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八零年代》 第一章 雨夜重生 1983年10月23日。 南淮市，东城区，细雨纷飞，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边的小水沟里，张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寒颤，看到自己泥水满身的样子，有点儿好奇，这是哪儿？咋会这么眼熟呢？ 天色渐黑，石板路两旁的房屋里透出几束暗淡的灯光。 他猛然间想起，这不是他年轻时候的那个南淮的东城区吗？可是这一片的平房早就被他给拆了啊，难道这是一场梦不成？ 他仍很清楚地记得，就是这么一个雨夜，就在这么一个地方，发生了一件改变了他的妻子、父母及弟弟妹妹全家人命运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身上冷汗骤然而下。 不、绝对不行，就算是梦里，他也绝对不能让那件事情再发生一次。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挣扎着起身，憋着一口气，跑进了两百多米远的一个小院子里。 昏黄的灯光在一间小屋的窗户上摇晃出两个纠结扭打的身影，激起了他全身的愤怒。 一个年轻女子凄厉的哭喊声传出来：“来人呐，救命啊！张军，你在哪儿？” 紧接着是男子淫邪的声音：“别喊了，你喊破了嗓子也没用了，你那亲爱的张军已经把你输给老子了，怎么着也没能逃出老子的手掌心吧？哈哈哈。” 扭打声、杯碗摔碎声…… 门外的张军用尽全力，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屋里，抓住正与妻子单红拉扯的李二毛一只胳膊，重重一拳打在他的肋骨上。 李二毛吃痛之下，顾不得与单红的拉扯，弯腰骂道：“娘个球的，你谁呀？破坏老子的好事？” “呯！”又一拳，结结实实地将李二毛掀翻在地上。 张军红着眼睛看了看躲在角落里的单红，捞起地上的李二毛，一路拖到屋外院子里。 雨水中，李二毛总算是看清楚了打他的人是谁。 “张军，你特么的疯了吧？说好了让你老婆陪我三天，你输我的三百块就了了的，这还没得开始呢，你咋地反悔了呢？” “滚出去！欠你的钱肯定还你，今儿往后，你再敢进这个院子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好，张军，你小子够狠，就一个礼拜，你个屁儿汤玩意儿，要是再还不上，我让你好看。” 李二毛起身，一步一回头地指着张军离开了。 张军转身进屋，关好门，看到妻子衣服有些凌乱，但还算完整，便长出了口气。 还好，他跑回来的很及时，如果这不是在梦里，一切都是真该多好啊。 单红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露出极其复杂的目光，有愤怒，有不解，有不安，有委屈，更有一丝厌弃人世的冷意，这让张军不知如何是好，很是恐慌。 他上前将妻子搂在怀里。 单红不哭也不闹，眼睛定定地望着对面墙上的相框。 那里面有很多照片，其中最大的一张，是她和张军结婚时照的那一张。 不一会儿，房门又被人一脚踢开。 张军转回头，看到父亲拎着一根木棒，身后是弟弟张伍、妹妹张月。 张东林看到满地杯碗碎片，歪倒的暖水瓶，倾斜的桌子，搂着媳妇的儿子，他总算是缓下来一口气，晃了两下，差点儿摔倒。 在小儿子张伍的搀扶下坐到了屋里唯一完整的凳子上，喘了几口气后，用木棒指着张军喝到：“跪下！” 张军不声不响地转身，跪在父亲面前。 一旁的张伍与张月互相看一眼，心中都冒出一个相同的大问号：大哥今天咋这么听话了？ “卟、卟、卟……”木棒打在张军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白色的衬衣上，渐渐显出一条条的血色。 张军咬牙忍着疼痛，感觉到这是很真实的场景，再想想父亲、弟弟、妹妹及身后的单红的穿着，让他意识到，这或许根本就是真的，他回到了四十年前的八零年代自己那副年轻的躯体里。 太好了，这难道是上苍看他可怜给了一个弥补的机会么？ 想到这里，他眼中充满了泪水，嘴角却勾起一个开心的笑容。 “爸，别打了，再打就要打死他了。” “是啊，爸，你看大哥这不是及时赶回来了么？” 张伍和张月看不下去了，跪下来求情了。 张军心里仍想着自己的刚才的想法，既然老天给了他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这一生他再也不会让他们伤心了，竭尽全力给他们一个幸福的生活。 一种二十五岁之后从未有过的温暖的感觉，让他泪如雨下。 终于，张东林停下手中的木棒，手指着张军的鼻子大骂：“你、你个畜生！你咋能干出这种事来？” “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和妈妈、单红、弟弟、妹妹，你们都给我一个最后的机会，我一定改好，一定不让你们再失望了。” 张军好像一点都没感觉到疼，流着泪说道。 “哼！”父亲冷冷地哼了声，“还好，你今天还知道及时赶回来，不然我肯定打死你。至于以后，再说吧。我们走，小月，扶你嫂子回家。” 