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重生之颠覆神话》 第001章 :重生 敢问苍天,何为仙道! 封神榜出,举世皆惊。一场伐无道,诛纣王的战役到最后演变成为阐截两教互相厮杀的斗法。分封王侯,杯觥交错之际,有有谁真正记得那些无辜的亡灵?纵然身居九重天,受世人香烛供奉,可死后封神终究不比那些肉身成圣者,再无一点飞升可能。 可叹他们不能有丝毫埋怨神色,反倒要喜气洋洋前去谢恩,做那世人敬仰,无忧无虑的神仙。 她冷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的名字俨然在封神榜上,甚至自己也名列之中。 太阴星,姜后。 不晓得是出了什么差错,在她含恨而终后,本该随之前往封神台,却如同孤魂野鬼般四处飘荡,亲眼目睹了殷郊殷洪的惨死。姜后心如死灰,不知不觉中恍惚飘到了封神台,那姜子牙手持杏黄旗打神鞭,正在台上宣读诰赦。 “今奉太上原始赦命,尔等……为北极紫气至尊。八万四千群星恶煞,咸听驱使!” 姜后庆幸自己只是群星恶煞中的普通一员,幸而不被姜子牙发现其中少了一人。封神台上亡灵们满目哀怨,阴气惨惨。殷商绝大多数死者,以及截教万仙阵阵亡众人,都落得一二低微闲职,永受上位者驱使。 敢问苍天,何为公允! 封神台上亡灵渐渐稀少,清福神用白领幡引领着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男子上前受封,看背影似乎有些熟悉。姜后疑惑地盯着那人后背,想要上前看个清楚,却又不敢妄自上前,唯恐被阐教高人察觉。只听姜子牙命那年轻男子持掌东海,朝观日出,暮转天河,夏散东凝,周而复始永不可改。 这个倒霉男子必定是个罪大恶极的截教中人。 姜后恍恍惚惚地想着,那男子回头,清秀的面庞上没有愤怒亦或不甘心,嘴角吟着一丝似有似无的讽笑。他大摇大摆地走下台去,没有谢恩,只留给众人一个桀骜不驯的背影。 老者长叹一声,继续宣读封神榜上有名者上前受封。 申公豹! 她终于想起来这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男子是谁。元始天尊门徒,姜子牙的师弟,也是不费余力怂恿众人赴死的说客!四处飘荡之时,她目睹着申公豹奉劝殷郊殷洪投入商军阵营中,违背师命最后惨遭灰飞烟灭的下场。 不由得握紧双手,又无力地垂下:大势已去,她无能为力。 殷郊殷洪跟随仙官渐渐远去,姜后内心无限凄楚,却落不下一滴眼泪。一介凡女之躯,她怎能对抗千年狐妖化身的妲己?剜目炮烙之时,她只恨自己无力保护这两个无辜的孩子!可喜,兄弟二人被高人带去修习远离这是非之地;可恨,兄弟二人相继受申公豹蛊惑回归商营…… 而如今姬发一统天下,硝烟散去,留下的只有遗憾。 “呵呵……”不晓何时,姜后听闻身后一声轻笑。她徒然一惊,才发觉自己早已远离封神台,周围是一片茫茫大海。回首,申公豹飘然立在半空中,衣袂随风起舞。 “是你!”姜后想起儿子惨死情景,情不自禁叫道。 申公豹仔细端详着姜后,对她的叫声置若罔闻。海上白雾蒙蒙,平波万里。“我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你,姜王后。”他唏嘘叹道,凌乱的黑发飘散在肩头,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感情。 “你认识我?”姜后疑惑重重,不敢放松一丝警惕:“这么说来,你找我?” “这世间,我申公豹谁人不识。”男子懒洋洋道,凝望着远方:“姜王后,你恨吗?”他突兀问道。 “恨?”姜后重复道,眼前划过一幅幅画面:“我恨……”她不觉喃喃自语:“我恨大王昏庸无道,听信妲己妖言,杀我诛子,甚至千里迢迢骗来我的父亲……”声音不觉呜咽,姜后捂面大哭,格外凄厉。 “我还恨你,将我儿骗去商营,最后丧失性命!” “姜王后,你这话可是把所有责任全都怪在我的头上了。”申公豹冷冷道:“天下岂有子伐亲父的道理!纵然殷纣穷凶恶极,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殷郊殷洪亲自取下他的首级后世有何评述?哈哈哈!其实殷郊殷洪如何抉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商朝一定会灭亡,这就是所谓的天命!”他仰天长笑,神态疯癫。 “而凭我片面之词,你以为殷郊殷洪就会乖乖听命么?不!他身为王室嫡子,怎会不想继承王位,传承社稷!照我来看,根本是我那两个自命清高的师兄故作好人,不食人间烟火!姜王后啊姜王后,你可该恨我?” “我恨谁早已不重要了……”姜后戚戚道:“一切……不都已经结束了么?” “仅仅是还没开始。”申公豹傲然道,一个旋转着的蓝色光球缓缓出现在他的伸出的手掌中:“他们莫非以为天下就在自己的掌握中了!封神,分封诸侯,好不自在逍遥……我偏偏要扭转这一切,不让他们的阴谋诡计再度得逞!” “这是?”姜后皱眉,她还是不明白申公豹所说的话。 申公豹侧身望着她,淡淡道:“一次重回过去的机会,你可愿意?” 重回过去? 姜后思绪万千,对申公豹的话将信将疑:“申道长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回到过去?” “正是。”申公豹鼓掌大笑,蓝色光球不断扩大:“上苍眷顾于我,竟然让我在这万年人迹罕至的东海找到了如此至宝!此宝仅可带走两人回到过去,恰好就是你我二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蓝色光球:“重回过去……我必定会掌握整个天下!” 忽而想起了身边还有一个灭国王后,申公豹收敛了张狂,收起光球瞥了眼姜后。 “我没有选择,不是吗?”姜后轻轻笑道,以申公豹的为人,如果她不答应也许立刻会遭到灰飞烟灭的下场。“那么,条件是?” “聪明。”申公豹赞道,又打量了姜后几眼:“你我必须签订一个契约。第一,你听命于我,这个秘密不得泄露给任何人;第二,作为回报,我也会帮助你复仇。你我站在同一条船上,能否逆天改命,就看在各自的努力了!” “好。”姜后一眼不眨道。只要能挽回两个孩子和父亲的性命……什么条件,她都会答应。 “那我们要走了……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而我们所回到的时间和地点,也是无法预测的。”申公豹幽幽的声音还在耳边,姜后只觉得眼前尽是蓝光闪烁,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天旋地转中,她竭力维持着自身的平衡,却最终脚底一空,落入了一个未知的所在。 *** “母后,母后!”姜后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双白嫩的小手拉着她的衣角。 “郊儿?”她喃喃道,对上孩子清澈的目光,泪水不禁从眼眶里滑过:“是你么……我的孩子!” “是郊儿,母后为什么哭了?”殷郊惊讶地问道,掀开车帘向外叫道:“洪儿,别贪玩了,我们该回去啦……” 姜后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相互打闹,心里是久违的满足和幸福。这一次,我决不允许你们无辜丧命。她摸着袖子里的玉佩,冷冷笑着。 第002章 :王宫 “文毓,孤与你,将会永远携手看着我们的大商繁荣昌盛……” “文毓,这是你我的第一个孩子,就取名叫做郊儿吧!他将继承孤的王位,成为未来的王!” “贱人!还不承认你妄图谋反么?你竟然伙同你的父亲试图谋害孤,篡夺王位……” “大王下令,剜去姜氏的一只眼!” 姜文毓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满全是汗水。梦境里,时而是新婚燕尔之时纣王的温柔甜蜜,时而是妲己入宫后夜夜笙歌纣王日益昏庸无道,时而是纣王下令彻查王后谋反的冷酷无情……窗外依旧群星璀璨,她唤着贴身侍女。 “大王今夜于何宫安寝?” 侍女有些惊讶,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王后,大王今日于黄妃娘娘宫中休息。” “知道了,你退下吧。”姜文毓疲惫地挥了挥手,又躺回榻上。黄妃……日后摘星楼上纵身跳下,她何尝不也是个可怜人!黄飞虎一怒出走,更让原本岌岌可危的商王朝加速走向末路。 上世亲眼目睹阐截两教高人的无数次厮杀,命运似乎永远眷顾着阐教。而阐教,永远为了所谓的‘天命’,置骨肉亲情于不顾! 总而言之,就是该死的人一定会死,无论如何都要死。 她闭着眼默默思索着,从申公豹那里得来的只言片语,以及前世飘荡时所观察到的那些场景。商王朝是注定要灭亡的——所谓天命!当阐教门徒为了顺应天命纷纷投入周王麾下建功立业的时候,截教门徒不费余力地与天斗,结果填充了封神榜的大半名额。 何去何从? 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会惧怕死亡?姜文毓缓缓地走到窗前,凝望着星空。剜目炮烙之时,她与纣王的恩情早已断绝。但是她不能随心所欲地制止妲己进宫,申公豹明确表示她不得插手此事,她至今仍旧想不明白申公豹的居心何在。 仅仅是不甘心么?不,申公豹看似帮助商朝,实际并不插手朝中事宜。否则他上世怎会不知纣王昏庸无道,宠信妖妃佞臣。大凡修道人士,少有留恋凡世功名利禄者,不能说申公豹是为了王位。 “我何必想这么多?”姜文毓低声笑道,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和猜测全都丢到脑后:“保护好我的孩子和鲁国,这就够了!至于申公豹那边,我命归他,不过如此罢了!”她自言自语道,内心的抑郁一扫而空。 *** “嫔妾参见王后娘娘,愿娘娘洪福齐天,如意平安。”次日朔望之辰,后宫众妃嫔自然齐往正宫请安。为首二人是东西宫杨妃、黄妃,都身居贵妃之位,平日里与姜文毓关系融洽,而上世当她含恨而终后,二妃尽力保护两位皇子让姜文毓感动不已。 “众位妹妹们请起。”姜文毓含笑抬手,下面一片娇滴滴的谢恩声。 纣王后宫美人约有数千人,有名位者也上百人。大约因为少年夫妻、姜文毓父亲乃四大诸侯之一,她又身有两位嫡子,在妲己进宫前纣王待她一直不错。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纵然以前再胸怀大度,看这些鲜亮的年轻美人心里总会有些不舒适。姜文毓心平气和地讲了几句话,无非是后宫嫔妃之德,尽力侍奉君王等等……忠言进谏?她内心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讲完了王后例行发言。 “启禀王后娘娘,嫔妾有事参报!”将要散去,一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站出来正色道。姜文毓抬眼懒懒地看了一眼,原来是姬美人。 姬美人,西伯侯姬昌之女,去岁被西伯侯进贡给纣王,但总是一脸严肃危言耸听不讨喜……所以至今还是个美人。 “妹妹有话便说。”姜文毓微微一笑,和蔼可亲道。 “回娘娘,娘娘可知昨日早朝大王下旨各地挑选良家女子入宫?”姬美人眉目肃然,痛心疾首道:“嫔妾闻得此事乃是费仲蛊惑大王……” “哦,挑选美人啊……”姜文毓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玉镯,抬眸看了眼,不紧不慢道:“昨日老臣商容已经向大王进谏,大王也已经打消了广选美人的念头,姬美人莫要担心了。” “可是嫔妾唯恐费仲再度迷惑大王!”姬美人急道,目光中流露失望之色:“王后娘娘怎能不趁机劝谏大王,而且这事大王也未曾告知娘娘一声……” “大王既然打消了主意就不会再听费仲之言了。”她盈盈起身,打量着姬美人略显激动的神色,玩味笑道:“若是大王不听商容劝谏,本宫自然会尽到王后本职。姬美人即可放心,大王一向不好男色,必定不会过度宠信费仲的。” 众女子绷不住脸上的笑意,摇着手帕笑得花枝乱颤,原本紧张的气氛一扫全无。姬美人咬着下唇,神色中似有不甘,却也只能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 妃嫔们散后,姜文毓正自想着西伯侯送女入宫的用意,忽闻内侍宣纣王御驾前来。忙起身至殿前,下拜,施施然行礼:“臣妾参见大王。”声音听似透露无限欣喜,眼底却是一片清冷。 “御妻快起。”纣王笑道,亲自扶起了文毓,抚着她的玉手:“几日不见,文毓可曾埋怨孤了?自从那日去女娲圣庙后就不曾见过你,这几日政务繁忙,今天孤有空来看看你。” 忙着准备广选美女的事情了吧。姜文毓敛去心下厌恶,温柔道:“臣妾怎么会埋怨大王……大王能来看臣妾,已经是非常欣喜了。”她不觉把‘欣喜’二字咬得非常重。 “文毓这还是在恼怒孤了!”纣王大笑,错把姜文毓的排斥理解成赌气:“还把孤晾在外面这么久?难道连一口水也舍不得给孤了?” “啊——大王请。”姜文毓极不情愿地把纣王请入殿内,问寒问暖完毕后,话锋一转,试探问道:“听闻昨日大王在朝廷上意要广选美人入宫,可有此事?” 纣王眯着眼,漫不经心道:“孤确有此意,无奈臣子反对,只得作罢……文毓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臣妾不过是今日听姬美人提起。”姜文毓宛然一笑,她记得是妲己是由费仲推荐给纣王,然后由冀州侯千里迢迢送至朝歌,只是不知如何半路被千年狐狸附身。可怜冀州侯一世英名,最后因妲己一人落得天下百姓指责! 都道商国灭亡乃是妲己‘红颜祸水’所致,她犹然记得前几日申公豹之言:“若是纣王不爱美色不听信谗言,纵是女娲本尊亲自下凡也无用。上天要亡殷商,妲己不过是加速灭亡的一个工具!” 那时姜文毓半信半疑问道:“若是我日日进谏与大王,那殷商是否可逃脱亡国的命运?” 申公豹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王后跟纣王果然是结发夫妻,情深意重!世上不相信天命妄图改变的人何其多,能获胜者寥寥无几。纣王暴虐品性早已注定,怎会听你劝谏?” “那你重生回来,不就是为了逆转天命么?”她极不服气地反驳道。申公豹目光闪烁,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文毓在想些什么?”纣王问她。这才把注意力收回来集中到纣王的身上,她的目光中不觉增添了几分怜悯。此时的纣王正当壮年,意气风发,谁能想到日后他国破家亡、众叛亲离,落得*的下场? “臣妾在想明年四月,各地诸侯大约就要进京觐见了吧?”姜文毓注意到纣王若有所思的表情,柔声问道:“大王,那费仲尤浑并非贤良忠臣,臣妾闻得近几年外臣来朝,都要先给那二人送礼,长久下去恐怕有损朝廷威望。” “孤知道那二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臣子。”纣王闭着眼睛道:“不过,孤可不乐意看到满朝的文武重臣都满口祖宗遗训,事事来压孤!有这两个人制衡他们,也是好的。当然,孤不会让他们狂妄自大,文毓言之有理,找个机会孤自会敲打他们。” 他睁开眼睛,看着姜文毓笑道:“昨日孤去看了郊儿和洪儿,这两个孩子不愧是我大商王朝的皇子!有他们在,孤百年之后也可安心了!这一切,也多亏了文毓的时刻在意。” 姜文毓睫毛扑闪,心里自是开心。她垂首道:“大王过誉了。这两个孩子,只要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吃罢午饭后,纣王看起来似有倦意。重生而来,姜文毓尚未和纣王同床共枕过。纣王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是温柔宠溺,然而姜文毓脑海里迅速划过当年剜目的场景,稍稍温暖的心立刻被泼上了一盆冷水。 “大王可是要去其他妹妹的寝宫休息?”她故作贤惠问道。 “不用了,孤好久未见文毓,还是由文毓服侍孤休息吧。”纣王睡意朦胧地把她打横抱起,径直向寝宫走去。姜文毓挣扎了一下,无奈纣王力气何其大,此举无异于挑起纣王的兴致。 “文毓……”纣王把她放在榻上,喃喃叫着姜文毓的名字,一双手在她的身上游离,想要扯去那些障碍衣物。炽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姜文毓莫名的恐慌,耳垂被纣王含在口里反复吸允。她浑身颤抖着,纣王壮实的身体压在她的身上,无法动弹。 罢了。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眶里滑落。 第003章 :觐见 “看来,似乎我打扰了你们的闺房情趣。” 姜文毓骤然睁开眼睛,余光瞥见申公豹懒洋洋地靠在窗旁,拂尘随风柔柔起舞、她慌乱地看了眼纣王,那厮早已闭目睡去。费力将纣王推到床榻上睡好,姜文毓整理一下凌乱的衣物,半是埋怨半是解脱地问他:“你……就这样的闯了进来?” “不好意思,王后,贫道时间有限哪能等您和纣王亲热完毕。”申公豹摸着黑豹的头,声音中不觉夹杂一丝冷冽:“下次请王后关好门窗,申公豹自当殿外候着。” “你……”姜文毓指着他,气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面红耳赤。她镇定了下心神,问:“申道长前来,是有什么事情?” “过来给你送一样东西。”申公豹从袖中抽出一册玉简,扔到姜文毓的面前:“妲己没有多久时日便要入宫了,她乃是千年狐妖附身,你终究是斗不过她的。这玉简有我道门的修炼秘诀,你好好研读吧!” “为什么不阻止妲己入宫?”姜文毓蹙眉道,抚摸着那个透着寒光的玉简:“若妲己不入朝歌,大王至少不会滥杀无辜!天下无辜百姓何其多,为什么要为这所谓的封神榜、门派之争送去性命?” 申公豹笑道:“此事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天命,我与天搏,天尚不能奈我何。而我与人斗,人心险恶。妲己背后的那个人,我辈无法与之相抗,所以妲己入宫势在必得。天道无情,圣人之下皆为蝼蚁,你说这滥杀无辜又算得什么?哪个上位者,又不是满手鲜血道貌岸然?” 姜文毓沉默不语,起身将玉简放在箱子中收好。只听申公豹在背后继续交代道:“明年诸侯来朝,定是费仲蛊惑纣王之时,你若想保全家人性命,可借机警告东伯侯,让他远离朝野。待到妲己入宫,如何报仇是你的事情,我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知道了。”姜文毓淡淡道,她也没兴致去过问申公豹的宏图大业。纣王睡到晚饭时分才醒,自以为睡了个好觉,摇摇晃晃地回自个儿的寝宫去了。她这才拿出玉简仔细研读,原来是阐教的简易修真法门。 依玉简上所言,姜文毓屏退侍女众人独自打坐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虽然没有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却是神清气爽,面色红润。且不说修炼成仙,对于延年益寿、保养容颜也是有好处的。自此之后姜文毓将精力逐渐用于打坐修炼,或者去东宫陪陪孩子。 经络里渐渐有真气回流,姜文毓睁开眼睛,半年来她的容貌似是年轻了十多岁,望去如二八少女,眸光潋滟,光彩夺目。后宫盛传王后迷恋道术,整日闭门不出,一度传入纣王的耳中。纣王也是许久未见王后正自郁闷,闻之欣然前去,幸而申公豹曾传授她控魂术,只需轻轻几句话便打发了纣王。 不觉已是第二年初夏。 “参加王后娘娘。”显德殿外,姜文毓遥遥望着四方诸侯刚刚朝拜纣王完毕,正陆续入宫参与宴饮。不妨身后有女子柔声问安,回首,原来是姬美人。 “免礼。”姜文毓随意挥了挥手,半年来她无为而治,后宫倒也安定:“想来姬美人也是思念父亲,”她盈盈笑道:“本宫听闻大王令商容比干在显德殿设宴相待,宴饮完毕后你可传召与西伯侯入宫,一叙亲情。” “多谢王后娘娘恩典!”姬美人大喜,再次款款下拜。这次四方诸侯携八百镇入京觐见,姜文毓借机向纣王求得恩典,凡是有女在后宫为妃者,都可在宴饮后奉召入宫,以叙天伦。 这个时候,纣王大约在偏殿跟费仲尤浑讨论选妃的事情了。姜文毓眯了眯眼睛,转身回宫。 *** “老臣姜桓楚参加王后娘娘……”话音未落,姜文毓已是泪下,快步上前扶起了一身官服的东伯侯:“父亲!” 忍不住大哭,姜文毓想起前世被纣王逼死后,父亲被骗入宫来害死碎尸,哥哥姜文焕举国反商。越想越是悲戚,对纣王的恨意在心里一层层扩散。泪珠从眼眶里不断地滚落,吓得东伯侯连声问道:“毓儿,你究竟怎么回事?” “你们先退下。”姜文毓呜咽道,扶着父亲坐下。东伯侯依然放心不下,看着爱女的红眼眶接连问:“莫非是大王待你不好?还是想念你母亲和哥哥们?或者是后宫有什么事情烦恼你?” “都很好。”她顿了顿,一时情动泪如雨下,现在反倒不能告诉老父纣王昏庸无道、必遭灭国。只得解释说自己多年未归,思念父母亲人才至此。 “毓儿放心,我们一家都很好。”叙说家里长短,东伯侯感叹道:“待我百年之后,文焕足以继任我的侯位,莫要再为我们担心了……为父和你母亲、哥哥们,都很想念你啊!郊儿,洪儿这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 “都很好。”姜文毓强颜笑道:“想起来,父亲大概有四年未见郊儿和洪儿了?两个孩子都长大了,骑射武艺都很精通。” “大王可下定决心立太子?”东伯侯打量着女儿的神色,总觉得她言语间有所隐瞒。 “大王春秋鼎盛之时,这个还不急。”当太子才不是件好事情,姜文毓暗自道。“女儿倒不一定希望郊儿、洪儿继承他们父亲的王位,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女儿就满足了。” 东伯侯抚着她的头发,呵呵笑道:“郊儿身为嫡长子,礼法注定是要继承大统的!你的想法为父理解,可是毓儿啊,只有郊儿成功继位,你日后在宫中才能好好过完下半辈子!” 说话间,殷郊殷洪前来见外祖父。东伯侯愈加高兴,祖孙之前一时其乐融融。姜文毓望着早生白发的父亲,暗想若是劝父亲远离纣王,他作为老臣必定是不听的。唯有哥哥姜文焕爱憎分明敢作敢为,上世也是他在父亲死后第一时间举起反商的旗帜,且鲁国日后在哥哥手中,将警告告诉哥哥是最好的做法。 不管申公豹是要助商还是亡商,她必定不能让鲁国受到半点伤害! 正在谈话间,忽听外面杂声嘈杂,姜文毓唤侍女进来询问。 “回王后娘娘,听闻大王刚刚召见了冀州侯苏护苏大人,要招苏大人之女入宫,被苏大人断然拒绝。大王本意立刻斩杀苏大人,但是不知因何事改变原意,现在下旨令苏大人立刻出宫,不得有误,故而一时间传到各处!”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又传东伯侯贴身侍卫在殿外有事要报。急急宣入,原来是苏护离朝歌前在午门墙上提反诗,大王已命令西伯侯、北伯侯前去征伐。 东伯侯大惊,起身道:“大王何以为美色至此!苏护一向赤胆忠心,这次竟然被逼反,我必要前去劝谏大王——”姜文毓急忙拦住他,斥退众人然后道:“父亲,此时不可急躁!且听女儿慢慢说来——”于是将大王去岁有意选女入宫讲起,及近些年费仲尤浑为非作歹,今日之事的缘由。 “毓儿,你身为一国王后,为何眼见大王宠信佞臣而不劝谏?”东伯侯听完姜文毓言论长叹一声,疑惑问道。 “女儿自然劝过大王!”姜文毓泪凝于眶,颤声道:“父亲也略略了解大王,他平素被朝廷臣子们劝谏无数,最是讨厌别人反驳他的意见。虽说大王一向贤明,不过是他一直竭力压制残暴的本性!” 东伯侯长叹道:“虽说如此,但我等为人臣子,就算大王不听也要竭尽所能尽本分!冀州侯怒反朝歌,不知道这件事会如何收场啊!” “父亲您以为呢?”姜文毓幽幽自问自答道:“冀州侯为人虽然忠贞正直,但是他性如烈火,一怒之下反了朝歌,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的实力可否对抗大王!西伯侯与北伯侯麾下多得是能臣武将,恐怕不久的将来,苏护便会被押送至朝歌!” “依你说该怎么办?”东伯侯皱眉问道:“苏护必败,难道我等坐视忠臣被杀么!” “大王不会杀了苏护。”姜文毓冷笑道:“但凡战争劳民伤财,苏护若想保住全家的性命,保住冀州城百姓,唯有献出妲己!虽说大王强要其女的做法欠佳,但是苏护的做法可对?为一女陷全城百姓于不顾,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送入这深宫受苦,可没见前年广选良家女子他站出来说个不字!还不是涉及自身利益才做此忠臣模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苏护岂非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东伯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第一次见到她。等到姜文毓说完良久,才叹息道:“苏护的爱女之心可以理解,事已至此,难道只能等待苏护送妲己入宫了?妲己入宫,恐怕大王沉迷于女色误国啊!” 忍着没有反驳父亲那句‘女色误国’,她镇定自若劝告父亲道:“父亲莫要管这件事!当兵临城下,必定有人去劝苏护献女。待到妲己入宫,女儿身为后宫之主,会好好约束她的。” “也只有依仗毓儿你了……”东伯侯望着姜文毓道。她微微地笑了笑,心里泛起一丝酸楚:是啊,大王贤明还是昏庸,在世人眼里,不都是后宫女子的责任么? 第004章 :妲己 “启禀王后娘娘,寿仙宫苏美人殿外侯旨。”侍女入殿禀道。姜文毓低眸望去,众妃嫔果然坐不住了,左右交头接耳,似有忿忿不平状。 “宣她进来。”她端坐在正宫宝座淡淡道,左右分别是杨、黄两位贵妃。侍女领命而去,不多时苏妲己翩然而至。 苏妲己早已是被狐妖附身,恃宠而骄,本来称病不肯前来向王后请安的。无奈姜后命人唤她过来,苏妲己只好忍气乘车来殿外侯旨,纣王接连数日不早朝,今日群臣鸣钟请大王上殿,他无奈只得去了。 依仗着自己年轻貌美,苏妲己叩拜结束后,得意洋洋地抬起头准备给王后炫耀一下自己的姿色,借机讽刺一下王后人老珠黄。然而当苏妲己抬头瞥见姜王后容貌的刹那不由得惊了:王后颜若二八少女,明眸皓齿,反倒比她还妩媚动人! “苏美人平身。”姜文毓抬手示意,同样打量着地上的苏妲己。她把上世无限恨意很好地掩藏在心里,用一副若无其事的口气吩咐苏妲己坐下。 众女子立刻扫了苏妲己一眼,然后快速移过了目光。面对这个前世害她一家的狐妖,姜文毓控制住脸上的异色,尽量和蔼可亲道:“今日派人唤苏妹妹来,主要是大家都是一宫姐妹,妹妹入宫这么久也该与大家认识一下。听闻苏妹妹身体不适,但是妹妹既然能服侍大王,想来也不打紧。” “谢王后娘娘关怀。”苏妲己皮笑肉不笑道,狐妖一向谨慎,在没有了解清楚对手的底细之前绝不会贸然行事:“妲己前几天偶然微恙,现在已经好了。” 一个妃子忍不住风言风语道:“苏美人若是身体不适,可不要怠慢了大王才好。” “怎么会呢?”苏妲己看也不看她一眼,妖娆笑道:“若是这位姐姐留得住大王,那么姐姐尽管去请!” “好了,”姜文毓并不想让嫔妃之间再生什么事端,温颜安慰那个妃子道:“苏美人刚刚入宫,而且是冀州侯爱女,自然得到大王的宠爱更多一些。但是大王一向是后宫雨露均沾,各位妹妹们莫要多心了!” 杨妃微微欠身道:“王后娘娘教导的是,嫔妾们自当听从教诲!” 其他妃子们见状纷纷起身再度行礼,姜文毓有些头痛,她第一次发觉这些繁文缛节讨厌的很。那个苏妲己随众行礼,举止有些轻浮,妃子们纷纷侧目。 姜文毓瞥了黄妃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起身斥责道:“苏美人的宫规是跟谁学的?王后娘娘为一宫正主,凡是妃嫔们行礼必须颔首以示尊敬,姬美人,你来给苏美人做一下示范!” “嫔妾遵命。”姬美人起身走到苏妲己面前,神色端庄,向着姜文毓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姜文毓赞赏地点了点头,她退到一旁。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苏妲己的身上,只见这位苏美人旁若无人地看着窗外,压根没有任何礼数可言。 黄杨二妃的脸色很难看,姜文毓冷笑,苏妲己仗着自己是千年狐妖道行深厚,果然不把人界的规矩放在心上。抿了口茶水,她微笑开口道:“看来本宫有必要给大王进谏,在冀州等地传播礼教文化啊。” 众人不解,苏妲己幽幽看了她一眼,似乎也不是很明白。姜文毓继续道:“不然,冀州出来的女儿怎么这样天真烂漫?人和牲畜的不同之一,莫过于知礼”她话锋一转,现在并不是揭穿妲己身份的时机:“想必冀州侯身为武将,是不懂这些的。” 姬美人笑道:“娘娘这可说对了。午门上提反诗,只有武夫才会做出这等没规矩的事情!” 千年狐妖很少把冀州跟自己联系在一起,只有当听到那句‘人和牲畜的不同’时脸微微变色,却不能跳出来反驳姜文毓。看着身边妃嫔们的笑意,她琢磨了好久,才想明白这句话是变着法子骂冀州侯——冀州侯是苏妲己亲爹,又不是她的!所以狐妖小姐没有任何表情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正主没有恼羞成怒,到底她是纣王的新宠,大家笑也笑够了,并不敢过分得罪。姬美人却仍不肯放过妲己,笑盈盈讲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嫔妾的父亲一直说冀州侯乃是英雄本色……虽说一怒提反诗确实大逆不。但是冀州侯铁血男儿,我等敬佩。”她恭维了苏妲己一句,后者依旧无动无衷。“只可惜冀州侯敢说敢做,却没那个对抗大王的本事!兵临城下之时,想必苏美人的父亲也很后悔吧?” 苏妲己冷冷道:“可我还听说,兵临城下之时,是你那个仁慈的好父亲来劝降?找好机会卖乖,西伯侯这一点可做的不错!”她虽然是狐妖,附体后却拥有原来妲己的全部记忆,所以趁机拿出来挖苦姬美人一番。 姬美人杏目圆瞪,不顾身份起身反驳道:“我父亲忠贞为国,还不是考虑到冀州城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你且问问在座的所有姐妹,谁不知道我父亲西伯侯乃是当今数一数二的贤臣?”与她交好的几个妃嫔们均点头称是。 “举世无双的贤臣?”苏妲己懒懒道:“我该奉劝大王了……小心贤臣变奸臣,谋朝篡位啊……王后娘娘,您说呢?西伯侯如此深得人心,又国富民强,早已威胁到我大商的安危!”她义正言辞道,反将了姬美人一军。 “嗯?”姜文毓津津有味地看她俩掐着,猛然问到了自己,于是恢复正色回答道:“苏美人言之有理……”众人愕然,姜文毓这才想到自己代表的立场,急忙弥补失言:“但是……苏美人尚无任何证据,谋反事关重大,所以以后此事莫要再提。” “而苏美人。”她将目光转移到不服气的苏妲己身上:“既然是大王的妃子,入宫便要依从宫规,才能不失我大商国颜面。”她本想派遣两名得力宫人去寿仙宫监督妲己,又恐她们被妲己吃掉连骨头都不剩,只好改变了主意:“今日看苏美人身体安好,以后每日请安不得有缺,不然宫规处置!” 姜文毓的眼里仿佛加了一层寒冰,众人从未见过她如此严肃的模样。而苏妲己初来咋到,心中有闷气不敢发作,只当是王后一向如此。自觉憋屈羞愧,她不由得涨红了脸,却听见王后的口气瞬间变得轻快了:“苏美人近期服侍大王有功,特赐绸缎十匹,美酒……” 而谁有不知道因为苏氏获宠,大王连续两月不上朝?摄于王后高压,妃嫔们无人敢多言。善于猜测者,如姬美人之流只当是王后恩威并施,想要拉拢苏妲己。而苏妲己何曾经历过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她愣了愣,起身淡淡道谢。 此事过后,姜文毓自然没什么要紧事,随意问了几句妃嫔们的宫中琐事。杨妃善察言观色,见姜后略微有些疲惫,于是带领众人借机告退。待所有人走后,姜文毓这才缓缓走至窗前,凝望着寿仙宫的方向。 侍女听琴进言道:“娘娘莫要担心,那苏美人年轻浮躁,目无尊长。君情无常,当她受尽后宫诸人委屈刁难之时,自然回来投靠娘娘!” “你明白本宫的用意?”姜文毓面色从容,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着右腕上青翠欲滴的翡翠镯子,不紧不慢道。 “娘娘此举看似有意拉拢苏美人,其实并不然。”听琴低眉,恭顺答道:“苏美人专宠数月,早已招惹后宫人人怨恨。此时娘娘有意拉拢苏美人,更是让后宫妃嫔心生妒恨,于娘娘有贤良名儿,于苏美人有四面树敌,何乐而不为?” “恐怕,她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吧。”双眸扫过垂手恭立的侍女,姜文毓朱唇轻启,句句冷冽凝重:“回头吩咐黄将军,即日起加强王宫内外的巡逻监察,一有异常情况,立刻汇报给本宫,尤其是夜晚。” 她不信苏妲己三天两次外出捕食,就不会落下一点线索。 殿外有零碎的脚步声响起,姜文毓示意听琴,踱回座位上坐下。不多时听琴领内监帘后行礼,她才手捧茶盅,慢慢抿了一口,用一贯的和蔼语气问:“说吧,今日大王上朝,发生了什么事?” 第005章 :木剑 “回禀娘娘,今日大王上朝可发生了件趣事儿。”那内监垂手恭敬道:“大王和丞相正商议国事之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道长,自称是终南山练气士。那道士看起来有些仙风道骨,口中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大王本来不喜,后来不知为何忽然改变了态度,对那道长十分恭敬。” 姜文毓眉心一动,脸上不觉已带上笑意:“不知那位道长如何称呼?”她模糊记得曾有个道长送给纣王一把木剑,称能除妖降魔。上世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听说寿仙宫苏美人身体不适,大王便把这剑给撤了。 “听说这道长道号唤作云中子。”内监稍稍思索,尖声尖气道:“听说这位道长神色倨傲,跟大王论了好大功夫的道,最后说了句什么宫中有妖气。”他小心地观察着姜文毓的神色,继续汇报此事:“那云中子道长送给了大王一把木剑,大王命令挂在分官楼前,又要与他官爵,那人不受走了。” 这位云中子倒是送来了一个好把柄。姜文毓沉吟不语,盘算着如何让苏妲己露出原型。现在让她死,未免太便宜了,不是么?姜文毓粲然一笑,淡淡道:“辛苦你了,这位道长想必是得道高人,既然宫中有妖气,怎么能不让阖宫妃嫔得知从而提高警惕呢?” 内侍垂首:“不敢当,谨遵娘娘吩咐。” 待内侍退后,听琴上前轻欲扶住姜文毓。她摆手,笑得愉快且妩媚:“你去请大王来,就说本宫有重要事情要与他商议。” *** 且说纣王与云中子谈论多时,神思便有些飘离。总算送走了这位道长,他也不理会众臣,起驾回宫,令百官撤退。乘辇正往寿仙宫的路上,忽听王后身边宫女有事禀报。此时纣王虽沉溺于妲己美色,却也神智清明,便令改往长乐宫。 未至宫前,姜文毓已领众宫人前往接驾。她施施然下拜,笑意盈盈:“妾身拜见大王,愿大王洪福齐天,长寿平安。” 纣王摇摇走下龙辇,闻此只是随意挥了挥手:“梓童请起。” 起身将纣王迎入殿内,侍女奉上早已准备好的茶,纣王一饮而尽。她观察纣王脸上仍有疲惫之色,于是立在他身后帮他轻轻揉肩。 纣王闭目休息片刻,忽而抬眼笑道:“文毓何必如此亲力亲为,孤倒是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有苏美人温柔在侧,妾身倒是要好好珍惜一下服侍大王的机会。”姜文毓流露出适当的酸意,但仍然雍容大方,不失王后的身份:“今日苏妹妹前来请安,冀州侯果然养的好女儿,更重要的是服侍大王舒心。” “你见过妲己?”纣王挑眉,虽有些意外但很快释然:“你是正宫王后,妲己也该来拜见。对了,今日文毓请孤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商量?” “是这样的。”姜文毓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片龟骨,呈到纣王面前:“这是宫里巫术师昨日所做的占卜,妾身观之,内心隐隐有些不安,请大王过目。” 本朝崇尚巫术,凡是有重大活动必先禀明上天,若是‘不吉’则要祭祀谢罪,祈求上天的原谅。宫中巫术师之职便是观天象,预测凶吉。 历代帝王极为重视巫术,纣王毫不犹豫地接过龟骨,看了看眉头深锁:“巫术师怎么说?” “后宫有妖孽,时日久了必然影响我大商的国运。”姜文毓诚恳地回答,这个占卜结果是真实的,用得恰当自有好处:“妾身看此事事关重大,所以不敢妄自处理,还请大王判决。” 看纣王恍惚的神情,大概是想到了今日上朝的那一幕了。他面色凝重地将龟骨交至姜文毓的手里:“看来上天果真给我大商警告,今日上朝有位先生也是这么说!此事便交予文毓处理,务必要——” 姜文毓起身,曼声道:“外面何事?” 听琴快步走进殿内,垂首下拜,道:“有寿仙宫宫人来请大王,说是苏娘娘病重,请大王移驾!” 纣王闻之大惊,起身急问:“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备辇,孤这就过去!” “便是大王下朝不久后的事情……”听琴犹自答道,纣王早已大步向宫外走去。姜文毓勾起一抹冷笑,快步跟上纣王的步伐柔声道:“妾身与大王一同前去探望苏妹妹如何?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妾身唯恐是宫中妖气缠上了苏妹妹!” 纣王脚步一滞。复转身,他狐疑不定地看着王后:“你说的是真的?明明孤已经将先生赠予的木剑挂到分官楼前了!” “妾身也只是猜测。”姜文毓忧声答道:“大抵是分宫楼离寿仙宫远了些,不能顾及罢了!不如将木剑移至寿仙宫殿前挂着,这样也有利于苏妹妹早日康复。” “那就依梓童所言!”纣王没有多思,立刻同意了姜文毓的提议:“传令下去,将木剑移至寿仙宫与苏美人辟邪!快去!”他转身亲手扶住姜文毓:“梓童如此关怀后宫嫔妃,乃孤之福也。” 姜文毓亦是脸色微红,低眸温言道:“这是妾身的本职所在,大王何须过奖。”她假意推了一把纣王:“快点上辇,苏妹妹正在等着大王呢。” *** 寿仙宫。 随意扫了几眼陈列摆设,姜文毓便挑出好几处逾制之处,冷冷一笑并没有多言。纣王疾步走到寝殿,一把掀开幔帐:“美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抖着手触及妲己的面颊。只见妲己面色惨白,气息微茫,眼见就要阖目而去。 “妲己,孤的妲己!”纣王心若刀割,失神叫道:“早上还是好端端的,现在你这个样子,叫孤如何是好?” 妲己遭这无妄之灾,内心痛恨无比,只有期盼着纣王的到来。无奈病情越发严重,昏迷之中,她总算等来了纣王的呼唤。艰难地睁开眼睛,望着纣王哀哀泣道:“大王……妾身,妾……” 她连说剩下话的力气都没了,木剑已经被请至寿仙宫,妲己如何能敌过这阐教高人亲手所制的辟邪木剑? 姜文毓立在一旁,面带担忧,心里却是愉快至极。她缓缓走到妲己榻前,轻声劝慰道:“近日宫中妖气盘旋,妹妹大概是被缠上了。但妹妹莫要担心了,大王心里极是看重妹妹,已将那辟邪木剑移至妹妹宫中……” 骤然睁开眼睛,苏妲己神色似有不信,她急切地抓住纣王的袖子,想要证实这一点:“王后娘娘所说是可是真的?大王您——” 纣王点了点头,依旧关切地注视着她。姜文毓从身后侍女手中端过熬制的药,脸色一喜道:“大王您看,苏妹妹精神果然好了很多!可见这都是那位先生木剑的功劳。” 妲己心有闷气又不敢发作,强打着精神恳求道:“大王……妾身就是被那把剑给吓到的,妾身一介女流之辈,从小就怕这些明枪明剑的,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贱妾命薄,竟然不能常伴大王左右,妾身只愿……”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 纣王神色亦动,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含泪道:“美人为何说这些丧气的话,若是看那剑不顺眼,孤这就——” 姜文毓立在一旁幽幽叹气:“苏妹妹从小柔弱,所以更容易被妖气缠身,大王要为妹妹以后着想啊!自从这木剑移至寿仙宫妹妹神色已经好了许多,何不请巫医来与妹妹驱魔?” “梓童言之有理。”纣王惭愧道:“孤只想着让美人开心,却忽略了美人的病情,该打,该打!这就宣巫医来,给孤的美人驱魔!” “大王——” 纣王起身宽慰她,看上去信心满满:“美人无需担心,近日来宫中妖气盘绕,着实需要清理一番了!你不喜那木剑,便藏在看不到的地方好了,莫要淘气。”他伸手刮了刮苏妲己的鼻子,转身离去。 想必纣王是去请巫医来宫中驱魔了。姜文毓唇角微扬,下一瞬间已是满面担忧。她敛衣坐至苏妲己榻前,端过药碗柔声道:“妹妹,喝下这药早点康复吧。” 苏妲己眼圈一红,楚楚可怜道:“嫔妾……嫔妾不爱喝药。” “不喝药怎么能康复,怎么能侍奉大王。”姜文毓微微皱眉,半斥责半关怀道。她轻轻舀起一勺,吹了吹,送至她唇前:“眼下你最得大王的欢心,便是本宫,私心里也是最看重你的。你这一病,大王少了个舒心的人儿,可不是本宫的罪过么?” 她无奈只得喝了,这毕竟是王后亲自端来的药。一旁侍女接过药碗,服侍着苏妲己喝完了所有的药。默然片刻,苏妲己轻轻喘了口气,看起来疲惫不堪:“多谢娘娘关怀。敢问——这是什么药?” “妹妹受到惊吓,这是御医配置的安神药,”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姜后慢慢道:“近日妖气横行宫中,药中特意加上了符水——对于驱魔除怪,可真是有效的。” 第006章 :喜媚 苏妲己服下符水后,神色恍惚,不久便昏昏睡下。不多时,纣王携一巫医至寿仙宫,姜文毓起身迎驾。 纣王面带担忧,自迈入殿内便不住地问姜后:“苏美人可好?可吃下药?在做什么?” “苏妹妹现在已经睡下了,大王轻声。”姜文毓抬手示意,纣王的脚步顿时一滞。“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吃完药就好了很多,现在正在休息呢。这位——是大王请来的先生?” “没错,就是他。”纣王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巫医,快给孤的美人驱魔,务必要让这妖气从宫中散去!” 巫医垂首称是,吩咐童子摆开阵图,施法驱魔。未几,巫医停止了癫狂的舞蹈,惊讶道:“禀大王,苏娘娘宫中自有高人留下驱魔宝剑,可比微臣……”他意指云中子所赠的松木剑,可惜纣王神色不屑,厉声道:“孤吩咐你施法驱魔便施法,奈何这么多废话!” 姜文毓见状,温颜告知那巫医:“大王命你做何,你便老实做了,不用理会其他事情。” 那巫医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听闻王后之言自是胆战心惊地称是,继续施法不提。 且说苏妲己遭此大难,不知不觉间魂魄离体,游离于三界之外。眼见就要神形俱灭,苏妲己忆起自己本是接受了女娲娘娘的任命,若不是中途有一终南山道士插手,她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不由暗恨那道士,连带着恨上纣王及姜后,偏偏要把那木剑移至寿仙宫! “你可是轩辕坟那狐妖?”一个清脆却不含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上空响起,苏妲己幽幽抬头,疑惑道:“我是,敢问阁下?” 那童子却是转身:“我乃女娲娘娘座下弟子,今奉命带你前去面圣,随我来。” 妲己一喜,忙不迭跟上。至女娲殿前,苏妲己垂泪下拜:“小妖有负娘娘所托,今为终南山一道士所困,恨不能替娘娘加速殷商灭国,望娘娘重责!”她声泪俱下,半响,才闻得殿内冷冷叱责声。 “本座命你去迷惑纣王,便看在你天性聪慧,擅长蛊惑。谁料到竟是这般不成器!也罢,如今让本座再到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你且回去,这事本座自会派遣弟子料理。若有下次,便是你的命罢!” 脸上冷汗淋淋,苏妲己先是惶恐不安,听到上神愿助自己逃过这一劫不由得感激涕零,忙叩首道:“小妖定然不负娘娘所托,定然不负!谢娘娘,谢娘娘……” 她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来,早有座下童子领路,一直到三界交界处。“还不归位,却带何时?”那童子大声斥责道,同时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苏妲己顿时从云端跌落,到了另一个未知的所在。 寿仙宫。 那巫医正在起舞,忽而天降一把火,径直将那把木剑烧得干干净净。姜文毓心道不妙,纣王神色也是一震。忽而殿内宫人疾步奔出,喜道:“恭喜大王,恭喜王后娘娘!苏娘娘刚刚浑身冰冷,却已经醒来了!想来必然是无恙!” 纣王的惊讶转瞬变成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赏,巫医要赏,寿仙宫阖宫上下都赏——”他的目光落到木剑的余烬上,微微皱眉。 “想必是宫中妖气已除,先生早已料及,便将神物收回。”姜文毓压制住内心的疑惑,镇定解释道。纣王哈哈大笑,对她的解释满意地很。旋即走进妲己寝宫内,美人正柔柔地躺在榻上,含情脉脉望着纣王。 接下来俨然是一幅催人泪下的阳世重逢画面了。好景不长久,那木剑虽然已被摧毁,但让苏妲己元气大伤,脸色苍白如雪。纣王亦是不敢久留,吩咐众人好生照料后便率众人离去。 残阳如血,煞是绝美。姜文毓坐在辇上,正往长乐宫去。素手轻轻抚着梨花木扶手,猛然间,死死扣住,长长的指甲戳在手心里。冷眸一转,她唤过侍女:“吩咐下去,苏美人需要静养数日,也不是后宫妃嫔们侍奉大王的时候么?” *** 纣王已经接连三日没有踏入寿仙宫了。 苏妲己躺在榻上,身上只懒懒地盖上一层薄薄丝被,露出大半香肩,看起来美艳动人。她的身体已经养好大半,偏偏王后命巫医日日来诊,苦药不断。又闻得大王这几日宠信新欢,夜夜笙歌。 想到这里,苏妲己不由得心头一恨:天下男人皆薄情,我偏偏要毁了他这江山!渐而想起姜后,对她后位生起妒意——凭什么她只是一个美人,不仅要向王后请安,还得听候吩咐安心养病,不得侍寝? 她这样想着,不由自主说出口来。身边侍女一惊,颤声道:“王后娘娘为人慈悲,都是为娘娘好……娘娘莫要……” “哟,你也是这样看?可真是本宫身边的好奴隶!”苏妲己登时大怒,甩手就是一巴掌。看着侍女脸上的红印,苏妲己不由得动了别样心思。最近王宫禁戒森严,加上自己身体未愈,已经很久没有尝到新鲜人肉的味道了…… 一道白光闪过,那多言的侍女立刻倒地,转眼间被苏妲己吃得骨头都不剩。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唇,余光瞥见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另一名侍女。冷冷一笑,她慢慢靠近,托起了目睹全部的侍女下巴—— “娘娘,不,仙子饶命啊,饶命!”那侍女惊慌之下,却还有一分聪明:“奴婢愿为娘娘当牛做马,只求娘娘放过奴婢的性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苏妲己眯起了眼睛,似有怀疑,更加用力地捏住了她的喉咙。 “啊,还有!”求生之急,侍女误打误撞叫道:“奴婢在深宫数年,愿帮娘娘出谋划策,重得大王宠爱!娘娘,饶命啊!” “是么?”妲己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她松开手。侍女跌落在地上,跪在她身下哀哀泣道:“是,奴婢熟悉诸多宫廷斗争手段,今日娘娘不杀之恩,奴婢永世难忘!” “好了,你起来吧。”苏妲己踢了她一脚,转身淡淡道:“你可要明白背叛本宫的代价——本宫不仅要重得大王欢心,还要那唯一的后位。” *** 翌日,苏妲己便称病愈,前去长乐宫给王后请安。见此,姜文毓也不好再以‘养病’为由将她扣居宫中,便令内侍通晓大王。纣王近几日虽然流连于花丛,却对妲己未曾忘情。闻妲己病愈,自是欣然前往不提。 妲己听从侍女谋划,深感君无长情,若要长期笼络纣王,还需一二姐妹扶持。她意谋后位,自是不甘向王后低头。想来,也只有轩辕坟那两姐妹可解自己燃眉之急。 她行事极快,当晚便撒娇卖俏,骗纣王有一姐妹于紫霄宫出家,今日富贵,愿得姐妹一聚。纣王闻这姐妹是美人,哪有不同意的?随后苏妲己沐浴焚香,将表面功夫做得像模像样。 当夜明月高悬,纣王同妲己于摘星楼上焚香等待。不多时半空风响,阴云密布,怎有神仙驾云而来的祥和气象?偏偏纣王被妲己妖言迷惑,不以为怪。不多时,天昏地暗,风中有环佩之声。胡喜媚踏云而至。 苏妲己抿唇一笑,携喜媚手入席。纣王坐立难安,恨不得即刻便把美人搂怀中,只是拿眼瞅着苏妲己。妲己会意,不痛不痒说了几句话后便起身离席,借口更衣。待她归来,纣王与胡喜媚早已情意缠绵,*几度。 纣王大笑:“爱妃举荐仙姑有功,孤绝不会忘记!明日孤便下旨,封你妃位,仙姑为玉妙真人,赐居九霄殿!” 二姐妹携手盈盈下拜:“妾身谢过大王!” 自此后,便是苏妃娘娘与玉妙真人专宠后宫,一时间无人能敌。 某日纣王迫于群臣压力,不得已前去上朝。苏妲己自复宠来便不把王后放在心上,乘坐辇车前去拜访胡喜媚。未至宫前,两侧宫女下拜,口称:“苏妃娘娘金安。” 胡喜媚出宫迎接妲己,二人说说笑笑,随即命宫女掩上宫门。胡喜媚美眸光华流转,脸上笑意盈盈:“如今大王心思尽在你我姐妹身上,妹妹又为何蹙眉不展?” 妲己故作长叹,怅然道:“你我虽得大王厚爱,却不得不屈居人下!想你我修炼千年才得此境界,偏不能称心如意。且我上次被木剑所困,何尝不是那姜后从中作祟?不管她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我容不下她!” “那妹妹可是有计策?”胡喜媚思考更为深远:“且不说她居正宫多年,亦是难拔起根基,那两个嫡子却是如何计议?正宫嫡子乃国之根基,一动则天下乱。何况,那姜后之父乃四大诸侯之一,王后被废,如何不乱?” “你我姐妹的目的,不正是要天下大乱么?”妲己抚掌而笑,眸中划过一丝冷厉:“到时候天下大乱,纣王还不得依附你我姐妹?且掌管后宫,你我自是不用避讳,爱怎么享用便怎么享用,守什么妃嫔规矩!” 喜媚闻言莞尔一笑,入宫以来她也是偷偷觅食,王宫守卫实在是森严。她挨近妲己,密密切切地商量起计划来。 *** 那云中子自赠剑后并不即刻回山,徘徊于朝歌城内闲逛。那日见天降异火,随即宫中妖气依旧,更胜往昔。掐指一算,摇头长叹:“上神出手,吾可奈何!”提一诗于司天台照墙上,随后自行离去。 那朝歌城内百姓围在此处议论纷纷,不解其意。其中一人面露冷笑,正是消失许久的申公豹。中宫被废,天下不安。随后杀姜桓楚,囚禁西伯侯,可不正是殷商败落,西岐兴起的源头么?今日上神插手,可不见日后撇的干干净净! 他不愿自己的师兄弟们如意,就先不让苏妲己如意。 有当朝太师回衙,见此诗命侍从洗去。申公豹不动声色地从人群中散去,眨眼间变作一疯疯癫癫的老头,在市井中教导小儿歌唱—— “二妖秽乱宫廷,夜半宫人啼哭;要知血染朝歌,戊午岁中甲子。”1 第007章 :危机 童谣一向传得极为迅速,没几日,传遍了整个朝歌城。早有聪慧人士琢磨出此诗含义,且看前两句涉及深宫秘闻,后两句关乎国运大忌,因此‘二妖秽乱宫廷,夜半宫人啼哭。’被演化成无数个谣言说法,一时间民心不稳,议论纷纷。 那日太师杜元铣命侍从将此诗洗去,回衙细细推详,终是不得其解。猛然听到街头小儿传唱,太师大惊失色,然申公豹所改后的诗意更加明确,联想起前几日云中子赠剑辟邪,太师不由恍然大悟:原是妖气并不曾散去!当夜太师亲自登台观天象,果然妖气更胜往昔,长叹修本,次日呈至文书房。 纣王多日不上朝,臣子奏折多是交予丞相诸人料理。商容见此奏折,深以为然。于是二人前往寿仙宫求见纣王,待奉御官通传过后得以觐见。 刚刚将奏折呈上禀明情况,纣王便大怒,将奏折掷下道:“宫中妖气已尽除,何来如此一说?” 商容再拜,正欲言明杜元铣夜观星象所见,却听到帘后一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大王,妖孽之事需要谨慎处理,且那日王后娘娘已断定宫中妖气除尽,何不请王后娘娘前来作证?” “爱妃言之有理。”纣王抚须,挥手吩咐侍从:“去长乐宫请王后!” 侍从奉命前往长乐宫宣旨,恰好半途遇见王后凤驾。姜文毓下辇接旨,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近日来那歌谣她也有所耳闻,正思索着寻一机会向纣王进言。 至寿仙宫,苏妲己出宫迎接。姜文毓淡淡地点了点头,她没有错过苏妲己面上一纵即逝的得意。见纣王行礼毕,纣王命左右设座,苏妃侍立在一旁。 她心有疑惑,看到老臣商容更是不解。她微微侧身看向纣王,纣王指着商容道:“爱卿且把事情再奏一遍与王后。” 商容再奏。姜文毓眉心一动,脸上神情却丝毫不动:“大王以为如何?” “孤看这是市井小人无事生非。”纣王冷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那日王后告诉孤,宫中妖气全都除尽,如何还有这么一说!王后以为如何?” 那日天助妲己,姜文毓情急之下只能那么说。如今纣王问来,不禁有些冷汗淋淋,默然思索片刻回奏道:“先生所赠的木剑自然是除去宫中妖气的。妾身以为,那诗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如何当真?” 侍立在一旁的苏妲己面露冷笑,欲言又止。纣王见此点头道:“爱妃但言无妨。” 苏妲己盈盈下拜,奏道:“王后娘娘心系天下,却没有看透其中奥妙。大王但看:妾身病重在床,可不是那云中子赠剑之时?妾身近日来暗查才发现,那云中子并不是所谓得道高人,借此妖言惑众,赠剑除妖是假,借此蛊惑后宫才是真!” 她轻轻抬首看了眼姜文毓,微笑道:“不知王后娘娘有何见解?” 姜文毓瞥了眼纣王,见他不言,方不冷不热道:“本宫何尝有苏妹妹这样聪慧——只是妹妹说了这么多,全是妹妹一个人的臆测,可有证据?” “便是等娘娘的这句话了。”苏妲己闻声笑道:“大王,娘娘,可否允许妾身传证人?” “但传无妨。”纣王挑眉,显然是对此事有了兴趣,务必不能罢休。未及,却是玉妙真人翩翩而至,一身素净道袍,恍若神仙妃子。 “怎么是仙姑?”纣王讶然道,亲手扶起她:“还不快给仙姑——不,玉妙真人设座?” 胡喜媚早在前至寿仙宫途中听闻此事,心中做好万全准备。谢恩坐下,她淡然笑道:“呀——不知王后娘娘也在此,一时忘记参拜,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玉妙真人乃是世外高人,何须拘泥于世间繁琐礼节!”纣王大手一挥,方才转身笑着看向姜后,用肯定的语气道:“王后宽宏大量,必然是不介意的吧!” “这是自然。”姜文毓含笑道。掩藏在衣袖中的双手攥紧,这个胡喜媚,什么玉妙真人世外仙姑,本体不过是轩辕坟里的一个雉鸡精!可惜她无力当面揭穿这个事实,只能本分的坐在这里,冷眼看戏。 胡喜媚坐于下侧,婉然笑道:“今日既然苏妃娘娘请贫道前来作证,贫道便严明一二。贫道自幼修习道法,可惜入宫时日较晚,没能见到那云中子及木剑。”她顿了顿,继续道:“尽管贫道错失良机,却能施法令那道士的原型毕现。” “仙姑原有此高深道法!”纣王大喜过望,即刻答应了:“就请真人施法!” 姜文毓近日来也习得不少道术,她心知胡喜媚欲以妖术蛊惑纣王,只待时机去拆穿。之间胡喜媚手摇金玲,呼风唤雨好久,大殿里弥漫着淡淡的黑色雾气。胡喜媚又烧几张符纸,娇斥一声:“还不现身!” 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兀然出现在殿内,随即痛得原地打滚。 胡喜媚使出金绳将狐狸捆绑住,上前奏道:“贫道用道法将那云中子勾来,此人现出原形便是如此模样,请大王过目。” 恐怕云中子终南山有知,会气得将轩辕坟全部烧掉。 “这真是那日的云中子?”纣王疑惑不解,姜文毓却知这是胡喜媚随便弄来的一只狐狸而已。于是她淡淡建议道:“既然此狐狸精于变形之术,为何不再便做那日先生的模样?换言之,世上精于变形术的修道士何其多,有人顶着先生的名号招摇撞骗未可知?” 纣王未曾回答,胡喜媚傲然道:“贫道自有办法让他现身,王后请看。”她挥了挥拂尘,那个狐狸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 然后变成了一只花里胡哨的野鸡。胡喜媚大惊失色,脸上的表情时红时白。她狠狠地挥了几下拂尘,野鸡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请问玉妙真人,这个如何解释?”姜文毓目光敏锐的扫了地上的野鸡一眼,淡淡道。至于狐狸为什么没有变成云中子……自然是她施法所致。姜文毓虽然修习时间较短,但胜于胡喜媚没有防患之心,故而得手。 “这……想必是这厮法术高深,贫道有愧于圣上。”胡喜媚以退为进,只得向纣王请罪。 纣王一时迟疑不决,他不忍责备苏妲己姐妹,只听王后略带责备道:“既然说这厮法术高深,为还会被你勾来?这又当如何解释?” 胡喜媚再拜:“请大王给贫道时间,贫道自会令他现形……” “罢了。”纣王挥了挥手,决定将此事揭过:“深宫妇人如何能知道这种事情,爱妃和玉妙真人无需再费心了。”他语气严厉,二人自是垂首不敢多言。这次纣王在老臣面前丢了面子,心有怒气而不能发作。 他回想起原来的事情,转身道:“苏妃一片好意为孤分忧,只是想错了地方,王后——” “妾身自然明白。”姜文毓低眸淡淡应道。 “孤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纣王显然心烦意乱,烦躁道:“王后刚刚给孤说宫中妖气已除,如今太师上奏折申明宫中有妖,王后以为该如何处置?” “妾身有以下看法。”姜文毓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闪:“那日苏妹妹被妖气缠身,病愈后先生便把木剑收回,也许那妖物卷土重来未可知。妾身虽然处在深宫,却也听到另一个不同的版本,市井中小儿传唱。”她有所迟疑,只是看着纣王。 “但说无妨。”纣王疲惫地揉着额头,这句话他今日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二妖秽乱宫廷,夜半宫人啼哭。”姜文毓如实禀报道,顺便扫了眼二妖的神色:“妾身仔细想了想,杜太师已经将那诗从墙上洗去,想必不是同一人所做。妾身虽然不信这些,但为了后宫安宁所想,已命人仔细察明,结果……”她粲然一笑:“夜半宫人啼哭这句话可是对的呢。” 她起身,向纣王施施然拜道:“请大王移驾,一见即知。” *** 纣王后宫有一湖,平日里做划船游乐之用。姜文毓令宫人将那几块奇石搬开,又挖了几下,便露出皑皑白骨,看起来骇人至极。 苏妲己不由后退,身子一歪,撞到了侍女的身上。玉妙真人在纣王发问之前扶住了她,摇头解释道:“我这妹妹从小就害怕这些,请大王见谅!” 纣王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姜文毓命宫人继续挖掘,出土的骸骨越来越多,纣王面色愈发阴森。最后,赶来的巫医判定这些白骨都是被妖物吃完后埋在此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这宫人果然有妖物横行!”纣王怒发冲冠,虽然他从不看重奴隶的性命但此举无疑是在挑衅帝王权威:“果然如丞相所言,王后,你是如何发现的?” “妾身身为一宫之主,自然要时时留意宫中警戒情况。”姜文毓面无表情道:“接连数日都听闻深夜有宫人啼哭,妾身联想到宫外童谣,于是派人查访,夜色下,果然有二妖于此湖畔吃人,随后将头骨埋在此处。” “那王后可知这二妖是什么来历,又埋伏在宫中哪个角落?”纣王追问道。 “来历么……”就在眼前。当然姜文毓不会直言,她只是抬眸看了眼纣王,悠然道:“妾身也不知道。只是妾身想了一个不错的捉妖方法,今晚一试便知。” *** 寿仙宫。 “姐姐,我们是怎样被那姜后发现的?”苏妲己恼怒地揪着手帕,抬头恨恨问道。 “不知道。”胡喜媚面色从容,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水,淡淡道:“妹妹怕什么?你我今晚不去觅食,她便是有天大的法子也奈何不了你我!只是——”胡喜媚沉吟:“今日是谁阻断我施法,害我在大王面前出丑?这个务必要察明。” “那姜后不过是一介凡人。”苏妲己毫不在意地回答:“我们今晚找出两个替死鬼送去便好了,省得日后图生事非……施法之人,姜后会试,我们不会么?”她微微一笑,招呼胡喜媚道:“姐姐过来,我自有妙计。” 第008章 :捉妖 不提二妖在寿仙宫密谋如何寻找施法之人,且说姜文毓回到宫中,屏退宫女内监独自沉思。她本意好好利用这首诗做一篇文章,怎料到妲己先行下手,险些杀的她措手不及。细细回想上世情景,不知不觉中已然改变了许多。 上世,她因看不惯纣王夜夜笙歌斥责苏妲己几句,便惹得杀身之祸,被苏妲己取而代之。且有佞臣替苏妲己出谋划策,害她一家于不忠不义之地步。那两人便是宫女鲧捐、外臣费仲。此时鲧捐已然在苏妃身边侍奉,她身边还多了一个雉鸡精。 如果能在苏妲己动手之前先除掉费仲…… 不行。脑海里刚刚浮现这个想法,就被她自己否决掉。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苏妲己已经动了杀心,无外乎是处于对后位的觊觎和不忿。虽说胡喜媚提前进宫是意料之外,但是这次二妖一击未中,必定会采取鲧捐的建议……一切的发展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很好么? 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姜文毓不忘警告自己,莫要放松对寿仙宫的警惕,今天便是最好的教训! 殿外响起零碎的脚步声,不多时听琴在帘外奏道:“娘娘,二位殿下于殿外侯旨。” 冰冷的脸上这才浮起一丝笑容:“郊儿和洪儿来了?听琴,快让他们进来。” 听琴领命退去,姜文毓强定心神,隐去眉宇间的淡淡愁容。殷郊殷洪快步进来请安,俱是活泼的年纪,行礼完毕便一左一右围着姜文毓,亲亲热热地诉说着今天去了哪里,从太傅那里学到了什么东西。 “母后,刚刚在路上听闻宫人说宫里有妖气,可是真的?”殷洪眨着眼睛,稚声问道:“上次不是有位先生赠给父王一把宝剑了吗?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苏妃是妖……” “洪儿,没有根据的话不要在母后面前乱说!”殷郊斥责道。殷洪一把将头缩在姜文毓的怀里,闷声道:“不就是这样吗,自从父王有了苏妃都不来长乐宫了……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轻轻抚着殷洪,姜文毓按捺住心中的震惊,侧头问长子:“谁说苏妃是妖?你们从哪里听来的?” “母后,别听洪儿胡说。”殷郊小小年纪已有天家风范,自是喜怒不形于色:“不过是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听两个宫女嚼舌头,说是今日在湖里挖出好多白骨的时候,苏妃的脸色都变了——回到宫中便闭紧门窗,和玉妙真人一起不知道谈论着什么。” 纣王后宫宫女约有几万人,就算失踪了几个一时也不会发现。姜文毓暗暗思索,眉心一动已有了答案。抬眸看了眼长子,她微笑道:“依郊儿看呢?” “帝王后妃,岂是两个宫女可以胡乱评说的?”殷郊不屑道:“孩儿虽是看不惯那苏妃和玉妙真人,但也不会凭一言两语,还有市井传言去判定。” 殷洪抬起头,弱弱道:“哥哥,可我觉得她们说的很有道理……” “好了,你们都有各自的看法。”爱怜地抚着两个孩子的头,姜文毓心中泛起丝丝柔情:“郊儿善于分析,而洪儿更容易从自己的感观来判断。你们生在帝王家,天生便是要谨言慎行。有些话,”她顿了顿:“听了后不但要藏在心里,还要思考着这句话要怎么用,它的来龙去脉……” 她唤来今日陪同二位殿下的宫人,淡淡道:“今日在御花园两位殿下遇到的宫女,你知道他们是谁宫中的么?” “奴婢已经查明,那两宫女出自姬美人宫中。”宫人垂首恭敬答道。 “知道了,你退下吧。”待宫人退下后,姜文毓方拍了拍殷郊的手背,含笑道:“其中的道理,你可想明白了?” 殷郊凝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母后,孩儿明白了!苏妃得宠后宫都有怨言,于是那姬美人想借母后的手将苏妃除去!她算准了我和洪儿今日要从那经过,于是安插宫女在那嚼舌根,目的就是将这句话传入母后耳里!” “而母后正好很恼苏妃。”姜文毓舒眉,生在帝王家的孩子果然是早熟些:“有了这个把柄,母后难道不该好好利用么?借刀杀人,一向是个好计策。” “那么说苏妃不是妖精了。”殷洪面色讪讪,掩盖不住失望之情:“传说中的妖精会是谁呢?今晚的捉妖大会,母后带我去吧!”他揪着姜文毓衣角,兴奋道。 “好啊。”她想了想,答道。见母亲应允,殷洪笑得很开心。转念,她补充了一句:“今晚你们站在那里,不要说话,明天告诉母后你们学到了什么。”这两个孩子是要经历过风雨磨练才能独自担当大任的,而不能凭着一腔冲动,妄自送了性命!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楚,这一世,她定要好好教导两个孩子,不再重蹈覆辙。 *** 因白日里姜文毓放言将于夜幕来临时捉妖,阖宫上下无一不期待此事。太阳刚刚落山,纣王便已摆驾御花园,设位等待姜文毓,特邀苏妃和玉妙真人观看。因此姬美人之流很是矛盾,一来期待姜后将矛头对准苏妃,二来又盼着姜后不过是大放厥词,在纣王面前出丑便再好不过了。 当夜明月高悬,姜文毓携众人翩然而至,其中便有殷郊殷洪。月色下,姜文毓眸如秋水,笑容清浅。便是那份傲然端庄,便胜过二妖无数倍。纣王许久不见二位嫡子,于是笑着招手道:“你们两人怎么也来了?” 殷郊不待见苏妃和玉妙,只是定定地看着纣王:“孩儿闻得有妖霍乱我大商后宫,于是随母后前来,望能替父王分担一二。” “你能做什么!”纣王笑道,却很是赞扬:“难得你有这份孝心。罢了,带着洪儿坐下吧,你母后既然有主意捉妖,必定会成功的。” 二子谢过坐下,纣王这才把目光移到姜文毓身上,欣赏地点了点头:“梓童怎么这个时候才到?可做好了准备?” “在宫中耽误了片刻,大王见罪。”姜文毓温和地答道,不动声色地看了众人一眼。见纣王点头无其他问题,她这才转过身去,亲自吩咐宫人摆好捉妖所要用的道具。 “梓童如何确定今晚那妖物必然出现?”纣王眯着眼看姜文毓安排,忍不住问道。身边妲己二人也是心头一紧,她们也是疑惑不解,这些宫人明明是她们吃的,且好端端坐在这里,王后有什么本事打包票捉妖? 可她们依然畏惧担忧,所以也想借这个机会看看,王后真的身怀异术? “妾身做此事,自然是有万分把握的。”姜文毓嫣然笑道,看宫人布置的差不多,这才不紧不慢道:“妾身想向大王借一件宝贝,不知道大王舍得不?” “梓童请讲。”纣王饶有兴致地看着姜文毓:“只要是孤有,梓童但用不妨。” “借苏妹妹一用。”笑着瞥了苏妲己一眼,姜文毓美眸轻扬,直直地看着纣王:“大王可舍得?等等——”她阻断了纣王的话:“妾身这么做是有道理的,那日多亏了云中子先生的木剑才得以驱除宫中妖孽,且妹妹有大王相陪,所以说妹妹身上的正气是最重的——妹妹,你说呢?” 阖宫中和纣王相处最多的便是苏妲己了。而纣王贵为天子,苏妲己如何不能沾染一点‘天子气息’?纣王忖度片刻没有反对,那么柔弱的苏妃只有听从的份儿。 苏妃依言站在指定的位置上,胡喜媚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唯恐被姜后算计过去。姜文毓见状微微一笑,启奏道:“大王,今日请苏妹妹来只是用于降服妖魔之气,现在既然布置好阵容,妾身只有捉妖的计策,却没有捉妖的本领。如今,还要请玉妙真人协助妾身一二。”她指着阵法介绍道:“若要引出隐匿于宫中的妖孽,必然要布下诱饵——当然,苏妹妹身子娇弱,所以要特别保护,而且苏妹妹身上的正气在阵法中能得到最好的防御。” 纣王随意道:“也好,既然王后有好谋划,那么请玉妙真人前去协助一二可好?” “既然大王相邀,贫道自然愿意前去协助王后。”玉妙真人硬着头皮答道。她缓缓地站起身来,万般不情愿的走到姜文毓身旁,施施然下拜:“不知王后有何差遣?” “本宫久闻玉妙真人精通道法,今日虽有失误,想必也是不打紧的。”一番恭维话说出来,姜文毓笑得和蔼可亲:“所以请真人施法拿妖,这点小事没问题吧!” “既然王后邀请,贫道无甚异言。”玉妙真人心下着急,她偷偷瞥了妲己一眼,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所谓的‘捉妖大会’正式开始了。 这场大会由王后亲自主持,纣王等人都在玉妙真人‘施法’保护之下,只用坐着观看。几个宫人作为诱饵,姜文毓同苏妲己站在一起,玉妙真人施法捉妖。只见玉妙真人手中拂尘四处飞舞,口中念叨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一刻钟后,玉妙真人回奏道:“大王,妖物尚未来,不知是否……” 纣王一愣,随即看了王后一眼,有些不满。姜文毓淡笑着指了指纣王身旁的宫廷巫医,那巫医扣首拜道:“回大王,王后娘娘,臣已经察觉到此中的妖气……就在御花园之中!”他面色诚恳,且有法器作证。 “此话当真?”纣王猛地站起身来,上前将妲己一把拉入自己怀中:“既然妖物已经被引来,那么爱妃还是回到孤的身边!王后,仙姑,这次务必要把妖物捉拿归案!” 不等玉妙真人质疑,姜文毓肃穆答道:“妾身遵旨。”她起身盈盈看了胡喜媚一眼,淡淡道:“还请真人协助本宫?” 胡喜媚狠狠地咬住下唇,无奈地瞥了眼在纣王怀中的妲己:“请娘娘放心!” 她不得不施展一些妖法出来。之间御花园里转眼间黑气升腾,天昏地暗。冥冥中只听得见玉妙真人的娇斥:“何方妖孽,还不快快归案!”不多时黑雾散去,玉妙真人傲然站在阵法中央,两个着宫装的女子被捆绑在地上。 回过神来,纣王任由妲己抚着胸口,疑惑地盯着地上的两个宫装女子:“这就是那妖物?” “回大王,正是那两个妖物。”玉妙真人脸上划过一丝得意之色:“这二妖已被我‘捆妖索’拿下,是故意化作人形方得以进入王宫禁地。请问大王该如何处置?” “杀无赦!”纣王皱眉道。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眼姜文毓:“王后以为如何呢?” “大王英明。”姜文毓叹息着,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地上的两个宫女:“此等妖物自然是应当斩立决的,只是大王,可否让妾身审问这妖物一二?” “随你。”纣王挥手道。 “你们抬起头来。”得令,姜文毓信步走到‘二妖’的身前,命令道。 众人俱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一幕,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二妖的真实面目。没想到姜文毓话音刚落,其中一妖抬头,声嘶力竭道:“王后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是妖,真的不是!” 这是怎么回事? 姜文毓背对着众人,无人可以看到她双眸中一纵即逝的笑意。她故作惊讶,连连问道:“大胆妖孽!面对大王和本宫还敢口出妄言!” “奴婢怎敢。”另一个宫女垂首泣道:“奴婢姐妹二人只是寿仙宫中粗使的宫人,今日苏妃娘娘命令奴婢姐妹二人扮成妖物被捉拿,奴婢是人,怎么会是妖……” 她唠唠叨叨、断断续续说了好多,众人总算听明白了:苏妃令她们二人来扮演妖物,否则即刻处死。当场有内侍来查证,这两人果然是寿仙宫宫人。又传巫医证实二女的身份,果然是人。 纣王震怒。“苏妃,玉妙,这是怎么回事?” “大王,这是没有的事情——”苏妲己心下慌张,却不肯低头认错。事已至此,胡喜媚忙拉住她跪下,绝然道:“求大王赎罪!这法子是贫道一人想出来的,这些日子得大王厚爱却不能为大王做些什么,贫道心下惭愧……一切均与妲己妹妹无关,大王要降罪,便罚贫道一人好了!” 她哀痛诉说道,眼泪一滴滴落在道袍上。事到如今,胡喜媚方才明白落入了姜后的圈套中!先是放言捉妖,让她二人自乱手脚。其后将苏妲己骗入阵中,迫使她捉妖,并且用最短的时间收买那两个宫女……环环相扣,幸好她胡喜媚善于随机应变! 等等——设下这个陷阱也要有把握。胡喜媚想着想着,额头上泌出冷汗: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姜后早已看穿她们二人的真实面目。 “回宫!”却听见纣王挥袖而去的声音。一时间御花园里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妖娆女子满面泪痕,呆呆地坐在地上。 *** 朝歌城外轩辕坟。 玉石琵琶斜卧于石榻上,手捧一镜顾影自怜。地下堆积着无数骷髅,月色下阴森可怖。忽闻门外请安声,她头也不抬,冷声道:“进来。” 一小妖匍匐前进,正是她贴身侍女。 “洞主,刚刚有朝歌城来信。”小妖双手将信奉上,玉石琵琶懒懒地瞥了一眼,抬手将信化作灰烬。未几冷笑道:“看她不中用了,才想起我这个旧日姐妹?所谓的聪慧狐妖,也不过如此!” 她起身,大步走出轩辕坟。凝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朝歌城轮廓,在皎洁月色下愈发朦胧神秘:“朝歌城……我玉石来了!” 第009章 :玉石 长乐宫。 纣王余怒未消,他挥袖离去后便到了姜文毓宫里。纵然心里有万般不欢迎,她还是遣散宫人,小心陪在纣王身侧。姜文毓心晓纣王此刻正是恼怒的时候,便不加以劝解,只是安静地坐在席位上。 “文毓,”良久,纣王低低地唤了她一声,说不尽的疲惫压抑:“今晚的事情,是你早已算计好的,是么?” 他愤怒过后冷静思考,自然发现了其中的可疑之处。他与姜文毓结发十几载,怎能不清楚对方只是一介普通女子,既然放言捉妖便是设好陷阱等着苏妃二人向里面跳。为何她如此笃定……纣王心里一寒,不忍向下想去。 心里一动,姜文毓淡然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妾身赌的是某些人的心虚,大王既然怀疑到妾身身上,如何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从未低估纣王的智商,在上世苏妲己未入宫之前,纣王胸怀大志,是商国的一代好君王。只可惜……色令智昏,生生将祖宗基业拱手让给西岐。 “你赢了。”纣王叹息道:“但是苏妃和玉妙怎么会是妖!她们只是想替孤分忧解难,让孤不再担心宫中的妖气,这明明是胡言乱语……”他自圆其说,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下去,最后悄无声息。 “没错,对于大王而言,苏妃永远不会欺骗您,对么?”内心鄙夷地哼了一声,姜文毓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哪怕天下所有人都站在大王面前说宫中有妖,大王也不相信!还记得先生所赠送的木剑了吗?如果苏妲己不是妖,她怎么会突然生病!”越说越是激动,她挥袖起身:“大王啊大王,妾身一直想问,如果苏妃让您废了我的后位,您是不是会毫不犹豫的下旨?” 这是她这辈子最想寻求的答案之一。如果没有那件谋反案,纣王还会不会将她废弃,任她被酷刑折磨么? 纣王一愣。他瞥了姜文毓一眼,片刻冷笑道:“你真的想知道答案?王后,不要以为拿住这件事便可以在孤的面前肆无忌惮!孤也不介意告诉你,若不是敬重你的父亲是东伯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孤早就废了你另立妲己为后!” 他冷冷地盯着姜文毓,俨然就是当年那位冷酷绝情的君王模样。 心中却没有想象之中的苦涩。也许是心已死,早已忘记了伤心欲绝的滋味了吧?姜文毓恍惚想着,最后宛然一笑:“大王,今日听到您的心里话,倒是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她轻轻摇头叹道:“那么你我之间,又何须摆这些表面功夫?” “你倒是想得明白!”纣王皱了皱眉,虽然眼下人是他的结发妻子,但是跟妲己比起来……他果断选择了后者。“那么孤也直说了,你究竟想要什么?”他一把捏住姜文毓的下巴,威胁道:“如果妄想谋权篡位,那么你失去的可不是自己的性命,想想你的父亲,还有……” “还有鲁国子民的性命。”毫不退缩地瞪着纣王,她露出一丝讽笑:“可惜您没有借口赐我死罪,纵然有,我也会化解。大王,我跟你做个交易,你说如何?” “你说。”纣王眯起眼睛,缓缓放下手。 *** 纣王后宫正在风起云涌之时,朝歌城内也热闹的紧。原是姜子牙奉师命下山后,无从谋生。幸而遇到旧日知己宋异人,帮他娶妻谋生计,只可惜姜子牙不善于经营,将朋友借给的老本都赔得一干二净。 家里有妻子唠叨抱怨,姜子牙只得另想他法。他在昆仑山倒是学到一身的奇门遁甲之术,于是在南门借了老朋友的几间房子,在那里开了个命馆。谁想到开业四五个月后,才有一个朝歌城破败户上门叨扰。姜子牙本是好脾气,便与他算了一卦。 那人半信半疑去卖柴,果真如姜子牙所说一般,心道这是活神仙下凡。经过他这一宣传,姜子牙命馆生意顿时好了许多,每日门庭若市。 日月如梭,一晃便是半年。 宫中苏妲己和胡喜媚失宠之后,便日日期盼着玉石琵琶前来襄助。纣王自从在长乐宫里和姜文毓一番长谈,十日内再也没踏足寿仙宫半步。虽是如此,他也没明言斥责苏妃和废去其位份,后宫众人一时惴惴不安。 玉石琵琶不日便到了朝歌城,却不喜欢王宫的枯燥无趣,一心想要去城里闲逛。苏妃和玉妙劝谏过后无奈放弃,任凭她在朝歌城里玩闹,或是觅食。不想玉石琵琶却有另外一番打算,她打听到纣王近日来时常出宫狩猎,意欲会纣王一面。 “照我说那只狐狸真是个傻子。”玉石琵琶带着随身侍女在街上闲逛,忍不住嘲讽道:“这摆明了是纣王瞧出了她们的真实身份,还想借用美色迷惑纣王不成?不过纣王至今也没有处置她俩,倒真是奇怪。” 她自顾自说道,身边侍女唯唯称诺,末了玉石琵琶也不是很明白,纣王究竟有什么打算?又想不出答案,玉石琵琶只觉得头痛,便把这件事丢到了一边——她只管吃好玩好,能够看着苏妲己和胡喜媚遭殃,最后由她完成女娲娘娘的任务就是最好的了! 到那个时候,修成正果绝不在话下……那二妖眼皮子浅见识短,只知道享乐作孽,如何能完成大任? “玲珑,前面怎么有那么多人?”抛开心里疑问,玉石琵琶百无聊赖地望着前方,问身边侍女。侍女摇头不知,于是玉石琵琶打开妖目,看到前面原来是有人摆摊算命。她稍一思索,摇身变作一重孝妇人,扭捏着腰身挤进命馆里。 “不知先生可否给奴家看一看?”玉石琵琶红着双眼,声音说不出的妖媚:“奴家刚刚死了丈夫……以后的日子,可要如何过?” “借小娘子右手一观。”姜子牙早已看出她的真实面目,不动声色道。 玉石琵琶无非是唠叨了两句,也不以为意,将手递给姜子牙。谁料被姜子牙立刻拿捏住,她大惊失色,这才明白着了姜子牙的道。 “我乃一介女流之辈,你为何一言不发的拿住我的手,意欲何为?”玉石琵琶颤抖着寻求周围朝歌城民的帮助:“救命啊!” 周围人不知其中奥妙,纷纷为玉石琵琶抱不平。姜子牙淡然一笑,但是普通民众如何相信这妖精之说?他随即拿起了一块砚台,将妖精打晕过去,同时拿住妖精命门让她无从变化。众人大惊,扭着到了道路上,正好亚相比干从此路过。 姜子牙据理力争,民众亦是谴责纷纷。见状,比干只得将姜子牙和玉石琵琶拖到午门来,自己进摘星楼侯旨。 纣王听完比干汇报此事,心下一惊,无端想起苏妲己。他沉吟片刻,吩咐侍从道:“去寿仙宫请王后,亚相,你把那姜子牙带到摘星楼前来!” 没多久姜文毓乘辇而来,令纣王惊奇的是,她竟然也带上了苏妃和玉妙二人。 “大王有何事?”姜文毓盈盈拜毕,她和纣王算是‘相敬如宾’了,私底下却是在互相提防和算计。 “今日有一个叫做姜子牙的人在城里面捉了只妖精。”纣王漫不经心地指着下面,姜文毓骤然心跳。“王后精通道术,不如来看看?”他故意加重了‘道术’这两个字。 姜文毓望了眼摘星楼下,姜子牙犹自握住一个女子的手腕。掩去面上异色,她含笑答道:“妾身的本事,大王自是明白的。不如请苏妹妹和玉妙真人前来观看一二可好?” “你!”纣王脸色骤变,却不好发作:“罢了!”他转身冷然道:“苏妃,玉妙,你们来看看——据说这可是真妖。”苏妃和玉妙胆战心惊地走上前来,俱是脸色一变——那不是本应在朝歌城内闲逛的玉石么? 她们不明所以,正在左右思量着,纣王已经下令让姜子牙施法。姜子牙用火炼妖精,整整两个小时,玉石琵琶全身上下不曾有半点焦烂。果真是妖,姜文毓心下叹道。她记得这是苏妲己的姐妹玉石琵琶,如今纣王下令让姜子牙烧苏妃的姐妹又是什么用意?不等她想明白,纣王已经下令让这妖物现形。 姜子牙奏道:“用三昧真火烧这妖物,自然可以现形。” 他行动极快,不多时,重孝女子啪的一声消失,原地只留下一面玉制琵琶,小巧可爱。姜文毓瞥了站立在纣王身后的二妖一眼,微微冷笑。 “好!”不妨纣王在身旁大声赞道:“此妖为祸后宫多日,今日多亏了先生,这才将妖物捉拿归案!”他抚须笑着,回头看了二妖一眼:“爱妃委屈了。现在先生将妖精收服,可以洗去爱妃和仙姑的冤屈了——” “大王,这件事怎么能就这样结束了呢?”冷不丁的,从上空中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懒懒地,拖着长调:“这妖物的本体还没销毁的——师兄可没把好人做到底。” 一道白光闪过,躺在灰烬里的玉石琵琶被劈成两半。二妖刚刚谢恩,又是心下一惊。姜文毓只觉得这声音耳熟,果不其然,申公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伪笑道:“姜师兄,好久不见啊……” 忽而正色向纣王奏道:“贫道申公豹,奉天命来协助大王。” 第010章 :拜官 申公豹笑意盈盈,不妨其他在场的人都呆住了。二妖恨得咬牙切齿,这样一来玉石琵琶是彻底陨落了,再无修炼可能。她们二人可不知道玉石琵琶生前的那点小心思,刚刚产生的喜悦瞬间全无,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死得好,感谢道长’的模样。 这里子牙正与申公豹见礼,两人虽说关系一般,但也同是出于元始天尊门下。至于各自待遇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道长于何处来,缘何有这么一说?”申公豹的话在纣王耳朵里很受用,但他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风轻云淡道。 申公豹再一稽首:“贫道四海漂泊,近日来夜观天象深有所感,特来协助大王。” “夜观天象?”纣王有些不悦,他想起了近日来臣子们所观到的天象都是‘宫中有妖气’一类,于是追问道:“不知道长都观察到了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申公豹懒懒地挥动拂尘,笑道:“观大王神色,倒像是不相信贫道所说?当日成汤起兵,天下贤能之士莫不前往,只恨贫道那时道行尚微,一生大恨!大恨!”他连说了两个‘大恨’,又不住地摇头叹气。 纣王神色一谨:“敢问道长曾经历过我朝起兵?不知先生高寿?” “过往云烟何须谈起?”申公豹摆手,似是不愿泄露那些往事。 妲己在摘星楼上恨他杀害自己姐妹,又不敢妄自现身。她见申公豹来路诡异,于是借机向纣王进言:“大王,此人满口胡言乱语,目无尊长,大王莫要被此人蒙骗!” 她的声音极低,但申公豹还是听见了。微微冷笑,他抬脚便走,不忘出口讽刺道:“今非昔比,今非昔比!成汤子孙好容易有个成器的,却听信那妇人之言!” “道长请慢!”纵是纣王极爱妲己,此时心里也有些恼怒。申公豹也不过是以退为进,不着痕迹骂了苏妲己几句还是停下脚步,斜眼看着纣王:“有何吩咐?” “道长既然精通法术,可否留在朝中为我大商效力?”纣王心欲招揽申公豹这样的人才,一想起苏妲己二姐妹又有些踌躇。但见此人也不是木讷之辈,眼睛好端端长在脸上,不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可惜他想错了。 申公豹虽然身在宫外,可也并非对宫中之事一点不知。他有心帮助姜文毓一把,于是笑眯眯道:“贫道有心帮助大王,只恐大王身边贵人对贫道颇有微词!不如贫道来证明一二,大王以为如何?” 纣王不留痕迹地警告了他一眼,申公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清了清嗓子,道:“道长有心了——不知道长想要怎样展示才能?” “简单。” 话音刚落,众人只看到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随即看到刚刚捆绑玉石琵琶的地方现在绑着玉妙真人胡喜媚。申公豹行动极快,纣王等人没有一丝察觉。见此景,苏妲己不由得大惊失色,斥责道:“尔是何人,竟敢捆绑大王亲封的玉妙真人!” “贫道申公豹。这位狐——不,贵人,有什么质疑吗?”他顺口答道,不顾纣王冷却的脸色,随手挥了一把火。胡喜媚神色惊恐,她大声尖叫着,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儿烧毁的痕迹。 纣王的心一颤,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苏妲己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角,她对上胡喜媚求救的眼神,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若她也死了,谁去完成女娲娘娘的任务!完不成娘娘的任务,可是永世不得轮回啊! 胆战心惊的看了眼纣王,苏妲己惶然。美目闪动,她想要用摄魂术控制纣王,却被挡了回来。纣王乃是一介天子,怎么会受妖术控制?苏妲己焦急之下,纣王恰好转身瞧了她一眼,似是安慰,她不敢确定。 只听纣王朗声道:“道长如此为我大商着想,孤怎能不信?此妖迷惑孤这么久,既然道长将她收复,那么便交给道长了!传令下去——”他略一沉吟:“孤封道长为丞相,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他用身子挡住苏妲己,其心昭然可揭。 “谢大王。”申公豹也不客气,道谢后又道:“贫道这师兄今日也立了一件大功,大王将如何封赏?”他没有理会苏妲己的事情,让纣王稍微放下心来。 “官拜下大夫,特授司天监职。”纣王想也不想,随口道。姜子牙被申公豹推着谢了恩,尚且有些懵懂。申公豹随手收走了胡喜媚,和姜子牙并肩告辞。 此事已罢,纣王下令回宫,并带走了苏妲己。姜文毓犹自站在摘星楼上,望着申公豹二人离去的背影。她有些不敢相信玉石琵琶、胡喜媚二妖这两个心腹大患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姜文毓被从天而降的大礼砸晕了。 另一边,申公豹正跟姜子牙亲切地聊天。两个人一老一少,看起来更像是祖孙二人,偏偏是师兄弟。 他长长地问候了姜子牙一番,末了不忘出口嘲讽道:“今天一直有一件事不明,师兄明明看出了纣王身边还有两个妖物,为何一言不发?” 姜子牙顿时面红耳赤,诺诺道:“师尊命我下山的时候说了……纣王气数……气数……” 拍了拍姜子牙的肩膀,申公豹内心冷笑,却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你我虽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先辈教导我们何尝不是忠君爱国,以天下为己任?师兄但说,纣王现在是昏庸无道呢,还是残暴肆虐呢,要让人合力去推翻他?” “师父还说封神榜……” “师兄啊!”申公豹的语气愈发语重心长:“一旦开战,最受苦的是谁?无外乎黎民百姓!既然可以安乐平生,为何要陷于战火之中,只是为了那些活了几千年的人渡劫?” 姜子牙默然不语,从申公豹的‘谆谆教诲’中,他发现了很多不曾考虑过的东西,头脑里一时极为混乱,也无心去提问申公豹为何单独留下苏妲己不发作。心满意足地看了姜子牙一眼,申公豹决定将他长久地困在朝歌——封神没有了主帅,如何能进行!蓦然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他回首微微一笑,心里极是温暖得意。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不被师尊发现了。 *** 寿仙宫。 “你们都下去。”纣王一声令下,寿仙宫众宫人都急忙退下,殿内空气冷森森的,纣王自从来到寿仙宫便一直冷着一张脸。 苏妲己一句话也不敢说,全没了昔日的灵巧。她心知纣王已看破自己姐妹的秘密,不觉冷汗淋淋,思索着逃生之计。只是她逃过纣王轻而易举,如何逃得过女娲娘娘! “你过来。”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纣王叹道。她急忙回过神,慢慢地走到了纣王的身边,红了眼圈,刚想说话,又被纣王打断。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以后收起那些心思,老实呆在孤的身边,孤自然会保你平安无事。”纣王终是忍住了替她擦泪的冲动,说完转身离去。 “大王……”苏妲己内心百转千回,喃喃唤道。一丝自己也不易察觉的喜悦渐渐弥上心头,她勉强地笑了笑,随即想起胡喜媚,想起玉石琵琶……不禁泪流满面,转而又痴痴地笑。 既然纣王心里有她,姜后永远不是她的对手!总有一天,她会亲手为自己的姐妹复仇,现在最重要的是韬光养晦,重得纣王的欢心。 她唤了侍女进来伺候着整理妆容,随后传膳。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苏妲己末了才发现今晚的鸡汤十分美味。她的心情不错,于是问了侍女几句,准备大肆封赏一下寿仙宫上下,冲冲喜气。 侍女却说这碗鸡汤是从外边送进来的,说是大王特意嘱咐赐给娘娘。 哦?苏妲己随手拨弄着那碗鸡汤,妩媚一笑。手中的象牙筷冷不丁触及一块硬物,她命侍女捞出来,原来是一块龟骨,上面还有刻上的字迹。苏妲己心下怀疑,只见上面俨然写着: 雉鸡味道可好?申公豹敬上。 “滚!”眸中红光闪过,苏妲己一掌劈断了长桌,疯狂地咒骂着。又不解气,她信手拎过侍女,一口咬断侍女的头颅,鲜血淋淋直下。猛然想起刚刚喝下的鸡汤,她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全部吐了出来。 第011章 :称病 且说姜文毓不费吹灰之力除去玉石琵琶、胡喜媚两个劲敌,心里并不是十分痛快。侍女来报寿仙宫那一位今晚砸了晚膳,现在禁闭宫门,寿仙宫诸人都吓得面无人色。侍女试探着问是否要去一探究竟,姜文毓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她曾一直以为纣王无道昏庸乃是苏妲己妖术所致,如今看来不然。纣王能够容忍苏妲己是妖,大抵就是所说的爱么?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随后连连苦笑。作为东伯侯嫡长女,她从小便被当做未来的王后培养,纵然不入主纣王后宫也会嫁入其他诸侯国为后。也许在新婚之时有过心思荡漾,姜文毓淡淡怀想着,往事早已模糊如烟,只留下一抹似有似无的痕迹。 后宫的女人,爱情永远是无法奢侈的。 殿外狂风大作,转眼间天黑如墨。姜文毓缓缓走至窗边,暴雨顷刻而至。雨声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宫人正在连忙关窗搬东西。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她只觉得心里一跳,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双眸。 可怜那时一片忠心,敌不过苏妲己只言片语! 罢了,不过都是往事。姜文毓伸手触及窗外的暴雨,只觉得格外凉爽。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一阵狂风吹过彻底陷入黑暗中。她正要开口唤侍女,忽闻耳边一声低低地笑,那人道:“想不到你竟喜欢看雨。” 申公豹! 她心头无端一喜,差点要即刻转过身来。定了定神,姜文毓轻轻笑道:“申道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申公豹笑道:“这点雨对我修道之人来说算得了什么?贫道未经允许闯入王后寝宫,还望王后赎罪。”他打了个稽首。 “难为道长了。”姜文毓还礼,她深知申公豹神出鬼没,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通传入宫。再次盈盈下拜,姜文毓庄重道:“这次却要感谢道长出手相救,砍去苏妲己的左膀右臂。” “举手之劳。”申公豹漫不经心道,黑暗中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姜文毓只觉得一股力量将她轻轻扶起,大约是申公豹不愿受她的大礼。略一失神,她忙道:“道长请坐。” “谢王后。”申公豹悠然回道,顺手用法术帮她重燃了蜡烛。微弱的烛光下,申公豹一身道袍神采飞扬,淡淡的笑容中夹杂了一丝温柔,全没白日里的冷冽。 “今日玉石琵琶与胡喜媚皆死,不知王后有何打算?”见姜文毓坐定,申公豹开门见山道:“纣王已知苏妲己是妖却不愿杀她,你可知其中的原因?” “我知道。”纤长睫毛轻轻颤动,姜文毓冷笑道:“纣王心里爱她,为之奈何?不过是看她猖狂一段时间……”她转眸笑道:“我心里已有主意,只等她志得意满。” 申公豹挑眉:“王后有主意便是好的。殊不知你我二人,”他深深地笑:“优势就在于可以等待那些即将发生的事情。” 随后申公豹询问了一些关于纣王朝中重臣的事情。后宫关联前朝,姜文毓对此自有一番不同寻常的见解。如黄飞虎出走原因在于其妻和黄妃,只要确保开端没有发生,那么后来的事情自然是没有的…… 一个时辰后,申公豹告辞。 狂风依旧呼啸,姜文毓走到殿外,看着院子里残叶满地,煞是凄凉。重生而来的事件虽然有所改变,但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还会发生。双手握紧,她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 次日王后称病,将宫中诸事交予黄杨二妃处置,同时免去众人的晨省。 一时之间,后宫众妃嫔不免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王后是真病假病,前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扑朔迷离,流言蜚语四处传播。 “妹妹这是去哪里?”姬美人拦住了一位正在御花园里鬼鬼祟祟行走着的低位妃嫔,怀疑道。 “美人姐姐万安。”那低位妃嫔施施然行了个礼,见左右没人,悄声道:“不怕姐姐恼,最近宫人们都在传说,寿仙宫的那位娘娘是吃人的妖怪!前几天被道长烧了的只是她准备的替死鬼而已啊!嫔妾不敢在外面闲逛了,赶紧回到自己的寝宫去。” “没影儿的事!”姬美人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是很舒畅。她继续盘问道:“整个宫里都在这么传么?你们也不怕大王和王后娘娘恼怒啊!” “美人姐姐,嫔妾再告诉您一件事。”那低位妃嫔又靠近了姬美人几步,神秘道:“您不知道么,王后娘娘正是被寿仙宫那位给诅咒了,这才百病缠身在宫里躺着!我们惹不起,最好还是躲远点吧!嫔妾告辞了。”她慌慌张张地绕路走了。 剩下姬美人和侍女们在御花园里站着发呆。 “难道寿仙宫那一位真的是妖物?”姬美人自言自语道。她只知道那日王后捉妖,反而闹出了苏妃和胡喜媚装神弄鬼的笑话。而后摘星楼事件……姬美人凝神细细思索,她私底下命人查探过,那玉石琵琶是苏妃进宫没几日的好友,道长亲自证明了玉石琵琶和胡喜媚都是妖物,难道苏妃是正常人? 想着想着,不由得冷汗淋淋。谣言去掉浮夸部分便是真实,那么说一直以来宫中的妖气就是指苏妃和玉妙了!大约王后也是知道的。姬美人联想姜文毓前后的举动,深以为然。 可纣王竟然会没有怀疑?她问自己,不觉脱口而出。 “我若是你,便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寝宫里罢。”抬头,原是黄妃。姬美人急忙下拜,请罪道:“嫔妾一时胡言乱语,请贵妃娘娘赎罪!” “罢了,起来吧。”黄妃淡淡抬手,虚扶了她一把:“进了这后宫,便要有些时候当个瞎子,哪怕什么都看得见啊。”黄妃似乎是看透了她心头所想,不冷不热道。 “是,嫔妾听从娘娘教诲。”姬美人心里一谨,恭敬答道。她带领宫人让到路边,让黄妃众人先行过去。 待到黄妃的背影消失,姬美人这才扬起一抹嘲讽的笑,眼中却是冷冽的光芒。拍了拍手,她回眸淡然道:“回宫。” 想来宫中风云变幻,是该给父亲写一封信了。 *** 姜文毓称病,让纣王极为满意,专心致意宠爱妲己。苏妲己也很满意,以为姜文毓怕了自己,更加拿出全身解数服侍纣王。她本来容色甚是美丽,加上妖术,更是远远胜过后宫众人。只是深恨申公豹,于是床榻之间,妖妖娆娆地诋毁申公豹和姜子牙。 纣王却是一笑而过,任苏妲己痴缠烂打,也不松口治罪。纣王东西二宫均有主位,苏妲己只能屈居妃位,这更加加重了她对后位的觊觎。 某日纣王上朝,提议破例立苏妲己为贵妃。他心意已决,想要趁机治几个臣子罪,顺便试试新造的炮烙酷刑。谁料众臣子早已私下密谋好了,并且替纣王想好了理由—— 老臣比干义正言辞道:“大王啊!臣等并不是反对立苏妃娘娘为贵妃,只是苏妃娘娘尚无子嗣,此时破例恐怕众人不服……依臣看倒是有个好办法……” “那你快说。”纣王极不耐烦道。 “可令苏妃娘娘之父,冀州侯苏护随同闻太师一同征伐,待冀州侯战场杀敌立功,因父封女,想来天下人都会赞颂娘娘,大王也是英明神武……” “好了,就依爱卿所言,下朝!” 纣王想这也是一个好办法,不但让苏妲己名正言顺封贵妃,还能给闻太师送去一个好帮手。神清气爽地乘辇前去寿仙宫,纣王早已把炮烙忘到了脑后面,他只觉得近日来臣子们愈加恭顺了。 殊不知近日来群臣在申公豹的游说下,早已对纣王心灰意冷。国事皆是几位丞相处理,纣王只需点头同意便可。便是那苏妲己,最多浪费点钱财,他们也不爱操心纣王的家务事,故而风平浪静,阳奉阴违。 苏妲己尚对纣王有情,她此时正在努力讨得纣王欢心,巩固自己的地位,故而一时也无心去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且说苏妲己正在宫中先坐,听闻殿外纣王驾到,忙起身迎驾。不料殿外一片银装素裹,鹅毛大雪迎面飘来。纣王亲自扶起她,笑道:“这样的天,爱妃何须出来?只在殿内等着孤就好了!”他口里虽然责备,但眼底却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不过是心里急着想见大王了!”苏妲己依偎在纣王怀里,娇声道:“大王,你看这雪如此漂亮,不如一起观雪喝两杯?” “这敢情好!”纣王大笑,揽着她向殿内走去:“还是妲己的主意最多!” “那是。”苏妲己媚眼如丝,一把推开纣王,半埋怨道:“大王身边的人是怎么当差的?还不帮大王换下湿袍子!”她盈盈一拜:“那么妲己先去准备。” 她选取了寿仙宫的一处亭台,正吩咐着宫人向那边抬东西。猛不丁地,苏妲己听见两个宫人在一旁私语。她有些好奇,便停下听那两人说。 “姐姐,亏得你我在寿仙宫当差,不然就算在王后宫里,这个时候也不会得到这么多的好东西!” 苏妲己微微一笑。 “是呀,全宫上下也就我们娘娘最得大王的宠爱!等待会儿大王和娘娘独处,你我拼几个钱约旧日姐妹来聚聚怎样?自从我们来了寿仙宫,一来很久没见到她们了,二来这番荣耀也让她们瞧瞧!跟谁都不如跟我们娘娘好!” “这是自然,妹妹!我们先干活吧,等会儿就去约旧日姐妹!” 脚步声响起,苏妲己下意识躲到另一边,脑海里还徘徊着刚刚听到的话。她想起了轩辕坟里的那些姐妹——如今玉石琵琶和胡喜媚已死,不知道剩下的小妖怎么样?苏妲己思索着,脸上慢慢浮现笑容。 也需要借机敲打敲打她们,顺便,让她们来享受一下王宫里的富贵。 *** 寿仙宫。 “娘娘让你们办的事情,可办得好了?”听琴站在帘内,肃容道。 “一切顺利,要说的话,已经说给苏妃听了。”一宫女跪在帘后,俨然就是那位上午在寿仙宫和姐妹聊天的宫女:“苏妃将于十五月圆之夜请仙赴会。” 听琴看向姜文毓。微微眯了眯双眼,姜文毓含笑点了点头:“办得很好,你所求的事情,本宫自然会帮你办到,退下吧。” “谢王后娘娘!”那宫女起身后退着出了殿内,立刻有宫人引她走向另一条僻静小道。 “这场宴会必定会精彩的很,不是么?”姜文毓望了望窗外的大雪,冷冷笑道。 第012章 :赴宴 自苏妲己旁听宫人闲聊,无端生了在旧日姐妹同胞面前炫耀之心后,便缠着纣王办一个盛宴。她因纣王已看破自己真实面目,便谎言称是自己昔日修行的姐妹,现已得道成仙。纣王虽然能容忍苏妲己是妖,却不愿再徒生事端。 见状,苏妲己心生一计。她搬出了女娲娘娘这个靠山,称自己曾在女娲门下修行,所结识的道友都是娘娘门下。纣王在未遇妲己之前曾往女娲神庙进香,深深被女娲容貌所折服,甚至冲动之下提写了亵渎之诗——这才惹得女娲大怒,派遣轩辕三妖迷惑纣王。 今日有机会接近女娲门人,纣王有何不可?随即应允了苏妲己的要求,将此事交予亚相比干办理。苏妲己又觉得不满意,翌日画了鹿台一图,呈给纣王。 “爱妃这是何意?”纣王抚着那幅画,赞叹不已,却不理解苏妲己的用意。今日已是正月初五,还有十日便是‘群仙来朝’的日子。 “大王,您看这画上的景色如何?”苏妲己依偎在纣王怀里,柔柔问道:“妾身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醒将其中景色画出,陛下以为如何?” 纣王点头赞道:“爱妃妙手丹青,委实是个好地方!” 素手指着那幅画,苏妲己殷切劝道:“妾身以为,大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若不造此台,真的不足以匹配大王的身份!而且女娲娘娘门下真仙即将降临,妾身以为,唯有此鹿台才能彰显大王王者身份,求得延年益寿。” “爱妃说笑了!”纣王闻言大笑道:“这鹿台工程浩大,区区十日怎么能建成?”他虽是不同意妲己所说,但是神色中隐隐还是流露出对鹿台的向往之意。 妲己嫣然一笑:“妾身怎么会说笑?大王朝中有两位能臣,自然能帮助大王分忧解难。” “爱妃说的是谁?”纣王忙问。 “丞相申公豹,大夫姜子牙。”苏妲己伸出两根手指,笑得妩媚而又轻快:“这两位先生均是道门出身,且精通阴阳,洞晓生克。别说是区区十日,哪怕就一天,他们道家法宝众多,自然是有办法的!” 闻言,纣王大喜过望:“爱妃言之有理!”他吩咐手下传令官:“即刻宣申公豹和姜子牙入宫!” 身后,苏妲己微微一笑,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 *** “师弟也是奉旨入宫?”午门前,姜子牙刚急匆匆地赶到,就碰见了悠然自得的申公豹。 “师兄真是神机妙算啊……”申公豹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 “别这么说了。”姜子牙脸色微红,辩解道:“我虽然是你师兄,不过是入门比你早了几年而已……论道法修为,哪里比得上你?今日大王宣你我入宫,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话锋一转,谈起了正事。 “想必是你我的麻烦到了。”申公豹自然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少不得要提醒姜子牙一番:“师兄,待会进去后无论大王要求你我做什么事情,只管答应了就是。” “这是为何?”姜子牙十分惊讶。 “自有一番道理。”申公豹也不便与他解释,径自向前走去。姜子牙略呆了呆,他对人情世故本来就不是很精通,见申公豹胸有成竹,叹息一声跟上他。 果不其然,待两人行礼完毕,纣王命人将鹿台图给他们观赏。姜子牙心里暗骂昏君,正要出口劝谏,申公豹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顿时想起申公豹先前所说,姜子牙闭口不语,对纣王愈加失望。 “孤打算将这工程交给两位先生,为期十日,不知爱卿意下如何?”纣王在妲己的授意下缓缓问。 “谢大王厚爱。”申公豹满口应允:“贫道与姜师兄定然不费一兵一卒,将鹿台给大王建好!” 纣王一愣,帘后的苏妲己也觉得意外。眯着眼打量了申公豹和姜子牙片刻,纣王忽而笑道:“那么就交给两位爱卿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谢大王。”申公豹拉着尚在腹议的姜子牙俯身道谢,待纣王走后方才退出。刚刚走到殿外,姜子牙便翻脸怒道:“这大王信任小人昏庸无道,师弟此举是何故?” “师兄请听我慢慢道来。”申公豹随意挥了挥手中拂尘,笑道:“师兄以为,极力劝谏有用么?师兄要做贤臣,那么现在有一个极好的机会放在你我眼前——至于鹿台,用道术幻化一个糊弄一下凡人便是了,作何烦恼?” 他观姜子牙有微微醒悟之色,心里只是冷笑。 *** 正月十五月圆之夜,纷纷扬扬下了一日的雪在傍晚的时候停下,四处有如琼宫阆苑,加上满月银辉,愈加显得美丽无瑕。寿仙宫苏妃却无心来欣赏这美景,她一心只念着今晚的宴会,及整治申公豹二人。 待到鹿台下辇,纣王及苏妲己均被眼前景色震惊。只见申公豹、姜子牙二人所造的鹿台比画中更加美轮美奂,华丽非凡。亚相比干前来迎驾,将纣王请入鹿台。只见苏妲己所要求置办的酒席早已安排妥当,连她也挑不出什么过错。 苏妲己暗暗心惊,却不好开口吹毛求疵。纣王极是满意,令比干留下陪饮。因轩辕坟中妖精只有三十九名精通变化之术的,故而只置办了三十九席。待到夜深,果然变作人形,架起云雾向朝歌城飞来。 自玉石琵琶和胡喜媚无辜遭难后,苏妲己在轩辕坟中一度受到冷落。今日见此繁荣景象,又有好酒好肉招待,众妖一时淡去对苏妲己的敌意,转而恭维奉承。 酒过三巡,众人已是皆有醉意。