眼泪就没有断过,嗓子都哭的嘶哑了,好像她在坚持一个信念,她的哭声可以把躺在那里的晴岚唤醒似得。 不久,黎明和沐沐也来到了这里,看到了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晴岚,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昔日里活蹦乱跳,描眉画眼,生气时嘟嘴,开心时大笑,眼泪就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沐沐走上一步,看到晴岚的嘴唇好像还在动,依然重复着那句原谅我好吗,就再也忍不住躬身弯腰,再也不肯直起身来,眼泪哗啦啦的落,打湿地板。 她想躺在那里的应该是自己,而不是晴岚,可现在已经是事实了,即使天使也无法改变了。 耿惠见到沐沐就从地上占了起来,大步流星的朝她走过去。 沐沐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就见一巴掌重重的落在了自己的脸上,眼前顿时一黑,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细小的血流来。就在那一刻,她想到黑夜,她想到另一个冰冷黑暗的世界,她想到那个世界就晴岚一个人,想她呆在那里见不到父母,见不到太阳,见不到朋友。 她一个人会害怕吗? 她一个人会想家吗? 她一个人会孤单吗? 她一个人会哭泣吗? 沐沐不敢再往下想,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眼泪再一次打湿地板。 耿惠走上去,抓起沐沐的衣领又给了一巴掌,再次她打到在地。 沐沐也不去躲,就那样站着一动也不动去给她打。 又走到耿惠面前,她明白她此时的心情,如果这样可以减轻她的一些痛苦也是值得的。 就在耿惠的第三巴掌将要落下的时候,被众人拦下了。 杨锦还算比较理智,示意黎明带着沐沐离开。 沐沐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侧过脸看着躺在花丛里的晴岚安静的睡。 这时耿惠挣扎开来,又朝着沐沐走了过去。 黎明见状赶紧拉起了沐沐快不走出了灵棚。 站在天桥上,沐沐丢掉了手中的雨伞,仰起头让雨水肆意的冲刷着,泪水和雨水又交结在一起。 黎明把手伸过去,抓住了沐沐的手说;“你哭吧。” 沐沐用一双泪眼看着这个世界,虚虚晃晃,想要随时散掉一样,幻觉中天空出现了四张笑脸,外婆,那个男人,那个女人,还有一个就是晴岚,都在对着自己笑,好像在对着自己召唤,她想自己以后也会这样对着这个世界微笑。 “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看见那么多流星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扫把星,谁见了我都要倒霉。” “你又瞎说了。” “本来就是这样。外婆本来好好的,可突然就去世了,那个男人,那个女人为了我一辈子都没有过过好日子,现在是晴岚。” “我不是好好的吗?” 沐沐听到这句话,突然惊恐的看着黎明,好像他在下一秒也会离自己而去似得,这种感觉是那么强烈,她的心开始不安的跳动,挣脱开朝天桥的另一边跑去。 黎明追上去,用伞为她遮住雨。 沐沐推开他开始哭,歇斯底里:“我是一个扫把星,谁见了我都要倒霉的。” 说完跑下来了天桥,跑到了路的另一边。 黎明也追了上去,却没有注意到一辆车正快速的开来,等车鸣笛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车正朝着自己开来,端端正正,不偏不倚刚好会撞到自己身上,他想一定会被撞出好远,一直飞到天堂。 沐沐也看到了,自己固然是一个扫把星,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要离自己而去,她大喊了一声“不”,这一声透过地球好像要回响在整个宇宙里一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汽车紧紧的刹住了,车头离黎明近在咫尺,一阵虚惊,让每一个人都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沐沐看到黎明朝自己走来,她感觉已经支离破碎的天堂再次完美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四目相对,久久的,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当广场大笨机械钟的指针还沉忆在黑夜, 当人们的鼾声还抑扬顿措此起彼落, 当江水还保留着残冬的寒意, 当太阳直射点往北回归线潜移, 白昼已经迫不及待。 