单红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她看到了张军挨打时还露出了笑与哭交织的样子，在那一刻，她总感觉这个张军和她认识的那个只知道喝酒、赌牌、打老婆的张军好像不大一样，感觉很陌生，却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只是觉得有些虚幻。 单红最后也并没有跟着张月回去。 家里住房很紧张，一共就三间小屋子，老两口一间，张伍一间，张月一间。 尤其是张月住的那一间，小到转不开身，用木板拼起的床仅有一米宽，如果单红去了，会给那个家带来很大的不便。 清冷的小屋内，单红一言不发地面向墙壁和衣而卧。 抽动的肩膀显示她在哭。 张军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几乎为零。前一世，他事业成功，女人都是围着他转的，哄女人这样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他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单红在哭泣中睡了过去，她太累了，白天在学校像没事人一样，微笑着给学生们上课，批改作业，晚上回来后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体力和心力都消耗到了极点。 张军慢慢地挪到床上，轻轻地从背后抱住单红瘦弱的身体，有些凉。 真实的疼痛和场景，还有这风雨飘摇的夜晚里，怀里抱着的真实的女人。 这个时候，他总算是确定了一件事，他真的回到了年轻时代。 第二章 上苍倦顾 暗淡的灯光渲染着这个时代城市角落里一个小小的空间，这个结婚时分来的房子，原本的几样家具都让他卖了当作赌资，眼下除了一张破床之外，几乎算是家徒四壁了。 前一世的那个他，结婚后，与妻子两人努力地经营自己的小家，虽然谈不上爱与不爱，可两人之间，感情日渐深厚却是真的。 半年后，妻子单红怀孕了。 同时，各种流言飞语开始多了起来。 大多都指向了单红以前相处的那个对象，名叫宋哲，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张军一开始是半分都不相信的。 但是三人成虎这话不是瞎说的，时间长了，谣言仍旧在传，张军已经有些怀疑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跟他说看到单红跟宋哲见面了，还送了对方一样东西，具体是啥倒是没看清。 这时候，张军就有点儿相信外面的谣言了。 偏偏有一阵子厂里的活计特别忙，总是要到晚上七八点钟才能下班和。 有一天他回家稍早了半个多小时，在离家门还有三十多米远时，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和单红在交谈，不一会儿就走了，临走，两个人竟然还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他认定那人就是单红以前的对象宋哲。 不由得大怒，回家后，对妻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和辱骂。 没想到，单红一口否认还跟宋哲有来往。 两人大吵一场，惊动了张军的父母，在父母的极力劝说之下，勉强和好，但是两人之间已经出现了问题。 不久之后，张军开始怀疑那个还在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宋哲的，妻子单红被逼急了，说了一句气话，‘’是他的，你能怎么样？‘’ 失去理智的张军，一脚踢在妻子的肚子上，看着妻子痛苦地倒在地上，竟然不管不顾的走了。 单红流产了。 张军从此便迷上了赌博，工资也不交给妻子了，赌输了，没钱了就开始卖家里的东西，没得卖了，从母亲那里骗，最后从父亲那里偷了五百块钱，一整天下来，竟然分文没剩。 输红了眼睛的他，昏了头，以每晚一百元的价格，把妻子押给了李二毛，可是好运气并没有光顾他，没几下子，又将三百元输得一干二净。 心思有些不对劲的他，用身上仅剩的一块多钱，喝了些酒，在同样的雨夜里，磨蹭到很晚才回家。 打开家门，看到的是一脸满足的李二毛在穿衣服。 他知道李二毛对自己的妻子已惦念许久了。 因为单红的美在左近是出了名的，甚至于走在南淮市的街头上，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女。 而此刻，坐在那里的单红苍白的脸上还流着眼泪，神色木然。 在那一瞬间，张军清醒了，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懊悔与恼怒交织着涌进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随即揪住李二毛，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李二毛被打得直喘粗气，转身就跑了出去。 张军看着妻子的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之后，同样是听到消息赶来的父亲，带着弟弟和妹妹，将他打了个半死。 把单红带回了家。 可在那年月，女子的名声大如天，父母终究是没看住，几天后，单红自杀了。 