苏妲己正打算劝着纣王前去安寝,忽闻传令官奏道:“启奏大王,苏妃娘娘,王后娘娘于鹿台外侯旨。” 纣王此时还神思清醒,闻之只是皱了皱眉:“她来了?罢了,也是孤的王后,便命她进来吧!”想来此地都是妲己同门的仙子,姜文毓定不会搞出什么乱子。 苏妲己脸色一冷,但纣王命令已下,却也无可奈何。 “妾身拜见大王,愿大王诸事安顺。”不多时,姜文毓携宫人翩然而至。见她态度恭顺,且近日来安分守己,纣王便挥了挥手:“王后既然有心来此,便设座罢。” 姜文毓道谢入座,纣王又道:“今日孤请了苏妃旧日姐妹,皆是女娲娘娘门下弟子,王后若是从中得到一二机缘,当是你的福气。” “是,妾身谨遵大王教导。”姜文毓低眉答道,只觉得好笑。这满殿的妖物愣是说成了女娲门下弟子,不知女娲本尊得知会有什么反应?她敬了纣王一杯酒,随即淡淡地打量殿内众妖。此时亚相比干正在陪酒,其中一妖放言道:“既是有缘来此会,赐寿一千秋。” 比干此时看起来很是哭笑不得,可怜他被纣王派遣来陪酒,却是这般妖物。 她劝了纣王几杯,倒令纣王颇感意外。而苏妃亦是想要灌醉纣王,两个人不谋而合。苏妲己自姜文毓进来后便一直气愤难平,眼珠一转心中已有谋略,于是低低笑道:“妾身有一个姐妹精通推算之术,不如给王后算一算如何?” 姜文毓还没来得及回应,纣王已是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来看她:“孤倒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王后,你不妨让仙子来算一算?” “那么就多谢大王和苏妹妹好意了。”她无可拒绝,淡淡道。随即有一妖物款款地走上来,虚张声势地打量了姜文毓一会儿,捂着口连连叫道:“贫道不敢说啊,贫道不敢!” “不敢说那就不要说!”姜文毓冷脸道。 “王后娘娘何需生气?”苏妲己闻之一笑,娇俏道:“但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娘娘提前做个准备也是好的。”此中之意不言而喻。 “爱妃言之有理,王后担心什么!”纣王也附和道。象征性地抚慰她:“一切都由孤呢!” 正是托您的福。 那妖物奏道:“王后娘娘福分浅薄,恐怕不久之后……”她吞吞吐吐了半日,才到:“若是娘娘从此悔改,也许上天会怜悯娘娘一二的。” 姜文毓怒极反笑:“悔改,本宫做了什么倒是请说说?福分浅薄有何畏惧,本宫即日便打造一口棺材放在宫内,看看谁第一个使用!” 她一番话出口,众妖均是一惊。纣王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方道:“王后严重了。此事略过不提,各位仙子请继续喝酒作乐。”他心有不喜,却是因为那‘仙子’不知好歹,此举实乃藐视王室权威。 苏妲己急忙救场,只见她举起一杯盈盈笑道:“是啊,大王满饮此杯。” 鹿台宴饮继续进行中,唯一奇怪的是,纣王今日酒量极好。当初让比干作陪便是看在他酒量的份上,此时殿内神色最如常的恐怕就是纣王和姜文毓了。比干只是尽心尽力地给众妖敬酒,渐渐地,连苏妲己都流露出醉色。 纣王越喝越是清醒,自己却全然不知。他见苏妲己和众妖都有醉色,只是笑道:“爱妃和众位仙子今日怎么连孤的酒量都不如了?哈哈!” “妾身怎敢和大王比酒量。”苏妲己浑身无力,想用妖法解酒一时也毫无作用。她心里暗暗着急,唯恐这些姐妹们酒后露出原型。于是强撑着进言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请姐妹们归洞府如何?” 她是醉了,可惜纣王还没有。纣王只是饮酒不语,一旁姜文毓温言道:“若是苏妹妹累了,不如下去休息如何?今日宴饮虽然妹妹是东道主,但是本宫还是可以代劳一二。” 苏妲己还想争辩什么,忽而困意席卷而来,两眼一闭昏睡在纣王身畔。见此,纣王只好令侍女将苏妃送回寿仙宫,自己在这里宴饮。若问他为何不陪同妲己归去,原因主要在于方才姜文毓的一番话—— “大王这么早离去,如何从众位仙子中求得长生之道?妾身听闻这些仙人最爱考验我等凡人,看看有无求道之心。妾身愿伴大王左右,只想求得一点机缘。” 故而纣王目的没有达到,是不会轻易离去。 殿外风声呼啸,夜愈加深。众妖早已只撑不住醉倒在席上,有的连尾巴都露了出来。姜文毓借故离席,冷眼在殿外等待时机。此时月照正中,纣王放眼望去看到了这一番景象,不由得大怒,起身斥责道:“尔等是何方妖孽,竟然混入孤的鹿台,冒充仙人!” 那些妖物醉酒自是吐出真言,一个个媚眼如丝,浪声笑道:“哎,大王啊大王……我们姐妹也不比那妲己差,你怎么不留下我们呢……哈哈哈,随便封个妃啊封个后啊,都比在轩辕坟好得多了,哈哈哈……” “你们!”纣王心中怒火中烧,一把挥开了缠上他的狐妖,捂住口鼻:“来人啊,比干,王后,你们在哪里?” 比干和姜文毓在殿外冷眼看着,现在还不是出场的时候。只见纣王推开了一个原形毕露的狐狸,立刻又有另外一狐妖将他缠住,眨眼间更多的狐狸围了上来……其中也有雉鸡精及其他妖物。不知是谁把烛台当做了美酒,只管拿着向纣王挥去…… “来人,救驾啊!”纵然纣王没有喝醉,但他如何能敌过众多妖物的痴缠?一个个不是扯着他的袍子就是捏脸,更有甚者贪恋地闻着纣王,思考着从哪里下手。这些狐狸的骚臭味传入纣王鼻中,他差点昏了过去。 “滚开!”又有一个穿着衣袍的狐狸举着烛台谄笑着向他靠近,纣王心急之下,一掌将烛台挥开,正巧落到了帷幔的附近,不多时大火肆虐,黑烟滚滚。 亚相比干从天而降般救走了即将沦陷火海的纣王。 今夜风声呼啸,眨眼间鹿台已是烈火熊熊,尖叫声四起。姜文毓早已下令撤去鹿台的所有宫人,加上周围布满了申公豹所施的道法,此时众妖四处逃窜,却不得逃脱。纣王从鹿台出来后便吓昏过去,姜文毓将他交给巫医,命送大王回寝宫。 鹿台本是法术简单造成,此时顺着风燃烧极快,当最后一点火星消失后,在场妖物无一幸存。姜文毓面无表情地看了废墟一眼,命宫人保持原样。 “现在还要麻烦几位一下了。”她微微一笑,抬眸温柔地扫过申公豹、姜子牙及亚相比干:“城外的轩辕坟可还是个麻烦呢——最近天寒地冻,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四方诸侯,都需要袍袄来御寒,不是么?” “定然不负娘娘所托。”众人点头答应,随即赶去城外轩辕坟。 明月渐渐隐退在云层之后,姜文毓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浑然不觉寒冷。她瞟了一眼废墟,想起了记忆中上世的虿盆——长乐宫七十二人尽是死在此中。 “我们之间的仇恨,可真是算不完啊。”她默然片刻,叹息道。此时站在清冷月下,只觉得孤寂。缠绕在心间的满满恨意,此时也一丝丝散去。 明天,便是最后一击。 第013章 :对峙 待纣王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只觉得头脑有些痛,慢慢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勃然大怒。稍一抬手,早有宫人察觉,一叠声传下去‘大王醒了!’,开始服饰纣王更衣洗漱。 “现在是什么时辰?”纣王闭上眼烦躁地问,他眼前还徘徊着那群卖弄风骚的狐狸:“王后和比干呢?” “回大王,现在是申时。”宫人半跪在地上恭敬地回答:“娘娘守了大王一夜,刚刚两位殿下来探望大王,王后娘娘此时正在偏殿休息。” “……苏妃呢?” “回大王,昨晚鹿台失火,王后娘娘已经下令寿仙宫封宫,任何人未经传召不得擅自离开。想必苏妃娘娘现在还在寿仙宫中。” 纣王内心气闷,他明白自己再次被苏妲己戏弄了——什么女娲门下弟子,明明是些骚气冲天的妖物!他只觉得面上无光,随即传令下去,囚禁昨晚所有在场的宫人,等事情了结后杀人灭口。 他通过内侍,已得知鹿台被烧做灰烬,又是一番痛心。纣王最好面子,唯恐此事被天下人知晓,正在踌躇如何处置的时候,有宫女哭哭泣泣地闯进来,只说苏妃在寿仙宫里寻死觅活,想要见纣王一面。他心里正是恼怒的时候,不但将此宫女即刻斩首,连还在寿仙宫‘思过’的苏妃也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传令下去,命王后、亚相比干于宣政殿侯旨。”处置完这不讨喜的宫女,纣王必须考虑善后的问题了。他脸色阴沉,想了想又道:“去寿仙宫把苏妃也叫来。” 堂堂大商帝王,岂能容一妖女戏弄? 纣王重重地哼了一声,以为享受他的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的女人,纵然是倾国之色也留她不得! *** 宣政殿。 姜文毓一夜未眠,守在纣王身边只是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待到天明的时候侍女悄悄来报,城外轩辕坟的事情已经办得妥当了。她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前去偏殿休息。昨晚之事虽然严令在场所有人保密,但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殷郊殷洪两位殿下白日里得到消息便来探望纣王,没说几句便被她打发走了。 没多久,纣王寝宫开始忙碌,原是纣王醒了。姜文毓心知纣王此时正在暴怒的时候,果断没有去讨嫌,只是让人把这消息传给寿仙宫。 “大王宣娘娘入殿。”传令官尖声尖气通报道。 她轻轻颔首,接到旨意后匆匆准备一下便来宣政殿外面等待。纣王先宣亚相比干,同时有黄飞虎及申公豹师兄弟二人作证。她虽然不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但今早几人统一了说辞,想必不会让纣王生疑。 “妾身见过大王。”迈着轻柔而稳重地步子踏入殿内,姜文毓敛衣下拜,神色如常:“愿大王平安如意。” “起来吧。赐席。”纣王不轻不重道,待她谢恩坐下后方道:“昨晚鹿台失火,多亏了王后主持大局,为让大火殃及全宫。” “妾身的本分所在。”姜文毓再次起身拜道:“也是多亏了亚相大人奋不顾身救出大王,妾身一介女流,如何能担当大王的赞扬?” 她眼观四路,早已瞥见纣王正抚着一张上好狐皮,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王后一向谦虚。”似乎是察觉到姜文毓的注意,纣王停下来手中的动作,缓缓道:“昨日之事,王后怎么看?”他目光中露出一丝冷冽:“孤以为可以留下她……没想到惹出了更多的事情!” 昔日姜文毓与纣王协定,姜文毓发誓永不泄露苏妲己真实身份,纣王保她安乐无忧。以纣王的想法,留着姜文毓制衡妲己未偿不是个好办法,妲己乃是得道狐妖,想要离去轻而易举。只是没想到留下苏妲己,竟然闹出了如此笑话…… 而纣王没有听从苏妲己之言治罪申公豹二人,也是存心贪恋苏妲己美色,苏妲己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尽力讨好他陪伴他,这才是纣王的真正目的。 眨眼之间,她已经将苏妲己和纣王之间的关系整理了一遍,这才起身肃然道:“妾身以为,苏妹妹一时糊涂——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大王可以从轻发落。” “年幼?”纣王失声笑了,他恼怒道:“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比孤老了几百年!”顿觉失言,他恨恨道:“传苏妃!” 姜文毓只是低眸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专心盯着手上玉镯。待到耳边响起细碎的脚步声,这才懒懒地抬眸,拜倒在地上的苏妃一身白衣,长发垂地,似乎风一吹就会飘走。 然而苏妃一开口,却没有料想中的激动,或者是仓惶可怜。她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这种惊喜在面对纣王的时候无限放大:“罪女苏妲己见过大王,愿大王洪福齐天,长乐永安。” 纣王有些意外,看着苏妲己的目光柔和了不少。而苏妲己自入殿内便一直垂首伏地,也没有看纣王一眼——她只是颤抖着,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小白花。 她很可怜。而纣王却不好开这个口,瞥了姜文毓一眼。 “苏妹妹今日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姜文毓岂止是态度和蔼可亲,她甚至亲自走上前扶起了苏妲己:“难道是冀州侯夫妇出事了,不然妹妹怎么一身白衣?” 苏妲己噎住了。她尚且不知道昨晚的全部事情,只是哀泣道:“罪女有愧于大王,所以今日……今日特来请罪。” “妹妹忧虑太重了。”轻轻叹息着,姜文毓转身奏道:“如今天寒地冻,苏妹妹冻住了可如何是好?大王一向疼惜妹妹,如今……” 纣王瞥了眼苏妲己,心中却有不忍。他挥了挥手,叹道:“罢了——”一时也没什么衣物,他随手指着书案上的狐皮:“就将这个赐给苏妃御寒。” 立刻有内侍将狐皮呈给苏妲己。 “谢——”苏妲己心中一暖,然而看到狐皮的时候只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手一抖,颤颤道:“大王,这是,这是?” “哦,昨晚亚相他们扫荡了城外的一处狐丘得到的战利品。”纣王见妲己惶然之色也心生悔意,只是他自不会认错:“……特意送上来的。” 狐皮落到了地上,苏妲己倒地大哭道:“大王赎罪啊,求大王赎罪!”她再也没有了刚刚入殿时的坦然,只是抱着那张狐皮痛哭流涕。 哭也是一门艺术,苏妲己毫无疑问将这门艺术发扬光大,直叫纣王姜文毓都觉得自己虐待生灵。往事再度浮现在脑海里,姜文毓咬紧下唇,冷冷地盯着苏妲己—— 你爱惜自己族人的性命,却笑着把活人推进虿盆,炮烙刑台!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纣王啊,你是怎么疯癫到剖开孕妇的肚子,只是为了证明苏妲己关于是男是女的推测? 她发呆的空隙,苏妲己已经唠唠叨叨诉说起昔日惊鸿一瞥,随后想方设法混进宫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和纣王长相厮守。她昨日酒醉,并不知道姐妹们所做的那些事情,现在孤单一身唯有纣王可以依靠……偌大的宣政殿内唯有他们三人,宫人内侍早已退下。 苏妲己本意想说自己奉女娲娘娘之命来辅佐大王,无奈这个理由已经给纣王留下阴影。只见她梨花带雨地伏在地上,态度十分诚恳,只差自刎谢罪了。 姜文毓倒是一时没有插口的机会。 听着她的编造,纣王无意中‘想起了’幼年时某只在雨里奔跑的白狐狸,很是感动。更何况杀了她一家老小,纣王心里也觉得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他已经开始思考怎么给苏妃脱罪…… 不妨苏妲己扑上来抢走他的佩剑,眼眶中泪光闪闪:“大王,罪女唯有以死谢罪,才能……”她话音未落,已被纣王夺去了手中佩剑,呵斥道:“孤什么时候说要治罪你了?只要你老实呆在孤的身边,就永远是孤的苏妃!” “大王!”两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有苏妲己的惊喜得意,也有姜文毓的诧异,不顾一切失声提醒纣王。纣王皱了皱眉,看向姜文毓时只是淡然道:“孤心意已决,王后莫须多言!” 是么?唇角有意无意勾起一丝苦笑,姜文毓再次抬起头,望向苏妲己和纣王时的神色已经十分平静:“妾身知道了。” 苏妲己盈盈一笑,赖着纣王娇声道:“大王,可要回妾身的寿仙宫?妾身新准备了一套歌舞,还没来得及给大王看呢!”她回眸一笑:“姐姐也要来呀!” 一手扣住她的小腰,纣王笑道:“就依爱妃所言,来人,摆驾寿仙宫!王后也同去。”他偕同妲己大步走出宣政殿,言笑晏晏。 “妾身领旨。”身后,姜文毓淡淡道。 走出宣政殿,宫人看向苏妲己和姜文毓的神色不免有改变几分。等到上辇去寿仙宫,纣王同苏妲己共乘一辇,姜文毓独坐。众人簇拥着三人向寿仙宫方向去,若是细细察看,此中唯有纣王神色如常,姜文毓和苏妲己都有些心不在焉。 行至分宫楼前,一身高四丈,全身武装的人手提宝剑向纣王刺来。其势如虎如狼,一干侍卫也奈何他不得。只见他到了纣王身前,哈哈大笑道:“昏君!我今日奉主母之命取你性命,快快来命来!” 他拚命一刺,纣王侧身欲躲,但还是中了一剑。纣王捂住不住流血的胸口,怒道:“还不拿下此人?”赶来的侍卫迅速将刺客五花大绑,拿下不提。 见刺客已经处置,纣王这才眼前一黑,昏倒在苏妲己怀里。苏妲己一边抱着纣王尖叫,一边惊讶:她只是吩咐派个刺客假装行刺纣王,怎么来真的了? *** 昆仑山。 “你师叔姜子牙下山多时,现在身在何处?”仙气缭绕的玉虚宫内,一老者闭目淡淡道。 “回师祖,徒孙听说姜师叔正在纣王朝中当官……”殿下道士略有些不满,但还是毕恭毕敬道:“其余事情便不得而知了。” “他还在帝辛朝中?”老者眉心一动,似是有所狐疑。复掐指一算,竟然不得天机。 “你速去那朝歌城,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后报告给我。”老者睁开双眼,吩咐身边童子:“白鹤,你同他去一趟。” 第014章 :谋反 纣王遇刺,一时间阖宫震惊。 姜文毓镇定自若地坐镇纣王寝宫,一边安排巫医给纣王就诊,一边将前来探望的妃嫔拒之门外。纣王被抬回寝宫后早已流失了不少血,躺在榻上尚未苏醒。在他身旁,自有苏妲己和一干巫医在旁边服侍着。 殿外嫔妃犹自吵闹。不耐烦地挥袖而起,姜文毓暗道黄杨二妃竟然压不住场面。她带领数宫人淡然走到殿外,众嫔妃依礼下拜不提。 “不瞒各位妹妹,大王今日遇刺需要静养。”她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面无表情道:“各位请回吧,等几日大王身体好些了自然会招各位妹妹们侍疾。” “为何苏妃可以在里面侍奉大王?”立刻有妃子不忿,言语中多有轻蔑之意:“到底是宠妃,待遇也不同……可没见她今日奋身去救大王呢。” 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如今后宫真是乱作一团。那妃子见姜文毓投来的目光噤声了,脸上却仍是不服气,只是低声嘟囔。更有姬美人在旁边帮腔,大惊小怪道:“是呀,说起来,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胆量去谋害大王?” “这件事等大王醒来自会查的清清楚楚。”姜文毓扫了眼姬美人,似笑非笑道:“莫非妹妹想要代劳么?听闻西伯侯乐于助人,果然是好家教。”说到西伯侯,她心里一动,差点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姬美人想要再说什么,生生地忍下去了。 “好了。”姜文毓料定她们顶多抱怨几句,也惹不出什么乱子来,于是挥手道:“黄、杨二位贵妃同本宫来,另外姬美人素有贤名,今日也一起来侍候大王。”姬美人和西岐暗地里通信那么久,她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如今纣王遇刺,不可不防。 她转身回殿,将黄杨二妃,及姬美人指派到纣王身边侍候,毕竟那里只有苏妲己一人她也不放心。想了想,又召来亚相比干、武成王黄飞虎二人,命他二人加强王宫内外的守备,借机将兵权牢牢地抓到自己手里。 只等待纣王清醒。 *** “噼里啪啦!” 隔了老远,就听见器具被摔到地上碎了的声音,随后是纣王略有些虚弱的咒骂声:“都给孤滚出去,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琢磨着纣王消了气,这才装作惊讶的样子,快步走到纣王身边轻声抚慰:“妾身听说大王醒了,连忙赶来——只是大王刚刚好了些,这发生了什么事情?” 姬美人和众宫女跪在地上,令她更加惊讶的是,苏妲己也低眉顺眼地跪着,手中尚捧着一碗药。 “没事。”纣王没好气道,下意识捂住胸口。姜文毓暗自猜测,也许是纣王提出了什么她们做不到的要求?重新安慰了纣王几句,她下令让众人退下,单单留下姬美人和苏妲己。 “刺客呢?”不等姜文毓汇报,纣王率先发问道。他刚刚醒来,对昨日发生的事情自是怒不可遏。没面子的事情接连着发生,就连想要下床走走,都被劝谏说身体不适! 他愈发看‘贤良温顺’的姬美人不顺眼了,同时联想到‘德高望重’的西伯侯父子。 “早已捉拿归案,等待大王发落。”姜文毓平静道:“大王是现在审问还是?” “格杀勿论!”纣王暴躁道,随即又改口:“不——孤要看看是谁有这个胆子来行刺!立刻下旨,着亚相比干审问清楚。” 纣王这次躺在寝宫里下旨,能想到的人自然是身边第一得力大臣亚相比干,因而费仲没有机会自荐查案。 “大王……”苏妲己在一旁柔柔弱弱道,双眸含情看着他:“这刺客如此歹毒狡诈,而亚相大人一向刚正无私,恐怕从刺客口中审问不出什么东西……不如派一人协助,大王以为如何?” “爱妃所言甚是。”纣王点了点头,凝眉想了片刻,又看了她一眼:“那么依你之见,选谁去呢?” “妾身听闻费仲是个贤臣,不如派他去。苏妲己见纣王入了圈套,心中一喜。昨日的刺杀事件虽然没有按照计划行事,但她也没起怀疑,以为不过是让纣王对刺客更加恨之入骨。 “那就加上一条,让费仲跟着去罢。”纣王吩咐传令官,又躺倒塌上,苏妲己忙上前服侍用药。不妨姜文毓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没想到苏妹妹跟大王朝上的臣子们那样熟悉,就连本宫也自愧不如。” 苏妲己的手一颤,她平定心神,方才笑道:“王后娘娘说笑了,嫔妾不过是在家时偶然听父亲谈起,大王朝中多是能人异士……说实在的,嫔妾可是一个都不认识呢。” “原来是这样。”姜文毓含笑赞道:“冀州侯有心了。” 只见纣王眼睛一闪,随即又恢复如常。 *** 商朝后宫避讳甚少,因而当比干、费仲前来汇报审问结果时,姜文毓并其余妃子们并未退去,坦然立在一侧,纣王披衣坐在榻上。 “两位爱卿可审问出来什么了没?”纣王面色不善,严厉道。 “臣有愧于大王所托……”却见比干深深下拜,愧道:“无论臣和费大人如何审问,那刺客都不愿招供,声称一定要见大王……” 纣王狐疑地看向费仲。 费仲以为那刺客要当面质疑姜文毓,于是认同了比干的说法。于是纣王命人将刺客提来,只见那人早已被酷刑折磨的不成样子,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是谁派你来行刺孤?”纣王恨不得一剑杀了他,怒目冷冷道。 那刺客抬起头,俨然便是姜文毓再痛恨不过的姜环。只见他畏畏缩缩地抬头看了眼纣王,忽然厉声叫道:“大王救命啊!是苏妃娘娘吩咐我这样做的,一切事情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大王,他胡说!”纣王睁大双眼,尚未反应过来,苏妲己已经砰一声跪下,泣道:“大王,必定是有人买通了这刺客,只是想把罪名安到妾身的身上!”她反应快得惊人,不料那姜环两眼通红地指着她道:“娘娘竟然如此薄情!难道忘了当初……” 他不忘拉上费仲:“求大王饶了小的一命,这件事实在是苏妃娘娘的主意,还有费仲大人……” “大胆狂徒,你可有证人证物!”姜文毓出声问道,纣王经历此变,已经气得说不出话。 “证人怎么会有……”姜环怯怯道:“这件事是费仲私底下跟我说的……” 费仲早已跪下,闻此嗤之以鼻:“大王,这人绝对是胡编乱造,没有证据就将脏水泼到微臣和娘娘的身上,可见居心叵测……” 他话音未落,姜环已经叫道:“可是小的有证物!”他急急忙忙地在身上胡乱掏,直到掏出了一方红色丝帕:“小的怕费仲大人事后灭口,于是悄悄偷了他身上的一个信物,不知道是哪家女子的……” “呀,这不是苏妃娘娘的手帕么?”姬美人捂口惊讶道,认出了这方丝帕。 纣王狰狞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他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猛然抽出悬挂在一侧的宝剑,张牙舞爪地向费仲刺来……两眼一黑,纣王胸前一片血红,他直接昏倒在地上。 “大王,大王!” 众人手忙脚乱之际,姜文毓没有忘记待罪的三人,转身勾起一抹冷笑:“来人,将费仲立刻处死——苏妃、姜环暂下死牢,等大王醒来处理。” 早有侍卫上前将不断挣扎着的费仲和姜环拉走,苏妃梨花带雨地伏在地上,目光闪烁。她身后的宫人淡淡地看了姜文毓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在苏妃背后贴上一张符咒,令她变化不得。 第015章 :复仇 北风扑朔,雪花铺天盖地落下,很快侵占了各地。随着天色的昏暗,一盏盏散发着微弱橘色光芒的灯在黑暗中闪烁,在冷冽的寒风中飘飘荡荡。 姜文毓刚刚去安顿好宫中众人,踏雪回到纣王寝宫。她扶着侍女的手慢慢走到殿内,早有宫人上前服侍着她更衣。她迅速打量了周围一遍,没有什么差错。尽管纣王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人,但一个个都寂寥无声。 见她进来,众人刚要行礼,便被姜文毓抬手制止了。快步走到纣王身边,仔细地打量了半响却有些失神——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坦荡地望着纣王,没有任何矜持礼节,也没有曾经的羞涩算计。只见纣王的脸色同外面飘落在地上的雪一样白,双目紧闭,似乎很痛苦。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吩咐巫医道:“好生照料大王,日后——等等。”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仔细看了眼跪在的众人:“姬美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黄妃奏道:“启奏娘娘,姬美人大约……是传膳的时候就不见了,嫔妾这就派人去找她。” “不必了。”姜文毓冷笑,接过了侍女手中的药碗,拨了一下慢慢道:“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在这里——都下去吧,今日亚相进献了些许皮衣,已经分配到各宫了,算是体恤各位妹妹。” 下面黄、杨二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谢娘娘恩典,嫔妾领命。”拜毕,她们各自带着侍女回宫,姜文毓又打发了几个人,现在纣王身边便只剩下她和一位巫医。 “先生请起。”见众人散去,姜文毓方才温颜道。 巫医谢恩坐下,垂首听命。见此,姜文毓也开门见山道:“敢问先生,大王的伤究竟如何?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大王也昏迷不醒,先生不妨直言。” “这……”巫医有些犹豫,他谨慎道:“回禀王后娘娘,大王身体已经无恙,只要好生休养……但是大王至今还没醒,大概是过于劳累的缘故罢……以大王如今的状况,只要不发怒自然是无事的。” “无事便好。”姜文毓颔首,宽慰道:“那样本宫便放心了。今晚本宫守在这里,先生也无需劳累了,请去偏殿休息吧。” 正说着话,姜文毓猛然感觉到纣王似乎一动。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再看纣王依旧是原来的模样,阖眼如死尸一般躺在那里。也许只是错觉?姜文毓且将这件事压下,亲自将巫医送到寝殿外。 雪依旧纷纷扬扬地落下,洗涤世间无尽尘埃。 她不觉有些恍惚,只是盯着落雪发呆。想来重生到过去已经有两三年了,很多时候午夜梦回,姜文毓依旧害怕这只是个梦,一场虚幻的、聊以慰藉的美梦。她不再是那个忠言进谏、温顺淑德的殷商王后,也不是那位无力保护自己和孩子的母亲……现在,整个大商都被她握在手里。 “娘娘,外面过于寒冷,还是回去吧。”侍女在一旁劝她。 “不用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她摆手,黑眸中闪过一丝哀伤:“都退下吧。” 侍女听命退下,不觉天地间又只剩下她一人。纣王卧病在床,是迅速了结这段仇恨还是转身离去?姜文毓细细琢磨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狠不下这个心。虽然对苏妲己恨得欲食其血肉……但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纣王么? 终是原地踌躇,不知如何抉择。 远处有人踏雪而来,不多时便走到她面前,正是申公豹。他仍是一身道袍,站在雪地里凝望着姜文毓,稽首道:“大王安否?” “无大碍。”姜文毓抿唇一笑,随即又愁容满面:“不必多言,道长如何打算?我自是全听道长的。” “我瞧你是下不了手,把问题丢给我吧!”申公豹难得嬉皮笑脸地笑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板了板脸,正色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娘娘好自为之。贫道此时来主要告知两件事:其一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好;其二,我师尊命人来查探了。” “你师尊?”姜文毓吃惊道:“那是?” 申公豹扯了扯眼皮:“……我师尊,呵,当然是个圣人。”他神色平静,悠然道:“无非是告诉你一声,有我呢。” “那……”她有些迷糊,想了想还是庄重道:“多谢道长了。” “不谢。”申公豹懒懒道。他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神色一谨:“那是谁?” 姜文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闪过的黑影,十分眼熟。“多谢道长,先告辞了。”她不敢确定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匆忙告辞跟去。 四周静悄悄的,她不由得放慢脚步。 昏暗的灯光下,纣王和衣坐在榻上,脸色阴晴不定。目光移到地上,只见纣王脚上什么都没有穿,周围一片凌乱有匆忙之状。姜文毓定下神,微笑着迎了上去:“大王醒了?怎么没有叫妾身?” “刚醒。”纣王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似乎是在怀疑她刚刚去了哪里。 “大王睡着的这会儿,申大人带来了一个消息。”见此,姜文毓不紧不慢道:“最近姬美人行为诡异,于是妾身一直派人盯着她,终于抓到了把柄。” “哦?”纣王沉吟,但他的重点不是这里:“交给了申公豹查办?” “当然不是,妾身怎么能私自联通外臣。”姜文毓自然是矢口否认:“妾身派人搜索数日没有结果,想到那西岐能人异士尤其多,于是几个时辰前大王派比干审查此时时候,妾身特意请大人帮忙,想必申大人也是受亚相的委托吧。” 纣王静静地听着,也没发现什么疑点,于是挥手再问:“那么结果是?” “大王身子刚好,这等小事就不要……” “不妨,你只管说!” 姜文毓盈盈一拜,用极度担忧的口吻道:“妾身发现姬美人动用异术,私自同西岐传递消息……因为先前妾身无从观知其中奥秘,故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消息传递出去……刚申大人禀告,西伯侯有意取而代之。” 她说的煞有其事,其实不过是自己的臆测……事出突然,姜文毓只能拿这个堵住纣王,从她素日的观察来看,西伯侯绝有此心,不过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好,很好!”纣王听罢怒道:“好一个忠臣贤良,孤真的是看错了!立刻宣黄飞虎入宫——”他停下来,咳嗽了两声。 “大王何必如此动怒。”姜文毓叹声劝道:“如今妾身尚无证据,而且后宫之事尚未处理,等到大王康复了也来得及……” “怎么来得及!等孤明早醒来,指不定这江山都易主了!”纣王暴躁地站起身,由谋反又想起苏妲己:“王后,那三个反贼呢?” “回大王,费仲就地处死,姜环和苏妃已关押。” “……走,孤今晚先把他们给料理了,再来处理西岐!” *** “娘娘……娘娘救我!” 苏妲己蜷缩在阴冷黑暗的牢狱中,双目痛苦地紧紧闭上,口中低声呢喃。寒风吹到她的身上,她骤然惊醒,只见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士兵在靠着墙打盹。 下意识想要施展法术逃脱,苏妲己恨恨地发现自己被符咒控制住,不得施法。她将手向后伸去,想要揭下那层符纸——手立刻像是被灼烧似的缩回,她浑身颤抖着。 使尽了各种方法,苏妲己还是无从逃脱。不由得双眸含泪,她想起了早死的两位姐妹,还有轩辕坟的众妖。窗外雪花飞舞,可当初辉煌时光一去不回了!纣王,纣王……这次会逃脱么?她努力想着翻案的各种可能,最后绝望一叹。 “小妖苏妲己,今日为完成使命落入囹圄,望娘娘看在小妖姐妹相继惨死的情形下,救小妖一命!” 她朝着那个狭小的窗口下拜,默念着祝词。可惜呆呆地等了好久,女娲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心灰意冷之下,苏妲己在心中痛骂,为了遥不可及的‘得道成仙’,她们姐妹究竟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想她一届千年狐妖,竟然斗不过区区一个凡人女子! 心有不甘,苏妲己同时感到了饥饿。她揉了揉肚子,看了眼不远处的士兵。两眼燃起层层火焰,苏妲己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士兵没有反应,于是再次轻咳了一声。 “喂,你有什么事情?”那士兵抹了把脸,不耐烦道。 “你……可以过来一下么?”苏妲己柔柔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她深知这样的语气最能激起男人心中的保护*。 那士兵果然走上前来,临近她又有些迟疑,到底这是反贼,还是纣王的宠妃:“娘娘有事请说。” “我有那么可怕么。”苏妲己幽幽的叹道,挣扎着向前爬去,衣衫在‘不经意间’滑落一半。“我好冷……哥哥,你能帮我暖暖么?” “……当,当然。”纵然没有妖术,苏妲己也是魅力四射。那士兵果然色眯眯走上前来打开锁,料想对方不过是为弱女子,不会有什么事。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衣服脱了给妲己,在一旁坐着看他。 苏妲己媚眼如丝,娇声道:“人家……人家要你抱。” 士兵满脸通红,不过在黑暗中看得并不是很明显。他嗫嚅道:“那……那好吧。”于是伸手搂住妲己,妲己顺势躺倒他的怀里,上下其手。 “娘娘……”士兵不安地动了动。 “不要叫我娘娘。今晚,我只是你的。”苏妲己捂住了他的口,贴在他身上磨蹭了一会儿,才装作不经意道:“身后沾了什么讨厌的东西?你帮我取下来……”她喉如火烧,双手细细的抚摸士兵肌肤,感受其中的温度。 对方却是听错了,一把将她衣裙扯下扔到地上,其中包括那道符纸。 “我的娘娘……现在可以了吧?”士兵急不可耐道。 苏妲己妩媚一笑,感受到体内的妖气回归,心满意足道:“当然可以了啊——”她话音未落,一把长矛从黑暗中向她飞来,伴随着纣王的怒斥:“奸夫淫\妇!你们竟然敢!” 火光乍然显现,浑身杀气的纣王同姜文毓出现在走道里,苏妲己一急之下侧身躲开,那长矛直直地插到士兵胸口,不多时血流满地。 苏妲己咽了下口水。 只听纣王气急败坏道:“孤还以为你是被人利用了,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看来,什么都不必说了!”他喘了口粗气,显然过于激动了:“孤要亲手杀了你!” 他舞剑向苏妲己刺来,刚刚获得了自由的苏妲己自然不甘愿束手就擒,先是闪躲。很快她便被纣王逼急了,用妖术回攻。可惜妖术对于帝王来说作用并不大,苏妲己恼羞成怒,侧身躲过纣王的利剑,然后飘到半空之中。猝不及防地从半空中飞下,她一把掐住纣王的脖子张口咬下——这是狐妖最自然的攻击手段,甚至忘了眼前的人是谁。 纣王一声惨叫,随即头颅砰的一声落到地上,骨碌转到黑暗之中。 苏妲己仍旧手中抓着纣王的另外尸身,双目通红,显然早已失去理智。她大口咀嚼着纣王血肉,一时间周围尽是血腥之气。吃完两人身体,她回眸看了眼呆在那里的姜文毓,阴阴笑着。 “姜氏,现在轮到你了!” 第016章 :出逃 “竟然如此猖狂。”一声轻笑,苏妲己的手在距离姜文毓脖颈一尺处停住了,她惊恐地瞪大眼睛,鲜血顺着下巴一滴滴落下。在她面前,是一脸鄙夷的申公豹,负手站在姜文毓身后。 “是您,申道长!”姜文毓惊喜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唯有道谢了。 申公豹微微一笑,静静道:“你没事就好。” “道长来多久了?”姜文毓刚刚逃离死亡,还有些惊魂未定。此时苏妲己也被申公豹制服,她放下心来。微微侧头,不忍去看满地血腥。 “你和纣王进来的时候就来了。”申公豹向外面歪了歪头:“姜师兄还在外面呢,放心好了。” “这么说你是……” “没错,纣王那样的昏君还需要留在这个世上么?”想也不想,申公豹接口道。 苏妲己目视着姜文毓和申公豹一问一答,心下着急。她的理智渐渐恢复,回想起纣王被自己亲口吃掉的场景不由反胃,怎么说她对纣王还是有一些感情所在。待听到申公豹坐视她着魔吃了纣王,苏妲己愈加恼怒,杏目圆瞪恨恨道:“申公豹,你不过是和我一样的,为什么偏偏和我作对!” 申公豹冷冽的目光扫来,苏妲己毫不示弱地回瞪着。“是么,苏妃?”他轻轻道,口气很是厌恶:“但是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必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投入了阐教又如何?他们还不是看不起你!”苏妲己早已派人查清了申公豹的底细,说起来得意洋洋:“我并非有意来破坏大商社稷,只是女娲娘娘命我来,事成之后就可以得道成仙,所以说你们是永远斗不过我的!” “奉命?”申公豹反问道:“你准备怎么奉命行事?是杀尽朝廷所有忠臣义士,还是助纣为虐,勒索民脂民膏残害万民?” “我——”苏妲己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申公豹所言正是她的计划,不过为了斗姜文毓还没来得及实施罢了。她默然片刻,回道:“我为女娲娘娘办事,纵然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妨。” “好一个纵然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妨。”申公豹拍手笑道,看向苏妲己的目光极为哀悯:“等到大商亡国,天下人皆会把罪过推到你的身上——甚至以为纣王也是被你迷惑的。这样的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你说罪名是由女娲背负呢还是一个恶名满天下的妖物?” “这,这……”苏妲己虽是倔强不肯认可,但眼神早已慌乱:“申公豹你信口雌黄,娘娘亲口许我,又怎么会反悔!” “女娲是否反悔贫道可不知道了,现在贫道只知道,”申公豹眼中划过一丝冷酷,面无表情道:“留你不得!” 说时快那时迟,申公豹挥手便是一柄利剑,直直刺向被束缚在半空中的苏妲己。苏妲己刹那间面色煞白,不等她尖叫出口,那柄利剑在靠近苏妲己的时候瞬间掉在地上,她身边泛起一层祥和之气,冲破了申公豹所设下的禁锢。 苏妲己惊喜地看了看自己的全身上下,妖术早已回归体内。瞥了眼申公豹,他正小心地把姜文毓护在自己身后,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冷哼了一声,苏妲己酸酸道:“我竟然是今天才知道,申公豹你是假公济私,不过为了这个姜氏罢了!小心红颜祸水,总有一天你的千年道行也被她坏掉!” 看着申公豹气得脸色铁青,苏妲己觉得心满意足,又不敢久留此处。咯咯一笑,苏妲己挥袖冷然道:“今天这仇我必然要讨回来,两位后会有期!” 随即化作一道白光,转眼间消失在黑暗里。 *** 纣王已死,国不可一日无君。 苏妲己走后,在片刻的尴尬过后,姜文毓着手解决当下问题。纣王驾崩的消息不能立刻传出去,她命人请来比干、黄飞虎及商容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同时封闭宫门及城门,加强巡逻。 待几位老臣来到地牢里,都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只见满地鲜血,王后姜文毓一身白衣,端正地跪在香案前,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老臣见过王后娘娘……”群臣拜毕,心里都涌起不好的猜想。能让王后着素的人能有谁?何况深更半夜请他们前来,只说是要紧事。他们互相看了几眼,最后一致决定由比干出面,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娘娘,今日深夜唤臣等来此,不知有何重要之事?大王呢?”一阵阴风吹过,比干只觉得毛骨悚然。 姜文毓啪的一声打开摆放在香案上的木匣子——纣王的头颅上沾满血迹,且是死不瞑目。他的脖子仿佛是被某种怪物一口咬断,看起来惨不忍睹。 “大……大王?”群臣看到纣王头颅后不约而同地浑身颤抖,战战兢兢,有的急忙闭上眼睛。饶是大将军黄飞虎身经百战,此时也被骇了一跳。此时纣王余威尚在,纵然死后也有一股煞气。 她合上木匣子,平静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一丝哀恸:“各位都看清楚了?这里面的头颅,确实是大王的。可怜大王一世英名,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众人均是抬头看着她,姜文毓便一五一十讲出了苏妲己真正的身世,以及纣王死因。 “这杀千刀的妖孽!”黄飞虎跳起来,咬牙切齿道:“微臣这就去杀了她,也好为大王复仇!”言罢,已是泪流满面。 “黄将军且慢!” 三四道声音一齐响起,比干连忙拉住黄飞虎,示意他听从王后吩咐。只见姜文毓叹了口气,哀哀道:“那妖孽乃是千年得道狐妖,黄将军纵然是我大商第一猛将,也怎会是她对手?此仇必须要报,却不是这个时候。” “娘娘此言有理。”黄飞虎愧道:“是微臣鲁莽了,一切皆听娘娘吩咐。” 再度安静下来。姜文毓见他们一致看着自己,忍住眼眶中的泪水盈盈起身:“各位贤臣在此,本宫有几句话想说。今日j□j,本宫身为一国之母责无旁贷,理当为大王复仇并安排葬礼。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外忧内患,贼子们皆对我大商社稷虎视眈眈——本宫恳请各位看在大王的份上,保全这成汤江山,本宫感激不尽!” 她说完后,泪水瞬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从眼眶里滑落。定定地看在震惊万分的臣子们,姜文毓敛衣郑重下拜。 “呀,王后娘娘这可使不得!”商容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虚扶了姜文毓一把:“这些都是微臣职责所在,怎么能担当娘娘如此大礼!” “臣等必将保全成汤江山,请娘娘放心!”众臣纳头便拜,极力请姜文毓莫要行此大礼。目的达成的姜文毓顺势起身,凄楚笑道:“那就拜托给各位了……大王地下有知,必然是欣慰的。”她略一沉吟:“至于新王……” “大殿下乃先王嫡子,理应继承王位。”比干奏道。 余下众人皆是符合了比干的提议,本来殷郊继位便是情理之中,有了他们的支持可以避免宗室夺位。姜文毓唤来殷郊殷洪,他兄弟二人得知纣王死讯后嚎啕大哭,众人好不容易劝住了,才一五一十商议起当今大计。 如今兵权皆在姜文毓及黄飞虎手中,一时不用担心朝歌城内有奸佞趁机谋反。收敛好纣王头颅,对外只称纣王遇刺身亡,并且私下通缉苏妲己。并且派人给征战在外的闻太师送去密报,求得闻太师迅速回朝帮衬。 三日后,纣王死讯方在天下人面前揭晓。 大殿下殷郊于同日登位,大赦天下。册封姜文毓为太后,亲弟殷洪为楚王,留在朝中辅佐。一干有功之臣也得到封赏,其中申公豹力推姜子牙,于是姜子牙在比干之后继任亚相,比干荣升为丞相,且深得大王器重。 四海诸侯得知后,纷纷上奏称赞新王仁慈贤明,哀悼先王英年早逝。殷郊又采纳亚相姜子牙的提议,轻徭薄赋,赢得了民间的赞誉。他敬畏神明,亲自众臣去女娲神庙上香且为先王赎罪,并且放出了后宫千名女子,承诺三年内不再大兴土木。 如今四海升平,便是有反心的诸侯国也不敢轻举妄动,恐怕落了天下人口罚。冀州侯苏护更是小心翼翼,虽然商王室对外宣称纣王死于刺杀,可谁不知道纣王驾崩当日,苏妃不仅与人私通,更有谋反买通刺客的罪名?但新王对他并没有任何责备,苏护只能暗暗心惊,琢磨着明年四方诸侯入京的时候亲自请罪。 殷郊登位后,纣王的陵墓早已修好,只等着择一吉日下葬。届时闻太师班师回朝,匆匆赶往纣王葬礼。有他相助更是让心怀不轨者彻底打消了念头,纣王葬礼顺利举行,直到东海传来战报。 东海之际平灵王谋反,向着朝歌杀来。见此,闻太师再次请命出师,为新王扫清障碍。殷郊只好同意了老太师的请求,并且亲自送到城外,方才返回。 天下太平,有人欢喜有人愁。 *** 长乐宫。 一向是当太后比当王后轻松,无需看任何人脸色行事。然而苏妲己出逃,这让姜文毓始终无法放下心来。后宫中尚有一个姬美人蠢蠢欲动,何况宫外的苏妲己。她不安地到处走动,最后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为今之计,先要分析清楚苏妲己的意图,再徐徐行事。 她犹自托腮苦想,一束玉简凭空出现在半空中,掉在地上清脆有声。姜文毓知是申公豹的消息,急忙捡起查阅。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苏妲己在西岐。 西岐? 论天下包含反心最强烈的,莫过于西岐了。姜文毓把玉简抱在怀里,苏妲己莫非是想借着西岐的兵力复仇?周文王并不是昏庸之辈,怎么会听从苏妲己的挑唆……伯邑考是个正人君子,姬发也许是个好的下手对象——没有继承权,狠戾且冷静理智,知道什么人该怎样利用。 但是苏妲己绝不是单单为了复仇,她身上还有这女娲的任务呢。想到这一层姜文毓恍然大悟,女娲命她加速殷纣亡国,苏妲己祸乱大商的计划失败了,她同样可以协助西周灭掉大商,来完成女娲的使命! “西岐……”姜文毓淡然一笑,为了复仇,为了殷郊的统治她决不允许西岐谋反:“来人,请大王下朝后来一趟。” 第017章 :天灾 殷郊在下朝后匆匆赶至长乐宫,行礼毕,略略说了一些朝政事宜。虽说他是新君,但是权力绝大多数都掌握在老臣手中,一时无法撼动。幸而殷郊听得姜文毓劝谏,暂且对老臣们毕恭毕敬,何况这些人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不知母后唤郊儿来所为何事?”殷郊态度亲昵,他现在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但自幼接受了良好的王室教育,一举一动不失王者风范。 “郊儿,这些日子苦了你。”爱怜地抚摸着殷郊,姜文毓叹道:“你看看你,脸色疲劳的很,还跟母后逞能?” 殷郊微微一笑,正色道:“如今大商子民的性命都系在郊儿身上,郊儿怎能不担忧竭虑?何况,有众多老臣辅佐,郊儿并不劳累。反倒是母后可以好好休息了,现在苏妃——”他戛然而止,不安地看了看姜文毓。 “母后知道你是关心我。”姜文毓知道殷郊言下之意,略一沉吟,挥手屏退左右道:“郊儿,母后今天要跟你说的正是苏妃的事情。” 姜文毓方才告知殷郊纣王真正的死因,闻之,殷郊一时呆滞。 “母后……这,这是真的?”殷郊再次泪流满面,不可置信地揪住姜文毓衣袖:“父王真的是被那个狐狸精害死的?真的么?” “是真的。”她低声劝道:“当初……是顾及你兄弟二人及王室尊严,所以对外一直宣称先王遇刺身亡……郊儿,母后等了这么久,终于有苏妲己的消息,终于有报仇的机会了!” “请母后告诉郊儿!”殷郊半跪在地上,咬牙道:“我殷郊对天发誓,一定要为父王报仇雪恨!”说罢,他郑重下拜。 “好了,”姜文毓心里欢喜这个孩子有情有义,宽言道:“郊儿,那苏妲己现在身在西岐,不出意外,她会鼓动西岐趁机发兵——” “西岐有何畏惧!”殷郊秉承了纣王对西岐一贯的轻视,满不在乎道:“我大商泱泱大国,难道战胜不了一个西岐?更何况,他以臣伐君,本来就是犯了天下之大忌!” “这史书可是由胜利者编纂的呢。”姜文毓轻笑,摇头道:“西岐有次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看天下人谁不对西伯侯称赞有加?可知他们的民间的名声极佳。郊儿,这大约是你登位后的第一场战役,务必要提高警惕!” “是,郊儿知道了。”殷郊一向是听姜文毓劝谏的,急忙垂头称是。 母子二人正密切商议着复仇事项,忽听殿外有五百里加急密函。殷郊忙入主殿察看密函,回来后一脸铁青。见此,姜文毓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温颜问他:“出了什么事情?” “黄河之水泛滥,如今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殷郊重重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埋怨道:“近几年黄河治理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河水泛滥?几十万百姓成了灾民啊!”他告辞道:“郊儿先去宣政殿了,务必要把这件事处理好。” “去吧。”姜文毓心下着急,目视殷郊快步离去。黄河水好端端地怎么会泛滥?她凝神苦思,猛然想起来前几天申公豹的一番话—— “贫道要告知娘娘,我师尊已经派人来查探了。” *** “娘娘,申大人来了。”侍女入殿报道。 “好,你们都退下吧。”姜文毓起身亲自将申公豹迎入殿内,几日不见,申公豹看起来也是愁眉不展。没有任何客套话,他直截了当问道:“想必你也知道黄河水泛滥的事情了?” “正如道长所说。”姜文毓试探地问:“我想起了道长前几天说的,难道是天降灾难?” 申公豹瞥了她一眼,看得姜文毓心下不安。她正胡思乱想,忽听申公豹淡淡道:“贫道也不能肯定,这要一看方知。” 姜文毓苦笑:“朝歌城离黄河可不近,怎么去看?” “你难道忘了我是个修道的么!”申公豹目光似有所鄙夷,她讪讪低下头,只听申公豹又道,口气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你要去么?” “我可以去?”姜文毓惊讶,自从她成为纣王的妻子后几乎没离开过朝歌城呢:“这……” “去可以,不过你要换一身衣物。”申公豹打量着她,挑起眉:“不愿意去就算了。” “……去。” 一刻钟后,姜文毓换了身衣袍款款走到后殿,看起来便是一纯良少妇,只是气质能让人一眼把她从人群中分辨出来。申公豹没有带他的黑点虎,借助土遁之术将姜文毓带至黄河边。与此同时,另一个‘姜文毓’正在长乐宫吩咐宫人送‘申大人’出殿。 冷风猛烈地吹着,偶尔砸下或大或小的冰雹。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黄土,鲜有树木。自大禹治水后黄河每隔几十年还会爆发一次洪涝灾难,如今距离上次黄河泛滥不过数十年,不知是天降灾难,还是人为所致。 又是一阵狂风吹过,黄河掀起了巨大的波浪,地势较低的平原早已被淹没。它如同脱缰了的野马,在那里自由奔腾,虽然祸害了无数百姓,可是现在看来还是波澜壮阔。姜文毓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一时间呆了。 申公豹轻咳了两声,他们此时站在一个断崖上:“你……没见过黄河?” “没见过。”姜文毓笑容有些苦涩:“自我十六岁入宫,就再也没见过朝歌城外的任何景象了……道长你呢?”她有些好奇,除了知道他是阐教出身却跟姜子牙不对盘之外,再无别的印象:“以前的黄河,是这个模样吗?” “以前这里绿树成荫,是个好去处。”申公豹惆怅道:“可惜后来……尧帝那个时候,黄河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各国君主大量砍伐树木修建陵墓,再也不复往昔。” “你见过尧帝!”姜文毓惊诧道:“难道你跟苏妲己一样活了几百岁……” “没错,我跟苏妲己是一样的。”申公豹毫不隐瞒,看向她微微一笑:“想听么?” 姜文毓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唯恐申公豹后悔。 “我也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岁,”申公豹凝望着远方,口气有些怅然:“那个时候人很少,世界是神的,但森林原野都是我们的。那个时候过得无忧无虑,人聚居成一个个部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巫术没落,道法兴起。道法兴起的时候人也开始强大,在一次又一次的追杀中,我决定先学会法术保护自己。最开始我的师父是一个云游四方的修道者,他教会我基本的修炼法门便离开了。”申公豹一笑:“想想那个时候真是大胆,哪天被人捉去当灵兽了说不定都感恩谢德呢。” “……”姜文毓只觉得有些苦涩。 “我周游天下,很多人嫌我是异类出身,不肯传授道法。说来好笑,那个时候很多嘲笑我的人都陨落了,而我却活到了现在。我受到冷落,一心想要追求认可和正统,旁人劝我去碧游宫拜师都被我拒绝了,虽然那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闭上眼睛,轻轻一叹。 “正经门路没有,我通过坑蒙拐骗倒是学到不少本领,在这个世界生存只能比别人更狠。在我闯天下有了一定的实力和名声后,我终于得偿所愿,拜入昆仑,成为元始天尊的弟子。听起来很美好,不是么?” 可是姜文毓知道,事实绝非如此。 “其他师兄不用说了,可是叫姜子牙师兄实在是憋屈,慢慢我感觉到,在昆仑山还不如那几百年自由自在过得快乐。我发愤图强,想要赢得师父和师兄弟的认可……可最后封神的任务还是落到了那个一点都不如我的姜子牙手中。”他微微握紧拳头:“我是多么的不甘心啊……无论什么,我都比姜子牙强了不止一倍,可是凭什么?一怒之下,我四处游说高人来与姜子牙作对,我只想看到他失败!” 他摇头一叹:“可是我错了。在我死后,我才明白为什么师尊从来没责备我背后搞鬼,他什么都知道!你看看,封神台上三百六十五位正神,有几位阐教出身,几位截教出身?” “你是说……你师父是故意这么做的?”姜文毓联想起纣王,冷冷道:“是啊,天下皆在他们掌握之中,掐指一算有何不知?我终于明白,你所说的天命!” “是,世间万物皆是天命。”申公豹冷笑道:“无外乎告诉世人,跟他们作对绝对没有好下场!” 无端晴空霹雳,姜文毓神色一谨,主动靠近申公豹:“这是怎么回事?” 申公豹尚未来得及回答,只见半空中金光闪烁,祥云朵朵。一长一少出现在云上,那个童子呵斥道:“申公豹!你擅自逆天改命,如今黄河泛滥,民不聊生便是天降惩罚!还不速速归来,却待何时?” “我倒是不知道,你一个白鹤童子也敢来训斥我!”申公豹讽刺道:“黄河泛滥是谁降下的?若不是圣人无端生事,百姓又怎么会遭殃?” “你!”白鹤童子脸色一红,口中仍不肯认输:“你逆天改命,灾难自然由你而起,降临到凡人身上!”他的视线落到姜文毓身上:“何方凡女,敢来窃听昆仑机密?” “商国姜太后。”姜文毓迎着朔风淡淡道:“不知我大商子民有什么地方触犯了诸位圣人,让这天灾降下?所说逆天改命,请问天命是什么?” 白鹤童子再次噎住。末了,他气急败坏道:“天机难泄,你区区一个商国太后,又有什么资格知道这些?” “我却知道!”申公豹毫不客气道:“无非是纣王无道,残害百姓?如今纣王已死,天下太平!倒是那罪魁祸首九尾狐狸躲到了西岐,你们说该怎么办?” “这些事情圣人自有安排。”白鹤童子回答不出,反应倒是快:“申公豹,纵然你有千年道行,也解决不了这黄河之水泛滥!” 申公豹还真是没这个本领。见两人沉默不语,白鹤童子神色颇为得意。 “他没有,本座还没有么?” 未见人,先闻其声。阐教二人听出了这个声音,脸色煞白,仿佛要来的是凶神恶煞。姜文毓浑身也有些颤抖,这声音中所包含的力量非她可以承受。申公豹无声地握住她的手,心中顿时安定不少。 不多时,瑞霭纷纭,祥光缭绕。姜文毓小心地抬头望去,只见为首那人傲立在空中,周身有仙气缭绕,一身红衣黑发如漆,容貌却无法看清。 申公豹向前,行礼道:“师侄申公豹,见过通天师叔。” 他的声音提醒了白鹤二人,慌忙行礼不提。姜文毓这才知道眼前这人便是碧游宫通天教主,只见他身后只带着寥寥数人,想必都是门下弟子。 通天的声音清脆且利落:“申师侄,看起来你在朝歌过得不错?还拐带了……”他戏谑的目光向姜文毓望来,她浑身一寒。 却见申公豹正色道:“黄河泛滥百姓遭殃,还请师叔以大事为重。” “呵,还真是变了好多呢。”通天轻笑,随即假装正色道:“本座听说黄河泛滥甚是痛心,身居一教之主怎么能眼看百姓遭殃呢?多宝,你说为师是不是该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他门下大弟子多宝道人气愤填膺道:“是啊师父,我们截教的宗旨便是惩恶除霸,如此好事怎么能让给别人!” “当然。”通天满意道。 白鹤童子心急之下,上前脱口阻拦:“通天教主请慢!我阐教申公豹逆天改命,这次黄河泛滥乃是天降惩罚……”他看着通天的目光浑身一颤,坚持道:“还请教主莫要插手我阐教内部的事情!” 只见通天笑得很开心:“多宝啊,你师父最喜欢干什么?” “回师父,第一逆天改命,第二跟阐教作对!”多宝道人想也不想,快速答道。 白鹤童子面如死灰,眼睁睁看着通天施展神通,将黄河之水泛滥消弭于无形之中。姜文毓笑容满面,和申公豹并肩看着黄河水从平原上渐渐退去。 “白鹤。”通天忽然唤道。 “啊,教主有何吩咐?”白鹤童子回过神来,脸色很是难看。 “本座好久没见师兄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去拜访一下。”通天笑得很诡异,座下弟子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 “……教主请。”白鹤童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心下惶然:申公豹的事情没解决,还给昆仑带来了一个凶神恶煞!暗恨了申公豹一番,见截教众人盯着他,只能前去带路。 通天一行人离开许久,姜文毓这才回过神来,望向申公豹:“通天教主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还出手相助?” “你说呢?”申公豹志得意满道:“我在截教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申公豹重生而来,自然会找一个强大的同盟,或者说是靠山。姜文毓很快想清了其中的道理,依他的能力,说服通天教主并不是难事。心下了然,姜文毓看着申公豹嫣然一笑,由心喜悦。 他扬起眉,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啊,该回去了。”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昏,姜文毓着急道。 “走。”申公豹再次动用土遁之术,眨眼间便到了长乐宫后殿。含笑道别,姜文毓悄悄地换好衣物。她刚准备吩咐传膳,便见殷洪急不可耐地冲了进来—— “母后,西岐趁着黄河之灾谋反,哥哥亲自率兵迎敌去了!” 第018章 :决战 殷洪喘着粗气刚刚说完,便见姜文毓震惊地站起身来:“洪儿,你说什么?你哥哥御驾亲征?西岐谋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母后。”殷洪这些日子来也长大了许多,见吓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禁惭愧道:“半个时辰前我们才知道,西岐趁着黄河灾民流离之际将士兵安插其中,所以一直无人察觉!现在西岐军队已经到了牧野,而且联合了几方诸侯,扬言要攻入朝歌!哥哥气愤之下,便下令御驾亲征,着比干丞相守城,现在大概已经出了城了……”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急切地观察母亲反应。只见姜文毓呆呆地愣了几秒,心下大急,上前叫道:“母后,母后!” 姜文毓下意识将殷洪搂入怀中:“洪儿,母后好着呢——你哥哥带了那些人出征?” “嗯,黄飞虎将军和他的部下,朝廷中大半武将,姜子牙丞相,方相兄弟……”殷洪掰着手指头:“洪儿也记不清了,母后,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场战争来得太过突然,姜文毓始料未及,心中细细盘算着。西岐利用黄河泛滥应该是早有预谋,如今西岐没有姜子牙及一干阐教高人相助,只是趁着商朝易主、黄河泛滥之际勾结几个不成器的诸侯浩浩荡荡杀来,不但失去了民心,且这场战争鹿死谁手未可知!她略略权衡了双方的实力,对殷郊放下了心来。 “你哥哥一定会打败叛军的。”姜文毓微笑着抚慰幼子,她同时想到了姜子牙。有这个‘旷世奇才’在,殷郊更是胜券在握。心知自己再担心也无法奔赴战场,于是带着殷洪起驾前往守城处——加强城防,指不定西岐趁机偷袭。 行至一半,姜文毓的猜想便落实。传令官纵马奔至姜文毓辇前,下马仓惶奏道:“禀告太后娘娘,楚王殿下,西岐叛军就要到朝歌城下了!” 眸中冷光一闪,姜文毓镇定道:“传令下去,各处守城将士做好备战准备,本宫这就到!”她转身淡淡吩咐道:“将楚王带回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出宫。” 殷洪大惊,扯住姜文毓的衣袖哭道:“母后不要扔下洪儿不管不顾!洪儿要保护朝歌城,保护母后……母后……” “还不带走楚王?”姜文毓别过脸,隐隐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定了定神,毅然不去看挣扎不休的殷洪。殷洪最后还是被宫人强行带走了,她下令起驾。 “洪儿……”强制自己不要回首,姜文毓咬紧下唇,心中一片凄凉。浑浑噩噩的,不觉已经到了朝歌城城墙下,守城将士正在向她行礼。殷郊虽然带走了朝中大量武将,但是守卫朝歌城的兵力丝毫没有减弱,甚至特意留下几名猛将。 “好了,都起来吧。”深知今日胜败皆寄托在这些将士身上,姜文毓很快平复情绪,温颜道:“今日朝歌城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我大商王室荣辱,皆系在各位身上了!望各位为朝歌城而战,为大王而战!为我大商而战!” “太后请放心!”为首将军抱拳道:“我等今日拚了这条性命,这要为朝歌城而战,为大王而战,为我大商而战!” “很好!”在场将士早已热血沸腾,她含笑扫视全场,口吻坚定:“大王出征在外,本宫将于各位,与朝歌城共存亡!” 言罢,挥袖率先登上城墙,众人忙跟上,只见阴云密布,百里外大队兵马正向朝歌城奔来。守城战士各司其职,此时朝歌城内外,一片肃静。 “叛军约有多少人?”看到漫无边际的西岐兵马,姜文毓皱眉问道。一旁将士略略估算了下,回奏道:“禀太后,约莫有二十万人马。” “二十万?如果本宫没记错,我们只有十万人。”姜文毓一惊,双方实力太过于悬殊。 那位将士又望了望即将兵临城下的西岐叛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再奏道:“太后,微臣有一个想法……我大商有三十万奴隶,不如从兵器库里挑选一二兵器给他们,临时组建一个军队?”他算了算,喜悦道:“那么我们的人数便是他们的二倍了。” 奴隶?姜文毓不禁想起了上世那场有名的战役,奴隶们纷纷投入西岐的部队中,反过来对抗商朝。思及此事,她果断拒绝道:“不可。若是三十万奴隶被西岐蛊惑,又如何是好?且奴隶没有正经训练,那三十万人还不如我大商一万士兵!” 说话间,西岐叛军已经到了朝歌城下,为首的是姬发之弟姬旦。她只觉得姬旦身旁那人有些眼熟,果不其然,那人未经姬旦首先笑道:“姜氏,想不到我又回来了吧!” “苏妲己!” “苏妃!” “啊,妖精来了!” 苏妲己一身盔甲,黑发胡乱地扎在头顶,经过一路风吹此时凌乱不堪,却显得更加妩媚动人。她咯咯一笑,昂首道:“我苏妲己今日来,一面是帮助西岐讨伐她暴虐的统治,一面是为大王复仇!大王啊大王。”苏妲己神色悲戚,哀哀道:“可怜我被小人诬害,竟然被迫逃出朝歌!今日,我就要亲手为大王复仇,取了贱\人首级!” “苏妲己。”城墙上,姜文毓眸光如刀,俯视着西岐众人冷冷笑道:“先王是如何暴毙,你是知道的最清楚吧?” “没错。”苏妲己愤愤道:“就是你这贱\人陷害于我,才——” “姜太后。”她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姬旦打断掉了。只见姬旦在马背上微微鞠了一躬,抬头犹然道:“在下西岐周文王之子,姬旦。”他看也不看愤怒的苏妲己,自顾自道:“商君无道,陷万民于水火之中,我西岐愿替天行道,讨伐商君。旦知道,姜太后乃通情达理之人,只要太后肯打开城门,旦以性命保证太后及楚王殿下的性命——姜太后以为如何?” “通情达理之人?”苏妲己在旁边嗤了一声,懒懒道:“就她也配么?”她千里迢迢赶到西岐,在分析形势下投靠了没有继承权的嫡次子姬发。经过她的一番劝说,姬发最终偷了兵权,妄想趁着黄河水灾对商国发兵,于是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好笑至极!”姜文毓这才正视姬旦,她身边将士皆有愤怒之色:“姬旦,你包容罪女苏妲己,其罪一也;你以臣伐君,其罪二也;在本宫面前口出狂言,藐视我大商国威,其罪三也!如此三罪,你作何解释?” 却见姬旦神色犹然,淡淡笑道:“姜太后既然执意如此,那么城破之时,万千百姓血染朝歌——可都是拜您所赐了。” 身旁苏妲己早已忍耐不住,飞腾到半空之中娇笑道:“姜子牙与申公豹都去了牧野,我看看这次谁还能来救你!” “谁说贫道去了牧野?” 姜文毓快速回头,差点要将脖子拧断。她惊讶地看到申公豹踩在一块云朵上,手持拂尘笑道:“贫道一觉睡过了头,错过了大王的御驾亲征。哎呀,”他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这不是小狐狸么?怎么,知道贫道不耐寒,特意来贡献自己的皮毛了?” “你!”苏妲己想起了轩辕坟里的姐妹,气得脸色煞白,一言不发向申公豹发起了攻击。 申公豹淡然一笑,挥着拂尘迎上。千万人中,他回首瞥了眼姜文毓,唇角微微扬起——仿佛是在说,放心。 “放箭!”姜文毓只觉得心神安定,对战争胜利也有了无穷的信心。一声令下,万箭向城下射去,西岐叛军一时措手不及。守城士兵再次推下无数个巨石,砸向西岐叛军……城门打开,数十名将军带着兵马奔出,挥舞着利剑和长戈,杀向叛军。 战争的号角吹响,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这片广袤的土地。她颤抖着抬起头,仰观申公豹和苏妲己的斗法。虽然明明知道苏妲己压根不是申公豹的对手,可仍然紧张不已——心在胸膛里剧烈跳动了,那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天色渐渐昏暗,眼见已经战至最关键的时候。 “太,太……后!”一个站在城墙上观察的将领踉跄着跪下:“远处有大量兵马赶来,未知敌我!” 她脸色一白,现在势均力敌,但是过不了多久西岐人数的优势也许就会展示出来。战场上金戈铁马之声不绝于耳,火光四起。姜文毓抹去泪水,沙哑着嗓子道:“别担心,等到他们来了再说!” 战场中央,西岐姬旦也察觉到缓军的到来。尘土飞扬中,他辨认出了来者正是西岐刻意拉拢的诸侯之一,不由大喜,正要上前迎接忽听那人大喊—— “冀州苏护率领二十万兵马前来保卫朝歌,誓杀叛贼!” “太后,是冀州侯苏护父子!”守城将军早已望见冀州侯的旗帜,大喜道:“您听见了吗?他们是来保卫朝歌的!” “听到了!”姜文毓喜悦表现于色,不想苏护真的赶来戴罪立功!她并不知道,苏护能够如此迅速赶来是因为西岐曾经派人通信给他,意欲拉拢。苏护假意承诺,自苏妲己一事后他一直惭愧于心,观天下之局势,借此机会向商君表明衷心。 有了冀州二十万大军的参与,很快,战争局面被扭转,守城将士得到了无尽的信心和动力。不久西岐叛军溃败,姬旦被生擒。此时天色已黑,朝歌残余兵马、冀州二十万大军及生擒叛军立于城门之下,姜文毓传令四处点燃火把,黑暗中灯火通明。 申公豹早已将苏妲己捆住,随手丢在苏护马下。 苏护父子怒视苏妲己,其中苏护大声呵斥道:“贱\人!你害我一家于不忠不义局面,让我有何脸面面对大王,面对天下人?今日我若不亲手杀了你,恐怕难以对天下人交代!” “冀州侯此言差矣。”申公豹立在姜文毓身旁,淡淡补充道:“你的女儿苏妲己早已死了,她还没来得及进宫就被这狐狸吸去精魄,此妖的所作所为,皆不是你女儿所做。” “什么?”苏护拿着剑的手不住颤抖着,不可置疑:“我的女儿早死了?妲己啊,妲己!”他仰天长悲,在场众人皆是泪下。 “妖孽!我今日要为我女儿复仇!”苏护满脸是泪,一剑挥下。苏妲己被绑在那里失去所有法力,眼见着剑光袭来无力躲避,刹那间头落尘埃,血溅满地。 苏妲己一缕幽魂,早已飘离天地间。 “报——牧野来报——” 一传令官快马加鞭,转眼间奔到了城墙下,利索的跳下来跪着奏道:“大王率兵大获全胜,叛帅姬发已死,黄将军奉命去讨伐西岐,大王明日便可凯歌归来!” “大王明日便可归来?”闻之,姜文毓最后的担心也放下,颤颤问道:“我军伤亡多少?大王可有受伤?” “回禀太后娘娘,大王龙体安泰,我军几乎没有伤亡——姜丞相真乃天神下凡,轻而易举击破了叛军的重重攻击!” 沉寂两秒。随后,全军欢呼,久久不绝于耳。 *** 史载商成王殷郊继位第一年,西伯侯之子姬发叛变,最后在牧野被全军歼灭,西岐自此一蹶不振。周文王姬昌畏罪自杀,然而商君仁厚,将爵位赐予其长子伯邑考。伯邑考降级承爵,自此忐忐忑忑治理国家,不提。 丞相姜子牙封做齐君,封地在黄河下流齐鲁一带。其他有功之臣也得到了分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商成王殷郊一改其父暴虐统治,赢得民间贤君之名。天下间风云变幻,自此一战修真者渐渐退出历史舞台,几百年后王室衰弱,诸侯之间战争四起便是以后的事情了。 所谓封神榜,也不得而知。只是民间有谣言称通天教主带领教内千名弟子退隐,飘然无痕。 *** 朝歌城郊外。 申公豹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对面女子的装束,似笑非笑道:“怎么了,在宫里呆着不舒服想来个离宫出走么?” “可不是,如今郊儿都娶了王后,我待在里面不是很碍眼么。”今日姜文毓身着普通女子衣裙,黑发垂在腰际,眉眼间尽是笑意:“再不走,等郊儿的孩子叫我祖母可就真的老了。” “你,你真的愿意跟我走?”一时紧张竟连话也说不全了,申公豹手心都是汗:“真的?” “你不走我可走了!”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姜文毓笑着躲过他的手,轻快地向远处跑去。申公豹一呆,站在原地笑得像个孩子。 他想起了上世第一次见到姜文毓所浮现的回忆。 七百前年的一片茂林中,突然之间暴风骤雨,还是只得道的、功力微弱的黑豹子他被困在一个小山洞里。望着洞外雨水一幕幕划下,他只觉得清冷。 “呀,总算找到个山洞了!”一个披着*头发的小姑娘狼狈地跑进山洞里,见到他炯炯的目光吓了一跳,叫道:“啊——啊——这是什么?” 小黑豹子默不作声地瞅着她。 小姑娘上前两步,身上的铃铛响个不停:“你好呀,也被大雨困在了这个山洞里?”她大着胆子伸手戳了戳小黑豹子的头,欣喜道:“好软!” 他无聊地蹭了蹭小姑娘,想说你也很软,不料出口却是呜呜声。小姑娘更加高兴了,一把将他抱到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大雨渐渐停了。 小姑娘是附近一个部落的巫女,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拥有的巫力却不容小视。雨停的时候即将分别,不料小姑娘部落里的人找到了这个山洞。见到小姑娘和黑豹子,那人一喜:“这可是修行几百年的黑豹子,快,抱来给我!” “我不给!”小姑娘反抗道。一来一往对抗中,那人不禁起了歹思——在这个地方就是杀了她也没人知道。想到此间他阴阴笑着,骤然发起了攻击。小姑娘纵然有巫术护体,可力气上怎么敌过一个成人?保护着弱小的他,很快就被击倒在地上…… “你快走啊!”小姑娘倒在地上,只喊了这么一句便没声了。他低吼一声,红着眼睛扑到那个人身上,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 一个披着黑发、浑身*的少年在湿润的草丛上抱着小姑娘的身体,无声哭泣。 七百年后再次相见,她是已死的商朝王后,他是被驱逐到东海的亡魂。 两个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申公豹眯起眼睛,大步追了上去。如今,在等待了七百年之后,他们终于可以了无牵挂的在一起了。 “喂,毓儿请留步!” ----姜后系列完---- 第001章 :休书 “咳,咳咳……” 正靠在外厢榻上打盹的丫鬟被一阵咳嗽声吵醒,起身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昨夜禁闭的窗子又被风吹开,难怪娘子大清晨便是一阵咳嗽。她掀开帘子,倒了碗茶水快步走到里屋床榻前,隔着纱帐轻声劝道:“娘子,喝一碗昨夜熬的雪梨吧,对嗓子好。” 却听见里面的人苦笑了一声,咳嗽了一声方才道:“就让我咳死罢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娘子……”眼圈不禁红了,丫鬟知道自家主子的心结所在,低声劝慰道:“不过是外面不得志书生的浑说,娘子何必跟他们计较?若是恼了,咱这就回家禀了老夫人,寻人将那书生好好打一顿。” “打一顿?”只见纱帐里面的人柔柔地坐起来,身形极是瘦弱:“当初我辜负了母亲的一番教诲,如今有什么脸面去见她?终究,这世间对女子是苛刻的……”她自言自语道,又问了一句:“你红娘姐姐呢?” “这……”丫鬟迟疑着,不敢回答。 “罢了,也是我自己明明知道答案,却自讨苦吃。”一只纤细的手从帐内伸出,丫鬟急忙将帐子挂起,这才露出帐内女子苍白姣好的面容。 “娘子慢些。”丫鬟服侍着她一勺勺喝下昨夜熬的雪梨,心里无尽酸楚。她家娘子本是世家的女儿,虽然父亲早逝家族没落,却也知书达理,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偏偏遇到了远方亲戚张生,在红娘的怂恿下私定终生。然而张生最终还是变心了,认为莺莺是天下之“尤物”,认为自己“德不足以胜妖孽”,只好‘忍痛割爱’! 崔莺莺早有婚约在身,定的是自家表哥。本朝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故而崔莺莺对这位未婚夫并没有多少印象,只是少时略见几面。她是闺阁女儿,接触的男子少儿又少,当一个风流倜傥的救命恩人张生出现后,怎会不动心?婚约被张生设计破坏,她不是不知,只是正与张生热恋也不在意。 再后来,张生抛弃了崔莺莺,纵然崔莺莺寄信有意挽回这段感情,也无疾而终。崔夫人匆匆给莺莺定了另一件婚事,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将她送出了门。新婚之夜,阖府人皆知新郎欣欣然入洞房,最后气急败坏走出来,自去书房安寝。莺莺自知非完璧之身,心中有愧,自此之后对郎君一举一动置若罔闻,两个人之间就连最基本的相敬如宾也没有。 可以说,在杨府,夫人崔氏不过是个摆设,若不是身边丫鬟厉害,早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即使这样,莺莺还是百病缠身,剩下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 “萱儿,辛苦你了。”莺莺喝完药,勉强笑道。她望了眼窗外,喃喃道:“我听见一夜风雨,不知道院子怎么样了?现在能陪伴我的,除了你,便是那些花草了。” 萱儿忙着给她穿衣,听见自家娘子的话摇了摇头:“这么大的风雨,还能怎么样?只好等晴天整顿,外面风大,娘子还是不要出去看了。” “不。”莺莺坚持道。待穿好厚厚的衣裙,她任由萱儿扶着缓缓走到门外,只见满地皆是残花败柳,煞是凄凉。瘦弱的身子无力地靠在栏杆上,她盯着落花发呆,泪水划过苍白的面颊。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眼中含着丝丝幽怨,莺莺叹道:“君瑞……你的始乱终弃,我恨过怨过,而如今,不如都忘却,只愿来生莫要再相见……” 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可怜见,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哟,我们的贵人还知道回来?”萱儿在身后尖刻地排难着,不用看也知道是红娘回来了。红娘出乎意料地笑了,对萱儿的排难置若罔闻。她记得郎君在枕边的承诺,择日必光明正大地纳她为妾,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萱儿见红娘不理会她,更加气愤了,指着鼻子骂道:“你别以为攀上了郎君就有好日子,不见这府里的姨娘十几个,也轮得到你!忘恩负义的小东西,你难道忘了娘子昔日的恩情?” “是么?”红娘一挑眉,似笑非笑道:“你就窝囊在这个院子里凄凉地过一辈子吧!我怎么会不记得娘子的恩情,别忘了,你我作为陪嫁丫鬟嫁入这个府里来,不就是为了帮娘子排忧解难,服侍郎君么?得不到了就眼红,我呸!” “你哪里是为娘子排忧解难,简直是趁人之危!”萱儿气得脸色涨红,伸着颤抖的手道:“我今日若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是——” “好了,萱儿。”莺莺淡淡地转过身,冷冽目光扫过红娘,后者咬住下唇,毫不畏惧地迎着她的目光。“别吵了,我头疼。”她看了红娘一眼:“你从我院子里搬出去吧,从此你我主仆之情一刀两断。” “谢娘子。”红娘干脆利落地谢恩,一扭身,回自己房去了,剩下萱儿在莺莺身边干瞪眼。 “娘子。”见红娘的身影消失,萱儿这才愤愤道:“您怎能这么久把她给放走了,她,她,她……”一时气愤,竟然口吃起来。 “不让她走还能怎么办?”莺莺面无表情道:“我今日的一切,不都是拜她所赐么?”说完这句话便自顾回到屋内,拿起一卷书慢慢看着。然而她的思绪并不在屋内,直到晌午也没翻过几页。刚刚用完午膳,便见萱儿在门外轻声叫着:“娘子,郎君来了!” 他来了?莺莺一愣,想了想,大概是红娘的事情吧。她因病独居在这座小院子里,大约有半个月没有见到郎的面了。 起身将夫君杨博迎入主屋内,萱儿奉上茶水。莺莺侍立在一旁,她实在看不懂杨博阴晴不定的脸色。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道:“郎今日来此,是有什么事情?” “哦,”杨博从沉思中回过神,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道:“你有个丫鬟叫做红娘的……” “红娘啊。”莺莺早已猜到是这件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口里却说着:“既然郎看上了她,那么择日将她娶进门便是了。” 杨博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几句崔莺莺的病情。 夫妻间一问一答,气氛虽然有些僵硬,却并没什么乱子。不经意间,门外响起零碎而又匆忙的脚步声,红娘掀开帘子走进来,看见杨博一脸惶恐,欲言又止。 “怎么了?”杨博皱了皱眉,看向崔莺莺。 “什么事这么匆忙?”莺莺只得问她,隐约感到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红娘见过郎君,见过娘子。”红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道:“娘子,不是奴婢不帮你……只是,只是……” “什么事情说不得!”杨博更加生疑,却不忘关照红娘:“你站起来说,有我给你做主!” “禀郎君,娘子外兄递了帖子求见。”红娘说完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外兄?”莺莺奇怪道:“我哪有什么外兄?” “娘子……就是张郎呀……” 杨博拍案而起。他的脸色由红变白,再变成了青色,最后一掌挥到崔莺莺面颊上:“贱\人!你既然嫁给我,还跟那个奸夫勾结?” 莺莺摸着通红而又发疼的面颊,任泪水流下:“郎,妾没有,你可信?”她转身看向红娘,忍痛道:“你去告诉他,我莺莺自从嫁给郎,便跟他再无一丝关系,再也不见罢。” “是,娘子。”红娘低着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送走杨博,莺莺歪在榻上休息,心里思潮万千。她虽是拒绝了张生的求见,并不代表她真的对张生绝情。她的心甜蜜而又苦涩着,想象着张生得知她拒绝相见后的表情。 “娘子。”她从幻想中骤然惊醒,抬眸一看,原来是红娘。 “你来……做什么?”莺莺不好意思开口问张生之事,且两人之间早已嫌隙,不复往日亲密。 “为张生传话。”红娘目视莺莺,悲伤而又深情道:“娘子,无论您怎样对红娘,红娘都不会背叛您。刚刚去帮娘子传了话,张郎说……”她吞吞吐吐。 “他说了什么?”莺莺骤然忘记了红娘对她的背叛,急切道:“请你告诉我……” “张郎说,他的心永远在娘子身上,哪怕娘子已经嫁人为妇。”红娘劝道:“我知道娘子的无奈和心意,可是要耽搁张郎一辈子么?娘子写点什么断了他的念想,如何?” “也是。”莺莺呆滞片刻,心里悲喜交加。令红娘拿来纸笔,想了想,一挥而就。只见素白的纸上俨然写着一首诀别诗—— 自従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旁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 “你拿给他,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知道么?”莺莺握着红娘的手,戚戚道。 “娘子放心。”红娘嫣然一笑,将信折好放入自己的怀中:“红娘这就将信送给张郎。” 莺莺目送她施施然离开了院子,心中的大石头仿佛砰一声落下。 *** 红娘走后莺莺便一直在房里等待消息,就连萱儿也被她打发去别的地方。焦急地在扯着自己的袖子,莺莺终于听到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她扑上去打开门,叫了声:“红娘——” 杨博兀然出现,再次将她推到在地上,毫不怜惜。 “郎?”莺莺愕然。 “呵,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夫君!”杨博冷笑道,一张揉乱的纸从他手中飘落。莺莺定眼一看,顿时如天打雷劈:这正是她写给张生的亲笔信! 而如今,落到了自己夫君杨博的手里。她垂下脸,面如死灰。 “罢了,就当我杨博从来没娶过你这个淫\妇。”半响,杨博冷冷一笑,从袖子中再次抽中一张纸扔到脚下:“今晚就滚出我杨家,找你的张君瑞去吧!”他最后踢了莺莺一脚,挥袖而出。 休书…… 她猛然抬起头,仰视着跟随杨博一起进来的红娘厉声道:“你故意陷害我的,是不是?” “娘子怎么能这么说?”红娘咯咯笑道:“明明是你有情,张郎有意呀——对了,忘记告诉你一点,张郎已经娶妻,他这次不过是顺路来看看你而已。”说完后,娇笑着离开了。 张郎已经娶妻?莺莺恍惚地躺在地上,手中还抓着那张纸。莺莺啊莺莺,你怎么能再次被他迷乱了心智?莺莺责备着自己,眸中露出了绝望的光芒——如今地步,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张君瑞,红娘,我崔莺莺就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们!”她嘶声叫道,泪流满面。末了,将三尺白绫扔到梁上,闭上眼,蹬开垫脚的凳子。 第002章 :再遇 只是一场梦么? 莺莺恍惚地想着,睁开眼后她竟然回到了十七岁在家的时候。然而那些记忆如此清晰,恨意刻在脑海里永远无法磨灭。没有张生的痕迹,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 她做了一场真实无比、匪夷所思的梦。莺莺这样安慰着自己,此时她还是那个待阁闺中的黄花女儿,不是那个被情郎抛弃、郎君休弃的无助崔娘。 “娘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呢。”身后响起熟悉无比的声音,莺莺不觉握紧了拳头。她闭上眼睛轻叹一声,回首看着还在天真烂漫之时的红娘,淡淡道:“我知道了。” 红娘没有意识到她态度的骤然改变,巧笑着跟在她的后面。 一言不发的离开花园,莺莺神色冷淡,她无法面对红娘——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那个恐怖至极的梦,红娘是如何背叛她、陷害她。有些时候,莺莺不得不相信那个梦,是如此真实且残酷! “见过阿娘。”莺莺平静道,抬眸突然发现阿娘身边多了一个人,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眼熟。 “我儿,过来见过你表哥。”崔夫人笑意盈盈将莺莺推到那人身边,指着他笑道:“不认识了?这是你舅舅家的表哥恒儿呀!你小时候可一直叫他恒哥哥的。” 郑恒?莺莺呆在原地,愧疚之情瞬间弥漫在心间。她有些慌乱,那不过是一场梦,为何自己的情绪会如此失控?郑恒的脸渐渐红了,讪讪道:“多年不见,表妹大概是忘记了……” “恒哥哥好。”最终,她还是低声问候了一声,飞快地转身坐到阿娘身边。 崔夫人眼观这一对小儿女的神态,心中颇是欣慰,更加笑容满面道:“我儿,这次你表哥来是护送我们回京的。” “回京?”莺莺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只听阿娘叹道:“是啊,你父亲去世那么久,因为你弟弟身体一直不好,迟迟没有扶棺回京。你我母子三人不免势单力薄,所以你表哥特意从长安赶来,我们三日后便动身。” “儿知道了。”莺莺垂下眼眸,心不在焉道。崔夫人却以为她这是见到外兄羞涩,也不以为意,笑了笑便让她下去收拾行李了。 三日后,崔夫人与欢郎、莺莺及家中奴仆在郑恒的护送下前往长安。 莺莺一路上沉默寡言,崔夫人以为她是水土不服,吩咐了丫鬟好生照顾。郑恒虽然有心关怀,无奈不善于表达,每次都在丫鬟们的嗤笑声中面红耳赤。 “姑母,前去不久便是蒲州了!”夕阳西下,莺莺掀开车帘欣赏晚霞的时候,听见郑恒正在马背上跟阿娘谈话:“现在离城还有十多里,前面不远处是普救寺,寺内的师傅为人很好,不如去那里歇息?” “普照寺!”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地方。莺莺咬紧下唇,听见母亲应允却没有出言阻止。她很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会如梦中所预料一般,再次遇到那个负心薄幸的张郎? 既有崔夫人答应,崔家众人不久便抵达普照寺。祸不单行,正如莺莺梦中所预示的一样,弟弟欢郎当夜发了高烧,全家老小便耽搁在普照寺。没几天外面传来噩耗,当地有军官死了,其手下军人趁着葬礼大肆骚扰当地居民,对蒲州百姓挨家挨户地抢劫。 消息传来,崔家一行人不免担忧。崔夫人在照料儿子的同时,还要担忧自家财产过多,女儿姿色甚美,恐怕被乱军抢了过去。郑恒也是手忙脚乱,一边要安抚崔家母子,一边要想方设法抵御乱军。 “阿娘不要过于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一日欢郎喝完药昏昏睡下,莺莺只身一人到了阿娘厢房里,不巧郑恒也在。她隐约觉得,张郎会在几天后出现,委托蒲州将领保护崔家不受乱军危害。 思及此事莺莺猛然发现梦中她从来没在意的一点:蒲州之乱本来就是那些官兵所为,张郎的所作所为,不外乎是恳请贼不要来行窃么?一直以为张郎是清高自诩的读书人,其实也精通人情世故,不过如此罢了! 她不觉冷笑了一声。 “我儿是知道了什么?”崔夫人看着女儿的奇怪神态,不由担忧道。 “没什么。”莺莺回过神来,急忙道:“莺莺只是以为,蒲州兵乱百姓受害甚重,朝廷怎么会不知?我们且安心在寺内待着,等待朝廷援兵。” 崔夫人凝眉道:“你跟恒儿说的都一样,只是,我们怎么能安心在寺内待着!那贼子不知何时就会闯入普照寺,你先回房吧,无事不要外出。” 莺莺无奈,只好起身告退。 ***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崔家众人安然住在普照寺内,没有受到贼军的任何骚扰。不久廉使杜确奉皇帝之命来主持军务,向军队下了命令,军队从此才安定下来。不知为何传来消息,崔家是因为一个远方亲戚,张珙的帮助方得以逃过兵灾。闻此,崔家人纷纷感恩谢德,崔夫人也决定设宴邀请张珙。 “娘子,今晚夫人设宴招待张郎,您准备穿什么衣服去呢?”厢房内,红娘笑道。 莺莺依旧看着手中的医术,头也不抬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去?自古女子不见外男,他虽是我家亲戚,可终究远了些。” 红娘一撇嘴:“什么远方亲戚,张郎跟郑郎也差不多,都是您的表哥呀!而且张郎英明神武,说几句话就让咱全家免去了兵灾!听说他还是一介翩翩少年郎……”红娘大有滔滔不绝的倾向。 “好了!”莺莺几乎在瞬间勃然变色,她站起身来厉声道:“表哥们如何,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说完缓过神来,看着红娘委屈的目光,不知为何心情更加糟糕,继而冷哼一声。 “都是红娘天真,以为娘子从前说把红娘当做自己姐妹,就信以为真!今天才知道,娘子您永远是高高在上,我们不过是为人奴仆罢了……”她哭着哭着扯了吧身边的萱儿:“萱儿,你也很失望,是不是?” 萱儿神色冷清:“萱儿只知道唯娘子之命是从,不敢妄想当娘子的姐妹。” 若是往日,红娘早已依仗莺莺的宠爱将萱儿好一顿排挤。今日见娘子不搭理,红娘委委屈屈地啜泣几声,扭身跑了。 莺莺冷眼看着红娘离去,萱儿恭敬地站在远处。良久,她叹了一声:“罢了,你也下去吧。” 直到今日,她才完全相信那个梦,及梦的最后,自己撕心裂肺喊出的那么一句话:“张君瑞,红娘,我崔莺莺就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们!” 自古尊贵有别,她一直把红娘当做自己的姐妹,是因为红娘善解人意,谁家女儿没有一两个闺中密友?亦仆亦友,她们二人的关系一直如此,红娘会陪着她一同出嫁,一同服侍郎君……眼泪一滴滴掉落,莺莺想起了梦中的那个自己,情窦初开,对中意的张郎想要靠近又不敢。是红娘给了她勇气,两个人的友谊因为有了共同的小秘密而更加团结。可红娘——抛开礼教束缚后,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想必是张君瑞心中,自荐枕席的自己是如此下贱,得到了便随手丢弃?莺莺此时才想到了这一层,这世间的男人,哪一个不是渴望着放纵的女子,得到后却又嫌弃!也许这便是张君瑞抛弃自己的真正原因,不禁泪流满面。 谁家丫鬟,如红娘一般怂恿自家娘子不顾廉耻,跳入火坑万劫不复!而起那个时候崔家谁都知道,她早已有了未婚夫,郑恒。 可笑,她懦弱,她胆怯,她自作自受。 “萱儿。”自己擦干眼泪,莺莺扬声唤道。萱儿正徘徊在门外,听见莺莺的叫唤急忙走进来。只见自家娘子也不问红娘去了哪里,只是端坐在那里,声音很平静:“今晚阿娘宴请张郎,于情于理我都是必须要去的。你去帮我找件素色的衣服,我等下换上。” 有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 莺莺坐在屏风里面,听着阿娘与张君瑞的一问一答,谈笑甚欢。 “若不是你,今日我母子三人不知道葬身何处。”只听崔夫人叹息着,吩咐身边丫鬟:“让欢郎出来见见张家表哥。” 欢郎早就躲在屏风后面一同偷听着,听见这话,自是欣欣然走出去跟张君瑞见礼不提。只听崔夫人又唤道:“我儿,出来拜见你仁兄,是他救了我们。” 一时寂静。半响,莺莺方道:“阿娘,儿身体不适,恐怕不能拜见张兄。”她淡定自若,没有理睬红娘在一旁的连连催促。 果不其然,崔夫人怒道:“是你张兄保住了你的姓名,还讲究什么避嫌?” 红娘心下着急,见莺莺依旧迟疑不决,低声劝道:“娘子就算不想见张郎,也要顾及一下夫人的面子呀!就这样拒绝了,恐怕夫人的脸上也不好看。” 急什么?莺莺心中冷笑,红娘不断说着张君瑞是如何英俊潇洒,少年风流。她故意做出了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坐立难安。纠结了很久,莺莺琢磨着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一脸不情愿地站起身,缓缓地走出屏风。 她今日着一身素衣,长发逶迤垂在腰际,头上只有稍许装饰,却更加清丽动人。莺莺看也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跟张君瑞行礼,随后坐到阿娘身旁。 自她出现,不仅张君瑞看呆了,陪酒的郑恒也是惊艳。张生目光一直追随着莺莺,又觉得有些难为情,随即收回了目光。他淡淡地瞥了郑恒一眼,心下计较。 “敢问小娘子芳龄几许?”张生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不动声色道。 莺莺眼睛只是看着别处,崔夫人只好代她回答,张生虽然得知眼前的美人年方十七,仍旧不知足。他轻咳了一声,又腆着脸笑道:“不知小娘子在家里读些什么书?” 莺莺玩弄着自己的衣带,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张君瑞的问题。她并非不激动,只是想到被抛弃后无数个哭泣的夜晚,莺莺再也不愿面对这个人!她垂下眼眸,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 “小娘子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 “我对这蒲州也算是了解,不知小娘子喜欢什么,改天给小娘子带点小玩意?” …… “小娘子……” 最终还是崔夫人看不下去,用话题引开,让张生再讲述了一遍自己的英雄事迹。不觉间,莺莺的指甲在掌上留下了深深的红印,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些不眠之夜。 宴会终于结束了,张生起身告辞,崔夫人率领儿女们将他送至门外。张生满心都是崔莺莺的清丽姿容,曼妙姿态,临行前不免偷偷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他不由得呆了:莺莺正在对着他微微一笑,刹那间风情万种。 张生痴了。 她一笑,转身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清冷月光静静地照在莺莺身上,无人得知她心底是怎样的哀痛。 第003章 :吃醋 张生独自一人飘到厢房,神色恍惚。 他从未见过像崔娘那样美好的女子,轻轻一笑,便将他魂魄全都勾了过去。脑海里时刻徘徊着崔娘的靓影,想她的一颦一笑,不禁坐立难安。 可那崔家纵然落魄了,也是奴仆成群,若不看在他救命之恩的份上,如何能进去一睹芳容?张生思索着,也许姨母会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将崔娘许给他?忍不住飘飘然,张生沉浸在幻想之中。 滴答。 张生骤然惊醒,想到刚才幻想的画面,满面通红,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巴掌。他救出崔家老小乃是义举,怎么能借机求婚,这不是趁人之危么!他闷闷地躺在自己床上,想起宴席上郑恒那不加掩饰的爱慕,心里很不是滋味。 并非没见过妖娆多姿的女子,只是在张生心里,那些女子下贱放荡,自己岂会沾染?而此时的崔娘恰如一朵傲立枝头的梅花,满足了书生心中的骄傲和幻想。他想要征服这个冷艳的女子,一晚上辗转难安。 而这边莺莺也是对着灯光默然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窗外雨声滴答,听起来极是落寞。她不禁想起了梦中的那个雨夜,凄凉一笑。 “娘子,今夜微寒,还是早些休息吧。”红娘一边忙着给她收拾被褥,一边劝道。她见莺莺对着烛火若有所思,不禁打趣道:“娘子可是有了心上人?是张郎呢,还是郑郎?” 莺莺的笑容陌生且冷淡,她没有回答红娘的问题,只是淡淡道:“红娘更喜欢哪一位?” “娘子说笑了。”红娘掩口而笑,眼睛亮亮的:“红娘替娘子想啊,还是张郎更成熟稳重些,且满腹诗书。” “好了,你下去吧。”莺莺信手将书卷放到原处,对红娘的评论不置可否。红娘抿唇一笑,服侍着莺莺歇息后自行离去。 一夜无话。 *** 次日莺莺托说身子不舒服,没有理会张生的拜访。她心知张生不会就此罢休,因而命萱儿密切留意红娘的行踪。第三日萱儿来报,红娘昨日夜里一直心神不宁,今日一大早便跑了出去。她听了后只是冷冷一笑,自持了一卷书,在房里细细研读。 “咚,咚,咚。” 微微眯了眯双眼,莺莺心中一跳,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阅着书卷。房外很快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不久后红娘探出头,悄声道:“娘子?” “怎么了?”她有些不耐烦,似乎在被打断看书而气恼。 “其他人不在吧?”红娘飞快地看了眼外面,转身将门紧紧关上。她脸色绯红,显然是有些激动过度。莺莺任由她在那里琢磨着如何开口,心里安如泰山。梦中张君瑞曾经告诉她,是他先求了红娘,红娘羞红了脸抛开,第二天却自行来找他。 看这丫头此时的模样,是想通了选择张君瑞? “娘子……”见莺莺不理睬,红娘挨近她,讨好的笑道:“娘子在看些什么?怎么不去寺里转转?” “身子懒得动。”莺莺配合地闭上眼睛,幽幽叹道:“这几日总是烦躁的很……又不明白是怎么了。” “娘子不知道,我可是明白的呢!”红娘娇笑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纸,如珍似宝地递到了莺莺的面前:“娘子看看,或许这个可以解决娘子的烦恼呢?” 她眼皮一跳,慢慢地将信打开。果然,是张君瑞做的两首情诗。 红娘虽然认字,但并不明白纸上写的诗是什么含义。她小心地观察着莺莺的神色,咬了咬下唇,试探道:“娘子,娘子?” 莺莺猛然将那张纸揉在手心里,目光闪烁。她心头无数个主意在打转,一时间难以抉择。红娘却以为她在胡思乱想,于是劝慰道:“娘子,我虽然不知道这纸上写了些什么,可是张郎……张郎对娘子的心是天地可鉴的。” “是么?”莺莺呢喃道,对上红娘的目光心中一谨,口里却说:“你这丫头实在是可恶,等我明日回了阿娘,早日把你许给一个俊俏的小郎君!”随即低下头去,捏着那张纸娇羞无限。 红娘这才放下心来,一脸委屈道:“我这都是为娘子好,娘子还嘲笑人家!”主仆间互相打趣了一会儿,红娘不忘问道:“娘子可有什么回张郎?” “我……”若是让阿娘知道,红娘不被撵出去才怪!闺中女儿墨笔不易外流,莺莺并不想落人口实,想了想道:“没有。” “没有?”红娘很失望。 却看见莺莺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今晚月色甚美,不是么?” 她眼睛一亮,笑眯眯地告辞,又急匆匆地跑出去了。在她出门不久,莺莺冷着脸将手中揉成一团的纸扔到火盆里,眼看着它烧成灰烬。 *** 今夜恰是二月十四,月圆尚有缺。 张生得到红娘的报信,喜得又是鞠躬又是道谢。才吃了晚饭,他便换上一身洁净的衣袍,手持折扇翩翩而来。莺莺住房的东面有一棵杏花树,他得到红娘的指令,便在树下恭敬等待。只是现在为时尚早,张生又耐不得寂寞,便在附近随意溜达。眼见夜幕已至,银辉满地,莺莺芳踪还是不得见。 他观察着那棵杏花树,心中不免胡思乱想——难道崔娘是暗示他从这里爬过去?一时心猿意马,他绕到树下跃跃欲试。 “砰——” 心提到嗓子眼,张生飞快地缩回手,崔娘终于来了?他慌忙整理自己的行装,抬眼却没有看到崔娘的身影。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黑影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汪,汪汪!”那只大狗一口咬住他的裤脚,张生拼命想踢开它,没想到大黑狗却咬得更紧了。死狗!他心头大怒,用折扇用力地敲打着狗头。 可惜他小看了这只狗。大黑狗愈战愈勇,大有不依不饶的意味。且被折扇打得痛了,它呲牙咧嘴地咬住了张生的小腿,差点将他扑倒在地上。 “汪汪!” “畜生!”张生抱着腿痛骂,头猛烈地撞击到杏树上。他神智一清,想起了隔壁住着的崔娘,如果被她听到可如何是好?张生忍着痛与狗搏斗,信手从杏花树下摸了块石头,狠狠地向狗头砸去。 大狗吃痛的后退。 他起身就跑,还要提防着时刻会追上来的大狗。昏昏地不知哪里是哪里,张生见到路便走,身后狗叫不断。不妨撞倒了什么,他再次跌倒在地上。 月色下,张生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只大木桶,而且是出恭用的木桶。他身上染满了木桶里流出来的液体,恶臭味到处都是。这还没有结束,那只狗趁机追了上来,这次到没有咬他,只是对着他舔啊舔…… 隐约,他听见远处有人失望道:“真不守信,人呢?”渐渐有脚步向这里寻来,张生猛然打了个机灵,从地上爬起来落荒而逃。 月色下,莺莺带着萱儿站在那里冷笑。萱儿瞥了眼自家娘子,不由想起了晚间之事—— “阿娘,儿那房间东面便是一棵树,任谁都能爬过来,极不安全。儿想,如今世道不安全,能不能找只狗来看门?” “这?”崔夫人沉吟道:“终究不是自家,是不是有些不好?” “阿娘。”只听莺莺撒娇道:“不过是一条狗,想必寺内的师父也能理解。而且那里平时也没人过,阿娘若是不答应,儿睡的不安心。” “好,好,就依你。”崔夫人慈爱的将莺莺搂入怀中,吩咐仆人去找只狗来。今日莺莺只将萱儿带来,红娘被她留在房里做女工。 萱儿恭敬地站在那里,触及莺莺投来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她的哥哥亦在崔家当差,找条疯狗再容易不过了。 至于木桶……就算张生侥幸逃过,前面还有更惊悚的东西在等着他。怪就怪在,张生的贼心贼胆! *** “娘子要去哪里?”清晨,红娘在一旁忐忐忑忑道。她昨日被莺莺借故扣在房里,焦急等待之下却只见莺莺怒气回来,向萱儿打听才知道张郎爽约。因此,她翻来覆去一夜都睡的不妥当,清晨顶着黑眼圈来殷勤服侍。 “出去走走。”莺莺言简意赅道,领着萱儿径自离开了。 红娘失落的同时,又开始想办法补救。在她看来张郎如此爱慕娘子,怎么会爽约?定然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只要让张郎跟娘子见一面,一切都好说……想到此处,她抬脚便去了张生住所。 等到她见到张郎,却看见对方比自己还颓废。红娘心里一痛,口里却是责备:“我以为张郎是个顶天立地、言而有信的男子汉,这才冒死相助。不想到张郎不过是口上说说,其实一点没把我们娘子放在心上!”说罢,她转身就走。 “红娘等等!”张生心中五味杂陈,焦急之下抓住了红娘的下手,恳切道:“昨晚我实在是出了些意外,请你转告你家小娘子,在下并非爽约,真的不是!我自孩提时代起就是一个遵守信用的人,怎么会因为其他事情耽误了与娘子的约定呢?实在是有不得已的事情呀!” 红娘望着他殷切的目光,微微有些失神。她红着脸挥开张生的手,咬着唇道:“今日娘子去后院逛了呢。” 张生大喜,再次不顾嫌隙拉着红娘一路狂奔,最后鬼鬼祟祟地躲到草丛里,焦急地等待崔娘的出现。果然没一会儿,崔娘带着另一个丫鬟出现了—— 如果忽略她身边的郑恒。 怒火中烧地看着郑恒和崔娘谈笑甚欢,张生差点把红娘的手捏断。他们相距甚远,压根听不见崔娘和郑恒在聊些什么,只单看郑恒的神态,就知道他早已情根深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走远,最后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张郎……”红娘抽出手,柔柔道:“我们回去吧。” “滚!”张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等到他后悔了,红娘早已哭着跑远。张生极是懊恼,踉跄着从草丛里站起身来,两眼无神地走着,直到被一个人拉住。 “你是?”他认出了此人正是崔娘身边的另外一名丫鬟,心中奇怪,却装疯卖傻:“是来嘲笑我的吗?哈哈!” 萱儿粲然一笑,靠近他低声道:“娘子只是心里恼你。” 她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张生一个人在那里先是发呆,转而恍然大悟,最后手舞足蹈地发泄自己的喜悦。 