没看清它是怎么用无形的巨齿撕破白昼, 就已经暗浮于生。 记的有句诗是这样的:黑夜是奢侈的浮华。 黑夜下的小城繁华尽现,虚虚晃晃,如若天上可望不可及的街市。 当沐沐和黎明说再见,回到胡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穿过那么浮华最终回到她在的胡同时,仿佛从天堂一下子沉沦到了地狱,只是那天再好,终不是属于自己的,甚至有种繁荣荒凉的错觉,在她眼中,这个世界腾起的繁华是一种假像,它的真面目还如千百万年前开天辟地时一样,混沌不堪。而这个地狱至少还有点温暖,因为她的家在这里。 牵着单车走过连路灯都没有的小路,夸过那条肮脏的下水沟,看到自家的院落。掏出钥匙打开生锈的铁门,又打开客厅的门走进屋子。 一颗刚想靠岸的心又沉了下去。 虽是五月,南燕北迁,鱼群逆流回游的季节,看到这个家她就像走进了北燕南回的季节。 她奔向二楼,把包放在自己的房间,飞快的跑向了天台,打开那盏只有十五瓦的灯泡,顿时昏黄的灯光弥漫开来,显的天台更加黑暗了。 天台有几盆盆栽,那是沐沐弄的,仙人棒,石楠,海棠,小小的栽在卡通的陶瓷器里,她喜欢这小小的生命。 走过来凑近了脸看到它们生长的很好,就用手碰了碰陶器,以示鼓励。然后走到那把太师椅,躺在上面数天上的星星。 木棉,木棉,你看那颗流星,可以许愿的…… 木棉木棉,你看天上的月亮,听说有人住在上面的…… 木棉木棉,你看那闪烁的星星,好像你的眼睛…… 木棉木棉…… 木棉木棉…… 她又听到儿时的幻觉。 谁在歌唱,歌唱我的忧伤。 谁在弹琴,弹出我的怅惘。 谁的画笔,淹没我的天空。 谁的琴弦,折断我的希望。 谁在给我讲那篇没有结局的童话。 谁让我记住,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九月,第一次座女孩沐沐的生日快到了。 很久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星座,后来和黎明争论了,好久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第一次座。 生日,三百六十五天中的一天,花开花谢,秋死冬生才有的一天。那么多的节日,她想认真过的,她可以认真过的只有生日。 能记的自己生日的,这个世界可能只有三个人,外婆,黎明,另一个就是她自己。 沐沐躺在太师椅上,想着自己的生日,安静的伤心着。 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出现在黎明生命轨迹里的女孩,晴岚,若琳,或许她们才是重要的,如果中间不是发生了那么多事,或许从很久以前,他的心就开始随着她走了,他会忘记七月的某月某日,然后记起她们的某年某月某日,就像对自己,摄冒着氏三十七度的阳光,走遍小城的三十六条大街七十二道小街寻找礼物。 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都是成双成对的,沐沐也是一个公主,只是在发展她的故事的时候隐藏了木偶鸟,隐藏了城堡,隐藏了她幸福的天堂,最后只演绎着她一个人的心酸故事,所以现在的她特别想知道,到了生日的那一天,究竟还会不会是一个人,黎明会不会出现。 说起黎明,记忆中沐沐为他哭过一次的,哭的很厉害,一连哭了几天。 那是一个热如火烧的七月,动一下就会出一身汗。 那时的高考已经过去,正是在填报志愿的时候。 黎明坐在电脑前,对着屏幕发呆,然后问沐沐:“你准备报报哪个地方的学校?” “北京吧。”沐沐随便的接了一句,说完紧紧的咬着嘴唇。 黎明没说什么,哗啦啦的敲着键盘,然后对着沐沐笑笑:“我喜欢大学的时候我们也能一个学校。” “希望如此吧。”沐沐扭过头,眼泪泛着微光。 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整个二中又沉浸在欢呼当中,偌大的光荣榜上写满了考上重点大学的人的名单。 黎明拆开快递,看到自己真的被录取到了北京,而那个大学正是沐沐期待的。 拿着通知书找到沐沐,问:“我的被录取了,你呢?” 沐沐低着头,抬头看空无一物的天空,半天才说道:“我不想离开小城,如果有一天外婆朝下看,看不到我她要有多伤心。” 黎明抬起头,看到令人晕眩的白光:“我如果在北方冷漠的城市见不到你,我要有多伤心。” 重重的黄昏,重重的晚风。 时间是世界上最好的毒药,它可以让所有的东西都变面目全非,沐沐相信时间可以做的到,因为时间是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 黎明走的那天沐沐去送他,漫天迷漫的都是重重的哀伤,像头巨型的怪物,挥舞着巨大的獠牙撕破了人最脆弱的心,好想让人哭泣。 沐沐静静的看着黎明,没有说一句话。 