母亲气急攻心，心脏病发作，没抢救过来，当天就没了。 没几天，父亲住院。 两个月后，父亲也走了。 弟弟张伍在父母的墓前抓着他的衣领大吼：“你没资格站在这里，我和妹妹死也不会原谅你的，这一辈子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妹妹张月拉着他来到不远处单红的墓前，用哭哑的声音跟他说道：“大哥，我还叫一声大哥，你给嫂子跪下吧，你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你知道咱妈生病时，她两天两夜没合眼的照顾了吗？你知道她怀上你的孩子后有多高兴吗？你知道她怀孩子时一天都吃些啥吗？你在外面大吃大喝，她却在家里吃着破菜邦子煮的菜，你但凡还有一点点良知，你就不应该那样对待她。”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发现自己做了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事情的发展结局都不是他能意料到的。 跪在单红墓前的张军狠狠地煽着自己的耳光，直到再也煽不动了为止。 之后，张军黯然地离开了南淮市，开始拼命地工作，除了吃饭睡觉之外，都是在工作当中。 他想用充实的工作去填平内心恐慌与自愧造成的大坑，想要用一辈子去赎罪。 慢慢地倒是闯出了一番名堂，到了六十四岁时，已是身家百亿，成为了国内知名企业家，电视、报纸、互联网，每天都有关于他的新闻，纷繁的热闹之下，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独。 直到遇见妻子单红曾经的初恋宋哲，听了一席话，他彻底崩溃了。 “你们结婚后，我和单红确实见了一面，但那能说明什么？她只是将我送给她的钢笔还给了我，前后只说了几句话。” “你也不想想，依着单红的性格，如果真的和我有了些什么，她还会回去跟你过日子么？换句话说，当年你踹掉的那个孩子，是你自己的，千真万确。” “这些话，我本不想跟你说，可看你始终孑然一身，行将就木，还放不下当年之事，不忍心让你这样不明不白的老去。” 宋哲说完这话后，很是阴险地笑了。 但是张军显然是没注意到，因为宋哲所说的话成了最沉重的打击。 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弯的张军，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在悔恨中祈求上苍，给他一个机会。 果然，上苍给了他机会。 张军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绝对不让悲剧重演，要给妻子和家人们带来幸福生活。 早上起来后，张军才发现单红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起床走了，睁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想起自己是重生回来了，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就跑了出去。 他点儿害怕，怕单红想不开。 从家里到毛纺厂子弟学校不足二里地，他跑出了一身的汗。 在学校门口，十分委婉地打听到单红确实是来上班了，他长出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她早上吃没吃饭，心里一定还很难受的吧？ 八十年代初的城市一角，纯朴的像农村一样。 早起的人们惊讶地发现，老张家的老大看着跟平时不大一样了。 身上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 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身后不时地传来指指点点的议论声，这让原本就心里难受的张军更加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几乎是逃命般的到了父母家里。 这也是他的家。看到那熟悉的院子，他心里一阵暖流涌过。 这是他重生回来后第一次踏进这个他长大的家。 推开门进屋，母亲李秀萍刚好从厨房里出来，张军颤声说道：“妈。” 在看到母亲的那一瞬间，张军的眼睛红了，强忍着泪水。 此时此刻，张军忽然觉得老天对自己真的是太好了。 李秀萍脸色有点儿冷，盯着大儿子看了半天，慢慢地缓和过来，说道：“坐那儿等着，马上开饭。” “好嘞，妈妈辛苦了。” 从里屋出来的张东林看到不成器的大儿子在这里捏着馒头往嘴里塞，不由得又是怒火上涨，一脚踹了过去。 “滚，这儿没你吃的。” 张军不敢躲，生生地挨了一脚，嘴里含混地说道：“爸，吃完我就滚。” 从屋外回来的李秀萍用干净的毛巾包了两个馒头，塞给张军，将他推了出去，在身后叮嘱：“去，给你媳妇送去。” 张军赶到学校时，已经开始上课了。 门卫老头满脸惊奇地看着给媳妇送饭的张军，心道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说这小子又没钱了，又要从媳妇那儿哄来钱去赌了？ 