得意之际不禁想,待他有朝一日娶到崔娘,必然不能委屈了她身边的丫鬟们! 第004章 :相邀 且说莺莺携带萱儿去后院游玩,不过是心血来潮,舒缓一下近来烦躁的心情。可巧在路上遇到了带着小厮的表哥郑恒。这在张生眼里俨然变成了另外一幅画面。 对于郑恒,也许是心底那一缕莫名其妙的愧疚在作祟,莺莺对他也算是热情。两人谈笑甚欢,郑恒始终遵守礼节,言辞十分得体。莺莺心下欢喜,对他也亲切了很多。 说着说着,萱儿偷偷地扯了下莺莺的衣角,眼神却瞥向右边草丛。莺莺会意,草丛后面似乎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虽然看不来是谁,但从衣料颜色来看,一男一女,而且那个女子是红娘。 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想要嫁给张君瑞?那么我成全你便是! “崔娘在想些什么呢?”郑恒见她凝眉不语,还以为莺莺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也许我可以帮你一二……” “没什么,恒哥哥。”莺莺娇笑道,愈发喜欢这位表哥的真诚热情。她嗔了郑恒一眼,转身拉着萱儿轻轻说了几句。 “女儿家的事情,恒哥哥莫要多问了。”莺莺一本正色道,萱儿刚刚听从她的指示去找张君瑞。也许在梦中对张君瑞爱的死去活来,然而当她睁开眼睛的那刹那,张君瑞在她心里已然死去,再次相见,也没有当初的怦然心动。 也许彼此各不相干,也不是很好么?莺莺曾经这样想过,可惜张君瑞不放过她,红娘也不放过她。她不愿重蹈覆辙,也不能。 郑恒尴尬一笑,也没有多问。他身后带着的跟班垂手恭立,连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三人停在原地等候萱儿,恰好红娘从他们眼前哭泣着跑走了,她双眼揉得通红,压根没有看到自家娘子便在旁边。 “这不是崔娘身边的人么?”郑恒很惊奇,同时也带有一丝疑惑。见状,莺莺也很惊讶,难道张君瑞对她做了什么?思来想去,莺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无奈解释道:“大概是红娘大了,其他的心思也多了……” 摇头苦笑,莺莺对一脸茫然的郑恒补充道:“大约是有了心上人吧,这几日,我看她神色很是恍惚……”说完,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应该的话,满脸通红。 郑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女儿家的心思真奇怪……”他偷偷看了莺莺一眼,见她还红着脸,更加奇怪了。思来想去,郑恒讪讪道:“你放心,我是不会乱说的……”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我也绝不会像红娘的心上人那样,让你暗自流泪! 却见莺莺俏俏地笑了:“恒哥哥,你怎么跟小时候不一样了,我们是一家人,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娘……”郑恒只恨自己口笨,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心底的欣喜。可惜正在他琢磨的片刻,萱儿完成任务顺利归来。莺莺见萱儿有话跟她说,于是笑着向郑恒告辞,在郑恒的护送下回房了。 目视郑恒远去的身影,莺莺默默转身,在萱儿的陪伴下走进西厢房。 恒哥哥,我以后绝不会再辜负你了。 *** 当红娘走进来的时候,气氛一时很诡异。红娘在被张生呵斥后心灰意冷,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大哭一场,回头却再次遇到了张生。张生刚刚遇到传信的萱儿,心里正是高兴万分。再见红娘,他用尽花言巧语,这才让红娘回心转意,答应再替他传话。 “娘子回来了?”红娘温柔道,主动上前服侍莺莺。她忙着端茶递水了好久,莺莺这才抬眸,不冷不热道:“红娘,你刚刚去了哪里?” “这……”红娘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却故作犹豫:“娘子,红娘去骂了那个负心薄情的张郎了……望娘子赎罪!”早在红娘进来的时候,萱儿便借故出去了。 “你去见他了?”莺莺骤然变色,狠狠地咬住下唇:“见他做什么?” “当然是问昨晚的事情!”红娘一脸愤恨,挨近莺莺道:“红娘恨他辜负了娘子,于是去问他昨晚为何没有赴约……可到了那里红娘才知道,张郎昨夜偶感风寒,可为了娘子,”红娘开始眼泪婆娑:“为了娘子他冒寒外出,最后昏倒在外面……” 可惜张君瑞没有告诉红娘,他已经在路上遇到萱儿。 莺莺见她演戏十足,心里只是好笑。既然红娘说他卧病在床,不去探望怎么好?沉吟片刻,莺莺愁容愈显,怅然道:“红娘……原是我错怪他了?” 红娘旁观莺莺面色,假意道:“这也不怪娘子,只怪那张郎太痴情……”她言下之意,还是怪莺莺无端惹了张君瑞。 “这可如何是好?”莺莺再次慌乱无主,握住了红娘的手:“不管怎么说,张郎也是为了我才到如此地步……我要不要去看看他?”随即又自我否定:“不行!这又不是在家里……” “娘子若是有心,红娘倒是有个办法。”身边的丫鬟附在莺莺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满意地退回来,笑道:“可好?” 当晚,莺莺果然将萱儿打发出去,自己带着红娘,提着药材悄悄去探望张生。 有红娘通报,张生狂喜地将莺莺迎入,又怕露馅了时不时咳嗽两声。厌弃地看了张生一眼,她吩咐红娘将自己熬制好的汤药取出,亲自捧至张君瑞面前,温颜道:“张郎,这里是妾亲手熬制的汤药,请服用。” 张生有如坠入梦境,颤颤道:“怎敢劳动娘子……还是我自己来。”他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抬眼看见莺莺诧异的目光,自觉不雅,连忙起身鞠躬:“多谢娘子这汤药,真乃治病良药也!” 红娘在一旁抿嘴而笑:“恐怕治病的不止汤药,更重要的是人吧?” “自然是。”张生得意之际,又向红娘道谢。眼观二人互动,莺莺心底只觉得恶心。 “张郎,要不要再来一碗?”莺莺柔柔问道,在烛光下更加妩媚动人。 “多谢娘子。”张生连着喝完了莺莺所带来的汤药,莺莺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不枉费她翻遍医术,通过药物相克之理熬制了这次汤药。张君瑞既然称作有病,那么就真的生病吧…… 这边,张生在红娘的眼神示意下,开始用言语挑逗莺莺。莺莺默不作声地听着,忽然笑着问道:“张郎之心,莺莺早已知晓。只是莺莺自有未婚夫婿,张郎意下如何?” 张生一滞。 恐怕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吧!瞥见莺莺的冷笑,张生急忙辩解:“崔娘,你放心,我绝对会,绝对会……” “向我阿娘提亲?”莺莺慢慢道:“还是私奔?” 私奔?张生立刻否定了这个问题,若是私奔的名声传出去他别想结交官僚朋友了……至于提婚,他心里发苦,两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张郎!”红娘大惊失色,急忙向前扶起他:“呀,是不是又病发了?”她以为张生是无法回答娘子的问题而装出来的,却没想到张生是真的身体虚弱。 张生此时差点连抬腿的力气都没了。 这当然不能让莺莺出手。于是红娘忙着服侍完张生,便尾随莺莺一道离开了。是夜,寒风肆虐地吹着,不知张生过得如何? *** 次日,果然传来张生病重的消息。 崔夫人昨日恍惚知道有人闯入西厢房旁边的院子,被狗追得到处咬,最后还撞翻了盛满五谷轮回之物的木桶。事关自己的女儿,她自然是命人暗地查下去。果不其然,最后查到了张君瑞那日晚上狼狈而归,身上臭味十足。 本以为是个救人于水火的义士,没想到却是觊觎自己女儿美色的小人。 心里虽是这样想,却碍于张君瑞的阖府救命之恩,崔夫人并没有明面上去找张君瑞的麻烦。她不动声色地将莺莺的西厢房保护地密密实实,同时命令家人整顿行装,即日便要出发。 家人们接到命令后下去自行忙碌,于是普照寺里人大约都知道了,崔家准备离开。消息传到张生耳里,他急的团团转——没有得到莺莺如何甘心?可惜自己卧病在床,每天的药材也只能靠莺莺救济! 红娘也很焦急,暗地里替张生说了不知多少话。 她仗着胆子劝道:“娘子和张郎既然彼此爱慕,为何不抛去所有世俗看法,一走了之?就算不能离开,也要日后不后悔才好呀!张郎对娘子有救命之恩,就算以身相许也会赢得世人赞扬……” 莺莺此刻只想给她一耳光。 但是她没有。忍了忍,莺莺又望了眼窗外的乌云,心里暗暗有了主意。她拉过红娘,在红娘耳边细细地说了几句,最后嘱咐道:“告诉她无论风雨,知道么?只有今天晚上了。” “红娘知道!”郑重向莺莺保证后,红娘急忙去找张君瑞递消息。今晚,娘子约他杏花树下相见。 “听说今夜有暴风雨,可真巧了,不是么?”莺莺微笑着抿了口茶,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萱儿,问道:“安排可都妥当了?” “娘子请放心。”萱儿胸有成竹,瞥了眼红娘离去的方向恨声道:“敢觊觎娘子,也要他付出一定的代价!” 第005章 :曲终 窗外风声呼啸,转眼间豆大的雨滴泼到地上,伴随着电闪雷鸣,好一个雨夜! 红娘迟疑不定地向前走了两步,又迅速退了回来。她担忧地望着窗外暴雨,忍不住道:“娘子,这个天气,您真的要约张郎相见?” 漫不经心地望了窗外一眼,莺莺靠在椅子上慵懒道:“一言既出,岂有反悔的份儿?这么大的雨,正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时候。”她闭目养神,丝毫没有为接下来的‘约会’做任何准备。 “娘子……”红娘隐约有了不妙的预感,她嗫嚅道:“您不会是诓骗张郎的吧?” “好笑,我什么时候诓骗他了?”莺莺冷笑着反驳,眼见接近了二人的约定时间,她仍然是不紧不慢:“你一心爱慕张郎,这点我都看在眼里。跟了我这么多年,红娘,你的一点心意难道我还不会帮你达成么?” “这!”红娘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莺莺,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不要急着否认,”莺莺压根不给她反驳的时间,瞥了她一眼淡淡笑道:“你是我身边的人,张郎对我崔家有救命之恩,我怎么会不成全你们?如今你们也不需要雨夜私奔了,我自将你的奴籍还给你,你去吧。” “娘子赎罪啊!”眼睁睁看着莺莺将自己的奴籍放到眼前,红娘惶恐异常:“红娘发誓,绝对没有对张郎抱有不该有的心思,绝对没有!求娘子饶恕红娘这一次,不要将红娘打发出去啊!” “既然你没有对张郎抱有不该有的心思,还要谢罪么?”莺莺玩味的笑道,多日来的愤恨终于得以发泄:“你放心,郎有情,妾有意,我绝不会拆散你们这对鸳鸯。且那张郎才高八斗,日后你必能受封诰命,有什么不好呢?” 红娘跪在地上,听着窗外雨声只觉得异常清冷。她以为自己终于明白莺莺近日来的反常,大抵是嫉妒的缘故吧?膝行上前抱住莺莺,红娘哀泣道:“张郎心里始终只有娘子一人,难道娘子还要怀疑么?红娘愿向天发誓,若是对张郎有一丝不轨之心,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红娘你这是做什么!”萱儿在一旁假意劝道:“娘子怜悯你和张郎有情,特意成全,你却说这些来败坏娘子的名声!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红娘啜泣着抬起头,只见莺莺自顾扬脸看着窗外,丝毫不理睬自己。 约莫到了与张郎约定的时间吧?红娘这样想着,忽闻房外声声狗叫,心下一惊。她侧耳细听,却听见外面‘砰咚!’一声,好似什么人落在地上,一声惨叫后杳然无声。狗叫声渐渐减弱,她颤抖地问萱儿:“他……来了?” “张郎来接姐姐了,姐姐开心么?”萱儿满面祝福道:“娘子还了姐姐的奴籍,这里还有十两银子,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她绝望地看了莺莺最后一眼,最终狠下心。带着这些嫁给张郎?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又能做什么呢……默默地收起奴籍和银两,红娘推开门,冒着大雨向外面跑去。 大狗冲着她叫了叫,却是被拴在柱子上,只能原地乱跳,看着红娘消失在雨夜中。雨水滴打在她的身上,红娘分不清这是泪水,还是雨水!她不甘心,她不服气……可是崔娘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愿意成全她和张郎! 听起来是那样求之不得,可她莫名感到一丝丝寒意,让自己几近疯癫。为何跟她想象的不一样!红娘一口气冲到莺莺旁边的院落里,扶着木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事已至此,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黑暗中,隐约有一个人躺在地上j□j。红娘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人,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也大吃一惊——那个人竟然是风流倜傥的张郎。原来张生担心莺莺爽约,动起了摸进莺莺房内的主意。他趁着这个暴风雨之夜,偷偷爬上树,不妨被拴在莺莺房前的大狗吓到了。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张生手一滑,惨叫着跌落在地上。 “张郎,张郎你醒醒呀?”此时此刻,红娘只能靠他了。她唤了好久,张生这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看见红娘心中一急:“崔娘呢?我……我……” 红娘暗地垂泪,只是不语。张生心里愈发着急,她才慢慢道:“崔娘……崔娘说张郎身上没有一官半职,不愿意出来见张郎……” “她,她,她!”张生喉咙一甜,一口血吐到了地上。感动地抓住红娘的手,张生痛哭道:“红娘,红娘,现在我只有你了!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只怪我张君瑞看错了人!” 两个人在雨夜里抱头痛哭,红娘低声抚慰着张生,心里不知是喜是悲。正在她心思混乱的时候,暴雨渐渐停了。转眼间,一盏盏灯笼出现在这个寂寞的院落里,崔夫人带着众人冷眼看着他们。 “夫人……?”红娘不可置信地叫道,瘫软在张生怀里。 *** 张珙和红娘的事情,最后交由崔夫人处理。 鉴于莺莺已经将红娘发放出门,张珙原是崔家的远方亲戚、救命恩人,这件事便一带而过了,崔夫人没有声张,反倒命人将他们好生送回去。只是人多口杂,没几日,普照寺上下便知晓张珙勾搭崔家丫鬟,并且企图私奔。 一时间张生被人指指点点,普照寺僧人也暗示让他离开。他心里有气,回房看见红娘却又不好发作。 没几日,崔家众人忙着收拾行装,明日便要整顿出门,继续向长安去。 西厢房。 莺莺的行李早已被仆从们收拾好,明早便出发。她站在房前,望着这个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心里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情绪。红娘被她送给了张君瑞,再也不会像梦中一样含恨而死,不是么? 却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也许是临行的缘故吧,莺莺暗自想,看见自家表哥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只觉得好笑。 “还不请表哥进来?”她斜眼看着在一旁纹丝不动的萱儿。 “是,娘子。”萱儿拖着长调笑道,将郑恒迎入院内。见礼完毕,郑恒问候的话不过是那几句—— “崔娘今日的身体可好些了?” “还有什么要买的么?比如说药材小玩意……” “今夜风大,崔娘要注意了。” 萱儿在一旁偷笑,莺莺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郑恒一片好心,她也是一一作答,而后四目相对,两人沉默半响后不约而同地脸红了。 “那,那明日旅途劳累,崔娘要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郑恒琢磨半响,最后不敢太过于打扰崔娘,临别依依不舍地告辞了,好似以后都见不到一样。瞪了萱儿一眼,莺莺温柔答道:“那恒哥哥也要好好休息。” 郑恒匆匆鞠了一躬,抬眼一笑,告辞了。 “笑什么?回去了!”莺莺含羞带怒地瞪了萱儿一眼,眼见夕阳下山,也要趁早歇息。萱儿笑着去帮莺莺传晚饭,她便一人踏入房中。 “不许动!” 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莺莺刚想大声呼救,看到匕首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她目光闪烁,看到了红娘从一个角落里窜出来,麻利地将自己的手绑在一起。 张君瑞的匕首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脖子。强行把她按到在椅子上捆绑好,莺莺终于见到了有如凶神恶煞一般的张君瑞。只见他脸上有病容,一双黑眸中透露出狠戾的神色。 “你想要什么?”莺莺毫不示弱地看着二人,冷静道。 “要你。”只听张君瑞沙哑着嗓子道,用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厌恶地避过张君瑞的手,他动作一滞,狠狠道:“你看上了那个郑恒,是不是,是不是!” “他本来就是我未婚夫。”莺莺慢条慢理道,今时今日,她一点都不想委曲求全,一点都不想。哪怕,眼前这个人即刻便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很好!”张君瑞咆哮道,颓然地倒在了另一张椅子上面。红娘缩在一旁,见到张君瑞败北不由向前,目光中流露一丝得意之色,口中却劝道:“娘子,您的心事,红娘还不知道么?可怜张郎,现在被娘子折磨的如此模样!” 莺莺还来不及回答,萱儿却回来了。她惊叫一声,随即被张君瑞紧紧地捂住口,红娘上前将她绑住,并在口里塞上了布团。 “崔娘,只要你说愿意跟我走,做什么我都愿意。”半响,张君瑞又恢复了原先的一往情深。然而他显然是大病未愈,说了几句话后,又重重地咳嗽几声。 “如果我说不呢?”莺莺轻声道,语气异常坚定。 “那我就!”张君瑞露出一抹狠色,然而很快便被懦弱所取代了。他再次咳嗽了好几声,良久,才道:“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张君瑞,至始至终,你凭什么认为我对你怀有情意?”见此,莺莺埋在心中许久的愤怒顷刻爆发:“第一,初次相见,你不顾礼节一直盯着我看;第二,我崔娘早有未婚夫,你何尝不知?第三,我乃是闺阁女儿,如何能与人私递信物,暗地传情?张君瑞,枉你是一介读书人,竟然这么不知礼!” 她冷冷地瞥了眼红娘:“这些,你又有何不知?” 张君瑞哑口无言,沉默不语。然而红娘面色通红,颤声道:“娘子,我红娘为你做了这么多,竟然得到你如此对待!你这么做将我推入火炉,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双目不含一丝温度,莺莺反问道:“所以你要怂恿我么?” “好,好!”却见红娘猛地冲到莺莺面前,恨声道:“什么都是你有理,什么好处都被你占到了!我红娘不过是任人鱼肉……没错,我就是喜欢张郎,夫人这么厉害,只有娘子嫁给张郎我才能摆脱这个伺候人的身份!我为什么要为你考虑,凭什么,凭你出身比我好吗?” 她抽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寒光从上面一闪而过:“都是你逼我的!” “红娘,不可!”萱儿被绑在椅子上不得动弹,莺莺举手无措,却是张君瑞扑上来救出莺莺。他愤怒道:“红娘,我竟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害我和崔娘至此,真是恶仆!” 红娘被推倒在地上,满目哀望:“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张郎,你眼里只看到了娘子万般好,哪里看到了我!其实也不然。”她自顾自笑了:“因为娘子出身尊贵,而我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奴婢?可你能说对我没有一点想法!呵呵,你是一介才子,所以千不好万不好都是我的不好,真是可笑至极!” 骂声中,张君瑞的脸一红一白,他爱美色,但是更爱惜名声。扫了地上的红娘一眼,张君瑞二话不说,转身向门口走去。 “想走?”红娘含泪笑道:“今天这里的所有人,都走不了!” 她从袖中又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放在烛火下引燃,一挥手,扔到了帷幔上。张君瑞已经跑到门边,她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他,张君瑞本来就体弱,两个人滚在地上,眼见大火愈烧愈大。 “咳,咳。”莺莺被浓烟熏到了,不顾身份大声叫道:“来人啊,走水了!来人啊——” 红娘与张君瑞滚在一起,也没有功夫来管她。莺莺心下慌张,继续叫道。渐渐地,她头昏脑涨,仿佛置身于一个火炉之中,周围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崔娘,崔娘!”郑恒的脸蓦然出现在她面前,焦急地替她解去绳子,不顾安危将她一把抱起。“别担心,我们这就出去!”他轻声安慰。 “唔……”莺莺轻声呢喃:“小心……” 郑恒冲着进来,现在顾及莺莺,也不敢横冲直撞。远远看到萱儿已经被她哥哥找到,郑恒周围全是燃烧着的火焰,他心里正在着急,一双手猛然用力地扯住他袍子,郑恒低头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红娘上气不接下气道:“救我……” 她话音未落,另一双手就将她从郑恒身上扯下来,疯癫的张君瑞拼劲力气抱住红娘,拖着她滚入火海里。张君瑞犹自叫道:“都是你害了我,都是你!” “张兄……”郑恒不知道三人之间恩怨,心下大惊:“张兄别急,等下就有人来救你!” 怀里的莺莺却动了动。 “恒哥哥……”莺莺闭着眼,在火光中显得愈发无力:“对不起……” “不,不,我们都会没事的!”郑恒抱着莺莺,慌乱中却愈发坚定。他认定了一条路,咬着牙,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 公元21世纪,中国浚县。 在浚县城西30来公里的崔庄南地有一座土丘,当地人称莺莺坟,相传是唐代所遗留下来的古墓。墓碑上的文字历经千年风吹雨打,仔细辨认倒也可以读懂大意。 该碑为《唐故荥阳郑府君夫人博陵崔氏合袝墓志铭》。墓中女主人崔氏病卒于大中九年(855年),享年七十有六。从碑文上来看郑氏夫妇十分恩爱,据考证,在莺莺逝世后,郑府君不久后也离开人世。 唐人有传奇《会真记》,相传是落魄书生所写,记载一位求而不得的美丽少女,后来因为不得志,卧病在床多日后抑郁而终。相传此人品行不端,曾从火海中独自一人逃出,抛弃了侍妾且残了一腿。 今人再听此故事,只道一声“传奇!” ----莺莺系列终---- 第001章 :拜师 金鼎里的青烟袅袅升起,盘旋在半空中迟迟不肯散去,像极了古老的篆字,极尽神秘妖娆。一众身着藏青色道袍的年青人规规矩矩的盘坐在鹅黄色垫子上,聆听端坐在前方菩提台上祖师讲经论道,两边各有十五个小仙侍怀抱拂尘立着,神色俱是端庄肃穆。 白晗正梦到后\庭那棵桃树破天荒的结出了一个汁多肉美的大桃子,她喜滋滋的磨爪,四处瞅瞅发现师兄们都不在,果断决定纳为己有!刚刚伸出手,头向右一歪,白晗小身板一震,梦醒过来,才发现身边那几个小仙侍都直勾勾瞅着自己,嘴角的口水流有好长。好不脸红,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直起腰板,又把怀里的拂尘换了个位置,那几道目光慢慢收了回去。 “悟真。”这个时候,原本在讲道的祖师爷忽然慈眉善目地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弟子在。”白晗温顺地站到台下,默默腹议老祖可否发现她差点睡着了:“师父有何吩咐?” “你且去门外,有来自东胜神州的灵物欲来我斜月七星洞修行,你把那人带进来。”老祖吩咐完毕,又闭上眼睛继续刚才的讲道。 “弟子遵命。”白晗低眉顺眼地退出大殿,摇了摇拂尘,走出洞府。门外烟霞散彩,仙气弥漫,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白晗心里奇怪,四处打量着,却在不远处的松枝梢上瞄见一个蹦来蹦去的身影。 “谁家小子,竟敢擅闯仙地!”白晗一喜,端摆出仙侍的架子来:“速速下来!”她说的有板有眼,那个身形一愣,打个滚连蹦带跳的奔到了她面前,竟然是个胡乱披着头发,穿着件宽大的麻衣,腰上随便用柳枝捆着的少年,浑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大概是目光清澈,唇红齿白。可惜,这优点自打他开口就完全破坏掉了。 那厮嬉笑道:“我是来这里拜师学艺的,不是什么歹人,仙子莫怪。” 白晗盯着他,这厮一副市井赖皮模样,怎得师父如此对待?虽如此,白晗仍是慢条慢理问道:“那你说,你是何方人士,家住哪名什么可娶亲否?” 他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油嘴滑舌道:“小子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人士,无名,尚未……娶亲。” 果然是这人。白晗暗道,眼珠子来回滚动,她不紧不慢道:“吾师命我前来……”那厮的模样很是紧张:“带你进去!”说罢就径自转身,洞门缓缓打开,泼皮在后面喜得抓耳挠腮,却收整了一下衣物,跟着她恭恭敬敬前去。 这厮原是天地间的猴子精。白晗慢悠悠地将他带回殿内,听老祖问了他几个问题,那猴儿十分可笑,自称是无父无母,从一块大石头里蹦出来。纵是白晗在七星洞里见识颇广,对于这种离奇出生也是第一次听说。 却见老祖面有喜色,吩咐他道:“你且走几步与我看看。” 老祖什么时候多了个看猴子戏耍的癖好?白晗转了转眼珠子,看着那修成人形的猴子一跃而起,在地上吱呀吱呀地走了几步,忍住了脸上的笑意。身边的小仙侍皆掩口而笑,偏偏那猴子不知觉,只是朝着自己傻傻笑着。白晗一歪头,故意不去看他。 “好了,猴子。”只听老祖笑道:“你这身形虽是粗鄙,却像个食松果的猢狲。我与你就身上取个姓氏,意思教你姓‘猢’。猢字去了个兽傍,乃是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化育,教你姓‘狲’倒好。狲字去了兽傍,乃是个子系。子者,儿男也;系者,婴细也。正合婴儿之本论。教你姓‘孙’罢。”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长溜,最后将猴子的姓氏敲定为‘孙’。猴子听得懵懵懂懂,却也知道自己有姓氏了。喜得再次抓耳挠腮,猴子拜道:“好,好,好!俺今日也有姓氏了!师父,既然有姓,就再赐个名儿罢,以后也好称呼!” 见他一脸期待,老祖也觉有趣,微微一笑道:“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到你乃第十辈之小徒矣。如今,便与你起个法号叫做‘悟空’,如此可好?” 猴子十分欢喜,连连向菩提老祖道谢,众人在笑他粗鄙的同时,倒也喜欢这种淳朴。欢笑声中,无人留意到白晗瞬间惨白的脸色。 如此加起来……便是孙悟空? 她一眼不眨的盯着这个从山野间来的猴子,满脸惊诧。难道是前世的记忆过于模糊了么?白晗浑身一颤,慢慢放下目光。这一定是一场梦,那个雷公脸孙悟空什么时候化身少年郎了?她拼命地回想着,还是不愿相信放在眼前的事实。 便在这时猴子抬头,向她送去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白晗铁青着脸,藏在袖中的手不停地掐着自己——好痛!没等她想好,祖师便命她好好‘爱护师弟’,并且带着‘新师弟’去熟悉一下灵台山环境。 “弟子遵命。”白晗惶然,唯恐被这位菩提老祖看出什么。慢慢地退到新师弟身边,白晗咬牙切齿道:“还不快走?” 猴子立刻从垫子上跳了起来,周围一片嗤笑声。他讪讪地挠了挠脑袋,随着白晗一蹦一跳走出了山门。 *** 斜月七星洞的规矩,一向是由师兄师姐来‘教导’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白晗闷着头向前走,心中不住地叫苦——看样子菩提老祖是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自己了!恐怕她回去还要感恩谢德,谢谢老祖看重栽培…… 更何况,这个猴子她是认识的。 也许是来到斜月七星洞久了,久到让白晗忘却自己的坎坷身世。现在回想过来,那一场遥遥的西游之旅,自己是为数不多的没有强大后台的妖怪吧?被抛尸荒野的少女,经历了几百年的日月精华,险险才修炼成人形……渴望着得道成仙的长生之梦,当远方传来唐僧肉的消息,她光荣成为八十一难之一。 “……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死的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解脱了。白晗曾经是一个人,当然她做人的记忆很少,更多的漫长岁月都是在山洞里苦苦修炼。为了增功,她害过人,吃过人,因为,她早已不是人了。 她只是一只卑微的妖。 睁开双眼的刹那,竟然回到了过去。近千年来,白晗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却在重生后得知,自己也是有名字的。再世为人,她不得不为前生的所作所为深深忏悔。也许这一次,自己奔向修仙的光明大道,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吧! 白晗从此一路顺风,更是拜到斜月七星洞的老祖为师,前途甚是光明。 她正伤感着,忽然一只爪子爬上了肩头:“嘿,仙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眼皮一跳。白晗不动声色地拍开猴爪,淡淡道:“奉师尊之命,带你去后山看看。”原来孙悟空的一身本事是在这里学到的,白晗忽然想到。 “啊哈,仙子,我——不,俺老孙最爱逛山了!” “呵呵。” “仙子,你说咱师门有多少人啊?为什么偏偏让你开门又陪逛的,是不是看你好欺负?” “……” “哇,这里居然有桃子!额——能不能让我摘一个吃?” “……够了!” 眼看孙悟空原形毕露,白晗恨得只磨牙。她情愿面对一只化形失败的雷公脸猴子啊!也好过眼前的这位熊孩子。一把揪回猴子,白晗忍无可忍,原先装出的“温顺贤德”师姐形象一扫全无:“首先,我不是什么仙子,我是你白师姐!其次,桃子不能偷吃,否则赶下山!再啰嗦一句话,下山下山!” 她怒气冲冲地说完了所有话,却见猴子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眼睛水汪汪的,委屈道:“师姐不喜欢我!” 白晗于风中石化。 深呼一口气,白晗再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抬脚便走——这个师弟可是奉陪不起了,最好让他在山里迷路,迷路迷路!心中狠狠地想着,却没看见在她背后,猴子蹑手蹑脚地爬到了桃树上,笑眯眯地抱起了一个大桃子…… 真是美味啊。 第002章 :泼猴 “白师妹,不好了!孙悟空那个死猴子把后山的桃子都给偷吃了……” “白师妹,出事了!孙悟空那个死猴子把房子给点燃了!” “白师妹啊……厨房被水给淹了,不知道是谁干的!” …… 拍桌而起,白晗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无奈道:“师兄啊,不用想了,绝对是孙悟空那个死猴子干的……谁让他学点就想卖弄……” 对面来告状的师兄一副恍然大悟状,拍了拍白晗的肩头,颇为同情:“师妹不用自责了,为兄可以理解你爱护动物——不,爱护师弟之心,这次我们也不用洗菜了……既然悟空师弟用水淹了所有的菜。” “难为师兄了。”白晗皱着脸,苦兮兮道。 迄今为止,七星洞几乎所有的师兄弟都依次来她这里告状,数落着猴子犯下的种种罪行。其中包括一月故意在门口泼水结冰,二月将虫子放到青菜里,三月在庭院里撒花,四月…… 白晗一脸菜色,决定再也不能教导悟空什么好玩的法术。开始确实很有效,那只死猴子放火泼水玩腻了,终于老老实实几天。没几日,他利用一片热情和其他的师兄弟迅速打成了一片,趁机学到了更多有意思的法术。那些无良的师兄们也是无聊透顶,本着看好戏的想法传授给悟空歪门邪道的法术,于是白晗的计划又落空了。 作为一个失败的师姐,白晗空闲之时总是愤愤回想,自己上世为妖的时候都比现在威风八面,气场十足。就算最后被孙悟空一棒子打死——也是死得光荣! 如此过了七八年,菩提老祖倒也没有亲自教授悟空什么特殊的本领,让白晗暗地里放心不少。 *** “悟真师姐!悟真师姐!” “哟,是悟空师弟呀。”白晗笑得十分灿烂,背地里紧握双拳准备有机会就溜走:“让我猜猜……师弟有遇到了什么麻烦?是烧了某个师兄的胡子呢还是弄坏了你的差事?白师姐我可不是万能的……” 猴子一愣,气势汹汹道:“喂,死丫头,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个样子的么?”入门几年来,悟空大约对这个好吃懒惰的白师姐有了充分的了解,数下来整个菩提老祖门下也就她最好欺负,外厉内荏。 “我这次可是有正经的事情要告诉你!”看到白晗瞅着他一动不动,猴子万般得意:“师尊命令你去恶狼神君那里一趟……” “恶狼神君?”白晗眨了眨眼睛:“师弟哟,我只听说过二郎真君……哈哈哈,果然是泼猴一个,连大名鼎鼎的二郎真君都不知道!哎,你个死猴子干嘛拎着我?这是对师姐的大不敬!”悟空冷脸拎起白晗,二话不说架起筋斗云飞上天去,只把白晗惊得一愣一愣的。 “你怎么会这么高深的驾云术?”白晗忘记了嘲笑他,追问道:“整个师门没有几个人会!” “当然是师尊他老人家亲口传授的。除此之外,还有七十二般变化呢!”猴子把她放下来,一拍头,惊道:“啊!师尊他老人家不让我告诉别人的,这可怎么办?”他瞥了白晗一眼,直让她心惊胆战,只听猴子嘀咕道:“要不要杀了灭口呢……” 白晗忍无可忍,拂袖而起:“你说什么?”弱弱的想到自己法术低劣的很,眼珠一转顺利的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师尊让我去做什么?难道就是让你架着云带我去二郎真君那里兜风?” “自然不是的。”猴子好笑道:“师尊命你去恶狼——不,那啥二郎神君那里取一样东西,我心疼师姐驾云过去太慢,于是乎好心帮你一把,师姐事后拿什么感谢我?” “去你的好心好意!”白晗恶狠狠道:“泼猴,你那德行我还不知道么!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出去溜溜,我早就看出来你这些天闷得慌,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日都在外面溜达!你看这七八年以来,整个斜月七星洞被你搞的乌烟瘴气的,哪位师兄弟见到你不是退避三舍,如临大敌?偏偏你还自鸣得意,学到了一点法术就在我面前卖弄,小心惹人嫉妒,命不长久!” 那猴子不怒反喜,笑眯眯地摸了摸白晗头上的包子发髻:“师姐放心,师弟我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被那些小人算计了去!哎,不过师姐的关心之情我还是收下好了,总有一天我会与天同寿,谁见到我都乖乖喊声孙爷爷!” 死猴子。白晗没有理会他,这些日子来泼猴来学艺的目的无非是长生不老,整个斜月七星洞的人谁不把整个当笑话看。虽说菩提老祖法力无边,但是门下弟子终究三六九等,并非人人都能修成正果。一掌挥开猴子的魔爪,白晗提醒他哪里才是去灌江口的路,绕了半天后终于降落在灌江口二郎庙前的台阶上。 立刻有装模作样的拦路神来问二人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白晗亮出信物——一片玉制菩提叶,拦路神马上转变了态度恭敬地前去通报,然后又是个看起来只化形成功一半的人引两人进去,七绕八绕几个圈后,那人道:“真君就在里面恭候。” 白晗忍不住偷偷看了眼端坐在前方主位上的二郎真君——这位神竟然没有长长的白胡子?再向上看,这位二郎神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眉目含笑……怎么看都是仙界中难得的一位美男!虽说白晗曾经来过二郎庙,但是从未得见二郎真君的真身。悟空鄙视地扫了白晗一眼,心里突然极度不舒畅:“参加二郎真君。”他随着白晗慢吞吞道。 “这次老祖怎么又派了个人来,”二郎真君笑盈盈道,随手把玩着那片玉菩提:“难得老祖这么为我费心了,回去替我向老祖告声叨扰。” “回真君,这位是我师弟,刚刚入门没有几年,有所礼仪不周之处请见谅。”她伪笑道,扭头瞪了猴子一眼,后者不以为然。 “猴子成精?”二郎真君极感兴趣的盯着孙悟空。 “我乃天产灵猴,有何质疑?”猴子傲然抬起头,邪邪一笑:“你不过比我早修行了几百年,道行比我高罢了!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 “悟空!”白晗大惊,急忙低声警告他。 猴子歪头,气呼呼地不去理会。只听二郎真君抚掌大笑,边笑边道:“好,好,好!这么多年,都是些虚伪不知所云的小人伪君子,今天总算见到个真性情的我辈中人!你叫悟空是么?悟空,谁不曾年少轻狂过?修仙路的艰难重重,恐怕没有你想得那样单纯简单!” “我只要长生不老,难道修仙还有什么阴谋算计不成?”猴子迷惑道,二郎真君闻言微微一笑:“阴谋算计……可会比你想的多很多了。只看你,能否坚持初衷……”他话锋一转,看向我:“将这个玉简带给你们的师尊,切记要好好保管。” 伸手,白晗接过了飞来的玉简,小心地藏到怀里:“白晗定不辱命,真君请放心。” 二郎真君挑眉,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兄弟,可有空留下来陪本君说说话?” “我要跟师姐一起走。”猴子愣是不领情,自顾自说道,猴爪不自觉地拽住白晗的衣袖,唯恐她把自己卖给二郎真君似的。白晗哭笑不得,真君也很无奈,只好挥了挥手放他们离去,不忘说一句以后欢迎猴子随时拜访。 又到筋斗云上,白晗忍不住问他:“泼猴,你……难道没有一丝顾虑吗?他可是参加封神之战,修成正果的神仙!若是一生气要了你的命,你就不害怕!好在,二郎真君是个好神仙,嗯,长得也不错!” 猴子冷笑道:“我就是看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顺眼!哼,死丫头你就是仰慕那恶狼真君,丢尽了我们斜月七星洞的骨气……今天我可见到了,我亲爱的师姐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稀奇啊稀奇……” “哼!”白晗气得杏目圆瞪,又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猴子,干脆赌气的不理会他。猴子也闷在一旁装哑巴,一直到回到洞府交上玉简,二人各自离去。 讨厌的孙悟空! 她自顾自生了会闷气,也没把这放在心上,反而想起菩提老祖如何跟二郎真君勾搭到一起?白晗上世虽为妖,对天庭种种倒也知道不少。这二郎真君本是人神之子,后来在封神之战中立下功劳肉身成圣…… 只是,白晗从未知道菩提老祖这个人的存在,重生后能够拜他为师也是因为机缘巧合。为何世人知玉帝、如来而不知菩提?苦想许久,还是不得其解。 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白晗望了眼窗外,湛蓝的天空中一只白鹤正低低飞过。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丝莫名的失落,她想起了那只猴子。白晗垂下头,咬住下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003章 :离去 且说孙悟空在斜月七星洞里求道修炼,不觉时光飞逝,转眼间已是九年光阴。仙人时间自与凡人不同,故而这九年在仙人眼中不过沧海一粟,转瞬即逝。白晗掰指算来,不觉她在斜月七星洞里也有二十余年了。 白晗资质极好,加上勤奋修炼,虽然没有得到老祖亲传倒也是本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她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着一身道袍,清逸脱俗。重生而来的白晗一心只想摆脱上世凄凉为妖的结局,虽然不敢奢求受封仙界,也愿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地仙,为世人敬仰。 封神之战早已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成为百年前的传说。昔日大周如今四分五裂,眼见就要被其诸侯国取代。上古之神也纷纷隐退,飘渺而不知所终。 偶尔,仙界会流传出一二绯闻,无非是某某仙子思凡,违反天规擅自下凡。 “悟真师姐?”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猴子来了。白晗转了转眼珠子,没有搭理他。前几日从灌江口回来后两人一直在赌气,直到今日猴子才来找她——这都三天了!白晗抬眼望天,数着有几朵白云。 “……师姐你真小气!”背后的猴子磨了磨牙,开始毫不客气的数落起来:“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师弟我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你就当真了,说明心里真的有鬼……哼哼,下次再见到恶狼真君……啊!” 正在滔滔不绝的猴子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头朝下的给挂在了桃树枝上,犹自张牙舞爪:“别以为我法术不如你!快放我下来,快点!” “我就不放,你来咬我啊?”白晗偷袭成功,看着猴子呲牙咧嘴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昔日的活泼少年如今长成了惹祸精的模样:“看看这是什么?” 猴子歪了歪脑袋,瞧见了白晗手中的金色绳子,迟疑道:“这个不是你上个月……炼制的捆妖绳?” “是呀,不愧是我亲传的师弟。”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猴子,白晗不怀好意笑道:“还没来得及试验,不如就你了,如何?”说话间,捆妖绳已经将悟空紧紧地缠住,任他挣扎也是徒然。 “喂喂,死丫头我才不是什么妖!我是——哎哟!”他怒视白晗,对方刚刚拔掉了他的几根头发。 “怎么不是妖了?猴子精!” “哼,俺老孙一定会修炼成神仙,与天地同寿永生不老……”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着白晗暧昧的笑道:“等你师弟我成圣的时候绝对不会忘记你,到时候就跟我双修如何?” 脸色骤然涨红,白晗立刻抽了他一巴掌:“你再浑说,小心我把你的皮给剥下来!” “哎呀,我倒是怕师姐你舍不得。”猴子嬉皮笑脸道,倒挂的身体摇了摇,躲过了白晗的再次袭击。他闭目念了个决儿,眨眼间变成了一只蜜蜂,捆妖绳无力地落到了地上。 蜜蜂悟空飞到了白晗的耳边,嘲笑道:“师姐,你这捆妖绳对七十二变可没用!”他得意地饶了几圈,又附到她耳边轻声道:“我等你做好专门捆绑蜜蜂的捆妖绳哈!师姐告辞——”说罢,轻飘飘地离开了。 “死猴子你回来!”半响,方才听到白晗气急败坏道。可是猴子变作一只蜜蜂早已飞的杳然无迹,她无奈之下,自己收好东西,闷闷地回去了。 只是没有留意,藏在头发里的一只奇怪的蜜蜂。 *** “白师妹?” 回首,原是早已出师十多年的悟清师兄回来了。悟清师兄在斜月七星洞里修炼了约二三百年,在‘悟’字辈中算是翘首。在白晗刚入门的时候,便是悟清带着她修习并学会了诸多基本法术,因而对白晗来说,悟清亦师亦兄。 笑意盈盈地迎上去,白晗笑道:“师兄,今天吹个什么风,您老竟然回来看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师兄妹了?怎么样,出师这十多年过得如何?” 却见悟清叹气道:“现在不同与往日,想要在人间封宫拜爵难矣!师兄四处游荡,好不容易闯出了点名头,现在也不过混了个南天门一员小将。” 白晗只知天上玉帝最大,见师兄怀才不遇遭遇坎坷也不免安慰一番,两人边走边聊,她忍不住问道:“师兄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情?” “天庭机密,不可说!”悟清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白晗知他是勾起自己好奇心,故意不理睬。 “……好吧师妹,其实具体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似乎是关于西方教的,我只是来传个话,毕竟为兄是七星洞出身么。” “西方教?”白晗有些不明白,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教派:“这是什么东西?” “便是几个西方老祖组成了一个教派,说来跟我们师门倒也有些渊源。”悟清看她修行尚浅,也不好细细讲清其中的弯道:“总之,天庭和这个西方教关系可不好,大有兵戈相见的气势。可是经过一场封神之战的互相残杀,为天下众生着想,这场战争从明面上约莫是打不起来了。” “西方教……”她自然是不懂的,便将这个抛到脑后,只拉着师兄问一些天庭上的有趣事情。悟清在天庭时日虽然不多,但是对天庭的种种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直说的白晗向往不已。 正所谓下面的凡夫俗子想要成仙,上面的仙子思凡。 “听说你现在也带一个师弟了?”悟清师兄问:“看起来老祖还是很看重你,要知道,我在这里修炼了约一百年才能够带师弟们。” 提起这个白晗便是一脸苦相,怎么都别扭:“师兄别说了!那只死猴子除了会给我惹麻烦,还会做什么?” “死猴子?”悟清皱了皱眉,似乎有所回忆:“这位师弟是猴子成精?” “是啊!这只死猴子整天就会惹麻烦,今天偷了后山所有的桃子,明天把厨房给淹没了……”白晗抱怨道,丝毫不知道有只蜜蜂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跳脚:“我真是讨厌死他了,快点出师!” “这个,”悟清看着她一脸激动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悟真,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怎么会!”白晗立刻否认,快得连自己都一愣一愣的。她看着悟清怀疑地盯着自己,不禁大急:“师兄你说什么呢!那家伙不过是一个死猴子罢了,我怎么会喜欢他!” “呵,呵,没什么。”悟清干笑了两声,盯着白晗若有所思:“如果喜欢他,才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这天下可不太平。” 白晗更加不明白了:“这天下不太平和他有什么关系?” “总有一天,你会懂得。” *** 悟清师兄一个时辰后便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方衬托出他这天庭大忙人的形象。傍晚时分众人皆聚在松树下会讲,白晗环顾四周,果然悟空已经到了,正和一个入门较晚的师妹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 白晗冷哼一声,再也不去看他。 待到讲道完毕,众人照例交流一番。白晗正琢磨着白日里悟清话中的含义,忽然听人叫了声悟空。她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只听那人大声道:“悟空,你好造化!那日师父亲自教你躲避三灾的办法,可学会了?” 他话音刚落,周围纷杂的声音便停了下来,一时寂静。 悟空有些迟疑,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他故意满不在乎地笑道:“这个啊……” 旁边那小师妹一脸崇拜:“悟空师兄,原来老祖亲传了你躲避三灾的办法啊!” “是呢。”悟空微微一笑,也不遮掩什么,站起身来大大咧咧道:“不瞒诸位兄长,一则是师父亲自教授我,二则是我自己勤奋练习,现在已全部学会了。” 众人一片喝彩。他心中得意,不免向着白晗所在的地方看了几眼。却见白晗冷冷地瞥着他,顿时心中一寒。 “悟空,露两手给我们瞧瞧!”先前那人鼓动道。其余人皆是附和,唯有白晗不言语。悟空有些心虚,摆了摆手道:“好是算了吧……我们修道之人,最不宜的便是……” 众人却知道他是最听白晗的话的,起码表面上。冷不丁的,白晗被身边的师兄推了一把,她才回过神来,见众人都望着自己,郁闷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可不会躲避三灾!” “悟空师弟一向最听你的话,悟真,你便发话让悟空露两手吧!” 目光对视,白晗心中一动,只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再次望去,却看见悟空压根没看她,正跟着身边的小师妹说笑。金箍棒和雷公脸不断地闪现在眼前,白晗心中一忿,淡淡道:“他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想看七十二般变化,磨着他便是。” “原是七十二般变化!” 这才发觉说漏了嘴。心中一阵恐慌,抬眸却发现悟空已经站起身笑着问众人想要看什么。她莫名地害怕,眼睁睁看着悟空在眼前变作了一棵松树。她留意到了旁人眼中不加掩饰的贪婪目光,寒意渐渐弥漫在心间。 见悟空变化,众人抚掌大笑。白晗却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莫名情绪了,低着头抽身溜走。隐约,她好像听见菩提老祖的一声怒斥。 回到自个儿房中,白晗闭上门,埋头在被子里。她的心里十分慌乱,多种复杂的情绪一一席卷而来,自己也分不清爱恨悲伤。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恼怒悟空的——因为上世的仇恨。然而说出那番话后没有一丝复仇后的快感,她反而无限担忧悟空现在的处境,却无力回天。 “砰砰!”没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伴随着悟空的声音:“师姐,师姐?” 白晗在床上翻了个身,捂着脸装死。他是来指责自己的么?白晗纠结不断,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悟空是仇人!仇人仇人!可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 门外。 “好姐姐……”猴子碎碎念,又敲了好几声不见动静,暗想白晗些许是睡了,或者是不愿意见他——想到这里猴子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来回兜了几个圈子后,跑到后山摘了几个桃子放到白晗门前,用桃枝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大字,停滞了几秒钟后,毅然架着筋斗云离开了。 “咯吱——”木门被里面的女孩儿推开了,她呆呆的望着地上的桃子,和那几个潦草的字:白师姐,我回家了,以后大概也不会来了,不会惹你生气了。你好好保重。——悟空留。 他走了。 第004章 :天庭 时光如梭,不觉已是十年。 自悟空走后,斜月七星洞似乎少了些许活力,慢慢恢复以往的平静生活。菩提老祖门规极严,众弟子虽然嫉妒悟空习得七十二般变化,但也不敢去花果山找他什么麻烦。日子平静似一潭深水,每日修道打坐,白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最开始,她不愿意承认,每每对着桃林发呆的时候总是安慰自己这是口馋桃子。偶尔也会有师兄弟感叹‘没有那猴子的日子真无趣!’,或者‘那猴子好造化,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师父如此青睐?’……白晗别过脸去,不想听,而悟空的名字却总是钻入耳中。 再往后,渐渐没有人提到悟空了。斜月七星洞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外界嘈杂很少传入。十年于凡人而言是充实且匆忙的,而对于修道者来说,也许不过是闭关的一个小期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白晗正专心致志地给桃树除草,此时春暖花开,正是一年好时节。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原来是去年才入门的小师妹。只听那师妹笑嘻嘻道:“白师姐,师父有事情唤你去哦!” “知道了。”白晗微微一笑,十年清修性子倒是更沉稳些了。她将工具收好,至殿前敛衣轻声踏入殿内,垂首道:“弟子白晗见过老祖。” “悟真近来修为倒是精进不少。”半响,才听见老祖于台上不轻不重地赞道。 殿内此时倒也没有别人,白晗心里高兴,却仍然态度谦恭:“都是老祖教导有方,悟真不过是勤奋修炼而已——不知老祖唤弟子前来,可有什么事情吩咐?” 菩提老祖见她进退有度,抚须笑道:“你去天庭一趟,找你悟清师兄,为师有信给他。” “天庭?”白晗愣了愣,试探道:“不知弟子……” “这个给你。” 一道青光抛来,白晗下意识接住,到手一看原来是一筒玉简及一片玉制菩提叶。急忙收好,她再次下拜:“弟子必然完成老祖的任务,请老祖放心!” “如此甚好。”菩提老祖淡然一笑,示意她退下。待她快要走至殿外,白晗恍惚听见老祖又说了一句话: “你此去便是一生劫难的开端,好自把握吧!” *** 南天门。 “那是谁?”天兵甲幽幽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南天门外,那位驾云姗姗而来的素衣女子。来者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段轻盈窈窕,不曾施粉黛,自有一股天然风流韵味。未等天兵乙回复,但见那女子盈盈走来,抿唇一笑,嘤然有声:“我乃菩提老祖座下仙侍,今奉老祖之命前来,请守卫大哥放行罢!” “仙子可有信物?”天兵乙暗地里捅呆若木鸡的天兵甲一下,强作镇定问道。 素衣女子闻言清眸流盼,拍手笑道:“守卫大哥好是仔细。且看我这斜月七星洞的腰牌可否作为信物?”她手捧一片玉制菩提叶,两位天兵俱是点头称是,转身放行。 “悟清师兄既然在南天门当值,应该在哪里?”白晗扭头,南天门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才低低道。她奉师命驾云而来,却不知道悟清师兄究竟在天庭的那个部门里当值。只见天庭满地皆是奇花异草,霞光紫气万丈,不愧是仙境。 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阔的景色,白晗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努力寻找悟清的‘下落’。她兜兜转转,不想这天宫漫无边际,找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你是何人,我怎么从来没遇到你?”当白晗踏上台阶,随便扫了几眼周围景色的时候,身后竟传来个稚嫩的童声,三分好奇,七分霸气。回头,某个扎着包子发髻的男娃正一眼不眨的瞅着她,黑眼珠子转溜溜的,可爱极了。 “我是那边的仙侍,初来咋到,不小心走迷路了。”白晗眨了眨眼睛,初来咋到,她并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哪边?”男娃儿指着天宫的西南角:“你可说的是御马监那里?” “正是!”白晗忙不迭点头,御马监是什么地方?不管了,先混过去再说!谁料那男娃儿好人当到底,当即慷慨道:“既然你不认路,那么我带你过去吧!” 白晗一呆:这天宫还有古道热肠的神仙?又转念,能够旁敲侧击地问出悟清师兄的下落也是好的——当即欣然应允,跟随一身火红的男娃儿前去那个御马监。路上那娃儿饶有兴致的给她介绍各处景点,及各位神仙的谣言。 “仙侍姐姐,我给你说那个太白老头儿就是个好管闲事的家伙,前段时间还叫嚷着下界造福苍生呢!唔,虽说他整天无所事事,可还是比某天王有能耐……” 天宫十万八千年就这些谣言蜚语,半个时辰里男娃儿带着她饶了无数个圈,断断续续讲得差不多了。终于,男娃儿指着自己:“我叫哪吒,你呢?” “白晗。”她默默记下了哪吒这个名字:“唔,哪吒……我们以后再见啊!”她笑得十分灿烂,回去先打听一下这小子什么来路!年龄虽小,一路上的面子可够大,到哪里都是畅通无阻。 “白晗姐姐。”哪吒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你刚才说你是御马监里面的仙侍啊?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你们那个新的弼马温怎么样?我可是听说了,那个下界的妖猴十分无礼,却把御马监治理的很好!不过,再怎么好也是个不入流的小官!” “这个啊……”白晗讪讪笑道:“我们的新……新大人待下属非常要好!虽……虽说是一介妖猴,可……可他人模人样的,我对他很是敬仰!” “哦。”这似乎没有勾起小哪吒的多少兴致,他甜甜一笑:“那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来找你!” “好的,”白晗胡乱地挥手作别,思考着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哪吒的身影刚刚消失不见,便闻见身后一声冷笑,那人哼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这里有了个对我‘很是敬仰’的仙侍?” “那是因为大人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小婢罢了。”白晗干巴巴答道,没敢回头——鬼知道那个妖猴是什么凶神夜叉模样! “转过头来,”弼马温大人懒懒道:“既然非常敬仰我,怎么连回头都不敢!” “小婢天生相貌丑陋,唯恐惊了大人!” “老孙就要看你能丑到那里去!”略有些熟悉的声音,白晗恍然发现。没等她转身,那人早就跳到她面前伸手轻佻的托起她的下巴:“让我看看——死丫头?” “死猴子?”白晗怒瞪那个穿着官服眉飞色舞的师弟,一掌挥开他的魔爪:“滚,跟谁都是动手动脚的!”愤愤地倒退三步远,那猴子却是一脸喜色,腻了上来笑道:“一别这么多年不见,死丫头还是这么野蛮粗鲁?哎,你在你爱慕的那个恶狼神君面前也是这样么?” “就你这等猥琐人才整天在心里念叨着这些事!”白晗正色道,忍不住抬头细细端详这位师弟别后的模样。比十年前,悟空是变化许多,原本的淘气师弟已长成翩翩少年郎,瘦瘦高高的,黑发闲散地披在肩头,目光清澈,眼里尽是笑意。 “师姐跟我装什么正经!”悟空一手扣住她的肩膀,神色暧昧,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吹风:“我心里确实整天念叨着这些东西呢……不过,我想得可是你,难道想你也猥琐了么?” 白晗双颊绯红,心里又甜又苦,她如何不知道这个师弟轻佻的性子。镇定心神,白晗推开了猴子,奇怪地问他:“你不说回老家去了么?怎么到了天宫当什么弼马温!” “那太白金星亲自来请我去天宫当官的。”闻言,悟空忍不住得意道:“俺老孙不想拂了那老头的面子,于是就来了,这天宫的生活也挺滋润,要不,你也住下来?” “我怎么听人说你这弼马温是不入流的小官。”白晗幽幽道,特想激怒他:“刚才那个娃儿,哪吒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我只听到你说你敬仰我很久了。”悟空挠头,心不在焉道:“什么不入流的小官?这弼马温可是玉帝那老儿亲自封的!今晚,那些人还说要给我摆庆功宴呢!” “弼马温的官有多大,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么?”白晗想伸手敲他,泪目,这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窜的这么高了:“时间也不早啦!我还要找悟清师兄给他送信呢。师弟啊,我祝你官运亨通,早日成圣!” 猴子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好,你等着,我总会让你看到那一天!” *** 在悟空的帮助下,白晗轻而易举找到了悟清在的地方,这猴子别的本事没有,路上拉个人称兄道弟的本领倒强的很。不过略略说了几句话,白晗便被悟空拉了出来。 “死猴子!我十年没见悟清师兄了,你就不能让我多跟他说几句?” 猴子哼哼:“师姐难道忘了,我们也是十年没有见了?” 白晗无言以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良久,白晗猛然想起一件事,刚刚一直想要提醒悟空:“喂,死猴子?” “活着呢。”那猴子竟然也会咬文嚼字了,极力证明自己还活着。 “……好,活猴子。”白晗看着他想笑,却又忍住了一脸严肃道:“悟空……我觉得你还是离开天宫,去回花果山去比较好。” 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可是传遍五湖四海,无人不知。虽有上世恩怨,但相处九年来,白晗早已不把悟空当做仇人,何况一切都没有发生。直至今日她方才发现,历史正在朝着预定的轨道慢慢前进。 她一定要阻止这场悲剧。 “师姐你开玩笑吧!我在这里还没玩够呢,当神仙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吗?”猴子愣了愣,十分不解。在他看来,白师姐是修炼傻了么? 白晗不知道要怎么说,正当她想法设法再劝猴子的时候,猴子却伸爪将她拉到角落里。 “嘘。”只见猴子将她挡在身后,扭头一脸怀疑道:“这两个老家伙怎么来了?” 第005章 :阴谋 “老兄,你说陛下这招是不是太阴险了?我等仙人,又何必学那凡人的算计?” “赤脚啊!不是我说你,你难道真的没看出来其中的问题么?” 白晗和悟空对望一眼,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偷听到天庭的八卦。悟空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几转,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白晗有些心虚,她挣扎了几下想要离开,没想到被悟空紧紧地抱住,还顺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看我天庭建立至今,除了封神之战中的截教人士,可有什么妖魔鬼怪成仙过?依我看,恐怕陛下是……” “你是说,陛下恐怕那猴子是截教余党?”赤脚大仙惊讶道。 “哎,你喊的那么大声做什么!”身边那老头急忙将环顾四周,见无人,这才低声神秘道:“这几百年虽然没有人提及,可你当真以为陛下不介意么?只不过那截教的教主不知所踪,当初被封神的也不成气候罢了。你想想啊,这猴子的法术如此高深,他是在哪里学会的?” “老兄说的也是!若真是那人卷土重来,可真是我天庭的灾难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白晗咬牙切齿地挣扎了几下,猴子顺势放开她。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扭头看着一脸迷茫的猴子,却不是想象中的愤怒。只听他问:“截教是什么玩意儿?” 封神之战迄今近千年,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早已渐渐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听说是一个由妖魔鬼怪组成的教派……”白晗并不是十分清楚,前生今世,她对截教都了解甚少:“在封神一战中几乎全军覆没了,猴子?” 悟空挠了挠脑袋:“他们的意思是,我是那截教余党……嗯?难道我们的师父是?” “你想歪啦!”敲了敲猴子的脑袋,白晗无奈道:“如果老祖是那什么……什么教主,那么我们和师兄弟都是妖魔鬼怪么?而且据我所知,老祖绝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现在是不是要考虑一下,他们说的阴险算计是什么?” “不知道。”提及这个,悟空立刻警惕起来,摸着下巴思索道:“他们想要算计俺老孙?就因为那什么截教……”随即跳了起来,一脸愤慨:“这天庭上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不……你回花果山去?” “回花果山?那不表明了我怕他们了么!”白晗一番话没有收到想象的效果,反而激起悟空的好胜之心:“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招!” *** 御马监。 “大人您回来啦?”刚刚踏入门,众监官陪着笑将悟空迎入监内。只见里面安排好了酒席,美酒佳肴一应俱全。挑了挑眉,悟空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问:“你们今天却是搞什么鬼?” “回大人,今天是您的庆功宴呢。”那监丞给他倒了酒,笑道:“您来御马监也有半个月了,兄弟们劳您照顾,一直感恩在心。今天一则是接风,二则是贺喜,望大人莫要见怪。” 悟空举杯笑道:“怎么会怪罪呢。来,来,兄弟们都坐下,一起吃!” “谢大人!”众人齐声道谢,依次坐下不提。悟空更加意气风发,加上众人不住地劝酒,渐渐也有了些许醉意。 不知道是谁谈起了在人间的光阴,一时众人均有感叹,原先的帝王将相,今日或化作一抔黄土,或是经历了转世,不知所踪! 监丞犹然感叹道:“想我当初贵为三品将军,今日也不过是御马监里的一介喂马人!只恨当初啊……” “三品将军?”他这话却是入了悟空的耳朵,只见他放下酒杯,凝眉问道:“这世间的官,还分什么等级不?” “大人久居深山修炼,自然是不知这人世间规矩。”那监丞闻言,急忙给悟空解释了一番关于人间官员等级的评定,末了还加上一句:“就是这天上,也是分等级的。” “说来听听。”淡然地瞥了他一眼,悟空道:“我这御马监,可是什么等级?” 监丞有些迟疑,叹气答道:“大人,这官,是没有品级的……” “想来是极大了?” “不大,不大,只唤作‘未入流。’样官儿,最低最小,只能养马。像大人到任之后,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道声‘好’字,如稍有些懒惰,还要见责;若是马匹养不好,还要罚赎问罪。”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见到悟空若有所思的模样。一时间,气氛僵硬。 “大人?”监丞试探地问了一句。 “什么?”悟空抬起头,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袖子。扬起一抹冷笑,悟空骤然站起:“你们先喝着,俺老孙出去走走!”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剩下众人面面相觑。 御马监周围人烟稀少,走了几步,却见‘悟空’低头唤道:“猴子,猴子?” 一只蜜蜂从袖子中晃悠悠地飞出来,摇身一变,正是悟空的模样。而原本的‘悟空’则是变化后的白晗。她及时拉住了满脸怒色的猴子,焦急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俺老孙不干了!”猴子怒气冲冲,想要挣脱白晗的拉扯:“好一个不入流的弼马温!这等藐视俺老孙!这就回花果山,不做了,不做了!” “悟空!”白晗咬了咬下唇,只能紧紧地拖住他:“你忘了前不久那两个老头说的话了吗?我想,他们是想把你给逼走!” “逼走?”猴子冷笑:“不用逼迫,俺老孙自己会走!” 他扭动了几下,低头看到白晗哀求的神色,心中一动,不觉口气已经是软了:“既然他们以为我是截教余党,我走不可以么?” “我们先回去吧。”白晗眨眼想了想,在他耳边轻声道:“看看那些人会说些什么。” 悟空点了点头,再次变作一只蜜蜂,与白晗一道蹑手蹑脚回到了御马监,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御马监依旧灯火通明,只是一地狼藉。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其中一人正在将酒罐子打破,满室尽是酒味:“如果大人回来了……” “他算什么大人!”那监丞哼道:“不过是下界的一介妖猴,也敢在御马监称王称霸!今日大仙给我们一个立功的机会,怎不能好好把握?” “可是……”那人犹豫道:“孙悟空并没有一怒之下走了啊?” “不要紧。”监丞微微一笑,脸上尽是讽刺:“大仙只需要一个结果,到时候你我都说他一怒之下摔桌子走了,纵是他没做也百口莫辩!”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眼众人,安慰道:“等我做了弼马温,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是,大人。”众人垂首听命。 监丞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眼身边的两个力士官。二人心领神会,一把将桌案推翻在地上,随即哈哈大笑。 “好,很好!” 白晗猛地抬起头,看见蜜蜂悟空正在空中气得浑身乱颤。她心下大急,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妥善行事!’便看不见悟空的踪迹了。 再定眼看去,监内突然多了一人,似乎就是那赤脚大仙。监内众人惊慌失措地将赤脚大仙迎入监内,原本得意洋洋的监丞转瞬间变成一张苦瓜脸,纳头便拜:“求大仙主持公道啊!” 赤脚大仙的声音听起来极是不满:“怎么了!” “禀报大仙,今日弼马温大人喝酒闹事,因为不满意自己的官衔,私自逃下界去了!” “哦,有这等事?” “大仙,您看这监内的混乱都是弼马温大人所作所为……”监丞诚惶诚恐道:“小的都是听命令办事……”他压低了声音。 扫了几眼室内狼藉,赤脚大仙冷冷一笑,阴阳怪气道:“是啊,孙悟空已经逃了,留下你们不是给陛下添麻烦么?”他一挥手,监内顿时火光四起。 监丞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赤脚大仙的模样仿佛那凶神恶煞:“大仙,您……” “哦,不,你们都是被孙悟空杀死的……”眼前人没有搭理他,自顾自说道:“所以留下你们还有什么必要呢?” 众人吓得鬼哭狼嚎,他们怎么会是赤脚大仙的对手?监丞首先逃窜,回头一看赤脚大仙没有追上来,这才隐隐地放下心,暗道自己跑得快。火焰四起的御马监内,双目通红的赤脚大仙站在中央,满地尸首狼藉。 他望了眼远处,侧耳细听,冷笑着追上去。 “——大仙饶命啊!” 监丞挨了一掌,一回头,却发现赤脚大仙的已经不见了。他心下怀疑,扭头撞到了一个人,隐约是南天门的某将军。 “出了什么事?”那人扶起他,惊讶道。 “赤,赤脚大仙追杀我!”监丞上气不接下气道,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扶起他的那人手一顿,万般不可思议道:“你开什么玩笑!” “兄台,这是真的……” “……好吧,既然你有冤屈,可那赤脚大仙也不是普通角色。这样我指给你一个人,你去找他,自然可以保住性命。” 监丞道谢不已,跌跌撞撞地向那个方向跑去。 他没有看到,给他指路的那个人露出一丝讽笑,转身化作赤脚大仙的模样,眨眼间又变成另外一个人——孙悟空。他快速地溜回原来的地方,喜滋滋道:“师姐,我做的怎么样?哎,师姐,师姐!” 冷风吹过,原本白晗应该在的地方空无一人。 第006章 :回山 “放开我,喂!” 萧瑟寒风之中,白晗眼睁睁看着悟空正满面焦急地四处寻找自己,自己却离他越来越远。身后那人松开了钳制她的手,白晗怒视后视,竟然是前不久才见到的悟清师兄! “师兄?”她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在这里?” 悟清闲散地抱手立在身旁,斜眼道:“我在天宫当值,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白晗默默地瞅了他几眼,转身便走,谁料悟清动作极快,一把拉住她含笑道:“师妹,你这是要去哪里?” “找猴子啊。”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白晗跺脚道:“以死猴子那个火爆脾气,现在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乱子!” 说罢,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等等,悟清师兄为什么会这么及时的出现,将她从御马监旁边捞出来?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白晗瞥了悟清一眼,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只笼子里的鸟雀儿,铁定认识到她逃不出去。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停住脚步,白晗一字一句地问。 “悟真师妹真是不点就透。”悟清拍了拍手,飘到她身边淡笑道:“悟空命中有这么一劫,岂是你可以破坏的?”他皱了皱眉,怀疑地看了白晗一眼:“我倒是很好奇,你如何会通晓未来?” “什么通晓未来?”白晗心里一咯噔,顿时明白悟清所指——不就是悟空将要大闹天宫之事么!她咬紧下唇,故作无辜道:“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 此时他们身处云层深处,黑云惨淡,气氛极是诡异。 “不懂?”悟清笑了笑,却没有追问。 “……是老祖让你来的么?”半响,白晗才吐出这么一句话。她身受悟清钳制,压根无法施展出任何法术。思及今日给悟清送信,隐隐约约的,白晗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说悟空命中有这么一劫,难道是说悟空会因为这件事大闹天庭?” 她琢磨了一下,好像和赤脚大仙所说的不一样?又犹豫道:“可悟空不是截教出身的啊……” 悟清眼皮一跳,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带着白晗穿出云层,淡淡道:“悟真,天意如何,不是你可以妄自揣测的。悟空命中的这一劫无法避免,你休要破坏。否则老祖震怒,到时候别怪师兄我救不了你!” “师兄……”白晗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却见悟清轻轻一笑,指着不远处的御马监。大火已经被扑灭,天兵天将正在四处搜捕纵火者,却不见了悟空的踪迹。白晗心下着急,悟清却是不紧不慢地拿出一面镜子,镜子里的悟空刚刚下界:“你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不是么?” “你走吧,老祖在信中交待,今日便算你出师。” *** 东胜神洲。 远处隐约飘来一叶扁舟,渐渐靠近岸边。这里便是东胜神洲傲来国的土地,临近东海花果山。放眼望去尽是峭壁奇峰,奇珍异兽。白晗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黑发,缓缓上岸。 她在海上漂泊了一天一夜,也思索了一天一夜。 虽然只在天上待了不到一天,但是在人间,几近一年。白晗苦笑,自己大概是被逐出师门了吧?从此无处是故乡。遥望远处的花果山,大概就是悟空一直说的人间仙境。 “你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不是么?” 白晗仔仔细细咀嚼了这句话一夜,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她喜欢悟空,却不知道悟空的心意。前者是自己想要奋不顾身地帮助他才认识到,后者,白晗无从得知。同时,她也不知道记忆中的那场西游之旅是否得到胜利,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是否屈服于强权之下,修成正果。 所谓的修成正果,不过是赢得统治阶级的一个认可。将这句话想明白,白晗蓦然对‘飞升成仙’也少了向往,还不如在地上自由自在! “来者何人?” 好一个稚嫩的声音,还带着怪声怪气。白晗扭头四望,却没有发现声音来源。再回头,小猴子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喂,我在这儿呢!” 白晗赶紧点了点头,表示她看到了小猴子。差点忘记了,花果山是猴子的世界。 “我问你,你来找谁?”小猴子像模像样道,极像当年刚刚入门的悟空。 “嘿,你们的大王是不是叫做孙悟空?”她忍不住笑道,猴子肖人,这只小猴子虽然没有化形,却也很是可爱。 “你怎么知道?”那只猴子再次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眨着黑哟哟的大眼睛道:“你要找我们大王?” “是的。”白晗微笑道。 “等我通报。”那只小猴子一蹦一跳地走了,远远地,白晗听见他的大叫:“大王——大王——有天上来的仙女姐姐找你!” 刷—— 漫山遍野顿时冒出了无数个猴子头,齐刷刷地向这边望来。白晗饶是经历过大场面,也被这大群猴子吓了一跳。她回头望了望大海,差点想要逃走。 “大王,大王!” 满山助阵中,悟空被簇拥着出来。白晗眼睛一亮,眼前悟空的装扮是她从未见过的——黑色长发被玉冠束起,一身金色铠甲,眉宇间尽是英气潇洒。他披着猩红披风,见到白晗也是骤然一喜:“哎,师姐你怎么来了?” 说完后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我都忘了,昨晚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昨晚见到悟清师兄了。”白晗站在海边淡淡地看着他,蓝衣随风起舞:“你怎么回来了?” “啊哈哈——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办好了,俺老孙就回来了。”悟空笑道,迎上前:“师姐既然来到了花果山,自然是我花果山的贵客!孩儿们,准备宴席!” 白晗点了点头,随着悟空走向花果山。她侧头望了眼意气风发的猴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呢?昨晚做了些什么?” 随手接过路边小猴子抛过来的桃子,悟空满不在乎道:“啊,既然那天庭看不起俺老孙,就回来了呗?这一次,我要做齐天大圣!” 看到白晗诧异目光,他挑眉一笑:“你放心。” *** 天庭。 “你说,昨夜御马监失火,除了监丞之外所有人都神魂俱灭?”端坐在最前方的玉帝面色平静,却更让人心惊:“那弼马温呢?” 天庭仙侍多是封神榜下众亡灵填充,早已是死人。若是再次陨落,则是神魂俱灭,永世不入轮回。 “陛下,据千里眼回报,那弼马温回了花果山。”那张天师沉重奏道:“临走前将所有罪责推到了赤脚的身上,难道是他看出了什么?” “看出来什么?”玉帝冷冷哼道:“那也由不得他!” 第007章 :齐天 不提天庭有何阴谋,且说下界这花果山可是热闹非凡。白晗本是走投无路,想要来花果山问个究竟,不意却被悟空迎入水帘洞中,见到了与悟空结交的众多妖魔鬼怪。其中便包括七十二洞妖王及结义的六兄弟。 这些人俱是东胜神洲响当当的妖魔,白晗上世只是听人提及,却无缘一见。见众人的目光皆转移到她的身上,悟空一笑,面露得意之色介绍道:“这位是小弟修行之时的师姐,师姐,这是我诸位兄弟。” 白晗落落大方向前行礼道:“白晗见过诸位。” 众妖见她一身正气,显然是人而非妖,大约也是名门正派出身。他们一向自视甚高,却也知道那些修道之人看不起妖修。今日得白晗如此相待,且看在悟空的面子上,均是满面笑容起身还礼,称作白姑娘。 “各位哥哥,我这白师姐也不是外人,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以后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洞外小猴子们奉上美酒,悟空跳起来叫道。这七十二洞妖王与结义六兄弟也不客气,囔囔声中举杯互敬,一时间杯盘狼藉,佳肴美酒如流水般端进来。 众妖吃得开怀,有些原形毕露,呲牙咧嘴笑闹不已。 “师姐,你若是不能喝酒先去旁边洞府里休息吧。”喧嚣声中,悟空偷空溜到了白晗的身边笑道:“我这些兄弟都是出身山野,望你见谅。”他唯恐这些兄弟们吓到自家师姐,却不知道白晗的过去也是与这些妖魔鬼怪打交道。 抿唇一笑,白晗面不改色地将一杯酒倒下,才慢慢道:“我酒量好得很——倒是你,以后想到做什么没?” “逍遥花果山,如何?”悟空盯着她的酒盏,开始觉得有些不舒服,也许是对方态度的缘故?“总之,再也不去那见鬼的天庭了。”他抱怨着。 白晗痴痴一笑:“见鬼的天庭?如果你真的想见鬼,去地府里也不错!” “呀,师姐,你怎么知道师弟我去过地府?”悟空装作一脸吃惊,夸张道:“就在师弟我回到花果山没多久以后,那地府的鬼差就来找我了——你猜怎么着?俺老孙一支笔把有名有姓的猴子猴孙名字全消了!” 他说的眉飞色舞,恨不得把自己本事吹嘘十倍。见白晗面露笑意,悟空心中高兴,正想说些别的,却见牛魔王端着杯子,正一摇一晃向他俩走来。 “嘿——七弟!”牛魔王含糊不清道,连头上的牛角也都是晃悠悠地:“为兄来祝贺你们一杯……早生贵子啊早生贵子!” 悟空刚笑眯眯地举杯迎上,听到后面一句一愣,急忙看了眼脸色微红的白晗,哭笑不得道:“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哎,为兄说的是好话,祝福话。”牛魔王拍了拍他的肩头,朝着白晗醉醺醺道:“白姑娘啊,我这老弟可真有福气,能遇到你这样的好姑娘,可比我家那母夜叉齐整多了……” “母夜叉?”白晗十分尴尬,趁机引开了话题。 “对,你大嫂子,铁扇公主。”牛魔王按了按额头,无比感叹道:“老弟啊,真羡慕你是无家一身轻……” 悟空听他越说越乱,瞅了瞅白晗,不由分说地将牛魔王架到了旁边的宴席上。待会来,却见白晗呆呆地盯着酒盏发呆。他一把抢过,没好气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到你喝这么多?” “啊?”白晗默默地抬起头,争不过头昏脑涨,整个人向悟空身上倒去。悟空下意识抱住她,责备的话也同时吞到了肚子里。 她昨日被师门抛弃,又不不知悟空的心意,心烦意乱中只能倒酒解忧。此时满室皆是妖怪,不由得想起上世为妖苦苦修炼的艰难时光,心中又是一痛。便这样一杯接着一杯,白晗没多久便醉倒。 “唉……”悟空望着她愁眉紧锁的模样,竟是叹息出声。没奈何,将白晗打横抱起,避开众妖向内室走去。 轻轻将白晗放到石床上,袖子却被紧紧抓住。悟空眨了眨眼睛,缓缓握住白晗的手:“师姐,师姐?” “……猴,猴子。”迷迷糊糊中,白晗好像看到了悟空在南天门离她而去,模糊不清道:“不要……不要离开……” 悟空浑身一震。 他想起了昨晚火烧御马监之后,四处寻找白晗却瞥见悟清。悟清一手搂着白晗,回首对他淡淡一笑。触及悟清的目光,悟空觉得无比嫉妒——他不是不知道白晗和悟清之间的关系极好。 “师姐。”默然片刻,悟空用力地握住了白晗的手:“……无论你心中欢喜谁,我都会好好照顾你……决不离弃。” *** 头痛欲裂。 自从有了意识,白晗只有这么一个感觉。周围一切黑漆漆的,她挣扎着起身,半响才回想起自己呆在哪里。既然是在猴子的地盘也不需担忧,白晗盘膝而坐,待到睁眼已经是天明,神清气爽地走出内室。 昨晚几十桌宴席仍然没人收拾,地上尽是酒坛剩骨头,偶尔还有几个果皮。心中微微有些奇怪,花果山的猴子们不会有这么懒惰吧?而且水帘洞里一个猴子都没有。刚刚走出洞门,就被外面排山倒海的呐喊声镇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身边的一个小妖,似乎是七十二洞的。 那小妖不认识白晗,却也卖弄自己的博识:“他们是在给齐天大圣喝彩呐!刚刚天庭来人挑战大圣,说是什么三太子和天王!还不是被大圣几棒子打败了,现在灰溜溜的逃回去!” 白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睡了一夜,悟空已经把天庭的第一波兵打退了。悟空得胜归山,自然是在众位兄弟及猴子们的簇拥下,喜气洋洋向着水帘洞而来。见到白晗在一旁看着他,猴子心里更加得意:“师姐,师姐!” “好着呢。”她也由衷高兴,跟着悟空一道进洞去。小妖和猴子们急急忙忙地将昨晚宴席收拾干净,再次摆上一桌桌宴席,庆祝今天的胜利。 “小弟既然称作齐天大圣,那么哥哥们也可以大圣自称。”说话间,悟空笑道。其余六妖欣然同意,各自称圣不提。 其中通天大圣猕猴王笑道:“我等称圣了,像大哥这样有家室的,可该如何称呼大嫂?”他瞥了白晗一眼:“还有白姑娘与我们一道,也必要有个称呼才好。” “大哥是平天大圣,那么大嫂便是平天大嫂了!”鹏魔王高声笑道。众妖大笑不已,最后牛魔王半恼半笑道:“拙荆早有称号,谁不知她有一把铁扇,故称铁扇公主?依我看,白姑娘也可寻个称心如意的封号,自称公主也不为过。” 猕猴王趁机怂恿:“不如,叫做水帘公主?反正这水帘洞,早晚是白姑娘的!”说罢哈哈大笑,众妖也觉得有趣,怂恿着白晗接受封号。 悟空含笑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自己决定。 “多谢诸位好意,白晗实在是承担不起。”见众妖热情,白晗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发话:“白晗不过是一介凡人,这‘公主’二字实在是担当不起。但若要真给白晗一个封号的话,私以为‘白骨洞主’这个称号不错,各位以为呢?” 白骨洞主?众妖不觉一阵阴风吹过,脊梁一寒。 “白姑娘好想法!”牛魔王率先发言,他越发觉得白晗实在是精灵古怪的有趣。 “好,好,以后白姑娘便是白骨洞主!”牛魔王表示支持,余妖自然是附和着,且悟空没有发对。只见悟空含笑起身,举杯道:“那么,劳驾各位哥哥于我一起敬白骨洞主一杯!” 众妖最爱起哄,闻言等待白晗向七兄弟还礼,也纷纷过来敬酒。悟空担心自家师姐再次喝醉,眼一眨,偷偷将白晗盏中的酒换做清水。心知是悟空搞鬼,白晗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举杯一饮而尽。 *** 翌日,天庭再次派遣太白金星来诏安,许诺给悟空齐天大圣的尊荣。悟空对天庭的好感早已消失殆尽,果断拒绝天庭的诏安。双方战也不是和也不是,最后两者妥协了——悟空接受了诏安受封齐天大圣,但是依旧留在花果山,不用理会天庭。 闻此六位兄弟再次前来道贺,这次牛魔王带了铁扇公主赴宴,白晗终于有了伴。宴席间谈笑甚欢,甚至定下了下次互相拜访的时间。 一切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悟空也只是照常操练兵马,拜访四方朋友。白晗没几日便告辞回故乡,开辟了一个洞府自行修炼。还没一个月,她便被砰砰的敲门声吵得不得安声。 “死猴子!”待她揉着眼睛看清来客,也不客气,直接敲了敲他:“没事来我家捣乱啊!” “怎么能这样说,师姐。”悟空将近一个月没见到白晗,正是难受。讨好的笑了笑,悟空道:“难道就不能来看看师姐了?” “当然可以。”她对悟空这样子最没辙了,懒懒地将悟空迎入室内。端出一盘瓜果,白晗不客气道:“说吧,遇到什么事情了?” “可真是遇到了不得的事情了!”猝不及防地,悟空扑上来抱住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师姐啊,自从你走了之后,我花果山乱成一团……天也不蓝了水也不绿了……” 白晗惶恐:“说重点!” “师姐可一定要答应我啊!”猴子继续鬼哭狼嚎。 白晗咬牙:“……好!” 闻言抬头一笑,悟空瞬间又活蹦乱跳了:“师姐,不,白骨洞主——我花果山需要一个后勤总管,所以请你……” 白晗眨了眨眼睛。 猴子担心她看破了自己心里的小算盘,急不可耐道:“救我花果山于水火,师姐,我们现在就走吧!”他牵住了白晗的手,殷切地看着她。 “……好。” 也许,他是在乎并思念自己的? 第008章 :蟠桃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中百年转瞬即逝。 天界仍然如一潭死水般平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百年对神仙们而言不过是无聊的三个月时光。昔日大周在经历几百年的诸侯战乱之后终于迎来了和平,大秦帝国真正一统天下。 只可惜凡人纵然有天人之资,也避免不了生老病死。这也是神州土地上诸多修真者、妖修所烦恼的事情。他们虽有能力尽量地延迟自己寿命,可终究躲不过天命。传说中的那些奇珍异果便成了互相争抢的宝物,借此来延长寿命。 水帘洞后一处隐蔽密室,白晗缓缓睁开眼睛。 她这次闭关修炼三十年,将自身境界又提升了一个等级,再过百年,勉强也能称做地仙。凡人修炼虽然比妖修占有优势,但也易受喜怒哀乐情绪困扰,难成正果。 在花果山度过的这一百年里,白晗几乎都在闭关提升自身功力,猴子亦然。他们不能把长生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人参果之类上,唯有好生修行才是正道。猴子虽然有老祖传授躲避三灾的办法,但也勤奋练习,偶尔出去访亲探友,结交一些四海散修。 故而,他们这百年过得极是平静,偶尔出关后小吵小闹,关系十分融洽。 白晗向前走了几步,石门缓缓打开。门外依旧是水帘洞内,她刚刚想了一下悟空有没有出关,就被迎面撞上来的猴子吓了一跳。四周黑漆漆的,她听见了那个许久未闻的嬉笑声:“师姐,恭喜出关!” 猴子琢磨了半天,也只想出了这句没水平的话。 “三十年,猴子你似乎长高了些?”白晗被握着手,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嗯……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前两天。”悟空牵着她的手向外边走边说:“可是算好了师姐出关的时间呢……你看看,花果山这积攒了三十年的杂事,可不都是等你一并解决了?”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花果山后勤总管的头衔不过是挂名的呢。 水帘洞里和三十年前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猴子带着她在一张石桌旁坐下,桌上摆满了瓜果。这才细细地打量猴子,英俊的面容似乎更加玩世不恭,说着话带着笑,和原来没变多少。猛然触及悟空的目光,白晗脸一红,装作不经意地撇开话题:“这三十年,外面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没?” “据说皇帝老儿的位子换人了。”悟空自顾吃了颗葡萄,眨着眼笑道:“那个统一天下的秦王嬴政自称始皇帝,可惜传到第二代就没了——现在已经是姓刘的天下了。” 听到悟空的话白晗不由想到上世西游的时候,坐在皇帝位子上的死活是姓李的呢。果然这皇帝位子轮流坐,一个朝代也不过二三百年。 想到此间白晗开玩笑道:“若是哪一天,这水帘洞变成了姓白的,可怎么办?” 悟空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你若想要我这位置,拿走便是!只是要给我留个称号。”他想了想,忽然笑道:“就叫做花果山太上皇,如何?” 白晗一时没搞清楚太上皇是什么,见猴子不怀好意的笑容便知道被他戏耍了。哼了一声,白晗揪着他的耳朵低低道:“最近过得不错呀,死猴子?” “喂,师姐你闭关出来怎么还是这么粗暴!啊,我的耳朵,耳朵……”猴子假意狼嚎道,两人嘻打哈笑好一阵,直到有小猴子通传六圣来访,悟空这才出去迎客。 *** 六圣与悟空在水帘洞议事,这边,白晗邀请铁扇公主到后山小坐。 斟上美酒,铁扇公主美眸打量了她几下,将白晗拉到身边盈盈笑道:“好妹妹,这几十年没见了,变得愈发漂亮了!难怪我家那老牛每次回去都对你赞不绝口。” 白晗面色微红,扭身正色道:“姐姐说笑了,大哥……大哥不过是胡言,不说在他眼里,便是在世人眼里有谁能极上姐姐一二?” 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铁扇公主仍是笑道:“你别多心,我家那老牛见到漂亮姑娘都是念念不忘的——不过他有贼心没贼胆罢了!倒是你,现在闭关出来了,跟悟空怎么样?” 此时红孩儿尚未出生,牛魔王一向惧内,且没有狐狸精勾引,两个人日子过得还不错。闲暇之际,铁扇便爱操心好友的事情。 “啊,啊,这个。”白晗瞄了眼微笑注视她的铁扇公主,一咬牙回答道:“还……可以吧?” “不是姐姐多管闲事,你们都这样‘在一起’将近一百年了,难道没想要成家过日子么?”铁扇公主拈了颗葡萄放在口里,半是埋怨半是劝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是我观念太陈旧了么?” 白晗:“……” 其实并非她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悟空不说,她顾及有可能到来的天庭之灾,只有勤奋修炼以防万一。然而这些她并不能对铁扇说出口,踌躇之际,铁扇公主早已提到了另外的一个话题。 “不知道悟空有没有对你说,天庭的蟠桃宴快要举办了?” “没有呀!”白晗很高兴铁扇撇开了话题,顺着问下去:“蟠桃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天庭的人、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铁扇轻笑:“在认识老牛之前,你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主么?”她的神色似乎有些哀伤,很快便被遮掩过去:“那王母宴席每五百年举办一次,虽没传说中说得那样玄乎,倒也是凡人吃了能长命百岁,童颜不老。仙人吃了,至少也能增加千年寿辰。” 白晗眉心一动:“难道……”今日六圣来访,莫非是打那些蟠桃的主意?只是这天庭上的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偷到!她倏然站起身,看着铁扇公主道:“他们今日是来商议偷桃子的,是么?” 铁扇点了点头,看着她一脸焦急不禁问道:“妹妹,你怎么如此大的反应?他们几人小心行事,想必也不成问题!” “姐姐就不担心大哥的安慰么?”白晗反问道。 “他的安危?他何尝担心过我的安危……”垂下眼眸,铁扇声音似有无限苍凉:“就算悟空不在乎,可是为了你,他会去的。” ***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地如此迅速,直接让白晗措手不及。 那日当她奔到水帘洞的时候,悟空七人早已离开。铁扇公主见她神色不安,心中甚是后悔,只好默默陪着她,轻声安慰。可惜二人又不能直接冲到南天门,只好在水帘洞里苦等。约莫一个月之后,悟空七人方才嬉笑着返回,抱着蟠桃美酒。 水帘洞这边正在畅饮,天庭追兵已经包围了花果山。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全部下界,只等着活捉悟空。白晗及铁扇这才意识到闯了大祸,忧心忡忡,而悟空却不以为意,披着战甲便笑着出战了。 白晗同花果山众猴一商量,又将七十二洞妖王尽情派了出去。谁料这些妖王不成气候,尽被天兵天将捉了去。这场混战从清晨杀到日落西山,整个花果山飞沙走石,惊天动地。其余六圣眼见情况不妙,都托词告辞。 “白姑娘啊,现在也不早了,为兄还要回去整顿我那一山老小……” “白姑娘啊,悟空的本事你是可以放心的,那么为兄就先走了……” “白姑娘啊,为时不晚了,我和你嫂子还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都道树倒猢狲散,白晗冷笑。然而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她点头应允。最后只剩下铁扇公主冷眼得瞪着牛魔王,白晗心中苦笑,走上前劝道:“姐姐,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只是这是花果山的事情,本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先回去吧,现在悟空也快回来了。” “是啊,还是白姑娘说的透彻。”牛魔王不住地拉扯着铁扇公主:“走吧。” 铁扇公主双眸含泪,想要去拉白晗,却见对方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叹了一声,道:“妹妹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姐姐——我就先走了。” 水帘洞中,此时除了白晗只剩下大小猴子们。该来的,还是回来的。事已至此,白晗也不知道上世这场战争的真实状况,唯一能劝告的,就是让悟空远离西方佛。 “大王回山啦,回山啦!” 正在沉思,小猴子们欢笑着出去迎接胜利归来的悟空。待众猴子们哽哽咽咽大哭三声,又唏唏哈哈大笑三声后,悟空问了些洞中事宜,便抬起头一眼看到了白晗。蓝衣飘渺,白晗一眼不眨地瞧着他微笑,但仍是遮掩不住脸上的担忧之色。四目相视,绵绵思念的目光似乎黏在了一起,此时的心意皆是透彻,情意交缠再也无法分离。 你很好,足矣。 *** 第二日,惠岸行者来战,大败而归。悟空大笑着回山,道那天庭不堪一击。随后数日,天庭只是紧密地包围花果山,也无人来挑战。悟空也不理会,每日督军摆阵,闲暇时光便陪着白晗。 忽一日,山外有人叫阵,悟空随即拎着金箍棒全副武装前去迎敌。他斜斜的瞥了眼为首的那神,不由一愣。 竟是灌江口二郎真君! 杨戬见他到没有这么吃惊,好像早知如此。他挑了挑眉,双手负在背后轻笑道:“便是这个妖猴,让你们十万天兵举手无措?天庭天兵,原来已经沦落到了这等地步!” 旁边四大天王及众人面色尴尬,却又不好说些什么。杨戬面上浮起一丝讽笑,也不理会他们自顾向前两步,淡淡道:“你便是那偷了蟠桃的妖猴孙悟空?” “错了,错了,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悟空见他故作不认识自己,念及旧事也想与他较一高低,故意口出狂言道:“你却是何人?” “敕封昭惠灵王二郎是也。今日将这名号告予你,也让你输得明白!” “哦,哦,是你啊。”悟空故意要激怒他,笑得很诡异:“俺老孙虽然在天庭呆得时日不多,对你的事情却也知道——我记得玉帝的妹子思凡下界,和杨君生一男子,曾经劈桃山救母的,便是你么?我跟你无冤无仇,罢了罢了,你还是回去,让那四大天王出来迎战吧!” “泼猴休得无理!”他这一番话无疑激怒了杨戬,瞬间变脸向悟空袭来。悟空飞腾至半空之中,一伸,金箍棒瞬间出现在手中。他不慌不忙,握住金箍棒劈手相还。双方各自摇旗擂鼓呐喊,空中只闻风声。 这一场恶战,仅仅才刚开始! 第009章 :闹天 且说悟空近日来连连战胜天庭诸多名将,正是居功自傲、渴求对手的时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旧日认识的杨戬,悟空打起十二分精神与杨戬斗法。昏天黑地中,两人厮杀了三百回合,仍然不分胜负。 见状,杨戬摇身一变,身高万丈举着三尖两刃神锋向悟空砍来。悟空也不慌不忙,变作与杨戬一般身高,挥着金箍棒反击。他专心致志与杨戬斗法,不妨底下天兵天将伙同梅山六兄弟早已向水帘洞杀来。昔日有悟空挡着,天兵天将如何能动众猴一丝一毫?如今悟空被杨戬缠住无法分\身,这千百猴子哪是天兵天将及梅山六兄弟的对手,刹那间就被杀得抛戈弃甲,疾走逃命不提。 乱军之中,众猴如一盘散沙,各自都向着后山或者水帘洞逃去。白晗一身蓝衣在山野间尤其显眼,早有天将将她认定为贼人正在奋力追捕。白晗心慌意乱,想要替悟空照管这花果山老小,无从下手;担心悟空的安危,又看不清楚半空中的厮杀。她本意不想逃命,无奈这花果山猴子们一齐向后涌去,推搡之中身不由已。 十尺之外,一天将正瞧着她冷笑不已,仿佛是要瓮中捉鳖。 白晗一咬牙,她深知自己的安危会影响到悟空的战况。为了能让悟空安心作战,白晗毅然跳到水帘洞前那道瀑布里,借水遁溜走。等她再次从另一条河流中跳出来,已经离花果山万里之遥。 “你是何门出身,为何会水遁?” 她骤然一惊,急忙回头。身后,托塔李天王麾下天兵天将不知何时已经整齐地排列在背后。为首的垂髫童子看起来极是眼熟,此时脚踏风火轮,正一脸漠然地看着她。 不及回答,那童子惊呼道:“竟然是你?” “好久不见,哪吒。”白晗叹息着叫出了他的名字,此时相遇,不知是悲是喜?而白晗并不知道的是,在封神之战过后的近千年里,五行遁术渐渐在人间失传,渐渐被驾云术所取代。 哪吒有意放她,但仍然执着于五行遁术的问题:“你出自何门?为何会五行遁术?” 白晗摇了摇头,菩提老祖门下弟子有谁敢泄露师门机密?哪吒再三追问,她仍是不说。见问不出什么,哪吒仿佛很失望,孩童般的面孔上露出与外貌不相符合的伤感。他挥了挥手,叹道:“你走吧。” “谢——”话音未落,白晗便被从天而降的捆仙索紧紧缠住。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哪吒,却见哪吒也是一脸惊愕,焦急道:“父王!” 那个被他称作父王的中年男子冷声责备道:“她可是天庭追捕的逃犯,你竟然敢私自放走!”冷眸扫了眼白晗,李靖下令道:“将她带走!” 挣扎了一下,只是徒劳。 “父王请听孩儿一言!”哪咤瞥见白晗孤零模样,心下不忍,转身挡到了她身前:“父王,她会五行遁术,是我道门之人!” “哦?”李靖扬眉:“出师何门?” 哪吒语塞,回头瞧着白晗,焦急道:“事已至此了,你倒是说呀!” 白晗摇了摇头,老祖门规,如何能违背?她楚楚地看了哪吒一眼,感动同时夹杂着些许歉意:“对不起,我不能……” “既然如此,哪吒你还不让开?”李靖托着宝塔,严厉又稍带得意地看着他:“就算她是我道门弟子,大约也是截教余党!哪吒,你我父子供职天庭近千年,又何必生那不必要的心思?” “是。”哪吒垂下头,看着李靖率领天兵天将将白晗带走。朔风吹过,哪吒只觉得寒风刺骨,李靖的话如刺一般扎在他的心上——再也回不到师门了,不是么? *** 花果山持续混战中。 恶战几百个回合,悟空忍不住去看一眼自家猴子猴孙的状况。一见则是大惊失色,自觉心慌。他匆匆地瞥了眼漫山遍野的天兵天将与猴子们,似乎没有那一袭飘渺蓝衣?心稍稍安定下来,悟空安慰自己师姐是已经逃走了。 分心之际,悟空只觉胸口一痛,再一看鲜血透过战甲慢慢流出。他心里不恋战,急忙收了法相向着水帘洞逃去。孰知将近洞口,悟空正撞上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一齐帅众挡住道:“泼猴!那里走!” 他急了,将手中金箍棒变作绣花针藏在耳朵里,摇身变作一只麻雀儿飞到了远处的树杈上。众人找不到他只是奇怪,而杨戬却一眼识破悟空的幻象。微微一笑,杨戬随即化作一只雀鹰儿飞上去扑打。悟空急忙变作其他鸟儿,杨戬在身后追逐,不觉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两人又变化了十几次,最后悟空心里着急,显出本尊叫道:“杨二郎,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苦苦相追?” 