黎明无论说什么,她也只是安静的点着头,因为害怕只要开口对他说一句话,她就会哭出来。 火车站的人熙熙攘攘的,两个人站着,就像若无关系的陌生人。 广播里 传来检票的提示,本来就噪杂的候车厅,瞬间更加噪杂不堪,人们提着行李,拥挤着,奔向登车口。 黎明也提起行李,安静的沐沐说了句再见,转过身要走。 沐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说:“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黎明想了想,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都和我爸妈说好了,你有什么就去和他们说,我以后不在小城,你自己要注意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好了,时间不多了,我要走了。” 黎明留下一个微笑,背着行李离开,背影渐渐的模糊在视界中。 沐沐突然跑过去紧紧的抱住了领命,把头深深的埋到他的怀里。 黎明用手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温柔的说:“好了,我要走了。” 沐沐紧紧的抱着他,不愿意放手:“一分钟,再让我多抱一分钟。” 周围是匆匆的奔向登车口的人群。 检票员开始催促。 黎明却放下行李也紧紧的抱住了沐沐,耳边响起什么声音也不管不顾。 沉郁的汽笛声轰轰作响,车门关闭了。 黎明站在登车口给沐沐留下最后一个微笑,慢慢的朝遥远的那边开去。 沐沐突然奔跑了过去,拍打着车窗,挥舞着手说:“黎明,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黎明脸贴在车窗上,还是不停的挥手告别。 火车巨大的声响,震动着沐沐本来就脆弱的心房。 火车越来越远,渐渐的在眼中变成一个黑点,最后只留下一大片空荡荡仿佛要塌下来的天空。 悲伤在这一刻粉墨等场。 第三十五章 没有黎明的九月的小城顿时如冰天雪地般的冰冷。 晚上沐沐一个人躺在床上泪流满面。 深深的吸了一口黏稠的热空气,黎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是匆匆的一句话:我忘了对你说,我喜欢……” 沐沐没有等他说出口就挂了电话,看着手机泛白的屏幕亮一下黑下去,眼泪又流了出来,重新浸湿还有干透的脸颊,心里想着,“他和我闹惯了,现在还是这样。”伸手息了灯用被子蒙着头想要沉沉的睡,可是那一晚却失眠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沐沐的眼睛有些浮肿,像是王母娘娘面前盘中的蟠桃,只是比那些桃子要好看多了。 洗脸的时候听到手机响起来,是黎明打来的,来不及擦掉脸上的水她就接通了电话,经过一晚的思考,她不想再错过什么。 电话接通了,黎明却不说一句话,只能听到他呜呜好像哭泣的声音传过来。 沐沐心里像装了一块海绵堵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流了出来。 他们就这样握着手机相对着抽泣,整个空间好像被一种什么神奇的法术定格了一样,只有手机上的通话计时器在呼呼的变换着。 电池断电,通话中断。 思念就如长在黑夜里的马蹄莲一样,安静的存在却不被人发现,而伤心却如夏日里的暴风雨一样,倾倒而落,直之被淋的伤痕累累。 沐沐没有勇气换上另一块电池,她害怕远在千里之外的黎明再打过来,然后又是一场哭泣。 打开窗户,一阵风吹了进来,说不清楚脸上是几个小时前没有干掉的水,还是不停流的泪,总之脸上**的,也有可能是两者的混合物,不然那液体也不会有种淡淡的苦涩味。 广场的祷告声。 远处垂直坠落的白鸽。 深沉的钟声。 大江里漂浮的气笛声。 深沉混杂在一起,汹涌的朝着沐沐聚集过来,大片大片白色的亮光抖落眼前,像是从某种未知却可以划破人皮肤的兵刃,只要一下就可以刺透自己的胸膛,来不及一声呼喊就受了重重的心伤。 世界末日降临的感觉是那么真实。 沐沐的眼睛看着遥远的北方,那个有黎明在的曾经是锦绣繁华皇城的北京,想着他将要在那里学习说普通话,会看**,然后再拉着一个小巧的女孩的手长长的走在千年的古都里,然后……再然后……再也不会回来,令人伤心落泪的想法不知道已经想了多少次了,可是她还在重复着,每天都能找到不同的假想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流泪。 沐沐跑进沐浴室,打开水龙头,让水流哗哗的流着,白色的水流重重的撞击在乳白色的沐浴器,散成无数白色泡沫。她把头伸到水下,任凭激流从自己的头上流过,想借着冰冷的水冷静一下,或许是这几天太压抑了,眼睛动不动就会流泪,也为了掩饰不停流的泪,即使哭得再厉害也没人能发现。