杨戬这才停下来,闻言似笑非笑道:“我奉命来追捕你,这还需要质疑么?” 悟空气呼呼道:“好,好,咱再大战三百回合!” “再战?难为你还有这精神,真是可喜可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悟空刚从耳朵里拿出金箍棒,瞧见杨戬一副懒洋洋的神色不由一愣:“你莫要再自信了!”他恨恨道。 “不是我自信,你以为,这天庭活了几千年乃至万年的神真的拿你没办法么?”大约觉得需要证明一下,杨戬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花篮子,顺风一丢,再接回去的时候悟空的金箍棒已然在其中。 失去了法宝,悟空底气并没有原先那么足。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愕然道:“那是个什么怪东西!” “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法宝而已。在洪荒乃至封神的年代,这样的小玩意儿到处都是。”出乎他的意料,杨戬将金箍棒随手丢给了他。下意识将金箍棒紧紧地握在手中,悟空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这样的东西,有很多?” 见他的态度终于认真了,杨戬很满意:“正是如此。你以为那些人真的拿你没办法么?无外乎是立场,或者站着看笑话。当然了,天庭中也有诸多像李靖那样的草包。”他不屑道。 “看笑话……”悟空重复着这句话,怒色渐渐显现在脸上。他想起了在天庭做弼马温时听到的那些话,将这些联系在一起你,隐隐似乎有什么阴谋。猛然抬起头,悟空瞪眼问道:“就因为他们怀疑我是截教出身,所以处处为难我?” “截教出身?”杨戬失声笑道:“恰恰相反……他们以为你是西方教。你的师门,”他淡淡道:“他们是永远也猜不到的。”而他,恰好就知道。 悟空更加不解。 看着他一副迷惑的神色,杨戬不禁提点他:“枉你是天降灵猴,连这点弯弯道道都想不通么?自古到今,一山不容二虎!神界,亦是这番道理。你的师父苦心培养你,教会了你通天本领,却只会闯祸和逃跑!如此,你以为呢?” “……所以,所以背后的一切操纵者都是老祖?”仔细一想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悟空颤颤道:“只是为了让我闯祸,然后让天庭怀疑我……进而,进而……” 杨戬面无表情地接着说下去了:“进而天庭那个老糊涂会草木皆兵,将你的出身怀疑到西方教的身上!他们很想知道,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会是什么反应?”悟空追问。 “我也不知道。”杨戬摆手:“所以,不是捉到你才会知道么?老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两方相斗渔翁得利。悟空,你别无选择。” 他轻轻一挥,一张泛着金光的符纸瞬间飞到悟空的身上,一点点渗透到他的身体里。一股暖流贯穿全身,悟空惊讶道:“这是什么?” “保命符——无论怎么样,你都死不了。”杨戬言简意赅道。 “为什么要帮助我?” “因为,我们都渴望逃离这该死的、被人玩弄的命运。” *** 通明殿。 “启奏陛下,四大天王已经捉拿妖猴齐天大圣了!”张天师一脸喜色,垂首奏道:“他们正在殿外侯旨,请陛下吩咐。” “直接去斩妖台将那厮碎尸!”玉帝冷冷道,靠在龙椅上拨弄着手上的扳指。妖猴已经被捕,为何他们还没有动静? *** 刀砍斧剁,火烧雷劈,莫能伤到悟空一丝一毫。 自从得知自己本事不过如此,悟空心灰意冷,也没了‘老子天下第一’的猖狂。他深知自己纵然逃过天兵天将,也逃不过菩提老祖。故而当杨戬收去隐藏行踪的法阵后,悟空又与他小战一二百回合,悲愤被擒。 论本领,他是真不如杨戬这位天神后裔,阐教第二代弟子。所以悟空心服口服,唯一担心的是白晗的安危及花果山一干老小。 最后,悟空被交给太上老君炼丹。 他跟这个爱装疯卖傻的老家伙也没什么交情,受杨戬影响,悟空对这能与阐教截教两教教主并肩而立的老君极是忌讳。有保命符保护,悟空在炼丹炉里打坐修炼,无比逍遥愉快,期间甚至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不觉过了一个多月,某夜悟空正静心打坐,忽听炉外童子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没?从花果山捉来的妖女今日临刑了。”烧火童子悄声告诉同伴。 “那七十二洞妖王么?”另一童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奇怪道:“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么?” “没有,是那齐天大圣——不,妖猴身边的一个姑娘,似乎还是人。”烧火童子低声道:“好像是一直关押着,那猴子喊她师姐,想必师出同门。可惜审问了这么多天,那姑娘死活不招,所以……” 悟空猛然睁开眼睛,心中悲愤刹那间奔涌而出。他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向上用力一捅。咣当声中,炼丹炉四分五裂,悟空在火焰中拎着金箍棒冷冷地环顾四周,一挥金箍棒,整个宫内火烟四起。 那两个童子吓坏了,眼睁睁看着悟空一路打出兜率宫。宫外那一班人急忙来拉他,信手一推那些人都倒栽葱地摔倒了地上。老君赶上来假意拉了他一把,也被悟空放倒。 “师姐,你在哪,师姐!” 他向着凌霄殿一路杀来,凡过之处宫殿倒塌,惨不忍睹。四大天王及九耀星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偶尔有不怕死的拦住他,也被一棒子打飞。也是玉帝没人缘,天庭能人异士全都甩手观战,任凭悟空打入凌霄殿,四处寻找白晗。 斩妖台。 带血的铁索孤零零地挂在那儿,几个天兵正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里。悟空心中大悲,拉住一个天兵厉声问:“她呢,她呢!” 天兵浑身颤抖,伸手指了指下界。 悟空只觉得一阵寒风吹过,丢下天兵踉踉跄跄地走到斩妖台上,使出火眼金睛向下望去——什么都没有!难道是魂飞湮灭?悟空不敢去想这个结果,头痛欲裂,毫无章法地挥舞着金箍棒—— “师姐!” 你都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悟空双眸含泪,冲向凌霄殿只想给白晗复仇。玉帝不在,甚至神仙们也都没影。仙气缭绕中,他茕然一身踉跄而行,与白晗相识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荡着,两百年了,刚刚认识到彼此的感情,却是这个结果! 一双大手在他背后缓缓推进,悟空转身,双目茫然忘却了反抗。 王莽新朝元年,天降五指山。 第010章 :重修 “悟空师弟?” 五指山前,遍地杂草尽是一片荒芜。悟清拎着竹篮子从云端上飘飘落下,守着五指山的土神慌忙上来阻拦:“这位小哥哪里来?没玉帝诏书,任何人不得探望罪犯孙悟空!” “是么?”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悟清瞬间变脸:“你最好还是做个瞎子吧!”一声闷响过后,土神直直地倒在地上,只见悟清晃了晃手,轻声道:“你将什么都不记得。” 他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到五指山上。当初悟空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并未进行任何反抗,也没有将头露到外面风吹日晒。因而,土神奉命特开了小洞,方便给悟空送食物——所谓食物,也不过是铁丸铜汁。 山顶有如来亲笔所写的帖子,上书六字真言。纵然悟空有三头六臂的功夫,也逃不出这座山! “悟空师弟,我来看你了!”悟清提高了声音,将竹篮子放到洞口里:“还带来了你最爱吃的桃子,绝对是咱七星洞后山树上结的。” 洞口里黑漆漆的,良久,才听到悟空沙哑的声音:“是因为完成了师命,所以特来犒劳我么?” 悟清一时语塞。不过他是什么人,很快故作轻松笑道:“师弟真会开玩笑。你我同出一门,虽然不能救你出来,但是来探望一下还是应该的。” 只听见的洞内干笑两声,再也没什么动静。 “多谢师兄的好心了。”正当悟清琢磨着下次再来拜访的时候,洞内的猴子发话了,声音有说不出的疲惫:“我想问你一件事……有她的消息么?” 闻言悟清一愣,但很快明白了悟空话中的那人是谁。眼珠子一转,悟清叹气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悟空本是心灰意冷,但听到这个词还是心中一动,满怀期待。 “不过老祖说人各有命,师弟莫要强求了!”盯着天上漂浮的几朵白云,他露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当然悟空看不到:“自古六道轮回,便是仙人也不得违反天道!白师妹有她自己的劫数,一生一世缘,师弟还是不要强求了。” 又是一阵沉默。 “你是说,师姐她已经历经轮回去了?”喃喃出口,悟空不知是悲是喜:“她……再也回不来,再也不认识我了是么?” “……是的。”洞外悟清淡淡答道。 泪水不觉从眼眶里滴落,悟空捂住了眼睛,他本该高兴的!师姐并没有魂飞湮灭,只是转世了,转世了……他开始遐想着出山与白晗相见,对方却忘记了他们共同的点点滴滴……不!他不能与白晗相见,他不能再将危险带给师姐…… 也许几百年后,转世几十哉的白晗,早已不是当初的她了。 “谢谢。”悟空最后道,仿佛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无力且苍凉。 外面的悟清盯着天空默默发呆,对悟空的道谢不置可否。天色愈发阴沉,似乎有一场大风雨即将来临。狂风夹杂着碎石落叶吹过,悟清转过头,对着洞口道:“悟空,你可想要出来?” 悟空没有理会他。 叹息一声,悟清仍然不放弃:“悟空,我知道因为白师妹的事情让你心灰意冷,可你真的想要在这里呆一辈子?想想你的花果山……想想你的未来……还有,长生不老,无拘无束的生活。” 黑暗中,悟空骤然睁开双眼:“花果山怎么了,花果山怎么样!” “你觉得会怎么样呢?”悟清反问他:“你以为,玉帝的心胸会有那么开阔?现在的花果山,不过是一座荒山,甚至有人去山上逮猴子。” “他们敢!”悟空暴躁了,里面传来砰砰声,约莫是悟空砸山的声音。最开始的激烈,到最后的慢慢减弱,他似乎听到悟空瘫倒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长叹:“又能怎么样呢?我被关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了……” “呵,出不去了?悟空你也太把西方教放在眼里了!” “你有方法?不,还是老祖有办法?” 终于看到了理想的效果,悟清露出胜利的微笑,不急不慢道:“师弟好聪明。老祖自然是有办法的,只是现在,还不是你出来的时机。” “那要等多久?等等——又需要我做什么?”悟空有些警惕。 “你放心,也不要你做什么。”站起身来,悟清迎风笑道:“你被如来亲手压在这里,倒是让玉帝很丢脸。怎么说呢,这回如来可赚到了,不仅打消了玉帝的怀疑,还在天上威风一把。可惜,谁让他高兴过头了说漏嘴!老祖大概知道了如来的算盘,早已有对策。” 他望了眼放在洞口的竹篮子,挑眉一笑:“老祖赠你的修炼法门都在里面,好自修炼。待时机成熟,自有人放你出去。” *** 不提悟空如何在洞中修炼,且说悟清离开五指山后,并没有回天庭继续干自己的行当,而是驾云到了另一处人间所在。此处荒蛮更胜五指山,满目峰岩重叠,涧壑湾环。虎狼大蟒随处可见,丛林里瘴气弥漫,真是个凶险所在! 那些虎狼猛兽见了悟清,正欲上前,被他周身仙气吓退。悟清信步上前,对这些觊觎的猛兽视若无睹。他劈下枯枝并点燃,踏入那个黑暗的山洞。 山洞里散布着潮气和霉腐气味,几只黑暗生物不时在角落里窜来窜去,煞是阴森恐怖。悟清小心地行走,地上长满苔藓,极容易滑到。他举着火把照亮一直前行,又绕了几个弯,终于到一面光滑的石壁前。 “打开。”悟清命令道。 石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块平坦的空地。悟清举着火把走进去,石门又自动关上。地方很大,但里面的东西却少得可怜,只有一张笨重的石床,上面躺着一个人。 凑近了看,这是位姑娘。她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呀,师妹我又来看你了。”随意地坐到床边,悟清轻笑道:“我去五指山看了看悟空,并且告诉她你已经转世了。” 白晗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话。顿了顿,悟清又自言自语道:“这样对你们来说都是最好的,不是么?悟空会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了无牵挂;而你,会失去和他在一起的所有记忆,安度此生。” “有时候我在想,我为什么会救你?”悟清皱紧眉头,似乎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老祖给我命名悟清,大约是看透我无情无心的本j□j……你我虽然同在一门,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所谓师兄妹情谊……” 那日白晗受刑后被从诛仙台上丢下,本意是让她魂飞湮灭,永世不得超生。悟清鬼使神差的,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从半空中接住还剩下半口气的师妹,并将她安置于此。只是白晗受伤过重,需要好一番休养。 轻叹了一口气,悟清看着她苦笑道:“我这不是自找麻烦么?正道已经救不活你了,本着好师兄做到底的原则,我用的都是什么歪门邪道啊——等你醒来,可是彻底沦入魔道了。你会嗜血,滥杀,人性一去不复返。” “从此之后,你不是我师妹白晗,也从来没认识过花果山孙悟空。你将是一个可怜少女留在山洞里的尸骨,经历千百年日月精华后变成的白骨精。你将安安分分地在这里度过一生,直到陨落。” 悟清最后看了她一眼,确信了白晗失去之前所有记忆,现在意识中只有自己给她灌输的那些了。他扯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十年后。 阴森幽静的深山石洞中,躺在石床上的蓝衣少女猛地睁开双眼——双眸似如烈火般肆意燃烧,散发着慑人的光芒。 第011章 :出山 “青童,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姣好的容貌隐藏在面纱之下,素衣女子双眸光华流转,妩媚且灵动,长长的秀发随意披在身后,只在头上随意挽了个发髻。此时她站在一座山的最高峰上,抬头打量着对面的五峰山。秋风吹过,衣袂飘飘。 “洞主,据婢子所知,对面的那座山唤作‘五指山’,相传是四百多年前从天而降。”青童顺着素衣女子的目光看去,她正在凝望着山顶的万道金光。 “你看那里有祥瑞之气,难不成是有神仙在此山修行?” “怎么会!”青童矢口否认,迎着女子诧异的目光从容解释道:“那里压着一个妖猴呢,据说是几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那齐天大圣孙悟空么?”女子显然听过关于此妖猴的种种传闻,了然一笑:“原来他是被关在这里啊,果然和天庭打交道是没什么好下场的。青童,我们去看看他?” 青童摆手无奈道:“洞主,那五指山附近有土神守护,寻常妖是无法靠近的——更何况山顶的佛祖亲手压帖,如何能见到被压在山底下的齐天大圣?” “好吧,可怜的猴子。”女子微微有些失望,然而最令她失望的不是没能见到齐天大圣:“如此说来,这附近的几座山头是无法收入麾下了。” “走,青童,我们去北面看看!” 主仆二人飘悠悠离开五指山一带,又去了北面群山‘考察民情’。令女子惊喜的是,北面群山不是无主,便是由几个不成气候的低微妖精占领,见了她只有颤抖的份儿。 偶有反抗的,也被女子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头领示威,余下小妖这才低头称臣,胆战心惊地宣誓效忠于白骨洞主。随即献出了洞中多年积蓄的奇珍异宝,恭恭敬敬地将她们送出门。 所谓弱肉强食、强取豪夺才是妖精的生存之道啊。 素衣女子很满意,这趟出门虽然没有将五指山一带收入麾下,倒也赚了一笔,控制了北面群山。眼见夕阳日下,顺着原路返回的途中,她们又路过了五指山。停下脚步,素衣女子再次遥遥望了眼关押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地方,出其不意道:“你说,他还会出来吗?” “婢子不知。斗胆问一句,洞主为何想起了这个?”青童观察着主人有些恍恍惚惚的神色,心里十分奇怪。 “也许是想见一下传说中的人物吧?”素衣女子微微有些失神,对于这个孙悟空,她确实有些好奇。不过,仅仅是好奇。若说如今在这一带赫赫有名的白骨洞主来说,最疑惑不解的是自个儿的身世之谜。天下间妖精种类何其多,有野兽成精,有草木成精,有器物成精…… 而她竟然是一架白骨成精。 白骨洞主醒来的时候几乎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隐约中知道自己姓白,仅此而已。恶意的揣测一下自己来历,无外乎是某个倒霉少女丧命深山,最后那架白骨吸收了日月精华化成她自己。仿佛是有一本妖精修炼大全在脑海里似的,白骨洞主迅速掌握了修炼的法门,并且一日千里。好在她还有自知之明,在没有强大的妖术之前不曾踏出山洞一步。漫无边际的三百多年过去了,白骨洞主一战成名。 她击败了称雄此地五百余年的玄风老怪,从此奠定了割据一方的基础。经过了一百多年的侵略、经营、修炼,白骨洞主如今的实力不容小觑,堪比千年蛇妖。没见过她的小妖们,都私下琢磨着白骨洞主必然是一副骷髅,神秘且阴森。 如今众人皆称她:白骨洞主。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也许从来没有名字吧?素衣女子注视着五指山,仿佛要透过杂草碎石望见压在山底的齐天大圣。同是妖修,她心中不禁有些惺惺相惜之情。尽管附近妖精们提起孙悟空都是一副不屑的口气,极尽嘲笑。 心中猛然一阵狂跳,素衣女子挑眉,眼中有惊诧之色。 “走。”她言简意赅道,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玄乎。没几步,她听到背后有人不可置信地喊了一个名字:“白晗?” 白骨洞主继续悠然前行。 身边青童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心翼翼道:“洞主,婢子觉得……后面那人好像是在喊您呢?” “怎么会?”白骨洞主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她哪有名字。但还是回眸一瞥,一个身着华服、雍容大气的少妇正面带惊喜地看着她:“果真是你,我的妹妹!” 那人身边带了四个侍女,正坐在一抬软轿上,却非仙非妖。 “你是谁?”白骨洞主面无表情地瞧着她,妖精们一向狡猾多变,也许是仇家呢? 她微微一愣,随即又摇头笑了:“白晗,你开什么玩笑,不认识铁扇姐姐了?”她似乎是要证明什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四百多年前你消失了,我还以为……白晗,来这里看悟空?” “看悟空?” 白骨洞主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位自称铁扇的‘姐姐’。她在此处称霸百年,自然是知道眼前人是牛魔王之妻铁扇公主。对方同时在观察着她,脸上表情由惊喜变作怀疑,又从怀疑变作沉思,最后叹道:“白晗,你不会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吧?” “也许。”唇角微扬,白骨洞主淡淡笑道:“我也很好奇呢。还请公主屈尊寒舍,告知一二?” *** 四百年,对于天庭来说,转眼间就过去了。 此时的凌霄宝殿,却是一片寂静。 玉帝冷眼看着座下众臣,没好气道:“当初都是你们这些人没本事,才惹得朕引狼入室,如今后悔晚矣!可恨他们狼子野心,我们又一拖再拖,为之奈何?” 当初玉帝请如来降妖,代价之一便是替如来在中土宣扬西方教,即是今日的佛教。其实这也不是全是玉帝一人做过的承诺,封神之战中老子元始为了击败通天教主,就曾以宣扬西方教为代价将西方教二位教主请来。但是道教在中土扎根多年,如何能坐视佛教与他们分庭抗礼?因此一拖再拖,最终佛教认识到求人不如求己,谋划着传经之事。 据玉帝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他们将会派遣一弟子下界,然后亲自前往西天取经,传播佛教经义。西天之路妖孽横行,仅凭一凡人是无法完成的。故而,如来一定会指派几人陪同…… 玉帝想到此间,心中突然有了计较。他冷冷地巡视着两列低头不语的神仙,最终将目光停在一个人的身上。 几日后,天蓬元帅因酒后调戏嫦娥而被驱逐下界。 *** 屈指算来,悟空被压五指山已然五百年。 白晗孤身一人站在五指山外,想要靠近又不敢。铁扇公主告诉了她五百年前的那些往事,然而不是亲身经历,她并不能完全体会到自己当初的一往情深。仿佛是在听人讲一个很古老且久远的故事,故事中的主角并不是自己。 也许只有等到另一个人出来才会真相大白吧。 痴痴地盯着五指山,白晗只能从铁扇公主的只言片语中想象里面那个人的模样。妖精的警觉一向很高,几乎在一瞬间,白晗察觉到五指山顶有高人飞过。她迅速地闪身,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在这里。 原是观音菩萨及座下木吒行者到了此处。师徒感慨之间,菩萨即兴作诗一首,诗曰: 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狂妄逞英雄。欺心搅乱皤桃会,大胆私行兜率宫。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自遭我佛如来困,何日舒伸再显功! 正端坐在黑暗中悟空早已听到动静,闻诗冷冷一笑。想起悟清交代自己的事情,悟空却不得大叫道:“是何人在山上吟诗,揭我的短呢?” 他狼哭鬼嚎地向观音承认了自己的过错,五百年了,出山便在此一击,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将迎接怎样的阴谋挑战! 观音满心欢喜,便告给悟空出山之道。自然是保护唐僧取经,最后可以修成正果。悟空满口应允,送走菩萨后一心等待唐僧,他虽然深恨天庭及西方佛祖,但是对于老祖的命令和对自由的渴望,又不得不参与到这场阴谋之中。 几日后悟清飘了过来,只留下一句话:“悟空啊,无论那唐僧给你戴什么东西,都不要接下。” 悟空记在心里。虽然他不知道老祖的真实身份,也深知老祖和西方教之间存在矛盾,不愿看到取经成功。而他,便是最好的棋子,不是么?处在矛盾之中而被双方利用,可真是个好使命! 贞观十三年深秋,唐僧救出悟空。 某个深夜,在确定唐僧已然熟睡的情况下,悟空悄然去了一趟花果山。昔日郁郁葱葱之处如今满目疮痍,花草俱无,林木枯焦。花果山状况比悟清口里的还要糟糕百倍,悟空回首望了望茫茫大海,想起那日乘舟翩然而至的师姐。 眸中含泪,却又不愿滴落。 正是物非,人也非。 第012章 :再遇 他正自伤感着,突然从草丛中跳出了六七只小猴儿,围着悟空垂泪问候。昔日花果山四万七千群妖如今散去大半,所剩的猴子们又饱受猎人摧残。他们簇拥着悟空回到水帘洞内,略略谈了些洞内事物。悟空虽然有心重新整顿花果山,却束缚于身上使命,只得安慰众猴得了闲暇空儿便来看他们,务必要让花果山恢复原貌。 天色微亮,悟空便黯然离去,架着筋斗云回到唐僧的身边侍奉。他和唐僧诸多观念不合,偏偏悟空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不过是维持表面的功夫。且唐僧惧怕悟空暴力,一时也不敢对他大呼小叫。 师徒二人无言上路,期间也因为打死强盗而与唐僧发生争执,悟空愤怒离去。待他独自坐在东海之滨想了明白,又硬着头皮返回。却见那唐僧呆坐在丛林间等他,悟空心下愧疚,上前唱了个喏:“师父!您老不走路,还在这里作甚?” 唐僧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隐隐有欣喜之色:“你去哪里了?让我走又不是,又不敢走,只好坐在这里等你。”他声音异常平和,丝毫不提先前的事情。 悟空见他如此,心里也宽慰了些。师徒俩唠叨了些家常,气氛异常融洽。唐僧稍稍提及化斋之事,悟空自告奋勇前去,却被打断了。 “悟空啊,我这包裹里便有干粮,是刘太保的母亲送的,你替我拿出来。” 闻言,悟空自去翻找了唐僧的包裹。只见里面除了干粮,还有一件崭新的棉布直裰和一顶嵌金花帽。见悟空好奇地打量,唐僧微微一笑,道:“你若喜欢那直裰及帽子,便送你如何?” 有这等的好事儿? 悟空几乎要被此刻温馨的师徒情谊打动了,然而悟清的话从脑海中飘闪过,僵硬在包裹边的手动了动,随即笑道:“多谢师父。只是哪有徒弟抢师父衣服穿的道理呢?且俺老孙也不想出家,还是原来这般打扮就好。” 他从五指山出来的时候周身上下早就破烂不堪,唯有一双眼睛闪亮有神,长且乱的黑发胡乱地披在身后。随后在刘太保家进行一番梳洗,也不过是普通山民打扮,看起来很不显眼。凌乱的黑发高高束起,随着悟空的跳跃来回摆动。 “你我师徒,何必如此见外。”唐僧见悟空没有接受自己的‘好意’,心中惶然,面上仍然是一副从容不迫地模样:“也好换洗。” 怀疑地看了看唐僧,悟空不觉想明白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不仅仅是悟清的提示!照说,唐僧一向‘宽厚仁慈’,怎么会轻易饶过他杀害强盗?又在此处老实等着他,一句也不提原先的事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顾拿出了干粮,悟空嘻嘻笑道:“多谢师父关心,俺老孙山野之人,有这么一件就够了!若是师父用不到,路上再遇到一两个师弟,给他们也不迟。” “这……悟空说的有理。”唐僧见他笑嘻嘻的模样,心里反而更加惧怕。等悟空拿着钵盂寻了些水来,唐僧也不敢让悟空服侍,自己将干粮和水吃了。悟空在一旁收拾好包裹,扣上马背,师徒二人继续向西行去。 经此一事,悟空暗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私底下防范着唐僧。 西行没几日,渐渐有‘吃了唐僧肉可长生不死’的谣言传出,无端给师徒二人增加了许多困难。悟空十分恼火这谣言,捉了几个妖精查问都不知从何传出,只得作罢。虽然这一路许多地盘都间接归属白晗所管,但是基于对唐僧肉的难以抗拒诱惑,仍有大批大批妖精不顾白骨洞主禁令,贸然袭击唐僧。最后自然都被悟空一棒子打飞。 期间,唐僧先后收了白龙为坐骑,悟能、悟净为徒弟。 白龙一般不说话,沙和尚老实,因而最让悟空头疼的便是无事生非的猪八戒。不知为何那顶嵌金花帽无意间被八戒看到了,嚷着让唐僧送给他,唐僧自然应允。某日,猪八戒消极怠工,只想睡觉不愿前行,被唐僧狠狠地咒了一顿紧箍咒。 见到猪八戒满地打滚的样子,悟空怜悯同时深深庆幸:若不是想起了悟清的告诫,现在躺在地上打滚的便是自己了。尽管他看不惯唐僧借助紧箍咒制衡猪八戒,但还是对如今耳根清净极是满意。 一路翻山越岭,经历了一个小风波之后,悟空告别了义兄镇元子,师徒四人再次踏上取经之路。 烈日之下,师徒四人望着眼前的崇山峻岭擦汗。 “师父,眼前这山极是凶险还请师父下马,我们小心前行!”悟空从半空中跳下来,他刚刚考察了一下前路:“这个地儿,估计妖魔鬼怪只多不少!” 余人闻言一颤,他们才过了几天的平静日子。猪八戒厚嘴动了动,想说又不敢。见状唐僧无奈从马上下来,由八戒牵着马,悟空开路。这里哪有路可言?不过是一棒子挥下,生生地劈开一条路。一路上惊动了无数鸟雀虫蛇,只是不敢向前。 师徒四人艰难前行,眼见到了嵯峨之处,便停下来稍作休息。唐僧肚里饥饿,便命令悟空道:“悟空,眼见也中午了,我肚中饥饿,你去化些斋来?” 如今方圆百里鲜有人烟,且是炎热午间,到哪里去化斋?悟能悟净自是庆幸,却见悟空似笑非笑道:“师父开什么玩笑?这半山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去哪里化斋?还等熬一熬,等到出了这山自然解决。” 他心里满不在乎,却没料到唐僧即刻翻脸了:“泼猴!若不是我,你今日还不是在那五行山下面压着?如今不过是让你去化斋,就如此托大!亏我救了你性命,却如此懒惰不堪!” 唐僧很少发火,让徒弟们看的一愣一愣的。他的怒气积压在心中多日,今日不过是借这个幌子骂悟空一顿,免得另外两个徒弟看低了自己。多日以来悟空皆是以礼相待,唐僧愈加自以为是。 八戒沙僧互相看了一眼,均是看好戏一般瞧着猴子。 冷哼一声,若是在五百年前,悟空早就把唐僧一棒子打死了!念及救命之恩,且五百年来被磨砺的心性,悟空只是淡淡道:“懒惰?哪次化斋不是俺老孙跑的最快!您老拿我磋磨,又何必借着这个幌子?有本事,您也念一念紧箍咒?” “你……”唐僧指着悟空,恨得咬牙切齿。其实也是他没理,但唐僧如何能承认?僵持片刻,唐僧扯出了一个笑容:“悟能,你大师兄奔波劳累,今日的化斋便交予你了!” “不了不了,这个还是交给大师兄吧!”八戒看了眼火辣辣的太阳,赶紧推脱。唐僧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到那顶花帽子上面。八戒被他看得浑身发麻,头痛脑裂的记忆再次浮上眼前,急忙在唐僧开口前拿起钵盂就跑。 悟空独自站在树荫上乘凉,对唐僧的抱怨充耳不闻。 *** 且说八戒去化斋,余下三人悠哉在树荫下乘凉,好不快活。唐僧肚中饥饿,那八戒又多时不归,愈加愤恨。他四处张望着八戒的踪迹,意外看到了远处有一位少女提着篮子妖娆前行。唐僧无情无欲,在意的并不是少女倾城容貌,而是她手中的竹篮子。沙和尚显然也看见了少女,喜得拍手道:“师父,前面那女菩萨手里可是提着素斋呢?” 深山老林,哪来什么女菩萨和素斋?悟空心中冷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对付师父和师弟的愚蠢。他抬起头来,那女子也不过二八年华,生得十分俊俏,眼见就要靠近几人。然而他最在意的并不是少女容貌,悟空皱了皱眉,并没有察觉到妖气。 他运起火眼金睛仔细察看,也没有看出女子原型!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悟空绝对不相信,冷眼看那女子和唐僧一问一答,似是要用花言巧语解开自己的所有疑惑。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女子抬头,毫无畏惧地看着悟空甜甜一笑。 悟空浑身一颤。为何这个笑容如此熟悉!他甚至觉得自己认识眼前的女子,很多年前。这是决然不可能的事情,悟空痛苦地摇了摇头,再次抬眸,却收到唐僧警告般的目光。微微苦笑。 “师父,这饭吃不得!”眼见唐僧和悟净就要将饭送入了口中,悟空冲上前怒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处迷惑我师父?” “迷惑?”那女子似是很委屈的样子,咬唇含泪道:“奴家不过是好心来送饭与你,你凭什么如此说我!” “悟空!”唐僧再次斥责他,很是生气:“人家好心来送饭于我吃,你发生么疯?还不向女菩萨道歉!” “道歉?”悟空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妙龄女子,熟悉感越来越强烈。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悟空变脸道:“你不是妖,是魔!从哪里来?”说话间,已经抽出了金箍棒。 “……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不知道?”女子泪眼盈盈,唐僧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一棒子挥下,女子随之倒地。唐僧大骇,饭碗砰的一声落到地上,指着悟空怒道:“你这猴头,实在是,实在是……” 悟空没理睬他,只觉得什么东西从女子身体里飞出。他匆匆道了声别,一个翻身跟上前去。 “你是何人!有本事露个面,不要再隐隐藏藏!” 白晗转身,恢复了原本相貌对着悟空粲然一笑:“你好啊,悟空?” 作者有话要说:喵喵哒,入V第一章~ 非常抱歉由于跟编辑联系晚了些,所以没有提前跟妹子们说要V了..忏悔之,作者君V后会加油更新的!希望妹子们支持,奉上三章慢慢品尝~爱你们。 因为是系列文,每章都不算长,白骨大概还有十章左右结束吧。其余的系列是花姑子之陶醉,白蛇之小青,画皮之佩蓉,梁祝之马文才,再加上宝莲灯前传里的敖寸心,也许有个综聊斋?我会加油写的,乃们的留言和订阅都是无尽动力!偶尔有番外赠送。 第013章 :试探 “你……”悟空呆住了,他如何能不记得这张思念了五百年的面孔。他张了张口,磨蹭,不知道该说什么。手中的金箍棒不觉放下,悟空盯着她的眼睛:“你是谁?” 白晗歪头,既然她曾经认识悟空,对方不该是这个反应吧?心中同样有所怀疑,白晗故作无所谓地笑道:“我是白晗啊。” “白晗——你是何方妖精,如何知道白晗来冒充她!”金箍棒再次举起,悟空狠不下心,只能在语气上异常强硬:“我绝不会受你蒙骗!” “难道我不是白晗?”就连白晗也有些怀疑了,莫非铁扇公主是在诓骗她?然而她第一眼看到悟空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绝对不会错。笑了笑,白晗无视他手中的金箍棒,懒懒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白晗?” “因为……”悟空欲言又止,看着白晗心中隐隐作痛:“因为她已经入了轮回永远也回不来了!”他一口气喊出这句话,难过的闭上眼睛。 入了轮回,回不来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于悟空的话将信将疑。可从铁扇公主的话中来看,孙悟空和白晗的关系可不简单……想了想,白晗瞥了眼悟空,咬牙道:“既然我不是,你怎么不来一棒子打死我?” 倒是要看看,悟空对那个‘白晗’的情意有多少?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她。 悟空闻言一愣。他看了看手中的金箍棒,又望了眼对面毫无畏惧的素衣女子,犹豫难以下手。另一个声音在心中迅速地叫嚣,也许当初悟清是蒙骗他的!可是,真的师姐会这样戏耍他吗? “你走啊吧,不要再来找我们的麻烦。”良久,悟空偏头叹道。他下不了手,因为眼前的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说完,悟空一步步向回走去,每一步仿佛都有千斤重。 竟然就这样? 白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感动的同时又有些许妒意。心一横,白晗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根绳子,孤注一掷喊道:“喂,悟空,你还记得这个么?” 一个破破烂烂的捆妖绳在风中摇摆。 悟空回首,仿佛看到了当初白晗将他倒挂在后山的桃树枝上,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师姐!真的是你……”无需再怀疑什么,他立刻掉头将白晗紧紧地抱在怀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好想你……” 白晗差点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闭上眼睛将头埋在悟空怀里——那个捆妖绳是她醒来身上所有的唯一物品,想必,这一切都是真的。 *** “你说,你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苍天古木的树干上,白晗和悟空摇摇晃晃地坐在一起,她刚刚讲了自己的悲惨遭遇。“连我也忘了?”悟空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 “嗯。”白晗笑道:“不过,我当然听说过你——大闹天宫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的齐天大圣,附近无人不知啊。” 脸色一黑,悟空哼道:“你怎么就没听到些好事情……想我大战天兵天将的时候多么威猛,那时候……”如果没有这些阴谋算计就显得更加完美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从袖子里变出两个桃子,白晗笑眯眯地地给悟空:“来,喜欢这个么?” “当然!”悟空忙着抢过桃子,师姐给的自然是最好的:“难为师姐还没忘记我的最爱!” “……我只知道猴子都喜欢桃子。” 哼了哼,悟空快速将桃子吃完,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好久没这么自在过了——啊,师父和师弟还在那边等着我呢。”他有些泄气。 白晗瞥了眼太阳:“早着呢,这还是中午!” 自从确认了自的身世身份,白晗对那空缺的三百多年记忆极是在意,连连追问悟空。可惜从悟空戏谑的神色和可疑的故事中,白晗打了个冷战,感受到莫名的寒意—— “你胡说!当初的我怎么会做那些、做那些事情?”她恨恨地瞪了悟空一眼。 悟空笑着躲避,有些故事确实是自己编的,在五百年的漫长岁月里想象着和师姐在一起的时光。可惜仍有遗憾,师姐忘记了所有的事情,知道的不过是只言片语。 能再次看到白晗,他已经满足了。 “你说,会是谁消去了我的记忆,又将如何恢复?”托着腮,白晗疑惑道。一个人若是忘记了自己的过去,无论再困难也想要寻找回来。白晗亦然。此时,尽管她无忧且快乐,但永远是缺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也许,是悟清?”悟空仔细回想那次情景,推断道:“既然你能从诛仙台上活下来,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了……我真没想到!” “嗯……悟清是谁?” 悟空:“……” 其实他很高兴白晗想不起悟清了,只是口中不说。恋恋不舍的看了师姐几眼,悟空磨蹭道:“师姐……我……不早了。” “什么?”白晗眨了眨眼睛。 终于下定决心,悟空跳起身来,凝视着白晗:“师姐,我要走了。等我陪同师父取经回来,就来找你。” 他心里万般凄楚和不舍,只是不愿表现在脸上:“所以,师姐要老实在这里等着我!” 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悟空的脸颊上,他的表情温柔且纠结。白晗眉心微动,随即抿嘴一笑:“是么?我恐怕,你的师父会不想要你了。” “这话怎么说!” “你看,你打死了‘人’,你那肉眼凡胎,慈悲心肠的师父如何能放过你?其次,你出来这么久,师父还没吃上饭,心里该有多生气?最后,你一直在惹怒你师父,这不是个最好的机会么?” 悟空沉吟,依唐僧的个性回去确实没好果子吃,不回去又不行。歪头看了眼白晗,悟空奇怪道:“你怎么对我师父这样了解?” 白含笑得很诡异:“那是因为我一路跟着你们啊。” *** 等悟空赶回去的时候,早已夕阳西下,唐僧饿着肚子望穿秋水。白晗送去的饭菜早就变成了癞蛤蟆跳走了,猪八戒仍然未归。 “你这泼猴,还敢回来!”见到悟空,唐僧忍了一肚子的气终于爆发了:“不尊重师长,打死良家女子,你,你……” “徒儿正是追捕妖精去了。”悟空没好气答道,他当然不会说出白晗的事情:“至于这个女子?”他随手一挥,倒在地上的女子立刻变作一张纸人,弱弱地掉在了地上。 “哦?”唐僧极力想掩饰自己的失误,见到此景只是冷冷道:“妖精可追捕到了?” “徒弟不才,让他逃了。”悟空没心思再跟唐僧说话,只是问沙和尚道:“八戒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大师兄,二师兄可能被妖精抓走了……”沙和尚老实地回答道。 “怎么可能!”附近的魔头就白晗一个,她既然一路跟随着自己怎么可能把八戒抓走了。悟空眼珠一转,没好气道:“估计是在哪个草丛里睡着了吧,没出息的呆子!” 他抓起金箍棒就走:“我去把他找回来!” “等等!”一直被忽略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唐僧终于开口了:“悟空,你回来。” “师父有何吩咐?”悟空极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问。 “猴头,你欺师灭祖,还有脸面叫我师父!”唐僧的怒气终于爆发,看也不看悟空,恨声道:“女菩萨好意送饭于我,你给打翻了还用障眼法儿骗我;你师弟去化斋了很有可能遇到妖精,你在这里说风凉话!孙悟空,你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他今日挨饿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便是悟空无论如何生气,也不敢将他一棒子打死——如此急唐僧有了护身符,继续怒道:“虽然我没有紧箍咒可以束缚你,但是就冲着这几点,也要将你逐出师门!” 唐僧下了狠心,悟空也极为吃惊,唐僧一向离不开自己的保护。眸光闪动,悟空嘲笑道:“那师父日后若是被妖精们所害,可如何是好?且救命之恩未曾报清,悟空也不敢离去。” “谁稀罕你那报恩!”唐僧本来就是自命清高,此时只愿出尽一口恶气:“你走,你走,从此你我师徒情意一刀两断!” “好,我走。” 悟空想要下拜,此刻他心灰意冷至极,却也没忘了唐僧的五指山救命之恩。可惜唐僧不受他这一拜,悟空只得拔了汗毛化作分\身,勉强算唐僧受了他最后一拜。 从此你我之间,再无一丝联系。 头也不回地离去,悟空在丛林中胡乱走着,不知不觉到了原来的地方。白晗仍然在树上等着他,见到悟空心中了然,从树上轻盈盈地跳了下来。 “你猜对了。”悟空苦笑道。 “怎么,很不高兴?”白晗奇怪道:“那个唐僧对你那么不好啊!既然他不要你,回来跟师姐一起呀?” “……你不懂。”不想让白晗绕进这些弯弯道道之中,悟空摇头,情愿她没有恢复之前的那些记忆。越发弄不懂其中的关系,悟空烦躁地原地走动,无意间踢到了一个庞然大物。 “这是什么——八戒?” “哦,这只死猪头啊。”白晗见悟空发现了草丛中昏迷的猪八戒,也不以为意:“发现在草丛中睡觉,我就把他弄昏迷了,嗯,等着你一起吃猪肉呢。” 悟空哭笑不得:“别开玩笑了,他当初好歹也是天蓬元帅。” “好啊。”白晗一摆手,也不是很在意:“我这就将他弄醒了然后送回去。悟空,你想不想看看你师父他们在你走后会有什么反应?痛哭流涕,还是欢欢喜喜继续上路?其实你心里很明白。” “好,我们去看看。”悟空本是有情有义之人,虽然厌恶唐僧的指使和责骂,却从未忘记当初的恩情:“但愿莫让我看到最不堪的一面!” 他们抬脚欲行,不意一个人从天而降,拦了去路。 “悟空师弟,悟真师妹,可真是五百年未见啊。” 第014章 :追踪 “你来做什么!”白晗尚未反应过来,悟空早已跳起身来:“悟清——师兄?” 悟清摇着扇子,坦然笑道:“得得,怎么说这五百年间我也是唯一一个去探望你的,见到师兄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白师妹,没看见你师兄我么?” 慢慢地走上前来,白晗盯着他:“是你抹去了我的记忆?” “这你都猜出来了,不愧是我那机灵古怪的师妹。” 白晗突然拜倒,无端吓了悟清悟空一跳。没等他们问出口,只见白晗正色道:“想必也是师兄将我救出,白晗在此特谢师兄救命之恩!只是,还请师兄恢复我之前的记忆,可好?” 悟清没有动,受了她一拜才挑眉笑道:“为何要恢复之前的记忆?以我来看,你现在的样子蛮好。更何况,你不是从他人口中得知一二了么?” “师兄,若是你无端少了一段记忆,可会追寻?”白晗反问道:“还请师兄成全。” “悟空,你怎么看?”悟清听罢沉思片刻,又转身问悟空。 “师姐心意已决,我又如何能阻止她的自由?”悟空摇头,难得心平气和道:“私心里,我也是希望她能保持现状的模样的。可是我们既然相遇,想要逃避的那些事情再也躲不过,还是请师兄……”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悟清叹气道:“好吧,不过要等我办完事。” “什么事情?”白晗悟空几乎异口同声问道,悟空私下里琢磨着必然是老祖交待他的事情,心里更加好奇。他毫不怀疑这场西游之旅会取得胜利,菩萨们都在默默看着呢,天庭想要插手都难。 “恰恰跟你们想要办的事情差不多。”悟清随意踢了脚还在地上躺着的死猪头猪八戒,伪笑道:“还不将你师弟送回去?” 白晗唤来几个小妖将猪八戒送到原先的丛林中,三人隐身在附近密切观察。只见天色将昏,猪八戒打了个哈欠,悠悠地坐起身来。他先是擦了擦口水,看了眼天色及空着的钵盂苦脸叹道:“回去又要被师父责骂,这可如何是好!” 他跺了几脚,无可奈何地向着原路返回。待见到望眼欲穿的唐僧二人,八戒不禁怪道:“老沙,那弼马温呢?” “刚刚被师父驱逐了。”沙僧见了他大步走来,焦急道:“你去了哪里?让我们好担心!” 唐僧冷冽的目光瞟来,也看到了他手中空着的钵盂。没等唐僧出口责骂,八戒早就哭着扑了上去:“师父啊,您还好真是太好了!徒儿去给您化斋,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大批大批的妖怪,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有水里游的……” 躲在暗处的悟空偷笑,这呆子可真会扯谎。 八戒本来就生得憨厚,带着哭腔一颤一颤的,却将那胡编乱造的故事讲得十分逼真。在他的故事中,为了保卫师徒几人八戒勇往直前,独自一人扫荡了整个白虎山。唐僧耳根子本来就软,看到八戒可怜兮兮的模样先信了一半。他再不好说什么化斋的话,只是吩咐收拾行李上路。 见成功过关,八戒暗暗欣喜,原来唐僧是这么好哄骗,只要说些好话便是了。虽然天色已黑,但是八戒仍不敢质疑,只好忍气吞声地开路,三人走走停停,肚中又饥饿,好不痛苦。 “弄些*阵让他们迷路,可好?”白晗伸出手,比划着问道。她直辖整个白虎山,自有办法让唐僧师徒三人走不出去。 “暂且不用,师妹,你且让他们出去。”悟清却一手拦住了她,白晗便就此作罢。她命两个小妖暗中跟上师徒三人,自邀请悟空悟清去白骨洞中一聚,一觉醒来再前去跟踪不提。 此时晨光熹微,一夜未睡的唐僧师徒三人早已疲惫不堪,只等着早日过了白虎山寻一处人家。肚中无食脚下无力,又走了半日才将将出了白虎山。几人坐下来歇息,唐僧再次差遣八戒去化斋。 八戒不敢抗议,拿着钵盂走了几步,见唐僧不见了,这才抱怨道:“不过少吃了一顿,老和尚就这般娇弱!那死猴子走了倒也不全是好事儿。罢了,不如再睡一觉?” 他正欲躺在草丛中休息,无意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谁拍你猪爷爷呢!”八戒想这荒山野岭哪有人,必然是妖,回头一看果然。 那妖身着黄袍,见八戒抱拳笑道:“一晃几百年不见,天蓬元帅可好?” “哪里好!”八戒忍不住抱怨,自从取经之后他每天腰酸腿疼不说,还要忍受唐僧责骂。定眼看了看那人,八戒奇道:“我不认识你,你却认识我?” “当年王母大会,小仙还曾向元帅敬酒呢。”黄袍怪暗中道出了来历:“元帅不记得了?小仙奉命行事,还望元帅协助一二。” “原来是你!”八戒恍然大悟,也不客气地拍着黄袍怪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什么客气话!等等,你有什么吃的没?本元帅饿得慌。” 黄袍怪闻言大笑:“府中就是山珍海味多,还请元帅屈尊驾临!” 二人勾肩搭背离去,躲在草丛中的悟清三人看呆了。什么时候见过八戒跟妖精勾搭?听口气还是旧日相识。三人中悟清在天上的时日最长,略略想了想便了然:“我当是谁,奎木狼呢!” “他?”悟空讶道:“他怎么下界为妖了?” 悟清却没理会他,径自问白晗:“师妹,这个奎木狼在附近一带做什么呢?” “他叫黄袍怪,占山为妖,还抢了附近国家的公主。”白晗对奎木狼很了解,因为她占据白虎山这么多年,也不敢动新来的黄袍怪,可见黄袍怪的厉害:“法术倒是不错,是天上来的?” 悟空沉默不语,却又瞥见唐僧师徒等的不耐烦,沙和尚前来寻找猪八戒。联想起八戒一路上的消极态度,以及时不时蛊惑唐僧将他逐走,悟空拍案而起:“八戒是玉帝派来的么!” 如此说来,玉帝为了阻止西游特意将天将贬下凡,混到他们的身边?现在又多了一个奎木狼……可真是好计策! 而八戒一路上装疯卖傻,任谁都对他无法警惕起来。悟空转而想到唐僧的紧箍咒,不知是否察觉,还是菩萨提示?悟空只觉得背后发凉,简单的师徒四人,竟然有好几个不同的阵营! “悟空终于开窍了。”悟清笑道,算是认可了他的话。 “那沙和尚呢?”白晗插口:“听说他也是从她天上贬下凡来,难道也是玉帝的旨意?” “这个就不好说了。”悟清起身悠然道:“我们去看看唐僧吧。” *** 他们回到休息处却没有见到唐僧,原是他老人家饿坏了,又没等到徒弟,自个儿去化斋了。可惜他时运不济,没走几步便遇到了妖精们,腿一软,便被绑住。 妖精们欢欢喜喜进去汇报黄袍怪,里面黄袍怪正陪着八戒吃喝呢。见报,八戒笑道:“必然是我那不成器的师父,老兄,你的运气可不错啊。” 黄袍怪起身笑道:“还不是蹭了元帅的福气?元帅且慢慢吃喝,小仙去解决了那和尚,咱也可以早已归天庭。” 他整顿一下,凶神恶煞般走出来,假意吆喝道:“你这和尚,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唐僧吓得浑身颤抖,却老老实实答道:“贫僧来自东土大唐,将往西天取经。” 黄袍怪心里笑他呆,哪有向敌人告知自己真实身份的?不免言笑于色,看的唐僧只是惊慌:“你这和尚,好实诚呢!本座正想尝尝那唐僧肉可能长生不老,你这不是送来门来?小的们,拿去绑了!” 他又问了唐僧有几个徒弟,假意说要将沙僧八戒一网打尽,全给吃了。转回内室,八戒早已吃饱喝足,正躺在那哼哼。 “元帅?”奎木狼不敢自作主张,推了推他:“你那师弟原是卷帘将军,不知是什么打算?” 八戒翻了个身,看是他坐起来迷糊道:“哦,沙和尚啊——俺老猪也不清楚他的阵营,回去一问便知。”他摇摇晃晃地坐起来,向外走去。 黄袍怪老巢外,蜜蜂悟空飞了回来,变成原样对着等待已久的悟清白晗气愤道:“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自个儿送上嘴不说,还问什么答什么!” 他似乎又想回去,白晗急忙拉住他:“你去哪里,要救他么?” 悟空不置可否:“到底,他对我有恩情。” 白晗只为他觉得不值,却又不好反驳悟空,这个猴子最是重视情义。正在拉扯不清,悟清打断了他们二人:“悟空别急,你还有一个师弟呢。而且你现在出现,也不合适。” 说话间,白晗眼尖看见八戒从角落里悄悄溜出,三人急忙跟上。却见八戒又躲在草丛中装睡,直到被沙和尚找到。心急如火的沙和尚把八戒唤醒,一脸焦急:“师兄,你还有心情在这睡觉!师父让我来寻你,刚刚找不到你我又回去一趟,师父也不见了!” 八戒揉了揉眼睛,毫不在意道:“师父不见了?好消息,不用去取经了!老沙,你我就在此分了行李,你回你的流沙河,我去我的高老庄,如何?” “师兄说的什么昏话!”沙和尚毫不领情,一把将八戒从地上揪起来:“我们保护师父取经,怎么能轻易放弃?跟我找师父去啊!” “师弟别急……”八戒怀疑道,挣脱开了沙和尚的手:“你看猴子都走了,凭着我们二人如何能战胜妖怪!师弟,我们还是各回各家罢了!” 沙和尚跳脚怒道:“要回也是你一个人!我去救师父了。”撇下八戒,沙和尚头也不转地向前奔去。八戒瞪着他半响,自言自语道:“这傻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该你被奎木狼抓到!” 他转身就走,没几步,突然倒在地上,捂着脑袋满地打滚。 “啊,啊——师父饶命啊!”八戒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只喊着唐僧:“徒儿这就来救你,师父饶命啊!” 约莫有一刻钟,八戒才停止打滚。他躺在地上哀嚎的力气都没了,踌躇片刻,咬牙起身前去。 “不知这沙和尚是呆呢,还是另有企图?”目送沙僧离开,白晗扭头问悟清。 “悟空,悟空!” 白晗惊叫着拉住悟空,原来悟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倒在地上,莫名停住了呼吸!悟空也是大惊失色,急忙试探悟清的呼吸,早就没了。只见他面色惨白,似乎是骤然死亡。 “悟清师兄好端端的,怎么会?”白晗虽然对悟清印象不深,却也感激他曾经的救命之恩,颤颤问道。 “不知道。”悟空轻轻抱住白晗,心中惊讶不比她少。他仔细察看四周加上回忆,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又低下头,悟空看到师兄手下的泥地上隐隐有两个字。 急忙拿开悟清的手,悟空总算看出了那两个歪歪扭扭,似乎用尽最后力气所写成的字:准提。 “准提?”悟空不知道这是什么含义,从未认识过这样的一个人。他看向白晗,却见她双目空洞无神,最后软软地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啦,白姑娘这是因为施咒人死亡,所以会自然恢复记忆...明天中午左右有更新,谢谢支持~ 第015章 :赏月 且说唐僧被黄袍怪捆绑在洞中,心中恼怒八戒化斋太慢,导致自己身陷囹圄。又不见徒弟们来救自己,他便动了念咒之心。唐僧只知惩罚不听话的徒弟,自己何曾受过那头痛欲裂之苦?于是反反复复将那经念了约一刻钟,这才满意停住。 果然没多久,黄袍怪洞中小妖面露惊慌之色,奔走相告,似有大敌来临。唐僧侧耳细听,只听门外砰砰几声,先是沙和尚的怒骂,随后八戒的哼哼声也传过来。他心里大是安定,想必不久便可以逢凶化吉。 外面激战约二三十个回合,唐僧却被洞中的百花羞公主给放了。他大喜过望,答应帮公主传书,公主自去引开黄袍怪。黄袍怪看重夫妻情谊,也顺水推舟将八戒悟净给放了,同公主一起回去。 如同在鬼门关捡到性命,八戒沙僧抱头鼠窜,绕到那波月洞后面,喜滋滋叫道:“师父,师父!” 唐三藏躲在那荆棘后面,闻声喜不自禁,也忘了八戒化斋失利一事。师徒三人欢欢喜喜地再次上路,直到在宝象国提交了通关文书,三藏为报恩公主提及百花羞公主之事。 朝廷上哭声震耳,及宝象国王提及救出公主之事,却无人应答。八戒思及此次奎木狼因公主而放走三藏,没有完成任务必不甘心,不如自己领命借着救公主的幌子再见他一面?他虽然害怕唐僧的紧箍咒,但到底是天宫出身,尚不敢违背玉帝的旨意。 于是八戒欣然领命,同悟净一同前去。假意斗了几个回合,转身便走。剩下悟净一个人被妖怪捉入洞中,黄袍怪大获全胜。翌日,黄袍怪再度变化混入皇宫,反而将唐僧当做妖精捉拿,关在了笼子中。 可惜唐僧身边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相护,奎木狼一时竟动他不得! *** 花果山。 自悟空从东海老龙王那里借来甘霖仙水洗山,杀尽前来猎猴的猎人,花果山一时生机勃勃,众猴安居乐业,种花栽柳。悟空又重新做了一面杂彩花旗,上书:重修花果山复整水帘洞齐天大圣,附近妖精们见了纷纷过来投靠纳贡。 水帘洞内,悟空正一眼不眨地盯着沉睡中的自家师姐。 自从悟清骤亡,白晗便昏迷不醒,似乎是在做梦,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他也没心管唐僧了,回到花果山后寻个地将悟清好好安葬,其余的时间大多数是陪着白晗,约莫三四日。这期间,他也暗地里打听了一下‘准提’是谁,结果相当惊悚。 随手把玩着白晗垂在腰际的秀发,悟空忍住想啃她一口的冲动,又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面红耳赤,唯恐冒犯了自己的师姐。 只是师姐还在睡梦中,亲一口也不会察觉吧? 悟空心中进行着天人斗争,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白晗红润润的面颊。他假意看着摆放在石桌上的桃子,心猿意马。勾了勾手指,悟空又缓缓地转过头来,慢慢将脸贴近,很快—— 白晗及时睁开了眼睛。 “死猴子!你要干嘛?” 醒了?悟空只恨没有提早下手,他眨了眨眼睛,极不自然地笑道:“哎,师姐你醒了啊——都三天了,我正想看看你还有气儿没呢!” “是么?”白晗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她用三天时间想起来失去的近二百年记忆,一时还在回味中。悟空心虚地溜走吩咐小的们准备食物,又凑到她身边笑眯眯道:“师姐,你这三天做了什么好梦?有时候笑得那么开心!” “我有吗?”白晗盯着悟空有些失神,随后不自然地低下头。“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她低声道:“悟清师兄死了,所以他施的咒自然就解开了。” 悟空立在那里,看着师姐似悲似喜的神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咬牙,悟空主动握住了白晗的手,微微一笑极是温柔:“师姐别担心,还有我在这里呢。” 抬眸,白晗动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她扑到悟空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死猴子……既然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们彼此的心意,难道还不知晓么?” “师、师姐?”悟空一愣,而实实在在的拥抱让他欣喜若狂:“是,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 当夜,悟空和白晗也学了一下那红尘中的诗人墨客,举杯邀月。 花果山的风景每一处都是极好的,小猴子们奉上新鲜瓜果,再抬来几坛美酒,悟空拉着白晗就座,顺手将小猴子们都打发去玩儿了。他斟了两杯酒,举杯笑道:“这一杯,敬悟清师兄,是因为他你我才能重逢,愿他地下安息。” 白晗举杯,一饮而尽。 “第二杯,敬菩提老祖,是因为他你我才能相遇。”悟空再次倒酒,面无表情道:“虽然……他也利用了我们,到底是因为他才学到这一身本领。” “第三杯,敬你。谢谢你给我带来如此丰富多彩的生活,如此喜怒哀乐俱全的感受。” 悟空举杯相敬,白晗却微笑不语,起身回敬道:“悟空,若不是你,我想也没有今日的我。所以这一杯,我敬你。” 她的话中含义,想必悟空是听不懂的。几百年风风雨雨未曾抹去前尘回忆,隐藏在心中的那丝恨意,如今早已慢慢消去。若是没有悟空,也许她如今还是白虎山上的白骨洞主,天真残忍,不知情为何物。重生而来或许有过恨意,但也被心中滋生的感情慢慢消磨掉,没有悟空,也没有今日的白晗。 她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原先被一棒子打死的命运,悟空也可以,不是么? “好,既然师姐敬我酒,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悟空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是潇洒地将酒一饮而尽,拉着白晗重新回到了位置上。两个人说说笑笑回忆了些许往事,偶尔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情意不言而喻。 话题最终还是转移到悟清的死亡上,无论今日多么逍遥自在,芒刺在背的感觉总是最糟糕的。 “你说,悟清师兄临死前所写的那个人是西方教的二教主准提道人?”白晗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很是吃惊:“西方教不就是佛教么?佛教我只知道如来……” “我也记得如来。”提起这个名字悟空咬牙切齿,五百年屈辱可是忘不掉的:“似乎如来只是一个称号……全名叫做多宝如来来着?说回西方教……他们的教主原先是接引道人,也是现在的接引佛,阿弥陀佛。可是准提道人去哪里了?悟清提他作甚?” “无论准提是谁,差不多是他杀了悟清师兄吧?”白晗分析道:“若不然就是让我们警惕准提……两者可能都有。” 悟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看法。随后他又补充道:“我问了几个活了几千年的老神仙老妖怪,倒是知道这个准提,似乎是跟接引闹了什么矛盾,最后一怒出走。” “哦,内斗啊。”白晗咬了口桃子:“是争权还是意见不合呢……先不说这个,准提是如何在我们都没察觉的时候要了师兄的性命?为何没有顺手解决你我?”她不禁有些后怕。 悟空却闻言眉心一动,随后沉默不语。 “悟空,你想到了什么?” “你说……”只听悟空慢悠悠道:“如果悟清师兄是骤然断气的,怎么会有功夫写下那两个字?可他指尖有泥痕,应该是临死前亲手所写。我想也许悟清察觉到了什么,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我们,以防万一……若是那个准提,不可能使用什么暗中偷袭的手段。” “我觉得。”他深深注视白晗:“像是被熄灭命灯而死。有他命灯的人……” 两人目光相触,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气:“菩提老祖。” “这么说,菩提老祖就是准提道人?”沉默过后,白晗艰难开口问道:“他为什么要利用自己的弟子?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弟子?为什么……” 绕到白晗的身后,悟空轻柔地搂住了她,虽然惊讶却没有白晗这样愕然,他早已见识到了老祖的手段:“师姐,我跟你说……” 他将那些大闹天宫、西游的阴谋算计一一告诉白晗,直让她不敢相信。原来悟空曾经经历了这么多!白晗满心悲愤及心疼,若是这样悟清的死亡也许有了理由:“莫不是,师兄因为救了我而遭到惩罚?” 她急忙转身抱住悟空:“你呢?可留下命灯给老祖?” “应该没有。”悟空劝慰她:“据我所知,命灯需要本人同意才可以留下,一般是师门用来得知弟子是否意外身亡。你我都没有,放心吧。” “哦……可师兄是因为……”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呢?”悟空抬眼望着黑夜中的那轮明月,他也不愿意相信这个推测:“还是从长计议吧。” 白晗颔首,又给悟空倒了一杯酒。悟空却没有接过,纵身跳到几尺外的花丛中,厉声叫道:“是谁!快点滚出来!” 她倏忽站起身来,手微动,紧紧盯着花丛。 “呵呵,师兄你不要这么见外啊……”却是一只猪从花丛中笑嘻嘻地滚了出来,身穿直裰头戴花帽,正是猪八戒。他摇头晃脑的看了白晗一眼,随即笑道:“大师兄啊,原来你躲在这里逍遥,还有美人儿作伴,啧啧……” 悟空本来就不喜他,闻言只是挑眉,冷冷道:“你不保护唐僧取经,来这里作甚?” “深夜漫漫,来找师兄讨酒喝,师兄不会介意把?”猪八戒花言巧语,绕过悟空望着白晗贫嘴道:“好嫂子,给我一杯如何?” “好啊。”白晗带笑亲自斟了一杯酒,隔空用法术抛给八戒:“既然是悟空的师弟,也是我的师弟——悟能请慢。”她镇定地看了悟空一眼,示意他安心。 “嫂子真好。”猪八戒斜眼看着白晗,一手接住酒杯,色眯眯道。既然有美人儿送酒,怎会不喝?八戒一口饮尽,又意犹未尽道:“好嫂子,可否再来一杯?”他完全无视悟空的存在。 “你确定?”白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八戒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嫂子,里面难道有毒不成?老猪我可是天蓬元帅出身,什么毒都没有用!” “下毒?怎么会呢……” 言语未尽,八戒啪嗒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直说痛。只见他的肚子越来越大,好像一个球在里面滚动。他望着白晗哭嚎道:“你到底玩了什么花样!” “往西不远处,有个叫做女儿国的国家。在那里呢,有一条河,喝了里面的水便会坐孕——真是恭喜师弟了。” “你……哎哟!” 作者有话要说: 多宝如来..就是多宝道人,通天大弟子,后来被西方教拐走了。关于压了悟空的如来究竟是谁说法不一,这里采用多宝如来的设定。 妹子说文写得像阴谋西游记了..=口=我要努力把文变成甜蜜西游记! 八戒来花果山没安好心,我们白姑娘也不是圣母╮(╯▽╰)╭ 谢谢妹纸们在V后的一路支持!明天上收藏夹,所以更新大概晚些,晚上十点半左右吧~啦啦以后努力稳定更新时间。 第016章 :结盟 猪八戒抱着肚子在地上哼哼,怨恨着自己大意着了白晗的道。眼见肚子越来越大,八戒冷汗淋淋,无法想象自己生下孩子的模样——不对,应该是一窝小猪。他心里愈加焦急,瞥见悟空在一旁袖手旁观,八戒哀求道:“大师兄……猴哥,好猴哥,看在咱师兄弟一场帮我一把吧!” 悟空恼他色心不改挑逗白晗,故而冷眼旁观许久都没有出声。见八戒求助,悟空琢磨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总不能让他真的生出一窝小猪来闹笑话。于是向白晗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也罢,看在你师兄的面上饶你一次,下次若再敢如此,我定要将你抽筋拔骨烤了吃!”白晗假意恐吓他,看到八戒脸色愈加苍白这才懒懒地走到他身边,冷冷道:“说,你来花果山做什么?” “只是来看看猴哥……”八戒苦着脸。 “说实话!”白晗可知道这猪头的话一半是信不过的,对付此等奸诈之徒只有比他更奸诈才奏效:“还是你更想生孩子?” “当,当然不是!”八戒慌了神,爬到悟空的脚底抱着他的腿哭嚎道:“大师兄……实在是有事才来找你啊!师父被妖怪抓走了,沙师弟也被捉走了……猴哥,我只有来找你了!” “唐僧被抓走了?”悟空闻言毫无所谓:“他已经将我驱逐出师门,抓走了关我什么事?难不成他被捉了才想到我的百般好处!你说,我是回去再忍受他折磨好呢,还是在花果山逍遥自在更好些?” “你说,你不去找南海观音,来找我作甚?” 悟空连连逼问,八戒一时哑口无言。他转了转眼珠子,看来这弼马温已经对唐僧死心了,自己也收到了理想中的效果……但是为防万一,八戒还是叹气道:“猴哥,你这一怒出走可是潇洒了,但是失去了修成正果的机会呀!你以为师弟我对那老和尚没有怨言么?每当他念紧箍咒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吃了他!猴哥,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可你我都是天庭放逐之人,不这么做如何能修成正果!” 他言辞诚恳,仿佛是说出了埋在心里许久的肺腑之言。可惜悟空早已看穿了他的真实面目,任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毫不动摇,只要逼出他的真实目的:“是么?可你勾结奎木狼,意图谋害唐僧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你……你胡言乱语!”八戒一惊,口中自然地反驳道:“谁是奎木狼?我怎么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么?” 白晗早就忍受不了猪八戒的满口谎言,信手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利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寒光芒:“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肚子给剖开!不知道老猪小猪一锅炖的味道会如何?”她边笑边磨了磨牙。 “你,你……”八戒惊慌失措,看着白晗离自己越来越近,浑身上下却使不出一点力气,肚子还痛。他咬了咬牙,视死如归般叫道:“别过来,我告诉你们就是!” 对视一笑,这猪头总算肯说真话了。为了让他吐露更多的事情,悟空诱哄他道:“八戒,只要你说出实话,我们可以给你解药,就不必生孩子了。” 八戒大喜过望:“真的?”他扭捏着看了眼白晗,哼哼:“可要说话算话啊……” “当然,只要是实话。”白晗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声音,笑得诡异且阴森:“所以还请师弟早日解脱……” “好,这事儿要从佛教的传经开始。”八戒万般不愿,还是叹气开口了:“一百年前,玉帝得知了佛教的传经谋划……” 他讲的这些悟空和白晗大概也猜得出来,无非是玉帝掌控中原已久,不肯让佛教入主中原。自从得知了佛教的取经谋划,玉帝便谋划着派遣一神仙下凡给唐僧做弟子,顺便阻扰了唐僧的取经。谁知道观音给唐僧找的保镖可不少,八戒一路上都没有机会下手,还被迫戴上了花帽,一举一动受到唐僧的控制。 在宝象国,八戒终于见到玉帝派遣下凡的另一名神仙,奎木狼。他们设计将唐僧捉了,但因为不放心悟空沙僧两个,在活捉沙僧之后八戒只身前往花果山,准备打探他的立场,或者说直接将这事儿栽在悟空的身上。 谁知道才到花果山,不过调戏了白晗一下,八戒就被算计一把,计划全盘泡汤。 “我都说完了,可以给我解药了吧!”八戒的肚子越来越痛,不得不加快讲完了全程。白晗一笑,将装有落胎泉泉水的小瓶子抛给他。八戒急忙忙的抓住,也不管是否有毒,仰面一口喝下。没多久八戒腹中绞痛,悟空挥了挥手:“找个阴暗处解决,最好离我花果山远点!” 那呆子捂着肚子,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他们倒是不担心八戒就此离去,因为天庭机密悟空二人已知,八戒解决完自身问题后自然回来拉拢悟空。低着头玩弄衣带,白晗听见悟空笑道:“师姐,你这水什么时候弄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前段时间路过女儿国,一时兴起去弄了点玩玩,不想到今日真的用上派场。”顺路还去找红孩儿的叔叔要了些落胎泉的泉水,用于敲诈勒索,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悟空,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八戒没多久便回回来,他们必须先要考虑一下立场的选择问题——无论是天庭,还是佛教,都不是好相与的。悟空挑了挑眉,跳到石桌上悠然道:“和那呆子合作,好处是有玉帝做后盾,坏处便是不知道哪一天便被他卖了……师姐你看,若是奎木狼能杀掉唐僧,还让八戒来找我们作甚?” “你是说,唐僧身边有些看不见的人保护么?” “差不多。虽然看不到他们,但是陪伴唐僧这么久,大概我也能感受到。有天庭的人,也有佛教的人,所以他们互相制衡,凡事儿都是我们三人出战。若论真本事,那些人不怎么样,但是他们是耳报神,又有佛教护身符,所以唐僧才安然无恙!”悟空愤然道:“若是想除去唐僧,必须要解决他身边的人,还不能向佛教通风报信!”他压低了声音。 白晗手一抖:“要解决掉唐僧么?” “不,不是。”悟空摇头:“我无此心,也没有这个本事——如来怎么会坐视唐僧死亡?不到万不得已,他死不了。但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何况是早已陷入这场风波之中……” 他伸头快速地亲了下白晗的面颊,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所以师姐,我要先回去了!” *** 天色微明,悟空便于八戒一同走了。临走前悟空跟她说了半夜的话,可事实上白晗被悟空的那个吻弄得心慌意乱,几乎没听进去什么。悟空八戒算是结成暂时的同盟,等候时机阻挠他那唐僧的西游之旅。他们要先将唐僧救出来,因为奎木狼也奈何不了老和尚。 站在花果山的顶峰迎风向西望去,不知悟空现在正在做什么?白晗静静地微笑着,只有解决了眼前的这一切他们才会获得自由和未来。再次驾云向西行去,她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做,非常重要。 路过宝象国的时候,白晗已听说大唐来的圣僧救出国王爱女百花羞公主,那驸马不是妖怪,反而是天上星宿下凡了结尘缘。看来天庭掩人耳目的功夫做的很到位,她顺路拜访了一下附近的小妖小怪,吩咐他们不得惹是生非,觊觎那不可得到的唐僧肉。 芭蕉洞。 白晗驻足,但见此处风光秀丽,幽静花香四溢。她刚刚经过火焰山浑身烦热,赶快躲在这竹荫处,好不清凉自在。大概就是这里没错了。白晗定了定神,上前轻轻叩门。 不多时,洞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位提着花篮的少女。她见白晗先是一愣,随后上前亲热道:“我们公主当是谁来了,原是白骨洞主!洞主请随我来。”少女是铁扇公主贴身侍女,恰好见过白晗。 “洞主,我们公主最近心情不好,言语间可不要刺激了我们公主。”行走间,那少女悄声道。 “心情不好?”白晗歪头好奇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从你们搬到这里来,我就没有拜访过姐姐——这地方虽好,可惜外面实在是热了些。”她抱怨道。 少女苦笑,将白晗引入洞内铁扇公主会客处。只见此处装饰极是普通,铁扇公主正歪在榻上看书。听闻动静,她懒懒地抬起头来,见到白晗勉强一笑,随即起身迎了上来:“说好了要来瞧我,怎么这才来!” 仔细观察着她的面色,白晗发觉铁扇似乎有些郁郁不乐:“好姐姐,我这不是有空来看你了么?”她含笑道:“我遇到了悟空,随后恢复了之前的记忆。” “恭喜了。看你的神情,和悟空还不错吧?”铁扇携着她手坐下,蹙眉奇怪道:“悟空不是陪着一个和尚去西天取经么?你们……” “他跟那个老和尚吵了一架,期间我们遇见了。”白晗喝了口茶,讲了大概的过程:“……所以他跟那个猪八戒,也就是天蓬元帅先回去了。” 铁扇对取经之事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自然也听说过吃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的谣言:“你说那天蓬元帅要算计唐僧?等等,妹妹,你为何要告诉我如此机密之事?”她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难道自己也牵扯进去? “姐姐你真的认为,吃了那唐僧肉能长生不老么?”白晗问她。 “我是不信这个的……不过,不妨碍有些小妖信。”铁扇轻轻敲打着石案,很是困惑:“莫非妹妹以为我会觊觎那唐僧肉?” “不是。”白晗摇头:“我对这一路上的妖怪大概也是了解的……刚刚一路上观察了一下,红孩儿的那火云洞恰好在唐僧师徒取经的路上,不是么?” “红孩儿?”铁扇脸色一白,知子莫若母,这样说来极有可能……紧紧握住白晗的手,铁扇惊道:“我这就将他叫回来!他怎么会是那些人的对手啊……” 铁扇公主匆匆下令,务必在今天之内将红孩儿带回来。白晗此次前来一是希望红孩儿免于此灾,二是想要拉拢牛魔王。西游之路妖怪甚多,若是能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也可以多一分胜算。她心中自有主意,等铁扇公主忙完,这才慢慢问她:“姐姐,怎么不见牛大哥?” 说起来这一家三口真奇怪,儿子在外地占山为王,丈夫不知道去了哪里,妻子独居深山。对了,亲戚中还有一个小叔在女儿国卖泉水…… “他?” 却见铁扇公主咬牙,似乎有无限恨意不得抒发:“他早就勾搭上了一个狐狸精,独自逍遥快活去了!” 说罢掩面大哭,可恨天下负心人!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让八戒生一窝小猪真的是太惊悚了..所以只让他小小的倒霉一下,以后再也不敢轻易调戏小姑娘了~ 明天上午有课,所以木时间更新了..下一章大概在下午三四点钟吧。 老牛真是西游记里的渣男代表啊,他们一家...╮(╯▽╰)╭ PS:VIP章节超过25字的留言都已赠送积分~ 第017章 :游说 白晗对牛魔王并不是很了解,但从以往观察来看,他虽然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却也是有贼心没贼胆,并不曾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不料几百年过去了,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感情竟然面临如此危机。 她递上自己的手绢,帮助铁扇擦干了泪水,低声劝道:“姐姐,是大哥负心,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我只是不甘心。”铁扇闭目靠在白晗的身上,微微苦笑:“我和他几百年夫妻,虽然有诸多不合之处,也一向是相敬如宾……论修为,论相貌,我比那个玉面狐狸哪里差了!抛下我一个人独自在这里凄苦,自己却和狐狸精自在逍遥!” “你见过那玉面狐狸没?”白晗忖度那牛魔王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居然会有其他人喜欢?铁扇公主曾经告诉她,牛魔王曾经也是一介翩翩公子,可惜后来修炼走火入魔才变成这幅鬼样子,而铁扇公主对他却一直不离不弃。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铁扇恨道:“不过是个庸脂俗粉罢了!我看到她那矫情的模样就恶心,抢走别人的丈夫还惺惺作态!” 说罢心中更加凄楚,纵然自己怨恨玉面狐狸又如何?还不是牛魔王禁不住诱惑,一心二意…… 铁扇得知此事后作为原配夫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带领手下随从去把那个‘勾引自家丈夫’的狐狸精痛打一顿,让她再也不敢招惹牛魔王。然而玉面狐狸虽然法力不济,却有着引诱男人的绝佳功夫,梨花带雨的哭诉让访友归来的牛魔王心生怜悯,不顾一切维护她。牛魔王自诩是一介魔王,有个三妻四妾又如何?进而日日歇在玉面狐狸洞府,丝毫不在意铁扇的感受。 原以为老牛不过是一时逢场作戏,怎料到会是这个结局! “白晗,你知道么?我最痛心的不是他养外室,而是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末了,铁扇公主垂泪叹道:“后来我也愈加死心了,我去找玉面狐狸作甚?若不是他有意,也不会被那些庸脂俗粉勾搭过去。” “……那,姐姐以后打算怎么办?”默默听完这件事情的始末及铁扇的怨恨,白晗轻轻道:“难道就这样只顾着伤心么?我说,姐姐不如跟他和离……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我也曾经想过。”铁扇公主红着眼睛,担忧道:“可是我那红孩儿……” “母亲!” 一声清脆的孩声突然响起,红孩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双眼通红半跪在地上叫道:“请母亲不要在意孩儿的想法!是他抛弃了您……”呜咽一声,红孩儿坚定道:“孩儿这就去把那玉面狐狸的洞府烧成精光!” “我儿,你回来了?”铁扇公主见到红孩儿后眼前骤然一亮,听完他的话急的连连摆手,皱眉道:“我儿,你如何能管你父亲的风流韵事!听母亲的话,不要去!” 红孩儿生生停住了脚步。他愤愤道:“孩儿无能,竟然让母亲遭受如此大罪还在火云洞逍遥自在!” 他这才注意到白晗,略微一愣含泪笑道:“原来白骨洞主也在这里?红孩儿见过白姨。” 白晗笑着点头,用目光示意红孩儿到铁扇公主身边来。红孩儿咬了咬下唇,重新一脸笑容的冲进铁扇公主的怀里,撒着娇说些好玩的事情,想要逗母亲开心。 “母亲莫要伤心了,孩儿听说有个去西天取经的和尚将要路过我的火云洞,到时候捉了他请母亲一起吃,吃一块能长生不老呢!” 他在铁扇公主怀里打了个滚,突然发现气氛有些僵硬。怀疑地抬起头,红孩儿奇怪道:“母亲,白姨,你们都怎么了?难道没听说过?” “我儿。”一把将红孩儿搂回自己的怀里,铁扇公主警告他道:“那谣言如何能信得?何况唐僧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红孩儿,从此你老实呆在我这里,不然枉送了性命!叹息一声,铁扇公主抬头看着白晗正色道:“若不是妹妹,恐怕我这孩儿……妹妹有何需要,尽管讲。”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白晗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只是能否请牛魔王过来一叙?有些事情,还需要他帮忙。”牛魔王广交四海妖怪,人脉极广。 “没问题!”铁扇公主一口答应道。瞥见白晗惊奇的目光,铁扇轻笑道:“吃惊什么呢?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 翌日铁扇公主派遣红孩儿去‘请’牛魔王,纵然那玉面狐狸万般不舍也不敢对红孩儿发火。红孩儿不好在牛魔王面前欺他爱妾,却不妨碍背后耍些手段。于是‘一不小心’放火烧山,用烟将狐狸精熏得披头散发逃难,鬼哭狼嚎。 及见到铁扇公主和白晗,牛魔王故作无事笑道:“许久不见弟妹啊。听闻悟空从五指山下出来,也不方便拜访一二,还望见谅。” “怎敢劳累大哥。”白晗顺势乖巧道,偷偷瞥了眼铁扇,后者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牛魔王不曾存在。寒暄过后,几人一一就座,谈起了正事。 “什么,你说对唐僧肉的看法?”听到白晗的问题,牛魔王失声笑道:“先不说悟空贤弟现在随着唐僧取经,就说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老牛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过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白姑娘啊,我是不信的。” “大哥果然机智。”白晗一笑,没想到这老牛竟然有这等见识:“可一般小妖们不会这么想啊——你说,悟空这一路斩妖除魔,天庭和如来打的是什么主意?恐怕是趁机灭了这路上所有的妖怪吧!”她夸大了其中的一部分。 牛魔王闻言瞪大双眼,若有所思地托住下巴,显然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未几,他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只要我不去招惹那唐僧,怎么会惹祸上身?而且悟空也不会来找我这个大哥的麻烦。”他呵呵笑道。 他一向奉行明哲保身的策略,很少会有祸从天降,也不会主动去惹是生非。 “大哥……”白晗还想在说什么,却被牛魔王巧妙地转移话题。期间红孩儿兴高采烈地回来,他凑到铁扇公主的耳边,低低说着什么,边说边笑。 铁扇公主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牛魔王早就听见了母子间的窃窃私语,发怒掀桌道:“红孩儿,你竟敢烧了小怜的洞府!如此以下犯上,还有没有道理!” 红孩儿冷哼道:“我高兴便烧了她的洞府,和你什么关系?莫要忘记我母亲才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宠妾灭妻,抛弃我母亲,我为何还要客气?” 两人怒目而视,颇有硝烟味。牛魔王急着回去探望玉面狐狸,瞪了红孩儿一眼挥袖便走了。红孩儿被铁扇公主强制拉着坐下,白晗一个人在那里好不尴尬。 “姐姐,我也告辞吧……”事情演变成了一场家庭内部闹剧,自己呆在这也不合适。白晗起身告辞,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让妹妹看笑话了。”铁扇公主面上怒气未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白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芭蕉洞。站在洞外望着百里火焰山一片赤红,不禁意兴索然。 *** 半个月后的深夜。 “猴子,猴子?” 悟空翻了个身,梦中他正和师姐在斜月七星洞里一起摘桃子……又大又红的桃子。他听见师姐在笑着责怪自己贪吃,心中甜丝丝的,跳下树来准备献宝……白雾茫茫中,只见师姐转过身来,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菩提老祖,含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悟空,可还记得悟清是怎么死的吗?” “是你!”悟空叫出声来,一睁眼周围黑漆漆的,是一间很普通的民宅。他摇了摇脑袋,努力把菩提老祖的形象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猴子,猴子?” 悟空一个机灵地从床上跳下来,小心翼翼推开门,四处望了望。他正想着要不要把金箍棒拿出来吆喝一声,就被白晗从背后紧紧抱住。 “哎,师姐!”悟空闻着身边的熟悉味道,心中一跳,不可置信道:“你来了?”他问后才发现自己确实很傻。 白晗闷闷地抱了一会儿,才钻出脑袋轻声道:“不是我,还有谁呢?” “你也太大胆了!唐僧和八戒他们都在里面呢。”悟空伸手将白晗拉到庭院中,口中虽然责备着,眼底却是喜孜孜的笑意:“怎么了,师姐这是想我了?” 他细细瞧着白晗,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刚刚我还梦到了你……” “梦到我在做什么?”白晗好奇道,又下意识瞥了眼农舍:“我们换个地方。” “做的事情可多了。”悟空嬉笑道,随手拔了根汗毛变作假悟空依旧在房间里面睡着。勾住白晗的腰,两人瞬间飞离地面,脚踏云朵遨游在满天星辰之下。 “师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开心归开心,而白晗的一脸疲惫悟空是不会忽视的,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了?”他半哄半劝道。 “悟空,你最近怎么样?” “我?最近还好……每天打打妖怪练练手,顺便听老和尚唠叨两句。”悟空神色轻松,此时两人正并肩站在山巅,一轮新月悬挂在黑夜中,皎洁的月光普照大地。 “只是有些失败罢了。”沉默半响,白晗淡淡道:“我发现我都无法说动他们……” 悟空转过身来,仔细听她倾诉。 原来白晗近日里拜访了许多西游路上的成名妖精,想要说服他们加入自己这一方的阵营,共同抵抗天庭和西方佛教的迫害。可惜那些妖精们都不当回事儿,本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原则退避三舍。 听白晗说完,悟空笑道:“师姐,那些妖精们本来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如何能答应?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威胁,二是让他们觉得与自己有关系。” “我也想到了这些。”白晗可怜兮兮道:“可是,我想不出怎么才能把他们和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其实,也不用是西游路上的所有妖怪。”悟空难得见自家师姐这样弱势的一面,顿时想要卖弄一番:“据我观察,这些打着吃唐僧肉的妖怪要么是没脑子,要么是奉命而来……我们只需要一个人,就是真正跟如来有仇的。” “谁?”白晗不解道。 “啊,那个人啊……”凉风吹过,白晗下意识向悟空怀中靠近,悟空趁机将她完全抱在怀里,亲昵地蹭着白晗的脸颊:“是一个恐怖的吃人妖怪……不过别担心,那只是我们接下里一战失败的后补方案……” “嗯?”她转过脸,却看到了悟空一双亮晶晶且不怀好意的大眼睛,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嗯……你……想干嘛?” “我还没有想做什么?”悟空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不过,现在倒是想做什么了……” 他慢慢凑近白晗,看见白晗的浓密睫毛正紧张地煽动着,黑瞳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再靠近……亲密的几乎已经贴在一起。红润的嘴唇轻轻颤动着,悟空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随即闭上双眼极温柔地吻上去,不受控制地,将舌头灵巧地探入…… 白晗浑身酥麻,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第018章 :风起 一阵风吹过,黑云将月亮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大地又陷入一片黑暗,万物都在沉睡。 山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座木屋,时而有轻哼声传出,在静谧的黑夜里听得格外清晰。白晗早已羞红了脸,闭紧双眼却控制不住呻\吟。呻\吟声如同最美妙的乐曲一般让悟空更加精神抖擞,双手在细腻的皮肤上来回抚摸,白晗忍不住颤抖。 她加紧双腿,悟空不由倒吸一口气,揉着那一对乳儿,在白晗耳边轻笑:“师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还怕我不够努力么?” “你……”白晗恨恨地咬住他的耳朵,身下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空虚,原来是悟空抽出身来。如同万千蚂蚁在挠着自己,白晗忸怩着,每一次肌肤相亲都格外难受。 悟空的手却没有停止,从酥胸到蛮腰,再从蛮腰到大腿内侧,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难熬的别过脸,惹祸的少年却恋恋不舍地吻上她的唇,每一次都如暴雨般袭击,让她无从招架。 “师姐……难为你还能忍住?” 他的手却探入了不该到地方,那里早已湿润。指尖沾染上丝丝玉液,悟空挑眉一笑,此时乌云终于散去,只见他的黑发垂在肩上,优雅且邪魅。白晗睁开双眼,看见他正在吸允手指,愣了愣才想到那是什么,转而咬牙切齿。 “小姐姐,干嘛这样看着我?”悟空挑逗她,翻身平躺在了榻上:“我可是随你处置了哦。” “……好,死猴子,这可是你说的!” 起身坐在悟空的身上,素手轻轻刮过脸颊,一路向下。身体里的空虚叫嚣着要快点行动,可白晗偏不。眼见悟空的呼吸渐渐急促,她逐渐放慢了动作……伸手猛然握住,悟空的表情看起来且喜且怒。 “呜呜……师姐快点啊!” 月亮再度被乌云遮住,小木屋里也愈发漆黑,只有两个人厚重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缠绵*不知共赴巫山几度,晨光熹微之时方叹良辰苦短。浑身上下布满了对方的痕迹,悟空注视着尚在熟睡中的白晗,起身悄然离去。 嘴角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 “大师兄,该起床了!” 鸡都叫了好几次,可一向早起早睡的大师兄今日却赖床不起。八戒伸了个懒腰,用脚踢了踢熟睡中的悟空。对方翻了个身,自顾睡去。 “八戒,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庭院里传来唐僧不喜的声音:“还不过来整理行李,准备上路。” “师父,我在喊猴哥起床呢。”八戒撇撇嘴,怨恨着唐僧的无时不在的指使。想他也是堂堂的天蓬元帅……怎么就被这个老和尚当奴仆对待!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八戒对着悟空的耳朵再次大喝一声:“猴哥,要出发了!” “啊——” 悟空睁开眼睛又眨了一下,映入眼前的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猪头,圆溜溜的小眼睛正在不安分的转动着。他第一反应是遇到妖怪了,信手向猪头挥了一拳。 八戒圆润地滚开了,捂着肿了的脸哭嚎:“死猴子!我不过是来叫你起床,你眼睛瞎了啊!” 嗯?看起来真的是八戒……悟空今日心情好,打了个哈欠后笑眯眯道:“原来是师弟呀……哎,真对不起了,你再给我一拳打回来?” “算了吧……”八戒站起来哼哼:“老猪我才不跟你这野猴子计较……” “师弟真是正人君子,心胸开阔!”随口夸了八戒两句,悟空准备去打水洗漱,却被八戒一把拉住:“还有什么事?” 八戒竖起指头嘘了一声,又贼头贼脑地看了眼窗外,才慢慢道:“猴哥啊,机会终于来了。玉帝已经找好了人,不日就要下凡为妖……” 瞥了他一眼,悟空懒懒问:“比奎木狼强一些?” “强倒是不一定,据说是法宝厉害,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八戒附在悟空耳边,神神秘秘道:“你我最多再忍受这老和尚一年,就能重返天庭了!届时玉帝将功赎罪,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闻言悟空只是微微一笑,八戒见打不动他,又低低说了很多具体事宜。未了,悟空抽出金箍棒呵斥道:“门外何人偷听!”他听觉一向敏锐,早已察觉到外面轻微的脚步声。 “咯吱——” 来人却是沙僧。八戒一改憨厚模样,上前掐住沙僧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冷冷问:“你知道了多少?快说!” “二师兄……”沙和尚起先想要装傻,可触及八戒狠戾的神色后心中一颤,何况有悟空站在他的后面:“卷帘愿听从元帅,大圣吩咐!”他认命道。 八戒满意地松开了钳制他的手。 *** 秋去冬至,转眼间又是早春时节。 西游之路漫漫,期间悟空一路斩妖除魔,过了通天河又到了一个凶险处。此时虽是早春时节,却仍是天寒地冻,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前路艰险而唐僧又肚中饥饿,于是悟空用金箍棒画了个圈,先去化斋。 他一边偷着人家干饭,一边想着自家师姐。前路艰险莫测,悟空只好委托铁扇公主这位大嫂照看一二。红孩儿囔着说要和他比试一番,悟空嫌他小,红孩儿更加怒气冲冲,定下了十年后的比赛之期。上次玉面狐狸被烧的脸色黝黑,而且百万家当失去了大半。昔日貌美如花的情人如今整日如黄脸婆一般整日抱怨着,牛魔王心里也不痛快,打上芭蕉洞最后被红孩儿给轰了出来。 反复叮嘱,悟空并不希望白晗被牵扯到这件事情之中,回想着师姐的思念和担心,悟空心中又酸又甜。 雪花肆意飞舞,悟空捧着钵盂迎风归来。 “师父,师父?”原本唐僧应该在的地方此时空无一人,若不是地上的痕迹,悟空还以为自己迷路了:“八戒,沙师弟?” 雪地上唯有风声呼啸。 看来唐僧又无端惹了麻烦。悟空无奈,却又不得不去找人。他去问了山神土地,得知此处有一个独角兕大王,约莫就是他抓走了唐僧。有山神指路,悟空很快找到了那大王所在的妖洞,前去叫阵。 “你便是孙悟空?”不多时,独角大王出,生的又凶又丑:“就是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正是你孙爷爷我!”冰天雪地的,悟空没好气道:“你是何方妖物,还不将我师父师弟放出来!” 那怪闻言呵呵笑道:“你个大胆泼猴!我没事捉你师父师弟作甚?我在山路边点化一座仙庄,你师父潜入里面,心生贪念,将我三领纳锦绵装背心儿偷穿在身,有此赃证,故此我才拿他。今日你来了倒好,于我比试一番,若是你胜了,饶了你师父明便罢!” 悟空听着奇怪,这厮竟然看不上唐僧肉,可见不是普通的妖怪。又听说是唐僧偷了人家背心儿,也为他羞耻。他心中隐隐一动,挥棒大喝道:“如此正和了俺老孙之意!妖怪,吃一棒!” 那独角大王自是不怕,冷笑一声举枪相迎。 又是好一场厮杀! 白雪皑皑之中,悟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怪的本事可不低!枪法缜密,可谓是难逢的好对手。酣战数百回合,不分上下。悟空愈战愈勇,可惜奈何不了独角大王分毫。眼见离洞府越来越远,悟空收起棒子问他:“你这妖好本领!却是师出何门?” 独角大王掏出了一个白森森的圈子,见状笑道:“哪里有师父!不过是耳濡目染罢了。你这猴子却是跟谁学的本领?” “自有来路。”悟空笑道。 他正想说些别的,却见那怪将圈子望空抛弃,叫了声:“着!”悟空手中一空,金箍棒便被他套去。见此悟空大怒,叫道:“我敬你有本事,你却背后袭击,算什么英雄?” “哦?”独角大王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还不去搬救兵?”随即飘然离去。 悟空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怪物! 金箍棒没了,悟空也不敢贸然追去。他反复思忖着独角大王离去的那番话,疑惑不已。搬救兵?现在自己没了兵器,自然需要有人来帮助……悟空一拍脑门,他怎么没想到呢! 根据山神所说,是八戒将唐僧带到那座楼里面,然后是三人一马被捆绑带走……那悟能好歹也是天蓬元帅下凡,如何能是非不分?想必八戒早已得知此地妖怪来历,故意将唐僧带进去而已! 那么说,独角大王背后的那个人也许是玉帝。 想明白其中曲折,悟空便去天庭求助,搬来了哪吒、李靖等诸多救兵。可惜这些天兵天将也不过如此,兵器被套走了后只能匆匆逃命。那怪不慌不忙,也不要这些人性命,只看着悟空穷忙活。 悟空心中发怒,变成一只蜜蜂儿飞入洞中,一来金箍棒,二是要找八戒问个究竟。 “八戒!”找到八戒,他和沙和尚正被好吃好喝对待着呢,只是被软禁起来。悟空现了原型怒道:“你们倒是快活,这独角大王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让我去找那么多天兵天将,他要做什么?” 八戒正吃着葡萄,见悟空发火也不吃惊,只是笑道:“他是太上老君的坐骑青牛,不过是为主人长脸面罢了——这么多天兵天将都斗不过一个青牛,天庭颜面何存,太上老君何其厉害!” “那他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悟空烦躁道。 “不急,等他玩够了也就差不多了。”八戒这几日养尊处优,端是肥了不少:“只要折腾些日子,我们动不了唐僧,活活饿死他不就是了?” 悟空凝眉,心下似有所不忍。 “猴哥,你这个时候还想着什么报恩么!”八戒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丢了个葡萄在嘴里冷笑道:“他是金蝉子转世,死了也就回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不出四五日,他必然饿死,也不是我们动的手!” “元帅好计策。”一旁沙和尚谄笑着附和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光棍节去烧烤了...所以木更新很抱歉。 西游系列大概还有四五章完结,下一个系列是花姑子之陶醉~ 第019章 :败北 芭蕉洞内,白晗同铁扇公主正专心下棋。 “妹妹,你这可走错了一步,全盘皆输。”捻起一枚棋子,铁扇公主含笑道,随即将棋子缓缓落下。 白晗这才露出了懊恼的神色,口中却仍是争强好胜:“再过一个月,我必定能胜过姐姐的!” “那也要下棋的时候全神贯注才是?”铁扇公主抿了口茶水,挑眉笑道:“照你这么心不在焉地想着情郎,就算学了一百年也胜不过我呀!” “谁在想他。”白晗歪一扭头,红孩儿正在偷笑。 “笑什么呢?”她假意嗔怒道,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可捣乱惹祸的功夫样样不差! “没什么。”红孩儿收敛了笑容,装作一本正色道:“我正在想着晚上去捉只狐狸烤了吃呢,顺便给母亲做一件狐皮大衣可好?” “好,好。”铁扇公主心情愉快,也顺势把他放出去玩耍,自己和白晗一左一右地聊天,无非是些妖界人间的绯闻。白晗原本有些思念悟空的淡淡忧伤,但聊得高兴一时也放下了。自从红孩儿搬来芭蕉洞后,铁扇公主也早就不搭理牛魔王及玉面狐狸,若是那老牛敢厚着脸皮来拜访,直接一扇子扇飞! “母亲!白姨!你们看看是谁来了……” 红孩儿欢快地声音从洞外远远传来,白晗和铁扇公主对视一眼,十分好奇。谁会来拜访芭蕉洞呢?就算是那些旧日好友,也没有让红孩儿这么热情的时候……突然间白晗心跳加速,难道是他? 她坐在那里不动,一眼不眨地盯着前面,唯恐是自己想多了。一身火红的红孩儿首先蹦蹦跳跳地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含笑的青年,一身青袍,脸色虽是疲惫却有遮掩不住的笑意。 “师姐,看傻了么?”依旧是那个轻佻邪气的声音。 真的是悟空回来了! 一年未见,白晗猛然站起身,直直地盯着他。似乎有些消瘦了……看起来也更加沧桑。虽说周身并没有多少变化,但白晗还是敏锐地发觉悟空有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也许是这一年的风吹雨打所致吧?心中更加痛惜,以至于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忘记了言语。 “咳咳……”铁扇公主的咳嗽声打破了这片沉寂,只听她不自在笑道:“白妹妹念叨了这么久,悟空你总算回来了啊。那个,我带着红孩儿先出去转转,你们聊?” 这才想起忘了和铁扇公主打招呼,悟空挠头笑道:“好公主,请受我这一拜吧,这一年多亏了你……” 铁扇公主也不忸怩,坦然接受了他这一拜,随后带着红孩儿款款出门。 “师姐?”悟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难道不认识你师弟我了?”他一如往常地走上前来,轻轻抱住她:“想我了没?” 白晗很重地点了点头,拥抱很温暖,让她相信了这是事实,悟空真的回来了!等等——白晗睁开眼睛,急切地问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的好师姐,当然是想你了,回来看你呗?”悟空玩弄着她的秀发,漫不经心笑道:“唐僧被天庭给解决了,西游已经结束。” “这么快?”白晗很惊讶,那个轰轰烈烈的西天取经就这样结束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缠着悟空问:“怎么这样简单?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死猴子!”还是一贯的贫嘴滑舌,白晗恼道:“好了,我也不问。这次回来……”她有些脸红:“是回花果山么?” “当然,这么久没有回去真是想念的紧……好师姐,跟我一起回去如何?” 猴子突然正色道,直接看着她的眼睛,真诚且充满情意。白晗等待他的这句话已久,正欲抬头应允,待抬头看到悟空的眼神,却一手甩开了他,连连后退—— “你是谁,为何仿佛假冒悟空?” 这句话如同石破天惊般喊出,悟空一愣。白晗警惕地看着她,疯狂地摇头道:“我不应该现在才发现!进来的时候你称铁扇为公主,行为举止虽然像悟空,但是模仿的痕迹更重!而你刚刚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透露的绝非善意!你是谁?” 白晗在斜月七星洞修习的时候,曾经学过一门异术,能从一个人的目光中察觉到对方的态度。无论是掩饰多好的人,一旦心有杂念,目光总会不清澈。 “师姐,你……”她抽出利剑,悟空却没有丝毫反抗,只是一脸伤感:“师姐,你想多了!一年未见,你怎么这样多疑多虑?” 他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焦急道:“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利剑离悟空的胸膛只有一指的距离,白晗心思复杂,又被金箍棒迷惑了神智,难道自己真的多疑多虑弄错了?她迷糊地点了点头,收回宝剑。只见金箍棒在悟空手中逐渐放大,和原先没有丝毫不同。 “悟空,我……”她顿时羞愧难当,低头咬唇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等待良久,却没有悟空的回应。 白晗疑惑地抬头四望,周围却没了悟空的踪迹。难道对方生气离开了?不,不可能。大概只是个恶作剧吧……突感身后凉风嗖嗖,白晗眼前一黑,随即应声倒地。 *** 她没多久便恢复了意识。 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白嫩小手,似乎是红孩儿的。白晗从地上爬起来,还是在芭蕉洞。铁扇公主正手持利剑,恶狠狠地看向对面的那个人,嗯,悟空。 “猴子!你是疯了还是怎么了,竟然将白晗打倒了?” 铁扇公主气喘吁吁,从周围情景来看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 “我和母亲察觉到洞中有意外发生,就及时赶过来了,正好看见你被猴子打晕在地。”红孩儿站在她身旁,简短解释道:“于是给你服了一颗丹药,谢天谢地,你很快就醒来了。” “谢谢。”白晗心中一揪,看着悟空一贯的懒懒笑容忍不住走上前去,质问他:“你……难道就没有一个解释么?” “解释?”悟空冷笑:“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无非是俺老孙很快就要上天为官了,可不能娶了一个妖怪!” “你……”白晗尚未出声,铁扇公主想到牛魔王,已经气不打一处来:“男人都是这副德行!有了好处就抛弃旧人……猴子,吃我一剑!” “铁扇姐姐等一下!”白晗盯着悟空,咬了咬牙,决定做最后的挣扎:“悟空,你要上天为官,难道忘了悟清师兄最后告诉我们的话了吗?” 悟空转着金箍棒:“自然没忘!不用你提醒,我记忆好得很!” “那我们一起在云霞洞修炼的情谊,你是不是也从此抛之脑后?” “……何须多言!” 白晗手持利剑,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姐姐,他不是真的悟空!” 可笑,她怎么会看到了金箍棒就放弃了自己的猜想?能够证明悟空身世的最好办法,就是师门!菩提老祖座下弟子开口绝不提师门半句,纵是天庭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来历!云霞洞……自然是杜撰的。 铁扇公主闻声自然是毫不留情,红孩儿也是招招出狠手,一齐对付假悟空。然而三个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假悟空的对手,甚至对红孩儿的三昧真火也毫不畏惧。最后铁扇公主力不从心,掏出芭蕉扇将假悟空扇飞。 她一手拉着白晗,一手紧紧拉住红孩儿:“此处非久居之地!我们快走,快走!” “姐姐……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想先去找悟空!”白晗神色焦急道:“现在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不知道会添出什么乱子呢!” 铁扇公主握紧她的手:“别担心,我们会陪你去。” *** 深夜,洞中安静地有些不真实。 八戒梦中呓语,胡乱地挥着手。冷不丁被人从黑暗中猛推一把,八戒迷迷糊糊叫道:“天亮了么?” “不是,二师兄,出事了!” 是沙和尚的声音。八戒极不情愿地坐起身来,对面沙僧正举着一个火把,照得室内十分明亮:“出什么事了?哎,那弼马温去哪里了?” “二师兄,你听。” 闻言八戒狐疑地停住抱怨,细细倾听。果不其然,洞外隐隐约约传来呐喊声和兵戈相碰撞的声音,好不热闹。八戒脸黑了又黑,揪住沙僧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听说大师兄去兜率宫把太上老君请来了。”沙僧胆战心惊,说话都有些结巴:“然,然后太上老君来收青牛了……” “混蛋!” “二师兄,这事儿以后再说啊!”沙僧挥了挥手中的绳子,不由分说将八戒向另一个地方拉去:“我们快点把自己给绑上,不然很快就会被发现!快,快!” 他们刚刚弄好,天兵天将就闯了进来,遥遥中八戒望见悟空,正在带人去寻找关在另一个地方的唐僧。暗地里咬牙切齿,八戒不得不装成一脸获救后的惊喜。 等托塔天王李靖走近他身边,这才皱着脸问:“敢问天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不是你找的好帮手?”李靖冷着脸,毫不客气道:“那猴子直接找上门来,老君能怎么办?如来在看着呢!你且记住,这事玉帝不会轻易放过。” 他一挥衣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呸!”八戒站起身活动手脚,朝着里李靖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也敢来威胁俺老猪。”恨恨地想起孙悟空,若不是他投靠敌营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再向人群中张望了一眼,又不见他的踪迹。 最后他们找到了正在狼吞虎咽进食的唐僧,哭天喊地。 “师父,不是我们不想救你,那猴子有几次变成蜜蜂飞了进来,就是对我们视而不见!” “师父,那猴子请来那么多救兵只是在消磨时间!真正的目的是饿死您……” “师父!他最后请来太上老君只是因为我们察觉到了这件事情,奋不顾身地威胁他啊!” 微弱的星光下,一个黑影正快速靠近他们。 “八戒……师父?”悟空一脸愕然,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下午,师兄弟们和唐僧都出来了?他脑子转动的很快……莫非,自己被出卖了? 唐僧打了个饱嗝站起身,冰冷地目光让悟空也不禁驻足。 “泼猴!从此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贫僧从来,也再不会有你这个徒弟!” 第020章 :真假 悟空转身便走。 他不能耽搁一点的时间,与其在这里和八戒唐僧嚼舌头,不如去揪个土地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听完‘寻求太上老君帮助,最后救出唐僧及师弟’这个故事之后,最先想到的自然是有人冒充了自己。这个人会是谁? “泼猴哪里走!” 一声轻喝,悟空停下脚步,眼前正是李靖带领着天兵天将,凶神恶煞的挡住路。只见李靖手托宝塔,身着铠甲冷冷道:“孙悟空欺师灭祖,快点将他拿下!” 天兵天将蜂拥而来,将悟空团团围起。“你个李靖,俺老孙就算欺师灭祖了也不用你问!”恼怒地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一棒子挥下,天兵天将顿时招架不住,疾步后退! “是玉帝让你来的么?”悟空用金箍棒抵住李靖的喉咙,面无表情地逼问道。他紧紧盯着李靖的漆黑眸子,迫使他移开目光。 “你个泼猴,如何敢威胁我,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么!”李靖冷笑,右手托着的宝塔渐渐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慢慢升至半空之中。悟空抬眼看去,他只是听说过玲珑宝塔的威力,心里并不把他当做一回事——于是扬起金箍棒向上便打,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过后,玲珑宝塔竟然碎裂了! 李靖目光呆滞,他如何能相信这个由昔日燃灯道人赠送的先天灵宝会破裂! “哪里走?” 没有了玲珑宝塔,李靖的底气顿时全消。他痛心疾首地望着地上宝塔碎片,面对悟空的逼问不得不承认道:“大圣请息怒!这是玉帝的意思。大圣本来同天蓬元帅一道效忠天庭,为何临时变卦?玉帝恼怒大圣叛变,故而让本王前来……前来请大圣!” “请?恐怕你想说的是捉拿回宫吧!”悟空收回了金箍棒,冷冷地丢下一句话驾云便走。看来自己是被天庭通缉了……如今何去何从? 前方有三人携手驾云而来,悟空定神望去,不由大喜:“师姐,师姐!嫂子,红孩儿!” “悟、悟空?” 白晗惊讶地停住脚步,一路寻找唐僧师徒的踪迹,没想到竟然在此遇到悟空。身旁铁扇公主一手拉住她,神色凝重:“等等,还不知道这个悟空是真是假呢!” 他们不由自主倒退了三步。 “师姐……”悟空喜极而泣,没有留意到对面女子的异常:“你们怎么来了?没有在芭蕉洞好好呆着?” “悟空,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白晗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努力想要辨清真假。 猴子一呆,挠了挠脑袋,转而笑道:“你说,谁家小子,竟敢擅闯仙地!”他学的有模有样,直让白晗呆在那里,泪水滴落。良久,才闭目扑在悟空的怀里。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悟空抱着自家师姐,今天遇到的怪事实在是太多了:“你们……怎么是一副逃亡的样子?” 铁扇公主幽幽一叹,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好,好,原来真有人冒充俺老孙!”听完悟空火冒三丈,更加咬牙切齿道。 “怎么,悟空你知道了?”白晗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突然觉得这件事情更加不简单:“你也碰见了?” “我没碰见,不过他冒充我去天上找了太上老君,打乱所有的计划。”悟空怒气冲冲地讲完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以及他遭受到天庭的追杀:“现在连那个妖怪在哪里都不知道!” 红孩儿恰好插嘴:“猴子,你说他会不会去了花果山?” *** 那厮没有来花果山,让悟空略微放下了一口气。 他命令所有猴子全部躲到水帘洞里面去,以防天庭捉拿不到他殃及花果山全山老小。刚刚安排好大小事宜,却听小猴子来报,一个和尚打上门来了! 悟空只觉得头痛,沙和尚怎么无端来找他麻烦,说是他殴打了唐僧还夺走包裹?偏偏这老沙又不讲理,上来便打。打不过就走,扬言要请南海观音来降服他。 “猴子,现在我们总结一下,天庭和佛教都是在追杀你呢?”四人坐在水帘洞里无言相对,红孩儿耐不住这清冷的氛围,站起来问他:“你真没抢走那唐僧的包裹吧?” “笑话,我没事去抢那老和尚的包裹做什么?”悟空烦躁道:“很显然是那假冒俺老孙的妖怪干的,然后将罪名推倒我的身上——你可说对了,现在天庭和如来不追杀我才怪!” 正说着,小猴子前来汇报:“大王,门外有人来叫阵!听说是什么天庭哪吒三太子,还有惠岸行者!” “他俩?不足畏惧。”悟空穿好战甲,回头叮嘱白晗:“你先陪着嫂子坐坐,我去下就回。” 悟空走后,白晗更加坐立不安。 “姐姐,你说那哪吒三太子本来就不是悟空的对手,今日为何来叫阵?”她只觉得奇怪:“难道天庭没有人了么?从昔日奎木狼等人来看,天庭绝不缺乏人才!” “你先放心。”铁扇公主轻声安慰她道:“也许是悟空打败了李靖,李靖自觉面上无光,所以三太子来替父报仇呢?” 白晗也觉得有道理,又坐了一会儿,还是偷偷出去观战,铁扇公主及红孩儿也尾随她出了水帘洞。所有的猴子都被悟空严令关在水帘洞里,因而外面并没有猴子助阵呐喊,只有几千天兵将花果山围得严严实实。 抬眸望去,却看不到悟空和哪吒在哪里激战呢!留在远处的惠岸行者一眼瞥见了三人,微微一笑。 *** 东海之上,哪吒大战美猴王。 悟空轻松至极,他察觉到哪吒同样没有用尽全力,人后不过是应付。海风拂过脸颊,悟空迎风笑道:“三太子,你这替父报仇的心意可真让俺老孙感动啊。” “你这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吒没好气地一枪刺来,红色混天绫格外耀眼:“我若真心为父报仇,何必如此!” “是。”悟空避过火尖枪,隔空唱了个喏:“真是要谢谢小哪吒,要不是你换走了那玲珑宝塔,现在我说不定还在里面砸着呢。” “你知道了?”哪吒有些惊讶。 “猜也猜出来了!”悟空眨了眨眼睛,得意地笑:“你和李靖的恩怨,凡是有耳朵的谁不知晓?可惜他有玲珑宝塔,就比如唐僧的紧箍咒,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那日你趁着混乱换走了李靖的玲珑宝塔,后来我细细琢磨,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将先天灵宝打碎的?” 哪吒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水,淡淡道:“想不到你这猴子竟然懂我。不知道者夸我孝顺,谁知道这千年来我心中的怨恨?我本是灵珠子转世,剔骨还父后再也不欠他什么!可恨那燃灯道人赠他玲珑宝塔,竟然生生地毁了我的一生!” “所以你等了千年,终于有了机会绝不会错过。”悟空感叹道:“失了宝塔,不知托塔天王该叫什么呢?”他想着便觉得有趣,碎塔天王么? “不,不会。”哪吒冷漠道:“他一定会再做一个假的玲珑宝塔,不然如何威慑住我?” 所谓的父慈子孝,不过是一个托着宝塔整日里惴惴不安,一个心怀怨恨却隐忍不发。 “猴子,看在你我的交情份上,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两人不知何时停止了战斗,哪吒一时感叹,不由吐露道:“木吒告诉我,南海观音看上了牛魔王和罗刹女之子红孩儿,想要收回去做个善财童子。” “什么!”悟空一惊,急忙追问他:“观音怎么知道红孩儿在我这里?难道……难道你们是实施了调虎离山之计?” 哪吒点了点头。 “小哪吒,此份恩情改日再谢!”悟空转身便走,心如火焚般向花果山飞去。铁扇公主及红孩儿好意帮他,怎可让他们陷入危机!何况师姐和他们在一起……他一棒子打倒围在花果山四周的天兵天将,急声叫道:“师姐!嫂子!” 惠岸行者不知踪迹,几十个天兵天将在围着白晗,铁扇公主母子也无影无踪。 “滚开!”瞬间解决了围着白晗的天兵,悟空一把抱住白晗,将她带到半空之中,将那些人远远甩开:“师姐,你没受伤吧?” “没事,那几个天兵天将还奈何不了我。”白晗捂住胸口喘了几口气,又焦急道:“铁扇姐姐,红孩儿!” “不急,慢慢说。”悟空凝眉道。 原本白晗同铁扇母子出水帘洞后,立即被惠岸行者盯上了。他们人本来就多,围住白晗让她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惠岸行者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硬是将红孩儿从铁扇公主身边带走。铁扇公主哪里肯依,急忙驾云追去。而白晗被天兵天将缠住,只能干着急! “走,我们去南海。”悟空镇定道:“就算拼尽全力,也不能让嫂子因为我们失去红孩儿!师姐,你去找牛大哥报信,随后与我会和!” 白晗欲言又止,只有点了点头。 “想走?已经晚了!” 天空中刹那间布满了无数的天兵天将,为首正是四大天王,几乎天庭上有名有脸的神仙都来了。其中张天师展开一道圣旨,冷笑着宣读道:“孙悟空!你大闹天宫五百年后仍然不思悔改,先是打晕唐僧夺走行李,后来又闯入凌霄宝殿威胁玉帝,现奉命捉拿逆贼孙悟空,及从犯白晗!” 可笑至极! 他总算明白了假悟空在打晕唐僧后又去了哪里,原来是找玉帝去了呢。可是有哪吒奉命来花果山了呢……但是哪吒是和惠岸行者一同来的!悟空脑海中迅速闪过和哪吒战斗时的一切对话,对方并没有标明来历,只是自己默认哪吒是天庭派来的!惠岸行者是观音弟子,哪吒亲兄,如此说来…… 哪吒的目的便是引开他,好让惠岸带走红孩儿。此间假悟空上天庭威胁玉帝后出逃,玉帝新仇加旧账,不活活吃了他才怪! 悟空仰天长笑,双目冷冽不带有一丝温度——五百年前他敢大闹天宫,何况是现在!感觉到手心的温度,悟空心中一柔,低头愧道:“是我对不起你。” “不,悟空。”白晗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我们的救兵也快到了。” *** 鹏魔王来时,风雾漫漫,天地为之变色。 混战中的悟空及四大天王皆是抬头望去,现了本形的大金鹏王何其霸气,一张口便将天兵天将吃去一半。余人动容,不知是谁叫了一句:“那不是孔雀的兄弟大鹏么!” 大鹏?参加过封神之战的人一寒,他们可没忘记孔宣。大鹏是孔宣的兄弟,实力自然是不弱的……这等先天灵兽,除非圣人出世才能收服。于是再也不敢逞强,纷纷四散而去。 “师姐,你是什么时候联系他的?”悟空又惊又喜,他知道这位狮驼国的大鹏,那不是寻常人可以惹得起的妖怪。悟空曾有一招退路,便是联合狮驼国鹏魔王,共同抵抗天庭和佛教——因为鹏魔王和天庭、佛教也有诸多纠葛。 西游之路被压迫的群妖,总有一天也会联合在一起反抗! “这位便是悟空?”鹏魔王驱尽天神,落到地上现出人身笑道:“你这媳妇儿可不简单,硬是只身前往狮驼国,将我和两个兄弟都说服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悟空挑眉道。 “前不久。不过今日有预感必有大事发生,所以提前派人去狮驼国传了个信。”白晗挽着悟空的手臂轻轻笑道:“谢谢您,如此及时赶来。” “别尽说客气话,我救你们,自然有所图谋!” 白晗和悟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鹏魔王想要挑起大事,这是无疑的。脑海中转过了几百个主意,他微笑道:“合作愉快。” *** 几日后,西方之路上的群妖纷纷投往狮驼国,传言有大事将要发生。 悟空料到那假悟空必定会去找南海观音,将自己视作假悟空处理。于是先一步到了南海哭诉,可幸没有见到红孩儿。假悟空接踵而至,两个人闹得不分上下,就连刚刚损兵折将的天庭也举手无措,不知道事情是哪个悟空做的。 没几日,又听说唐僧在半路上被悟空劫持了。 八戒沙僧求助于南海观音,却发现已经有两个悟空从南海一路打到了天庭,再从天庭打到了地府。莫非求助太上老君之事是假悟空所为?八戒不由得沉思,也许出卖自己和天庭的并不是悟空呢…… 他看着最老实不过的沙和尚:“喂,师弟?” 沙和尚突然诡异一笑,念起了紧箍咒。再度痛倒在地,沙和尚也不管他死后,只顾念了一个时辰。 最后八戒昏倒了,被一盆冷水泼醒。 “二师兄。”居高临下地看着八戒,沙僧露出了与他老实面容不符的一丝阴笑:“是该考虑你阵营的时候了……否则,师弟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八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告密者是深藏不露的沙和尚,那么第三个抓走唐僧的悟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下一章完结。 纵观西游记,也就是悟空驯化史吧...有种观点是真假悟空回合中,其实死的是真悟空..以一人之力反抗上天难矣,但是民众揭竿而起,又另当别论了。原著中悟空独身反天,我想,若是加上几个西游路上厉害的盟友,又会如何? 金翅大鹏雕,孔宣的兄弟,也是凤凰所生。 第021章 :冲突 世人皆道神仙好,怎知神仙也有万千烦恼! 奉命前去捉拿孙悟空的天兵天将们狼狈逃回,玉帝震怒。近日来可真是不妙——天蓬元帅失利,孙悟空再闹天宫,现在又出来个鹏魔王!凌霄宝殿上众天神惶然不安,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终是让玉帝忍无可忍—— “太白金星!” “微臣在。”一个白胡子老头从神仙群中钻了出来,低眉顺眼地站在大殿中央。玉帝正想吩咐他些什么,便见一个南天门守将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躬身道:“陛下不好了,有两个大圣打来了!” 玉帝还没想明白‘两个大圣’是什么含义,两个纠缠在一起,骂骂咧咧的悟空冲入凌霄宝殿。两个悟空不但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说话也是同样无法无天。且听其中一个悟空叫道:“玉帝老儿,你可给俺老孙评个理!” 另外一个悟空也唱了个喏,嬉笑道:“俺才是真正的齐天大圣,这个妖怪是冒牌货!” 他们两人在凌霄宝殿里吵吵闹闹,全然将这里当成了斗殴场。玉帝无奈,只得命人将天庭照妖宝镜取来,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两个悟空齐声叫道:“玉帝老儿,你这宝镜才是个冒牌货哩!” 玉帝气得脸色都变了,只是维持着一贯的风度,命人将两个悟空都赶了出去。见那两个悟空一路囔囔着下界,玉帝冷脸道:“谁能来解释一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群臣垂首,无人应答。恰逢千里眼、顺风耳捕捉到新情报,趁机奏道:“陛下,那唐僧在下界被第三个孙悟空捉走了!” “这又是哪里来的悟空?”玉帝头痛道。 千里眼、顺风耳对望一眼,摇头惭愧道:“微臣手中没有照妖镜,并不识得……那唐僧被捉到了狮驼国,便是鹏魔王的老巢。天蓬元帅同卷帘将军刚刚从南海归来,正在四处寻找唐僧。” 眼前一亮,事情似乎又有了转机。玉帝略一沉吟,他一向只从混乱的局势中找到对自己有用的关键点:“四大天王,还有你,李靖。”玉帝点了几名大将,愁眉始终不得舒展:“不管下界如何混乱,你们只管协助天蓬,让他尽快杀了唐僧便是!” “臣等遵旨。” *** 眨眼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在人间大约有半个月之久,四大天王等人迟迟未归。天庭众仙都老实呆在原地,他们心中晓得今日将有大事发生。凌霄宝殿里格外寂静,千里眼和顺风耳每隔一刻钟来汇报情况。 玉帝心中有自己的算盘。那大鹏本来便跟如来不合,唐僧被他抓到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管三个悟空谁真谁假,他派遣四大天王及李靖出征便是要稳住八戒沙僧二人,彻底摧毁如来的传经谋划。 一刻钟前千里眼来报,抓走唐僧的悟空不见踪迹,另外两个悟空一路纠缠着,先后闹翻地府及几位菩萨居处。 “陛下。”抬眸却见千里眼面色惶恐,似乎有不得了大事发生:“四大天王及托塔天王全然不见了踪迹……” “什么?”玉帝拍案而起,好端端的神仙怎么会不见了? “再报——” “说!”玉帝脸色愈加阴沉,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南天门将领。 “禀报陛下,西方极乐世界如来佛祖求见!同行的还有……还有四大天王及托塔天王!” “什么?”群臣哗然,玉帝更是撕破了镇定的伪装,踱步上前怒道:“还不有请西方尊者!” 多宝如来是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入凌霄宝殿的。 他环顾四周,面上仍然是祥和神圣。不冷不热地和玉帝客气了几句,多宝如来提起了正事:“听闻陛下有意插手我教传经,可有此事?” 玉帝端坐在上,闻言不动声色道:“尊者听何人胡说八道?朕之天庭一向支持尊者传教事宜,敢情是弄错了罢!” 多宝如来指着四大天王等人笑道:“这几个人虽于我有旧,但多宝已身为佛教之主,怎能视若无睹?陛下手下的人意图谋害那唐僧,阻挠取经,出家人如何能妄语!陛下,这便是证人。” 冷淡地瞥了一眼,天蓬元帅及卷帘将军、西海小白龙均是深深下拜:“佛祖,弟子可以作证!” 如此,可还有什么话说?玉帝惨笑着站起身,多宝如来同样起身,微微一笑摆手道:“下界混乱,还请陛下屈尊下界。” *** 狮驼国外,尘土飞扬。 西方尊者同天庭众仙降临城外,却见唐僧正被绑在城墙上,吹着冷风。八戒及沙僧上前叫阵,骂道:“你那妖怪,竟敢对我师父如此无礼!快快放下我师父,也能留你一条性命!” 城墙上白晗笑道:“终日闻吃了唐僧肉便可以长生不老,不知真假?” 八戒仗着有如来撑腰,自是恶狠狠道:“我师父乃金蝉子转世,其势你这等小妖可以觊觎!还不打开城门,请你猪爷爷进去?” “不,还不急呢。”白晗轻轻摆手,猛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利剑,瞬间放到了唐僧的耳边:“你放心,还不会吃了你师父呢!” 她下手极快,一眨眼,唐僧的右耳血肉模糊,耳朵早已不见了。 白晗嫌弃地将手中血淋淋的耳朵丢给旁边小妖:“吃一块可以长命百岁,你吃不吃?” 那小妖陪笑道:“哪敢,哪敢,这老和尚的肉臭呢,就是能立刻成仙也不吃。” 二人一问一答,八戒沙僧早已怒不可遏。他们提着武器便冲了上去,白晗并没有迎上,只是老怪和二怪上前对战。不下几十个回合,八戒沙僧便被生擒,送到了白晗的身边。 “二位别来无恙?”白晗微笑着看着他们,早有小妖奉上一碗浓浓的汤,不由分说地,硬是给他们灌下,随后丢在城墙下面。 八戒咽了下口水,转头问沙僧:“这是什么肉汤,这真是美味呢!” “这是耳朵汤。”风中传来了女子的笑声,格外妖娆:“二位吃了唐僧肉,可有什么感想?” …… “老猪跟你拼了!”八戒暴怒着想要跳上去决一死战,却被沙僧紧紧拉住衣裳,回头向着多宝如来大哭:“佛祖救命啊!这里是妖怪、妖怪……” 狂风中,两个悟空一路打斗着到了这里,后面紧跟着普贤、文殊二菩萨。 “我才是真的悟空!” “我才是!你这死妖怪滚开!” 多宝如来望向迟迟赶来的两位菩萨,微微有些不满:“你们那灵兽下界有多久了?” 普贤及文殊合掌,飞上前去。那老怪和二怪不知好歹去硬碰旧日主人,却见菩萨念动真言,顿时痛得满地打滚,只有化成原形乖乖就范。八戒沙僧喜不自禁,想要前去营救唐僧,却被骤然出现的五色神光将二人兵器毫不留情卷走,八戒沙僧被重重地击倒在地上。 多宝如来脸色骤变,轻呼道:“你竟然出来了!” “是,多宝你困我这么多年,可想不到今天吧?”无色神光撤去,一身着道袍的青年男子傲然飘落在城墙上,背后是鹏魔王。他看上去清逸脱俗,周身隐隐有异光环绕。天庭数半之人知他是曾在封神之战中所向披靡的孔宣,佛教人却道这是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这还是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恩怨。 千年前的封神之战中,孔宣被西方教准提道人收复。而后西方教内部争权夺利,孔宣与准提达成协议,在雪上顶将修成丈六金身的多宝如来一口吞下。如来欲从他便门出去,又恐污了自己金身,于是剖开了他的脊背,跨上灵山。事后将孔宣封做佛母,长期软禁在灵山。 其中一个悟空向另一位懒懒地挥手,嬉笑道:“兄弟,劳烦你陪我五湖四海的折腾了!”说罢,连蹦带跳地奔向狮驼城,众人面面相觑。 原来真悟空跟假悟空一路胡闹的目的,不过是掩人耳目,方便让鹏魔王救出兄弟! 他握住白晗的手,一笑,此时何须多言。无端被扯入这场阴谋之中,想要自保,只能选择一方阵营。不投天庭,不投佛教,妖修们唯有自立。这天下何时有过正道?不过是争权夺势,尔虞我诈! 历史不会由小人物所阻止,却会被小人物的动作影响着进程。冥冥中所有的人物、所有的矛盾碰撞到了一起,一场冲突即将展开。 可孔宣五色神光一出,圣人之下谁能制服? 多宝如来同玉帝迎着头皮命手下众仙参战,狮驼国众妖也打开城门纷纷涌出,仙魔战场上各种法宝飞来飞去,极是精彩。 孔宣一声冷笑,青、黄、赤、黑、白五色神光瞬间照耀在整个战场上,无物不收。可苦了那些依仗着厉害法宝的神仙道人,如今赤手空拳,好不惨败。 “太上老君可在?”玉帝身边有众仙护驾,百忙中问道。太上老君乃是人教之主,身边先天之宝不计其数,也许可以镇压孔宣一二。 “陛下,太上老君早就无影无踪了。”张天师苦脸道:“门下弟子也不知道老君去了哪里……大约是不想插手这件事了!” 这边如来也在叹气,孔宣被困了近千年,今朝获了自由一直追着他不放。如来早已遣门下弟子去请接引佛,当下是专心对抗孔宣。 作者有话要说: 痛哭流涕...下章一定完结,附带赠送铁扇公主甩老牛番外。 前文网撒的广了后面还要收回来,回头发现悟空白晗已经在打酱油了..~~~~(>_<)~~~~ ,下一系列我一定要改过自新,改过自新... 第022章 :真相 仙魔大战,上天下地,无处不是战场。 而战场中有两个悟空,可如何是好?真的悟空早已变作白晗,而真的白晗在城墙上看守唐僧。但是战场上还有两个悟空,一个是假悟空,另一个是汗毛悟空。佛教和天庭之人也无从辨别真假,只有几位菩萨奋力上前,不论真假,将两个悟空就地正法。 可怜了那为佛教卖命的六耳猕猴。 白晗在城墙上守着唐僧,他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却偏偏逃不掉。八戒和沙僧不想扯入这混乱的战场中,只有来救唐僧。混乱中,沙僧被一道金光割飞头颅,身首异处。 事实证明,吃了唐僧肉也不是保一世无忧的。 *** 孔宣五色神光所向披靡,他与多宝如来斗法之处,方圆百米无人敢靠近。而鹏魔王更是现了本相,一口吞下无数天兵天将,煞是凶狠!玉帝只是吓得瑟瑟发抖,这一场战役不知道陨落了多少人! “多宝,你如此拖延时间,是在等待接引罢?”神光中,孔宣料多宝如来撑不了多少时辰,冷冷笑道:“还是想借此时机,除去天庭诸多碍眼之人?真是好计策!” 如来笑而不答,毫无一丝畏惧。孔宣五色神光纵然厉害,可他这千年来的修行也不是白费!他的实力本来就在阐教十二金仙之上,又在西方极乐世界修习千载,早已是圣人之下第一强者。 这场混战中,佛教实力普遍强于良莠不齐的天庭,除了观音之外的三位菩萨全都到齐,混乱中也不知误伤了多少天庭之人。 这三位菩萨本就是阐教出身,而天庭神仙大多来自于截教封神众人,仇人相见如何不眼红?埋在心底千年的怨恨一朝撕裂,这一场仙魔战争,竟在不知不觉中演化成天庭佛教的互相厮杀!无数妖修在一旁觊觎着,等待坐享渔翁之利。 残阳如血,就连这场战争的预谋者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快,取朕的旗子来,再这样下去天庭可真要颓靡不起了!”玉帝心中大急,吩咐左右道。他能够直接调用的神仙本来就不多,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陛下真要请……”旁边王母犹豫道:“若是圣人知现今混乱局面,可不知道会怎样发怒……这可是你我万万承担不起的!” “那又如何?”玉帝苦笑,事情早已发展到他无法掌控的局面:“闹到这种地步,圣人早晚也会知道的……” 他叹息一声,如今的局面,不也是这千年的矛盾被骤然点燃! *** 各方都在搬救兵,最先赶到的是接引佛。 多宝如来见状立刻借助一道祥光飞出孔宣的神光之外,率领佛教众弟子迎接接引佛的到来。混乱的场面一时安静,孔宣大鹏并肩而立,妖修们全都躲到了他们的身后。 悟空变作一只蜜蜂,自然是无人搭理。他轻轻地落到了白晗的肩头上,皱眉问:“唐僧和八戒、老沙怎么样?” “你师父早已吓昏了……”白晗用法术给他重新安了个耳朵,然而唐僧在经历如此多惊吓,又亲眼目睹仙魔战场上的厮杀之后,两眼一翻,昏迷过去。他孤零零地被挂在城墙上,无人理会。 “沙和尚不知道被谁给杀死了,而那猪八戒,早就逃走了。”白晗目视着接引佛正笑意盈盈地接见众人,忍不住问一句:“那是谁?” “西方教原来的教主,曾经的接引道人。”蜜蜂悟空摇头道:“想不到事情竟然发展到如此地步!师姐你猜一猜,我们的师父会不会来?” 白晗不由想起了办事不利,被熄灭命灯的悟清师兄。 战场上,接引佛正在从容地问候玉帝及天庭众人:“千年不见,陛下安好?” “承蒙道友挂念,朕一切安好。”玉帝本是鸿钧老祖座下童子,也算是与接引等人平辈:“道友神隐千年,今日因何而来?” 接引佛含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淡淡道:“还不是我教那些内部事端啊……倒是劳烦陛下率众多天神协助,真是感激不尽。” 协助?感激不尽? 心中冷哼,玉帝亲眼目睹佛教三大菩萨趁乱摸鱼。仍旧是笑容满面,玉帝谦虚道:“哪里哪里,道友客气了!” 接引佛笑着转过身去,对面便是孔宣和他兄弟。接引佛尚未发言,陪同而来的燃灯古佛早已斥责道:“孔宣!你先是无礼将多宝一口吞下,后受封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且不思悔改,如今率众妖作乱,意欲何为?我佛慈悲,若是你就此悔改还可回头是岸!不然……” 他激昂顿挫地数落着孔宣的罪行,不妨话没说完,孔宣已是一脸嘲讽:“燃灯你个手下败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可还记得?” 当面揭短,燃灯古佛顿时脸面一红,住口仍是忿忿不平:“接引,可不能让这孔雀继续猖狂!” 接引佛微微一笑,孤身上前扬声道:“孔宣,佛法无边,莫要因为一时怨恨,而避开天道!” “天道?何为天道?” 此时此刻,孔宣笑得嘲讽且凄厉:“昔日你们说周室当兴,因而挑起战争祸害万民,签下封神榜是天道;而如今你们说佛法当兴,逆之则亡是天道!总而言之,天道不过是你们谋取私利的工具罢了!” “多宝,我虽不是你截教中人,但昔日万仙阵阵亡无数截教弟子,你都忘记了?” 多宝如来合掌,面色如一潭静水般平和:“六道循环皆有其道理,多宝早已归顺大道,何须提及往事?” 竟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撇清了一切关系。 孔宣也没料及多宝如来竟然将过去撇的干干净净,一愣,身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竟然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悟空。只听悟空笑道:“你们干嘛说这么文绉绉,让人都听不懂?俺老孙总结了一下,无非是如来有了好归宿,翻脸不认人罢了!” “这位是……”孔宣迷惑。 “天产神猴孙悟空。”悟空摇了摇脑袋,也不畏惧对面众人,只笑道:“你们说这么多陈年往事作甚?我倒是想问一问,这经还取么?” 众人这才想起被挂在城墙上等待风干的唐僧。 普贤、文殊面面相觑,他们未曾想到悟空还活着。然而此时佛教创始人在场,也轮不到他们讲话。接引佛仔细打量了悟空几眼,依旧是和蔼可亲笑道:“这位就是悟空?那六耳猕猴让你委屈了,待到诸事完毕,取经之事定然不耽误。” “六耳猕猴让我委屈了?”悟空问他:“你早已知道他是谁?” “我佛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所以有何不知!”普贤为补过失,出言训斥道。 “好,好好!”也不看普贤一眼,悟空似笑非笑地开口了:“却不知那六耳猕猴是何方之人派来的?如何能知道我师父被困在那独角大王的山洞里,还知道那独角大王的主人是太上老君?” 接引佛看着多宝如来。 “猴子,那六耳猕猴本是四大灵猴之一,通晓古今,知未来,如何不知道你那师父在哪里,有要去找何人营救?”多宝如来漫不经心地瞥了玉帝一眼,反问道:“倒是你,师父被关押反而在外游荡,真不如那六耳猕猴!” 被瞥了眼的玉帝有些心虚,紧紧盯着悟空,唯恐他将自己暴露出来。 “你说那六耳猕猴通晓古今,知未来?”悟空一笑:“那他可知道自己被菩萨打死的命运呢?” 多宝如来语塞。 却听燃灯古佛冷笑道:“你这猴子,不知好歹!好好的西天取经不去,反而跟这些妖魔鬼怪混在一处!就算是用那六耳猕猴补了你,也不亏!” “谢天谢地,你们总算承认了!” 悟空拍手,看着佛教及天庭众人笑道:“你们原先的计划,便是用六耳猕猴取代我,是么!今日在诸位面前,俺老孙也不妨承认,确实有过将唐僧饿死在独角洞的想法。这西天取经本来就不是个好差事,天庭处处插手,阴谋算计不断。先是沙和尚告密,你们将六耳猕猴派来取代我,又大闹天宫想让天庭追杀我。最后我和他相斗必有一伤,你们可真是好算计!” 只是最后闯入了鹏魔王及孔宣,才让如来的阴谋并没有得逞。天庭的阴谋也因为八戒的反叛而得以暴露,三方汇聚于此,撕开了伪装的面具。 唐僧、悟空、八戒、沙僧,这四个人不过是背负着阴谋算计的小棋子。 接引的神色愈加清冷,从实力而论,只要没有孔宣,他们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灭了在场所有人……但是玉帝背后有鸿钧,孔宣的唯一克星是早已闹翻的师弟准提。知道太多的人往往不该活下去。接引与玉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接引伸出手,冷冷地看着悟空。 “悟空小心!”白晗一直紧张地观察者局势,她早已发现了接引神色的不对劲,失声叫道。千钧一发之刻,接引的手像是被什么灼烧一样,猛然退了回去:“准提,你还是来了!” 悟空抬眸望去,只见菩提老祖带着寥寥几个弟子,悠然飘落。 “弟子拜见师父!”虽然不满于老祖对自己的利用,但终究有教导和救命之恩,悟空倒地便拜。白晗早已赶至他的身边,同样盈盈下拜。 “悟空,悟真,你们起来吧。”准提道人抬手笑道,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及看见孔宣,准提抚了抚胡须,含笑道:“一别千年,道友总算出了灵山了!” 孔宣冷哼一声。 接引目光闪烁:“准提,莫非是你怂恿他去一口吞下多宝?” 准提笑而不答,自是默认。旁观的悟空思及前后因果,不由也相通了其中的奥妙:昔日准提接引二师兄弟内斗,准提怀恨在心,怎能让接引如意?他便派在封神战场上收服的孔宣前去吞下多宝如来,以解心中之仇。 谁料如来从孔宣背上出去,将孔宣封做佛母软禁千年。 归根究底,不过是争权! 玉帝惨笑,他这才明白,在天庭与佛教的互相争斗中,最终坐取渔翁之利的人反而是从未露面的准提!这场仙魔战争天庭伤亡惨痛,佛教亦然。此时接引准提皆是天道圣人,而孔宣大鹏更是万夫难挡!玉帝幽幽一叹。 “接引道友,准提道友,你们佛教内部争权夺利,为何拿我天庭当靶子?”玉帝自是不甘心,起身怒道:“如今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朕已经请圣人来主持公道了!” 不曾料到玉帝还有这么一招,准提愕然。 *** 鸿钧老祖并没有亲自下界,而是派出了位居三十三天外的锦绣天娲皇宫的女娲圣人。 稍稍放下心来,这几位千年未曾见过面的天道圣人互相见礼,在场神仙只有仰望的份儿。悟空知道自己的来历,虽然看不见半空中女娲圣容,但也心生仰慕。 女娲伸手,两颗红色丹药一左一右飘到接引准提面前。 “这是?”准提先是好奇,待看清丹药模样,大惊:“殒圣丹!”他看向接引,对方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既然你们认识,便无需多言了。”女娲淡然一笑:“混鲲祖师已知你二人之事,特仿照鸿钧老祖昔日赠三清之陨圣丹,令二位道友莫要同门相斗,不得再同室操戈。” 死死地盯着陨圣丹,最后凄凉一笑。 “师弟,你看最后我们谁也没有取得胜利,反而最后落得元始通天一样的结局。”接引苦笑着吞下殒圣丹,看向准提。 准提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二人都服下殒圣丹,女娲瞥了眼玉帝,后者慌忙来见礼。 “鸿钧祖师有命,今日天庭佛教之争,无端惹起了万物苍生劫难,违背初衷,理应受罚!今奉鸿钧祖师旨意,尔等天庭诸神,及西方极乐万千神佛,即日起当闭门思过,精心修炼,万年之后方可出世!若有违背,万物皆归本洪荒。” 简言之,便是从今日起一万年内,天庭及佛教众神皆要安分守已,不得插手人间之事。 “弟子谨遵法旨。” “孔宣?”女娲转向狮驼国众人,似有似无地看了悟空一眼。 “我本是妖族圣人,所以尔等皆归我管。孔宣,你因心怀怨恨而插手佛教内政,今日仙佛两道皆受惩罚,世间不该有神通无穷者再次出没,你可愿意跟随我回宫?” “弟子自然愿意追随圣人!”女娲乃是妖族之主,孔宣兄弟二人不敢违抗她的旨意,而且仙佛两道也已经即将退隐,世间再无神。 悟空低头偷偷看白晗,眨了眨眼睛。 一笑,白晗拉过了他的手,在湿润的手心上画下一个字:你。 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家。 *** 悟空最终还是婉谢了女娲的邀请,并没有如孔宣大鹏二人一般去了三十三天外。 他婉谢的理由是:“圣人垂恩,但弟子经过这一番变迁之后,早已将修成正道、扬名立万之心淡去,余生只愿和师姐一道逍遥红尘,做那无忧无虑的海外散仙。弟子本是补天灵石孕育而生,圣人之恩没齿难忘,之后绝不插手红尘俗事,望圣人成全。” 女娲最终应允,带着孔宣兄弟及准提、接引回去复命。佛教及天庭众人仰天长叹,默默撤退。从此万年之内,世间再无仙佛出没。 唐玄奘孤身一人再踏取经之路,却是去了佛教文化荟萃的天竺国。既然唐僧肉不过是谣言,一路上的山精鬼魅也没有为难他,轻松放过。那些没有插手此事的地仙、地府阎罗倒是得以保存,不过隐居山野,偶尔传授几个弟子去收服在人间作乱的妖魔鬼怪。 十几年后唐玄奘归来,在大唐传播了佛教文化,与本土文化渐渐融合成一体。至宋代,儒、道、佛三教合一,相互影响相互补充,构成了中国文化的主流思想。 唐玄奘晚年,将取经之旅,写作《大唐西域记》一书。 *** 再往后千年风云变幻,神佛成了传说,花果山摇身一变成了旅游胜地。 十一长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白晗挽着悟空的手臂盯着眼前的雕像笑道:“亲爱的你看,前面那个雷公脸的猴子怎么那样丑呢?” 悟空恼火,他明明化形成功了好不好!为什么后世都把他形容成一只毛茸茸的猴子呢……悟空扭头,一群扛着‘金箍棒’的小孩子正嬉笑着跑过。 “看,俺老孙的魅力还是无穷的!”瞬间悟空又得意了,旁边人瞥了他一眼,还以为这人是演戏走火入魔了呢。白晗轻轻一笑,拉着他的手站在猴子雕像前,冲着孙小圣招了招手:“小圣,给爸爸妈妈照一张!” 面容跟悟空有七分相似的孙小圣举起相机,抬眸俏皮一笑:“准备好了没?茄——子!” “猴——子!” ----白骨系列终---- 作者有话要说: 殒圣丹:可以消灭天道圣人的灵丹妙药。为鸿钧老祖所有。封神大战中,阐、人二教联合西方教共破截教万仙阵。盘古三清正式决裂,鸿钧老祖为补救玄门气运。敕命三清各服下一枚殒圣丹,迫使三清不得再同室操戈。 所以说,接引准提都没有挂,落得和元始通天一个结局,乖乖陪混鲲祖师去了。 番外·铁扇公主(赠送)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宝象国的比武招亲高台上。 虽说比武招亲俗套了些,可那时我自诩非同常人,不肯要那相貌俊俏内在却空无一物的郎君做驸马。千年前的宝象国民风淳朴,我身为一国公主,公然比武招亲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反而导致京都万人空巷,一连十日,都无人是我的对手。 父王有些担忧了:“铁扇啊,照这样下去恐怕只有天神才能娶到你了!” 他丝毫不担心我在比武台上受到蛮夫的欺辱,且不说我一国公主之尊,更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口中含着一把芭蕉扇,只要吐出来念咒,便能将人吹到万里之遥。 故而,我被受封为铁扇公主。 宫人皆称赞我是天女下凡,就是邻国因畏惧我的宝扇,十几年来也一直为敢侵犯。我愈加得意,在一片吹捧声中早已忘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更加看不起父王给我挑选的那些驸马。无奈之下,父王只有答应了我的请求,却无人是我的对手。 “还有人要上台来挑战公主吗?”侍女俏生生地问道,台下一片寂静。 我心中顿生寂寥之意。 正在我百无聊赖的时候,一个人如同天神般降临在比武台上。他确实是突兀出现的,没有人看到他从哪里冒出来。我支起脑袋,感兴趣地看着这个男子——身材魁梧不凡,一双星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相貌很是英武。 “这位郎君怎么称呼?”侍女替我问道。 他定定地看着我,含着笑意回答道:“朋友们都称我牛魔王。” 台下顿时一片哄笑。 我摆了摆手示意台下安静,心里却思量着依他的身材,倒是跟牛一样结实。曾经听闻西方有国以牛为神物,也许此人来自那里也未可知。我发呆的空隙,那厮依旧在一眼不眨的看着我,很是无理。 “那什么牛魔王,接招罢!”我提着一把长枪便跳了出来,那厮还在那里站着,手中空无一物:“你的兵器呢?” 牛魔王挑眉笑道:“与公主动手,怎敢用兵器?” 他竟然小瞧我。我冷哼一声,提枪刺来。他轻飘飘地躲过,动作快得我都没有看清他用了什么招数。来回斗了数十个回合,台下一片叫好,我愈加恼怒。从他漫不经心地态度中来看,这厮没有用尽全力,却让我精疲力尽。 敢情是在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又斗上了三四百个回合,我早已累的香汗淋淋,他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某一次擦肩而过,我警告他:“你听着,我才不会嫁给你!快快输掉,否则有你好看!” “公主之命,在下自然遵从。”那厮嬉皮笑脸道,终究是答应了。我心里一安,回头抢便被他撇下,自己则是落入了他的怀里。 “在下冒犯公主了。”他放下我,连连后退。 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男人!我恨得咬牙切齿,看见他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愈加愤怒。从口中吐出芭蕉扇,我一扇子将他挥到了万里之外。 世界终于清静了。 半个月后,那厮折回来了,还带着几十车的聘礼。 父王把我许配给了他。我大怒,去找父王理论。可是无论我怎么哭怎么闹,父王始终是不同意,他自有道理。 父王说:“铁扇啊,你要比武招亲我同意了你,按规矩打败了你的人就是你的夫婿,否则我王室的脸面何存?这牛魔王虽然名字难听了点,可人品很不错,父王很好看他。” 母后也来劝我。 “我嫁。” 三日后,我与牛魔王拜堂成亲。身着大红字喜气礼袍,我笑得都要僵硬了。对着新房里的闪烁烛光,我索然无味。我想起了那个只出现在我梦境中的男子。 梦境中他永远穿着一身青袍,对我永远是那样温柔和体贴。他会细听听我唠叨烦恼,偶尔给我讲讲远古时代的故事……更重要的是,他亲口教授给我芭蕉扇的咒语。 芭蕉扇的成功让我相信了那不只是个梦。 “你会娶我吗?”故事的最后,由我这样一句话告终。他呆住了,看着我似乎有无限怜惜和不舍。最后他摸了摸我的头,临走前只丢下这样一句话:“对不起。” 从此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无论我怎样殷切地期盼。 “娘子,在想些什么呢?”我抬起头,对上了牛魔王好看的面容,神色一暗。牛魔王却以为我是生气了,连忙陪笑道:“娘子想要吃什么东西么?劳累了一天,可让为夫心疼了。” 我瞥了他一眼,不理会。 牛魔王又对着我说了无数个甜言蜜语,甚至发誓,若是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会摘下来给我。我当做没听到,可他不停地说,最后还小心翼翼地献出了一颗丹药。 “这是什么?”身居后宫多年,我到底也清楚那些妃嫔争宠的手段:“该不会是……” “是什么?”他戏谑的看着我,我脸一红,狡辩道:“我不知道。” 他笑了,很是愉快:“娘子,这是道家的仙丹,服用后立刻会得道成仙呢。”、 “胡说!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丹,哪有这么灵验的东西?” “娘子,你不会是不敢吃吧!” 我最受不得激将法,一仰脸,将丹药一口吞下。吃完后浑身有些轻飘飘的,又有些难受。昏迷前,我瞪了他一眼:“你这厮竟敢谋害本公主……” 我最终还是动了心。 牛魔王没有骗我,服下那颗丹药后我脱胎换骨,至少也算是个地仙。他自称是得道妖修,我并不在乎,因为我喜欢他。在宝象国公主府的那些时日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我渐渐忘记了那个只存在于梦中的男子,也许,只是少女时代的懵懂吧? 点点关怀,滴滴温存,我便是这样沦陷在他的怀里。 在他的帮助下我开始修道,在父王逝世后随他一同离开了宝象国,遨游四海。夫君他有很多朋友,遍布五湖四海。我甚至把芭蕉扇的口诀告诉他,彼此之间再无一点秘密。 他哂笑我:“下次吵架再敢把我一扇子扇飞掉,看我不撕了它!” “你敢!”我扑在他的身上揪他的耳朵,互相打笑着,直到他目光炯炯地将我压在身下,凑近吻住了我的唇…… 某一日,夫君天劫降临,我很是担心。 他安慰我:“为夫修炼了这么多年,哪里怕天劫!娘子且放心,为夫经历了天劫便回来跟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我笑着打他。 然而半年过去了,夫君迟迟未归。我发了疯的去找他,没有,没有。后来他的弟弟告诉我,夫君历经天劫的时候出现了点意外,被打回原型。 我不敢相信。终于找到了他,神色狰狞,全然不是当初给我画眉的那个俊雅夫君。 “铁扇……”他哀叹一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夫君,我们……”我走上去,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泪流满面:“我们回家。” 夫君似乎是变了一个人。 我以为是因为容貌毁去的缘故,更加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安慰他。一段时日后,夫君已经可以心态正常地出去结交朋友。我很放心,期间听说他交了一个朋友叫做孙悟空,住在东海之滨的花果山。 某日侍女踉踉跄跄地跑来哭诉,说是夫君意图非礼她。 我怎么会相信,即刻翻脸将她赶了出去。然而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我开始怀疑,派遣侍从悄悄跟着夫君。事后侍从来报,夫君在朋友家宴饮的时候一直色眯眯地盯着其他女子…… 我如同掉入了冰窟里面。 可叹他还是有贼心没贼胆,每天笑嘻嘻的,不见一点忧愁。我又放下心来,偶尔跟着他出去社交,看他和其他女子眉来眼去。 那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容貌毁去,想要刺激我离开。 我在花果山认识了白晗,那个悟空喜爱的灵慧女子。然而悟空不久便触怒了天神,惹得天兵天将下凡来捉。夫君一向注重情意,我想他一定会留下来帮助悟空。熟料,他竟然厚着脸皮请求离开。 那时候我真想冲着他大吼:“你还是个男人么!” 悟空点了点头,我看着他们心里真难受,回家和夫君第一次吵了一架。后来听说花果山全军覆没,悟空白晗皆被捉到天庭之后,夫君竟然得意道:“还好我离开的及时!” 我冷脸问:“这就是你说的兄弟情义?” 他一愣,随即笑呵呵道:“大难来临各自飞,有什么不对吗?平时兄弟是一回事儿,这又是一回事……”说完,也不顾我的脸色,独自哼着小调出门了。 这还是我当初爱上的那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吗?我凄凉的想着。 我生下红孩儿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愤然离开了。 追上去问他为什么,他只是说,那个孩子长得不像他,说不定是谁的野种。我气愤难平,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发誓要跟他撇清一切的关系! 在此之后的无数个日夜,我抱着红孩儿,哼着小调让他入睡。最开始牛魔王偶尔也会回来,我们也有过短暂的和好,然后是无尽的争吵……我累了,他也累了,一件小事都能让我们兵戈相见。 最后他干脆不回家了,坐吃山空,我万分无奈。 在一次梦中,我竟然见到了多年未见的青袍男子。朦胧中他带着我一直向前走,到了一个火焰熊熊的地方。 “这里便是你将来要生活的地方,附近有一座洞府。”他指给我看:“可以通过帮助村民熄火来赚取生活资费……至于红孩儿,也可以在这火焰山里修炼成三昧真火……” 我搬到了火焰山,三百年后,红孩儿修成三昧真火,却顽劣不堪。他假称要出去游历,在某个地方自立为圣婴大王。我无心去管他,因为这个时候牛魔王纳了一个叫做玉面狐狸的小妾。 牛魔王倒还记得当初的承诺,没有将我休弃。我该感激么? 我唯有不理不睬。 悟空出现了,白晗也恢复记忆力,生活一时又丰富多彩起来。然而悟空的西游之旅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样轻松,私底下尽是阴谋。我急忙召唤回红孩儿,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能丢下的珍宝。 他也长大了,为了替我出一口气将玉面狐狸的洞府给烧掉了,跟牛魔王差点父子反目。辗转,我们和白晗悟空一起到了花果山。 然而那个被称作惠岸行者的人带走了我的孩儿。 尽管他是观音的弟子,我仍是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你是何人,为何抢走我的红孩儿!” 惠岸行者回头傲然一笑:“我乃是观音菩萨坐下弟子,菩萨看你儿有慧根,想要收他做个善财童子,有何不好?” “我不同意!”我冷冷道,纵然是大罗神仙也没有抢走我孩子的资格! “由不得你。”他冷冷道,我只有奋力追去。然而我唯一厉害的法宝便是芭蕉扇,总不能一扇子把他和我孩儿都扇飞吧?一路追逐到南海,惠岸行者早就不耐烦了,这十几天我一直追着他不放,害得他饶了好几个圈子。 到了南海惠岸行者便消失了,我知道这里住着观音,但还是斗胆闯入。两个悟空打打闹闹地来了又离开,总算让我知道悟空那边最近在发生着什么事情,也不想烦劳他。 “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此地!” 面对观音,我讲理她只会比我更讲理,而且满口全是大道理。愤然离开后,我想无论如何也要找牛魔王帮忙。费劲心思找到了他和玉面狐狸的新住处,那牛魔王闻言只是冷笑道:“在观音那里?那听天由命吧!” 言罢又搂着玉面狐狸继续喝酒。 无可奈何,我孤身一人去了南海,临走前看了他们一眼,一扇子将他们扇到了南海——不去也得去。 “观音,还我孩儿!” 观音无动于衷,她被我缠得很不耐烦,看见颤抖的牛魔王和玉面狐狸更是阴沉着脸,直接将我们三人关在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惠岸行者想要夺去我的扇子,说那是什么先天灵宝。可惜,他用尽了各种办法仍旧是失败了。 那玉面狐狸不知好歹,没一会儿便被岛上看不惯她的童子弄出去折磨死了。牛魔王顿时老了十岁,冲上去想要和那些人拼命。 趁乱,我也逃了出去。目睹他抱着玉面狐狸的尸身大哭,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抬眸看着我,居然笑了:“公主……你该满意了吧?哈哈哈!”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目睹他疯疯癫癫地抱着尸身走了,走到了海水里面…… 他在天劫之后迷失了本性,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宝象国驸马,我的夫君了。可是我被伤的太痛,我知道他因为心中的各种自卑而导致心智扭曲,也无法原谅他。 观音淡然地走过来,看着我,好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我举起扇子,她纹丝不动。 正当我绝望哀痛地闭上眼睛,我听见耳边有人轻轻道:“别担心,我来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梦中的那个青袍男子。他举着一把和我一模一样的扇子,刹那间我瞪大了眼睛,回忆起无数往事。 天地初开,昆仑山巅产生了无数先天灵宝,其中之二便是面前的这两把扇子!其中之一至阴,故而能灭火;其二至阳,可以生火! 而我和他,本体便是这两把扇子。我们既是扇子,扇子既是我们。 两个先天灵宝加在一起,观音也有些招架不住。我兴奋地看着他,他回眸一笑。可惜没高兴多久,太上老君骑着青牛叹息着降落,责备道:“痴儿,现在才忆起往事?” 我恳求他:“望老君救下小儿!弟子愿受责罚……” “罢了……”他叹息道,观音也不敢再强行留下红孩儿,将他送出。紧紧地抱住我的孩子,我心中万千不舍。可我终究属于太上老君。 另一把呆扇子却在替我求情:“老君,可否看在她下界受苦受难这么多年的份上,把红孩儿也带去呢?” 我心虚地想起了那无数个和他争吵的日日夜夜。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痴儿,走吧!” 呆扇子来拉我的手。我脸上一红,抱起红孩儿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我们相伴而生,相生相克,却在这一刻相知,相爱。 第001章 :归来 竹本无心,无心,则无伤。 夜幕初临,一轮弯月从树林边上冉冉升起,最后高高挂在树梢上。月光如水般清澈寒冷,淡淡的洒遍大地,给万物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芒。 远处传来皮靴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音,有人正在慢慢走来。 陶醉右手提着一个酒罐子,且哭且笑,且行且叹。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墨蓝色天空中的那轮弯月不禁喃喃自语:“时候到了,不是么?” 他扶着额头,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往事,时而甜蜜一笑,时而紧皱眉头。忽而仰天大笑两声,提着酒罐便向口中倒去。清凉的酒水似乎更加刺痛他的神经,陶醉踉跄两步,摇头笑道:“花姑子啊花姑子,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可是我情愿如此,也希望能够换回……” 双眸含泪,陶醉却笑着拭去眼角的泪水,犹在自言自语:“你一定不想我如此伤心,如此哭泣,对不对?” 他又问了一遍,空旷的雪地里无人应答。 “其实你心里,最后念叨的人也是安幼舆吧。”叹息着闭上眼睛,陶醉唯有不断用酒来麻木自己,灌醉自己……唯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思念之痛。 “陶大哥!” 陶醉没有听见远处少女的呼声,举杯邀月,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他凝望着远处的树林,微微露出一个苦笑:“泪对红颜,起烦恼,心自扰!看透红尘老,拾欢笑,惟有忘忧好!” “陶大哥!”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终于奔到陶醉的身边,无不担忧地扶住了他:“陶大哥,你还好吧!怎么喝这么多酒?”她有些责备地看着陶醉。 “人生在世不称意,惟有杜康解忧愁!”摇头晃脑地念了一句酸诗,陶醉低头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小葵,你懂么?” “不懂。”小葵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伸手想要去抢酒罐子,却被看似半醉的陶醉轻巧躲过。心中一急,小葵娇嗔道:“陶大哥,喝酒伤身,你不心疼……小葵也替你难受呀!” 陶醉身形一顿,小葵面露喜色,又急忙补充道:“陶大哥……你放心,无论你走到哪里,小葵……”她面色绯红,似乎是用尽所有的勇气:“小葵都会陪着你!” “可是……可是我始终忘不了花姑子。”默然半响,陶醉叹道。他抽出被小葵拉住的手,凝视她片刻凄笑道:“你记得么?今天,是花姑子离开人世的日子……” 小葵愣着看他,没错,一年前的今日花姑子在安幼舆的帮助下变成人,代价是只有一年的寿命……她竟然早就忘记了。 “对不起。” 抬头,是陶醉离去的背影,小葵目视他慢慢地走进树林,最后,消失在自己模糊的视线里。 . “云儿,我的云儿……” 幽静的树林里弥漫着一层层雾气,阴森且恐怖。陶醉喝完了最后一滴酒,随手将罐子扔在了丛林间,继续前行。不知何处传来了声声哀怨的呼唤,熟悉且遥远,陶醉不由停住脚步,茫然地打量四周。 他是妖,自然不会担心丛林里会蹿出一个山妖野鬼。 “云儿……你过来……” “娘?”陶醉喃喃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迅速分辨出声音的来源,不顾一切向那个方向奔去。不知道跑了多久……陶醉扶住树干,大口地喘着粗气。 “云儿,你长大了。” 一双温柔的手抚上陶醉的脸颊,如同儿时一般,慈爱且轻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对上那张思念二十多年的面孔,陶醉呜咽道:“娘,孩儿终于见到您了!” 她微笑着将陶醉搂到自己的怀里,轻轻笑道:“是呀,我的云儿都已经这么大了……娘想不到,还有再看见你的一天。” 这真的不是梦? 陶醉想要尽情大哭,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娘,这么多年,云儿好想你……等等?”他猛然抬起头,惊诧的看着母亲:“娘,您为什么没有投胎转世?” 他的母亲早该在二十年前就入了地府,为何迟迟未归? 母亲笑而不答,而月光下的笑容却愈显凄楚。 “娘!”陶醉焦急地拉着她的衣袖:“您……发生了什么事?” “云儿,是娘不愿走,娘心有不甘啊!” 陶醉惊讶:“为什么!” “云儿。”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她终是吐露了事情:“不是娘不想走,是娘不-甘-心-啊!” “云儿,你我母子在二十年前被熊雄设计杀死,我死后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无法忘记这段仇恨……你懂么?可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我无法闯入县衙,无法手刃仇人……在远处我默默看着你,可是你!” 她激愤地看着陶醉:“云儿,你的心总是那样软,忘记了娘是怎样死的么!” 陶醉怔怔的看着她,试图解释:“他……到底是我的父亲,而且他们已经死了……娘,既然已经死了,就忘却这段仇恨吧!” “忘却?我怎么能忘却!”她厉声叫道,看着自己的孩子目光又不觉柔软了:“我知道你想为娘报仇,屡次找那对母子的麻烦……云儿,其实娘最恨的人不是那对母子,而是熊雄!男人忘恩负义,难道只是女子的错么?若是他当初没有攀上权贵的心思,纵是一万个杨氏也没有用!” “所以娘,您就一直徘徊在人间不肯轮回?”陶醉心中一痛,自觉无颜面对自己含冤莫白的母亲。 “云儿,你到底是太善良。” “娘知道你心中的苦,知道你这么多年孤身一人,纵然那个熊雄罪大恶极也念叨着那一缕不曾存在的亲情。所以,娘不怪你,可娘更心疼你。你喜爱花姑子,可花姑子心中可曾有过你?你重伤的时候,她还拉着你去救她的情郎,丝毫不在意你的感受!”欲再说,却被陶醉打断。 “……这一切,都是孩儿心甘情愿。” “你真傻!”恨恨地看了自家孩儿一言,她忍不住继续数落:“云儿,你也别怪娘,一直在远远地观看你生活,想要看你幸福。云儿,你的万般苦楚娘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可怜素秋那个姑娘,对你那样好!” 陶醉眸中划过一丝哀伤:“是我对不起素秋。” 故事的最后,素秋恳求能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有半年的时间也好。陶醉看着她不忍心拒绝,然而花姑子突兀的出现了,央求素秋帮助她照看安幼舆和孩子。陶醉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他不想伤害素秋,却最终让素秋绝望地答应了花姑子的请求。 是他耽搁了素秋的终生。 “不,云儿,这不怪你。”仿佛知道陶醉心中所想,她拍着陶醉轻轻道:“素秋是个好姑娘,可是你心中爱慕花姑子太深,太深……虽说人妖孰途,可花姑子自己陷入爱情之中甘愿只活一年,她难道不明白素秋的心事么?” 剩下的话她不忍说出口,花姑子,其实只是需要一个照顾自己相公和孩子的女人,最好还是心有所属。但花姑子全然不懂自己的自私,她以为自己帮助了素秋陶醉,又担心陶醉的‘孤独’,特意让自己的最好朋友小葵去陪伴陶醉,陶醉看在她的份上必然不会拒绝,最终成全了自己朋友的心愿…… 却毁了素秋最后的期盼和一生幸福。 “娘?”陶醉痴痴地望着她,泪水慢慢划过脸颊:“是我错了么?可是花姑子……”他还是无法责备和忘记她:“她今天也走了!” “云儿……”乌云遮住弯月,天地间一时暗淡下来:“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你愿意和娘一起洗清冤屈,避免花姑子的悲惨结局,在人间快乐的活下去么?” “真的可以?”陶醉眸中瞬间燃烧起希望的火焰:“孩儿自然愿意!” . 县城里搬来了一户新的人家,据说是寡母独子。 这家的独子姓陶,名醉,是个俊逸洒脱的少年郎,父亲早逝。陶夫人持家有方,虽不说家财万贯倒也手有余财,到了县城便收购了几家铺子,生意蒸蒸日上。按理说如此富有的寡母独子一向会遭到小人的骚扰,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人抱了这样的心思。 第二日便被陶醉拎去见官,县太爷见陶家家大业大,也殷勤升堂,将那小人治了重罪。如此几次,便无人敢打陶家的心思。 反倒是风度翩翩的陶醉成了全县城有女待嫁父母的心中佳婿。 其实陶醉也不明白,为何那晚他见了变成鬼飘荡二十多年的母亲后,被她牵着手走进了一个白雾茫茫的地方,醒来便发现自己和母亲坐在竹林里,从母亲的怀抱里醒来!他只有四岁,而母亲一脸凝固的血迹,看到他醒来只是淡淡道:“云儿,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他们回到刚刚被熊雄抛弃的那年,残忍地杀妻屠子之后。他没有死,也没有变成竹子精。问母亲,母亲只是这样解释—— “云儿,娘在做鬼的时候曾经有一段奇遇,得到了微薄法力让你我回到过去。现在你还是人,没有变成竹子精,高兴吗?” “那娘呢?”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云儿放心。”抚摸着陶醉的红润脸颊,母亲微微一笑:“娘不是鬼了,是竹子精。” 这个转变让他呆住了。 他们在竹林里住了十多年,因为母亲需要修炼,他也需要成长。再往后,为了制造一个合理的身份,母子二人搬去外界居住,积攒下家财。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们光明正大地搬去了熊雄所在的县城…… 陶醉从往事的回忆中惊醒,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微微苦笑:人妖孰途,他和花姑子,就算再遇又能在一起吗? “花姑子,你知道我从来舍不得看你难过……也许再遇,我只能祝愿你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陶醉系列,希望支持!这个系列比较短,不会超过十章,也许只有五六章吧(⊙o⊙)结局会赠送一个番外。 因为花姑子是很久之前的电视剧了,写它只是为了弥补一个遗憾,有些剧情设定确实记不清楚,如果有错误欢迎指出来。陶醉成妖之前的原名不清楚,这里起一个‘熊云’,不过也用不到..为什么重生的陶醉哥哥是人呢~因为花姑子里有一个郁闷的设定,人和妖不能在一起,不然会死得早..ORZ.一切为了陶醉素秋。 后文会交代陶夫人为何有回到过去的法力。 第003章 :失落 最终还是将忘忧草攥在手心,陶醉不是一个为爱自私的人,从来不是。他没有权力去替花姑子做未来的决定,何况,陶醉也不能保证日后花姑子再次遇到安幼舆的时候,会再次爱上他。 “你这个人好奇怪,脸色怎么一直阴晴不定?”虽有夜色做掩饰,可眼尖的花姑子还是注意到陶醉的纠结,好生不悦:“人真是奇怪……” “什么?”陶醉正不动声色地将忘忧草藏回身上,最后一句话没怎么听清楚:“姑娘是说……” 花姑子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胡乱地摆了摆手,嘻嘻笑道:“也没什么啦!我说,也不用这么生疏的叫我姑娘,我叫做花姑子!” “花姑子。”陶醉念着她的名字,眸中闪烁着笑意,观之如沐春风。小葵随便瞥了他一眼,不由得看呆了,但见他只是笑着看花姑子,心中不免有酸意。 她打岔道:“既然姐姐都自我介绍了,那么陶公子,以后便小葵吧!” 陶醉温然一笑:“是,小葵姑娘。既然两位姑娘不拘那些,不如日后也唤我一声‘大哥’如何?” “陶大哥!” “陶哥哥!” 少女声音在陶醉耳中异常甜美,这句许久未曾听到的‘陶哥哥’让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幸而夜色愈深,陶醉轻咳一声,微笑道:“花姑子,小葵,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尽快赶到城里吧!这里人烟稀少,女孩子外出恐怕不安全。” “怕什么呢!”花姑子自持是妖,当然不怕强盗匪徒之流,不过在陶醉面前也得伪装一二。她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没走两步又回头,欲言又止。 小葵捂口笑了:“姐姐你有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 花姑子扭着衣角:“陶哥哥,我可不可以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陶醉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是这样的呢……那天我在山野间玩耍,无意中遇到了……嗯,坏人!然后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书生救了我,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谁。”花姑子红着脸问,自从那日获救,她一直对那书生念念不忘。 陶醉沉默着,只是一言不发。 “怎么样,你知不知道这个人?”花姑子有些焦急,想了想又道:“他大概……有陶哥哥这么高吧!”她比划着,却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很温柔,很喜欢……喜欢小动物。” “花姑子,这县城的书生千千万,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陶醉无奈地摇头道:“而且我一向经营商铺,并不是时常与读书人打交道。” 月亮躲到了云层的后面,他们刚刚穿过一片树林,不远处便是县城。 花姑子和小葵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一时兴起要去县城里找那个书生,可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找?闷闷地玩弄自己手指,花姑子抬头望了眼远处县城,有些意兴索然:“陶哥哥,前面就是了……” “花姑子,小葵,谢谢你。”陶醉有些不自然地移过目光,他知道花姑子要找的人,却故意没有告诉她,这让陶醉心中有些惭愧:“你们不也是要去县城里找朋友吗?” “心情烦乱,不想去了。”花姑子勉强地笑了笑,仍是有些闷闷不乐:“嗯,就此别过……” 小葵也恋恋不舍地看了陶醉一眼,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露。挥了挥手,她也不好太过兴奋:“陶大哥,下次再会啊!” 陶醉默然片刻,点头应允。他凝视着两位少女转身返回,心中不知是悲是喜。等到花姑子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后,陶醉方才回过神,轻轻一叹。 取下腰间斜挂着的竹笛,对月独奏。 笛声幽幽,仿佛要将这刻骨的思念传递到花姑子的耳边,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前世因为有安幼舆,这份爱始终是隐忍的;今生因为人妖孰途,他更不愿让花姑子知晓,就算对方不爱自己也不想因此给她造成困扰。做了无数次的别后重逢美梦,最怀念的也不过是那一句‘陶哥哥’…… 从此放下心来,只做那个一心一意守护她的哥哥罢。 . 先说花姑子和小葵因为不知安幼舆家住何处,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扫兴而归。小葵虽有心跟她聊一聊陶醉,但是见好友一脸没精打采的模样也只好劝了她几句,没几步便回到家里,路上没一点意外。 这一来两人也没去蛇精修炼处打扰,进而没有再次落入熊大成的手中。 陶醉在山野间漫无目的地走着,寂静深夜,唯有这孤独的笛声四处回荡。远远望着花姑子家所在的方向,他避开摸黑狩猎的熊大成等人,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水三娘的洞府。 其实水三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蛇妖,可惜命运使然,让她卷入了这场纷争之中。水三娘也曾爱慕陶醉,最后自然是无果而终,于是找上了居心叵测的钟云山双修,千年修为自毁于一旦。 她惹起了诸多麻烦,陶醉没有忘记。 施法,布阵,陶醉等待着水三娘上钩。他躲在一旁密切关注着洞口形势,直到天色微亮,水三娘这才迟迟归来。 蛇精的警惕心一向很强。 水三娘刚刚在她的月光客栈里美餐一顿,正是心满意足,准备睡一觉。及至洞口,水三娘敏锐地察觉到附近有人来过的痕迹,顿时心生警觉。再向前踏了一步,她冷笑着踢开浅埋在泥土中的一张符纸,一纵身便飞至陶醉的藏身处:“臭道士,这雕虫小技可难不倒我!” 及看见陶醉的容貌,水三娘咯咯一笑:“你这小哥长得倒是俊俏,不如留下来陪陪我?” 她作势抓去,陶醉轻松避开,以竹笛作为武器还击。虽然手中无剑,可陶醉的这套剑法煞是漂亮,相斗中潇洒至极。水三娘有意不伤他的性命,渐渐力不从心,不由集中注意力,专心对抗陶醉。 “你这小哥,平白无故来惹我作甚!”再次烧毁陶醉挥出的符纸,水三娘面上渐渐露出怒意:“你是何人指使,为何要来找我的麻烦!要知道,我千年修为也不是白炼的!” “只是为了避免一个悲剧,仅此而已。”陶醉淡然道,此时东方已经露出曙光,水三娘的妖丹还在洞府里,自然心急。 见水三娘有了退意,陶醉把握住时机,趁机驱动了设置在洞府外的阵法。水三娘只觉得头脑昏沉,陶醉再次将符纸贴在了她的身上。刹那间阵法四周金光闪闪,古老的字符从地上显现,将水三娘困在其中! “你!”水三娘愤怒万分,想要奋力一搏。熟料还没出手,自己便化作了原形。张牙咧嘴,水三娘恨不得将陶醉活活吃下去。 “对不住了。”阵法在陶醉的驱动下将水三娘牢牢地困在里面,陶醉再挥木剑,金光从地上拔起转眼间将水三娘包裹的严严实实。 “起!”陶醉呵道,那道包裹着水三娘的金光迅速向洞府里飞去,几声轰隆声后,洞府开始崩塌,最后几块大石头将洞口堵死……闭目再次施法,一个巨大的阵法隐隐出现在被堵住的洞口处,最后消逝无痕。 “水三娘,陶某今日封印你一百年,望你……避开这段纷争,好自修炼。” . 陶醉归家,担忧一夜的陶夫人不免将他训斥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提前跟母亲打个招呼,陶醉垂头听训。陶夫人虽然对他的行为有诸多不满,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儿,更多的还是担忧。 “夫人。”侍女岸柳在正厅外面恭立:“县令夫人下了帖子请您……” 陶夫人含笑示意陶醉先下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道:“进来吧。” 岸柳将帖子递给陶夫人,退在一旁。随便看了几眼,陶夫人便吩咐侍女小厮们准备出行的马车和装备,饭后便去拜访县令夫人。她并不惧怕县令夫人会认出自己,因为熊雄谋害妻害子的时候杨氏从没见过她呢。 今日县令夫人邀请城内各大富家、官家夫人赏花品茶,显然是想要将自己拉入本县的交际圈,陶夫人自然不会错过。这段时间陶家捐钱修路十分勤快,全县城的人都看在了眼里。偏偏他们高调行事,低调做人,全然不似那暴发户的作风。因此,众人又将他们看高了几分。 儿子大了自有主意,临行前,陶夫人将陶醉唤来叮嘱几件事,其中之一便是让他切莫急躁,凡事莫要逞一人之勇。 叮嘱完毕,陶夫人登车离去。 . 一夜未眠,陶醉也只是略微睡了睡,醒来刚刚到了申时。他盘算着最近的事情,水三娘被封印了,花姑子也没见到安幼舆。心中无端有些烦躁,陶醉出了家门,在街上随意闲逛。 这件事情不知何时结束,安幼舆总会闹出神笔的风波。难道自己要一直阻止着花姑子么?陶醉闷闷不乐地想着,不觉停伫在卖女子饰品的小摊旁,拿起一只钗无言地看着。 “陶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啊!” “是……小兄弟?”陶醉回首便见了女扮男装的素秋和丫鬟巧燕,神色一松:“小兄弟也出来逛街?” 素秋点了点头,把目光转移到陶醉手上的木钗,忍不住打趣道:“原来陶大哥早已有了心上人?”话里行间不禁有了一丝酸意。 “不是……”陶醉苦笑着否认,他的神色变动没有一点逃过了素秋的眼睛,陶醉只好再次解释道:“曾经是有个爱慕的姑娘,只可惜……她不喜欢我。” “是这样啊……”素秋睫毛扇动了几下,又忍不注好奇问:“那大哥……放弃了吗?” 陶醉笑着摇头:“她只当我是好兄长,那么保护她一直尽到好兄长的责任吧。小兄弟你……”他吃惊地注视着素秋从他手中拿走木钗,有些不解:“难道是小兄弟有了爱慕的姑娘?” “哪里!”素秋嗔了他一眼,掏出荷包笑眯眯道:“我家有个小妹子,一向喜欢这些东西。” 素秋付钱的时候,正好旁边那个一直闷头选钗子的书生抬起头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刹那间素秋面上的表情有些精彩,她干笑了两声,怪异地问候道:“啊……原来是安公子,幸会啊,幸会!” “是……你?”安幼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看向同样男装的巧燕。巧燕警告般的瞪了他一眼,安幼舆这才回过神来,惶然道:“钟……钟公子好啊。” 他注意到了站在素秋身边的陶醉,迟疑着开口:“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在下陶醉。”陶醉淡淡道,今天……可真巧! . “呀,陶夫人来了,里面请!” 县令夫人杨氏亲自将陶夫人迎入花厅内,里面早已坐有四五位县城里尊贵、或者有钱的夫人。她将陶夫人的坐席安排到自己的主位附近,陶夫人也不谦虚,她知道熊雄夫妇早就在打自家的主意。 “各位姐妹们想必还不知道吧?”杨氏笑意盈盈,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位便是我们县近日来最有名的陶夫人,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 她挽着陶夫人手臂,亲亲热热地介绍道:“姐妹们可要看好了,陶夫人家的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领……” 陶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谦虚道:“哪里哪里,夫人的熊公子才是真正的英俊少年呢,岂是我家醉儿可以比的?” 杨氏见她夸自己的儿子,更是高兴。她吩咐下人送上时鲜水果及上好茶水,话题也不过是围绕着各家儿女的婚配,以及胭脂水粉、时兴绸缎花样。 一家有女百家求,但此次的话题更多围绕在杨氏之子熊大成的婚配上。杨氏高高兴兴地谈论着附近的未婚女子,不是嫌弃人家出身低微,便是不够端庄贤惠。末了,提起了钟素秋。 “这个女孩子也还可以……”一位贵夫人沉吟道:“只可惜幼年失母,属于不娶之列……” 另外一人冷笑:“偏偏那钟员外还稀罕的很呢!前几日搞什么诗画会友……变着法子招亲!想他家独有一女,必定是要招女婿上门的。” 陶夫人微笑不言,在场众人无非是得知县令一家求亲被拒,故意说这些话让杨氏心中舒服罢了。她轻轻瞥了眼杨氏,对方果然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便放下茶盅,悠然开口道:“只可惜那钟小姐有如此家财,有人为此而娶她也未可知呢?” 气氛顿时僵硬起来。陶夫人只做不知,望着众人讶然道:“各位姐妹们为何这样看着我,说错了什么不成?” 杨氏伪笑着救场:“不……陶夫人没有说错什么。最近夫君要筹集一笔资金,为民造福……”她提前聊起了此次茶会的目的,不过是借机勒索一番,筹集大把银子供自家使用。 于是众人面上仅存的笑意也没了。 . 是夜,早已摸清了熊府内部构造的陶夫人趁着黑夜悄然闯入。 她一身白衣,化着极浓的装,看起来似鬼非鬼。此时早已到了掌灯时分,陶夫人侧耳细听,主房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笑声,无非是数着今天筹集到的银子乐得开怀。熊大成还在酒楼里和狐朋狗友鬼混,偌大的庭院里,也不过只有巡逻的侍卫和丫鬟。 那个有三分姿色,前不久偷偷和熊雄勾搭上的丫鬟正端着一碗汤圆向主房走去,陶夫人悄无声息地将她打晕,然后拖到角落里。汤圆碗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音。 “谁这么毛毛躁躁的!”杨氏在主房内训斥道,却无人应声。 “我出去看看……”她细想一下,刚刚去端汤圆的似乎是冬儿那个死丫头……一声冷哼,杨氏站起身来,推开门却没有看到任何踪迹。 她怀疑地向前走了几步:“冬儿,冬儿?来人啊!” 一阵阴风吹过,杨氏打了个寒颤,莫名其妙地害怕。她后退着回到主房内,扭头心有余悸道:“老爷,今天怎么有点奇怪呢……老爷?” “来人啊,有刺客劫走了老爷!” 第004章 :惊变 县衙里发动了所有的人去找熊雄,不过是穷忙活了一夜,直到日上三竿,才有县城边际的山民来报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被扒光衣服吊在树上的中年男子。杨氏听了后不知是悲是喜,忙派熊大成及亲信前去察看一二。 半个时辰后,熊雄被送回府邸。好不容易等他醒来,却是目光呆滞满口胡话,声称自己见到了鬼。旁人哪里会相信他的胡言乱语,只当他高烧烧的糊涂了。可究竟是何人将熊雄半夜从房间内掳走并吊在山野间的树上?杨氏不得其解,只是严令禁止外传。 然而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也许是好事者多舌,不到一天的功夫里早已传得妇孺皆知,全都拍手叫好。熊雄平日里爱压榨民脂民膏,在此地风评甚差。 一时之间,熊雄父子也无心去钟家逼婚。 . 城郊外的山野间,花姑子正期盼着太阳下山,好能够变成人去县城里玩耍一番。 她偷偷溜出家门,章叟及章妪皆是不知,甚至连小葵也不知道。花姑子自从前日夜里遇到陶醉后信心大失,想她连那书生名字都不知道,如何去找他?又在山野间转了两日,无奈那书生没有出现,就连狩猎的熊大成等人也没有遇到。花姑子万分无聊,决心去县城里找不到那书生找陶醉也是蛮好的。 小獐子在树林间灵活地奔跑着,时不时抬头看夕阳,极有灵性。 终于,太阳下山了! 花姑子摇身一变,欣喜地转了两圈,向着县城欢快地跑去。此时夕阳刚刚落山,夜市摊子刚刚摆起来。好奇地拿起人的小玩意看了又看,花姑子眼神儿又忍不住四处乱看,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到书生的踪迹。 “喂!”花姑子眼睛一亮,跑上前去拍了拍一位书生的肩膀:“终于见到你了!” 那人回过头来,却不是熟悉的面容。只看他怀疑地看自己一眼,极不耐烦道:“你是谁啊,认错人了吧!” 花姑子缩回手,讪讪道:“对不起啊……” 天色渐渐昏暗,街道上也愈加热闹起来,道路两边挂起了大红的灯笼,将周围照的一片火亮。花姑子初时新鲜好奇,呆久了也不免乏味起来——更何况她没有人用来交易的铜钱和银子。 她百无聊赖地走到桥边,盯着倒映在河水里的月亮发呆。 因为某个人的干涉,她这日子过得委实有些无聊了。 . “钟、钟小姐,你也来看夜灯?” 素秋无奈地看着凑到身边的安幼舆,不自觉后退两步,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嗯,因为在家无聊便出来了,安公子也是?” “是……”安幼舆小心道,他遥遥看见素秋及贴身丫鬟巧燕,急忙赶上来打个招呼,无论素秋的态度有多冷淡他都认了,只要对方肯跟他说一句话。 “小姐,看那个面具很有意思呢!”巧燕发现安幼舆似乎有心一路跟随自家小姐,暗自笑笑指着不远处挂着面具的小摊道:“要不我们去看看?” 素秋点了点头,今日她在父亲的监督下出门,扮不成男装,始终忐忑不安唯恐路上遇到陶醉。不安中又夹杂着一丝期待,如果他发现了自己的真实容貌会是什么反应呢? 至于安幼舆,素秋不能驱赶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好在身边丫鬟机灵,用自己将他和小姐隔开。而安幼舆本来便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 “小姐,要买个面具吗?”老板带着一个阴森森的面具笑道,素秋仔细看了眼挂在竹架上的面具,选了一个孙悟空的,还有一个猪八戒的递给了巧燕。巧燕嘟嘴,假意抱怨道:“猴哥,咱们把师父弄丢了可怎么办?” 轻轻一笑,素秋正色道:“你回你的高老庄,我回我的花果山罢!” 主仆之间互相笑着打趣,安幼舆守在她们身边,傻傻看着素秋笑也不觉得无聊。一路欢笑,待他们行至桥边,素秋对一路冷落安幼舆心怀歉意,有心打破这僵持的局面,正欲开口—— “公子!我总算找到你了!” 一个女孩子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吓了三人一跳。素秋缓过神来,只见这女孩子看起来活泼可爱,一双眼睛闪亮有神。她正在咧着嘴对安幼舆笑,虽然这样看起来嘴巴显得更大了一些,整个人大大咧咧的。 安幼舆面色十分尴尬,尤其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姑娘……”他犹豫着问:“我们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呀!”花姑子显然是心里想什么边说什么的,又自顾自地笑了:“你救过我,我可是记得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安幼舆……”安幼舆额头上泌出冷汗,焦急之下偷偷瞥了素秋一眼。 花姑子高兴之余,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素秋微微蹙眉,她虽然对安幼舆的私人事情不感兴趣,却也觉得尴尬,于是轻咳一声:“安公子……那我便先告辞了。” “钟小姐,你要去哪里?”安幼舆心中慌乱,急忙解释道:“我可没,没……” “没什么?”花姑子眨着大眼睛,看了眼素秋,很是迷惑不解:“这位是你的朋友么?” 素秋带着巧燕,干脆利落的走掉了。 “钟小姐!”安幼舆以为对方误会了自己,也不顾这个来路不明的花姑子,急忙追了上去。花姑子跺了跺脚,转身喊道:“安幼舆,你要去哪里?” “喂!你等一等我呀……”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花姑子追着安幼舆,安幼舆追着素秋。他们一路上撞到了不少的人,惹来一片的骂声。花姑子可不管这些,径直追去。最终,她还是成功地捕获自己的猎物。 紧紧拉着安幼舆的袖子,花姑子不顾周围人的怪异目光,喜滋滋道:“安幼舆,终于抓到你了!你跑什么?” 可怜的安幼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胸口恨恨地看她一眼:“姑娘,我跟你有仇么……” “你跟我没仇,我还想报恩呢。”花姑子刚刚松开手,安幼舆又趁着机会一溜烟跑到正在观赏花灯的素秋身旁,急不可耐地解释道:“钟小姐,请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刚刚的那个姑娘……” 素秋:“……” 安幼舆以为她不愿意原谅自己,他又不会说话,急的满头大汗,只是拼命解释道:“我真的、真的不认识那个姑娘!请你相信我,好吗?” “好吧,”到底是心中不忍,素秋无奈之下,也不想看到他这幅模样:“我相信你就是了。” “谢谢小姐!”安幼舆大喜。 “你个安幼舆,怎么跑得这么快啊!哎,你说什么?我花姑子就是来找你的!” 安幼舆翻了个白眼,差点昏倒在疾奔过来的花姑子怀里了。 “小姐你看!” 巧燕扯了下素秋的衣袖,突然惊讶地指着某个方向:“陶公子怎么来了?好像是朝着我们的方向……莫非是发现我们了?” 顺着巧燕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陶醉摇着纸扇,正向这里走来。无端一阵心慌,素秋急匆匆戴上了面具:“巧燕,我们走!” . 巧燕点了点头,同样戴上猪八戒的面具,随着素秋一起转身去了对面的酒楼。素秋一言不发的上了二楼,要了间靠近街道的包厢。这家酒楼本来就是钟家的产业,故而十分顺利。 “小姐要观察陶公子?”巧燕察言观色道,此时素秋重新戴上面具,正直勾勾地盯着下面。 “你这丫头!”有些不好意思,素秋戳了下巧燕的额头,娇俏一笑:“只是想偷偷看下他……而已。” . 陶醉早就看到了在人群中吵闹着奔跑的花姑子。 他自然是头痛不已,花姑子如何能到了县城?想也不用想,不会是专门来探望他的。偏偏此时人又多,陶醉好不容易才到了花姑子的身边,见她正紧紧抓着安幼舆不放,又是一阵头痛。 安幼舆委屈地抬头看见陶醉,想请他帮忙又想起那日素秋看他的眼神,一狠心,咬牙不语。可惜陶醉没有如他的愿,径直走了过来故作惊讶道:“安兄,你这是怎么了?” “是你?”花姑子听见背后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扭头一看随即笑道:“陶哥哥!” 而后—— “你们认识!” 花姑子和安幼舆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吼出这句话,表情是一样的愤恨。陶醉一怔,随即无可奈何地问:“确实认识……可是二位怎么也认识?” 安幼舆:“……谁说我认识她了,我不认识啊!” 花姑子:“他就是我那天要找的人,我的救命恩人!” 心中一叹,花姑子怎么将救命恩人这句话随时挂在嘴边说呢,追问起来如何交代?陶醉摇了摇扇子,尽量温和道:“原来是这样啊,大家都是朋友了。” “谁跟她是朋友了?”没有了和花姑子的梦中相会,此时安幼舆对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姑娘没有一丝好感:“我根本不认识她好么!” “……安兄莫要动手动脚伤了姑娘家,有事好说。” . 强行将安幼舆花姑子二人拖到对面的酒楼里,陶醉寻了个隐蔽点的地方,好好将两位劝解一番。期间花姑子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荒谬,又否认了安幼舆对自己曾有的救命之恩,只称是曾经见过安幼舆一面。安幼舆对此哭笑不得,面对花姑子的灼灼目光扭头跟陶醉讲话。 “陶兄,都说这世上恶人自有恶报,果真不假!看那熊雄父子狼狈为奸,也有今日!”他慷慨激扬道:“就是不知道那侠士是谁,否则真想前去道谢!” 陶醉一笑,他怎么能不知道那‘侠士’的来历,自然不方便说。他瞥了眼正安分守已,痴痴看着安幼舆的花姑子,隐去心中那一丝酸意笑道:“世间万物自有天道,正所谓报应不爽!安兄——” 他正想旁敲侧击地问问他对自家神笔了解多少,酒楼里突然闯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道人,举着剑直勾勾向他们刺来——“大胆妖孽,竟敢在人间作乱!” 当了二十多年的妖,陶醉的反应最是灵敏不过。侧身躲过,陶醉猛然想到这道人大概是针对花姑子来的吧!心中一惊,陶醉一掌向那道人挥去—— 癫道人不以为然,只是冷笑道:“你这俗人,竟然维护妖呢!” 此时安幼舆吓呆在一旁,花姑子见时机不对,打开木窗便要跳下去。癫道人大喝一声追了上去,陶醉赶上去与他斗在一起。上世两人尚且是平手,如今陶醉没有了妖力,怎能及他?眨眼间肩膀被刺中,陶醉不顾受伤,随着癫道人一同跳下窗去,前去协助花姑子。 酒楼中人纷纷站起身来看热闹,早就惊动了素秋。 “安公子,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素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急不可耐地问他:“陶大哥呢?” “他……追着那个疯子去了。钟小姐,你要去哪里?”安幼舆话刚出口,便见素秋匆匆走下楼去。那巧燕回首瞪了他一眼:“当然是去找陶公子!” 安幼舆默然。 “钟小姐,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啊!” . 身处爱情之中的人,往往只会关心心上人,而留意不到爱慕者对自己的关怀。 安幼舆如是,素秋如是,花姑子如是,前世的陶醉如是。 陶醉追至城郊,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黑暗,早已看不到癫道人和花姑子的踪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他焦急地回头,却是素秋、安幼舆及巧燕。 “你怎么来了!”陶醉责备她:“这里多不安全,知不知道!” 素秋低头扭着衣角,一时也忘了自己在陶醉面前本该是‘钟秋’这个形象:“我……不放心你。” “安兄,正好你来了,快点带她回去。”陶醉也没工夫多说什么,看着安幼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安幼舆巴不得他这句话,可惜素秋全然不听劝。 “陶大哥,我绝不会麻烦到你!我只是想帮忙……仅此而已。” 陶醉无言,转身奔去。身后三人紧紧跟着他,四下寻找花姑子的踪迹。 “花姑子!”出了这个树林,陶醉眼前一亮,花姑子正在前面的一块空地上呢。那癫道人正站在那里冷笑,细细看去,花姑子早已受了很重的伤。 花姑子闻声望来,见到四人心中一喜:“快点救我!安公子……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安全!”她突然大惊失色。 “……”安幼舆担忧的看了素秋一眼,心中愤恨不已: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为了素秋。 他身边的素秋眼光闪烁,看了看花姑子,又瞥了眼陶醉。 陶醉一直紧紧盯着花姑子,由惊喜转成担忧,又从担忧变成失落。花姑子眼里永远只有安幼舆,不是么?虽然早已说服自己放下,可陶醉心中……不知为何,他用眼角余光看了素秋一眼,对方也是同样失落么? 三人同时用眼神进行着奇怪的交流,看起来诡异至极。 然而癫道人可不管这些。 他冷笑看着花姑子,眼底一片冰冷:“妖孽!你祸乱人世间,今日看老道不收了你!”他挥动木剑向花姑子击来,可陶醉哪里会容得他如此,跳上前去与之搏斗。花姑子在一旁用法术助阵,可惜帮助不大。 却将安幼舆素秋吓了一跳,看着花姑子的眼神又警惕了几分。 花姑子却全然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公子已经对自己起了防心,挣扎着想要溜走。癫道人虽然疯疯癫癫的,可道术不差,一扬手符咒便将花姑子牢牢地控制在地上,随即显出了本形。 “愚蠢的人,难道还要包庇这个妖孽么!”癫道人大声呵斥道,看起来煞是恐怖:“贫道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花姑子什么都没做,纵然是妖,那又如何?”陶醉不忍看着花姑子受折磨,转身向安幼舆叫道:“先将他带走!” 安幼舆退了两步,连连摇头:“她是妖精?” 他瞪大眼睛看着素秋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款款抱起那只小獐子。癫道人大怒,安幼舆大惊。正在癫道人准备料理掉素秋怀中的小獐子时候,陶醉挡在了素秋的面前:“燕天翔,你莫要欺人太甚!” 安幼舆趁机插了进来:“你这道长,也太无礼了吧!”他躲在陶醉身后,看着素秋和小獐子左右为难。 “你……”却见癫道人如同见了鬼一样,颤颤的指着安幼舆疯道:“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完结。番外设定诡异+微虐,乃们还看么?若是没人反对..就不放了...望天。PS番外是陶夫人。 第005章 :结束 安幼舆一怔:“你这癫道人,认得我?” “不,不……”癫道人没头没尾地叫道,神情显然是十分痛苦,又似乎是自言自语:“我不认识你……怎么会认识你!哈哈……” 他仰天疯癫地笑了一声,在安幼舆赶来拉住他的衣袖之前,忙不可待地逃走了。安幼舆失望的站在原地,他只觉得这个道人十分奇怪,似乎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摇了摇头,安幼舆回过头:“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个疯癫的道人罢了。”陶醉见危机已经解除,舒了一口气:“今天多亏了你们……” “先不说这个,这个獐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幼舆皱眉打量着素秋怀中的小獐子,只觉得有点眼熟,又说不出什么时候见过:“难道是妖怪?” 他话刚出口,脸色都白了。 素秋一直抱着小獐子,倒是毫无感觉。此时花姑子还在昏迷的状态中,软绵绵地躺在她的怀里,没有反抗。巧燕在一旁好奇地戳了下花姑子的耳朵,与安幼舆一样的迷茫:“陶公子,这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花姑子是这山野间的獐子修炼成精,仅此而已。”事已至此,陶醉也无法隐瞒下去,如实坦白道:“几日前我在这边的树林里迷路,是花姑子和她的朋友给我指路,因此相识。我自幼曾习得一二道术,虽然知道她是獐子成精,但她曾有助于我,今日落难,岂能不救?” “……可她是妖精啊!”安幼舆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妖精,吃惊不已:“世人传说……”他没有说下去,虽然在杂文野史中曾经读过不少关于妖精的志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然。”在场众人,唯有陶醉对妖最为了解,也感悟最深:“妖若有情妖非孽,人若无情怎为人?安兄,钟姑娘,这世间的妖精其实也跟我们一样,有善的,也有恶的!我相信花姑子,也相信那位癫道人——他心智有些混乱,但是过于执着罢了。” “我相信你。”陶醉的话引起一阵沉默,半响,素秋坚毅地点了点头:“也相信花姑子。” 她原先虽然怀疑陶醉对花姑子曾有些什么,但经历了这些变化,且听了陶醉的解释,素秋心中仅有的芥蒂也消失了。她相信陶醉,完全不用任何理由,因为……在陶醉侧身挡在她身前的刹那,素秋的紧张和惊喜将她隐藏的心事完全暴露出来,哪怕是花姑子……她也是快乐的,满足的。 陶醉微微低下头,望着素秋不加掩饰的笑容,有些茫然。 . “喂!快点放开我!” 正在陶醉茫然,素秋喜悦,安幼舆发呆的空隙,躲在素秋怀中的花姑子醒了。素秋一惊,花姑子立刻从她的怀中跳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化作少女。她揉了揉脑袋,好像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立刻露出了惶恐的神色,紧张不安地看着面前四人:“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其中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动物变成人,目瞪口呆地点了点头。 “这,这!”花姑子大惊失色,捂着脸哭喊道:“这可怎么办……你们!”她转身想跑,又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脚,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素秋不忍,走上前去轻轻的扶起她:“姑娘,没事的……” “谁说没事的!你看看他的脸色……”花姑子哭丧着脸,抬头见是素秋,一冷挥开了她的手:“走开,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 挥手制止住愤怒的巧燕,素秋默默退回,她并不知道花姑子此举因为妒意,而不是被识破后的心情不好。 “钟姑娘,现在天色已晚,若不然让安兄护送你先回家如何?”陶醉皱了皱眉,他并不知道为何将素秋扯入了这件事情当中,也担忧着她的安全:“你父亲必然是担心了。” 正想说不,素秋听见陶醉提及自己的父亲,不光是她,连巧燕也有些慌张了:“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 安幼舆连忙点头:“陶兄请放心,我务必会将小姐安全的送回府中!” 四人正在商议着送素秋回家,被忽视在一旁的花姑子又恨又委屈,忍不住哭出声来。她跺着脚,悲悲戚戚道:“你们都走,快点走!” 陶醉瞥了眼安幼舆,心思思量着是不是让他来安慰花姑子更有效些。 “花姑子——” 不远处传来焦急的吆喝声,陶醉心里一沉,辨出了这是章翁和章妪的声音。花姑子的父母一向讨厌人,纵然陶醉上世和他们交好,可也今时不同于往日了!他不由自主向前两步,将其他人挡在了身后。 同时低声喝道:“快走!” 安幼舆也发觉了事情有所不对劲,难道是老妖来了?他当下也不顾其他,拼命挥着手道:“钟小姐,我们快走吧!留在这里对陶兄不但没有帮助,还会成为他的累赘呢!” 也许是他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素秋,在安幼舆巧燕的一左一右催促下,素秋迟疑地看了陶醉一眼,满眼尽是不舍。咬了咬唇,素秋转身欲行。 “你要去哪里!” 不妨花姑子径直扑了上来,拉着安幼舆不肯放手。她唯恐安幼舆走后对再也不肯见她了,一心想要解释清楚这件事。安幼舆且气且怒,狠命地将花姑子甩开—— “竟然敢动我女儿!”章翁及章妪终于赶到了这里,入眼便是安幼舆挥开花姑子的画面,不禁大怒。章妪纵身飞到前面,一掌将安幼舆击开,转身小心翼翼抱住花姑子。章翁冷着脸接近陶醉,出手便是狠招。 “安公子!”花姑子诈惊诈喜,见安幼舆被拍飞后不顾章妪的阻挠,挣扎着跑到了安幼舆的身旁,抱起了他的头:“安公子,安公子!” 她急声呼唤,章妪叹了一口气,先去解决陶醉等人。章妪章翁怎么说也是修道多年的妖精,联合起来法力自是不差。 章妪心中恨极了这几个人,忍不住偷偷使用法术,悄无声息地打入了陶醉的左臂,陶醉顿时浑身一僵,最后被章翁一拳打在胸口,后退着吐出了两口鲜血。 “老婆子,他们可是人,怎么能用法术!”章翁大惊,低声责备妻子:“只是教训一二,你怎么伤了他!” “他伤了我女儿,还要跟他客气什么?”章妪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丈夫,冷笑道:“就是在这荒郊野外杀了他们,也无人知道!你看看我们的女儿被他们折磨的如此模样。”说话间,狠狠地剜了安幼舆一眼。 “陶大哥!你怎么样了……” 素秋不顾一切地半跪在地上,扶着陶醉颤抖道。她眼睁睁看着章妪离咳嗽不已的陶醉更加近了,心中一急,挡在陶醉身前怒道:“这位夫人,请问我们如何得罪了你,要这样赶尽杀绝!” 她声音虽然轻,却充满了怒气:“我们好意救了你女儿,你还想怎么样?” “你们救了我女儿?”章妪怀疑地凝起眉毛:“花姑子,这是真的吗?” “安公子……你醒醒啊!” 章妪气得也想吐血,她怎能看不出来自家女儿对安幼舆的情意。此时已是深夜,她也未能认出安幼舆,只是走上前去呵斥道:“花姑子,快回来!” 她指着陶醉素秋问:“这些人,救了你?” 花姑子点了点头,犹豫一下,还是看了陶醉一眼:“陶哥哥他没事吧?” “没事。” 陶醉缓慢地睁开眼睛,极是平淡的回答道,他口边还有些许血迹。陶醉身有除妖符咒,并非对抗不了章翁夫妇,只是……不忍。 “陶大哥!”素秋惊喜之下泪花闪闪,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之情。她掏出手绢替陶醉抹去唇边血迹,将礼数全然忘掉在九霄云外:“你怎么样?” “放心。”陶醉轻声安慰她,他凝视着素秋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双颊飞红,这才在素秋的扶持下挣扎站起身来淡然道:“既然你们的女儿安然无事了,我们也就告辞了!” 章翁上前谢道:“多谢二位公子,姑娘救了小女,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他推了章妪一把,对方只是不理会。 “无事。”陶醉随意挥了挥手:“我们走吧。” 安幼舆也早已清醒过来,推开花姑子的搀扶向着陶醉三人走来。花姑子失望地站在那里,看着安幼舆的背影默默发呆。