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可是黎明还是会不自觉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的笑,他的哭,他的疯跑,他的狂跳,他对自己微笑然后叫木棉,像锈迹斑斑的老电影一次次交替上演,虽然陈旧,但却这样的令她想念。 那个从小就说要保护自己的黎明。 那个说过木棉花开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黎明。 那个对自己说了无数次“我喜欢你”的黎明。 我好想你。 沐沐关上沐浴室的门,瘫坐在了地板上,压抑的哭声,飞速流出的水流声交杂在一起,在闷热黏稠的空气里缓缓的蔓延。 沐沐慢慢的逼自己适应一个人的生活,每天把手机的闹钟调到八点,因为那个叫做什么的大学把上午上课的时间定在了九点,大学生的生活就是这样的轻松,换句话说,来大学不是来学习的,而是养尊处优的,整天散漫的就象是一群没有牧羊犬的羊群。 每天偌大的校园都上演着不同的剧情,大一的新生抱着课本找不到教室,大二的学生揉着惺忪的眼睛冲进教室,大三的教室向来都是空的,晚上灯火辉煌的校园就为学生谈情说爱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圣地,随便走一走,就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小夫小妻,牵牵手,亲亲吻,都是见怪不怪的。 好像现在就只有她还是一个人,如一只孤燕。 沐沐来到了这里没多久,就发现她们的感情来的匆匆,结束的也匆匆,很多都是刚刚才牵起了手,一转身就已经各奔西北了,可是却不见有谁肯为此伤心一下,掉过一颗眼泪,也是,现在还有谁有时间为这次不成功并且没有付出过感情的爱情施舍一颗眼泪呢? 沐沐摇摇头,她们不懂爱情的,一点都不懂。 她又想起了黎明,想他是否在那里也像眼前的这些红男绿女一样呢?她转过身望了一下北方的更北方,那个曾经的皇城,不,他不是这样的。她很坚定的下了这样的一个结论。然后抱着书本快速的离开了。 黎明还是会打电话来,有时一个,有时两个,有时三个,更多的时候数都数不清了。 很多次,那个貌似知识渊博的教授的授课都要被沐沐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即使他对沐沐瞪着不怎么可爱甚至有些狰狞的脸很多次,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笑出来,因为黎明还没有忘记她,这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沐沐好像每天都失眠,所以手机的闹铃总在之后才响起,即使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三四点的时候她还是会醒来,可能她还没有从紧张的高中生活适应过来,还有可能因为黎明,很多次都在梦里梦到他,梦到他对自己微笑,歪着脑袋喊:“木棉,木棉。”当她准备答应的时候,他突然就不见了,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天花板发呆,等到她以蜗速洗漱完以后那仿佛患了老年痴呆闹钟才会慢悠悠的响起来。 人们都说,绿了芭蕉红了樱桃,时光易把人儿抛。 也对,将近二十年的时光都已经过去,的确易把人儿抛,不管是什么人,都一样。可是她怎么感觉时间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好像它已经老了,步履都有些蹒跚了,黎明才走这几天就感觉象是走了几年。 小城这几年的变化是让人咋舌的,当你看到一座接一座的摩天大厦像玩魔术一样一眨眼就是一座的时候,会感觉自己是不是被种下了某种魔法,沉睡了几千年。小城因为改造,已经找不到一棵梧桐,合欢反而越来越多,阳光穿透粉红色的枝桠,光线都明明灭灭诗意般交替着。 沐沐却没有这种感觉,她走路从来都不抬头,因为她知道这个明媚的世界不属于自己,看了也是白看,每一棵合欢都会让她想起很多很多伤心到可以流泪的往事,毕竟物是人非。 梅花弄那条狭窄的小道还是那个样子的,白天的时候一眼两眼都看不到头,到了晚上更是深的让人起鸡皮疙瘩,虽然有了漂亮的路灯,每到晚上也有华丽的灯光,可走上去还是感觉背后被谁紧紧的跟着。 九月二十八日,沐沐的生日。 某个星座书上说座的女生有着与生俱来的孤郁,她像晴岚那样深深的相信星座,把看到的星座的运行轨迹运程长长的讲给黎明听,第一次座的女生爱笑,第一次座的女生喜欢幻想,第一次座的女生喜欢依赖,她还记的,曾经在一本说不上名来的星座书上看到第一次座的女生和白羊座的男生注定是有缘无份。 这些都已经是遥远的曾经了。 