明亮的月光下,安幼舆冲着他们勉强一笑,关切地问素秋:“钟小姐,你可好?” “很好。”素秋温和道,转眸看向陶醉,笑得愈加灿烂:“陶大哥,我们走吧?” 陶醉颔首。 . “哈哈哈……” 怪异的笑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响亮,陶醉四人没行几步,便听见背后传来呼啸风声及癫道人的笑声。他们听见花姑子叫道:“爹,娘,刚才就是这臭道士偷袭了我!” 章翁章妪怒道:“敢伤我家女儿,拿命来!” 他们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花姑子正在那里跳来跳去,章翁章妪和癫道人混战在一起。 “我们要走吗?”巧燕轮流看着其他三人的神色,有些不安:“再不走……城门可要紧闭了。” 花姑子一家可不是癫道人的对手。陶醉闭目一叹,又想起了安幼舆的神笔。若是此事不解决日后还会途生事端……心中已经有了决策,陶醉转身道:“安兄,你去带着花姑子一起走。” 安幼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显然花姑子给他带来的冲击力不是一般小:“要我带她走?没搞错吧!” “以我所见,花姑子父母并不是那癫道人的对手,若不带走花姑子,恐怕她也难逃此地了!”陶醉凝望着远处的斗法,他深知章翁夫妇纵然敌不过癫道人,也有自保之法:“你去找花姑子,目前来看她只听你的话!” 安幼舆本是善良之人,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当花姑子被安幼舆半哄半骗的带来后,五人一同向着县城的方向尽快赶去。夜色愈深,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走错了路。花姑子最初还频频回头探望父母,但是安幼舆说得对,只要她没事她的父母自然会想方设法脱身。道路越来越难走,凸起的山石及杂草遍地皆是,有的路甚至不通顺。 “我们……没走错吧?”最终,安幼舆惴惴不安地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我想……应该是迷路了。”陶醉四处望了望,最终总结道:“不仅如此……我们恐怕还要小心贼人了!” “什么?”安幼舆不懂,待他想明拜不由张口结舌:“难道有强盗?” 话音未落,黑漆漆的丛林中跳出了十几个蒙面强盗,将他们团团包围。花姑子护住安幼舆,陶醉护住素秋主仆二人,均是警惕地打量着敌人。 为首那人也在打量着他们,得意一笑:“这荒郊野外的,今日倒是有一番收获!你们几个人,看起来怪年轻,是偷情呢还是私奔?”说罢,贼众哄然大笑。 两个男人还罢,素秋及花姑子早已气红了脸,花姑子跳起来道:“有什么好笑?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躲着,也不怕山狐野鬼吃了你!” “这世上哪有什么山狐野鬼?”那贼头嗤嗤笑道:“纵然是野鬼,我也不怕!” 陶醉趁着他和花姑子说笑分神,从袖中抽出三枚铜钱,齐齐向那人弹去。那人猝不及防地,果然中招,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花姑子拍手叫好,她用法术协助陶醉处理那些贼人,还要照管安幼舆等三人。 “花姑子,不要伤人性命!”陶醉得空叫道:“只将他们打晕,明天报官自有处置!” “知道了!”花姑子为保护心上人自然是激发了无穷的潜力,月色下安幼舆不由深深感动。素秋察觉到安幼舆的异色,笑着打趣道:“安公子看样子是动心了?” “……怎么会?” 安幼舆摇头,喃喃自语:“人和妖……始终是不同道的。何况我心中……”他瞥向素秋,却见心上人正一脸紧张的盯着陶醉,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时候,却有贼人看中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安幼舆和素秋主仆。 “钟小姐小心!”安幼舆后知后觉,只能推开素秋。可他一介书生哪有半分力气?不过是被贼人一棒子打在后背上,痛得倒在地上。谁料这个地方是个土坡,又光秃秃的没有多少植物。安幼舆捂着脑袋,圆溜溜地滚了下去。 “安公子!”素秋大惊失色,还要跟巧燕一同躲躲闪闪:“陶大哥,花姑子,安公子掉下去了!” 花姑子纵身飞来,弹指将罪魁祸首挥开:“等等!出了什么事?”她揪住素秋的衣服。 “安公子掉下去了!” 花姑子转头看了眼安幼舆掉下去的地方,下面一片漆黑。“不管了!”她突然闭目大声叫道,随即躺在地上,咬了咬牙,飞快地滚了下去。 “花姑子她怎么回事!” 陶醉终于赶到了,带着一身伤。听素秋飞快地说完了所有的事情,他脸色愈加阴沉。此时所有的贼人都被解决完毕,陶醉一言不发的带着她们继续前行,直到一个岔路口。 “素秋,我要先去找安幼舆和花姑子。”陶醉别过脸去,脸上的表情很难分辨:“刚刚我问了贼人,你们眼前的这条路通向县城,你们先回去吧,路注意安全。” “你要一个人去?”素秋警觉地发现了一丝不妙。 陶醉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去?”素秋急的都要哭出来:“你……” “……因为,太危险了。”陶醉无奈道:“素秋,听话好么?” 她第一次见陶醉对她有如此温柔的时刻。可是,答案仍旧是不。 转身,素秋吩咐巧燕道:“巧燕,你顺着这条路回城,告诉我父亲说……”她想了想,继续道:“就说遇到了强盗,和我在这里失散了。让他快点来就我们。” 巧燕惶然:“小姐,我不去!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素秋坚定地摇了摇头,在陶醉反对之前催促着巧燕:“我的话,难道你都不听么?快去!不然我们都要葬身在这里!” “小姐……”巧燕还想再说什么,想拉也拉不动素秋。她简直快要哭了,自家小姐心意已决,只好抬头忿忿道:“陶公子,请你务必照料好我家小姐!” 转身,她飞快地跑走了。 清冷的月色照在他们的身上,彼此之间接近的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陶醉深深地看着她,想笑,又笑不出来:“小兄弟,为何不听我的话?” 素秋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粲然一笑:“我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罢了。” “不后悔?”陶醉追问。 轻瞄了眼前人一眼,不由痴住了。他认真的神色像是个唯恐失去的孩子,令人心生怜惜。不再羞涩,素秋柔声道:“永远不会。” 最后,还是抓住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知足了。 . “安幼舆,你在哪里?” 花姑子不顾身上的伤痛,从地上爬起来便去寻找安幼舆的身影。借助的皎洁月光,花姑子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喜地扑了上去,果然是他!安幼舆昏迷未醒,花姑子便借助着仅剩的微弱法力帮他疗伤。 “钟、钟小姐……”安幼舆含糊不清地叫着,一睁眼看见脸色阴晴不定的花姑子正在瞧着他。揉了揉头,安幼舆凝眉:“花姑娘,这是哪里?” “山坡的下面。”花姑子还有些不乐:“还有,我叫花姑子,但我并不姓花!你直接叫我花姑子吧。” “……花姑子,”安幼舆头痛道:“我记得我从上面滚了下来,怎么你也掉下来了?” 花姑子痴痴地看着他,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滚下来的。” 安幼舆一惊:“你?” 他默然看着花姑子,瞬间,似乎明白了对方长久以来一直追着自己的缘故。一直不灵光的脑子这个时候突然开窍了:“你便是那个曾被我救过的小獐子?” “你终于想了起来。”花姑子叹道。 “是,终于想起来了……”安幼舆不知为何重复着这句话,露出了一丝苦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这话,本来该是我说的。” “可是我对姑娘,从来只有感激……之情。花姑子,你救我一命,我也曾救你一命,以后莫要再耿耿于心了吧!” “……你以为我只是想报恩么!” 一直面无表情的花姑子终于生气了,她也察觉到对方在躲闪自己的情意:“是因为那个钟素秋,对么?可她……”花姑子差点哭了:“她喜欢陶哥哥,你看不出来?” “因为她喜欢陶兄我便要放弃么?可我爱慕钟小姐,你为何不放弃?”安幼舆心中一酸,素秋对陶醉的情意他可是一点一滴的看在眼里,无限酸楚:“花姑子,情之一字最难,还是莫要强求了。” . 陶醉和素秋并肩站在不远处,恰好听到了安幼舆的最后一番话。 这一世,没有了花姑子刻意安排的梦中相会,没有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安幼舆仍旧爱慕着素秋,从未改变。 并非是私心在作祟,陶醉不愿看到花姑子和安幼舆在一起,为了花姑子。天道的存在注定人妖不能在一起,纵然挣扎,也不过是一年性命。既然安幼舆明确表示不爱花姑子,花姑子又怎么会为爱牺牲?某种意义上,陶醉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曾经的孤魂野鬼,如今也有人陪伴。 自从陶醉发现今世是素秋仍然对他怀有情意,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他才恍然发现,曾经的自己对素秋是有情意,然而感动大于感情,陶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委屈素秋,也不想让她只有一年寿命。经历了对花姑子刻骨铭心的爱恋,陶醉早就以为自己不会动心,也无人会让他再度动心。可现在不一样……一别二十年后再遇,为何尘封已久的心仍会怦然跳动? 他一直以为自己心中还有花姑子,故而不愿再次接受素秋的感情。直至今日站在这里听到花姑子和安幼舆的一番话,没有伤心欲绝,没有泪落,陶醉静静地看着他们,方才意识到那一段没有结局的爱恋早已随着时间慢慢消逝,而他早已获得新生。 身边的那个温婉女子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他的一颗心,难道不在机缘一触的时候,大胆地把握住她吗? …… 素秋听到安幼舆的话,先是红了脸,有些拘束不安地瞄了陶醉一眼。见对方痴痴地盯着前面二人,素秋有些迷惑,但安静地没有说什么。 她默默想着自己心事,不妨陶醉闷闷发了这么久的呆,竟然主动握住了她的手。素秋木在原地,良久才歪过头,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陶大哥?” 她紧张地浑身都在颤抖,唯恐是自己的错觉。 “我想看到最后的幸福。”陶醉微笑,拉着她的手走向花姑子和安幼舆。素秋紧紧地跟着他,只觉得自己要飘起来。 . 安幼舆一眼看到素秋和陶醉牵在一起的手,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 倒是花姑子忍着心痛站了起来:“陶大哥,钟姑娘,你们来了?” “你们还好吧?”陶醉点了点头,就算没有爱,他在心中也将花姑子当做妹妹看待:“受了伤?” “没什么大碍。”花姑子显得落寞不已,无精打采道:“我们先出去吧。” 大概接近午夜,山林里格外寂静,只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几个人交错的呼吸声。他们走到好久,绕了几个圈子大概也找到了最近的路。陶醉正思索着癫道人是否放弃回去了,便见到癫道人在一座坟墓前默默发呆。 这深山野林中,坟墓自然是随处可见。 安幼舆怔了怔,眼前……似乎很熟悉?他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确认。 癫道人回头瞥了他一眼,再次惊慌失措,立刻跪倒在墓前不住地说:“师弟我错了,我错了!” “你为何跪在我父亲的坟前?”安幼舆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冲上去揪住他的衣袍:“你是谁,跟我的父亲什么关系!” “我是谁?”癫道人抬头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是谁?不不,你是我的师弟安天平,来找我了是么!是师兄的错……”他再度泪流满面。 “你认识我的父亲?”安幼舆咆哮道:“难道……你跟他的死有关系?” 陶醉淡淡看着癫道人哭诉着安幼舆父亲安天平的死因,以及关于神笔的事情。他这些事情那个埋藏在心中约有二十多年,今日骤然见到安幼舆,激动之余和盘托出。安幼舆愣愣的听着,心中大恸。 癫道人早已神志不清,远处,章翁正扶着章妪慢慢走近。花姑子见到自己母亲负伤还来寻找自己,内疚不已。 “娘……”她潸然欲泣道:“这里不安全,您受伤怎么还来了?” “傻孩子。”章妪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没事就好了……”她扭头看了看安幼舆,摇头叹道:“孩子,不是我们不喜欢他,而是不能……他终究是人。” “我懂了。”对上母亲的悲切目光,花姑子惨笑,她终于明白为了追求爱情而违背天理,不仅不能幸福,还会牵扯到身边的人。默默地抽出手,花姑子呢喃道:“请让我再跟他说一句话吧……就一句。” 她默默地走到安幼舆面前,轻轻地抱住了他:“再见。” 一只玉米皮编成的小鸟,轻巧的落入安幼舆的袖中。安幼舆呆了呆,低头几不可闻道:“……再见。” 最后走到陶醉和素秋的面前,花姑子笑得一如以往甜美:“谢谢你们,陶哥哥,素秋。我要走了,真心祝愿……你们幸福。”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那边,是属于她的世界。 . 且说巧燕慌里慌张的去通知了钟云山,早就急的焦头烂额的钟云山立刻点起家丁,路上遇到陶夫人,一同向县外郊区寻来。待他们到那里事情已经结束,安幼舆同癫道人早已离去。 于是故事变成了孤男寡女莫名其妙遇到强盗,仓惶逃走后在深山里迷路未归。钟云山心痛爱女,但也担忧素秋的名节被陶醉坏掉。 只是还没等他问出口,陶醉便上前求婚。钟云山看了看爱女的神色,心下了然,于是点头欣然应允。 陶夫人也在,于是婚期便当场订在了三个月后。 翌日,有御史路过此地,陶夫人暗地里递上熊雄二十年来所犯下的过错,有谋杀妻子,更多是贪赃枉法……御史震怒,当日便将熊雄捉拿在案,不日便要送至州府审判。 仇恨最终得雪。 . 三个月后。 陶家门前人山人海,全县城的人皆知今日是陶家公子与钟员外独女的成婚之日。两家皆是不苛钱财,凡是祝贺之人不论亲疏远近都能来喝一杯喜酒,在吹打鞭炮声中,新娘子的花轿出了门,第一抬嫁妆早已入了陶府。 九十九抬嫁妆,寓意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孩童们在拍手,吵闹着讨论新娘子如何漂亮贤惠。人们伸长了脖子望着,新娘子的花轿在哪里呢?远远地,陶醉一身新装迎亲归来,正含笑接受着左邻右舍的道喜。 “一拜天地!” 陶醉瞥见了素秋微微颤动的小手,暗自笑笑,只恨不得让这个仪式早点结束。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 等陶醉带着些许醉意推开新房门的时候,素秋早已安然坐在床榻边,大红喜字随处可见。忍不住走上前去亲手挑起喜帕,素秋抬眸宛然一笑,娇艳欲滴,随即略带羞涩的垂下头,只是不语。 陶醉反身到桌边,亲自斟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素秋:“小兄弟,如此良辰美景,怎能不醉不归?” “还叫小兄弟呢!”素秋嗔道,伸手接过酒杯:“那时……你竟然能认出来?” 轻轻一笑,陶醉并不答话。他举着酒杯坐到素秋的身旁,勾起她的手臂,挑眉笑道:“小兄弟不允许大哥喝酒,那娘子可否与我一同喝了这杯交杯?” 俯身吹灭红烛,良辰美景,自是一夜无眠。 ----陶醉系列终---- 第001章 :小青 绵绵细雨不轻不重地落下,青碧的湖水上泛起层层涟漪。朦胧烟雨中,远处的高塔越发看不真切,如同少女罩上了一层面纱,神秘且妖娆。走在青石板路上撑起伞,此情此景,果真不负了‘人间天堂’的美称。 “谢青,你是看妹子看呆了么?” 肩头猛然一痛,正抬头四十五度忧伤仰望天空的谢青呲牙咧嘴地扭过头去,回了自家兄弟一拳:“滚!你们两口子来逛西湖还拉上我这个电灯泡,我不看妹子还能看雷峰塔下的白素贞么?” 他身边的兄弟搂着女友,咧嘴笑了:“你这小子,虽然我们系女生几乎没有,但是对面师范大学萌妹子一抓一大把啊!偏偏你还孤高自诩,上次那谁谁谁……” “得了,”谢青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信步向前走去:“温柔大方可人的妹子虽然有爱,无奈不是我的那盘菜!” “小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宿舍还有两个单身妹子,优惠价哦。”三人中唯一的女孩笑道:“还是你喜欢……咳咳。” 谢青顿时毛骨悚然:“你别说了,我已经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哈哈哈……” 他们沿着苏堤漫步,偶尔驻足欣赏这如诗如画的风景。谢青本来便活泼好言,展开西湖观光图不禁叹道:“记得小时候,我一直以为雷峰塔是用来纪念雷锋的呢……” “纪念雷锋!”他兄弟笑得喘不过气,撑起的伞都垂到了地上:“谢青,你就是来搞笑的吧……” 谢青耸肩:“现在的雷峰塔也是上个世纪重建的呀,早在民国的时候真正的雷峰塔就倒下了……哦,鲁迅有篇文章曾经记载了这件事。” “对了,当年法海收押白娘子的时候,小青去哪里了?” “小青?”谢青脑海里立刻浮现了香港版的经典《新白娘子传奇》,抓了抓头发:“电视剧里发愤图强去救白娘子了,不过我觉得,小青应该也在雷峰塔下关押着吧……” 关于白娘子的传说众说纷纭,而近年来的影视又在传说的基础上加以改造,很少有人知道故事原本的模样了。谢青曾经在一个论坛上看到了某个神奇的说法,白素贞原是女娲身边两护法的孩子……无力,这些所谓的推理是某编剧构思不完善的后果吧!每每暑假的时候,电视台在重播这部剧,他总觉得是在看两个妹子百合。不对,是三个妹子,连上小青。 边想边走,谢青的手机震了震。他顺手回了一下短信,此时手中拿着伞、地图和手机,谢青有些忙乱,前面正好是断桥,传说中许仙白娘子相会之处。 一阵凉风吹过,小雨密密地打在他的脸颊上。 “走快点!”前面的两人回过头来,有些不放心地催促他:“在桥上别玩手机,小心掉下去喂鱼!” “知道了!” 谢青随口应了声,匆匆按了发送。然而他将手机放在兜中的空隙,斜风将他手中的地图吹上了天空。下意识向前小跑两步并跳起来,谢青落地的时候只觉得脚下一滑—— “啊——救命!” “扑通——” . 清冷的湖水里,谢青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慢慢下沉。 别搞笑了,这里不是新笑傲江湖的现场,他也不是在演戏!谢青从来都是个旱鸭子,他压根没有过落入水中的感觉,也不是很清楚……说好的窒息而死呢? 他徒劳的挣扎了两下,直到周围越来越黑,渐渐地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冰凉的感觉,和麻木的四肢。 …… “你终于来了。” 阴沉的声音似乎不带有任何感情,在漆黑冰凉的西湖底下四处回荡。谢青茫然四望,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远方渐渐出现一丝亮光,那个人,或者说是幽灵,正在缓慢地向着他游来。 “……我一定是在做梦!”谢青忍不住开口,吐出了好多个水泡。 待那个人临近,谢青终于看清了他的相貌。纠结地凝起了眉毛,他竟然——竟然分不清这个‘人’的性别!若说是女子,可他眉宇间未免阳刚了些;若说他是男子,为什么要穿着女人的衣服!等等,还是古装! 谢青打了个寒颤,闭上眼睛坚信自己在做梦。其实眼前这个人长得极是俊俏,眉眼精致,举手投足间风流倜傥。更重要的是,见到他的瞬间,谢青恍如见到自己。 “我是一段记忆。”那人僵硬的开口道:“一直在这里等你。” “所以?”谢青无法开口回答,他只有用口型这样问。哦这绝对是梦。谢青闷闷地摇了摇头,感觉手脚不能动弹,这该死的西湖水鬼。 “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道。”那人继续道。 这话,等于没说吧……谢青瞪着他,想要看出个所以然。谁料这自称为记忆的鬼说完这句话后呆了呆,随即化作一道青光飞到他的身上。谢青转了转眼珠子,发现自己的右手的手指上凭空多了一个青色扳指。 谢天谢地,他再度昏迷过去了。 . 南宋,绍兴年间。 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刺目闪电,暴雨倾注,大地上一片冷白。随着雷声轰鸣,没多久,又是一道猖狂的闪电张牙舞爪地撕裂天空,瞬间照亮万物。波涛汹涌的西湖水面上,一条青鱼高高跃起,随即被从天而降的天雷击中。 电闪雷鸣之中,那条小青鱼却没有瞬间化作灰烬,而是在半空中不断地翻滚,雷电一道道击在它的身上。狂风顺势怒吼着,似乎要将上苍的无穷怒气发泄在万物生灵上,雨水一幕幕哗哗落下。家家户户都闭紧门窗,空旷的土地上唯有草木在承担着暴雨之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声渐渐减弱,闪电也逐渐地消失无迹。 西湖上空依旧飘浮着那条小青鱼,不过此时,青鱼被层层青色的光芒围绕着,且越来越大。终于一道金色耀眼神光从天而降,重重地击在了等候已久的青鱼身上。 “砰!” 青鱼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化,先是出现了头,五官,然后是四肢……黑色长发在夜空中凌乱地飞舞着,白皙的皮肤下面隐隐还有青色的鳞片浮动,清秀的容貌不含一丝瑕疵。而后,周身围绕着的青色光芒仿佛早有感应一般,转瞬间织成一件青色锦袍,将青年包裹好。 慢慢掀开眼帘,露出那一双狡黠灵动的双眸。 随后满眼迷茫。 “啊——”谢青毫无形象地叫出声来,身体直直地向下坠落——掉进西湖里遇到水鬼够惊悚了,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鱼,还没哀叹好红烧还是清蒸的命运就被雷劈然后变成了人!颤抖着看了眼水面,谢青想起了铁掌水上漂老前辈…… 然后他稳稳地落到了水面上,如陆地一般自在。 风雨已停,被暴风雨摧残过得花花草草正在夜空中颤抖着,谢青意外地发现自己可以看清楚这黑夜中的一切。他伸出手,青色扳指安安稳稳地戴在右手上。 他真的……穿越了。 .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正在谢青胡思乱想,猜测着自己穿到了哪个时代的时候,周围响起了难听的叫声。这个时候竟然有人?谢青四处张望,不说人了,鬼也没有呀? “大王,我们在这里!” 声音来源在脚下。谢青低头,只见一群相貌丑陋的怪物在围着他欢呼。大……王? “大王,恭喜您成功渡过天劫,现在修成人身,自然是比小的们高了许多!”其中一个长着鱼头的怪物哈腰道:“大王威武,威武!” 其他人跟着喝彩:“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别叫了!”谢青被他们吵得头痛,网游时代,他打过那么多怪兽也不会害怕眼前的妖怪,这些小罗喽们很显然是西湖里其他修行尚浅的小妖:“现在是什么时候?” 小罗喽们面面相觑:“大王,现在是午夜?” “不,我问的是,现在的皇帝是谁,是什么朝代?”他故作深沉地扶了扶额头。 “哦,大王您问的是这个呀!”最先开口的鱼头怪物了然道:“大王您为了天劫闭关这么久,一定记不得了!现在是宋代,皇帝叫做……赵构?” 赵构?那是南宋……谢青双手抱在一起,看来自己穿成南宋年间的一个青鱼精了,还是捡人家大功将成的时候……可怜的原主。周围景色虽然有所改变,可谢青依稀能够辨认出来,这里是西湖,某些景点实在是太出名了些。 他瞥了一眼底下欢舞的小妖。 鱼头怪立刻凑了上来:“大王,请您移驾我们特意准备的庆功宴!” “好。”谢青硬着头皮道,再耗费时间大约会被人类发现。走了两步,谢青想起了一个还算重要的问题:“孩儿们,以后莫要唤我大王了,没品位!” “那叫什么?”小妖们茫然。 “就叫……青爷!”他想了半天,厚着脸皮总算给自己想到了一个尊称。 “青爷,青爷!”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哒,新的小青系列,希望喜欢。以后每个新系列第一章标题都会是001+人名,方便爪机党选择~此系列是后世穿回前世,另一种重生。 关于小青,在最早很多的版本里是男的,或者是可男可女~这篇同人所采用的原著版本是冯梦龙《警世通言》之白娘子永镇雷峰塔,较早的版本,和后世白蛇传有很大差别。 主要1、许仙(宣)彻底渣男;2、法海是个一心为民的正直和尚;3、小青是青鱼。 有兴趣的妹子可以去看看原著,后文中也会简短的提及,地址:_028.htm 本文CP未定,BG向。 最后,泪目求撒花,单机版好虐(⊙o⊙)... 第002章 :白蛇 阳春三月,恰是一年花开时节。 自宋高宗南渡,与金国签订了和平协议,南方倒是进入了繁荣发展的大好时机。暖风斜斜,西子湖畔风光正好,直教人心旷神怡。从北方逃难而来的难民也安家乐业,临安城一时竟然有了些汴州的景象。 只是这景色虽好,不知故土是怎样一番凄凉模样?闲余,文人酸儒便聚集在茶楼酒店里长吁短叹,抱怨着朝廷的居安思危、无所作为。 “谢小哥,依你说呢?” 谢青正盯着楼下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闻声一呆,对方讲得什么他都没听清楚。不过总归是些牢骚,他拍了拍桌子,意气风发道:“各位哥哥,你们说的,正是我谢青的心里话!那金狗如此可恶,何不拿起刀枪,随我一起北上讨伐贼人?” 他端起酒杯,一脚踏在木凳上,颇有些梁山好汉的模样:“来,喝!” 众人纷纷被感染,不约而同地端起酒杯:“好兄弟!等咱们喝完这杯,就回家别了娘们儿一起北上!” “好兄弟!咱就杀出一个天下,封妻荫子,垂青千古!” 酒喝得多了,不免吹嘘。谢青不惯跟那些奇形怪状的西湖妖精们呆在一起,好在他成功化形,没事便溜出来转转勾栏,逛逛酒楼。然而十有八\九遇到的都是爱国愤青,痛哭流涕叫着收复故土。 作为中国人,他自然能理解南宋国民的心情,钓鱼岛不还是没收回来么?然而朝廷需要修生养息,也许全民死节,倒不如爱惜百姓,总会有希望的。中国历来都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谢青从不认为自己能够影响历史的进程。 所以茶余饭后,他能做的,不过是听那些愤青们发牢骚。其实这种生活也挺好,作为一名悲催的妖,低调才是生存之道。比起在西湖里泡澡,还是在大街上晒晒太阳比较舒服。都说妖精比较长寿,也许自己能够白发苍苍地活到二十一世纪? 谢青苦笑着摇了摇头,天色已黑,酒客们陆陆续续地归家,酒楼也准备打烊了。他将一个喝得醉烂的书生架到了他家门口,丢给了开门的书生娘子。 这日子,可真是闲适的很啊。 初春时节的夜晚还很是清冷,一轮弯月孤单的挂在夜空中,谢青低头看自己的影子,有些醉意。穿成青鱼精后他很少使用法术,不是不想,而是……不会用。最多能做到变成青鱼在水里欢快地游走,还要时刻提防可恶的钓鱼老头。 “快,快点,就是前面那个人……” 身后响起零碎且轻微的脚步声,妖精们的感观一向比人类好。谢青歪头,这么晚了,难道是官差在捉逃犯么?他漫不经心地继续走了两步,直到察觉那一丝莫名其妙的敌意。 谢青猛然扭过头,七八个官差正瞅着他呢,双手呈拔刀动作。 “你们……找我?” 他纳闷地问,同时反思一下自己最近犯了什么错?作为时代的好公民,他一不赌博二不逛青楼,也没欠茶馆酒楼的银子呀……然而对面的官差一个个如临大敌,其中一个领头的点了点头:“嗯,是他没错!” 随后严厉的瞪了他一眼:“你叫谢青,是么?” “……对。” “就你了!谢青,今日有人告发你在蔡家酒楼里发表谋反言论,现奉临安府知府大人发布的逮捕令,特来捉拿你见官!还不拿下?” “谋反?我没有啊!喂喂,你们听不听人解释……” 谢青茫然,然而官差们如狼似虎地靠近,怎么能束手就擒?况且这些官差们在影视剧中早已被默认为反派,跟他们说道理是没用的。谢青顿时酒醒了,拔脚就跑。 “这小子跑了!快追!” 只闻耳边风声呼啸,谢青目不斜视地向前直冲,等到了西湖……跳进去就到家了。时不时回头瞄着官差,谢青不忘补充:“小心路滑!”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身后‘扑通’几声,竟然真的有人滑到了…… 看来他的乌鸦嘴天赋真不是一般的好。 一路夺命狂奔,好在这是夜晚,谢青没有打翻大婶的鸡蛋,掀翻大叔的菜篮子。回头再看那些人已经被他甩了好远,果然妖精的体力就是好!只是经此一事,他十天半个月要闷在西湖底下了。 大概是在酒楼里吹嘘着提刀北伐惹的祸吧。 . 终于到了西湖。 谢青放慢脚步,那些官差们累的气喘吁吁,还没影呢。作为一只遵纪守法的妖,他不该动用法术伤害人类……当然也不会。谢青跳湖前四处张望了一下,很好,没有人类。 他淡定地踮起脚,脚尖用力准备完美地落入湖水中—— “这位官人,不能轻生呀!”一双手紧紧地拉住了谢青的衣服,声音却异常柔和。这是谁?刚刚不还是没人么?谢青努力挣脱她的掌控向下跳,没想到对方拉得更紧了。 “你放开我,让我跳啊!” 谢青抓狂地回头,映入眼底的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妹子,穿着一身白色衣裙,仿佛是从壁画中走出来的绝色美人,极富古典之美。谢青眨了眨眼睛,妹子也动了动睫毛。 “官人,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妹子似乎是担心他再次跳下去,改抓住他的手臂不放:“你说与我听,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一二?” “我没什么事。”谢青皱眉,让他临时编出一个谎言也编不出来。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青急忙回头,那些官差正在赶来。不由用力地挣脱那妹子的钳制,没想到对方的力气竟然比他还大! “你究竟想怎么样?”谢青泪奔了。 妹子歪头,显然也看见了追他的官差,好奇猜测道:“是那些人找你麻烦,所以你想跳湖么?你犯了什么错?” “姐姐,我没错啊。”谢青挣脱不得,眼看官差们越来越近了:“好,我不跳湖了,你放我走可好?不然我就被他们带去吃牢饭了!” “……好吧。”白衣妹子稍稍思索了几秒,松开了手。谢青差点掉进了湖里,他决定找个妹子看不见的地方再跳。刚要走,谢青转过身来:“多谢小娘子相救。”他硬着头皮,宋代的称呼真心用不习惯:“不知小娘子名什么家住哪里?以后也好报答一二。” 他也开始上演了古人救个花花草草、猫猫狗狗都会被报恩的戏码了。白衣妹子一愣,迟疑道:“真……要知道吗?” “这……是我冒昧了!”这才想起来古代女子是不轻易泄露自己闺名的,谢青愧道:“那我……这就告辞了……” 谁料妹子不过是呆滞片刻,随即微笑道:“其实告诉你了也无妨,我姓白,外人都唤我白娘子。家住……”她歪头想了想:“家住……” 白娘子? 谢青眼睛在盯着越发逼近的官差,冷不丁问了一句:“难道你全名叫做白素贞?” “哎?你怎么知道?” 谢青这次没有站稳,身形一歪,整个人终于掉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 “快点,那小子看见我们了!”领头的呵斥道。 “老大,他掉进西湖里面了!” 领头的抬起头,正好看见谢青掉入湖水里激起的巨大涟漪。他顿足骂道:“这滑头,必然是水性极好的,想借此躲避!你们谁会水?” 众官差你看我,我看着你。这初春寒夜,谁想跳进西湖里冻僵?领头的愈发怒了,吩咐手下道:“捉不到这小子,先将那小娘子带走充数!大半夜出现在西湖边,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是!” 只是没等他们靠近白素贞,便见站在断桥上的小娘子瞥了他们一眼,随后淡定无比的跳入了湖水里。 哗啦。 . 谢青正在水里愉快无比的观察着岸上的情景,当他看到白素贞同样跳下来的时候,一惊之下,急忙向着妹子游去。 只是没等他靠近妹子,白素贞转过身来,毫发无伤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我竟然没看出来,原来你不是人?” “……我也没看出来你也不是人。”谢青抱手立在水中,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对方的真是身份:“敢问……道友是何出身?” 白素贞微微眯了眯双眸:“你不过是这西湖里刚刚得道的青鱼,如何能知道我的名字?” 竟然这么快就看穿了自己的来历。谢青一惊,仍是不动声色回答道:“在下道行虽然没有道友高深,可也消息灵通的很!”他接着吹嘘:“这临安城里,就没有我谢青不知道的事情!你叫白素贞,本是白蛇成精,可对?” 说罢直直地看着她,等待着答案——只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个。 可惜妹子让他失望了。白素贞惊奇地看着他,转而笑道:“没错,我确实是白蛇成精,你叫谢青?那我唤你……青青如何?” 谢青:“……” “青青你怎么了?呀,你跑得那么快做什么,我初次来临安城玩耍还需要你带路呢……青青……” . 珍爱生命,远离剧情。 自己原先不是对小青的结局很好奇么?很好,现在有机会证实一下小青是被关押在雷峰塔的底下呢还是发愤图强去了……谢青闷闷地想,谁能来跟他解释一下,传说中的小青是一条青鱼,还是男的! 这坑爹的电视剧。 躲在自己在西湖底下的洞府里发呆,谢青昨晚好不容易才甩开白素贞,他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己便是小青的事实……不对,这位白素贞还爱唤他青青!不提这些,白素贞确实是又天真又善良,更重要的是法术比他高强不知道多少倍…… 鱼头怪来报:“青爷,外面有位白娘娘求见您!”他很是仰慕道:“可是位大人物呀……跟仙子一样。” “请她老人家进来。”该来的躲不过,谢青经过一个晚上的思想斗争,表面上已经很淡定了。白蛇传又如何?最后法海还不是挂了……他胡乱地想着,直到白素贞巧笑着进入洞府。 阖府的妖精们像没见过女孩子一样晕乎乎的,丢人的家伙! “白姑娘坐啊!”谢青客客气气地将她迎了进来,笑道:“白姑娘大驾,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 他左提右扯,说的天花乱坠,只等着时间到了送客。白素贞也不急,偶尔抿口茶,其余时间都在微笑着听他说。谢青终于累了,停下来喘了口气。 “青青……” “可不可以给我换个称呼?”谢青正在喝水,闻之呛住了:“叫我小青也好……”他无比哀怨。 “青青……”白素贞却对此不理不睬,自顾笑道:“姐姐初来临安城,很多地方不熟悉,能不能陪姐姐转转?” 谢青直接拒绝:“白姑娘,在下很忙的!不如我给姑娘推荐一个人选……” “哦?”白素贞抿嘴一笑:“如果我说,我可以教你法术呢?”她瞥见谢青瞬间呆住的神色,一笑继续道:“作为一个妖精,竟然一点法术都不会未免也太丢人了!你说呢?” “……成交!” 陪女生逛街什么的虽然很值得恐惧,但是为了妖精必修技能,谢青果断选择了前者。 . 二十一世纪,中国杭州。 闻讯而来的警察将案发地点包围的密密实实,救护车、警车停在旁边,几个举着照相机的记者正在忙着采访警察和目击者。半个小时前有人掉进了西湖里,现在仍然没有任何讯息。 一对年轻情侣焦急地站在警戒线外张望,时不时低低私语,满面自责。据说他们是落水者的朋友,是附近高校的学生。 冷眼看着西子湖畔搜救员跳入水中,站在垂柳下的黑发女孩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上下,容貌姣好,穿着一件黑色小西装,下面是配套的灰色短裙,十足的学生打扮。只可惜神情太过清冷,望之生寒。 黑眸闪过一丝幽怨,她轻轻开口,似是在问一个看不见的同伴:“谢青,你都走了,我难道不该回去看看么?” 作者有话要说:抓狂,用了半个小时才联上网,最近校园网一到晚上就抽风...堪比之抽风~~~~(>_<)~~~~ 第003章 :渡船 “青青,听我说,你换上女子衣裳跟我走在一起会更像姐妹……” “坚决不!”谢青飞快地摇头,他又不是伪娘,穿什么女装!同样拒绝鱼头怪提供的那件青色袍子,白素贞提供的白色衣裙。不过是逛个街而已——谢青在西湖底足足等了白素贞约莫一个时辰。 “姐姐,您终于好了。”见白素贞收拾打扮完毕出门,谢青差点滑倒:“我说,你没事打扮成寡妇做什么?还嫌临安城里的登徒子不够多么?” 白素贞毫不在意地抖了抖麻布裙,又抚摸一下发髻上插着的素钗,这才笑道:“我爱穿白色,可哪有姑娘家这样打扮?唯有扮成寡妇方便些。” 她飘飘然向上游去,剩下谢青一个人在那发呆。 “表弟,快点来!” “白娘子,我什么时候又变成你的表弟了……” . 躲在湖底多日未出,骤然见到阳光,谢青不由得眯着眼睛,好久才适应外界强烈的光线。大约到了清明时节,路上行人多是带着纸马蜡烛,匆匆忙忙向郊外走去。一阵柔风吹过,粉色花瓣落满肩头。 不知道前些日子里追捕他的官差,现在还在通缉他么?谢青漫不经心地想着,这几天来他也学会了一些法术,总不会是狼狈出逃了!经过石函桥,前面便是放生塔、保叔塔寺。作为妖精最不喜欢的地方便是寺庙及道观,谢青果断绕道。 “青青,我们去吃些东西可好?”白素贞一路赏花玩柳,也有些饥饿了。今日来来往往的行人甚多,大多是烧完纸钱祭告祖先之后趁着这大好春光,携带全家老小一同观赏春光。 “……姐姐,寡妇要慎言慎行呀!”谢青不知是哪根筋抽搐了,调笑道:“上酒楼这种事,会影响名声的。” “影响名声怎么了?”白素贞抬起头,好奇道:“饿了就要吃东西,难道寡妇还有这么多限制?” “当然不是。”谢青抬脚向蔡家酒楼走去,作为现代人,他自然不会觉得跟寡妇一起上酒楼有什么不对:“名声就是……唔,如果你有了坏名声可就嫁不出去了!” 白素贞点头,一脸严肃:“所以我让你扮成我的妹妹,你偏不!” 谢青:“……这是哪跟哪。” 不过,陪着寡妇上街同时拎着大包小包也够引入注目的了。谢青先去当铺换了些碎银子,西湖底下奇珍异宝不算多,大小珍珠应有尽有。当他再度踏入蔡家酒楼的时候,蔡掌柜的脸色如同见到了鬼一般苍白: “谢、谢小哥,你不是掉入西湖里面了么!” 他刚刚喊出声,全酒楼里的人齐刷刷向谢青望来,说不出有多精彩。昔日的狐朋狗友从楼上滚了下来,指了指他,颤颤道:“好兄弟,哥哥知道你含冤未雪、雪,你且放心,你不会白死的,兄弟们这就拎刀北伐!” 蔡掌柜缩在角落里发抖:“难道因为今天清明节,小哥在阴间没钱花么?您放心,放心!在下这就给您烧钱去……” “烧鬼钱!”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谢青随手抄起一罐子酒,边走边向口中倒酒:“你们仔细看了,这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鬼!不信的,只管来看!” 闻言,几个人战战兢兢地接近谢青,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兄弟们,蔡掌柜,谢小哥果真没死呢!” “呸,说什么不吉利话!谢小哥劫后余生,大伙儿来干一杯!” 蔡家酒楼里的这些相熟酒客们那日也遭到了官差们突袭,躲在家里好几日没敢外出。好不容易等到风声过了,却听说谢青掉入西湖里死了。未能提刀慷慨北伐,他们深深愧疚,正在谋划着给谢青办一场水陆法会呢。 正在众酒客围着谢青敬酒、争先问安的时候,一秀才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惑:“谢小哥,这位是……” 谢青来蔡家酒楼一向是独来独往,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俊俏的小寡妇?他们一定是错过了什么! “文昌兄说什么呢?”谢青扭头看了看白素贞,满眼茫然:“这里不就只有我一个人么?” “哇,清明节真的有鬼出没啊——” “谢小哥,你身后有鬼,赶紧跑啊!” 真是太搞笑了!戏耍了众人一顿的谢青忍住笑意,只绷着脸在那里看着看戏。冷不丁蔡掌柜推开拥挤的人群,端着一盆狗血大声叫道:“各位客官别怕,狗血来了!” 哗啦。 酒客们转了转眼珠子,瞥见谢青正拉着白素贞在角落里喘气,显然是匆忙躲过蔡掌柜泼下的那盆狗血。疑惑半响,他们终于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于是—— “谢青你个骗子!滚!” “竟然敢戏弄兄弟们!”卷了卷袖子,其中一个大汉吆喝着上前:“谢小哥,你今日要么让我们打一顿出气,要么请兄弟们喝一顿!” “哥哥们息怒呀……”谢青笑着将大汉拳头拍了回去,转向蔡掌柜毫不在意道:“掌柜的,今日我请客,全酒楼里的兄弟们随意吃喝!” 现在他的身家也不菲,怎么会在意这些小钱?西湖里珍珠什么的多得是,纵然挥霍了不少,西湖底下老蚌们还在不停地创造财富呢。 “这位……”他从容地介绍白素贞:“我舅家表姐,半年前表姐夫因病去世,哎……”同时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 单身的酒客们眼睛一亮,端着酒杯笑嘻嘻地围到谢青身边,问东问西,眼神儿却瞄着白素贞。谢青知其意,只是笑而不语。 “谢小哥,你这几日未见,倒是有人来打听你。”隔壁桌的秀才摇摇晃晃地走到谢青身边,举杯笑道:“刚才差点忘了这件事,只可惜,我们告诉他你已经掉入西湖里面了!” “是谁?”不由有些好奇,他除了认识这些酒客,还会有什么朋友? “一个跟你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哥,穿得怪诡异,一身黑。”秀才抬眼回想了一下,描述道:“问我们知不知道谢青这个人呢?我们告诉他你掉到西湖里面,随后他似乎不信,然后就走了。” “你们没问他叫什么名字么?” “没有。”秀才摇了摇头。 “这事怪了。”谢青遗憾道,不过很快便抛掷脑后。一直自顾吃菜的白素贞突然不动声色地捅了他一下,低声道:“青青,楼上怎么有人在看你呢?” 谢青挑眉:“有人看我?” 他抬头向楼上看去,好像真有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谢青愈加奇怪,蹭蹭爬上二楼,都是老熟人。走到窗边,谢青歪头看去,人海中,一个黑色的小点慢慢消失在人海中,最终无影无踪。 . “青青,你带伞了没?” 真是应了那句话,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从酒楼出来后谢青陪着白素贞在苏堤附近转了转,不期雨水突至,先是绵绵细雨,渐而转大。 “当然没有。”笑话,随身必备雨伞一把那是女孩子的习惯。 “难道现在就要回去么?”白素贞蹙眉,显然是没玩够。她抬眸望了望前方,突然展颜笑道:“青青你看,那里有船家呢!我还没坐过船……” 她不等谢青应答,便招手唤道:“公公,搭船则个!”那个老儿正和一年轻人谈话,闻声将船摇到岸边,白素贞一阵欢喜:“青青,我们走了!” 这场景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呢。 谢青抬头淋了几滴雨,加快脚步跟上白素贞。他顺利地跳入船中,原来里面已经有人了,白素贞急忙跟他见礼。 “官人万福。” 那人起身,忙不迭回礼。抬眼又看见谢青,急忙抱拳道:“这位小哥,幸会,幸会。” “幸会。”谢青随口道,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船家开船。这才看清楚了那人容貌,一身崭新衣裳,长得斯文秀气。他腼腆的笑了笑,偷偷地看了白素贞一眼。 谢青头痛,准备开口问一问这人是谁,难道剧情已经开始了? 只是没等他开口,白素贞已经含羞带怯地问:“敢问这位官人,高姓尊讳?” “在下姓许,名宣,排行第一。”那人诚诚恳恳答道。 “什么,不是叫许仙么?” 许宣惊奇地看了谢青一眼,笑着解释道:“这位小哥恐怕听错了,在下名许宣,宣纸之宣也,可不是许仙。” “……” 正在谢青思考着‘许宣’是如何以讹传讹变成‘许仙’的时候,白素贞已经充分发挥了女生的八卦潜能,挖掘出许宣的身家资料。此人年方二十二尚未娶亲,家住过军桥黑珠儿巷……转眼,白素贞已经是泪眼婆娑哭诉着自己早逝的丈夫,今日因清明节至特来上坟,远方表弟前来探望…… 多么悲惨的人生,连谢青都要动容了。 那许宣一眼不眨地盯着白素贞,轻声安慰。谢青在一旁无聊地看着船外细雨,眼看要停了。他可不是无端拆散别人的法海,这个时候,还是充当空气好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小船终于靠岸。 白素贞摸了摸袖子,惭愧道:“奴家一时匆忙,竟忘带了盘缠在身上!可否借官人些船钱还了,日后定然相还。” “没事,没事!”许宣只恨自己不能多做些什么:“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谢青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水中欢快游动的小鱼,将掏出的钱包偷偷塞回袖子里。 “姐姐,我们走吧?”许宣终于在白素贞的深情注视中离开,谢青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姐姐?”他试探地问:“你是……想把他骗到手然后吃掉么?” 白素贞像是见鬼一样看着他:“我为何要谋害小乙官人?只是……”她羞红了脸:“觉得他很有意思罢了……” 那块木头也有意思!谢青感叹,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是遇到了许宣,说明法海也在不远处看在他们微笑了……麻烦啊。正在纠结着,白素贞再次拉了拉他的袖子:“青青!” “什么事?”条件反射地跳开,一定不是好事。 “呀,我突然发现有东西落在船里面了……”白素贞仿佛才发现一样,急道:“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下……” “好吧。”谢青无奈地点了点头,女人就是麻烦! . “呀,青青终于走了。”等着谢青的背影消失,白素贞笑道。她哪有什么东西落在船里呢……不过是支开他罢了。望了望阴霾却无语的天空,白素贞轻轻一笑,闭目念咒。 转眼间,雷雨交加。 她快步向许宣离去的方向跑去,最后在一个茶坊屋檐下避雨。遥遥望见许宣撑着一把伞慢慢走来,白素贞理了理淋湿的头发,娇声唤道:“小乙官人,小乙官人!” . 西子湖畔。 谢青沿着江岸寻了半日,也不见那船家的踪迹,大约是去别的地方了。刚刚停下的雨再次倾盆而下,渐渐模糊了视线。小跑着寻找那船家,谢青思考着要怎样变出一把伞来。 一个人迎面走来,猝不及防地,谢青撞到了那人身上:“呀,兄弟,对不起啊!”手忙脚乱的将那人扶起,谢青不住地道歉:“我没看清楚……你没事吧?” “……没事。” 眼前的这位兄弟——不,是位妹子。她一身黑衣淋得透彻,虽然是男儿装扮,可谢青一眼便看出她是女扮男装。妹子看起来狼狈的很,浑身上下*的,黑发潦草地垂在额前。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谢青急忙放开手,妹子一下子没站稳—— “对不起,对不起!”他懊恼地将妹子拦腰抱起,这次再也不敢轻易松开了:“那个……兄弟……”还是装作没认出来吧。 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冷冷一笑:“你明明知道我是女的。” “难道小娘子打算给我一耳光?”谢青嬉皮笑脸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地痞气质:“若是我松手,小娘子可就掉下来了……” “是么?”对方却不为所动,始终冷着一张脸:“你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会认识你?” 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怀中的女孩儿淡淡道:“那现在认识了。听好了,我叫薛薇,采薇南山隅的薇。” 作者有话要说:《警世通言》原文摘要: 这老儿扶许宣下船,离了岸,摇近丰乐楼来。摇不上十数丈水面,只见岸上有人叫道:“公公,搭船则个。”许宣看时,是一个妇人,头戴孝头髻,乌云畔插着些素钗梳,穿一领白绢衫儿,下穿一条细麻布裙。这妇人肩下一个丫鬟,身上穿着青衣服,头上一双角髻,戴两条大红头须,插着两件着饰,手中捧着一个包儿,要搭船。那老张对小乙官道:“因风吹火,用力不多,一发搭了他去。”许宣道:“你便叫他下来。”老儿见说,将船傍了岸边,那妇人同丫鬟下船,见了许宣,起一点朱唇,露两行碎玉,向前道一个万福。许宣慌忙起身答礼。那娘子和丫鬟舱中坐定了,娘子把秋波频转,瞧着许宣。许宣平生是个老实之人,见了此等如花似玉的美妇人,傍边又是个俊俏美女样的丫鬟,也不免动念。那妇人道:“不敢动问官人,高姓尊讳?”许宣答道:“在下姓许,名宣,排行第一。”妇人道:“宅上何处?”许宣道:“寒舍住在过军桥黑珠儿巷,生药铺内做买卖。”那娘子问了一回,许宣寻思道:“我也问他一问。”起身道:“不敢拜问娘子高姓?潭府何处?”那妇人答道:“奴家是白三班白殿直之妹,嫁了张官人,不幸亡过了,见葬在这雷岭。为因清明节近,今日带了丫鬟,往坟上祭扫了方回。不想值雨,若不是搭得官人便船,实是狼狈。”又闲讲了一回,迤逦船摇近岸。只见那妇人道:“奴家一时心忙,不曾带得盘缠在身边,万望官人处借些船钱还了,并不有负。”许宣道:“娘子自便,不妨,些须船钱,不必计较。”还罢船钱,那雨越不住,许宣挽了上岸。那妇人道:“奴家只在箭桥双茶坊巷口,若不弃时,可到寒舍拜茶,纳还船钱。”许宣道:“小事何消挂怀。天色晚了,改日拜望。”说罢,妇人共丫鬟自去。 ...始终不明白为啥要冒充寡妇.... 第004章 :赠银 “在下谢青……”他下意识道,骤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那个找我的人不会就是你吧!”左看右看,薛薇怎么都像秀才口中的那位小哥。 “什么人?” 谢青一时说不话来,不知是对方演技太好,还是自己想多了?薛薇的冷清神色并没有让他泄气,反而笑眯眯回答道:“没什么,让姑娘受惊了,真是不好意思……” “所以还不放我下来么?”薛薇面无表情道。 “我忘了……”不好意思地松开手,瞧着妹子从他的怀中慢慢跳下,谢青脸上有些热。好在这是雨天视线都有些模糊,随便看了薛薇一眼,却发现对方冻得浑身发抖。 在大雨之下淋了这么久,浑身都湿透了,不冷才怪! 若是在现代,碰到怕冷的妹子谢青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脱下自己外套,温柔地给妹子披上……可惜这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而且谢青全身上下也湿透了。不觉着急,谢青一把抓住她的手:“发什么呆?还不走!” 拉着妹子的手一路狂奔,谢青思索着这妹子看上去也挺机灵的,刚才怎么愣住了?他可不会自作多情以为对方是看上他了,真是个呆萌的妹子……不!妹子一定是被冻得感冒发烧了,这才一边发抖一边发呆。 先去店铺里换一身衣裳,再去医馆……谢青很快就规划好了要做的事。 其实,在刚刚被谢青拉着的时候,薛薇第一反应是甩开这登徒子的手。但她确实有些冷,而且男生的力气比较大,她竟一时不得反抗。好在薛薇脑子里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挣扎无力后,也只能被拉着一路狂奔,装作没看见路边探出脑袋好奇打量的人…… 谢青终于停下了,薛薇将手放在腰际重重地喘气,这货脑子回路果然跟正常人不同!完全可以视作拐骗良家少女! “薛姑娘,咱先去换一身衣服如何?” 这才看清屋檐下的牌匾,原是一家成衣铺子。换件衣服也好。想罢薛薇拖着沉重地步伐走进店内,却听谢青那小子正用欢快地语调说:“老板啊,我和娘子路上遇到了大雨衣裳都湿透了,这里有没有做好的给我们各自来一套……” 而她只能用眼神杀死谢青。 . 将湿透的黑发随意擦了擦,谢青换上一身新衣裳,神清气爽地走出了小隔间。作为妖精的好处之一便是拥有健硕的体质,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生病了! “老板,不用找了。”放下一锭银子,谢青颇有些土豪的气概。妹子进入后迟迟未归,谢青并不着急,在这个方面他很了解女生。 当谢青跟老板漫无目的地胡吹了约一刻钟,妹子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响起:“喂,走了?” “这就走——你好了?”谢青懒懒地扭过头去,呆了呆:“哎,你是我小娘子么?”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瞬间石化。 当谢青被冷着脸的薛薇硬生生拉出成衣店的时候,仍然是一脸找死的表情:“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我家娘子没生得这么漂亮的……” “你若是不想引起满街人的注意就继续叫。”薛薇紧皱眉头,她很久没遇到这么难缠的家伙了:“要不我找点针线把你的嘴跟缝起来!” 谢青乖乖地闭上嘴,一眼不眨地盯着薛薇。说实话第一眼见到女装薛薇的时候他的确惊艳了,他没想到这假小子竟然有如此娇媚可人的一面。当然现在回归野蛮了……抬头望天,谢青警告着自己,不能觊觎人类少女啊,你这个无耻的青鱼精…… 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两眼,越看越是顺眼。 妹子终于松开了拉着他衣袖的手,谢青撑着刚刚买来的纸伞,陪笑道:“刚刚情况突然,在下略有得罪,希望小娘子不要介意?” 薛薇哼了一声,没有看他。 “都是在下的不是了。”谢青也算是个脸皮厚的家伙,何况这是也是他的不对:“若是因此损坏了小娘子的闺誉……在下愿意……”他想着该怎么继续说,一个青鱼精能做什么?抬眼见妹子正看着他,谢青咬牙道:“在下愿意奉出白银千两……” 该死的,怎么说成这样了?谢青话一出口便后悔了,纠结地瞄了薛薇一眼。 然而薛薇不紧不慢地接下去了:“那好,三天后同一地方,请携带一千两白银,不见不散。” 她露出了见面后的第一个微笑,转身离去。 . “一千两银子……难道我要在西湖底下找三天珍珠么……”此时雨过天晴,谢青拎着一壶酒叹道。他刚刚去蔡家酒楼‘借酒浇愁’了一番,穿回古代倒是变成了酒鬼。 “青青,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谢青停住脚步,抬眼,原来是白素贞正似怨非怨地站在那里,衣袂飘飞恍若……幽灵怨鬼。猛然想起白素贞委托他的事情,谢青讪讪道:“姐姐啊……我对不起你……” “没事,你没事就好。”白素贞心里有鬼,迎上来笑道:“不重要了,我们回家吧?” “嗯。”谢青点了点头,跟随她一路前行。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这不是回西湖的路吧?“我说,我们这是去哪里?” “青青,你说我们整天呆在湖底多没意思……不如外界阳光明媚……” “请直接说!” “嗯,我借了小乙官人的伞,明天也许他会来家里找我呢。”白素贞尤其加重了‘家里’这两个字,蹙眉道:“总不能让他来西湖找我吧?” “这敢情好。”谢青漫想着许宣为了找白素贞跳入了西湖里,然后跳入了显现原型的白蛇大口里……真是血腥且残暴。他清了清嗓子,自然猜出了白素贞心中所想:“所以我们要弄一座假房子来糊弄他么?这房子那是这么好找的?” “不着急。”白素贞胸有成竹道:“我已经看好了一处宅子,里面没人住,你我改一改就好了……” 当谢青看到那座荒废的房子时候,自觉此处已经可以用鬼宅来形容了。当然,他们的搬入可以加深周围人对此处的看法。铺天盖地的霉味儿,窜来窜去的死老鼠,果然,他是个很好的苦力不是么…… 趁机勒索了白素贞一番,她答应借一千两白银给他应急。 虽然谢青有法术在身,但是很多事情是法术无法办到的,只能靠亲手亲为。他用力打扫着蜘蛛网,瞥见一边正在变出桌椅字画的白素贞,微微叹了一口气。都说许宣白素贞是天作之合,可他只看出来许宣见色起意,或者说一见钟情?当然他不是无耻拆散别人的法海,大约最好的主意便是跑远点了!至于白素贞对许宣的心意?原谅他的愚钝无知,目前只看到费尽心思的勾引和谎言。 大概这就是真爱。谢青坚定地用这句话说服了自己的疑惑。俯身拾起落下的一卷书,谢青的目光扫过自己手指上的青色扳指,心中微有异样。 . 许宣来了! 一大清晨,谢青便被白素贞派到附近的大街小巷溜达,还要在见到许宣的时候,装作一副‘好巧呀你吃饭了没来我家坐坐吧’的样子。成功地将许宣拐入自己家中,谢青另外充当了‘丫鬟’,将早已准备好的菜蔬果品流水般摆了出来。 他在一旁作陪,打着哈欠看白素贞许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过是道谢,请饮酒。许宣初来的时候是局促不安的,渐渐自然了些,看向白素贞的神情也愈加火热。最终许宣终于告辞归家,白素贞请他明日再来取伞。 什么?谢青差点跌倒在地上,等许宣一走立刻质问白素贞:“你不是要还伞么?今日不还,还让他来做什么!” 白素贞捂脸娇羞无限:“青青,我约莫是喜欢上他了……” 谢青:“……” “这是你的一千两银子,青青。”见谢青无语,白素贞很快收起娇羞,微笑道:“你放心吧,我不过是一时玩一玩而已,那凡夫俗子,怎么会在我的眼里?” “啊?”谢青瞪大了眼睛,看到一千两银子也没有怎么激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白娘子最后一句话成功地转移了:“你对许宣……” “是啊,只是想体验一把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如此而已……”白素贞漫不经心道,抬眸宛然一笑:“妖界尔虞我诈,这许宣倒是有趣,老实又诚恳,做丈夫真是再好不过了……” 默默总结了一句,春天到了,万物复苏……春心萌动。 如此一来,第二日许宣再次拜访的时候白素贞便委婉地提起了婚事,许宣先是犹豫,忐忑不安地说出了自己寄居姐姐姐夫家的事情,自然是囊中羞涩。白素贞便义务资助了他五十两白银,许宣坦然接受,答应改天一定托人来说亲。 谢青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说不上来。作为一个男人,他看不惯许宣的这种做法,连娶老婆都要对方掏银子,成何体统!可一个情愿,另一个也毫无异色,谢青也只能沉默。 第三天,他抬着一箱银子跑去找薛薇。结果,被妹子放了鸽子。谢青等到天黑,才意识到妹子就是在戏弄他呢。 …… 第六天。 白素贞终于坐不住了,许宣一直没来提亲,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路上遇到了劫匪什么的……立刻紧张不安,将谢青推出去打探消息。 天色已晚,谢青极不情愿地朝着许宣他姐夫家晃悠悠走去。及到了黑珠巷的时候,谢青摇身一变,变作蜜蜂儿飞到有烛光的房间里。里面那对夫妇约莫就是许宣的姐姐姐夫,两人正坐着吃饭,时不时交谈几句。 他正准备去看看许宣,忽听许宣姐姐笑道:“丈夫,可还记得我那小弟前几日说要娶老婆?你我不想他平日里一毛不拔,倒是攒了些家当!他今日拿了五十两银子与我,让我换些零碎使用,如此一来也不得不顺了他罢!” 此事涉及许宣,谢青便停下来侧耳细听。 那李募事闻言似乎十分惊讶,也十分欢喜道:“如此也好!你且把银子拿与我瞧一瞧,想不到他竟然有这番心思!” 许宣姐姐转身拿出银子,递给李募事。李募事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及见到银子上铭刻的字,不由大叫道:“苦了我也!” 原来这银子,竟然是前几日库里失窃的官银!现已令临安府捉拿贼人,十分紧急。若是有所窝藏……全家同罪!李募事大惊失色,换了衣服准备去临安府自首。谢青同是大惊失色,他哪里能记得多清楚剧情!急忙赶回家中,白素贞还眼巴巴地等着他呢。 “怎样?”一见谢青面,她便急不可耐道:“小乙官人可还好?” “好的不能再好了!”谢青没好气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去偷了官银?”有没有脑子啊! 白素贞一愣:“因为那日你要用一千两银子啊……我就顺手拿了……” “可现在出事了!”谢青也有些惭愧,可他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先回西湖,银子都放在这里还给官府吧!”他放好银子,拉着白素贞便走。白素贞心下慌张,又问:“那小乙官人?” “你是想他供出你好呢,还是咬牙认了好呢?”谢青反问道,满意地看到白素贞有所领悟:“所以,我们等着看吧……” 谢青表示,他衷心祝愿许宣同学好运。 作者有话要说:《警世通言》原文中许宣姐夫对他评论: 姐夫、姐姐听得说罢,肚内暗自寻思,道:“许宣日常一毛不拔,今日坏得些钱钞,便要我替他讨老小?”夫妻二人,你我相看,只不回话。 ..这娃真心只是个普通的市井之徒,还是铁公鸡╮(╯▽╰)╭ 第005章 :法海 只可惜,许宣同学并没有谢青所祝愿的那样好运气。 他被压入衙门问罪,差点将他认作妖人泼上一盆狗血。许宣听了事情大概经过,恍惚知道这大概是怎么回事了。立刻将白素贞谢青合盘供出,官差带人前去双茶坊巷口秀王府墙对黑楼子捉拿青白二人,毫无疑问落了个空。 临安府大尹思及谢青‘谋反跳湖’的前科,派遣官差再去蔡家酒楼问了个清楚,谢青前些日子确实出没此处。如此一来他们也拿妖精们没办法,只有将许宣治了一个‘不应得为而为之事’的罪名下放苏州牢房做工,免刺刑满释放。 李募事自觉对不起自家小舅,拿出银钱替他上下使用,好让许宣少遭些罪。那许宣悲悲戚戚的,只恨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落了个今日后果!好在怪异之谈不易宣告于世,所以除了县衙众人外,街坊百姓只知他是交友不慎。 及至苏州,许宣并没有去牢房,而是在吉利桥下开客栈的王主人家歇了。他因上下都打点好了,所以并不是十分辛苦。只是许宣心中苦闷,喝多了酒便在壁上提了一首诗,诗曰: “独上高楼望故乡,愁看斜日照纱窗。平生自是真诚士,谁料相逢妖媚娘!白白不知归甚处?青青岂识在何方?抛离骨肉来苏地,思想家中寸断肠!” . 说回这临安城西湖底。 眼见已经十多日过去了,谢青闷在湖底,不得外出——西湖附近没事便有几个官差四处转悠呢,偶尔还来个道士施法除妖。好在他们并不出去,白素贞道行高深,所以那些‘大师们’每每是捞了几条小鱼交差。 “我说姐姐,我们要在这里闷一辈子么?”谢青终于忍耐不住了,主动邀请白素贞前来喝茶探讨人生:“这都半个月了……我觉得我浑身都要发霉了。”他抖了抖。 哀怨地瞥了他一眼,白素贞答道:“你以为我不担心么?我到如今都不知道小乙官人的下落……你放心,那凡人不过六七十寿命,等过了二三十年就没人来理睬我们了。” “二三十年!你的小乙官人也成老头儿了吧!” 白素贞抬头:“也是啊?青青,不如你等会儿趁人不注意出去看看?” 这可不是个好差事。谢青连现在是白天夜晚也不知道,周围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官差。但他依旧很想出去晒晒太阳,末了白素贞提出了一个好主意——想法设法混入渔民的篮子里,然后变身……在被煮成红烧鱼之前。 “那你呢?”对于刺激冒险的事情,谢青一向觉得很有意思:“附近人好像没有吃蛇羹的习惯……” “谢青……出去!”白素贞恨恨地咬牙,软妹子也有发怒的时候。谢青懒洋洋地笑了,走出府邸摇身一变恢复了鱼身,慢悠悠向上游去。 接下来的经历还算顺利,他成功地混入一家渔民的网中,还没被拎到菜市场,便被人买走了。附近有很多酒客下酒喜欢吃新鲜的鱼,因而店家习惯来渔船上卖鱼。 谢青甩了甩鱼尾巴,瞪着死鱼眼打量着买他的人,应该是个酒楼里的普通小伙计。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等到人少的地方就可以走了……小兄弟啊,对不起了。 竹篮子一晃一晃的,连带着谢青被摇得口吐白沫。那伙计终于走入了一个较为阴暗的地方,信手将他放到了案板旁,对着外面叫道:“师傅,鱼买来了!” 外面传来声音:“买好了?拿来我看看,你这小子不知道会不会挑鱼!” 小伙计喜滋滋地捧着竹篮子给厨房大师傅看青鱼:“师傅您看,这鱼可好了!”谢青翻了个白眼,躺在那里装死。 “你这小子!这鱼差不多都断气了,一点都不新鲜……” “这鱼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师傅,这真的不怪我啊……” 大师傅训斥着,小伙计委屈无比的辩解,直让掌柜的也被惊动了。掌柜的正好路过此处,闻声皱眉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样吵吵闹闹!正忙着呢,别在这里耍嘴皮子!” 这声音很是耳熟,不正是常去的蔡家酒楼里的蔡掌柜么?还没来及‘问候’一下老朋友,谢青听一个妹子在压低嗓音问:“蔡掌柜,您在这里?” 蔡掌柜赶走另外两人,笑眯眯道:“呀,原来是薛小官人。您不在雅间里喝酒作乐,怎么来这里了?” “自然来找您。”薛薇轻摇纸扇,她打扮成了一个俊俏小哥:“掌柜的,近日来怎么不见了那谢酒鬼?” “你说谢小哥?”蔡掌柜瞬间变了脸色,吞吞吐吐只是不答。薛薇挑眉,塞给他银子蔡掌柜也不肯接。逼得急了,那蔡掌柜才道:“小官人,您若真与那谢小哥要好,还是少打听他些吧!前些日子官府来人,说是他牵扯入一桩偷窃官银的案子,至今不知道如何呢。那谢小哥为人在下也是知道的,谁知,哎……” “……他偷窃官银?”薛薇合上纸扇,轻轻敲击着掌心:“多谢掌柜了,薛某就此告辞。”她漫不经心地瞥了竹篮子里的青鱼一眼。 蔡掌柜目送她施施然离去,叹了一口气。转身正准备拿鱼,猛然见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你,你……谢小哥?” “啊,多日不见十分挂念,您老人家身体可好?”谢青从容地问候道:“今日恰恰想吃鱼,不知道这鱼送我可好?” “好……”蔡掌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前这酒鬼有过两次官府通缉,他不自觉颤抖起来。谢青提着篮子轻轻松松地从后门出去了,蔡掌柜揉了揉眼睛,唤了小伙计进来低声嘱咐:“去报官,就说那谢青来过了!” 小伙计慌张离去,正在二楼临窗而坐的薛薇望见他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刚刚的那条青鱼。皱了皱眉,她起身匆匆下楼。 . 临安城大街上,一个男人拎着竹篮子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举动。 谢青在大街小巷转了转,绕到了许宣家的附近,顺手将竹篮子送给了路边卖菜的大妈。他平日里也不在这边活动,因而附近的人也不认识他,甚至许宣的姐夫和他迎面走过。谢青装作不经意撞了他一下,随后急忙道歉道:“这位大哥,真是不好意思了……” 他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故作惊讶道:“是您?” “你认识我?”李募事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自然是不认识的。 “在下曾在李家生药铺结识过令舅许小官人。”谢青笑道:“前些时日去外地访友,昨日才到家。他曾与我说过您,我也曾见过您一次,因而认得。” 李募事抚须,他好歹也是个小官员,有人认识并不稀奇。见他眼中并无怀疑,谢青又追问道:“不知小乙官人现在可好?在下曾听说……”他欲言又止。 “听说什么?”李募事一直紧张有什么风言风语,不禁问道。 “昨日刚刚归家便听人说,小乙官人被妖精缠上了而吃了官司。”谢青忧心道:“在下不放心,所以来问一问……可巧遇到了您。” “岂有此理!”李募事大怒,这事情居然流传出去了:“我那小舅不过是交友失误,哪有什么妖精怪异之谈!可惜他因此被发配苏州……”末了惋惜叹道。 谢青歉然:“也是在下道听途说……” “不妨事。”李募事大手一挥,决心去查访一下谣言是如何传出去的。临行又问他:“不知这位小哥高姓大名?家住何处?” “在下郭靖,家住城郊牛家村。” . “快,快点,就是他了……” “反贼哪里逃!” 谢青和李募事的耳朵都比较尖,立刻回头看见一大波官差正骑马奔来——这次居然不是用腿跑了。谢青一笑,纵身跃上屋檐回首道:“李募事,就此告辞了!” 飞檐走壁,对妖精们来说简单得很。 临安府官差们纵马奔到李募事的身旁,又向着谢青的方向追去。其中领头何立令人拿下李募事,李募事大惊:“我有何罪?” “刚刚与你在一起谈话的人便是谢青,你不认识他?”何立居高临下道:“我们得到了蔡家酒楼密报,必然是他无误!” “在下真的不认识……”李募事诚惶诚恐。 “没拿到谢青之前,先委屈你了!”何立挥了挥手,派遣手下先将李募事送入官府。随即挥鞭追去,扬起一地尘埃。 . 在屋檐上飞来飞去,倒是有些武侠片的味道。 谢青打听到了许宣的下落,官府追兵也到了。他打定主意不去西湖,只是在临安城里绕圈子。不到一个时辰,身后的那些追兵早没了影,便跳下屋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人烟稀少,环境优美,倒是个好去处。他四处闲逛,无意中看到了一处寺庙和一个老和尚,转身便走。 谁料那老和尚竟然追了上来:“你这妖精,是偷窃官银的青鱼精?” 谢青默不作声地盯着他,这是什么运气,随便见个和尚都是火眼金睛、道行高深的大师!见此人面目祥和,谢青琢磨一下,坦然道:“便是我。不过官银已经还回去了……在下误入此地,打扰打扰。” “你倒是实诚。”老和尚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可愿皈依我佛门,回归正道?你日后艰险不断,若不就此悔改,恐怕他日后悔晚矣!” “在下……很是仰慕佛门。”谢青头痛道:“可皈依……还是算了,在下不过是一个俗人,对如此高深的佛法一窍不通……您是?” 老和尚瞅着他:“此话当真?果真是痴迷不悟?老衲是金山寺住持,法号法海……” 他还没说完,谢青已经是如同见鬼了一般的表情:“你是法海?嗯?这里不是临安么?”难道他搬家了? “阿弥陀佛,老衲受邀来临安讲佛法。你这青鱼精,可想好了?” 谢青咬牙道:“恕难从命!” “可惜了。”法海叹道,他见谢青面便算出日后青白二人将会引起的灾难,为了避免万民遭殃,决意将谢青早日收服:“那便不容你了!”抬手,手上俨然已经出现了一个金光四射的钵盂,向着谢青照来。 谢青想要逃走,却难动一步。 难道真要被法海收走提前关押到雷峰塔的下面?还是剃光了头发做和尚?谢青胡乱地想着,他法力微弱,根本是寸步难行。差些要支撑不住现了本形,谢青听人叫道:“师父手下留情!请师父手下留情!” 他艰难地回头望去,一愣。薛薇喘着粗气,见到法海直接拜倒在地上:“谢青并无大错,求师父看在弟子的面上放过他!” 法海叹息着收起钵盂:“薛薇,你放过他,可未知他日后能放过你呢?” 薛薇垂头不答。 “你是法海的弟子……”谢青挣扎着起身,不可置信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一早就知道?你究竟是谁?” “一连问出了这么多问题,你想让我答哪个?”薛薇并不看他,低声冷冷道:“还不快走?” 深深地看她一眼,谢青俯身长拜:“薛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转身,谢青漠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小哥一直以为他走的是《新白娘子传奇》的剧情...虽然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但事实是╮(╯▽╰)╭,原著坑爹剧情。 许宣那首诗摘自原著。 第006章 :前情 在中国,法海大概是最不受欢迎的和尚排名榜第一。 谢青一路烦闷的往回走,心如乱麻。那个凭空冒出来的薛薇究竟是什么人?最开始以为是意外相遇,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薛薇知道他是妖,甚至在他压根不认识对方之前在蔡家酒楼里打听过他……更重要的是,她是法海的徒弟!法海什么时候有女弟子了? 女孩冷漠的神情再次在谢青脑海里浮现,摇了摇头,谢青不想再去想她。既然是法海的弟子,惹不起,躲得起总归好吧? “青青,你回来了?”回到湖底的洞府,白素贞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同时不安地问他:“打听到小乙官人的下落了没?” 顿住脚步,谢青望着她心里难以抉择。最终摇头道:“姐姐,小乙官人将你我和盘托出,你觉得怎么样?” “他?”白素贞难得怔了怔,眸中划过一丝失望:“但是……小乙官人他也是情不得已的呀!我并不怪他……”她不由自主地为许宣辩解,却无法继续说下去。 “得了!”谢青本来就烦闷不已,闻之质问道:“你不说只是想体验一把人世喜怒哀乐么?莫非对这许宣真动了情?” “绝对没有……” “那就无需多言了!”谢青一甩袖子,转身冷冷道:“既然姐姐对那许宣了无情意,那么此事就此作罢!姐姐请放心,许宣自有李募事照顾,安稳得很。这些日子临安城可不太平,姐姐还请老实呆在湖底!” 他厉声讲完,也不知道自己气从哪里来。是因为薛薇的隐瞒,还是白素贞的痴情?谢青没有去想,也不愿去想。漫无目的地溜到湖底的某个角落,谢青盯着来来往往的小鱼发呆。 这个白蛇传,实在不像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故事。 记忆中的白蛇温柔善良,没错;记忆中的许仙多情正直,好像出了些偏差。这里的许宣依谢青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依附姐姐姐夫生活,平日里一毛不拔。虽说偷窃官银是青白二人的错误,可许宣能毫不犹豫地供出二人,足矣见其本性。这里的法海呢?细细想来,虽说无情,但是从他的立场来看,不过是为民除害而已。 水淹金山,受苦的是世间百姓。无论人妖相恋会留下多少的美丽传说,更多的是落魄书生的幻想。谢青抬头望去,人类的生活,早已渐渐离他远去。 那个故事中从未出现的薛薇,又是何人?在法海面前,谢青甚至只能依靠妹子的求情仓惶逃生。他深恨自己的低微道行,可在短时间内又无法大幅度提升功力。深深地谴责自己,谢青皱紧眉头,他不愿这样! 湖底一片寂静,当谢青爆发出强烈地不安求强之心后,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在阔别三个月后从内心慢慢响起: “若是让你恢复以往的法力,你可愿意接受曾经的记忆?” 愕然,谢青的目光移到了那枚青色扳指上,隐隐有青色光芒闪烁:“我愿意。”他几乎不用思索,就坚定答道。 . 白雾茫茫。 他是一条青鱼,自秦汉年间至现在便一直生活在西湖第三桥谭下,偶然获得机缘便一直勤奋修炼。然而并无高人指导,小青鱼也不过是吸纳天地之灵气,终日躲在湖底洞府里钻研道术,倒也落得自在。 一晃千年,小青鱼早已成为西湖湖底的佼佼者,千年修行让他具备了化身成人的资格。终于在一个清冷夜晚,小青鱼经历了雷击天劫,成功地化成人形,开始在临安城里四处游荡,偶尔恐吓凡人为乐。 “你是谁,竟然能识破我!” “你我都是妖修出身,不如做个伴如何?” 素衣女子笑意盈盈,且她法力高深,小青鱼悲愤之下只好乖乖跟在白素贞的身边,并且有了一个名字唤作‘青青’。他一向玩世不恭,因为男子身份在白素贞身边有诸多不方便,于是摇身一变成了女子。见他化作女身,白素贞无意中对他更加亲近了些,让他莫名窃喜。 “姐姐,你在看什么?”西子湖畔,小青歪头好奇问。 “没什么……”白素贞望着远处,隐隐有些痴了:“青青你瞧,船上那人生得如何?” “斯斯文文,老老实实。”不假思索地评论了八个字,却见白素贞笑靥如花。 “青青,你快变作普通的小丫鬟,我们去坐船?” “坐船?坐什么船?” “自然,是那位小官人的船呀。” 也许是遇到许宣起始,小青隐隐有些失落,他外表虽是女子,可内心光明磊落,绝不会因为私人感情去干涉白素贞。默默为两人牵线搭桥,看着白素贞一日日高兴起来,他分不清心中是酸是甜。 只是把她当做姐姐。 暗自警告自己,小青开始成为一名尽职尽责的小丫鬟,还促进着许宣白素贞的婚事。为了让许宣有银子娶亲,他甚至去偷了官银。他并不知道,偷了官银会是什么后果! “青青!”那日白素贞焦急地推开门,急急忙忙道:“我们快走,事情被发现了!” “什么事情?”他还有些未睡醒,揉着眼睛问道。 “哎呀,青青你那日拿来的银子竟然是什么官银,事情爆发了!”白素贞急的跺脚:“小乙官人的姐夫将他告发了,就算小乙官人不招,官府迟早也会发现的!我们快点走吧!” “等等。”他瞬间了无倦意:“姐姐……你不去救那许宣?” 白素贞蹙眉,显然是很难以抉择:“我不知道……虽然心底希望他不会供出我,可我……不管怎么说,青青你是最重要的。” 她握起小青的手,带着他化作青白两道光芒遁走。青青你是最重要的?这句话他反复回味了好久,是他所想象的含义么? “姐姐,我这丫鬟也当腻味了,你说如何恢复了原样如何?” 躲在西湖地下的半年中,是他过得最舒适的时光。没有碍眼的许宣,白姐姐一直温柔地陪着他呢,虽然是以姐妹相称。 白素贞抿了口茶,含笑道:“青青你无论怎么样,都必定是好的。只是……”她迟疑着开口:“都半年了,我想去苏州看看……” 自然是去看许宣。心骤然冷却,小青僵硬地笑道:“苏州?那定然是个好地方。既然姐姐想去,那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许宣在苏州城过得不错,只是有些苦闷。白素贞念及旧情,想法设法地混入了许宣的生活里,用花言巧语再次得到了他的信任。许宣的耳根子本来便软,一来二去,也同意了与白素贞的婚事。 入目皆是大红色喜庆色彩,小青站在白素贞身后,怔怔的望着铜镜中的新嫁娘。 “青青,我今日好看吗?” “……很好看。”嗓子有些干涩,小青别过头去,不想表现出任何的异色。白素贞理了理头上的发簪,娇嗔道:“青青你去哪里呢?待会儿还要让你扶我……”她红着脸:“去跟官人拜堂呢。” “是,姐姐。”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秀发,铜镜中倒映出一个容光焕发的新嫁娘,还有身后愁眉不展的青衣丫鬟。心情从未这样的阴暗,他痴痴地看着镜中女子,也许是后悔…… “白娘子,吉时到了呀!”喜娘满面笑容前来催促,白素贞紧张地起身,由小青扶着她,慢慢向外走去。三拜礼成,新人送入洞房。 红烛光动,分外刺眼。 他默不作声地将白素贞扶入新房,知趣地退出来。随处是欢声笑语,然而小青满心酸楚,如何能开怀?皓月当空,小青仰天叹息,随即化作一道青光…… 再次回到临安城,西子湖畔。此时月明星稀,他看向自己湖水中的倒影。“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错误的道路!为什么……”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青惨笑着将那枚白素贞所赠,某日逛庙会见到的青色扳指从手指上狠狠地掰下来:“姐姐,既然你已经嫁人了,我也不会让我的这点小心思来烦恼你!”他凝望着平静地湖水,喃喃自语:“守护你,足矣……” 扳指从他指尖划过,轻轻地落入水中,随即消逝无痕。 . 故事已经结束了。 谢青倏忽睁开眼睛,手还在微微颤抖着。他费了好几分钟才想起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随后是长久的沉默不语。 抬手,仿佛是大脑被安插了一张存贮卡,各种妖精必修技能随手拈来,浑身上下充沛着法力。在刚刚体验的那个荒诞而又真实的梦境中,每一种感观都如此真实,深深地铭刻在心里。 那噬骨的思念和绵绵悔恨,似乎是遗忘许久的记忆,一点一滴回忆起来都如此真实。 “难道真的不是巧合么?”苦笑着敲着自己额头,谢青难以形容内心的感受:“小青……你跟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性情,只是小青因贪玩而变化女身伴随在白素贞的身边,直至她嫁给许宣,才察觉到自己的那份隐瞒很好的爱恋。然而小青无论如何也不会给白素贞造成任何烦恼,求而不得,也只有默默守护。 “青青?” “姐、姐姐?”谢青乍然见到白素贞,慌乱之下语无伦次地问:“你怎么……干嘛呢,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今天为什么这样生气?”白素贞担忧地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当然没有!”谢青不敢抬头看她,竭力掩饰着脸上的异色:“姐姐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貌似挺狗血的..(⊙o⊙)..对不起各位,昨天是作者君破壳日,出去鬼混了一天回来码了一千字又去吃喝玩乐了... CP薛薇无误,但是小青前世确实是喜欢小白的,可惜小白只拿他当‘妹妹’。因为是同一个灵魂重生,所以谢青回忆起往事,并不是简单的知道,而是失忆后重新想起的状态。 本文里,法海是个正直的和尚。 第007章 :苏州 时间一晃,便是半年光景。 自从重获前世的法力及记忆,谢青在洞府里专心闭关修炼。脑海中虽然有那些技能,那也要融会贯通、熟练使用才好。他不曾再踏出湖底洞府一步,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变动充耳不闻。 不知不觉间,谢青的心态变化很多,只是他自己未曾发现。 “青青,你在吗?我有事找你。” 黑暗中,盘膝而坐的青年缓缓地睁开双眸,平静地起身开门。来者自然是白素贞,除了她之外西湖众多水妖也无人敢来打扰谢青:“姐姐请进,有什么事情?”他温柔道。 “青青你真的变化好多呢。”白素贞笑着看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怎么这么快就老气横秋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青温和一笑,却不答。 “青青,这次我找你来是因为我知道了小乙官人的下落。”白素贞不住地抚着自己垂下秀发,显然心中惊喜与慌乱夹杂:“我听说他被发配到了苏州……青青,我想去看他。” “你想去看他?”谢青浅笑,可眼底冰凉一片:“揣测一下,当你我二人站到他的面前时候,他只会吓得大叫‘妖妇’!” 白素贞刷的白了脸,摇头自语:“他……我自有办法让他相信这是个误会。” 尽管谢青拥有上世小青的所有情感和记忆,可他脑海中更加根深蒂固的是《新白娘子传奇》的故事。难道这次还要默默祝福,成全他们么?谢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连他也无法确定许宣的心意:“那好,姐姐我们去看看吧。” “真的?”白素贞的眼睛瞬间亮了:“青青,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而他只有强颜欢笑:“是啊,回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就动身吧。” . 阴云密布,朔风呼啸。 最后一次在临安城里打探许宣、躲避官差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那时遍地花开,如今草木皆枯。官差们早已放弃了对西湖的蹲点拿妖,水面上也早早的结起了一层薄冰。在这天寒地冻中,谢青遥望远处。 不知那个神秘女孩,现在去了哪里? “青青,我们走吧?”白素贞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嫣然笑道:“还是你有什么舍不得的人呢?让我猜猜,是姑娘还是美酒?” “都没有。”谢青转身帮她系上斗篷,嘴角微微弯起:“我们走。” . “客官,如今天寒地冻,进来喝一碗酒?” “小二,再切一盘子牛肉,连同两坛子酒!” 青白二人落地,便见苏州城内外漫天飞雪。路上行人罕有,附近的一家小酒馆里却热闹异常,坐满了被大雪堵住去路的商旅行人。谢青眯了眯眼睛,肚里饥渴已久的酒虫不断叫嚣着,催促他前进。 “姐姐,我们进去打探一下许宣的消息如何?” 白素贞自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瞥了他一眼笑道:“走吧,小心肚里的酒虫把你给吃了!” “哎!两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谢青要了一盘熟牛肉加上两坛子酒,在酒馆里找了个昏暗的角落坐下。白素贞紧紧裹着斗篷,也没人留意他。小二很快将他要的东西送了上来,还不忘吹嘘道:“喝了我们家的酒,走多少路都不觉累!” “是么?”谢青含笑道,拿着一锭银子在手中捏着:“小二哥,我向你打听个人可好?” “……官人您尽管问!” “我姐弟二人从临安城而来,想要探望一个人。只是这苏州城人海茫茫,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找……那人姓许名宣,半年前发配到此地。” 小二哥挠头。 “这位小哥,你要找那许宣?”酒馆果然是人脉广络,旁边一文弱读书人转身好奇道:“在下听闻许小官人在临安时依附姐姐姐夫生活,莫非便是二位?似乎……”他把‘有点不像啊’吞到了肚子里。 “兄台说笑了。”谢青摆了摆手:“这么说,兄台是认得小乙官人?” “自然识得。”那人笑道:“他便住在那吉利桥下王家客栈,可真是个老实人呢。” 说话间,谢青已经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仰面一饮而尽。旁边几个酒客拍手叫好,冰天雪地的他们无所事事,便拉着谢青一同拼酒。酒馆里的气氛很快便高涨起来,谢青暗地用妖术控制了自己的酒量,一个时辰过后这里喝倒一片。 “谢、谢小哥,你可真能喝!”那读书人整个人都瘫软在酒桌上,摆手连连道:“算你狠!下次我们再一决胜负……” “曹兄弟,承让了!”余光瞥了眼白素贞,谢青不经意地提起一句:“曹兄弟,那许宣可是个老实人呢?” 读书人斜眼:“哈,他看起来确实是个老实人,只能说是看起来!若是说实话,许小乙不过是个伪君子,这种伪善的人最是讨厌……” “那他最近一直在忙些什么?” “许小乙呀,他有个好姐夫,就算发配了也被打点好,什么事儿都不用干……不过是每天游手好闲。你往南走,桥下有家王家客栈,他就住在那里。” 言罢,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 “你来此,就是故意让我听这些?”转身,白素贞淡淡地看着他,分不清是喜是怒:“市井之言如何能当真?诬蔑他的话,我是绝不相信的!” 谢青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我会让你亲眼见到的。” . 翌日,白素贞坐着一乘小轿,亲自来拜访王家客栈。 可巧那王主人正在门外闲立,便于他搭上了话,请了许宣初来。半年未见,许宣乍一见白素贞便叫道:“你这冤家!害得我好惨!”他转身叮嘱王主人:“这人是妖精,切莫让她进来!” 白素贞只觉自己的一腔热情被生生破灭。可她依旧不甘心,上前巧妙地将这一切过错推给了倒霉的‘前夫’。许宣不肯接受她,但重点是除了许宣,左右邻里都深深地同情白素贞。在他们看来,许宣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妖怪之谈? 一旁,谢青冷笑道:“姐姐,何必跟着人多废话?不过是口议婚事,现在看来不提也罢!” 尚未回答,那王家主人心中天平早已偏向白素贞,连忙劝道:“既然小娘子已经许嫁小乙官人,怎能反悔?且来我店里住两日,也好消解误会。” “那就有劳店家了。”白素贞垂首盈盈下拜,谢青压根不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女孩子执着起来真可怕。随即在王家客栈里包下两间房,一夜无事。 . “许小官人,早?” “谢小哥早。” 许宣乱瞄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料谢青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稍微放下心来。他并不相信白素贞的说辞,连带着对谢青也格外警惕。 “小官人这是要去哪里?在下初来这苏州城不是很熟悉,不如小官人带着在下游历一番如何?”谢青有意为难他,含笑道。 “这,这……”许宣警惕地看着他,这妖精能有什么好心?他果断拒绝:“在下有事情,恐怕有心无力了。” 谢青望着前面几个嬉戏儿童,随口答道:“那真是遗憾了……小官人请慢走。” 许宣放下心来,恨不得立刻安插上一双翅膀。他抬脚欲行,忽听谢青不经意提了一句:“小官人,你对我姐姐怎么看?” “白娘子温柔大方,会是个好妻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许宣一头冷汗。他突然意识到谢青大概是试探他,幸好自己只是将仇恨深深地埋在心里! “是么?既然我姐姐如此好,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娶她?” 许宣慢慢地扬起了一个微笑:“谢小哥说笑了。并非在下不愿意娶尊姐,而是自认配不上。小哥青年才俊,且与白娘子是表亲,为何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眼观谢青浑身如同一震,许宣不动声色地撤退。没想到他竟然猜对了……这两个妖精之间也有些不同寻常之处!许宣爱恋美色,但他更能看清形势,更重视自己的生命。想到此间,许宣匆匆从某个书摊上借了笔墨,给姐夫写了一封信。 办完这件事,许宣开始大街小巷地寻找会捉妖的道士。有人推荐他去承天寺附近请一位终南山来的先生,据说有大能通。 他找到了那人,还没出声,便被人看到了头顶的黑气。顺顺利利拿走两张符纸,许宣满意而归。 路上买了几样小菜,一坛子酒,他打定主意要对白素贞‘好一点’。 . “又大又圆的糖葫芦!要不要来一个?” “给。” 付了钱,谢青只是觉得手中无酒,能举着一串糖葫芦也很好。他漫无目的地溜达着,也许是许宣最后的话戳穿了他的心事,只觉得无限烦恼。一方面谢青很排斥自己对白素贞的感情,又无法抑制;一方面他担心再次重蹈上世的悲剧,究竟该怎么做? 就这样稀里糊涂获得了一段过去的记忆,然后更加糊里糊涂地爱上了一个妖。 这种感情很复杂,谢青只能解释说经过了千年的转世,当初的爱恋已经不是很强烈,只有喜怒哀乐还在。他没想到许宣能够观察出这一层,这个故事,跟他记忆中的很不一样吧?可惜谢青只记得许宣白素贞成亲之前的事情,加上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转了一圈,谢青还是打道回府。 “王主人好啊!”回到店中,谢青笑着跟人打招呼:“我姐姐在房里吧?” 他正想去找白素贞,却被王主人拉住了,谢青不解。却见那王主人笑得神神秘秘,只是低声道:“许小官人刚刚请小娘子喝酒呢,小哥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知道了。”谢青淡淡道,他能说些什么?向主人讨了一坛子酒,谢青拎着酒路过白素贞的房间时候,打定主意让自己成为一个聋子。 “小乙官人……奴家真的是喝不动了……” “小娘子,你我有缘在此相逢,来来再喝一杯,就一杯了……” 靠在墙壁上,谢青望天,房间里的笑声和劝酒时不时传入耳里。他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谢青闷闷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小娘子,小娘子?” “官人……” 再下去貌似就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了,谢青不禁想到。他加快脚步,又听见里面许宣的声音:“小娘子,你醉了?” 没有应答。 “太好了。”许宣仿佛松了一口气,又急急忙忙地不知在翻找什么东西:“天灵灵地灵灵,祖宗一定要保佑我呀……” “砰!” 谢青破门而入,看见许宣正拿出一张黄色符纸准备烧化。他挑了挑眉,瞥见伏在桌上的白素贞:“小乙官人,你这是做什么?” “你……你别过来,我可不怕你!”许宣缩到了角落里,口中不住地叫着:“妖精,休要再缠住我了!”他将符纸丢在早已准备好的火盆里。 “是么?”谢青上前,夺过另一张符纸狠狠地撕碎,尽情地洒在了许宣的脸上:“说,你想要做什么!” 许宣不住地颤抖:“求饶过我的性命,谢小哥,您让我做什么都好!” . 许宣和白素贞最终还是成婚了。 自从那日被谢青识破威胁,许宣便忙不迭答应娶白素贞,只要能活命。他以为自己是谁?谢青松手将他丢在地上,末了,却是同意了。 因为白素贞爱的人始终是许宣,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都无法改变。他的威胁也许会让许宣待白素贞好些,不是么?只要他们婚后躲得远些,法海并不足为惧。成亲的那天夜晚,依旧是记忆中的一轮明月和铺天盖地的大红喜色,谢青没心肠参加他们的婚礼,不告而别。 寒意刺骨,谢青只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胡乱地走。冷不丁撞到了一个人,抬眸听那人道: “谢青,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哦?”谢青似乎觉得格外好笑,他摇头道:“薛薇,我什么时候看透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青对小白的感情真心纠结,前世爱恋之人什么的,更多是缠绕千年的怨念。 昨天似乎抽了,如果重复订阅了章节,系统会自动退钱的,不需要担心啦。 第008章 :再穿 北风夹杂着雪花,开始漫天飘下。在这个冷冽的冬夜,远处的大红灯笼显得格外耀眼。薛薇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在手心里迅速地融化:“谢青,我也不知道,如何能让你明白。” 这并不是她说话的风格,谢青愣了愣,才道:“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说好了。每个人心中都藏有自己的秘密,我并无意窥探。” 薛薇穿得极为单薄,一双纤手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甚至连御寒的棉衣都没有。雪花落到她长且密的睫毛上,只是眨了眨,视线便有些模糊。 谢青忍不住责备:“一个女孩子家,这么冷的天怎么穿成这样?”可惜妖精的体质很好,他也穿得很单薄:“你家住哪里?” “我不怕冷。”薛薇低声道,将自己的手缩回了袖子里。她选择性忽视了谢青的第二个问题,抬眸复又垂下:“你喜欢你姐姐,是么?” “她只是我姐姐。”良久,谢青坚定道。 这个女孩子,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颓废之意几乎一扫而尽,谢青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几乎又恢复了原先的嘻打哈笑:“我倒是好奇了,薛姑娘如何对在下的私生活感兴趣?” 难不成这小姑娘……谢青认真地看着她,他虽不是自恋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脑补到另一个方面去。当然了,薛薇也不是一推就倒的软妹子。 “作为除妖师,了解妖怪日常难道不是必修功课么?” “可女孩子这样便不可爱了。”谢青吟着笑,侃侃而谈:“若是被男人问这样的问题,难道不应该娇羞的低下头,然后说一声‘讨厌’……” “我只想说,混蛋。” 眨了眨眼睛,谢青伸出手指指着自己脸颊:“然后?” “然后什么?”刚刚还是一脸冰霜的妹子倒是茫然了。这小子搞什么鬼?投怀送抱么? “然后不该是给我一耳光?”谢青颇是遗憾:“姑娘你不仅不可爱,而且……不懂风情。”他话刚刚出口,便见薛薇粲然一笑,随即抬脚,狠狠地踢了他的膝盖。 谢青内心哀嚎:妹子,你不笑则已,一笑绝对没有好事情!配合地做出痛苦万分的脸色,北风呼啸,隐隐传来远处的喜乐之声。他微微一愣。 压抑了这么多天的痛苦和难过,竟然在此时一扫而空,再次恢复本性? 他注意到薛薇投来的炽热目光,不知为何又添上一层愧疚。大概是想要解释,谢青随手掰下指上的青色扳指,淡淡地开口道:“薛姑娘,虽然不知道你关心在下私事的目的,可我并不在意告诉你。” 薛薇默默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下文。 “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白娘子,却为何亲手将他推到了许宣的怀里?对于第一个问题的真实答案是,我也不知道。”谢青侧头苦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心里的感慨,很多时候不是我想做,而是刻骨的记忆驱使着我去做……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知道我应该是喜欢她的,仅此而已。” “而第二个问题,说起来很可笑,无外乎是因为自始至终她爱的人始终不是我罢了。其实很多时候我也在怀疑这个世界的科学性,一见钟情究竟是多么神奇的存在?然而,这些无外乎是伤心罢了。我无法自私干涉她的选择,能做的,只有帮助她达成自己的心愿……哪怕重来。” 他望着桥下深不见底的湖水,一笑,将扳指信手丢下。 “没想到重来,还是做了一样的选择。” 寒风肆虐,谢青转身看到薛薇的发梢上落了薄薄一层的雪花,抬起手想要替她拂去又停住了:“所以,小除妖师,你这莫非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战术么?” “不是。”薛薇似乎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惜她演的不是很成功:“我来这里……不过想看看另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罢了。”她双目无神,最后凄凉一笑:“那个人还不知道,我到底该期待什么呢?” 她转身,雪地上只留下一行孤孤单单的脚印。 . 新婚夜,闹洞房。 白素贞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紧张且羞涩的等待着许宣到来。她只知道许宣回心转意,在那次酒后对她百般温柔还急匆匆订下了婚期。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他们邀请了左右邻里,便在这王家客栈成亲了。 眼下许宣在外招待来客,她并不恼,对于人世的规矩白素贞的还是乐意遵守的。作为一只孤独寂寞的妖,她渴望人间亲情友情,更加渴望爱情。临安城的惊鸿一瞥,最初还可以安慰自己是玩闹而已,可现在…… 恋爱中的女人是最没智商的。 薛薇鬼使神差地出现在新房窗外,才刚刚走至门前,便听一声娇斥:“门外何人?”妖精的感观一向比较强烈,白素贞早已发现了不对,化作一道白光倏忽出现在薛薇的面前。 “你是谁?”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以她千年的道行来看,不像人,但是周身有佛光守护……怎可能是妖?触及薛薇同样的目光,白素贞不禁皱眉道:“道友来此,有何目的?” “你应该知道人妖不能通婚。”薛薇咬住下唇,总算没有将谢青出卖掉。 “我知道。”见她并无恶意,白素贞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友来此的目的,可你放心,我不会危害他的性命……绝对不会。”她回答地相当有把握。 “你爱他?” “如你所见。”白素贞娇俏一笑:“以前我还不是很确定,可我现在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道友,我虽不知你来历,可我与小乙官人心意相通……” 薛薇冷笑,几百年不见,她倒是喜欢先前的那个白素贞。也许是没经过那么多事情吧……院外突然一片嘈杂,似乎有什么人闯入,吵闹声被扩大了许多倍。 “喂喂,都让开,这是临安府公事!” “那妖精就在里面么?滚开,私藏罪犯同罪!” 明显就是官差的声音,还是从临安府来的。白素贞大惊失色,转身问她:“是你带了那些官兵来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多想了。”薛薇淡然地看着她,似有似无地警告了一句:“若想逃命,现在就抓紧走!” “我不走!”白素贞抽出了宝剑:“我要保护我相公!” 黑暗中,官差们群涌而来,他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庭院。白素贞一身喜服,拿着剑毫不畏惧道:“你们将我相公弄到哪里去了?” 众人将她们紧紧包围,薛薇如同局外人一般在那看戏,官差们似乎还准备好了狗血等物。“你相公?”领头的何立哼道:“早就当场斩首了!” “他……他死了?” 薛薇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是说不上来。她站在一旁,看着白素贞红了眼,挥剑向官差杀去。小小的庭院很快就陷入混战,无暇的雪地上溅上鲜血——有泼歪了的狗血,也有的是人血。薛薇最开始是跃到墙上旁观,只是形势越来越不明朗了—— “你们杀我夫,我杀了你们所有人陪葬!” 撕心裂肺的叫喊,白素贞心下绝望,现了本形。无端多了一条白色大蟒蛇,所有人都骇了一条,明白回来又拿刀直砍,毫无作用。白蛇大怒之下张开血盆大口,临近逃散的官差却被一张符纸镇住。 “白素贞,休得误伤人命!”薛薇手持符纸,漂浮在半空中冷冷道:“你为一人之命而伤天下万民,天道可容?速速回到你该在的地方,不得造孽了!” 白蛇犹自昂首:“他们杀了我的相公,我便要血债血还!” “冤家……”薛薇摇头叹气:“你跟许宣,早晚一死一伤!何必执着于此?” 缓缓松开手,符纸化作万把青色小剑向白素贞袭去。薛薇的本意是让她知难而退,可白素贞愤怒难平,怎么愿意从此归去?蛇尾扫过屋舍,顿时一片狼藉。见状薛薇食指一弹,无数把青色小剑又聚集成长柄青铜剑,最后向她刺去。 “姐姐?姐姐!” 谢青恰逢其实的出现了,用他微弱的法力硬生生地迎上了这把长柄青铜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薛薇怒道:“谢青!白素贞残害生灵,你是非不分么?” “我知道。”鲜血从唇边溢出,谢青吃力道:“所以我要把她拉开,也不能给你造成烦恼……” “你这个疯子,傻子!”薛薇忍不住叫道,念咒准备收回青铜剑。没想到谢青法力低微,早已只撑不住跌落在地上,官差们迅速把他团团包围。 “你们敢动他试试!”她一道金光挥下,众人后退三步,都不敢上前。却在这个间隙,入魔的白蛇一声怒吼…… “师父!” 本以为逃不过偷袭的薛薇抬起头,果不其然,一阵狂风挂过后法海捧着钵盂站在庭院里,白蛇了无踪迹。她再看谢青,还是好端端躺在那里。 法海向她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许宣?你还活着?”轻轻拭去谢青口边血迹,薛薇听见脚步声回首一愣。那许宣正好端端地跟李募事说话呢,压根是毫发无伤。 “小乙官人!”白素贞的声音从钵盂里传出,凄厉且夹杂着惊喜:“你没有死真的是太好了……我和你虽然没做成真夫妻,但是求看在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帮忙放了我吧!” 事到如今,她怎能不惧怕千年道行毁于一旦。 “师父。”许宣连眼神都没有偏离一下,径直走到法海的身前跪下:“弟子深受这妖精缠身,偶然的得空才写信求助临安府!今日师父拿了此妖,切莫让她再出世祸乱世间了!”咬牙切齿,许宣的目光无比狠戾刮了谢青一眼:“还有这人,也是妖!” “千年冤孽,如今何时是休?” 法海一声长叹,世间孽缘藕断丝连,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冥冥中这些事情也早已注定,他将钵盂望空一掷,合掌祝道:“我佛慈悲,怨由心生,返璞归真!真真假假,心中自思量吧!” 夜空中,白素贞早已在被丢出钵盂的时候现了人形,一身红装格外耀眼。她缓缓地落到地上,抬眸看见许宣,只是嫣然一笑:“无色大师,你我竟然又再次相见了?” 许宣合掌:“可不是,这千年,也不过一瞬。” . 漫无边际的黑暗…… 痛彻心扉的绝望…… 苏州,镇江,金山寺,临安…… 谢青从地上坐起,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失去的记忆同时涌现,简直比戏剧还精彩。他终于完完整整地想起了前世的故事了!承接许宣白素贞婚后,一次意外许宣被再次发配镇江,他和白素贞到金山寺寻人却见了法海,跳下江水遁走……最后一次追到临安,面对白素贞的恐吓,许宣早已人在曹营身在汉,暗地里去求了法海,最后收了他们二人…… 从此永镇雷峰塔。 浑身的法术似乎都被抽光了,谢青只能看见上方有一个小铁窗,照进来微弱的光线。这里似乎是一个地牢?他想起了昏迷前的故事,莫非这次又被法海压在了雷峰塔的下面么? “姐姐!” 在地牢里疯狂地唤着,只是白素贞不会听见!他跟白素贞被分开关押,而这空无一物的地牢里,连门都没有。谢青寻遍了地牢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在太阳下山的时候,在一面墙壁上看到了四行字。 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谢青瘫倒在地上,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以为可以改变这个结果!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做。前生今日的怨气积攒在心中,他恨得除了砸墙,别无其他事情可做。 唯有望着那一个小铁窗,看着白天黑夜,听着欢声笑语,慢慢度日。 每天都有人送饭,从那个小窗口丢下。他先开始不想吃,但是强烈的求生愿望和怨念让他强迫自己吃下,以求想出解决之道。漫漫不知是哪个夜晚,他在地上摸到了一个字。 很简单明了的字:死。 轻轻勾起一抹微笑,谢青明白了。翌日,他想法设法激怒了送饭的小和尚,让他丢下一把小石头。选择了一个最锋利的,谢青毫不留情地割破自己手腕。 鲜血染红地牢的石板上,煞是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原文: 1.许宣无计可奈,只得应承。同姐夫到家时,静悄悄的,没些动静。李募事写了书帖,和票子做一封,教许宣往赤山埠去。只见白娘子叫许宣到房中,道:“你好大胆,又叫甚么捉蛇的来!你若和我好意,佛眼相看;若不好时,带累一城百姓受苦,都死于非命!” 2.且说许宣,拜谢了禅师回家。只见白娘子正坐在那里,口内喃喃的骂道:“不知甚人挑拨我丈夫和我做冤家,打听出来,和他理会!”正是有心等了没心的,许宣张得他眼慢,背后悄悄的望白娘子头上一罩,用尽平生气力纳住,不见了女子之形,随着钵盂慢慢的按下,不敢手松,紧紧的按住。只听得钵盂内道:“和你数载夫妻,好没一些儿人情!略放一放!”许宣正没了结处,报道:“有一个和尚,说道:‘要收妖怪。’”许宣听得,连忙教李募事请禅师进来。来到里面,许宣道:“救弟子则个!”不知禅师口里念的甚么,念毕,轻轻的揭起钵盂,只见白娘子缩做七八寸长,如傀儡人像,双眸紧闭,做一堆儿伏在地下。禅师喝道:“是何业畜妖怪,怎敢缠人?可说备细!”白娘子答道:“禅师,我是一条大蟒蛇,因为风雨大作,来到西湖上安身,同青青一处。不想遇着许宣,春心荡漾,按纳不住,一时冒犯天条,却不曾杀生害命,望禅师慈悲则个!”禅师又问:“青青是何怪?”白娘子道:“青青是西湖内第三桥下潭内千年成气的青鱼,一时遇着,拖他为伴。他不曾得一日欢娱,并望禅师怜悯!”禅师道:“念你千年修炼,免你一死,可现本相!”白娘子不肯。禅师勃然大怒,口中念念有词,大喝道:“揭谛何在?快与我擒青鱼怪来,和白蛇现形,听吾发落!”须臾,庭前起一阵狂风,风过处,只闻得豁刺一声响,半空中坠下一个青鱼,有一丈多长,向地拨剌的连跳几跳,缩做尺馀长一个小青鱼。看那白娘子时,也复了原形,变了三尺长一条白蛇,兀自昂头看着许宣。禅师将二物置于钵盂之内,扯下褊衫一幅,封了钵盂口,拿到雷峰寺前,将钵盂放在地下,令人搬砖运石,砌成一塔。后来许宣化缘,砌成了七层宝塔。千年万载,白蛇和青鱼不能出世。 第009章 :民国 公元1924年,中国杭州。 春寒料峭,尽管此时已经进入新历二月,可清晨西湖水面上还依稀覆盖着层层薄冰。路上的行人并不稀少,有拉着黄包车的车夫,送牛奶的小工,更多的是神色匆匆的小职员……小笼包子的香味四溢,街头早点铺子旁边早就坐满了人。 “谢先生,您早啊!”包子铺老板忙着给豆浆加糖,一抬头,常来他家买早点的谢先生又来了。谢先生很年轻,不过二十岁上下,平时喜爱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偶尔还会戴着墨镜。他在附近的一所民办中学里当老师,一直很受学生拥戴。 当然,谢先生更受女孩子欢迎。他周身做派像是留洋归来的人,却没有那些假洋鬼子的傲慢和虚伪,一举一动都很有风度。 “王老板早啊。”谢先生摘下帽子,他目光清澈,看起来精神抖擞:“今天又是个好天气,不是么?” “是啊。”王老板笑道,手里从未停下:“还是老规矩?”他问。 谢青点了点头。 王老板麻利的包好了一笼包子,递给谢青。付好钱,他告辞后便转身离开了。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叫道:“谢先生!您等等!” 这声音有点耳熟,似乎是班里的学生?谢青挑了挑眉,停下脚步等待。待那个男生气喘吁吁地奔至谢青身边时,他认出了这是学生李天恩。其实谢青不过比他们年长三四岁,但是学生们尊师重教,自然尊称他一声‘先生’。 “先生!”李天恩和他并肩走着,兴奋地问:“我们是要在这个周末去雷峰塔吗?” 谢青望着远方,微微一笑:“我答应你们的事情,什么时候不算话过?倒是那雷峰塔老态龙钟,恐怕你们不喜欢。” 李天恩笑了:“老态龙钟?这个比喻可真恰当!可是学生以为,雷峰塔在经历千年的风风雨雨后成为今日的模样,却别有一番风味呢!” “是么?难得你有如此见解。” “先生您过誉了。”李天恩从兴奋劲中缓过来,有点不好意思:“来杭州求学两载,其实雷峰塔是唯一没去过的……最初听说雷峰塔,还是在戏台上看到白蛇传的故事!只是漏了结局,不知道那许仙和白娘子有没有在一起……先生,您知道吗?” 他知道么?谢青只是怔了一秒钟,再看已经风轻云淡:“很遗憾,我也不知道。” “啊……”李天恩很遗憾。 “可我小时候却听说过一个叫做雷锋的人,做好事不留名,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留下了好多的照片,从小歌颂。”谢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又是一个关于雷峰塔的故事。曾经有人因为好奇,掉进西湖里穿越了。” 李天恩:“……先生,请问什么是穿越?” “穿越啊。”谢青拿起一个包子沉吟道:“就是你前天还在宿舍里打游戏,昨天在精忠报国,今天却在看《申报》。” “卖报卖报!”附近正好跑来了一个抱着厚厚一叠报纸的小孩子:“黄埔军校拟定于今年夏季成立,国内再度风起云涌!先生,要来一份报纸吗?” “好的。”谢青拿着包子准备去掏钱,一不小心,所有的包子都接二连三地落在地上,被附近觊觎已久的流浪狗一抢而尽。 他的早、早餐…… 重生之因果不循环(又名我的妈妈不可能这么可爱) . 谢青工作的学校是杭州第二私立中学,是一所较早的男女混合学校。他本科时候是工科专业,因而教一些算术什么的并不成问题。此时春暖花开,班上十六七岁的大孩子们早就叫嚷着来一次春游。最后,地点定在了那座荒废已久的雷峰塔。 上完课,谢青在办公室里惬意的喝着咖啡,随意翻看报纸。无外乎是些国内外形势,文人们的痛骂和不安份子的政治宣言。这个时代战乱不断,所幸欧洲也是一片混乱,所以中国还算是和平,军阀偶尔跳出来刷刷存在感。 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格外安静,只有秒表在滴滴答答地走动着。 浏览完报纸的最后一个角落,伸手想找本杂志看看。找了找没翻到,这才想起昨天被学生借走了好几本。一时无事可做,谢青沉默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他讨厌这该死的无事可做! 千年前被压在雷峰塔的下面,谢青毅然割腕自尽。他早已失去所有的法力,因而轻而易举地死后转入六道轮回中。四处躲藏鬼差,谢青不愿意再次转世,他如何能再次心甘情愿地忘记所有的事情!不能,绝对不能……躲在九层地狱下面等待着时机,恍恍惚惚,就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世间已经过了千年,便再次转世了。 直到这一世21岁的时候,谢青才完全苏醒。他不是不记得这具身体之前经历了些什么,只是无关紧要——比如说他亲身体会的生活只有在现代社会的那二十多年,以及穿回宋代的那不到一年时间。其余的,诸如前世记忆,民国转世,更像是一场梦。 苏醒后的日日夜夜,有哪一天可以安稳入眠?谢青站起身,他不能再忍受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这里。刚刚推开门,一个学生有些胆怯地站在门边,欲言又止。 “什么事?”他尽量心平气和地问。 “先、先生……这是您的邀请函。”学生呈上了一封制作精美的邀请函:“刚刚遇到宋先生,他让我将这个给您……” “谢谢你。”谢青接过邀请函,学生一溜烟地走了。前日同事确实提过,有一位将军要邀请杭州的社会名流,包括一些教导西学的先生。他虽然对这些不感冒,可如果能利用这个机会说服他推倒雷峰塔也不错…… 谢青打定主意,一定要准时参加本周末晚上的晚宴。 . “这便是雷峰塔?” “果然名不虚传!” “真是个被烧得不能再烧的样子了……” 周末,谢青如约带着班上的学生们出去踏青。外地学生见到雷峰塔的‘英姿’后,都瞪大了眼睛:那哪里是一座塔,是一棵秃顶的大毛笋还差不多!原先的砖瓦琉璃早已落尽,塔顶甚至有鸟巢,正在欢快地搭巢。 雷峰塔历经千百年风吹雨打,望之尽显苍凉。 不算被关押在塔底的那些时日,这是谢青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雷峰塔。初来民国,他也曾远远地看了一眼,自是震撼不已——昔日雷峰塔竟然成了如此模样!想必大学时期望见的雷峰塔是后人修葺的吧。双手不由颤抖,谢青握紧双拳。 可惜,他并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将雷峰塔推倒掉。谢青专注地望着地下,历经千年,白娘子还关押在下面么?就在自己眼前?却无法靠近一步。第一女相:微臣要拒婚 他的眼泪就这样落下。 “先生您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吗?”身边的学生早已发现他的异常,讶然道。 谢青没有去擦脸上的泪水,强颜笑道:“没有,只是雷峰塔太破旧了,风一吹,眼睛里进了沙子。” 学生们都笑了。真是个恶俗的回答。 . 晚七点,谢青准时参加了在西子湖畔某处别墅里的举行的晚宴。 那位将军最近接管杭州城,好像是某大元帅的亲信。至于他如何发迹无人得知,现在正努力在社会名流中建立威信。为了表示自己是一个尊师重教的人,那位将军也邀请了杭州城的知名教师。晚宴举办的格外热闹,汇集了杭州城的知名人士及社会名媛。 “孙将军,我给您介绍,这位是第二中学的校长李孝立先生……”一个点头哈腰的男人笑道:“是极有名望的……” 李孝立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但依旧是恭敬道:“您好!” “李校长是吧?幸会幸会。”孙将军挺着发福的肚子,伸出手笑道:“我是很爱和你们这些人打交道的!尊重学问,我懂得。”他目光扫过其他人,最后落到了谢青的身上:“这位年轻人是?” “在下谢青,是第二中学的老师。”谢青不卑不亢道,虽然他很意外自己竟然能引起孙将军注意。不过这样也好。 “谢先生是吧!相貌堂堂,前途不可估量啊!”孙将军拍了拍谢青肩膀,颇是豪爽:“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周围人顿时用羡慕夹杂嫉妒的眼神看谢青,直让他疑惑不已。 孙先生走后,李校长问他:“小谢,你认识那孙将军?” 谢青摇头:“岂止没见过,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校长啊,这年头将军可多了,哪里记得过来?”他开玩笑道。 “慎言!”李校长皱眉道:“这乱世,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得志的小人——不然如何生存!你和他保持些距离便好,这等人招惹不得。” 乖巧地点了点头,校长便离开了。谢青一个人在宴会上转溜,偶尔也有女孩上来和他搭讪。三言两语打发走,谢青浑然不知自己的冷淡倒是让很多姑娘有了兴趣。 于是—— “谢先生,对不起啊!”一‘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 “谢先生,听说您是教算术的?那么你告诉人家,一加二等于几呢?” “……啊啊我不是故意的啊!”香槟全部洒到了他的西装上。 分明是故意的!谢青忍了又忍,总算保持住自己的绅士风度:“没事。”他郁闷地看着自己的衣服,那妹子似乎有帮他洗衣服的愿望。洗了也没什么……问题是,他现在穿什么? 及时雨孙将军……的跟班走了过来:“谢先生,我们准备有客人换用的衣服,要不要来看看?” 事已至此,谢青只好去换了一身白色西服,结果……更风流。刚刚回到大厅便见到孙将军和其夫人,于是问好:“谢谢将军了!” 孙将军打量他两眼:“小伙子,挺不错的!以前是做什么的?”看起来,他似乎有意和谢青长聊。虐尽渣男[重生] “从前一直在国外读书。”谢青淡淡道,造假户口他最在行。 孙夫人穿着时兴旗袍,打扮很时髦。她闻言抿唇笑道:“这孩子,长得怪俊俏,怎么不喜欢说话呢?” 谢青忍了忍,总算没抽风回答她:“爷这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她挽着孙将军手臂,接着问:“谢先生,这全场的年轻女孩子有一半在看着你呢,怎么,有中意的没?” “哪有。”谢青宁愿跟孙将军探讨国事:“哪有夫人您雍容大方……” 无论多大岁数的女人,都是爱甜言蜜语的。孙夫人咯咯地笑出声来,边笑边推着孙将军道:“你看呢!人家谢先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多讨人喜欢!哎,我们家那兰儿……” 孙将军很是配合:“兰儿?那野丫头又不知道在哪里玩了,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都没有!”他瞥了谢青一眼:“先生以为呢?” “……” 他正琢磨着该告辞了,这孙将军并不像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反而跟他聊起了家事,真是奇怪。但他不过是一介布衣教师,如何能引起将军注意?正想开口,一位副官走了过来。 “将军!有人意图闯入晚宴……” “拿下先押着!”孙将军很不耐烦,这点小事也要来请教他? “将军……”那人惶恐道:“下官无能为力……”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门厅附近一片吵闹,好像是有人闯了进来。孙将军手下亲兵正在呵斥那人,似乎不是很成功。谢青好奇地望过去,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闯入的女孩黑色长发披肩,穿着西洋衣裙:“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拦住我?” “大胆!哪里来的疯丫头,这里是将军的宴会……” 女孩抬手,那亲兵还没靠近她便被放到在地,余人没有发现异常,想要靠近她都鬼使神差地倒在地上,任由她信步上前。 谢青怔怔的看着她:这不是薛薇么?她怎么也来了? 只是,薛薇看也没看他一眼,也没等谢青用‘这是我表妹’来救场,便径直向孙将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谢青听得莫名其妙,薛薇什么时候成了某海外华商的女儿了?如今‘家财万贯’,见国家有难前来发展慈善活动。 这是个捞钱的好事情。薛薇一身装束皆价值不菲,兼有某某人的介绍信,因而,她被孙将军夫妇愉快地接待了。 “这位是?”似乎刚注意到谢青的存在,薛薇‘矜持有礼’地问。 “啊,这位是杭州市第二私立中学的谢先生。”孙夫人热情地给她介绍。 “谢先生好。” “……薛小姐好。” 第二日,谢青在他的课堂上郁闷地发现了一位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个系列是谢青穿回前世-穿回上世小青死前-穿回民国转世 设定中谢青长得很好看,所以莫要在意其他妹子们的反应啦... 谢谢墨药妹纸投的两个地雷!!! 第002章 :再遇 清晨,几缕明媚的阳光透过竹窗,将陶醉从梦中唤醒。 他随手挑了件浅色道袍,一如以往的风格,黑发闲散的披在肩后。轻快地走出房门,陶醉前去给母亲请安并一道用了早饭,随即告辞出门。陶家经营着几家铺子,且陶夫人一介女流不便出面应酬,这些经营之事逐渐都交予陶醉。 灿烂阳光温柔地洒在街道上,就连背包急匆匆走过的商旅行人,浑身上下也迸发着蓬勃朝气。商贩早已摆摊吆喝了起来,街道两边的店家也忙着开门迎客。 “又热又好吃的大包子!走过路过来一个!” “三文钱一碗的阳春面!便宜又实惠!客官,里面请!” 陶醉轻摇纸扇,吟着浅笑,慢慢前行。虽说做妖有做妖的自在逍遥,可做人,却有做人的乐趣和诸多好处。陶醉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浓浓的人情味,待走到桥上,不禁驻足回望。 “哎,让一下让一下,我有急事要先过去!” 身后传来焦急的喊声,随着呼啸的风声,似乎一个人即刻就要撞了上来。陶醉轻巧的转过身,右手稳稳地扶住那个没有撞到他,却差点跌倒的人。 那人相貌平凡,一副书生的打扮,怀中紧紧抱住一幅画。 “兄台,真是对不起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匆忙扫了陶醉一眼,又急着要走:“在下还要赶着去参加诗会,先告辞了!” “诗会?”陶醉略带好奇地问他:“可是钟员外的诗会?” “正是!”那人点头道,一阵风儿似的向前跑去,路上连连请人让路,不断告罪。 钟员外的诗会……大抵就是钟云山的选婿诗画会了? 陶醉并非不知道这件事,前日闻说不过一笑了之。他不想再贸然闯入素秋的生活中,也不想再将素秋牵扯入无尽的麻烦里。无视心底的那丝异样惆怅,陶醉淡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他边走边思量着,花姑子第一次遇到安幼舆是什么时候?因为花姑子道行尚浅,不到黑夜是无法变幻成人的,因而来到县城的这半个月里,他们并无缘一见。似乎是熊大成上山狩猎,而后发生了诸多的事情……陶醉皱眉回忆着往事,待抬头却和一位小公子打了个照面。 那公子带了个小厮,长得白白净净,却腼腆的很。 微微一笑,陶醉察觉那公子脸色有些绯红,也没在意,点了点头便侧身欲走。谁料没走两步,那公子身边的小厮却叫道:“公子请留步!” 陶醉不由得转过身来,奇怪道:“敢问这位小兄弟有什么事?” 柔和的阳光洒在这位‘小兄弟’面颊上,显得更加斯文秀气。陶醉隐约觉得对方有些面善,没等他回忆起来,那‘小兄弟’已经故作镇定地问他了:“没……没什么事,请问公子可是陶醉?” “在下正是陶醉。”轻摇了几下纸扇,陶醉瞧着他灵活的黑眸一笑:“小兄弟如何认识陶某?” “因为……”对方眨了眨眼睛,忽然展颜笑道:“陶公子大名早就传遍城中各个角落,何人不知?今日见公子非同常人,又有些陌生,想必就是那百闻不如一见的陶醉陶公子了。”他声音很轻很好听,却一本正经地,像是小孩子极力要模仿大人言谈举止时候的样子。 “是么?小兄弟谬赞了。” 陶醉眸中含笑,看着眼前的小公子对上他的目光愈发局促不安,无端想到了另外的一个人。他的面色瞬间严肃起来,对方却被吓到了,忐忑问他:“陶公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陶醉盯着他,直觉越看越像。终是下定决心,陶醉沉吟着开口问他:“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呢?” 那公子紧张地笑了笑:“我……不,在下钟……钟秋!” “中秋佳节倍思亲,果然是个好名字。” “不……不是!”钟秋着急了,也不敢抬头去看陶醉:“是左金右中的钟!不是什么……中秋佳节!” 陶醉本来就是逗他,见他急了也不再为难,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小兄弟别急呀,陶某一时玩笑,望莫要放在心上。如此也算相识,小兄弟若是不嫌弃,日后再见唤我一声‘陶大哥’可好?” “是,陶大哥……”钟秋明眸微动,随后甜甜一笑,目送陶醉远去。 . 暖风轻轻地吹过面颊,陶醉停下脚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怎能不知道所谓‘钟秋’便是‘钟素秋’!二十多年未见,当遇到男装的素秋后,陶醉一时竟没有认出来。他见过很多种素秋,有含羞带怯的素秋,有坚强却不失温柔的素秋,也有活泼刁蛮的‘纸素秋’……唯独没有见过,尚且天真无忧,偶尔脸红腼腆的素秋。 这便是素秋没有遇到他之前的模样么? 陶醉有些恍惚,前世他一心爱慕花姑子,并不曾分心去关注素秋什么。他知道素秋的痴心,却只能装作看不见。一则是因为不爱,二是因为人妖孰途。若是细细回想,这个女子也有诸多美好之处,如此天真可爱的一面。 在没有遇到花姑子之前,他只是竹林里飘荡的一个孤魂野鬼,不懂爱,也不会爱。直到遇见活泼开朗的花姑子,深深动了心……也许是因为花姑子的无忧无虑,花姑子的率直开朗,能让他看到温暖阳光的一面?陷入后便无法自拔,从此世间万千女子在他眼中不曾存在。 “回忆这些做什么?”陶醉自嘲道,只可惜……他们再无可能了!哪怕花姑子爱上自己,陶醉也绝不会让心爱的人为了他只剩下一年的寿命。黯然抬眸,陶醉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等等! 若说今日是钟云山的诗画选婿宴,那么便是安幼舆神笔第一次出现端倪的时候么?陶醉细细回想,转身便向钟府走去,他必须要组织那幅画作怪! 陶醉一时竟然忘记了这样做的目的。 . “小姐你看,是刚才的那个陶公子呢!” 钟素秋混在围观的书生中,经过侍女巧燕的提示,自是一眼看到了陶醉。她心中暗喜,口中却不以为然道:“怪了,他刚刚走的也不是这一条路,怎么来了这里?” 巧燕笑道:“陶公子他呀——肯定是为了小姐而来!” 伸手敲了敲巧燕,钟素秋嗔道:“别闹!他怎么会知道钟家小姐呢……”却忍不住踮起脚,目光一直随着陶醉移动。 刚刚马子才拿了安幼舆的画出现,企图借此技压群雄。熊雄父子一时忿忿不平,但技不如人又不好当中发怒。正在僵持之中,陶醉揭穿了马子才的阴谋,并证实此画确实出自安幼舆之手。 马子才恰好是那清晨匆匆赶路的书生。 见阴谋被拆开,马子才又羞又怒,怒瞪着陶醉叫道:“你这人,可带来钟小姐的画供大家欣赏,好让我们心服口服?” 陶醉轻笑,摇扇悠然道:“钟小姐乃是大家闺秀,在下如何能一睹芳容?子才兄也太为难陶某了!” 马子才哑然无言,退至一旁。钟云山早已闻陶醉之名,今日见他至此心中大喜,只是不动声色笑道:“这位陶公子……既然来参加钟某的诗画会,可有参加的作品?” 早已料到钟云山会有此问,陶醉婉言谢道:“陶某只是一时路过,不忿用别人作品滥竽充数者,故有此言。说来惭愧,陶某并不精通诗画,就此告辞。” 言罢,飘然离去。 钟云山虽心有不舍,却也无可奈何。素秋一直痴痴地望着他,等到陶醉出来,急忙装作镇定的模样。陶醉放缓脚步,看着她只是淡淡笑道:“小兄弟,你也来参加钟员外的选婿会?” 素秋脸色一红:“陶大哥说笑了,钟员外是我父亲。至于钟姑娘……她是我嫡亲的妹妹。” “哦?”陶醉挑了挑眉。 “我家公子一向在外读书,陶公子初来咋到,大概是不曾听说过。”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素秋无奈想着,看着自家‘小厮’为自己干巴巴的辩解。 “原来是这样。”陶醉了然:“那陶某先告辞了。” “等等——陶大哥,你为何来此?”素秋忍不住叫住了他,殷切问道。 可陶醉并没有给她心中所想要的答案。陶醉收起扇子想了想,随即是一脸若无其事:“只是路过啊。” 素秋的眸光暗了暗。随后强颜笑道:“原本是这样啊——小弟还以为陶大哥看上我那妹子了呢,这样我可放心了!” . 在竹林的那十年里,陶醉也习得一二道术。 他做妖时有过修炼经验,又天资聪慧,自然是修炼的极快。虽然这世是人身,陶醉便可转而学习道术,以备一时之需。 离开钟府,陶醉思量着需要把那幅画偷走,紧紧藏好才是。有马子才的风波及熊雄父子的搅局,没一会儿钟家诗画会便宣告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陶醉掏出一张隐身符,不动声色地潜入了钟府。此时素秋正在被他父亲训斥,陶醉趁人不备顺手拿走了那幅画。他将画用符咒严密的封好,最后放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办完这些事情,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 是去,还是不去? 陶醉做事一向率性而为,很少遇到这样为难的事情。他望着天边晚霞不由苦笑,曾几何时,自己竟是这样不知如何选择!不禁问自己,要去见花姑子了,是开心还是难过?陶醉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推门出去。 还未见到心中深爱的人,为何已经隐隐心痛? . 这一日,在陶醉的记忆中,是一切事故的开端。 花姑子和小葵不知何时从他那里偷听来偷取蛇丹可以变换成人形的事,鬼迷心窍之下去了水三娘的洞府。正欲偷偷离去,却被蛇精发现了,好在折腾了一夜,在东方露出曙光的时候蛇精不得不遁回洞府。匆忙失神,花姑子再度落入熊大成的手中,也再次遇到安幼舆。 他不想让花姑子再次跟这些事情扯上一点关系。 夕阳渐渐消失,带走了大地上的最后一道光明。走在这片熟悉无比的土地上,陶醉伤感且怀念着。这里有过他最难忘的往事,同时也有他的泪水……凉风吹过,不觉走到花姑子家所在的地方。 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 “小葵,你看那个人不会能看到我家吧?”花姑子躲在草丛中和小葵窃窃私语,她还是那样无忧无虑,满心都是自己的心上人:“好奇怪!” 小葵顺着花姑子的视线望了过去:“呀,那个人长得还挺俊俏的!姐姐,我看比那个安幼舆可好看多了!” “哪有安公子好看!你这丫头!”花姑子伸手打她,姐妹二人笑做一团。陶醉听到了动静,不由向这里看来。 他的声音很压抑,隐隐看带着些激动:“有人在那里吗?” 现在是夜晚,化作人形的花姑子也不忸怩,站起身如铃铛般笑道:“有呀,我和我妹妹正在这里捉蟋蟀呢!你是何人,天都快黑了,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迷路了,请问这是哪里?” 花姑子拉着小葵一起向着陶醉走来,边走边摇摆:“这里是深山老林,附近只有我们一户人家……在那边!”她胡乱指了指,又问:“你是谁,怎么到了这里?” 陶醉深深地看着她,温然道:“在下陶醉,白日到那边镇上访友,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迷路了,姑娘可知道怎么去县城?” “姐姐,你看他一眼不眨的盯着你……”小葵在花姑子耳边低低道:“不会是那帮子讨厌的人,故意来找事的吧?” “怎么会……”花姑子瞥了她一眼:“人还是有好人的呢!” “姑娘……在说些什么?”陶醉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笑道:“是在下唐突了,刚刚一直盯着姑娘看,希望姑娘恕罪。” 他坦然认错,花姑子倒不好说什么,于是挥了挥手大大咧咧道:“公子客气了,也没什么的!我正好也要去县城里看一个朋友,我们一起去吧!” “……好。” 只是花姑子要看的朋友,大概就是安幼舆吧?陶醉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却无法狠下心来。 忘忧草。 他该不该这么自私,让花姑子从一开始就忘记安幼舆?忘记一个人不是容易的事情,何况情窦初开的少女,刚刚开始做梦。陶醉不忍心,然而他更不舍得的是,看着花姑子日后痛苦。 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万恶的校园网..还是借室友电脑才发的文。 陶醉系列剧情比较浮云,进展较快,主要写感情和互动什么的~真心觉得现在给花姑子吃了忘忧草就真的什么事情都没了,大家都能好好地活着~人妖不能在一起,好坑爹伤感的设定。当然...请看下文。 第010章 :薛薇 薛薇本来正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上,右手托腮淡淡地望着校园风景。听到谢青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对上了谢青惊诧的目光。款款站起身来,薛薇向他轻轻地鞠了一躬:“谢先生您好,我是新转来的学生,薛薇。” “请坐。”谢青示意道,末了有加上一句:“下课请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有些学习资料需要拿给你。” 师生之分,他总不能光明正大地勾搭自己的‘女学生’?于是谢青卑鄙地利用了自己的教师身份,借故问清楚这件事。然而薛薇神色十分平常,她只是说:“谢谢。” 这一节课谢青教的心不在焉,脑海里飘过各种猜想。难道薛薇是法海弄来制止他的?很有这个可能,在他莫名被压在雷峰塔的下面后,谢青对一切充满了怀疑。下课铃声终于拯救了他,谢青甚至忘记布置了课后作业,让学生们私底下小雀跃了一把。 “谢先生?”叩门声响起,伴随着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 “请进。”谢青上前开了门,示意薛薇坐下。他给妹子端来一杯咖啡,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偶尔端起咖啡杯抿一口,谢青准备等她开口。他是既了解对方又一点也不了解她,这个知道如此之多的女孩,如何追到了千年之后?可她一副不认识自己的神情,又让谢青十分纳闷。 莫非,只是千年前薛薇的转世,如今失去了前日的记忆,一如往日的他? 正在谢青胡乱猜测的时候,薛薇慢慢开口了,口吻极是生硬:“谢先生,我以为您请我来这里是拿学习资料的,而不是坐下来一言不发的品尝咖啡。” 谢青挑眉笑了:“自然是拿学习资料的。只是作为你的先生,我有必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学生,不是么?” “那么,先生有什么想问?” 她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谢青暗自思索,薛薇不是个会装模作样的人。难道对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谢青笑了笑,道:“薛小姐,请问你之前的学习进度如何?” 半个小时后,谢青客气地将薛薇送了出门。他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关于过去的生活,薛薇竟然都答得上来,包括之去过的学校。他没问关于南宋时候的事情,想必对方都装作不认识他了,怎么会愿意相认? 可这是薛薇,一举一动,绝对没错。 谢青陷入沉思。 . “谢先生!欢迎欢迎……” 自上次宴会之后,孙将军没过多久又在西子湖畔的别墅里办了一场晚宴,实则为舞会。用民脂民膏堆积出来的富贵荣华随处可见,在这个军阀混战朝不保夕的年代,果然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将披风递给侍从,谢青感叹着他完全不喜欢这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派对——还不如当初在蔡家酒楼里无天无日的喝酒痛快。可他有自己的目的,咬牙也要来虚伪一把。 “孙将军您好。”他得体地微笑着:“能再次来参加您的宴会真是我的荣幸,要知道,我们学校的老师们都很是嫉妒我呢。” 孙将军闻言大笑:“小伙子过谦了,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本将军拉拢还来不及呢!”这次陪在他身边的却不是原配夫人,而是另一位娇艳多姿的年轻女人,看起来不是姨奶奶便是舞伴。 “这位谢先生的舞伴呢?”那女人依偎在孙将军身边,看了谢青好几眼才妖妖娆娆道:“这可是西式的舞会,每位男士都要携带舞伴的呀!” 谢青茫然,他还真忘记了这件事:“这个……” “哈哈,谢先生紧张起来的样子可真可爱呢!”孙将军的舞伴环顾大厅:“若是先生不介意,我还有几个小姐妹……” “谢谢小姐好意了。”谢青赶紧道,正好瞥见薛薇进场:“那里有一位我的朋友,将军,小姐,失陪了。” 孙将军点了点头,目视谢青转悠到了薛薇的身旁,跟她热切地讲话。 “将军,这样一来,难道您的计划要落空了么?”那女人果然不出谢青所料,是孙将军的陈姨奶奶:“依我看呀,他是对那薛家小姐感兴趣了!” “那薛家不过是有点钱,如何能跟我的女儿相比?”孙将军毫不在意道:“没关系,估计在场的名流他也就认识那薛薇了。等下,你抽空将兰儿介绍给他便是。” “好,都听将军的。”陈姨奶奶娇俏一笑,甜甜应道。 . “薛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薛薇抬眸淡淡道:“您好,谢先生。” “……我说,既然这里不是课堂,互相敬称是不是没必要?”谢青早已习惯了她这个样子,毫不在意笑道:“叫我谢青便可。” 谁料薛薇毫不领情:“谢先生,我们没有这么熟悉吧?您是我的算术老师,敬称您一声先生是应该的。” 谢青无奈耸肩:“随你……”他大步追上了薛薇的脚步,问她:“薛小姐第一次来杭州,有没有打算去什么景点游玩?要知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到处走动一下可惜了。” “哦?”薛薇停下脚步,歪头看他一眼:“学生悉听先生教诲。” 从小桌上端过两杯香槟,谢青笑道:“这杭州,最美之处自然是西湖了。若是到了阳春三月烟雨蒙蒙之时——”他顿住了,无端有些心酸。 薛薇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淡然看着他。 “啊,说起这杭州,最具有美丽传说的地方便是断桥了。”谢青干笑一声,努力掩饰自己刚刚失神:“不知道薛小姐久居国外,可听说白蛇传的故事?” “当然是听说过。”薛薇轻笑,仿佛没有发现他言语中的苦涩:“最后白娘子和小青一起被关押到了雷峰塔的下面,果然人妖是不得苟合的呢。” “你说什么?” 眨了眨眼睛,薛薇很是无辜的看着他:“谢先生,您怎么了?那白蛇和青鱼最后被关押到了雷峰塔的下面,可是书中明文记载的呀。莫非先生您,被后来的戏剧误导了呢?”她放下酒杯笑道:“世人多被误解,也是可以理解的。” 定定地看着她,谢青追问:“惭愧了。敢问薛小姐,是什么书?” “冯梦龙的《警世通言》。”薛薇轻飘飘地告诉他,最后颇有深意的加上了一句:“可见,天道难违,还是不要枉费了千年道行。” “谢先生,我先去跟其他朋友打招呼了。” 颔首,谢青只觉得喉咙干涩,什么都说不出来。回去后务必借来《警世通言》一观,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明白薛薇的深意。假设她真是千年前的那个人,那么她的目的只会是阻止自己推到雷峰塔了!回想被关押在塔底的黑暗岁月,再想如今还在塔底的白娘子,谢青猛然转过身来,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阻碍他的计划! “哎呀!” 他转过身的时候正好撞到了一个妹子,连忙伸手扶住。那妹子本是一脸愤恨地抬起头,待看清谢青的容貌时候愣了两秒,满脸怒色消逝无痕。 “对不起!”谢青低头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那妹子一嘟嘴:“我脚疼!” 不远处,孙将军及陈姨奶奶相视而笑。 . 既然撞到了人家,谢青也不好意思丢下她不管,扶着妹子找个地方坐下说话。聊着聊着他知道对方便是孙将军的千金,时常被孙夫人挂在口边的兰儿。兰小姐活泼开朗,只是被骄纵久了,未免有些任性。 她虽然没有在谢青面前表现出来,但是言语中足以见其本性。谢青一边去余光瞄着薛薇,一边跟兰小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正说到西湖风光,兰小姐恰好抱怨了一句:“那个雷峰塔丑死了,枉我刚来杭州的时候那样期待!” 谢青温和一笑:“历经了千年风雨,比起历史上消失的古迹,雷峰塔也算是长寿了!” “占用了那么好的一个地方。”孙兰歪头笑道:“我一直想让爸爸给我单独建一栋房子,左选右选都没找到什么好地方。谢先生,你在杭州的时日比我久,可知道哪里的风光比较好?” 心中一动,谢青等待的便是这一刻:“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只可惜,是不可能的。”他耸肩道。 “什么地方?”孙兰最受不得别人卖关子,急忙问。 “就是雷峰塔的那块地。”谢青叹气:“论起风水及风景,整个杭州城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了!但是兰小姐,”他转而笑道:“那地方关押着白娘子呢。” “白娘子?”孙兰疑惑了好久,才想起这个典故:“谢先生担心什么呢!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哪有白娘子许仙之说。若是真能放出白娘子,”她笑道:“可不做一件好事情?要知道恋爱自由才是我们当代年轻人的信仰和追求。” “兰小姐有如此见解,果真不简单。”谢青含笑道。 孙兰想起西子湖畔的风光,不禁想入非非。听到谢青的恭维她更加开心,兴冲冲地起身想要即刻就去找孙将军:“谢先生……”她笑道:“以后唤我兰儿吧,不然怪生分的。你呢?可有表字?” 谢青一笑:“在下字改之,兰小姐——不,兰儿幸会。” 杨过同学啊……暂时先借用一下你的字。 他愉快地想着,金庸老人家现在估计还没出生吧?看着孙兰缠住了孙将军,以孙将军爱女的程度,这件事情还是有三分希望。移过目光,正好薛薇在看着他。 谢青心情很好,此时正好音乐响起,他走上去伸手笑道:“薛小姐,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跳一支舞?” 他等着被冰山拒绝。然而薛薇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看了他一眼便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对着微微有些愣神的谢青:“发呆想谁呢,改之?” 薛薇故意地加重了最后两个字,让他哭笑不得。 翌日,孙兰兴奋地给他来了电话,说是已经说服孙将军去拆除雷峰塔,好给她空出地方建房子。 “改之,你今天下午有空吗?”孙兰虽然是询问,但口气还是有些不容他拒绝:“我知道在湖畔附近有一家很好的西餐厅……” “那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兰儿与今日下午去湖畔共享晚餐?”谢青笑道:“作为昨晚舞会上的赔礼。” “当然可以!”孙兰回答地飞快,紧接着与谢青商定了时间和地点。 “那我下午三点准时是孙府接你。”最后谢青道,放下了电话。然而他的神色一点也不快乐,甚至有些痛苦和自责。欺骗女孩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真是无耻,龌龊!谢青默默痛斥了自己几句,可他不会放弃行动。 “姐姐……只要能救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这是我上世的怨念,今生的遗憾。” . 下午三点。 谢青准时去接孙兰,然后开车去了那家位于西子湖畔的西餐厅。整个开车及就餐过程中,孙兰都在兴奋地谈论着她理想中的房子该是什么样子,要有哪些房间及每个房间里用什么花样的地毯……她爹是土豪将军,压根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喜爱唠叨的女孩子果真很烦。谢青漫不经心地听着,一想到自己是在欺骗人家感情又心生愧疚,老老实实地附和了几句。 整个约会过程都异常和谐,谢青只要扮演一个听众便可以了,偶然切切牛排展示贤惠……不,是绅士风度。正在夕阳西下,他思索着要不要去看一场电影的时候,孙将军的跟班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 孙兰很是不开心:“王副官,你来这里做什么?” “大小姐,雷峰塔那里出了点事情……”王副官很是紧张,尤其是大小姐一脸怒气的时候:“回……回大小姐,是有人买下了雷峰塔的那块地。” “是谁?”孙兰不肯相信,在杭州城敢有人和她爸爸作对,活腻了么? “……是,是薛小姐。” 当谢青和孙兰赶到雷峰塔附近的时候,孙将军和薛薇都在那里。孙兰一直在板着脸,见到孙将军不禁跑到他身边撒娇:“爸爸!您明明答应我了……” “我的兰儿。”孙将军倒是没生气,抱着她笑道:“可不巧,这块地原本就有主人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啊……薛小姐手中持有雷峰塔的地契,爸爸必须尊重公民的私有财产呀。”他倒是很会做戏,因为薛薇不但有人撑腰,还许了他不少好处。 孙兰忿忿不平地看了薛薇一眼:“可我就是想要在这里!” “乖女儿,别担心,爸爸给你看了另外一栋好房子!”孙将军忙哄她:“我们去看看,该有的什么都不少……小谢,要一起去么?” “不了。”谢青淡淡道:“兰儿慢走。” 终于,在夕阳的万丈金色光照耀下,雷峰塔下只剩下谢青和薛薇二人。凉风吹过,他们无言对视,竟是说不出的寂寥。 “薛薇。”谢青上前一步:“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我本来就不认识你。” “你知道我是谁,你奉法海的命令保护这座塔?” “没错。”薛薇望着雷峰塔,她背对着谢青,脸上表情无从得知:“雷峰塔在,我在;雷峰塔倒,我亡。青鱼,请不要再做无用之功了。” “怎么可能?”谢青冷笑:“那我们,注定是敌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可能木有看懂谢青的穿越历程,再解释一下: 前世小青白蛇被许宣出卖,关入雷峰塔。谢青第二次从苏州直接穿越到雷峰塔的下面,但他自己不知道,以为是被关押了。自杀,而后转世,便是民国时期。(这应该是第三次穿越) 民国的薛薇是本尊,之前的薛薇的从现代穿回去的,她一直活着,因为她..非人非妖。所以在第三章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薛薇问,‘难道你不认识我么?’ 第011章 :谣言 夜色已深,谢青依旧坐在书桌前,借助微弱的灯光翻看那本《警世通言》之‘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系列。左手边的咖啡早已凉了好久,他沉默地看着手中泛黄的纸张,那字里行间,记载着一个陌生的故事。 也许,这并不陌生。《警世通言》里的白娘子传奇更像是他穿越后所经历的那些,而不是后世所演绎的唯美爱情传说。这里的许仙是许宣,小青是青鱼。只是在细节上没有提及,冯梦龙几乎是完全属实地记载了那个悲伤的故事。 结局处白蛇和青鱼都被关押到雷峰塔的下面,法海令人砌砖运石,而成雷峰塔。后逢许宣化缘,将雷峰塔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次砌成七层宝塔,最后出家为僧。对于这些谢青并不陌生,他在前世的记忆里曾经完完整整地经历过这一切,最后被关押到了雷峰塔的下面。 谢青骤然合上书,心中的疑惑渐渐扩大:照说自己是从现代穿回南宋的,为何会再度出现在雷峰塔的下面?这明明是原著中的结局。还有薛薇,忽冷忽热,永远捉摸不透她的目的。 要解决这些疑惑,只有一个答案——西湖水干,雷峰塔倒。 后者还有一丝实现的可能性,而前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如今是人身,哪有什么法力让西湖一夜之间干枯!谢青沉重地靠在椅背上,目前来看借助孙将军之力推倒雷峰塔是不现实的,他务必找到其他的办法。 . “谢先生,早啊!” 清晨,谢青照常去王老板的包子铺里买早点。今日是周一,他上午没课,故而十分清闲。“王老板也早啊。”他笑着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多时王老板端上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以及一碗满满的豆浆。 “先生慢用。”王老板道,随即转身继续忙活了。谢青也不急,吃着早点顺便看看报纸,如今三大军阀并立,杭州城是两大军阀互争的地方,前景不容乐观。算了算,历史上著名的北伐战争大约就是这几年吧。 “今天先生倒是闲适?” 过了早餐的高峰期,王老板擦了擦额上的汗,回头笑道。谢青还在不紧不慢地研究报纸,闻言抬头淡淡一笑,答道:“今日无课,可不是‘偷得浮生一日闲’!” “是啊,这年头,是不是又要打战了?”王老板瞥见了谢青手中的报纸,他虽然不识字,却也知道近日来世道混乱,到处都在打战:“可会牵扯到杭州城?” 谢青摇头:“这个怎么好说?王老板,战乱时代总会过去了,我们今日的努力,总会为后世子孙建立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 “……但愿如先生所说了。” 收起报纸,谢青看了看怀表,差不多是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很不想见到薛薇,因为彼此对立的阵营,还是无法接受薛薇对他的陌生和冷淡?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既然道不同,那么注定是无法为谋了! 西湖水面一如以往平静,晨光熹微,遥遥望去远处波光粼粼,别是一番美景。谢青默然看了片刻,回首早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从容闲适:“王老板,敢问这西湖,究竟有多少美丽的传说呢?” “西湖的传说多着呢!当然最有名的,还是白娘子传说。”提起西湖,每个杭州人都会很自豪,王老板也不例外:“当年白娘子和小青在这里遇到了许仙……” 他讲起了那个耳熟能详的故事,当然也有一些后人加上去的剧情。谢青微笑着听他讲,最后的结局,仍然是白娘子被关押到了雷峰塔的下面。 “那小青呢?”谢青习惯性地问他。 “谁知道呢!”王老板一挥手,也毫不在意:“那法海有心拆散白蛇许仙,又怎么会放过小青?大概也是关押在塔底吧。那法海留下了十六字箴言,说是等到雷峰塔倒,西湖水干……” “只可惜,西湖水从未干,雷峰塔也不倒。”谢青遗憾地补充道。 “谢先生这是说错了。” 王老板神秘一笑:“我听我的祖辈说过,当年啊,在我曾祖父出生的时候,就有过雷峰塔要倒下的传说。有个叫做洪升的人曾经记载,杭州旧传有三怪:金沙滩的三足蟾,流福沟的大鳖,雷峰塔的白蛇。前两怪已为前人得到,只有白蛇还未出世!”他很是感叹,一时又有些想不起来:“是什么来着?” “你呀,还没我记得清!”老板娘正在忙着擦桌子,闻言抬头笑道:“在前朝……是姓朱的皇帝那一朝吧?咱这杭州城的西湖曾经干枯到能见到湖底呢!杭州人都知道,塔倒湖干,可不是那白蛇出世的时候!” “这个谣传有多久了?”谢青猛然握紧报纸,不可置信地问。 “代代相传,好几百年了吧。”王老板望着远处的雷峰塔:“就算谣传不是真的,可看现在的模样总有一天会倒下吧……” 谣传,谣言? 谢青松开报纸,在头脑中迅速回放了一遍刚才获得的信息,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 最不想见到的人往往会经常见到,比如说薛薇。 既然担当了算术老师,就算所有的学生都逃课了谢青也得去。他并不是懦弱的要躲避薛薇,而是每当见到她,心情都极是复杂。谢青也曾专门思考过薛薇的身世,是法海的‘隔代弟子’么?要么便是同类,但是佛门哪里会有妖的存在啊。难道南宋时候的那个薛薇是从后世穿回去的…… 谢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而抬头环顾周围学生,又被他们怪异的目光惊住了。学生们的眼神十分诡异,而他刚刚站在薛薇的身旁,盯着她看了好久。不用问这知道这些学生们在想些什么,低头看妹子,发现她满脸通红,隐隐有愠色。 急忙清了清嗓子:“都做好了?下面请同学来回答问题……” 学生们立刻低下头,教室里鸦雀无声——用这招来肃静课堂,可真是古今中外屡试不爽啊!谢青咬牙把注意力集中在习题上,发现偷笑的学生就点起来回答问题。 当然了,从开始到下课,他从来没有提问薛薇一次。开始有意无意地忽视她的存在,殊不知这样的做法会更引人遐想。 “叮铃铃!” “好了,下课!”谢青舒了一口气,底下的学生们也浑身都放松了。他前脚刚刚踏出教室,后面的教室里便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你们说,谢先生刚刚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是他心里有鬼,所以才拿我们开涮……看看那边那位,还淡定的很呢。莫非?” “这下子伤心的人可多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明着暗着地偷看薛薇,想知道她心里做何感想,却不敢去问。薛薇察觉到周围的目光,“啪!”地一声合上书本,在全班的注目礼中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那青鱼精在想些什么,她怎么知道! 薛薇心思一向周密,她迅速想出了谢青看她的好几个可能。第一是谢青在怀疑她的真实身份,第二是谢青想要借机闹出点绯闻扰乱她的视线?虽然是各种揣测着谢青的种种不良用意,可薛薇的心情竟然莫名其妙的好。 她并不介意周围人的怪异目光,对薛薇而言,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使命便是保护雷峰塔不得倒下。上课铃声响起,她并不打算回去上课,上次出师不利,谢青必然不会甘心。 佛门不允许随意杀生,否则谢青压根活不到现在。 “改之!上次你答应我去看电影还没一起去呢……今天晚上,陪我去可好?” “求之不得。”是谢青的笑声:“那么下午五点我去接你。” 转弯,三个人便这样巧妙相遇了。薛薇冰冷的目光扫过孙兰挽住谢青的手臂,抬眸,展现了一个标准的贵族式假笑:“谢先生。”她完全忽视了孙兰。 孙兰本来就不待见她,见状冷哼一声。 “现在是上课时间,难道你不需要去上课么?”谢青觉得自己有必要尽一下教师的义务,当然他也是在没话找话说:“学生是不该逃课的。” “是这样,谢先生我是专门来找您的。”薛薇抱着书本淡笑:“我有一道题不是很理解,谢先生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喂,现在可是上课时间,你该坐回你的教室里面去!”孙兰瞪着她。 “哦,原来孙小姐也上过学?”薛薇见她心情便不好,随即牙尖嘴利回道:“殊不知求学不论出身,求知不论地点,学术本是自由,何须强调这些条条框框!” “你!”孙兰说不过她,又见谢青只是看着薛薇,恨得跺了几脚,转身便走:“我要去找我爸爸!” 没人理会她。 薛薇看着孙兰愤而离去的背影,瞥了眼谢青:“你不去追她?” “你知道我接近她的目的。”谢青漫不经心道:“现在房子建不成了,她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么?” 这话说得很无情,直让人想抽他一耳光。但薛薇并不信他的话,只是皱眉道:“你以为,他们父女二人是如何能看上你这个一穷二白的教书先生?” “多谢姑娘好心提醒。只是谢某这条小命,推不倒雷峰塔,随便他们玩也罢。” “我好意提醒你,你倒是这般不在乎!”薛薇脸色阴沉,她身负法术都无法得知孙将军父女二人的谋算,这件事情怎么会有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之前她并不是十分了解谢青,难道是看错了他的性情? 只见那人转身,边走边戏笑道:“雷峰塔啊雷峰塔……难得转世一次,及时行乐且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薛姑娘,难得你也关心了我一把,在下只能辜负好意了。” 薛薇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离去。 . 一晃,便是三个月后。 谢青表现的很正常,每天及时来上课,跟孙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孙将军曾透露出有意将孙兰许配给他的话,也被巧妙地推辞了。学校里关于谢青和薛薇的谣言一直都有,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得发扬光大。 正是因为太正常了,反而显得有妖孽之处。 因为‘上学’需要,薛薇很久没有回雷峰塔,当然雷峰塔还好端端的在那里呢。某日天色已晚,薛薇乘车路过,意外地看到很多杭州市民在附近鬼鬼祟祟地转悠着。 “他们在做什么?”薛薇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疑惑地问。 “小姐还不知道么?近来有个说法,只要将这雷峰塔的砖石搬到自己家中供起来,就能沾上佛光保佑一家老小逢凶化吉,诸事平安!这不,白日里不好动手,都是趁着夜深人静来偷砖头呢。” 夜幕中,市民们正喜滋滋地用布抱着好不容易挖出来的雷峰塔的塔砖回家。 “……谢青!”薛薇沉默半响,方冷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终于写完了,白天再抽空修一下,今天晚上就不更新了。【复习四级要死了 七点的时候刚准备码字,朋友生日喊走了,回来又补作业,加上码字弄到现在。都怪我睡了一下午,果然不做死就不会死啊== 晚安喵喵哒。 第012章 :入狱 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并没有多少保护传统文物的意识,在西方文化的日益冲击下,新一代年轻人的思想未免偏激了很多,视传统文化如同洪水猛兽,而他们的时代使命便是抛弃这些封建糟粕,恨不得全盘西化。 因此,薛薇号召青年们保护雷峰塔的倡议还在摇篮里就被扼杀了。 她怎肯放弃,转而去找孙将军帮忙,希望他能派出警察保护雷峰塔,禁止市民们靠近。孙将军听完一笑,放下雪茄道:“薛小姐,本将军明白雷峰塔那块地是归属你的,但是雷峰塔么……不算是吧?不说这个,”他十指相扣,看起来十分悠闲:“本将军身为杭州城的父母官,怎么能因为这一点小事情扰民呢?” 薛薇皱了皱眉,她知道孙将军一向好面子,努力树立一个‘亲民’的形象,压根不想搀和到这件事之中。且她也拿不出能打动孙将军的条件,唯有淡淡道:“谢谢将军费心了,薛薇告辞。” 孙府的仆人走在前面给她带路,从孙将军的书房出来后他们穿过走廊,绕了个弯便是楼梯口。薛薇漫不经心地走着,她还在思考着能不能私人雇佣几个保镖去保护雷峰塔的时候,便听到右边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蹬蹬声。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薛小姐大驾光临?”孙兰傲然开口,她用轻蔑的眼神打量着薛薇,最后扬眉一笑:“怎么了,遇到麻烦了?” “与你何干。”薛薇瞥了她一眼,丝毫不为所动。 “跟我没关系又怎么样?”孙兰恼怒,想也不想便道。她跟着薛薇下楼,忽然拍了拍手,笑道:“哎,我想起来了,那个雷峰塔是不是要倒了?” 薛薇不语。 “倒了也好!那座废塔可真是又难看又占地方呢。”孙兰右手叉在腰际,得意洋洋:“以往本小姐想要那个地方建房子,你偏偏不卖,现在好了,雷峰塔要倒了!听说那塔砖可以显灵,本小姐也想去弄一块在房里摆着呢。” 她一个人口若悬河地说着,神采飞扬,直到薛薇坐进轿车里,才不得不停下来。孙兰当然不喜欢薛薇,她不是聋子,对第二中学的绯闻一直都有所耳闻。同样地,孙兰也是一个控制欲十分强烈的女孩,谢青肯跟她约会,却迟迟不肯接受她的感情。 一定是因为薛薇。 孙兰跺了跺脚转身,一愣:“爸爸?您怎么在这里?” “自然因为你。”孙将军望着自己女儿,露出一丝狭隘的笑容:“兰儿,你不喜欢薛薇,是因为谢青么?” “嗯。”孙兰咬着下唇,脸颊微微有点红:“改之明明是喜欢我的……可是就有这个薛薇作对!” “兰儿,爸爸替你找谢青那小子提一下如何?”孙将军揽住女儿的肩膀,颇有几分霸气道:“管他对那薛薇有意思还是无意,料他也不敢违背我的意思!” “不行,爸爸!” “为什么?” “因为……”孙兰犹豫了一下,末了还是坚定道:“我喜欢改之,也了解改之。他不是一个会为权势折腰的人,所以兰儿希望能够光明正大的得到他的心,而不是用权势去强迫他同意。” “你想好了?”孙将军没想到女儿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很是惊讶:“那么爸爸支持你。”他转而笑道。 乌云飘过,庭院里滴落了几滴小雨。 “爸爸!现在下雨了,我们去喝杯咖啡吧?”孙兰抬头望了望灰暗的天空,问道。 “好啊。”孙将军伸手扑了下外衣上的灰尘,欣然应允:“我们去书房,爸爸打算好好教导你一次,如何能够抓住男人的心——”他狡黠道:“光是用心还不够的,给男人他想要的,才会让他离不开你。” “哦……”孙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小雨滴答,转眼间便是暴雨倾注。 薛薇推开车门,撑开伞。也许是因为暴雨,来雷峰塔偷砖石的人几乎没有。灰蒙蒙的雨天里这座屹立千年不倒的塔显得愈加苍老,就连塔顶的鸟巢也掉在地上,碎裂成两块。 伸出手,她将手放在雷峰塔的塔身上,仿佛要试探一下是否还有心跳。 “不知道尽我所有,可否护你我周全呢?”薛薇喃喃自语,任凭苦涩的泪水划过脸颊。“按理说我应该杀了那个人,师父也不会怪罪我……可是我做不到……雷峰塔啊雷峰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 周围只闻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要将她湮没在这场大雨之中。 雷峰塔经历千年,早已是迟暮之年,现在众多市民一拥而上,她又有什么办法?盲目的迷信最可怕,哪怕这只是个谣言,也有愚民深信不疑。千年镇妖古塔,竟然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倒下! 没有雷峰塔,也永远不会有薛薇。不知当谢青达成心愿的时候,还会再想起自己么? 她艰难地转过身,准备离去再做最后的挣扎。走了几步,薛薇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雨声中若隐若现:“姐……我来看你了……很快你便能出来了……” 谢青刚在地上倒了杯酒,就听到有人踏水而来的声音。他好不容易挑了个人迹罕至的雨天来探望白娘子,怎么还会有人?抬头,薛薇神色竟然略略有些慌张,似乎想要逃走。 “你站住。”将酒坛子放在地上,谢青起身。果然对方的身形微微一滞:“薛薇,你怎么见我就逃?” “逃?”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薛薇冷冷道:“谢先生莫要过于自我为是,我不过是不想打扰谢先生拜祭先人而已!” “我只是来探望一下姐姐……”谢青下意识解释:“等等,拜祭先人?薛薇,你能不能说个好词!” “你毁了我的雷峰塔,你还指望我能说什么有趣的话?” 谢青搓着手:“我知道,但是薛薇,就算我不散播谣言,雷峰塔这个模样也等不了多少年了……我保证,救出姐姐后绝不会再惹乱子,好不好?” 自从两人坦白相见,谢青便希望能有一天能够说服薛薇。他已经成了凡人,想必在里面饿了千年的白娘子也几乎没有什么法力了吧……何必坚守初衷?法海已经不在了,谢青不明白薛薇究竟在坚持着什么。 “……只是不能。” 薛薇轻声道,她有自己的不得已,自己的苦衷。依稀记得雷峰塔砌成之际,法海师父对着尚且懵懂的她说:“守住这座塔,以及这座塔的所有秘密。” 随后许宣出家,法号称作无色,日日在雷峰塔前扫地。 有童子每日来给压在塔底的两个妖送饭,一来一往中,薛薇渐渐知道了这个无色和尚和那两个妖精的故事。她是佛门的灵物,自然是不喜欢妖的,也不喜欢这个伪善的无色。期间她知道青鱼割腕自尽,也懒得多言,随他去了。 然而那无色一直对白蛇青鱼耿耿于怀,某一次借机想要下毒毒死二妖。除了她之外无人知道青蛇已入地府,而那白蛇,早已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愿意吃——可惜妖是饿不死的。薛薇悄悄告诉了法海,法海即刻将无色驱除出金山寺。 无色因此恨上了她,他不知道从哪里修习了邪门歪道的法术,千年来抽空便来找雷峰塔的麻烦。两个人斗了千年,雷峰塔在战乱中日益破败,最后成了今日的模样。 可他枉费了千年的功夫,也不及转世的谢青动了个好脑子,蛊惑民众偷窃塔砖。无色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露面,薛薇刚刚放下心来,便遇到谢青。 “你不能,我也不能。”在她愣神的空隙,谢青叹道:“你我第一次遇到也是在这西子湖畔吧……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了什么变动,可是我想说,如果我们不再对立,会有多好。” …… “我也是。”谢青的背影在雨中渐渐模糊,她丢下雨伞,终于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 “改之,改之!” “来了,什么事呼唤的这样着急?”谢青微笑着走出校门,他最近的心情不错,雷峰塔的砖石越来越少,想必救出白娘子指日可待:“兰儿今日的新旗袍很好看。” “谢谢。”孙兰挽着他的手臂,俏生生道:“改之,我们走吧!” “你还没告诉我什么事情呢。”谢青笑道,心里却想着等救出白娘子便光速出国,这孙将军父女都难缠的很:“有什么惊喜?” “没有惊喜。”孙兰跟他保证,很是心虚掩饰道:“只是那边新开了一家餐馆……” 其实是孙将军支给她的一个招,想要抓住谢青,给他想要的东西。谢青想要什么呢?她冥思苦想,对方似乎无欲无求。最终忍不住去打电话问了谢青,对方也是纠结半天,最后悠悠道:“混个大学教授,功成名就。” 她决意利用父亲给的机会,在今天的这场中外研讨会上,将谢青介绍给当今著名的学者。她真是个贤内助。孙兰沾沾自喜地想着。 “这是什么地方?” 轿车终于停下了,却是一个很荒凉的地方。谢青下车,凝眉问道:“你该不会带我来野外烧烤的吧?” “应该是这里吧……”孙兰嘀咕,既然来都来了,她只好按着父亲的指示找:“改之,我爸爸说这里有一个专业研讨会,所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在触及谢青惊诧的目光之后。 “你给我找了个专业研讨会?”谢青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表现出对研究学术的喜好啊。而且人情欠不得,他已经在尽力避开孙将军父女的热情了。忽视了中外研讨会为什么会在这个荒郊野外,谢青也不能驳了她的面子:“那走吧。” “先生请,小姐请。”王副官在前面带路。 这里是杭州城郊外不远的地方,地上杂草丛生,只是远处有一排房子。因为车辆过不去他们只好步行,大约五分钟过后,一栋修建的还不错的别墅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门外挂着一张‘中外数学研讨会’的牌子,孤零零一个人都没有。 王副官懊恼道:“都怪我,来晚了!会议都开始了,先生您赶紧去吧。” 他又请孙兰去隔壁房间里喝茶,毕竟去了也听不懂。孙兰想想也是,便在王副官的陪同下向谢青暂时告别。 “改之,等你出来了一起去吃晚饭!”孙兰嘱咐道。 谢青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那扇门。房子里空荡荡的,就连普通的家具都没有。他心道不好,一转身,凭空出现的陌生人举着一把枪,冷冷地对准他的太阳穴。 “谢先生,您已因为参加非法集会而被逮捕,请不要轻举妄动。” . 黑暗阴冷的牢房。 谢青躺在木板床上,辗转难眠。这坑爹的栽赃陷害,他竟然一点也没察觉!也许是最近即将大功告成,心中太过得意的缘故。摆明了,是孙将军想要为难他,特意利用孙兰将他诱拐至此。 孙兰也许是被利用,也许不是。栽赃陷害不用辩解,这点谢青很清楚。那么孙将军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谢青想起了长久以来的拉拢,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他先开始还指望孙兰能来看看他一问究竟,最后,孙兰始终没有出现。 监狱里的这些人也没有对他用刑,只是一日三餐的养着他,不理不睬。现在是阳历九月初,正是学校开学的日子。也许学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失踪?不会。第一个发现他失踪的人,一定是薛薇。 为什么有这样的自信?谢青一时也说不上来,于是去想别的事情。无论他出不出来,雷峰塔一定会倒,白娘子也能重见天日……默默放下心来,谢青反复回想了孙将军前后的言行,表面上的目的就是促成他和孙兰。 也许最终的目的便是利用孙兰将他骗到荒郊野外,最后关押入牢——这真费劲。 到了夜晚,狱中更是没有一丝光线。谢青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有人轻轻走动的声音。莫非是半夜来了解他性命的?待那人走至自己身边,谢青跳起来将他按倒在床上,同时捂住口鼻。 好成功,他真是命大啊。 正在窃喜,想着怎样不动声色了结了这人,谢青察觉到有点不对劲。那人正愤愤地乱踢着他,而且自己按在他胸上的手…… 真柔软。 谢青讪讪地松开手,在对方怒骂之前躲到了角落里:“那个……薛妹妹好啊……” 第013章 :无色 黑夜中,薛薇面红耳赤,她咬了咬下唇,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好了……”见她不声不响,谢青反而更加惶恐不安:“薛薇 ……不,好妹妹,我刚刚以为你是那孙将军派来的杀手呢……对不起……” 薛薇淡淡地接住话:“难得你也有了危机意识。” “一直都有,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手。”谢青苦笑,薛薇的到来让他安心很多:“只可惜,我完全看不出他的来历!” 他又好奇了一下薛薇是如何进来的,随即想到薛薇身负法术,这点小事不成问题。 “我知道他是谁。”薛薇闷闷道:“但只是个猜测……我想,他大概是无色。” “无色是谁?” “无色,”薛薇微微一笑:“就是许宣啊。” “什么!”谢青的反应完全在薛薇的预料之中,因而她只是轻轻皱了下眉,提醒道:“你叫的大声了些,警察还在呢。” 谢青像是被按下静音键,立刻安静下来。他迅速回想起上世结局的时候,许宣是出家了吧?大概法号就是薛薇所说的无色。如果无色是孙将军,那么一切都可以成立……许宣可是对他和白娘子恨之入骨的。 “可是,无色怎么能活了这么多年?”谢青低声问,他悄悄地靠近薛薇。 “他成魔了。”薛薇冷笑:“为了追杀你和白素贞,找了雷峰塔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一百多年前他失踪了,可我知道,他绝不会放弃!” 谢青疑惑:“那……他是转世成孙将军?” “这个,我认为不是。”薛薇动了下手,在触碰到谢青之前缩了回来:“那孙贵在发迹之前不过是乡下的一介屠夫,毫无见识。去年他莫名其妙得到了某人的提点,立了些军功成了将军。依我看来,附身之说更成立。”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说去年许宣附在了孙贵的身上,于是成了所谓的孙将军。”谢青综合了这些信息,不由深思:“但是一开始你都没看出来,说明他确实掩饰的很好。我们一直是假设,如果假设成立……” 如果假设成立,那么‘孙贵’的目标无非和他一样,推倒雷峰塔……然后杀了他和白娘子。许宣一开始对他是拉拢,既然许宣奋斗了一千年都没有成功推倒雷峰塔,那么就是把希望压在他的身上了。当谢青成功地利用民众去偷窃塔砖,许宣自然而然地找了个借口,把他关押入狱…… “真是好计策啊。”谢青喃喃道:“那姐姐……” 他倏忽站起身来,又下意识看了眼坐在身边的薛薇,一向坚决的心突然摇摆不定:“薛妹妹…且不说这一切都是我们假设,你为什么来帮我?因为许宣也要对雷峰塔不利么?” 雷峰塔注定要倒塌,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只能对薛薇说一句‘抱歉’! 薛薇木然盯着黑暗:“雷峰塔早晚都会倒下,我还有什么办法?就算许宣杀了白素贞,那也于我无关!”她厉声道:“我所求的,不过是雷峰塔下面藏着的佛家珍宝的安全!” “雷峰塔下有佛教珍宝?”谢青讶然,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莫非……许宣还打着那些东西的主意?” “是。”她轻轻道,在黑暗中抿唇一笑:“所以……我们注定要合作。” 谢青总算明白了她的来历。 因为许宣想要窃取埋藏在塔下的佛家珍宝,谋害白素贞。而他立志要救出白素贞,薛薇心灰意冷下只求保住佛家珍宝。谢青和薛薇的目的和许宣相反,因而在前期谢青和许宣同一阵营,后期却必须和薛薇站在同一战线。 他不禁有些失落,随后自嘲,薛薇凭什么要来看他?自己分明是拆了雷峰塔的罪魁祸首。谢青又坐回原来的地方,语气坚定而又不失柔和:“你放心,我救出姐姐后,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许宣得意!” “不用你的命。”半响,薛薇似是漫不经心道:“……总之,那些东西若是能够保全,你替我交给国民政府,或者灵隐寺的住持大师。” “嗯。”谢青点头,这点小事不成问题。他和薛薇挨得很近,听着她的声音不由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烦闷一扫而光。可是眼下不是心神荡漾的时候,谢青在妹子诧异的目光中赶紧收回那些奇怪心思,咳了一声道:“那,我们是要引蛇出洞么?” 他接着解释:“我们只是假设孙贵是许宣,那么我先在牢里老实呆着,让许宣放下心来。若他是许宣,那么雷峰塔倒下的那一日必然会赶去现场,届时你放出我……”又觉得有点不对,谢青随即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对,孙贵最近一定在那附近巡逻着,等待时机……若是能惹出什么乱子,不是很好么?” 二人对视,最后薛薇心有灵犀一笑:“我明白了。你等着便是。” . 接下里的几日里,谢青很安分,也无人来找他麻烦。 只有薛薇会在夜里偶尔来拜访,跟他商议一些事情。牢房就那么大,两人相处中越发暧昧。谢青并不是一个细腻的人,可连他也意识到内心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说明就真的…… 薛薇垂下头,皎洁的月光透过铁窗照在她的身上,竟一时看痴了。 而等谢青回过神来,薛薇也正好抬起头,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他有些控制不住的向薛薇靠近了些,心不安分地跳动着。难以说出自己在渴望着什么,便在这个时候,薛薇起身,抬头淡淡地看着铁窗外的月亮。 他揪心的痛。 想要说些什么,待他艰难地开口却是这样一句:“薛妹妹,其实我……” “其实你什么?”薛薇转身,漠然看着他。 避开她的目光,谢青只觉得压抑。宋代的薛薇心思他直到最后才知道,而如今的薛薇,他可以肯定是一个人,但对方压根没有千年前的记忆……谢青定了定神,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无论如何。 “等到一切都结束,你会跟我们一起走么?” “我们?”薛薇犹自站在那里,吟着一丝笑重复着这个词:“很抱歉,我还不想……”她转身便走。 “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谢青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措词可能有些不对,大恼。正要上前,却见薛薇回首,生硬道:“谢青,我是一直知道你的,有了姐姐,便忘了妹妹!” “不是……”他摇头欲解释,可惜薛薇不给他这个机会,伸手制止住了他。 “可我还是很高兴,这漫长的一生,值了。” . 1925年,9月25日。 谢青正靠在墙上,望着铁窗外的蓝天白云,盘算着雷峰塔倒塌也就是最近几日了。走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谢青的门前。 “快点开门!”是孙兰的声音。 那个警察麻利的把门打开了,谢青诧异地看着。孙兰神色慌张地扑进了他的怀里,随即拉住他的手,什么也不说,直接冲出了监狱。 一路上顺行无碍,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等终于见到了阳光,谢青用手遮住眼睛,不动声色地挣脱出自己的手:“兰小姐,怎么回事?” “改之,我们私奔吧!” “什么?”谢青皱眉,这消息也太惊悚了些。但是他欺骗孙兰在先,也不得不叹道:“对不起,我能先知道今天的守卫怎么这样松弛么?” “是这样的。”孙兰抬手将碎发捋灰耳后,郁郁道:“这几日孙传芳来攻打杭州城,眼见快要攻陷了!爸爸让我们先走,我必须来找你!” 她急的跺脚:“还不走?” 谢青环顾四周,果然附近不见一个当兵的,普通市民倒是淡定地很,军阀混战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是换了一个土匪统治而已。他望着雷峰塔所在的方向,淡淡道:“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为什么?”孙兰似乎十分惊讶:“改之,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谢青看着她,慢慢道:“是。” 孙兰瞪着他,先是不可置信,最后渐渐一脸苍白。她踉跄着上前揪住谢青的衣领,带着哭腔叫道:“爸爸说的没错,你果然是玩弄我的感情!你——” “对不起。”谢青握住她的手腕,而她的手中,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正对准谢青的心脏。 她抖着松开手,匕首掉落在地上。许宣真是好谋算。 “孙兰,我是个混蛋,愿你从此,莫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伪君子,负心汉。”谢青后退两步,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再见。” 转过身,薛薇正在远处看着他,不置可否。 . “薛薇,现在许宣在哪?”谢青拉着她的手一起跑,现在孙传芳的军队已经进城,杭州城内一片混乱。他们务必要尽早赶到雷峰塔,好好守护在那里。 “我不知道,应该乔装打扮在雷峰塔附近的某个地方窝着吧。”薛薇喘着气道,确实是她给孙传芳提供了杭州城的内部资料,好让他尽快攻陷。事已至此,许宣必定不会出城,而是会易容混在市民中,伺机而动。 “到了!”谢青松开她的手,扶着树干笑道。薛薇也是一笑,正在这个刹那,轰隆声排山倒海的响起。他急忙拉着薛薇在漫天的土灰中连连后退,惊叫中夹着着女人尖细的声音:“看啊,雷峰塔倒了!” 如同雷声阵阵,雷峰塔不断地倒塌着,如同地震一般惊天动地。上空黄色雾气直直向上升腾,周围所有人都退避三舍,黄烟滚滚,如同野火一般肆意燃烧。片刻的功夫,伫立在湖畔千年的雷峰塔便只剩下一堆黄土。 人们愣愣的看着雷峰塔的倒塌,一时之间,竟然无人说话。 谢青浑身都沾着灰尘,险些被碎石砸到。他呆呆地望着已经成为黄土的雷峰塔,突然仰天长啸,随即冲入黄土堆中,奋力地搬出碎石向外丢。 他的行为似乎刺激到了围观的市民,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那雷峰塔里面必然是有宝贝的啊!”众人蜂拥而上,都在翻找捡着所谓的‘宝贝’! 雷峰塔的塔基尚且存了几层,在东南方孤独地歪斜着。 “姐姐,姐姐……”谢青的双手都磨破了,可幸随后而来‘帮忙’的市民让他轻松很多。按着记忆找到了地牢的地理位置,他艰难地搬走了最后一块石头,最后纵身跃下。 市民们见有宝贝,正想着都下去看看,另一块大石头滚过来挡住了洞口。 “姐姐,我来了,你应一声?” 千年了,他几乎不报任何希望地唤了几声。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谢青打量着四周,这似乎是他住过的那个牢房。地上犹然有几根零碎的鱼骨,以及发黑的血迹。 他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地牢本来是没门,但是现在由于雷峰塔的倒塌,一面墙已经变形。他费了好大劲才钻到另一间地牢里,这必然是关押白素贞的地方无疑。 谢青举着将要燃尽的火折子,望着空荡荡的地牢,不知所措。 她不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湖上远眺,亲见一缕黄烟升起 塔历九百五十不为暂。夫岿然不敝者殆千秋,而俄空于一旦,则一旦固凛乎未可逾也。 ——摘自俞平伯《雷峰塔考略》 第014章 :回归 “白素贞,你在哪里!” 右拳重重地捶在旁边的墙壁上,又是几块碎石落了下来,眼见这间牢房将要崩塌。火折子也即将熄灭,谢青最后一次望了这间牢房一眼,长叹而出。 他扶着石壁,在一片漆黑中小心地摸索着前行。地面上的市民还在东奔西找地翻找所谓‘珍宝’,塔基被破坏地更加严重,随时都有将他埋在地下的可能。谢青心灰意冷,一向灵活地大脑此时仿佛生了锈,迟钝而不知如何反应。 雷峰塔的下面构造极为复杂,他一个人胡乱地摸索,也没有找到出路,更别提找到白娘子。再次撞到了冰冷生硬的石壁上,谢青捂着生疼的额头,苦笑一声依靠在石壁上。 费尽心思推倒雷峰塔,可白娘子在哪里? 姐姐绝没有那个法力离开此处。谢青被困在此处,前面刚刚掉下了一块大石头,封住了他唯一的希望。再次皱眉,谢青猜想着白娘子为何不在地牢里,然而结果很是不乐观。 而他谢青,今日也要命丧此处么?只可惜还欠着薛薇一份承诺。一时萦绕在心头的愧疚和思念此时重新涌上,谢青恍惚地想起雷峰塔还有一份佛家至宝埋在塔里。刚刚——雷峰塔倒下的时候,他只顾着来找白娘子,倒是没留意薛薇去了哪里。 许宣,不出意外也会在雷峰塔的地宫里。 . 远处烛光忽隐忽现。 谢青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眨了眨眼睛,烛光更近了些。黑暗中,捧着蜡烛的少女黑发披肩,一袭白衣翩翩,恍若地府幽灵。温暖的烛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但她的神色却愈加清冷。 “是……你?” 他喃喃道,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少女。最开始他以为是白娘子,毕竟白素贞一向爱着白色衣裙。但是越是临近,他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气质。白素贞爱笑,而眼前的女孩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这是薛薇,古装打扮的薛薇,他也曾见过。 “很失望么?”薛薇手持蜡烛轻轻道:“这世上,并不只是她一个人喜爱白衣。” “你……穿着很好看。”谢青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又问:“既然喜欢,可为何我从未见过你穿?” “既有别人珠玉在前,我又何必东施效颦?”她笑道,自我嘲讽中带着重重的不甘。 谢青无语。 “还不走?”薛薇转过身,淡然瞥了他一眼:“记得你曾经答应我的。” “你放心,我一直都记得!”谢青愧疚道,刚刚没有发现白素贞让他心性大乱,一时忽视了对薛薇的承诺。他加快脚步跟上薛薇,似乎是另一条他刚刚不曾发现的新路:“薛薇,我忘了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雷峰塔是我家,自然不需要你这样进来。”薛薇没有回头,径自道:“许宣……应该已经来了,但是他还没有找到那个地方。”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谢青想要活跃一下氛围,故而笑道:“更像是雷峰塔里的守护幽灵!我小时候曾经看过一个故事,一个狐妖和道士相恋,最后狐妖在锁妖塔里生下了一个半人半妖,百年来在城堡里游荡……” “最后呢?”出乎谢青的意外,薛薇竟开口问他。 “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谢青看着她,心中一暖:“大概是一个少年来锁妖塔里救自己的恋人,遇到这位姑娘了吧。姑娘想要以身相许,但是少年心系恋人并没有应允。”他没有留意到薛薇有些变化的脸色,还在笑道:“这样的故事我知道好多,等我们出来,一并讲给你听?” “不用了。” 薛薇打断了他,低着头飞快地走,将他甩到了后面。她似乎对雷峰塔里弯弯曲曲的道路十分熟悉,尽管地面上雷声轰鸣,可也没有影响这座保留千年的地宫一二。谢青不解的看着她,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对方?不就是讲了一个《仙剑》的故事么? 他闷闷地跟了上去,这漫长的地道终于有了尽头,前面,大概就是雷峰塔的最终藏宝处。抬头,许宣从角落里走出来,双手合掌微微一笑:“青鱼,薛薇,别来无恙?” 许宣还是旧日模样,与众不同的是他穿着一身僧衣剃了光头,俨然便出家成了和尚。谢青仔细地打量着他,许宣,或者说无色的眉宇间有一股戾气,全然不是当初的温文尔雅。一开口,还是以往的那柔和语气。 “小青,不想你我一别,竟是千年没有相见了。” “谁想见你!”谢青冷笑,他此时已知道眼前的许宣是第一世后出家的那位,至于他后来为何从现代穿回南宋,也许只有经历过这一些才得以解脱。挡在薛薇的身前,谢青面无表情道:“许宣,你已沦入魔道,今日又来雷峰塔,所为何事?” “这还用问我!”许宣闻言大笑:“自然是冲着里面的佛家珍宝而来!小青,昔日你姐姐以临安城万民为质,强迫我顺从她,你说,我可有什么选择?我到了今日的如此局面,还不是被你们姐弟逼迫的!如今世人皆道我爱那妖精,真是可笑!” 他活了千年,也亲眼看到白蛇的故事逐渐脱离了原先的轨道。许宣自认为不过是一介市井小民,一生安分守已,奈何就被那妖物看上了!他无端被卷入了一场纷争中,纵然白蛇青鱼被压入塔下,也绝不甘心! “可笑,”谢青冷笑道:“没错,是我姐姐勾引你在先,但若不是你沉迷美色,又何必会陷入如此境界!我姐弟二人有错,可也不要全盘推卸责任!” 许宣盯着他笑:“好,那我问你,你我本来合作愉快,你要白素贞,我要佛教珍宝。现在你跟薛薇在一起,我倒是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共同目的?” “不是人人都要有利益才联合在一起。”谢青冷冷道:“只是一个承诺。” “承诺?那你可知道她是谁!” 自在藏宝室门前见到许宣后,谢青便压抑不住心中的恨意,狠狠地反驳了许宣一番。他虽然痛恨许宣,但是上世之事,他和白蛇确实有责任,故而并不打算置之于死地。见问,谢青一愣,自然而然地回首看了薛薇一眼。 薛薇冷冽的目光让许宣浑身一寒:“无色,这是你我的事情,何必要扯上青鱼!” “我只是不想多一个对手,哪怕手无寸铁也觉得麻烦。”许宣伪笑道:“还有薛薇,你我斗了千年,我不想看到你如意。” 被忽视在一旁的谢青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什么千年?薛薇活了千年?他看着薛薇,对方一向从容镇定的神色竟然也有了一丝慌乱:“薛薇,你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错,谢青。”却见薛薇应了下来,低头一叹:“你的白姐姐,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 . 死了? “怎么死的?”他下意识问。 “无色恨她,暗自潜入雷峰塔两个人一起同归于尽。”薛薇机械地答道,紧张地观察着谢青喜怒不定的脸色。 “……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雷峰塔的孕育而生的灵物,他们……同归于尽的时候,我自然看见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 谢青侧头看着她,喟叹道:“纵然你不说,我想我大概也知道了。”他是妖,薛薇一开始当然不会告诉他白娘子已经死了。再后来……也许她是担心自己而纠结不已吧……抬眸,许宣合掌微笑。 “倒是让贫僧失望了,你们没有反目成仇,可惜,可惜!” 他似乎十分失望,仿佛一直在期待着谢青翻脸。得知白娘子死讯,谢青早已麻木,而此时他更不会辜负了薛薇,哪怕对方也曾隐瞒了自己。猛然抽出藏在身边的手枪,谢青咬牙道:“许宣,今日我必要杀了你!” “砰!砰!” 许宣站在那里,毫发无伤且不急不躁道:“该说什么好呢?我早已不是人了,任何子弹枪药都对我没什么作用!” 说话间,地宫里又是一阵山摇地动,藏宝室的石门遥遥欲倒。许宣自行躲避,谢青也忙拉住薛薇避在一旁。他心里难过,也没有发现薛薇愈加苍白的脸色。 石门轰然倒下,佛光万丈! “快点进去!”薛薇推了他一把:“你是人,许宣是进不去的!快点,快点!” 他匆忙的点了点头,又拉住薛薇。薛薇摇头:“不用管我,我有法术不要紧……”谢青只好松开手,用手遮住眼睛快步走了进去。他透过指缝向里看,只见书架上摆满佛教经书,最显眼的位置供着一个纯金盒子,金光便是从里而出。谢青伸出手,试探地向里面的东西靠近。 最终触及佛骨舍利子。 没有想象中的灼热,谢青小心地将舍利子握在手中,这是最重要的东西,其余都无所谓。石室里的光线骤然黯淡,他不放心薛薇,又急忙奔出。 “许宣,你在干什么!” 及见到眼前的景象,谢青大吃一惊。许宣正在四处破坏,似乎想把他们三个人全部埋葬在雷峰塔的碎石头里面。上前想要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就是佛骨舍利子?”许宣贪婪地盯着他手中的东西,阴阴一笑:“把它交给我,我就带你们出去!” 谢青看向薛薇。她正面色苍白的半躺在地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薛薇,薛薇,你怎么回事?” “把它交给我,我便放过你们!”许宣威胁道,更多的碎石落下,差点就砸到薛薇。谢青拿着舍利子迟疑不定,却让许宣的表情更加狰狞:“否则就给雷峰塔一起陪葬吧!” “给你便是!”谢青随手抛给他,快步将薛薇扶到自己怀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这样?” 薛薇挣扎着动了动,目光似有所埋怨他。 谢青皱眉:“不管舍利子了,人命重要还是那玩意儿重要!来,我们走。”他将薛薇拦腰抱起,准备离开这座即将崩塌的地宫。 那边许宣拿到舍利子一笑:“想走?都陪着白素贞吧!”他一挥手,谢青连脚步都站不稳了,大块碎石轰隆隆掉下。 “休得……休得猖狂……”一直闭目不语的薛薇终于勉强地睁开眼睛,伸手喃喃道:“雷峰塔,我令尔不得伤害……伤害谢青……” “以前雷峰塔听你的,可现在不一定有用!”许宣叫道,将佛骨舍利子祭到半空中:“这一切都尽快毁灭吧,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声尖叫还是许宣的,他惊恐地发现,佛骨舍利子在被祭到半空中的时候,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他最熟悉不过的钵盂!还是法海手持的除妖法宝!金色光芒将他笼罩住,许宣抖着手不可置信地反抗着,最后化作一道黑光被收了回去…… 在场剩余二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最后钵盂落到石板上,清脆的声音将他们唤了回来。 “呀,雷峰塔要倒了,我们快点走!”谢青手臂用力,严密地护着薛薇:“没事吧?” “谢青……”薛薇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她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才伸手缓缓地抚上谢青的脸颊:“你快点走吧……雷峰塔和我共存亡,雷峰塔倒,我不会独活……” 谢青呆呆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好好活着,谢青。” 她低声念道,身形早已在慢慢变淡,谢青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手忙脚乱都不知道如何去抱她,谢青哀然捂住她的口:“不要想着用尽最后的力气送我出去,我不走!薛薇……你去南宋等着我!” 薛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最后慢慢合上眼帘。 1924年9月25日傍晚五点,雷峰塔地宫完全倒塌,杭州市第二中学教室谢青遇难。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码完,明早修改。 第015章 :南宋 南宋绍兴年间。 谢青披衣起身,许久不曾活动的手脚一时有些僵硬。他十分清醒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寺庙里的一间禅房没错。床榻下摆着一盆火炭,当他打开木窗的时候,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呼刮了进来。外面一片琼装素裹,显然冬天还未曾过去。 回去了? 他推门走了出去,空旷旷的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入目草木皆枯。谢青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挑了挑眉——失去已久的妖力竟然重新回到自己体内!这一瞬间他万分惊喜,简单地施展了几个小法术,在庭院中央堆起了一个小雪人。 亲自勾画了眉眼,他回首笑道:“你看,这个雪人像不像你?”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原本半开的木门后缓缓走出了一个素衣少女,单薄的身姿仿佛风一吹就会飞走。她双眸微抬,似有似无的答了一声:“不像。” “哪里不像了?”谢青轻笑着看她:“不像你,难道像你的孩子不成?” “谢青!”薛薇双颊微红,伸手怒道:“怎么样都改不了登徒子本性!”手掌越是接近谢青,她反而下不了手,迟疑着,手轻轻颤抖。 谢青低头看她,余光早已瞥见她的神色变化及一切小动作:“薛同学,就是这样欢迎你的老师回来么?”抬手将薛薇僵硬在耳畔的手握在掌心里,他终究忍不住将薛薇揽入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曾经亲眼目睹你在我的怀里渐渐消失,才知道失而复得是有多么可贵!薛薇,原谅我用这么久才明白你当初对我说的话。” “什么话?”薛薇仍是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任他抱住自己。 “你曾经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我知道这一切。”谢青回忆起第一次穿越后发生的事情,此时才完全明白了,不由叹道:“前缘如此,我竟然到今日才知道!” 原来不止前世他和白素贞有一段故事,和薛薇,更是有一段难忘回忆。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当谢青完完全全在民国走了一遭,才体会到失而复得的喜悦。 一个人若是曾经失去过什么,才会明白那个东西,或者是那个人的珍贵。 薛薇冰冷的脸色终于有所动容。她将头埋在谢青的怀抱里,轻声道:“你都想起来了?” “就算没想起来,我也是同样的心境。”谢青坚定道:“第一次穿越到南宋的时候,我到最后爱的人就是你……前世我们并不曾相遇,在1924那年,你遇到的是今世的我。” 惊诧的抬起头,薛薇有些微微意外且迷茫:“我第一次遇到的那个人,是你?” “一直都是我。”谢青笑道:“不是想起来前世的故事,而是亲自经历了这些。那日我穿回雷峰塔的地牢里,割腕自尽后经历转世与你相遇,然后再回来!薛薇,许宣已死,现在我怨气已消,自然能透彻的明白自己的心意……” “没有。”薛薇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摇头道:“谢青,无色已经回来了。” . 至晚间,谢青总算明白了自他去民国溜达了一趟,南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晚许宣带着官差们大闹了婚礼现场,凭空出现的法海将白蛇收入钵盂里,谢青重伤。他自是一缕幽魂去了民国,这里,当年和无色同归于尽的白素贞亡灵在徘徊阴间千年之后,终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体内。千年后钵盂里曾经收去了无色的幽魂,如今,他也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就是说,姐姐回来了,许宣体内现在是无色的灵魂?”谢青总结问道。 “是的。用现代小说里的设定来说,就是后世灵魂穿回了前世体内,”薛薇莞尔一笑:“跟你一样。” “等等——”谢青不可置信地瞧着她:“你是从什么时代穿越过来的?嗯?民国之后……”他越发不解:“我一直忘了问你,你不是和雷峰塔共存亡么?” “确实如此。”薛薇耸肩道:“这要感谢一下杭州市的政府,在上个世纪*十年代重建了雷峰塔……所以,我又活了回来。” 倒真的雷峰塔‘复活’了,她也重新活过来。谢青欣喜同时,不忘问她:“你在杭州,我也在杭州上学,怎么不来找我?” “找你?”薛薇鄙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会记得我是谁么?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若你不穿回去,我们在民国又怎么会相遇?” “对……”他觉得讨论这个问题完全是‘先有鸡还是有蛋’一样的难题,于是撇过去不谈:“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突发奇想穿回古代?虽说是冥冥中注定的……可是你当初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我选择不说。” 薛薇淡定无比的看着他,谢青很是无奈。他正琢磨着怎么让妹子开口,一个小和尚跑了过来,感兴趣的看了看谢青,最后用稚嫩的童声对薛薇说:“主持说了,请谢施主和您过去一下!” “好的,谢谢你。”薛薇起身一笑:“法海有约,还不走?” 谢青拉着她的手悠哉前行,忽然纳闷且欣喜了一下:这座冰山,终于融化了? . “青青……你来了?” 白素贞素装站在佛堂前,从容地笑着。谢青眨了眨眼睛,往昔那些复杂的爱恋、纠结、质疑情感仿佛散尽,此时他一身轻松。笑了笑,谢青没有松开薛薇的手,道:“姐姐,我很高兴看到你,真的。” “我也是,青青。”白素贞款款走了下来,没有往日那种为爱奋不顾身的决然,也没有因爱痛心疾首的难过,内心早已是平静如水:“谢谢你在我死后做的那些事情,还有薇薇。” 谢青一笑:“何必说这些,我是真心把你当姐姐看!何况,若不是要救你,我也不会在那时认识薛薇。” “是啊,命运有时候总是那样奇妙呢。”白素贞笑道:“这些日子,也多亏了薛家妹子对我和你的照顾,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这还用姐姐说?”谢青很是得意:“你看她,听得脸都红了……哈……哎呦!” 三人一同走入佛堂,法海手持念珠缓缓转过身来。谢青急忙见礼:“在下谢青见过主持。”虽说俗人见到高僧也可自称弟子,但是谢青不愿意,他个人并不信仰佛教,仅此而已。 法海也不以为意,只是点头笑道:“谢施主回来了啊。” “是啊。”谢青道,察觉到薛薇松开他的手,径自去和白素贞站在一起了。他暗暗笑了,面上还是严肃的很:“多谢主持。” “为何谢我?” 谢青道:“自然是谢主持不计前嫌,现在又肯如此帮我们。”此时此刻,他确实很是佩服法海,身为一个和尚可豁达接受他和白素贞,全然不是后世所传说的那样恶毒刻薄。 法海微微一笑:“佛家本是主张世间万物平等,两位施主肯从善,何来前嫌之说?”他本是得道高僧,倒也知道若谢青不重生,上世会发生的事情:“阿弥陀佛,妖亦有情,可叹我佛门弟子却是成魔!” “许宣?”谢青忙问:“那晚之后,他去了何处?” “无色已经陷入魔道,如今早已不是当初的许宣了。”法海摇头,十分惋惜。 民国的时候,他们到最后才明白,上世法海曾经留了一手。法海所持的钵盂本就是前朝高僧所留下的佛骨舍利子所化,法海涅槃后便留在雷峰塔里,由薛薇守护。连她也不知道那珍藏的舍利子便是钵盂,目的便是为了收服入魔的无色。 但是阴差阳错之间,他们回来了,无色亦然。 “我们现在主要的任务便是打败无色。”薛薇问道:“师父,现在谢青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开始行动了?” 法海沉吟不答,白素贞等不及了,出声道:“大师,这事情自始至终都是弟子一人犯下的过错,望大师给弟子一个机会,让弟子亲自去将许、许、那无色带回来!” “这怎么可以?”薛薇立刻否定了她的提议:“无色在魔道上混迹千年,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制止住他!只是师父……”她看向法海,有些犹豫:“日后该如何处置他?” 三人齐齐望着法海,佛家讲究慈悲为怀,谢青很怀疑法海会给许宣提供一个选择的机会。 “恐怕,老衲有此心无色也不会接受吧。” 半响,法海叹道,他拨着佛珠,轻轻地摇头:“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无色利用无辜的苍生惹是生非啊。” 他话音未落,一个和尚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色极是恐慌:“住、主持不好了!门外有一个人带着镇江城的百姓,来我们金山寺闹了!说是主持您……窝藏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三章结束这个系列~ 话说我想开新文了嘤嘤嘤,考四级前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梗,洪荒封神的...好想写,可是现在是期末期间尽量保持更新,实在没空会在文案上请假。 四级什么的,表示翻译抽到了中国结,比六级的丝绸之路什么好些多了。 第016章 :和谈 许宣果然来了! 薛薇冷笑,极是不屑道:“窝藏妖怪?那无色妖言惑众,师父您猜得果然正确!” 几人紧随着法海向外走去,靠近金山寺大门的时候,外面的喧嚣声已是震耳欲聋。几个壮实的和尚正用身体奋力挡住门,唯恐市民们破门而入。法海摇手示意,金山寺大门猛然被撞开了,哗啦一下涌入无数手持木棒的市民,将他们团团围住。 金山寺和尚们欲上前阻止,怎奈被许宣蛊惑来的镇江市民们人多势众,推推搡搡,上前不得。 “交出窝藏的妖怪!” “法海老和尚,快快交出妖怪,不然烧光你的寺庙!” “对,对!” 卖力地起哄,一步步向他们四人逼近。谢青护住薛薇及白素贞,法海示意不能伤害这些市民,无奈。市民们虽然憎恶这‘三位’妖怪,但是同时也惧怕他们的法力,只是叫阵,却不敢真正上前。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声佛,终于开口道:“各位施主,老衲犯了和错,劳烦各位走这么一趟?” “自然是你私藏要妖怪!” 其中一人闷声闷气道,余人立刻附和。法海摇头微笑,道:“各位施主何出此言?若说老衲寺庙中私藏妖怪,也要拿出证据。” 市民们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哪里能分辨妖怪?不知道是谁端来一盆狗血,奸笑道:“是与不是,一泼就知道了!让开让开!” 薛薇瞬时大怒:“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也允许你擅自泼狗血?”她轻轻动了下手指,那人走路脚底一滑,那盆狗血顿时全部泼到了自己的身上。周围人忙忙躲开,那人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你……你竟然用妖术!”他胡乱抹了一把脸,气急败坏道:“大家都看到了啊,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用妖术!” “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谢青漠然道:“莫非你自小每次摔倒,都是有鬼在后面推着你不成!” 经此一闹,倒是没有人敢上前挑衅。然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仍然是愤愤的,看着谢青四人的表情如同虎狼。白素贞低头一叹,再看时,她已经挺身而出。 “各位,可否听我一言?” 白素贞的声音极其柔和,闻之如沐春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纵然是铁血男儿也不得不软下三分。环顾众人面色已经有所缓和,白素贞镇定心神,继续道:“小女子白素贞,本是许小官人的未婚妻子。” 众人闻言一阵骚乱,均是回首望向隐藏在人群中的许宣。许宣刚才一声不发看着市民们闹事,几乎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他抬起头,定定地盯着白素贞,脸上表情神秘莫测。 “小女子幼失父母,一年前不幸丧夫,于今年初春清明节在给亡夫烧纸的时候,偶然结识许小官人。小女子与官人一见如故,因而定下了百年好合的约定。曾资助小乙官人纹银五十两娶我,谁料那是亡夫生前造下的冤孽!连累许小官人发配苏州,小女子好生懊恼。好不容易追了前来,小女子有幸和官人共结连理。可谁想到……” “想到什么?”不禁有心急之人问道。 “小女子不知其因。”白素贞摇头道:“小乙官人于新婚之夜叫来了临安城的官差,说是要捉拿妖怪!幸而被法海大师救下,否则小女子性命不保矣!” 这世上,可不只是许宣会演戏! 经此两世,白素贞对许宣的情意早已了却,但并不是绝情。世人多同情弱者,因而白素贞的一番话在人群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应。他们原本是被许宣三言两语骗了过来,自然也是墙头草,风向转的很快。 “依我看,差不多是这许宣抛弃旧情,咱们都被利用了!” 围观老妇人的一番话引起了众人的思考,而许宣不紧不慢,摇着一把纸扇走上前欠身道:“各位镇江乡亲们,莫要被这妖的三言两语给骗了!她怎么会是我妻子?”许宣苦笑:“在下妻子可不是个修炼千年的大蟒蛇!她旁边的是西湖底下的青鱼!若是不信,我有人证。” 人证? 谢青和薛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挤进来的那个人正是临安城蔡家酒楼的掌柜,他上前指着谢青愤然道:“就是他,当初临安城可通缉过两次呢!”他胆战心惊地躲在许宣背后,向众人口若悬河的讲明谢青的罪行。 薛薇低声一笑:“你的猪队友上线了。” “没事,我手里可有他的把柄呢。”谢青望着她道,漫不经心地一笑。 . 民众是一个风一吹就会倒的棋子。 听完掌柜绘声绘色的演说,镇江市民半信半疑,他们对临安和苏州的事情并不关心。