就在沐沐的生日的前几天,黎明突然失去了消息。 一天是这样,两天还是这样,三天四天都是这样。 沐沐把电话打过去,电话那边一直响着嘟嘟的声音,随后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语。 她开始担心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能…… 可能…… 可能…… 还可能…… 身体突然就感觉像是天空惊慌扑打着翅膀的白鸽,慌乱着坠入冰窟。 小城在白天显露的繁华只是冰山一角,真正可以体现它繁华的是在夜幕降临后,繁灯闪烁,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恍若天上的街市。 可是黑夜也是最经不起煎熬的时刻。 天刚刚暗下来,沐沐就来到了天台上,躺在那把滕椅上,遥望着星空,泪流满面。 “木棉,你看天上的月亮,我听说有人住在上面的。” “木棉,你看那流星,我听我阿婆说可以对着它们许愿的。” “木棉,你看那颗星星,多像你的眼睛啊。” 大少年前,黎明对自己说过的话,现在仍然感觉那么温馨。 明天就是九月二十八,这个诸仙下凡的日子,传说在这在这一天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一天也是她的生日,这个传说她很早就听说了,讲这个故事给她听的就是黎明。 她看着那个满是星斗的夜空,突然害怕这个夜晚会在瞬间过去,明天自己一个人要怎么过。 天上划过狮子座流星雨,浩浩荡荡,照耀的小城如同白昼。 沐沐站起来,对着天空大声的喊道:“就让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吧,永远都留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前进,永远永远……” 木偶鸟在那个没有月光的雨夜哭了出来,因为她的公主离他而去。 我们每一个人也都如此,感情过于饱和,身边的人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哭的昏天黑地了。 夜与昼的搏斗,白与黑的撕杀,最后光明胜利了,它披着即将滑落的铠甲从海的那边冉冉而起。 广场上的钟声闷闷的像是那头过境神兽的巨吼。白色的阳光已经升起。而沐沐却突然做了一个梦,她已经记不清梦里是些什么了,可是她唯一记的的就是漫天的大雨,她站在大雨里尽管有人给她撑着天堂伞,还是被雨淋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泪却湿了一片。 这个忘记怎么安插形容词的早上,大风掠过,夹杂着细微的尘埃,就像神话小说中某种未知神兽过径时的凌乱,可依旧日光满城,到处是眩目的白光,像是洪荒时期四虐的洪水。 沐沐的手机响起来,刚伸过手要去接,手机就被挂断了。 又象是一场幻觉,楼下面有人喊她的名字:“木棉,木棉。” 做梦一般,又听到黎明的声音:“木棉,木棉。” 不过这个梦倒是让她有了安全感,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个梦会因为她任何细微的动作而醒过来,宁愿就这样把这个梦演绎下去。 还是梦境好,那一声声熟悉的“木棉”语调竟然可以如此真实。 沐沐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黎明的名字,立刻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心里想着“真的是他吗,原来他还记的这一天,可是他会和我说些什么呢,是不是简简单单的说一句生日快乐就匆匆的挂断电话呢,也是,是应该匆匆的就挂断电话的,他还有他的女朋友要陪……”在那短短的一瞬她想了很多,纷乱的如战时的野草,横七竖八。 沐沐的手不安的按下了接听键,黎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打开窗户看一下,我在你家门前呢。” 沐沐好像真的是在做梦一样,黎明明明是在北京的,怎么会回来呢。这一定是他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可是她却匆忙的从床上起来,拉开了窗帘,一道道明晃晃的白光来不及拒绝就涌射了进来,手掌不得不遮住眼睛,以避免白光的侵害。 等到沐沐的眼睛慢慢的适应了那白炽的亮光后,她惊奇的发现黎明果然就站在自家楼下,如春雨般温柔的笑着。 黎明看到沐沐打开了窗户,就冲她挥了挥手。 沐沐看的清楚的,他手腕上还带着那年给他编织的手链,在那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十字型的耀眼光辉。 