再说白蛇又没有在他们这里作乱,一半人不过是来凑热闹而已。上次在苏州的那次闹事,当官差们醒过来许宣已经逃走了,白蛇等人也无影无踪。周围一切都保持着原样,他们任务失败,哪里敢向上级报道? 许宣不过是一介小民,纵然成魔身负法术,也无法蛊惑官府派兵围剿白蛇众人。他想起了民国时代热血澎湃的新潮学生,却忽视了现在是南宋。 一旁,薛薇手拿算盘笑道:“众位想要毁去金山寺,尽管砸!这金山寺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钦造,我师父法海大师,也是受封的金山寺主持!我且问各位,你们敢么?” 正在左右纠结的市民们一愣。 “都走吧,走吧!” “走,走!就算真有那妖怪也不管我们的事情……” 金山寺大门敞开,被薛薇一席话吓退的民众挤着要出去。谢青眯了眯眼,一把从人群中将蔡掌柜拉了出来。他回头一见谢青吓了个啰嗦,畏畏道:“谢、谢小哥……可不是我啊……” “就是你。”谢青揪着他不放,突然问他:“你家的账本是不是藏在牌匾下面?” 蔡掌柜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偷税可不是件好事情……何况,我还是通缉犯不是么?”谢青笑道:“想要活命的话,跑到许宣的身边喊救命吧……” 他松开手,满意地看着蔡掌柜转过身,向着许宣踉踉跄跄跑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蔡掌柜一声悲啼,拉着许宣叫道:“小乙官人,您可不能这样绝情!救命啊——” “可怜我兔死狗烹,都怪我昧了良心啊!” 正在此时,镇江当地的官府派了官差过来。他们当然不是来帮助许宣的,金山寺作为本地的大寺,自然能够引起官府的重视。眼见暴民已经散去,在薛薇的授意下,他们抓捕了许宣。 白素贞‘泪眼盈盈’送走了他们。至此,初战告捷! “师父,原谅弟子擅做主张,刚刚一直忽略了您的存在。”回到原先的佛堂里,薛薇自行请罪:“虽然我们用的方法……有失光明。” “对付这种人当然不需要正道!”谢青插了一句,迎上薛薇的目光老实地闭上了嘴巴。 法海抚着胡须,看起来并不生气:“此事就此作罢,以后莫要再如此了!无色并不会放弃,我等皆知。如今,是要看看他会如何反应了。” “为何我们不能主动出击?”薛薇皱眉道:“难道我们忍得还不够?” “非也。上苍慈悲,而无色、白素贞、谢青你们三个人之间的纠缠,经历千年轮回至今仍然没有得到解脱,并不是复仇这样简单啊!冤冤相报何时了,老衲只希望彼此能够释怀。”法海摇头道。 “是,弟子明白。”沉默站在旁边的白素贞轻声道:“是弟子致许宣成魔,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让他回归正道。” “谢施主呢?”法海再问。 许宣白蛇之间的千年纠缠,谢青既是这件事的旁观者,局外人,又有着推波助澜的作用。经历了那么多的挫折变幻,他可以说是深深厌恶许宣的。然而现在白蛇归来,薛薇陪同,谢青末了还是叹道:“跟姐姐一样。” 只要许宣肯改过自新,法海自会给他一个机会。 . 翌日,许宣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出狱并传出消息,他决意和金山寺众人和解。 信中的言词十分诚恳,他希望能够见白素贞、谢青一面,了结这段千年的恩恩怨怨。拿到信众人喜忧参半,这许宣,可信否? 最后白素贞将信丢在火盆里,摇头苦笑道:“我是了解这个人的。这次和解……必然是鸿门宴。可是我会去。” “你要狼入虎口么?” “不是。”白素贞轻轻地摇头,款款起身:“青青……你就不要跟我去了。还是那句话,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若是他肯改,自然好。若是不肯,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死亡并不是解决方法。”谢青冷笑道:“我们回到千年前,并不是再死一次纠缠的!姐姐,我会陪你去,他有诡计,我们自有对策!” 他看着薛薇,挑了挑眉:“等我的好消息。” “好消息?” 这句话的含义实在是太丰富了些。然而现在不是打趣的时候,薛薇只是起身替他理了理衣服,浅浅一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开始随堂考,基本都是开卷,问题是不知道翻书翻哪里..我真是学渣。 新坑等考完主要的科目,存稿一万就发文。洪荒文,我决意写一个穿越原创女主万能玛丽苏金手指【够了 谢谢亲们的建议和支持! 第017章 :魔障 皓月当空,一乘小轿轻飘飘地停在了金山寺的外面。 “这许宣真是变了。”谢青站在寺庙门口同薛薇告别时笑道:“原来不过是临安城里的一介小市民。现在……更令人担忧。” 薛薇淡淡道:“早点回来。” “我知道。”谢青笑着转身,临行前向他们挥了挥手。白素贞坐进轿子里,谢青跟在一旁悠闲地走着。这许宣历经千年后重新回来,不知道从哪里敛了大量财宝,在镇江城东北角购置了一处宅子,短短几日,已和从前大不相同。 “谢官人来了?”许府门外等待已久的管家见到他们一喜,上前哈腰道:“问谢官人,白娘子的安!官人命我在这里等候二位,请进请进!” 帘子轻轻揭开,白素贞极为优雅地从里面钻了出来,同谢青一道在管家的带领下进了许府。环顾四周装饰,谢青模糊找到了些昔日孙府的影子。他耸了耸肩,便见到许宣笑着迎了上来。他脸上洋溢着令人无法招架的热情,和从前判若两人。 “请进请进!”许宣边走边笑道:“新购置的一处宅子,可能某些地方还是不到位的,两位老朋友可要见谅啊!” “难得小乙官人有心了。”谢青没有理会他,只有白素贞为了不冷场,柔和答道。 “为小娘子和谢小哥,当然要用心了。”许宣也不在意谢青的态度,现在虽然是夜晚,但他仍旧精神抖擞,将两人迎入厅内并让侍女奉上茶水。稍稍聊了两句,佳肴野味便如流水般端了上来,极是用心。 许宣举杯:“你我三人历经千年再次相会,先干了这一杯!”他看着有所狐疑的两人,一笑:“你们以为这酒水里有毒?我喝给你们看!” 他先干为敬,一仰面,将盏中美酒喝得一滴都不剩,末了还得意地晃了晃。 “怎么会,许兄多虑了。”谢青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抿唇笑了笑,同样将盏中酒一饮而尽。白素贞本来有些惴惴不安,及见到谢青的举动,也毫不犹豫地饮尽此杯。 “好,好!”许宣赞道,又请他们吃了一回菜,这才慢慢谢罪道:“今日小哥及小娘子肯来,是许某的荣幸。在我们正式谈话之前,许某想先向两位道歉,为了昨日的鲁莽之举……” “哦?”谢青挑眉问他:“为何道歉?” 许宣叹了一口气:“在下昨日一时思虑不周,故而道歉。”他轮流看着白素贞及谢青,颇是惆怅道:“你我三人经历了千年恩恩怨怨,可还要纠缠下去吗?” “正是不想再继续悲剧,所以我们来了。”谢青道,他瞥了眼白素贞,后者正静静地看着许宣。 “可不是。”许宣笑道:“我跟你们二人斗了千年,从人变成了鬼,再从鬼成了魔,可你们知道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吗?” “愿闻其详。” “你们是这天地间自由自在的妖修,纵然身处红尘,也不知道我们这等平民要如何艰苦的讨生活。我自幼失去父母,只能忐忐忑忑地跟着姐姐姐夫过活,不敢多说一句话,恐怕被嫌弃。”许宣玩弄着手里的酒盏,苦笑道:“就是这样,我还被他们评论了一句‘一毛不拔’!可不知我每月得到的钱一半归属了姐姐家用,另一半还要攒着娶老小!可我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又有什么资本,谁原意将女儿嫁给我呢……” 他抬头望着白素贞,目光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直到我遇到了你。我承认我最初是深深迷恋上了你,恨不得跟你长相厮守。可是我知道,我不过是药铺里的一个穷伙计,哪有什么资本给你最好的生活?可幸你不嫌弃我,甚至赞助我银两,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可同时我也羞愧……”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素贞听着他的倾诉倍觉伤感,不禁脱口而出。 “我知道你不是,可是我是。”许宣摇了摇头,语气极是温柔:“后来官银的事情被发现了,我很害怕,姐夫是吃官饭的,我不能给他惹麻烦。我不过是一介市井小民,白娘子,你是不懂我们求生有多么艰难。我想要活命,许家不能因我断了香火。” 白素贞默默地低下了头。 “所以那时纵然我爱你,可是我还要避开你,我是人,你是妖,我们不能牵扯在一起。然而你还是三番两次追了上来,我感动的同时,也为我们的未来担忧。我是人,不能总是围绕着情情爱爱而活着,所以我渐渐地想要远离。可是无论我走到哪里,你都会跟上!”他骤然提高了音调。 “白娘子啊白娘子,你想过我的想法吗?你只知道你爱我要跟我在一起,可从来没问过我的想法!这,就是我恨的根源……” “你的想法?”谢青旁观着许宣的自导自演,冷笑问他:“你若是不愿意成亲,可有人绑着你,捆着你?” 许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当时我并不是十分确定。”他顿了顿,继续道:“白娘子,直到你拿万民作为人质,我才真正认识到你的可怕……我甚至不敢直视你的面孔,还是当初那个温柔美好的娘子么?” “因为我爱你,我可以容忍着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不能让临安城的万民陷入水火之中!那一刻我才真正的下了决心,我去找了法海禅师……”他放下酒盏:“可是我后来才发现我错了,我不能没有你!” “错了?”白素贞一时有些茫然,谢青也是。 “是啊,我错了。”许宣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没有你,我根本没法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发了疯地想你,最后我真是疯了,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进入雷峰塔,同生共死!” 这就是他去雷峰塔和白素贞同归于尽的原因?谢青淡然地瞥了他一眼,不忘问道:“那么民国那事儿怎么说?” “我只是想借助佛宝回归正道。”许宣答道。他似乎预测到谢青接下来会问什么,及时补充了一句:“昨天的事情,我只是嫉妒成狂……” 嫉妒谁?谢青把金山寺里所有人排除了一遍,最后锁定了一个目标:他自己。正在他哭笑不得的时候,沉默许久的白素贞淡淡道:“还有呢?” “还有?” 他了然地笑了,上前俯身给白素贞倒满一杯,暧昧道:“娘子,以前我们人妖不同道,现在我是魔,你是妖,我们可否重来?” . 哗啦。 许宣脸上、身上全是酒水,就连头发也是湿的。白素贞信手抛下空着的酒盏,起身冷冷笑道:“许宣,不要以为以前的那一套对我还有用!” 瞪大了眼睛,许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首先我承认,我确实对你心怀愧疚,当初若不是我胡乱纠缠,也不会让你到今日局面。可是你呢?当年,”白素贞扶着额头,似笑非笑道:“你口是心非,在我和青青面前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可我偏偏信你。” “你说不信我是妖怪,却半夜将符纸放在我发间准备偷偷焚化!” “我被那李克用欺侮调戏,你反而让我忍着!” “你说,你我夫妇好好过活不理会旁人,却暗地里去求了法海禅师收我!” “许宣,你我都曾重来一世,在法海禅师将我收入钵盂中的时候,你都是同样的表现。你说你爱我,不然,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何须说得这样大义凌然,就算我气急用临安城百姓性命来要挟你,你最担心的也不过是你自己!也罢,这一切都是我造下的冤孽,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民,我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那么多摆在眼前的证据……” “素贞,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说了这么多掏心掏肺的话,你竟然这样质疑我?”半响,许宣摇头道。 白素贞看着他,决然道:“许宣,在你的心里,你永远没错。跟一个认为自己绝不会有错误的人说话,我有必要么?” “啪,啪。” 谢青赞赏地鼓掌,他从未想过白素贞竟然是这样干脆利索,可见她的心里,已经完完全全地将许宣放了下来。白素贞眼里隐约含着泪花,可她还是回头一笑。 “你们……难道不怕不能从这里出去?” 所有的门窗吱呀一声自动阖上,许宣双目通红,露出了原本的面目狠狠地看着他们:“你们的酒水里,可是有毒的!” “我来,就是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对于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谢青笑着加了一句:“而我更是求之不得。” 他之所以回到前世,便是因为前世小青心底最深的怨念。只要解决了这个怨念,谢青自然可以回到现代社会,这一点,是法海告诉他的。 许宣一愣,白素贞已经接口了:“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毒酒,对不对?” “哈哈哈哈哈!是没有!”许宣似乎真的疯了,他大笑完毕道:“可是你们也出不去!”一挥手,房间内黑火燃起,将青白二人团团包围。 他手持利剑,狰狞笑道:“那便让我来亲手送你们一路!” 挥剑而来,许宣没有砍中人。房间里突兀地涌起茫茫白雾,黑火白雾相间,极是诡异。许宣回头寻人,不远处,一个青衣姑娘正扶着另一位巧笑嫣然的少女,白衣飘飞,正是白素贞。在她们的旁边,温文尔雅的青年正痴痴望着。 “……官人……谢谢了……” 隐隐约约,许宣只听到了这几个字。他想去杀了这几个人,却迟迟动不了手。再看时,青年已经离去,白素贞还在望着他,双颊飞红…… 新婚之夜,挑开喜帕的那瞬间惊艳…… 钵盂之下,白娘子的苦苦哀求…… 他不觉丢下了手中的魔剑,叮当一声清脆响声,许宣回魂。他懊恼自己刚才残存的善念微动,正想拾起地上魔剑,突然发现浑身无法动弹。 佛光笼罩在许宣身上,抬头,正是法海的钵盂! “还是这个老和尚的东西!”许宣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不断颤抖的手中,他大吼一声,想要挣脱。五官迅速地扭曲,许宣在刹那间周身上下迸发出无数魔力,他飘荡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如鬼怪般的双手,仰天大笑。 他入了魔障! 而许宣并不知道,他只是以为自己的所有力量爆发,立即想要毁了钵盂。钵盂在一声沉重的闷响过后,万道金光从里面散出,极快地吞噬着许宣的黑气。再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过后,碎裂的钵盂直接砸到了许宣的头顶上! “啊——” 待雾气散尽,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化作粉末,除了青白二人,还有站在中央的许宣。皱眉上去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许宣,谢青试探道:“许宣?” 僵硬许久的许宣终于动了动眼珠子:“你是谁?” . 公元2013年,11月。 “滴滴……” “快点,病人需要在九点之前转移到另外的病房……” “请跟我一起来办理手续。” 谢青的意识越发清醒,他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在回想着之前的事情。许宣失忆了,还是以前那个从未认识白素贞、临安城黑珍珠巷里李募事的小舅。心愿终于了解,随即他便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薛薇。”他喃喃道。 身边有些轻微的动静,他好奇地睁开眼睛望去,站在窗边的女孩正转身看着他,灿烂阳光洒在她身上,格外温馨动人。四目相视,谢青张开了他的手臂。 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蛇系列终---- 作者有话要说:喵喵哒,白蛇系列完结,下一系系列是梁祝之马文才,还是男主视觉【无奈 这个系列计划赠送一个番外,与正文无关的小同人,白蛇X青蛇,百合向。明天发,今天我先放上几个字,应该购买的币就是0了,明天更新后可以再点一次,不用花费币了--请购买018:番外。 今天到下周四,悲剧作者君有三篇长论文+九门考试+2W字榜单,要死了= = 后悔申请榜单啊,可我不要小黑屋嘤嘤嘤。对了白素贞最后在佛门修炼了,正文没有提及。 第018章 :番外 明天换番外啊换番外~ 不是吧为什么要不能少于167个字嘤嘤嘤....因为这周有榜单所以不打算放在作者有话里....最主要原因是我这个强迫症要凑够18章节和封神系列一样的长..... ................................................................................................................................................................. ..... 第001章 :梁祝 残阳如血,遥望孤雁南飞。 “看,看,就是那个人,娶亲当日新娘子跑了……” “哦?就是那个疯子?我看他眉清目秀的,倒是还没成亲就被人戴上了绿帽子!哈哈……” 笑声中,他们口中的那个‘疯子’离他们越来越远,终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边。村民们撇了撇嘴,神色间多是不屑。也有外地客人不知此事,略微提了句,立刻有人七嘴八舌的告诉他—— “那人唤作马文才,身份可不简单,是上虞太守家的长子呢!可就这样的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娶亲当日那新娘子跳出花轿跟了一个死人!这马文才从此就得了失心疯,到处游荡。” 外地客人了然,又问:“他那新娘子跟了死人?这该如何说?” 村民笑着答道:“还能怎么?那祝家也得罪不起太守,只能是拿下浸猪笼。谁料她偏偏要跟那奸夫……叫做梁山伯还是什么来着?葬在一起,最后令人称奇的是那合葬墓前有数只蝴蝶飞舞,旁人都说是两个人本是天上的蝴蝶仙子,最后化作蝴蝶飞走了……” “不敬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自苟合,死后倒是得了个好名声!” “可不是?还听说那新娘子曾经扮作男人和梁山伯一起住了三年,谁家有这样的女儿!” …… 他撩开垂在额前的乱发,回首望着刚刚路过的村庄,冷冷一笑。 “英台,你好狠的心,纵然不愿意嫁给我,为何要这样羞辱我!”半响,他才低低道。残阳余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在凌乱的黑发后面是一双有神且哀伤的双眸,剑眉薄唇,端是一副好相貌。又踉跄走了几步,马文才摇头笑道:“枉我苦苦等了你三年,竟然换得了这样的结果!” “我自幼心高气傲,谁想到那日遇到你,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让我怦然心动。英台啊英台,你若不爱我,我强行娶了你又有何意义?你不告诉我,不退婚,却在娶亲的那天跳下花轿抛开我……我欢欢喜喜去迎亲,又换来了什么?祝英台,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马文才笑着扯□上的喜服碎布,他早已迷失了心智,时而哭泣,时而大笑。偶尔有神智清醒的时刻,也是黯然神伤。夜幕渐渐降临,马文才望着黑暗中的璀璨灯火,一笑,抬脚上前,却踏入了冰冷的湖水里。可他仍在悠然自得吟唱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求之不得,怅然神伤!祝家九妹……”冰冷的水渐渐漫到他的脖颈上,寒风中,歌声逐渐消弭。 死,是逃避,也是解脱。 . 马文才身处浑浑噩噩之中,他手脚麻木,更别说那颗心,早已冻结成一块冰。不知道现在是何时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死亡,混沌中,他只听见那道来自心底的声音,冷冷淡淡,似乎是一位认识许久的老朋友。 “马佛念,不过是女人跟一个死人跑了,你至于为此疯了,甚至投河自尽?” 他张口想要解释,却动弹不得,也说不出一句话。唯有静静地听着那个人说,听着他不断地责备自己。 “你一死了之,可养育你的父母呢?你只知道你爱的人伤了你的心,殊不知你的所作所为,让养了你二十载的父母如何接受!” “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是这样脆弱,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甘愿连生命都抛弃么?” “这样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爱惜的人,活着对国家,对家庭会有什么建树!马佛念,你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那人的声音逐渐严厉,句句如刀剑般刺在马文才的心上,直让他羞愧不已。一转,那人的语气又变得温柔,劝他道: “你自幼文武双全,何必在这儿女情\事上放弃了一生的梦想和追求?北方故土被外族蛮夷侵占多年,男子汉顶天立地,为何不身披铠甲收复故土!自古温柔乡,英雄冢,马文才啊马文才,战场上才是你该真正展现一生价值的地方!” “你就这样的死了,知道实情的人只会可怜你,而更多的人只会嘲笑你,鄙夷你!千百年后,你只会是一个懦弱的象征,一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懦夫!马佛念,你可想要这样的‘名垂千古’?” 这哪里是名垂千古,分明是遗臭万年! “不,我不要!”终于奋力喊出了自己心中的愤懑,马文才骤然醒悟。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疯掉,甚至抛弃自己的性命!想起被全城百姓嘲笑的父亲,想起伤心欲绝的母亲,想起北方的失地……他不禁泪落。 再次醒来,正是迎亲前一个月。 . “佛念,你要去祝家退亲?” 马太守狐疑地盯着自己的长子,抚须问道:“当初是你苦苦求着要娶那祝家女,现在为何反悔?自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婚姻大事!” 垂首肃立,马文才恭敬道:“禀告父亲,儿子……一时并不想成亲了。” “胡闹!”马太守怒极反笑:“婚姻大事岂是你说退了就退了的?当初你一意孤行看上那祝家独女,为父虽是不甚满意,却也为你订下婚事。你等了三年,如今是为何?给我从实招来!” “老爷别生气,说不定是那祝家九姑娘有什么不妥,被我们佛念知道了呢。”被父亲劈头盖脸痛斥一顿的马文才还没来及解释,一向护子的马夫人立刻反驳道:“我们佛念岂是那薄情的人?” 马太守瞥了妻子一眼,也不理她:“佛念我问你,是有什么隐情么?” “这……”马文才有些犹豫,他本是爱着祝英台,并不愿和盘托出她的私事。可他在乎祝英台,祝英台何尝有一点考虑过他的想法,他的尊严和感受?马文才苦笑,抬眸看到关切的父母,最终狠下心来:“禀告父亲,母亲,孩儿……偶然听闻祝家九姑娘在三年前曾经女扮男装去了外地求学……还和其他男人同吃同住……” 亲口说出自己未婚妻的私情,马文才总归有些不自在。 “什么!”马太守及夫人均是一惊。 “好一个祝老儿,竟然教出了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好闺女!”马太守拍案怒道:“我看得起他家才与他结亲,竟然还未成亲,就给我儿难堪!佛念,你不用担心,为父这样就将祝老儿喊来退亲!” 马夫人同样是忿忿不平,也不忘安慰自己儿子:“我儿不要担心,世上好姑娘千千万,阿娘一定会再给你找一个好媳妇!” “这……还是不必了。” 拦住准备动身去派人将祝老儿拿来的父亲,马文才深深拜道:“父亲,佛念已经长大,关于自己的事情,还是交给孩儿亲自办理吧!这件事情,孩儿必定会办的妥当,不失了父亲的面子。” 马太守闻言一愣,重新审度了一下已是弱冠之年的长子:“佛念,你真要自己去退亲?” “是。”抿唇,马文才淡淡道:“大丈夫何患无妻?” 话虽是不由衷,可也是无可奈何。心,早已成死灰。 . 翌日,马文才孤身一人骑马去拜访祝家。 祝英台自从求学归来便不愿意嫁给马文才,这一点阖府皆知。无视祝家人心虚的目光,马子才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祝老儿心惊胆战,以为是自家女儿的事情被太守知道了。 他颤颤道:“我家女儿并无大错,亲家翁莫非听到了什么捕风捉影的谣言?” “哦?什么捕风捉影的谣言,我怎么不知道?”马文才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不如请祝先生解释一二。” “哪有,哪有,小老儿不过是胡言。”惊出了一身冷汗,祝老儿暗道这个准女婿不好相处。他定了定心神,再问道:“不知我家女儿有何过错,使得马公子要来退亲?” 若不给出个正当理由,祝老儿哪怕知道英台心有所属,也绝不会同意退了这门亲事。 “也算是件大事。”抿了口茶,马文才不紧不慢道:“只是在下有意从军,恐怕误了令爱,故而来退亲。” “从军?”祝老儿一愣:“婚期便在下个月,马公子为何突生此意?” “国家危难,我等男儿自然是要上战场保家卫国。”眼观屏风后有人影闪动,他愈发觉得心灰意冷:“这一去不知多少年,也许是马革裹尸归故里,望祝先生理解。” 屏风后面窃听的祝英台,此时一定很紧张吧?纵然是心中无比酸涩,可他还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在这里说着言不由心的话。 祝老儿思量许久,最终摇头郑重道:“马公子多思了。我家小女既然许配给了公子,那么就是公子的人,我祝家不会有退婚休弃的女儿!” 他言下之意,纵然是马文才明天便在战场上死了,祝英台也要给他守一辈子的活寡。 啪啦。 屏风后面响起瓷器摔碎的声音,祝老儿脸色立刻一白。但他也无心关注自己那惹祸且不听话的女儿,只是热切地盯着马文才,期待他收回退婚的话。也许前世,祝家上下便是这样瞒着自己,逼迫祝英台登上花轿的?马文才恍恍惚惚地想着,心生冷意。 他俯□子,在祝老儿耳边轻轻笑道:“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三年杭州游学么?” . 从祝家出来,马文才仿佛卸去了压在肩上许久的一个包袱,有些难过,却又格外轻松。他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转着,最后借来纸笔,在酒楼里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封书信,请人转交给马太守。 好男儿,就应当投笔从戎,抗击鞑虏收复山河! 他牵着马准备离去,一个俊俏的小公子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拦住了去路。定眼细看,那人是男装的英台无疑。马文才故作不知,只是笑道:“阁下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祝英台愣了愣,最终咬唇道:“祝九……谢过马公子的恩情。愿……愿马公子建功立业,早日凯旋而归!” “领情了!”大笑着纵身上马,马文才侧身看了她最后一眼,摇头叹道:“若不是你,恐怕我也不会悟到如此境界!罢了,罢了,你我无缘无分,就此别过!” 尘埃起,祝英台呆呆地站在原处,风中只闻悲歌一首,有道是: “投笔从戎辞故乡,马革裹尸又何妨?北望狼烟风云起,金戈铁马破洛阳!”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 1、不参考梁祝影视剧,采用最广为流传的民间传说版本,马文才只是个倒霉的配角,性格是作者君自己刻画,非恶毒奸诈小人...其中时代背景在南北朝时期的南梁,身份采自百度百科之小说演绎版马文才从戎战史(马文才,名佛念,字文才。生卒年:495~529 在弱冠之年(20岁)本是一介书生,后北魏伐梁,毅然投笔从戎保卫梁朝。) 2、五章完结本系列,无CP,正常性向。 参考资料: 浙江上虞祝家有一女祝英台,女扮男装到杭州游学,途中遇到一同前来的同学梁山伯,两人便相偕同行。同窗三年,感情深厚,但梁山伯始终不知祝英台是女儿身。后来祝英台中断学业返回家乡。梁山伯到上虞拜访祝英台时,才知道三年同窗的好友竟是女儿身,欲向祝家提亲,此时祝英台已许配给马文才。之后梁山伯在鄞当县令时,因过度郁闷而过世。祝英台出嫁时,经过梁山伯的坟墓,突然狂风大起,阻碍迎亲队伍的前进,祝英台下花轿到梁山伯的墓前祭拜,梁山伯的坟墓塌陷裂开,祝英台投入坟中,其后坟中冒出一对彩蝶,双双飞去离开了尘世。 第002章 :从戎 北魏南梁,天下一分为二,数百年来战乱未定。 策马奔驰在通往建康城的道路上,马文才计划着去投靠一位父亲的昔日同窗好友,入军营为国效力。此时北魏局势动荡,重臣尔朱荣领兵占领了洛阳,杀死年幼的北魏皇帝及皇太后。此时是个北伐的大好时机,朝野上下无不在讨论着此事。 南梁建国已有十多年,无论皇家换做谁的姓氏,终归是汉人的统治。虽说南方经济较之北方更为发达,然而乡野间衣衫褴褛、朝不保夕者成群结队。马文才观在眼里,他可以救济一个将要饿死的妇孺,却无法拯救这千千万万的苦难同胞。这天下,何时能统一! 他是一介书生,虽身负武功却也只有自保之力。北魏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南方的土地,上世马文才沉浸于儿女情长不能自拔,但是重生而来,他重新找到了自己人生的追求和目标。想到此间不禁挥鞭加快行程,往日诸如祝英台,永远尘封在记忆中的某个角落里。 一路上风尘仆仆,终于接近建康城。 都城的繁华非上虞可比,四方商贾文人汇聚于此,大街小巷上人来人往。大梁统治南方十多年,虽不能和秦汉相提并论,倒也深得民心。马文才随意找个地方歇脚后,便拿着帖子去拜见父亲的旧日同窗,刑部许尚书,现在在朝中为官。 许尚书倒也爽快,念及旧日情谊且马文才文武俱佳,翌日便在兵部给他谋了个小职位。因为他是文人出身,适合去军队里当个参谋,因而,先在兵部里磨练一番。 马文才也不气馁,只是笑着谢道:“伯父费心了。” “贤侄何须客气?”拍了拍马文才的肩膀,许尚书赞道:“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想不到书轩兄一辈子致力于文史,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 “让一让!前面让开!” 策马奔驰的将士如同狂风般从远处卷来,不多时,街道两旁尘土飞扬,路人都自觉地让到了道路两边。遥遥望去,一骑红尘正向着皇宫的方向赶去,想必是前方有紧急军情需要向皇帝汇报。 “看来,边疆又出了什么大事情?” 傍晚时分,马文才临窗望了一眼,回首淡淡道。坐在他对面的是同僚刑部侍郎之子陆显,闻声放下了筷子,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黑点摇了摇头:“魏国正在内乱中,边疆能有什么事情?” “这倒也是。”他点头,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几日朝野上下都在讨论着是否对魏国用兵,只是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 “文才兄恐怕要失望了,我听家父说,前日魏国有个逃亡的亲王到了我大梁,似乎是有意寻求圣上帮助。”陆显夹了筷子菜,这才慢慢道:“我朝建国才不过十多年,国基未稳,家父猜测这次圣上恐怕不会对魏国用兵。” “有这种事?”马文才一愣,论对朝廷的了解,他确实不如陆显:“魏国的人逃到我们的土地上……他会许以圣上什么好处?” 渐而有些激愤:“当初圣人继位宣誓要收复故土,现在都化作灰烬了吧!” “慎言,慎言。”陆显自幼在京城长大,闻声连忙制止住了他,苦笑道:“这些漂亮话谁不会说?为官之道,在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文才兄,你这人过于耿直,以后还是改一改吧!” 马文才默然片刻,起身敬了他一杯酒:“多谢陆兄赐教,文才在这里谢过了。” 官场纷争,他是确实不懂的,来建康的目的也不过是寻求一个机会入军队为国效力,而不是坐在这里看些无聊的往年军情。马文才曾经有过不耐烦,但都被他自己强硬压了下去,若不熟读兵书,如何能上战场?今日见梁帝举棋不定,他愈加抑郁。 酒过三巡,陆显见他郁郁寡欢,忍不住劝他道:“文才,我知道你心怀报国之志,可这事只有圣上一人说了算。也许,圣上最终会决意出兵征战魏国!毕竟,我们有军神陈将军。” “陈将军?你是说车骑大将军陈庆之?” “可不是他。” . 无人可以揣测梁帝的心思,正当所有人以为今上会以国力微弱放弃了这个进攻魏国的大好时机时,梁帝突然宣布,将以七千白袍军派与车骑大将军陈庆之,让他北上洛阳,然后……将魏国北海王元项送回去。 满朝大震。无论反对与否,梁帝的旨意不容置喙。马文才并没有上朝听政的资格,但他知道这个消息并不是很晚。当晚,一道圣旨到了他暂居的官邸,命他追随大将军陈庆之,北上洛阳。 “微臣领旨。”马文才接过圣旨,有些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见他懵懂,传圣旨的内侍好意提醒了他一句:“圣上的意思,便是让你好好看着,将北海王送到洛阳便罢。” “谢公公提点。”他谢道,请人将内侍送出,这才转身回房仔细研究圣旨。不多时许尚书命人请他过府一叙,急忙更衣前去。 经过许尚书的提点,马文才这才明白了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说,圣上只是派遣陈将军将北海王送到洛阳继位?小侄不明,还请伯父赐教。” 许尚书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此事简单至极,文官是用来做什么的?来监视武将的。当然陈将军对陛下的衷心毋庸置疑……你不过是按规矩过去,跟着陈将军便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马文才心料自己不过是个随军监管的闲职,有些失望,但是第一次上战场还是振奋不已:“多谢伯父举荐之恩!” “无需客气,你这一去必然有了功名在身,以后升职也方便了些。”许尚书突然正色道:“贤侄啊,你这次机会不易,你可知道要注意哪一点?” “请伯父明示。”他肃然答道。 “虽说国事不便多言。”许尚书沉吟片刻,最终道:“但你只要知道一点,前朝萧家在长安自立为帝,这一点,够圣上忌讳了。” 前朝?萧家? 马文才起身拜道:“小侄明白,定然不负圣恩。” . 战旗飘扬,出征在即。 直到出发那日,他方才见了传说中的军神陈庆之第一面。本以为陈庆之跟他父亲的年轻差不多,没想到见面,对方不过比他大了十多岁,器宇轩昂,不愧是追随梁帝南征北战的大将军。在梁国陈庆之被称作‘军神’,可不是神话一般的存在! 陈庆之身披铠甲,骑在马背上见他急匆匆赶来,扬眉一笑:“这位就是文才小兄弟?在下陈庆之,幸会!” “幸会。”马文才是文人出身,骤然见了陈庆之的洒脱不拘小节,不由浑身轻快很多:“将军唤我文才便可!追随将军出征,实乃我的荣幸!” “何须如此多礼。”陈庆之笑道:“一同出征,你我文官武将,相得益彰!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大哥便好。” “陈大哥。”他由衷敬佩道。 转眼间,七千白袍军已经排列整齐,只等着吹响出征的号角。马文才第一次见识到梁国的精锐部队,深深震撼,只觉得自己之前眼界过于狭隘。战马嘶叫了几声,他紧紧拉紧缰绳避免被掀下,忽然听到身旁的一声嗤笑声。 “阁下是?”他转身,嗤笑那人身着普通将士铠甲,相貌和南梁人略有些不同。他愈是想要掩饰自己的不同,愈是显得与众不同。 那人却不答,马文才皱眉打量着他,此人看起来虽然落拓,却绝非寻常人。他暗自思量一番,心中有了答案:“可是魏国北海王?” “正是。”北海王傲然道,端坐在自己的马背上:“想不到梁国竟然有不会骑马的人!” “我大梁以礼乐治国,以精湛的战术取胜,岂是蛮荒之地的人可以理解!”马文才瞬时大怒,元项沦落至此,竟然如此傲气!他碍于对方身份,只能隐忍道:“敢问北海王精通骑术,可从千军万马中逃生否?” 北海王冷冷地看着他:“南朝书生,果然会耍嘴皮子功夫。” 虽说如此,但是北海王最后还是消停了。梁帝亲自将他们送至城外,这次出征的名义是‘为了两国的友好关系’。反反复复地叩谢圣恩,直到晌午,大军才真正出发。 这七千白袍军全是梁帝的精简军队,行军速度极快。马文才最初体会到军营的生活,自然是艰险无比。七千白袍军全是骑兵,连日驰骋,依他原先的体质哪里吃得消。但是一想到即将上战场随即热血沸腾,何况身边有个无事嘲讽的魏国北海王。 他求助梁国,自然不敢明面上多说什么,偶尔在马文才休息擦汗的时候不痛不痒说几句。日夜兼程,马文才咬牙坚持,直至此时他方才认识到保家卫国不是一句空话,而是要付出血汗乃至生命的代价。 北风夹杂着鹅毛大雪飘然落下,他们逐渐靠近两国边境。本应当是繁华的中原地带远远望去百里无人烟,数百年的战争风云让这里人迹罕至。,磨练了这么多时日,马文才早已习惯了军营里的艰苦生活,虽说双手都磨出了茧,可他心情格外舒畅。在军营呆久了,纵然是文弱书生也会变得豪气万丈! 第一战淮阳,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哒,今天考了两门,我可以说我题目都没看懂么....因为是开卷。 这个系列无Cp,我打算尝试一下写战争,但是ORZ,我写过的战争只有在HP同人里大家一起欢乐斗魔王... 梁祝系列五章完结,便是正文完结。其他未写系列放在番外里,两章左右,有杜十娘和佩蓉。宝莲灯前传我思索着放在新坑里,因为新坑是综神话,从洪荒-封神-西游,而且央视版宝前很多设定太坑爹了..大概下周开坑,综主洪荒,女主穿越。 一路追文到这里的妹子,真心很爱你们~如果想看其他系列的,我量力而行,可以放在作者有话里免费。 第003章 :征战 “传令下去,今晚暂且在此处歇息,明日攻城。”眺望着远处的群山,陈庆之下令道。麾下将士立刻训练有素的扎营,并点燃篝火。出征多日,马文才也在一旁动作熟练地帮忙。 天色渐黑,马文才前去拜见陈庆之,他心中有一事不解。待通报并掀开帘子入内,陈庆之正挑灯夜读,见他温然一笑:“文才,怎么了?” “属下有一事不解,特来请教将军。现在我军已经临近淮阳城,却在城郊百里处扎营,难道不怕魏军深夜偷袭么?” “非也。文才你可知道淮阳城的太守是谁?却是位故人。”陈庆之放下笔,指着身后的地图道:“是昔日魏国太后的侄儿,人称他‘虎将军’。这位虎将军一向甚是居功自傲,从来不屑于偷袭。” “有这种事?”马文才细细回想,他对魏国知之甚少,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他顿时心生敬意:“虽说如此,可将军您不担心事情突变么?”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这虎将军是已故太后侄儿,想必会和北海王有共同的敌人,不知道他对元项的意图如何?” “天下大乱,谁家不想自立为王!”陈庆之微微一笑,摇头答道:“圣上命我将北海王送回洛阳,可惜了这百年难逢的大好时机……这天下,谁人不想争夺?至于虎将军,我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马文才静静地听着他说,无意间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军队中文官一是出谋划策,二便是监视武官。听着陈庆之隐隐流露出的不满,他私底下表示认同,却无可奈何。梁帝有意通过此事巩固自己的统治,作为臣子的,又有什么好说的? 而陈庆之这个人,马文才对他看得并不是十分透彻。想他一介车骑大将军,必然是心思缜密,如何能当着他这一个外人的面大谈对梁帝的不满?马文才不得其解,虽说佩服陈庆之的豪情万丈,可他牢记许尚书的吩咐,也许陈庆之只是试探他? 他淡淡地笑道:“看来是属下想多了。打扰将军,这就告辞。” “不碍事。”陈庆之重新抬起笔,只是在他将要走出帐篷的似有似无提了一句:“明日将有一场大战,你从戎时日尚早,臂力不足,最好用短剑自护。” 脚步一顿,马文才低头道:“谢谢将军。” . 第二日尚在凌晨的时候,马文才便被随侍官唤醒。他挣扎着睁开眼睛,问:“大军要出发了吗?” 帐篷外面,尽是脚步声和收拾东西的声音,偶尔伴随着战马嘶鸣。 “是的,大将军宣布今日首战攻打淮阳,再过一刻就要出发了!” 他翻身就起,梁帝亲属白袍队本来便是训练有素,在陈庆之的领导下,随时可以迎战。除了要小心看管的北海王,其余拖后腿的只有他这个文官了……马文才掀开帐篷的帘布,大地万物尚且在沉睡中。 “开饭了!” 随军厨子一声宣布,不管是大将军,还是文官、北海王、普通士兵都坐在一起吃饭,整个过程中只闻见吞咽和碗筷的声音。他们随军带的军粮并不多,在梁国境内的时候有当地官员奉上,现在到了魏国,自然是等攻陷一座城池后,毫不客气将军粮纳为己用。 这些都是后话。不比草莽之徒需要热血沸腾的激励,陈庆之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兄弟们,这首战淮阳,你们说多久能拿下?” “一个时辰!” “好!不愧是我大梁的好男儿,陛下的好臣子!”陈庆之豪爽大笑道:“出发吧!”他高高地扬起马鞭,马文才等人紧随其后。 约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淮阳城下。淮阳城守卫早已望见远处飞扬尘土,奔走告知虎将军。等他们立马叫战,虎将军披甲而出,果真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他认出陈庆之,挥刀大叫道:“来者可是梁国陈庆之?我不惹你,你却来作甚?” 端坐在马背上,陈庆之微笑道:“奉主之命,还请虎将军见谅。” 虎将军大笑:“陈庆之,往日我不如你,这个我承认。可是如今你以不足一万兵马来战我淮阳七万大军,可是自找死路!” “为将者,谁不希望能统帅百万大军?”陈庆之叹息着,面露疲惫之色:“虎将军,何须多言,你我且干脆利落地战一场!” “要这么麻烦么?”虎将军皱眉挥手,淮阳城中顿时涌出万名披甲乘马的魏国士兵:“陈庆之,既然你人少,我且用一万人来跟你玩玩!” 言罢,他挥刀直下,陈庆之坦然迎上。既然双方主帅已经站在一起,余下将士齐声大吼一声,策马迎上敌军。马文才第一次直面战场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然而他绝不是临战逃脱的懦夫,咬了咬牙,挥剑迎上。 梁帝亲属白袍军,岂是一般军队可以抗衡! 陈庆之的那一番话便是要虎将军大意轻敌,只是放出一万兵马与梁军厮杀。如今人数相当,谁占优势不言而喻。虎将军与陈庆之正战得兴奋,他自持有七万兵马,丝毫不关心身边之事。见此,随军副将吩咐三队精锐部队向淮阳城的其他三门进发,趁其不备,攻入淮阳城。而其他人,目前只需要在这里迷惑魏军便够了。 “咔擦!” 手起刀落,又是一个人头滚落在地上,满地鲜血直让人触目心惊。马文才这才意识到生死只是在一瞬之间,战场上若是不将生命置之度外,恐怕早晚也是敌人刀下鬼。眼观前面的一个魏军将长矛刺入梁国骑兵的胸膛里,他不顾一切地怒吼一声,挥剑割断了那个人的喉咙…… 魏军退缩,白袍军士气大涨,片刻间就将剩余的魏军逼入死角里。马文才跟随身边将士们一齐挥刀杀敌,有旁边的精锐部队协助,他只是手臂上被划破一道伤口,流了血而已。杀戮看多了也麻木了,在梁军先锋的保护下,马文才拉开弓,一松手,箭直直地射向城墙上观看战事的敌军大将,正中心脏! 虎将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怒吼着想要放出其他六万兵马,无奈分神之时,被陈庆之轻松拿下!半个时辰前派遣去攻打其他城门的白袍队将士们兀然出现在城墙上,高高地扬起梁国大旗…… 全军欢呼,淮阳城剩余六万大军被困在城中,主帅被擒不战而胜。 淮阳城的城门终于缓缓打开,迎接着胜利入城的梁国将士。骑在马上,马文才望着站在道路两旁欢呼不已的汉家百姓们,终于忍不住,热泪从眼眶里落下。可他们,不过是奉命来遣送北海王,不是真正的收复故土啊! 望着百姓们热切而又充满希望的神情,马文才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默默地跟随在陈庆之的后面。七千白袍队在淮阳城百姓们的热烈欢迎中入城,心情却非喜悦,而是更加沉重。 . 傍晚,陈庆之便命人制作木筏,准备离开淮阳城。 马文才忍住没有去问迅速离开淮阳城的原因,他知道陈庆之的心情一定不是很好,原因显而易见。淮阳百姓送来了很多东西,加上淮阳城的军粮,足以他们七日只用。而虎将军及其手下亲信早已战死,淮阳新主表示将支持北海王,善待城中汉家百姓。 “将军,请上木筏?” 夕阳西下,梁*队没有惊动城中百姓,悄然离开了淮阳城。众士兵及战马都已经上了木筏,马文才出声提醒犹然站岸边,凝望着远处的陈庆之。 “哦……”陈庆之淡淡道,叹了一口气踏上木筏:“走吧!” 木筏顺流而下,马文才回首,只见白日里还奋不顾身作战的淮阳城越来越远……渐渐成为天边的一个小黑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一双曾经只会握笔的手在几个时辰前沾满了鲜血,了结不止一条性命。 闭上眼睛,马文才不愿多想。根据陈庆之的作战计划,他们在木筏上休息一两个时辰后便会到达考城,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拿下。靠在随军物品上他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等到醒来,已经置身在黑暗中,远处火光点点。 随从官小声地告诉他:“我们已经到达考城郊外了!” 马文才点了点头,静心等待着陈庆之的安排。虽说他也是算是谋臣,可到了战场才发现往日读的那些兵书并没有多少作用。等陈庆之下令全军下了木筏,七千人不动声色地接近考城,迅速地将考城包围住。 “放箭!”一声令下,考城四周火焰熊熊,在他们忙着救火拿武器的空隙,梁军早已搭云梯上了城墙。大门被从里向外打开,马文才随军拥进,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险些让身后那人落入护城河中。紧急之下马文才拉了他一把,待看清彼此面容,却是身着梁军服饰的北海王。 松开手,马文才思考着如果北海王掉进护城河里淹死了事情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是回到梁国被梁帝痛斥一顿呢还是乘胜北上? 北海王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后悔救了我?” 淡淡地松开手,马文才不答,策马进城。当晚,陈庆之率领白袍队再次以少胜多,考城两万兵马全军覆灭。 . 这简直是神话。 北上征战,他们一直乘胜追击,从无敌手。马文才简直怀疑这是魏国内乱的问题,还是其他原因?一路上旁观汉家百姓的贫苦生活,也有投靠鲜卑人发家致富的汉人。见到他们的到来,绝大多数百姓们夹道欢迎,也有少部分人麻木无感。那里记载在史书里的中原名城如今才得一见,作为自幼熟读史书之人,马文才的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达。 全军上下,唯一不亢奋的人,大概只有北海王元项。 一路上,他们所向披靡,唯一心烦的是梁帝之命只是让他们将北海王送入洛阳。但白袍军杀人杀的眼红,尤其是见鲜卑人虐杀汉人的时候,更是恨不得屠尽魏兵。马文才曾经驻马问路边的一垂髫少年:“熟读《史记》否?” 少年摇头,问他:“那《史记》是何物?” 马文才默然无语。每当攻占了一座城池,他便命令当地多誊写一些书籍,发放给民间适龄儿童。渐渐接近荣阳,陈庆之及白袍军威名早已令魏军闻声变色。 荣阳约有十七万的士兵,其中两万是鲜卑人,其余皆是汉家男子。魏国统治者有意让汉人手足相残,闻陈庆之率军前来便派七万迎战,并且以其家中老小性命为质,量其也不敢叛变。 陈庆之闻声长叹,全军绕路去荣阳。见此,马文才提议不如一人混入荣阳城中,从内策反汉家百姓献城? “这是个好计策。”陈庆之沉思,缓缓道:“各位兄弟,有谁愿意前往?” 没等其他人发言,马文才早已请命:“属下武艺不精,一路上一直承蒙将军及各位的照顾,愿意赴汤蹈火,只要能拿下荣阳城!” 文人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用来游说,耍阴谋诡计的。 他忐忑地抬头望着陈庆之,正以为对方不会答应的时候,陈庆之出乎他意料的点了点头:“也好。你小心行事,若不成功便全身而退!” 马文才大喜:“属下定不负命!” . 荣阳城外,警戒森严。 每个进出的百姓都会遭到守城是士兵的盘查,若是遇到稍有姿色的妇人,还会动手动脚调戏。冷眼看着鲜卑人在中原土地上任意妄为,马文才攥紧拳头,他决不能一时冲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你那人!过来过来!”士兵呵斥道:“别看了,就是你!” 马文才回过神来,扯了扯身上的道袍,又晃了下手中的竹竿:“这位官爷,您叫我呢?” “对,你傻呢?”那士兵上下打量着他:“你是算命的?” “正是正是。”马文才急忙笑道:“贫道……那个云游四海,以算卦为生,前日算到这荣阳城于我有缘,特来解救众人……” “解救众人?”士兵嗤笑,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这人知道么,现在正在抓梁国奸细?” “梁国奸细?不足为据。”马文才悠然自若道:“那梁国不得天意,不得天意!哪里会是我朝天兵天将的对手?” 三言两语间,把荣阳城的守将也引来了。那人极不客气地用枪柄捅了下马文才,狞笑道:“那么你猜猜看,本将军正在想什么?是你的脑袋是在地上呢,还是在你的脖子上呢?”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了。 而马文才面上丝毫不见害怕之色,只是不紧不慢道:“您在想,我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你!”众人哄然大笑,那守将面上挂不住,这个答案巧妙至极,他确实是在这样想。拔刀正欲将马文才的脑袋砍下,忽然闻见一声娇斥:“且慢!” 围观的民众自觉让出一条道,身着鲜卑服饰的女子骑在马上,面若冰霜,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守将大惊,拔出的刀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末将见过郡主。”他恭敬道。 马文才顺势低下头:“贫道见过郡主。” 正在他回想着这个凭空出现的‘郡主’是什么身份的时候,那鲜卑女子开口了:“你这人,是算命的?” “是。” “抬起头来!”那郡主口气愈加不耐烦,且有三分鄙夷:“到底是汉人,畏畏缩缩,不成大器!” 闻声马文才大怒,但也只能忍气吞声。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瞥了那郡主一眼,算是明艳动人,相貌和中原女子有极大的不同。但心底更多的是厌恶,马文才看了她一眼,便瞧着其他地方。 不知是什么原因,那鲜卑郡主见他眉清目秀,先有了三分好感。再见他竟然不看自己,有些恼火但更多的是好奇:“你跟我回府,我需要一个算命的!”她命令道。 “恭敬不如从命。”马文才垂首,淡淡一笑。 . 当晚,他总算弄明白了那鲜卑女子的身份。 确实是魏国皇族,不过是宗室的郡主。她的封号一长串马文才也没记清楚,只知道这位郡主刁蛮无理,就连荣阳的太守都怕了她。该郡主一向热爱带兵打仗,故而千里迢迢从京城来了荣阳,奉了先太后的旨意。 分析当今天下大势,马文才料想这鲜卑郡主父母既然是皇族,在尔朱荣占领洛阳后未必没有夺位之心。此女留守荣阳,未必不是其父安丰王的暗中授意。 不过,他还是借助鲜卑郡主之力混入了荣阳城内。 马文才正谋划着接下来的大事,鲜卑郡主派人来叫他。他拎着那一套算命的玩意儿去了,及进去,马文才笑道:“敢问郡主,是算姻缘还是八字论命?” “我为什么要算命?”郡主冷淡地看着他,眉宇间英气逼人。 “若是不算命,那么要贫道来做什么?”马文才故作惊讶,忽而又神秘叨叨:“贫道观郡主面相,必然是大富大贵之人……郡马不日也要出现了……” “郡主,此人满口胡言,理该掌嘴!”他话音刚落,旁边侍女恨恨道。 “且慢。”鲜卑郡主抬手制止,缓缓走至马文才的身前,抬头凝望着他:“你们汉人,就会胡言乱语!可信我撕了你的嘴?” “郡主可知,我汉人有句话叫做‘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马文才笑着看她,厚颜无耻继续道:“只是怕郡主撕了贫道的这张嘴,听不到比这更好听的话呢……” 鲜卑郡主面色一红,扬了扬手,却没打下去。 “把他拉下去,先在后院做苦力!” “是,郡主。” “是,美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终于完成榜单远离小黑屋了~明天还有两门考试,然后可以休息几天了。 梁祝系列参考资料是百度百科,考据什么的,放过~不过历史上陈庆之真是军神啊!最近特喜欢保家卫国的汉子O(∩_∩)O~ 第004章 :洛阳 当夜,月明星稀,马文才换了套夜行衣悄然从后门溜出,直奔荣阳军营。荣阳军营里的汉人将士一直受当地鲜卑人欺压,虽说明面上不敢反抗,但是私底下怎么会没有怨言,换做常人装束,马文才与之前潜入军营的内应相见,告诉他家中妻儿被鲜卑人霸占。 他们先是低声谈话,吸引了周围士兵们的好奇心。渐而讲到动情处,那人嚎啕大哭,断断续续讲出了事情的原委。众人思及家中亲人,有些是惴惴不安,更多是义愤填膺。见状,马文才率先站起来,表示了自己愿意揭竿而起的决心: “想这荣阳城,十七万大军中只有两万鲜卑人,更多的是我们汉家男儿——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子被抢走,自己的妻儿被屠杀,家中良田被霸占吗?兄弟们,拿着自己的武器,杀光那些欺侮我们的外族!” 众人齐声叫好,不妨有一人站出来愁眉苦脸道:“这位兄弟说的是好,可是鲜卑人忌讳我们,除了上战场会发放兵器,可平时连一根棍子都很难看到啊!” “这并不是问题。”马文才思忖一下,问道:“兄弟们可知这刀枪兵器放在哪里?没有,我们抢还不成!” “好!我知道在哪里,大家都准备好了随我来!” “嘘,小声,你是怕那些鲜卑人不知道么?” …… 加起来不过数百人,马文才领着他们先去说服了其他几个汉人百夫长,若有不从即刻杀了。愿意追随他反抗的人眨眼间便有千人,一个时辰后,其他百夫长拉拢来的士兵,加上自愿前来的侠士,浩浩荡荡,现在整个荣阳城里愿意归属他们的人已将近万人。 望着宣誓要驱除鞑虏的汉家兄弟们,马文才心里感慨万千。他大步登上高台,问附近的一位百夫长:“兵器库那里,可准备好了?” “马兄弟请放心!”百夫长信心满满道:“我早就让兄弟给那守备送酒去了,想必这个时候都醉了!” “那好!”马文才拍了拍手,四周都安静下来:“兄弟们,想必大家都听过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为了家中的妻儿老母,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田地,兄弟们,打开荣阳城的兵器库,拿起反抗的武器吧!” “好!” 燃起火把,士兵们在各自百夫长的带领下分着不同的方向向着鲜卑人的军营进发。一半的人去兵器库偷袭,另一半人在四处点火,自然都是鲜卑人的地盘上。烈火熊熊,马文才亲自带着壮士百人赶往守城处,用利刀割破了敌人的喉咙! 黑暗中,他们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整个城墙,马文才下令打开荣阳城门! 陈庆之带着七千白袍队一直在原处观望,见荣阳城内火光起,又见大门打开,城墙上的火把一字列排开,马文才骑马亲自出城接应。马蹄声响,七千白袍军快马加鞭,挥刀直接斩下城中意图反抗的敌人头颅。 鲜卑人的军队约有两万人,他们从睡眠中仓惶起身作战,又见四处火起,惊吓之余大半人都匆匆逃命。城中百姓积蓄已久的愤怒终于得以爆发,纷纷抄起家中能用的一切打杀着路边的逃亡之犬。城中鲜卑人的达官贵人住宅不断地被攻陷,包括郡主府。 “马大人,这是您的铠甲。” 接过铠甲穿上,他上马,回首一笑扬鞭奔赴战场。荣阳城内的鲜卑人四散逃去,马文才身上早已沾染满鲜血,他也记不得自己有杀了多少人。最开始的恐惧早已无影无踪,战场让人疯狂,也让人早已失去善良的本性。追击溃逃的鲜卑人,微亮的火光下,马文才看到畏缩在墙角的鲜卑人—— 他在马上挥刀,几乎就在到达那人喉咙的时候,听见了一句僵硬不熟练的汉话:“求、求求您了……放、我的孩子……” 低头看去,原来是一位年轻母亲,怀中抱着她的幼子。 那道哀求的目光让他想起,若是魏国士兵踏上梁国的土地,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会陷于这样的处境?鲜卑人纵然可恨,可这对母子何其无辜!马文才收回利刀,战马刚刚跑了两步,一支箭直直向他射来,下意识侧头,只差一点便直中他的额头。 心肠又顿时硬下来。马文才冷笑一声,扬鞭,将那人抽倒在地上,马蹄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 “原来是你!” 遥远的东方已经有了黎明的微光,荣阳城外荒野上,鲜卑郡主骑在马背上,狠狠地瞪着他:“你利用我,让我把你带了进来!” 马文才捋开垂在额前的长发,迎风淡然道:“还要多谢姑娘,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轻松避开鲜卑郡主刺来的长矛,若是平时,他的功夫一定不如这位久经沙场的鲜卑郡主。可是经过一夜的战火,鲜卑郡主又惊又慌,又累又困,不过是几个回合,手中便空无一物。 “好,想不到我元洛容竟然折在了你的手里!”她眼睁睁望着自己的最后长矛被马文才丢弃在地上,凄厉笑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就这样,我也无颜去见父兄!” 垂头许久没见动静,元洛容疑惑地抬眸,却见马文才早已走远。她怔了怔,喊道:“你这汉人,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我马文才从不杀妇孺。” 远处,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驱散最后的黑暗。 . 公元529年,陈庆之率领七千白袍队攻占有十七万大军的荣阳,斩首两万敌军。如此战绩震惊了大江南北,魏主尔朱荣迅速集全国兵力镇守洛阳,而梁帝,也远远派人给陈庆之表达了嘉赏之意。 全军上下因为梁帝的嘉赏而情绪高涨,而马文才并非如此。他是文官,自然能比陈庆之等人从圣旨中读出另外一层深意——梁帝暗中警告陈庆之早日将北海王送入洛阳,然后迅速回国。 只是踏上了故土,收复那么多城池,有谁心甘情愿退兵回朝,让南北统一再次变得遥遥无期? 这些日子来的过关斩将,马文才早已忘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想着将鲜卑人驱逐出中原。在如此热血沸腾的战场上,他忘记了祝英台的悔婚,忘记了父亲的期望,也忘记了自身的使命……追随陈庆之,将梁国的旗帜一次次插在魏国的城墙上…… 他叹了口气,一个人默默走到帐外,不知如何抉择。 “你们的皇帝送来了奖赏,你怎么在这里?” 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用问,说汉话说成这个调的一定是北海王。马文才也不回头,玩弄着一根狗尾巴草淡淡道:“为何一定要去?” 北海王摆了摆手,也不在意他的冷淡态度,自行坐在了马文才的身旁。默默看着天空上形状不定的白云,马文才叹道:“等到你当了魏国皇帝,不知我汉家百姓,又会遭到如何对待!” “……”北海王不语,他只是苦笑:“皇室又不止我一人,当不当得上哪里好说!” 心中有千万苦恼,可惜眼前是魏国未来的皇帝,北海王元项。一路行来北海王与陈庆之、马文才两人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好,但起码没有了先前的敌意和间隔,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话。很多时候,马文才脑海中也会涌现一些叛逆的想法,若是杀了北海王,不尊梁帝,在这里自立为王如何? 正如他先前在荣阳所说的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陈庆之所领导的白袍队势如破竹,必将在不远的将来攻陷洛阳。遵从梁帝先前的想法,便是立北海王元项为帝,然后返回梁国。元项是个聪明的人,他旁观白袍军对鲜卑人大开杀戒,始终保持沉默暗中却联系可利用的鲜卑贵族。这样的人,早晚是梁国的心腹大患! “文才兄不会是在想着怎么弄死我吧?”元项突然开口道,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原则:“可惜你又很害怕你们的皇帝,所以很纠结。” 马文才瞥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比想象中还聪明。 “被我说中了?”元项笑了,拔开酒塞仰天喝了一口:“想那么多,不如直接动手干!你们汉人就是比我们麻烦。”他意犹未尽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哪怕明天就成了仇敌,我也忠告你一句——你们前朝齐国的最后一个皇族萧宝寅在长安城称帝,这也是梁国皇帝为什么要争取我们魏国的支持。” 前朝皇族,从来是梁帝的大忌。马文才沉默,看着元项起身最后道了一句:“多谢。” 三日后,陈庆之率军下虎牢关,毫无悬念。 在短短的一百四十天里破敌四十七阵,陷城三十一座,他们几乎没有折损了多少兵马。站在群山之巅望着远处的洛阳城,陈庆之豪迈笑道:“文才你看,那里,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晨光熹微,决战的号角即将吹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本系列~来两张网上找的图,马文才VS梁山伯.. 第005章 :离去 傍晚时分,狂风大作。 陈庆之下令全军驻扎在洛阳城外百里处歇息,毫无攻城的迹象。跟随他这些日子来,马文才也知道陈庆之作战往往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魏军白白在城墙上消耗了一天不见动静,又不敢主动出击,士气已然懈怠。 古人有云,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相比之下白袍军养精蓄锐一日,眼前便是北伐的最后一战,早已磨刀擦枪,抬眼远望。 “……你们倒都是坐得住。”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酒,马文才望着谈笑风生的陈庆之及北海王,无奈道:“可惜我是个急性子,真想现在就冲到洛阳城下。” “然后被射成一只刺猬。”北海王眯着眼笑道:“千军万马中一人独往,勇气可嘉,可嘉!” 马文才干笑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从军打仗,比的不就是彼此的耐心么?”军帐中央,陈庆之放下竹简:“假如你有一个仇敌却杀不得他,那么便努力活得比他更长久些——这便是耐心的好处。” “真是个有趣的故事。”马文才刚刚笑出声来,北海王便讽刺道,一时让人索然无味。陈庆之微微一笑,也不放在心上,拿起竹简继续看。他刚刚看了两三个字,帐外便有副将报道:“禀告大将军,末将有事要报!” “请进。”陈庆之打量他几眼,问:“什么事?” “禀告大将军,刚刚在军营里抓到冒充附近百姓来查探军情的奸细!”副将双手抱拳,微微欠身:“来人乃是尔朱荣手下谋臣,敢问将军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陈庆之出乎意外地站起身,淡淡笑道:“好好招待,放他回去便是。” 副将有些惊讶,但还是毕恭毕敬道:“是,将军。” 他转身出账,马文才听闻那副将命人给那奸细松绑,然后好吃好喝送会去的嘱咐。不多时,陈庆之命人给全军上下送上酒席,宣称将于子时攻城。 虽然说动静很小,可让魏国奸细得知此事也并不是十分困难。 马文才静静地看着陈庆之有条不紊地吩咐手下将士,分析他举动背后的用意。抬眸正好撞见北海王略有所思的目光,马文才在刹那间想明白了陈庆之的用意——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以尔朱荣多疑的性格,到底会不会采用那位谋臣听来的‘军情’呢? . 当晚戌时,大军向洛阳城浩浩荡荡进发。 马文才紧紧跟随在陈庆之的身后,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心情何等澎湃!也许是天公作美,今晚狂风大作,天空黯淡而不见太阴星踪迹。周围唯一的光亮,只有远处洛阳城墙上的点点红灯笼……伏在马背上,他从身旁拔出三支箭,拉弓—— 正在城墙上来回巡逻的魏军倒在地上,陈庆之喝彩了一声。他们在两个时辰前出发,正好在亥时的时候到达洛阳城下,杀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尔朱荣是一个多疑的人,他的谋臣好端端带着敌情回来必然是不相信,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尔朱荣必定会派人在亥时前往梁军所在地偷袭。 但是让马文才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尔朱荣竟然是亲自领兵去了。白袍军一向是速战速决,速度之快简直让敌人没有反应的时间。洛阳城上的魏兵惊慌失措之下,无非就是普通的射箭、投石……然而今晚的风向恰好对他们不利,密集的火箭如流星般向洛阳城射去,点燃了他们的营帐和屋舍…… 忙着救火,还是忙着杀敌? 没有主心骨的魏兵显然不知所措,洛阳城里四处是乱哄哄的声音。陈庆之早已分派三千人去攻陷其他的几个城门,而他自己犹然在主城门证明自己的存在。战火中,大地仿佛在颤抖着,嘶吼声不绝于耳。在这一望无际的黑暗里,马文才浴血奋战,很快,主城门被打开了,扬鞭策马奔入洛阳城中…… 当洛阳城插上梁军的旗帜后,尔朱荣带领着手下万余魏军望而叹息,最后默然离去。 天色微亮,陈庆之所率领的七千白袍队彻底占领了洛阳,这座遗失百年的中原名城。城中大多数鲜卑人,及汉家平民,对他们的到来不置可否。倒是那些旧日鲜卑贵族,对于北海王的到来很是惶恐不安,纷纷前来求见。 鲜卑人自从入主中原,自冯太后、孝文帝改革后崇尚汉家文化,不但带头改名换姓,就连衣着服饰等也跟汉人无异。魏主不会让汉人夺了他们的统治权,但是却积极踊跃同汉人的世家贵族联姻,以求世家大族的支持。 故而,在陈庆之率领梁*队正式驻扎洛阳之时,城中百姓并无先前在淮阳、荣阳那般喜悦,只是不咸不淡地避开,谁知道洛阳明日是属于谁的?望着这座历经千年风雨的古城,马文才不禁泪落。 他本质上是一个文人,见此情此景,怎能不追思前朝秦汉时的光辉岁月? 而如今北方故土被外族长期侵占,在经历了一百四十二日的艰苦奋战后,才得以踏上这片本该属于汉家的土地。望着谈笑接待旧友的北海王,马文才突然不愿意将这辛辛苦苦得来的城池拱手相让。 当夜,马文才前去拜访陈庆之,他以一介文人的敏锐嗅觉,明显察觉到进入洛阳后北海王对陈庆之的微妙变化。虽然不敢明面上相抗衡,可是元项早已在联系旧日权贵,将洛阳城内其余兵马收归已有。如此大功,远在建康城的梁帝又可以放心吗? “……因此文才以为,将军您不如废了魏主,自立为帝号令天下!” 他凝视着陈庆之的眼睛,郑重道。马文才相信自己可以说服陈庆之,普天之下,谁人不觊觎那个位置?谁料,陈庆之只是笑了。 “文才是喝醉了吗?” . 很快,北海王控制住了洛阳,即日便将称帝。陈庆之一直按兵不动,他也不方便继续待在洛阳,没几日便将全军搬到郊外驻扎。梁帝的旨意下达,命陈庆之即日回朝。 本该是毫无风波的事情,却半路杀出了一个劲敌尔朱荣——他重新召集在别处的十万大军,卷土重来势要报复陈庆之夺城之仇。这十万人均是魏军精英,岂能采用昔日攻陷荣阳城的招数?陈庆之请求梁帝援兵,被拒。 再请求魏帝元项援兵,再拒。 闻此消息,马文才大怒,冲动之下单刀匹马去找魏帝元项找个说法。他们以七千人为元项浴血奋战,现在元项身居高位,倒是不念及一路上的情谊!他几乎没有想太多,就被魏军拿下,最后元项亲自‘接见’了他。 微笑着听他措辞激烈地指责,元项淡淡道:“既然你们的皇帝都不愿意援兵,我这个外人,又何必多作为?” 不等马文才反驳,元项提起了旧事:“说你看不懂时局吧,你偏偏还懂那么一点;说你看得懂吧,功高震主你难道不知么?马佛念,想想在长安自立为帝的萧家后人,若是陈庆之跟他结盟了,还有你们皇帝的立足之地么?” 马文才沉默,最后摇头苦笑:“可惜,没有早日杀了你!” “哦?”元项轻笑,突然疾步上前冷冷地看着他:“你这是希望我就此杀了你么!可惜我会让你失望了,你的性命于我的魏国江山而言,有什么重要的呢?你走吧!” 转身,元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一句萦绕在心中许久的话几欲脱口而出。想了想,还是含笑硬生生咽下。有时候人太聪明,真不是件好事情。 . 迫于尔朱荣十万大军报复的无奈,陈庆之只有率领军队提前离开洛阳,南下回国。可笑那尔朱荣,虽然报仇心切却害怕陈庆之的军神之名,跟在后面迟迟不敢靠近。 没几日,陈庆之请马文才先行,快马替他们给梁帝及家中亲人送去即日返回的战报,军中的传令官前些日子在攻陷洛阳的时候牺牲。陈庆之并不惧怕尔朱荣,但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他不愿让麾下将士为此多丧失性命。默然无言,马文才接过厚厚的一沓信件,提前返回了梁国的都城。 离开之时尚且是冰封万里雪飘,可如今归来,草长莺飞,正是踏青好时节。 马文才呈上奏折,婉言谢绝了梁帝加封的旨意。经此事他彻底明白战争不过是为帝王效命而维护他们的统治,收复北方故土可待何期?而当陈庆之全军亡命的消息传来时,他简直是心如死灰! 一代军神,连同无战不胜的白袍军,竟然在准备过河的时候,被山洪无情地冲走了! 他病倒在都城里,一病就是半年。远在家乡的双亲闻知此事,不辞辛苦赶过来照顾他。望见父亲母亲的额前白发,马文才‘了却此生’的想法也烟消云散。他恍惚想到,若是当初他们在洛阳城谋反自立,远在梁国的家人又会是如何下场? 原来,陈庆之早已想到了这重要一点,放弃帝位,却保全七千白袍军,及他的家人安危。 病愈后马文才回到家乡,听闻祝家女儿已经嫁给临县新任县令梁山伯为妻。经历过数场战争后这些儿女情长早已淡然,听闻祝英台这几日恰好回娘家小住,他轻摇纸扇,坐在祝府对面的酒楼里临窗观望。 一乘小轿落在祝府门前,纵然梁山伯家中贫苦,但现在好歹也是一方县令,不会让祝英台受过多委屈。马文才这样想着,看着祝英台被丫鬟扶着出轿。 “滚!你这坏尽我祝家名声的女儿,还回来做什么!” “都是因为你,我的那几个女儿都无人来求娶!” “哥哥……英台好不容易回家,连你也要赶我走吗?” 祝府门前,英台的大嫂丝毫不要形象地拿着扫把,不让祝英台进门。周围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了,祝府的下人们一齐挡着英台回家,就连她的哥哥也摇头。 “英台,你还是跟梁山伯好好过日子……这家,你以后也别来了!” 马文才愕然,正在他想不明白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其他酒客早已议论纷纷—— “这梁夫人啊,你知道为什么她家人不待见她么?当年,她还在闺中的时候,居然女扮男装跑去书院和其他男人同吃同睡三年!她那未婚夫,马佛念还算聪明退了婚,后来这祝九姑娘就嫁给了梁山伯——听说就是那书院认识的。她自己落得快活了,谁还敢娶她祝家女儿?指不定都是这样不守妇道!” 没有人再愿意娶祝家女儿,敢情个个都跑到书院跟其他男人同吃同睡呢? 望着楼下黯淡离去的祝英台,马文才不置可否。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只是无形中,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祝家众女儿的命运。也许梁山伯待她很好,这也无关他的事情了。 可还记得,那年中秋,灯火阑珊中的惊鸿一瞥? 只是难忘,那年北上,千军万马中的刀光剑影…… 拎着酒罐子,马文才似乎有点醉了。夜色已深,他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前尘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放映。天下风云,论古往今来,分分合合,明天的命运,又有何人知晓?今朝有酒且今朝长醉,何必愁眉不乐! “来,陈庆之,还有白袍队的兄弟们,这杯我敬你们……”笑着将余酒尽情洒在了地上,马文才凝望着北方,喃喃道:“安息吧!” 明天,即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马文才系列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荔绿在专栏投的地雷~ 谢谢明空给新文投的地雷~ 么么哒! 梁祝系列结束了,正文也结束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接下来是几个没写的短篇,第一篇是杜十娘(沉百宝箱的那个),大概一两章就会完结的~喜欢可以看看。(预计有杜十娘、佩蓉、无道、溪风?) 明天写小青的番外(应该是小剧场那种,字数不多),放在第67章的作者有话里。梁祝系列可以写番外,不过是*==想看回复我,如果12小时内都不理我就不写啦。 新文大概是1.1开坑,大家请看文案~上面有。 第74章 番外:杜十娘 晚风吹过,梨花如雪般纷纷扬扬落下,煞是美丽。 “哎哟,我的好女儿,客人都等着你呢,怎么在这里看着院子发呆呢,来来,妈妈我亲亲自给你梳妆。” 嘴里说着,杜妈妈人早已绕到了十娘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在铜镜前坐下,亲自给她梳好了朝月髻,上面斜斜地插着一支做工精巧的簪子。 “女儿啊,这里来的可是从外地来太学生,听说家里的银子合起来,比国库还多上好几倍呢!若是能勾上一两个,我们这一家子,吃下辈子也不用愁了!”杜妈妈笑着转身,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不停地赞叹:“好女儿,穿起来给妈妈看看?” “嗯。”十娘见她殷勤,心知此番接客定能让她获益颇丰,脸上愈发冷淡。她抬起芊芊素手将衣裳接过,在杜妈妈及丫鬟的服饰下装束完毕,果然清丽动人。 当时京中流传这样一首诗: 坐中若有杜十娘,斗筲之量饮千觞。 院中若识杜老媺,千家粉面都如鬼! 漠然望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身在这种烟花之地,纵是绝代风华又如何?可怜上世自己空有从良之心,却从未遇见良人!想到此间她淡淡一笑,前尘往事早已随风逝去,本以为死亡是她最后的归宿,谁想到还会重新来过! 也罢,前生李甲终日悔恨成狂疾,孙富心中有鬼最后恹恹而终。唯一的恩人柳遇春,也赠他百宝箱以谢。如今还会有什么旖旎心思,不过是如木偶牵线般,用僵硬的笑容捞取他们兜中的银钱! “我的十娘,你这是怎么了?”见她郁郁寡欢,杜妈妈不喜道:“你这卧床一病便是十天,可不见每日多少人挤着都想进咱家的门!快快与我前往,公子哥儿花钱图个乐,谁想看你那寡妇脸!” “女儿知道了。”十娘轻声道,杜妈妈满意地拉起了她的手,一叠声地吩咐下去:“准备好,咱家十娘要见客去了!” 抬眸,大红灯笼在黑夜里指引着前路,只是她将何去何从? . 自古烟花之地,无不是繁花似锦、纸醉金迷之地。偏偏世人就爱此处,不惜千金也想一亲芳泽。十娘自幼生在此处,看惯了悲欢离合,这院子里的姐妹,有谁是心甘情愿地陪那些男人?万般无奈,也只能趁着年轻攒好银钱,待芳华不再,买上一处院子有个栖身之所。也有人被富家赎去做妾,其中辛酸苦楚,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来了,来了!” 十娘才被扶着踏进花厅,那伙太学生早已叫嚷起来,一个个伸头看。她始终低着头,听杜妈妈天花乱坠地夸着自己,然后让自己轮番去敬酒。 她是这院中第一名姬,加上客人又是素养较好的太学生,也没人敢动手动脚,只是笑嘻嘻地打趣几句话,想以此博取她的注意力。十娘漫不经心地应付着,还是杜妈妈看不下去,赔笑解释了一句“我家十娘最近身体欠佳”。 众太学生立刻七嘴八舌地关心十娘,她一笑,微微福身谢过。再度斟满酒,却被下一个人抬手制止住。疑惑地抬眸,她浑身一震,对方竟然是李甲!脑海中瞬间闪过千万个想法,十娘放下酒盏,不动声色道:“这位公子,缘何拦住妾?” 李甲见十娘盈盈双眸望着自己,顿时面红耳赤,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不是,不是……我是想说,既然小娘子身子不好,就、就少喝些吧!” 众人起哄:“没想到李兄竟然会这样怜香惜玉!”“别说,我们还真是自叹不如啊!” “妾多谢李公子关心。”十娘平静道,望向杜妈妈。杜妈妈见十娘将问题丢给自己,心中大恼,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笑道:“各位公子,你们看……” “哎哎,就他李公子一个人会怜香惜玉不成!小娘子身子不适,陪我们坐着就好,就好!” 一人提议,众人皆是称赞。很快有太学生在身边给十娘留下了一个席位,李甲也期待地看着她。抿唇一笑,十娘命丫鬟抱来琵琶,欠身道:“各位远道而来,十娘怎能不奉陪?可惜今日妾身子欠安,承各位公子怜爱,愿以一曲为谢。” “好!好好!” 转轴拨弦,却不得尽舒心中酸楚。终是强颜欢笑,弦断有谁知? . 翌日,十娘刚刚起身梳洗,便见丫鬟来报:“姐姐,昨日那李公子又来了!” “瞧你这样,是给你不少好处么?”十娘嗔怪道,径自挑选着今日衣裳:“告诉妈妈,说我今日不见客。” 那丫鬟退下,据实汇报给了杜妈妈。十娘本是不想见他,谁料到杜妈妈这里却被会错了意。俗话说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她想着自家女儿是要吊吊李公子胃口,欣然应允。 李甲无法,只好留下礼物并请人向十娘转达了关切之情,并称改日还会前来探望一二。十娘也不理睬,随他去了。如此几日之后,李甲每次都准时拜访,哪怕稍稍闻得十娘的一声‘身子大安’也如同天籁之音。杜妈妈有些急躁,时不时来催促十娘一番。 “这样一个知情知趣的公子哥儿,有如此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媺儿啊,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就让他把成箱的银子搬到咱家来!” 见李甲如此不死心,十娘无奈,也只得见他一遭。 . “李公子好。” 是夜,十娘打扮一番后被众人簇拥入花厅,李甲正在那里局促不安地等待着。看见十娘后他眼睛一亮,忙不迭还礼,又拿出银子来打赏众人。 她对李甲呈上来的礼物丝毫不感兴趣,且不说身为院首见多识广,十娘本就不把金钱放在心上。倒是院中众人喜笑颜开,忙着奉承李公子。杜妈妈偷偷地推了把十娘,立刻有丫鬟提了一壶酒放在桌上。 “劳烦公子破费了,请满饮此杯。” 李甲穿着用时兴绸缎裁制成的衣衫,外表十分鲜亮。只可惜从小家风严谨,从未见识过青楼花魁的逢场作戏手段。颤颤的接过酒盏,一不小心,全部打翻在身上。 他大窘。然而他是有钱的主顾也没人嘲笑他,杜妈妈忙道:“公子,我家也有时兴的崭新衣衫,可要换下?” “也好。”李甲点了点头,又对十娘道:“失陪了。” 李甲去了约莫有一刻钟,便重返席上。这一次他谨慎了很多,只是时不时含情脉脉地望着十娘,鬼也能看出他的心思。众人早已知趣退下,只留下十娘和李甲,默默无言。 十娘心道拿他当寻常的客人便罢了,斟酒布菜,偶尔谈谈诗词歌赋。面对热情的李甲,她始终无法忘记心中的那道伤痕,直到丫鬟前来,请李公子去沐浴更衣。 接下里,按正常的套路发展就是共赴巫山**了…… 然而李甲沐浴归来,只是看着她局促不安。十娘失笑,她忆起上世李甲在家家教甚是严格,所以未曾经历过人事。卸了妆容,她淡然问:“公子来此,所为何故?” “我,我只是倾慕娘子才情而来……”李甲不妨她有这么一招,来青楼的目的还需要问么?他自然不能照实回答,只有假借诗词之故。 “可笑!” 她熟知李甲软弱的性格,只会一味地做小服软。十娘也不想跟他耽搁时间,冷笑一声只是道:“你来这个地方,倒是没见谈了一句诗词!” “这……”李甲暗暗叫苦,这小娘子,怎么嘴里不饶人,这般厉害?然而他求见多日才有此机会,哪能轻易放弃:“让娘子见笑了,在下……确实是为了娘子而来。” “公子既然是为了此目的来这个地方,那么请上榻。”不欲废话,十娘自己解开了外裳,里面春光依稀可见。她冷冷地瞥了眼呆若木鸡的李公子,只是觉得可笑:“难道公子还需要妾服侍么?” “娘子会错意了!” 李甲急忙摇头,避开不肯去看十娘。他脸色涨得通红,低低道:“在下倾慕娘子,但是并不只是为了娘子的容貌……也不是单单为了娘子的才情。在下只是在遇到娘子的第一眼,便无法自拔地……” “那公子,可愿意娶妾?” “这?”李甲抬头,这怎么可能?他心料十娘再跟他开玩笑呢,只是笑道:“娘子说笑了,只是在下愿意娶,娘子也不愿意嫁呢。” 温柔乡里,有几句话是真,几句话是假? 十娘冷漠答道:“是,妾知道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李甲从一开始,就没有抱着和她天长地久的心思。十娘并不伤心,她早已忘记了伤心欲绝是什么滋味。默默上榻,她自顾睡去。 那李甲却急了:“娘子,不是我不想,是我父亲不会答应呀!” “是么?”十娘没有看他,闭上眼睛慢慢道:“请公子随意。”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最近太忙了,3号考完试6号回家,这两天收拾东西聚聚会加上新文...望天,火车上两天8号才能到家。然后这一周铁定进黑名单了。其实正文已经完结,番外大家随意,喜欢就看。 杜十娘这一章还剩一半没写完,10号左右更,还放在这一章里。对了,杜十娘名杜媺,院中排行第十,年十九。 第75章 番外:无道(灵珠) “……不管过了几百年,几千年,还是几万年,我希望你能记得有一个女孩,她叫雨蝶,曾经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这样就够了。” 晚风淡淡,问天便是在这个时候拎着一坛子好酒,闷闷地敲着隐藏在丛林中的一间小屋木门。他皱着眉头,显然有满腹心事想要倾诉。随着‘吱呀’一声,容貌和他有三分相似的男人出现在门后,嘴角轻微的勾了勾。 “进。”只是简短的说了一个字。 问天笑了笑,将手中的酒坛子放到木桌上,自觉地坐下。他瞥了眼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无道,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十年了,是你第一次回到南诏国。我听慕莲说……” “雨蝶走了。”无道怔怔的看着窗外:“就算化作蝴蝶……可也没有多少时日的寿命。”他显然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时日已久,可声音仍然有些哽咽。 他端起问天倒满的酒碗一饮而尽,生硬地扯出了一个与平时冷面既不符合的笑容:“而我,答应了她要好好活着……” 无言,问天只能用喝酒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想起了慕莲告诉他这个消息时流露出来的殷切目光,怎能不知?可无道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问天摇头苦笑。时幽冥死后的这十年里,南诏国在慕莲女王的治理下国强民富,而他…… 挣扎了十年,正当问天想要下定决心的时候,听闻无道回来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头看向无道:“大哥,我决定和瑶瑶在一起了……” 无道看着他:“哦?” “我已经思考了十年。”问天苦笑道:“而她……已经不能再等了。人类的寿命纵然有限,那就让我独自承担失去的痛苦。无道,你可以去追寻雨蝶的转世,可是我不一样……” 丁瑶是仙乐转世,她们两人,本来便是不同时空的同一灵魂。待丁瑶死后,那个灵魂是她呢,还是仙乐?问天不敢想,也不愿想。 无道默然,爱上人类女孩,这是他们兄弟二人注定的命运。他们幸运且孤独着,在漫长的一生中,若是心中无爱,会是怎样的寂寞清冷? 一向喜欢说话的问天也沉默着喝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酒坛很快就见底。末了,问天已经有了醉意,他踉跄着起身笑道:“大哥,我走了!我相信雨蝶一定会转世的,就像瑶瑶走后,就算是千年万载我也等她!只要她还能回来……” “我也相信。” 望着窗外繁星满天,无道喃喃道。 . 翌日,南诏国女王慕莲来访。 虽然已经过去十年,可岁月并没有让她老去,反而增添了从前所未有的风情韵味。慕莲是女王,但是站在昔日龙族大殿下无道的面前,她的气场,并不能震慑住对方。 慕莲望着眼前丝毫没变的男子,轻轻地笑了:“无道,南诏国欢迎你回来。”不知不觉地,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南诏国,执政十年,她再也不是当初的情窦初开小姑娘。 “谢谢。”无道静静道。 “……”慕莲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十年,她跟昔日朋友们渐渐疏远了,就连无话不说的丁瑶也没见过几次。可这十年,无道仍旧在痴心恋着早已离去的雨蝶么?她不甘心,也仍未心死:“无道……你可愿意留在这里么?” 不等无道回来,她又不放心地补充道:“我不会强迫你,就算你还在这里陪着雨蝶……都好。我只希望能远远地看你一眼,如此足矣。” 慕莲从未这样焦急地等待着一个回答。可无道仍旧摇头说了一个字:“不。” 他抬眸望着慕莲,哀伤被很好地隐藏在心里:“慕莲,雨蝶走了,我的心也随她离去。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依从她的愿望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所以,再见。” 转身,他决然离去。在他的背后,慕莲没有流泪,十年来的女王生涯再苦再难她也熬了过来,何况是早已知晓答案的情伤?抬头,视线似乎有所模糊。慕莲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苦笑着自言自语道:“雨蝶,你知道吗?我曾经多么希望死在他怀里的那个人是我……死亡,也是一种奢望。” 转身,她还是冷静果敢的南诏国女王。 . 地府。 无道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他周身散发的冷气,让任何游魂野鬼都不敢靠近。顺利地‘求见’了阎王,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在下龙族无道。”他斟酌着开口了:“可否能得知蜀国雨蝶公主的转世?” 雨蝶走后,他并非没有想过去寻找雨蝶的转世,就像丁瑶是仙乐的转世,可她们有着相同的相貌,不同的个性。当转世的雨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站在他面前,可还是他曾经爱过的小姑娘?然而彻骨思念难以压抑,无道最终还是来了。 “殿下是个明白人。”阎王波澜不惊地看着无道,他早已见惯了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翻着手中的生死薄,手一顿,阎王叹道:“你可想好了?” “是。” 阎王挥手,雨蝶在地府中的情景顿时展现在无道的眼前,流水般一一逝去。无道心中一惊,随即贪恋地看着雨蝶,看着她接过了孟婆的汤,带着眼泪边哭边笑,似乎在回忆他们的所有过往…… 波涛汹涌,雨蝶转世。无道看着那个眉眼间和雨蝶十分相似的孩子甜甜地笑着,看着她慢慢地长大,跟着父母兄长玩耍……一时间,恍惚不已。 眼前一空,原是阎王收回了先前的画面。 “雨蝶与你龙族有缘,故而再次托生为东海龙宫大公主。殿下,你所想知道的本王已经尽数展现,何去何从,就在你自己了!” . 当无道踏出地府大门的时候,却遇到十年未见的九鬼。九鬼显然是专门在这里等他,急忙上前拜道:“属下参见大殿下!” 无道迎着风,淡淡道:“龙族已交付于你十载,现在的无道,只是一介闲人。” “大殿下。”九鬼不肯起,再拜道:“殿下当时心灰意冷,九鬼只是托管十年。且属下自知难以服众,如今殿下归来,九鬼率领龙族全民,请殿下归来!” “请殿下归来!”跪在他身后的众龙齐声叫道。见无道丝毫不为所动,熟知他的九鬼立刻凑了上来,低声道:“九鬼知道殿下心系雨蝶姑娘……殿下既然从地府回来,怎能不知雨蝶姑娘已经转生我龙族?” 无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九鬼只是低头笑。 “好。” . 龙族富有四海,四海龙王虽然都称‘王’,但是他们真正的主人,是无道。因他之功龙族再入神籍,十年之后,无道重登王座。 他并没有立刻去见转世的雨蝶,九鬼曾经私自揣摩自家主人的心意,也许是近乡情更怯的缘故?参考丁瑶和仙乐,他觉得也许有这方面的因素……总而言之,无道的表现似乎他压根不知道雨蝶的存在。 也只有九鬼知道,无道冷眸中,含有多少思念,每一日都不得安眠。 如此,一晃百年。 南诏国女王慕莲早已过世,人类的性命一向短暂。而问天,厚着脸皮来龙宫里讨要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奇珍药材,他迷恋上了炼丹——不过是为了丁瑶。有时候丁瑶来看他,更多是问天去另一个时空小住,他似乎更喜欢那里的东西。 他们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人很久了。作为半妖和人的混血,小姑娘至今看上去不过双十,没有角,法术还凑合。问天在女儿出生的时候很欣慰,一个女孩子家,若是头上有角真是太奇怪了! 与此同时,四海龙族也在发愁,为无道的婚事发愁。虽说四海龙王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嫁进来,那也要无道点头。当事人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态度,他们只好找上了九鬼…… 九鬼没敢在无道的龙宫里搞一场人间的‘选秀’,只是在无道回来的时候直截了当地提了一句,王,您该有一位王后了!就算要等雨蝶姑娘长大,可那时她已经嫁人了?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无道,第二日,他便悄然一人去了东海。 . 东海之畔,凉风吹过,惹起一地相思。 穿着蓝裙子的小姑娘正赤脚在沙滩上奔跑着,留下了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她看起来约莫七八岁,黑发扎成一条小辫子丢在脑后,完全是一个缩小版的雨蝶。静静地看着她,无道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便是这样,也很幸福。 不妨,小姑娘朝着他跑来。原来是追逐一只海鸟,不知不觉就到了无道的面前。她仰起头,疑惑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歪头问道:“您是……为什么我觉得我曾经见过您呢?” 无道不答,只是俯□子将手中的海螺放到她的手心中,挑眉道:“好看吗?” “好看。”雨蝶欣喜地笑。 “送给你了。” 雨蝶惊喜地眨着眼睛瞧他:“真的?那谢谢你!”她摸了摸手中的海螺,又把挂在胸前的海星项链摘了下来:“这个送你!你叫什么名字?” “无道。”他温柔地笑道:“把海螺放到耳边,会听到来自大海深处的歌声……有时候,还可以说说话。” 小姑娘依言将海螺放到耳边,东海负责看护她的侍女此时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大公主……您是?” “他是无道!”雨蝶笑道:“刚刚送了这个给我,你看……” 侍女惊住了,也不看大公主手中的海螺,快速地打量无道两眼下拜道:“奴婢不知王驾到,请您赎罪!不知公主殿下可否给您惹麻烦了?” “无事。”无道摇头:“你退下吧。” 待她退下后,雨蝶瞄了瞄无道:“无道,你是一位王吗?跟我父亲一样?” 无道抱起她,望着夕阳落日淡淡地笑了:“愿意嫁给我,做我的王后吗?” “让我考虑一下……我可不会因为一个海螺就嫁给你!” “好。” “不过……如果我嫁给你,你会对我很好很好,陪我一起玩吗?” “一定。” “那……你等我长大!” . 三百年后。 “无道,这是什么地方?”已经长大的东海大公主和四百年前的蜀国雨蝶公主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禁容貌神态,就连个性都一模一样。对无道,她也是一心一意。 “这个地方……”无道望着眼前熟悉且陌生的景色,四百年来,冥冥中很多东西变了,很多东西却没有。他轻轻地拉起雨蝶的手,郑重道:“在我们成婚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 那段发生于四百年前的爱恋,转世的雨蝶,亦是有权利知道。 然而世间任何女子在得知这种故事的时候,都会在感动的同时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情绪。雨蝶垂下眼眸,一滴晶莹泪水,从脸颊上缓慢滑落。 她突然用力抱紧了无道,带着哭腔道:“无道,我想起来了,我终于都想起来了……” 孟婆汤中的遗忘咒语,最终被真情的泪水化解。 无道怔了怔,低头,仔细地吻着她脸颊上的泪痕,最后吻上红唇,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番外是画皮之佩蓉。 第76章 番外:佩蓉(画皮) “我爱你,可是我已经有了佩蓉。” 当她最终得知这句话的时候,是该欣喜,还是心酸,纵然一切都落下帷幕,他们相拥而泣,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的伤痕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 若可重头来过,她情愿不做这位独一无二的‘王夫人’,仿佛是依靠施舍和怜悯才能得到。自古人心善变,不是她不相信王生可以做到,而是王生他自己相信吗, 王生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他矛盾过,挣扎过,恳求着小唯去救活自己的妻子,虽然他已经动了心。 而最后的结局,他们破镜重圆。也许正是应了一句话,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沙丘上,化为狐狸原型的小唯望着高高悬挂在半空中的明月,回忆有酸有甜。她只恨自己不是人。 “你是妖,妖怎么能在人间找到真爱呢?” 佩蓉道,她宁愿从未和王生相识; 小唯道,她宁愿不要这千年道行。 也许是不同的祈求同时让上天知晓,冥冥中的改变,让命运的轨道发生了改变。那么这个故事,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 当佩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易在旁边正守着,他的身份佩蓉再熟悉不过了:钟情于小唯的蜥蜴精。她似乎处在一个军营之中,佩蓉皱了皱眉,小易已经沙哑着嗓子开口了:“小唯,你醒了?” 她按捺住心底的惊涛骇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小易呈上了人心,并且告诉她明日便将到达江都王府。佩蓉微微有些失神,她真的变成了狐妖小唯?到底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跌跌撞撞地冲到了铜镜前,熟悉且陌生的容貌,不过是一笔笔画出来的。 佩蓉良久不言。 晚间王生来探望的时候,望着许久不见的丈夫,佩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拒绝服用小易呈上的人心,因而显得有些憔悴,待王生,也不如‘往日’尽心。王生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只是轻言安慰几句便离去了,不忘吩咐她好好休息。 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子有一腿是一回事,而亲自见到并且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怔怔的望着王生离去的背影,佩蓉心中苦涩难言。她不知道如今的‘王夫人’又会是谁,难道要顶着这一张绝色美人面皮,来勾搭自己的丈夫吗? 还有这维持容貌的人心。 . 当小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锦被薄纱,似乎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听到动静声进来服饰的丫鬟端着水盆笑意盈盈:“夫人,您醒啦?将军不日就要从西域归来,您需要吩咐些什么吗?” 小唯望着昔日王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小柔,怎么会忘记?夫人,夫人……她是在梦中终于嫁给王生了吗? “拿铜镜来。” 不同于画皮的绝代妖容,佩蓉的相貌很是清秀,微微一笑极是动人。手中铜镜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小柔急忙上前拾起:“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成了梦寐以求的王夫人,难道不该高兴吗? 小唯僵硬的笑了:“没事,他——生哥要回来了?” “是呀。”小柔服侍着她穿衣,黑色外袍尤显雍容大气:“您还记得吗?将军说他在西域救下了一位叫做小唯的孤女,您还说要今日派人给她打扫出一间住处呢。” “小唯?” 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小唯真正的呆住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她终于可以和王生在一起了,就被这一消息击打的举手无措。她该怎样面对昔日的自己?她最了解昔日的自己。 是做一位贤惠的王夫人,还是追求爱情的小唯。 . 佩蓉想悄然离开,她不愿意用小唯的身份跟王生维持着目前这种暧昧的关系,也不愿意食用人心来保持美貌。但是王生不会答应,她不过是一介孤女,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 不吃心,她只能维持最后一日的人形。 佩蓉想看看现在的王夫人一面,没有原因,她甚至过去的自家绝对不会为难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女。随着王生,在到了昔日的家见到王夫人的刹那,她呆住了。 小唯也愣住了。 她们都不会认错自己,自然能够一眼看出,眼前的这个人绝非昔日的自己。王夫人不该是这样明艳好动,而小唯也不该是这样憔悴。匆匆应付过狐疑的王生,她们终于可以交谈了。 “你是谁?” “你又是谁?” 从对方的眸子中,她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恍恍惚惚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却恰恰是事实的真相。末了小唯笑了,笑得凄厉且苦楚:“莫非是上苍想要让我明白,当年你是怎样难过的么?我懂了,我现在真的懂了……” 她爱王生,心甘情愿为他做妾,可是王夫人挡在那里。就算最后散尽千年道行救回了所有的人,也是因为王生的死。小唯只是纯粹的去爱,她恨王夫人,不然为何让她变作妖怪受尽世人的欺辱? 王生曾说,不管佩蓉是人是妖,他都爱她。 可他唯独不信,小唯才是真正的妖。 如今小唯在感受着佩蓉昔日的辛酸,体会着丈夫心有所属的难过。她不愿做贤妻,可是不做贤妻,不正是让王生察觉异常吗?她能怎么办,她更不知道眼前的自己,昔日的佩蓉心中所想。 “你,打算如何?” 终于试探着开口了,小唯发现了佩蓉已经多日没有服用人心,神色微动。经历了上世,她熟悉佩蓉的性格,熟知她为了王生什么都可以做。也许…… “我会离开这里,并且,永远不回来。” 她不会用别人的身份勾搭自己的丈夫,也不会依靠人心来维持美貌。心已死,能够做的,不就是飘然离去么? 留下一封书信,从此后会无期。 . 现在的王夫人很忐忑不安。 她得偿所愿与王生日夜相伴,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可是小唯知道,在‘自己’走后,王生何尝没有伤心过。自己和王生之间的磕磕绊绊发展她再熟悉不过了,昔日的甜蜜,如今变成苦涩的回忆。 难道是嫉妒昔日的自己么?就算现在能得到王生的宠爱,也是因为,她是佩蓉。 “生哥,我不是佩蓉!” 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时候爆发,而那个时候,王生也早已心怀疑心,谁会看不出枕边人的变化?哪怕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小唯不能忍受,她终于说出了事情。 王生不可置信,可自己的妻子竟然可以完完整整地说出他和小唯相遇的每一个细节,却对夫妻二人的过往茫然不知。他摇头,再摇头,这怎么可能!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爱的只是你。” “只是我?是小唯,还是佩蓉!” 小唯追求着王生的答案,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她心碎。是小唯又如何?他只相信自己是佩蓉,不可能接受;是佩蓉又如何?她不要这样的爱情,不要! 到最后,大概王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爱谁了吧。 就像他曾经不相信小唯是妖,如今也不愿意接受,自己朝夕相伴的夫人竟然换了一个灵魂。可是如今的‘佩蓉’是真的变了,王生也累了,他无法面对小唯,唯有怀念当初的佩蓉和小唯。 到底是同床异梦,各怀心思。 一年之后,小唯离去。她终究看清了王生的心,痛彻心扉过后,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而王生,余生也在对真正佩蓉和小唯的追思中慢慢度过,某一次再次出征西域,却瞥见沙丘上,一只静静地瞧着他的白狐。 做妖,未必是件糟糕的事情。 佩蓉轻轻地笑了,千年道行,她不必被局限在一个家庭中当着贤妻良母,也没有咽下的泪水和无人知的心酸。优雅地起身,远方,有着更广阔的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完结,拖了好久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