白光啊,竟然可以温柔的如同小猫一样,甜甜的黏着自己的肌肤,感觉好惬意。 西餐厅。 沐沐坐在那里,摆弄着手中的勺子,她还是没有变,有心事的时候就是这样,沉默了一下问道:“前几天怎么了,我打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呢?” 黎明端端正正的坐着,可能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就笑了一下:“我只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呢?” 当然,沐沐感觉到了,原本想今天能有他的一个电话就好了,绝对想不到黎明可以赶回来。 沐沐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放的,比北斗星系还要沉重的担心化成了一口气,慢慢的随着均匀的呼吸吐了出来,她端起反射着西式吊灯灯光的透明的玻璃杯,足足的喝了一大口,清清凉凉的水第一次感觉到是这样的醇美,就象是古酒一样,竟然有点让人微醺。 “惊喜,当然惊喜了,我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你可以回来。” 沐沐仿佛看到天的那边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拥有洁白天翼的天使正在对着她笑。从遥远的地平线处射出来的阳光,正在一点一点的点亮着她的心扉。 “我如果告诉你我有了女朋友你会不会伤心呢?” 好突然的一句话,同样的一杯水味道怎么会不一样了呢,流进心里如果不是瞬间就变成了无数锋利的冰锥,那心怎么会剧烈疼痛呢。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到了眼里,那苦涩的液体就要忍不住流出来了,沐沐赶紧低下头,继续佯装喝水,努力的控制了一下自己快要脱缰的情绪。 “啊,这个啊,怎么会呢,我应该为你感到高兴的,对,我应该感到高兴的……” 口是心非,或许这个词就是为这样伤感的情景量身订做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想要流泪的冲动。 黎明突然又笑了:“我哪里有什么女朋友,你还真是笨啊,我说什么你都相信。” 这句话说的很轻,或许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听见。 是的,沐沐就是这样,只要是黎明说的话,不管是什么她都没有怀疑过。 黎明如果拿着一瓶毒药对沐沐说,“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沐沐也会不加思索的拿来吃掉。 黎明想像以前那样牵起沐沐的手,和她一起挑选她喜欢的生日礼物,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谁都没有避讳什么。 可是这次沐沐却躲开了,看着黎明的手愣愣的悬浮在半空,一副无依无靠的样子就很伤心。她也想紧紧的抓住,就象以前那样紧紧的不放手,可是刚才明明听到他说他有女朋友了,那自己算什么呢。 真的还想牵着黎明的手,就像那年那月那个日光满城的下午,可沐沐害怕自己牵着黎明的手会上瘾,再也不愿放开。 “我有些累,休息一下我还要和我的他一起逛街呢,那是我们两个人的时间,所以哝我就不邀请你了,再见吧。” 她感觉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要哭出来了,只要再多说一个字或者再看一眼黎明,一定会哭出来,可她还是忍住了。 黎明看了一下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感觉它像缺少了什么一样,竟然显的那样孤独。为了避免尴尬,他用手手挠了挠头说:“是啊,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你再哭的时候给你擦去泪水的人也不会再是我了……” 说完,慢慢的转身离开了。 沐沐突然泪流满面,叫住他说:“你还记的木棉吗?” 黎明没有回头,抬头看了看天空说:“我说过的,我会陪你一起看木棉花开——如果你愿意。” 黎明迈起脚步,背对着沐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好像被种下了魔法,静止下来。 画面上闪过时钟的电子数字,被定格在了某年某月某日。 天上的飞鸟像一尊雕塑,亲吻着另一只飞鸟。 合欢的枝叶朝着一个方向抖动着。 大江里的水,依旧泛着粼粼的波光。 两个人的泪,从眼眶中滑下,重重的晕散在地面上,溅起一堆尘土。 世界又恢复了喧闹。 第三十六章 坐在回北京的车上,看着越来越遥远的小城,黎明紧紧的闭上了眼,那泪无声的就流了出来。 自己明明喜欢沐沐的,可为什么就不敢说出来呢? 如果再冲动一下,或许事情就是另一个样子。 黎明掏出手机,在屏幕上不停的写着木棉,删了写,写了又删,最后只剩下闪动的光标占据整个泛白的屏幕。 沉默了一下,手机还是被重重的合上了。 很快小城在黎明的眼中彻底找不到。 就像一个梦,被车轮的咣当声震碎。 黎明再次拿出手机,快速的写下,“木棉,我想你了。”然后按下确认键,屏幕上还未来得及出现笑脸,就又编辑了同样的内容,又按下确认键。 沐沐看到那些短信,只是简单的回复了一下:“你要记的幸福。” “我是真的想你了。” “你的好我记下了,可你一定要幸福。” “你相信我会一直的想着你吗?” “你能幸福,这是我最大的期盼。” 黎明拿出手机,拨打了沐沐的电话,等待了一下,电话通了,他就急不可耐的说道:“木棉,我喜欢你。” “你都已经对我说这么久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要和你在一起,要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好了,你不要说了,你再说我要当妮姑去了,更何况我都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辈子除了我你谁也嫁不了,这就是你的命,神也帮不了你,你就乖乖的等着我吧。” “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你还要问。” “10:50 2013-9-26为什么就不可能,你未卜先知吗,你就是一女巫,坏我幸福。” “你才是女巫呢,我是凭感觉,很很久以前这种感觉就是那么强烈,果不其然吧,你都已经……” 黎明没有听出什么意思:“你也不要说了,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就是神来我也不会让步的,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找你。” 不容沐沐再说什么,当下就把电话挂断了。 黎明挂了电话以后才发现整个车里的人都在紧紧的盯着他,好像他刚从火星搬过来和这群地球人还没有混熟一样,迷惑了三秒才意识到,刚才说话的时候感情太过激动了以至于影响到了其他的人,他站起来挠了挠后脑说:“没什么,女朋友在跟我撒娇……” 火车在前一个站停下,黎明就跳了下来,又马不停蹄的跳上了开往小城的另一趟火车。 木棉我想你了。 木棉我想你了。 木棉我想你了。 木棉我想你了。 火车长鸣一声,缓缓启动,车轮与轨道摩擦发着巨大的声响,快速的奔着小城开去。 快到站的时候,黎明又给沐沐打电话:“我已经回来了,你要好好的等着我,我一定会对着你说我喜欢你,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我还会像小时候,在你哭的时候给你擦眼泪,给你我的肩膀……” 黎明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沐沐安静的打断了:“我要离开小城了,至于到哪我也不知道,所以以后我们可能要见不到了,记住我的话,你一定要幸福。” 黎明听到这句话,感觉头上突然冒出了一道明晃晃的东西,突然就劈了下来,让人头昏目眩。 黎明大声的对着电话喉:“你这丫头片子,你做人不能这样不厚道,你就是走也要我见你最后一面嘛。” “不是已经见过了嘛,我见你依然很好,我就开心了,我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你还欠了我很多东西呢,你要可不能带着债走啊,你回来吧,好不好,你先把它还给我再走,不然我会记你一辈子的,买卖不成人义在嘛。” “黎明,对不起,现在我才知道有些债是什么时候都还不清的……” “还不清就不还了?以身抵债吧,我不介意的。” “欠着吧,如果有来世的话,希望你还可以记的我欠你很多,那时你找到我我一定加倍补偿你。这次可能是永别了,就不和你说再见了,我走了,黎明,你一定要幸福……” 黎明还想说什么,电话那边却响起了嘟嘟声,沐沐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黎明再打过去的时候,电话里传来的提示音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手足无措的埋怨着,“你这丫头做人真的不厚道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哗—— 眼泪如早日的浪涛,冲破了眼框奔涌了出来:“你真的不能这样,你不能让我说话不算话啊,我都对你说那么多年我喜欢你了,你怎么还要走呢?” 透过车窗,远远的看到了小城,看到了大江,看到了江水中缓缓而过的轮船,看到无穷无尽的合欢的时候,小城终于到了。 黎明急匆匆的跳下车,一个踉跄,撞倒了一群人,站起来又朝外跑去。 气喘吁吁的赶到梅花弄的时候,沐沐家已经人去楼空,推开门的刹那,所有的色彩像屋檐上的流水一样,纷纷退去了颜色,闭上眼睛,往日发生的事情幻觉般上演:女人抽着烟,男人醉醺醺的瘫卧在地板上喝着酒,沐沐流着泪黯然的走过去,在楼梯口扭过头对自己微笑。 黎明睁开眼睛一切又恢复了原状,挂在墙壁上老式闹钟的钟摆,依旧来来回回的摆动着,屋顶上滴滴答答的漏着水,凌乱不堪的茶几上放着一张体检结果,沐沐,白血病。五个字像寒冷的冰锥刺进心脏,让人来不及抽搐就坠入黑暗的深渊。 这是一场悲伤的梦吗,如果醒来,是不是会回到遥远的日光倾城的下午,小小的沐沐依然在低着头,轻轻的替自己擦拭着膝盖上的伤口? 黎明瘫坐泛黄的木质地板上,手抓着头发痛苦的沐沐的名字,现在才知道即使是一个大男生,面对感情的时候也是那么脆弱。 黎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来开始向外跑去。 黎明坐在开往南方的列车,目的地,是一个叫做木棉镇的地方。 “当木棉花开好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是的。” 遥远的两句简单的对白,让黎明哭了整整一个旅途。 又像一个梦。透过车窗看到外面日光倾城。像极了小城。 黎明从出站口走出来,看到徘徊在广场的沐沐。 沐模抬头看了一下炫目的白光,却说道:“我好冷。” 黎明没有说什么,走上一步紧紧的把沐沐抱在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你忘记了,我们是心有灵犀的,就算是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黎明轻轻的亲吻沐沐的额头,再次紧紧的抱着她。 木锦镇。 这里到处是木棉花树,在街道的两边,多的就象是小城的合欢树,只是它们敬畏寒冷。 黎明和沐沐手牵着手,漫步于此。 白光透过木棉的花蕊照射下来,影子都是粉红色的。 沐沐停下来看着黎明的眼睛说:“你有过伤心的感觉吗?” 黎明眼睛里闪光泪光。 她把头深深的埋进了黎明的怀里,笑着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离开这个冷漠的世界。” 映照着木棉的粉红色天堂,仿佛裂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散射出来的光芒,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沐沐抬起头看着天空说:“你听说过天堂吗?” “天堂?” “我听我外婆说过,天堂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哪里没有悲伤,天使整天歌唱。” 沐沐笑了一下,苍白的笑让黎明欲哭无泪。 就像那年那年那月那个日光满城的黄昏。 “木棉花什么时候会开哝?” “不是已经说过了嘛,很快很快。” “当木棉花开的时候小城会日光倾城吗?” “会的。” “当木棉花开的时候你会给我讲童话故事吗?” “会的。” “当木棉花开的时候我的愿望就会成真吗?” “会的。” “当木棉花开的时候我们都会长大吗?” “会的。” “当木棉花开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会的。” “那我们现在算不算长大?” “不算。” “那我们还能孩子多久?” “到木棉花开的时候。” “可是,我怕等不及了。” 沐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睛里的光逐渐涣散,外婆,那个女人,那个男人,依次闪过,站在云朵之上对她微笑,向她招手。 沐沐洁白的魂体从身体里抽出来,挥舞着翅膀浮在半空。 看到自己躺在黎明的怀里,微笑着。 天顶的白光水流般倾斜而下,遮盖人们的视线,淹没了一切声响。 四周是腾空飞起的白鸽,不远处广场的钟声,向上飞出的心形气球,白色的羽毛,红色的木棉花盈满画面。 好像是一个梦,木棉树抖落了覆盖的白雪开出花来,象潮水一样涌来,次第开放,印满眼睛。 (俯视旋转的视角) 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被黄昏的煊染的心情,就象是那年那月那和日光满城的下午。 木棉,木棉我会陪你一起去看木棉花开。 木棉,我真的听到木棉花开的声音了。 木棉,花开好了。 木棉,花都开好了,而你却不在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