他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所以磨蹭了半天才让一名小学生告诉单老师门口有人找。 单红出来后，张军马上走到她面前，满含愧疚地看着她。 单红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神色冷淡。 张军将手里的馒头塞给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单红，昨晚的事，以及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不敢奢望你的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说完转身低头离开了。 单红看着他的背影，感觉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那张面孔，棱角分明，帅气阳刚，包括他说的那些话，她听了很多次，也相信了很多次，每次受到欺骗之后，她都要暗下决心，下次一定不听他的话了，可…… 陌生的是，她在他的眼睛里第一次看到了不一样的神色，会是真的要改变了吗？自己还有信心去等他改变吗？ 第三章 男人下厨 张军走在街上，看着蓝天白云、深秋落叶、房舍炊烟、想着亲情爱情，感叹这才是生活本该有的色调。 感慨一阵子之后，收拾心情，还要面对狗血的现实。 他现在必须尽快解决三百块钱的赌债问题。 赌债这种东西法律是不会保护的，但在这个年代，只要是人们认为它是合理的，那么就是合理的。 按说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样才能够让老婆相信自己已经改好了，可他现在真的是不想让单红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他可以不在意，但是单红不行，她是教师，尽管是代课老师，可现在学校以及附近的舆论已经对她很不友好了，如果李二毛再添油加醋地说上点儿啥，对单红的伤害会更大。 而且如果不能尽快地解决这个问题，他自己心理上的那一关都没办法过。 以一九八三年的工资水平来看，三百元，相当于一个人十个月左右的全部收入，不算少，如果不是去触动法律的话，并不容易积攒下来。 可现在的张军是经历过千难万阻、是在日益内卷的行业竞争中将事业做到了巅峰的人物，回到八十年代，无疑于一只猛虎放入了羊群。 合理合法地去挣些钱，对他来说，在这个遍地都可以捡钱的时代，远比哄得媳妇高兴要容易得多。 他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嗯，在前世的记忆中，这两三天内，毛纺厂的那套进口设备又该闹小脾气了。 快到九点钟时，张军才进了红星电子厂的大门。 他在这里上班已经五年了，最近两年电子厂最近的活儿越来越少，大多数时间里工人们都是聚在一起闲唠。 还没等走进车间，张军就被人叫住了。 “张军，你又迟到了，扣奖金一次。” 张军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是办公室主任古俊峰。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个人一直都不对付。 张军本不想搭理他，扣奖金就扣奖金吧，反正也没几块钱，还不定啥时候才能给呢。 刚要走进车间，古俊峰又喊住了他，“张军，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张军心说，这又要闹哪样啊，去就去，还能怕你不成。 进了古俊峰的办公室，关上门之后，古俊峰又打开门向外张望了一下，大概是在确认外面有没有人。 回到办公桌前，很是客气地请张军坐下，又是递烟，又是沏茶的，搞得张军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只好说道：“古主任，你有事就说事吧，别忙了，我受不起呀。” 古俊峰呵呵笑了一下，说道：“要说有事吧，还真有这么一个事，咋说呢？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嗯，我有这么一个想法哈，你看你也不怎么拿单红当一回事，不如，不如你们离婚吧，我很中意她。” 张军听到这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了，所谓活久见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让人家离婚，说是相中了人家的媳妇，这话他怎么说出口的？ 张军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跟这种人犯不着生气。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张军冷笑一声，说道：“古主任，你真应该庆幸你生在新社会，不然，这会儿可能就到地下报到去了。” 古俊峰自然不傻，他也知道对一个男人说这种话确实是挺气人的，可那又怎样？ 从小到大，他想得到的东西哪有得不到的？ “张军，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这是诚心跟你谈的，不要把事情弄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嘿嘿，古主任，照你这么一说，我不答应你的话，你还要来硬的不成？” “张军，咱们话可不能这么说，可是吧，我还能摆布你，比如让你丢了这份工作什么的，还是很轻松的。” 古俊峰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张军自然不会吃他那一套，他原本对现在这份工作并不是很上心，一个集体企业，已经三个月没钱给工人开工资了，不远的将来就是关门大吉。 即便是再好的单位，若让他在工作与单红之间做选择的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单红，这不仅仅是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对单红，这一辈子，他不想再她离开自己了。 “古主任，会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所说的所有的话而后悔。” 张军冷笑着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便走。 古俊峰在背后阴恻恻地说了一句：“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的。” 下午下班之后，张军哪里也没去，直接回了家。 这让邻居们很不习惯，平时这小子可是下班就是在外喝酒赌钱来着，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 家里只有小半袋白面，还有半根葱，除此之外，啥也没有，估计老鼠都不愿光顾这个家了。 躺在自家那张马上都要散架的床上，干干净净的被褥上留有单红身上独有的香味，在他印象里，单红这个女人一直都很爱干净，衣服脏了，不管多晚都要洗出来。 张军心中很不踏实，他不知道单红还会不会原谅他，不原谅也是很正常的吧？他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与单红互换身份，他会选择原谅吗？他还真不敢去往深了琢磨。 努力争取吧，毕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机会的。 盯着单红下班之前，张军出门了，在左邻右舍吃惊的目光中，用身上仅有一块两毛钱拎回了半斤猪肉，二两豆油，另两样青菜。 如果说在前世，他除了工作之外还有爱好的话，除了给用铅笔画单红的画像，就只有做饭了。 往往都是一个人忙了老半天，看着满桌子的饭菜，还是他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桌子边上，想像着老婆孩子一大堆人坐在那里，吃得很开心的样子。 他就是靠着这种自欺欺人的想像度过了很多个清冷而孤寂的日子，赎罪的人生也不需要热闹。 做饭的手艺倒是练出来了。 两盘菜，看着就是色、香、味俱全，几张金黄色的油饼，整齐地摆放在由一个木板搭起的简易桌子上。 这是单红下班回家后看到的场景。 张军竟然会下厨做饭，他什么时候会做饭的，结婚两年来，连去厨房的次数都有限得很。 不过，这些应该都和她没关系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以一种极为暴烈的方式惊醒了她对婚姻仍旧存在的些许梦想。 整个白天，她都在想，为什么她的人生会变成这样？她该怎么办呢？ 张家和赵家的对峙之中，她这个牺牲品，能够自由选择的余地并不是很多。 单红站在门口，脸上无悲无喜。 第四章 机研院小张 张军刚洗了手从窄小的厨房里转出身来，看到单红，笑着说道：“下班了哈，来，尝尝我的手艺，我也不知道你都爱吃些什么，只好做了两样青菜。” “张军，我们……我跟你说些话。”单红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面前是那个曾经爱笑而且笑起来嘴角很迷人的男人，只是她也不清楚，一旦说到实质问题时，张军会做些什么。 她心里发虚，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真要这么离了，外公能不能同意呢？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起原来也曾对她低声下气过，那是因为他没钱了，从她手里哄走钱之后，马上就会翻脸。 近一年来已经发展到对她动手，尽管每次打她一两下之后，这个男人都会十分痛苦的用脑袋撞墙，但他好像受了某种魔咒一样，每次都是控制不住自己。 单红不明白，男人是怎么了？ 张军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单红将他早晨送给她的两个馒头轻轻放到木板拼凑的桌子上，心底升起阵阵寒意，他甚至看到了单红平静的表面下的坚决，这让他很是慌乱。 他喜欢凡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是前世几十年养成的性格，并不好改变。 现在，夫妻之间的关系已经失控了。 “单红……我，我还是那句话，昨天的事，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对，我不敢奢望你原谅我，但是恳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今后，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了，我想我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将来。” “去年孩子被你踢掉时，我觉得我们还年轻，应该还有机会的，可是昨天你把我当作筹码押出去时，我觉得我们……”单红眼中泪水滚滚而下，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张军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说不出话了，结婚两年多来的场景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直到昨天为止，自己用几十年时间的后悔换来如今重生后的改变，可是单红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还要让她接受曾经的自己，求得她的原谅这件事难道就不是一种无耻至极的行为吗？ 张军的心中乱成一团，他开始有些动摇了，如果让她离开自己，会不会对她更好一些？ 事实上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心中有多在乎单红，也懂得了上一世至死都没再有任何女人走进心中的原因。 张军走过去，轻轻揽住单红，推她到饭桌前坐下，缓缓说道：“单红，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求得你的原谅本身可能也是对你的一种伤害，无论如何，先吃饭吧。” 张军塞了一口饼，也不知是饼太烫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眼中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单红慢慢的冷静下来，她看到张军眼中有泪水在旋转，如果这一场景在昨天之前出现该有多好啊。 这一顿饭，单红和张军两人都吃得没滋没味。 吃完后，单红要收拾碗筷，张军立即按住了她。 “我来，现在我也没上班，这些家里活，我全包了。” 张军把厨房里的碗筷之类的摆放的十分整齐，自己看着舒服多了，又拿起拖把处理地面。 单红觉得眼前这个场景太虚幻了，这应该是在做梦，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床上，生怕声音大一点都会把这个梦惊醒了，她不舍得呀。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尽量往里靠，都贴到了墙上。 可是那男人却找了一块破木板放在地面上，取出一套被褥便睡下了。 张军需要时间来理清自己心里的想法，是放弃还是坚持。 如果决定放弃了，就不要再去靠近她了，不能随着自己的欲望走。 尽管此时，躺在木板上，眼前都是单红的身影，他仍旧按下了自己上床去睡的想法。 月色如水，从窗户里倾泻到地面上，给两个人隔开了距离。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单红早已去上班了。 看着冷冷的灶台，张军握紧了拳头，换上了他那套结婚时穿的衣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抬起头握紧拳头鼓励自己。 尽管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眠，但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不想放手，自己应该可以给单红一个完美的幸福生活，他要先做两件事，至少要让单红看到自己努力改变的样子。 红星电子厂目前管理十分混乱，请假这种事都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了，再加上张军一向是想去便去，不想上班就不上班，是厂里的头号混子，所以，今天也没打算上班的张军也没打算去请假。 毛纺厂距离这里大约一公里半，并不算远，走了近二十分钟，终于到了门口，在一处较为隐蔽的早点摊子上坐下来，跟邻桌吃早点的两个女工闲聊。 “你们毛纺厂很大吗？人多不多？” 一个胖女工咬着包子回答他的话：“自然是很大的，人么，反正你是数不过来的。” “总听说你们那套进口的设备不是很灵光啊，一个月要停车三五次的，维修好几天呢，是真的吗？” 听到他这话，另一个女工马上就不乐意了，黑着脸道：“你这人，哪里听来的谣言。一个月最多停一次车，也就维修个一两天而已。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多次的。” 也是，说谁单位不好，谁都不乐意。 “一个进口的设备，一个月一次也不应该呀。是不是那些老外骗了你们厂子啊？” “嗯，你这样说倒也像个人话。”胖女工见矛盾转移了，赶紧附和。 “要不咋说这些资本主义的家伙们坏得很咧，就算是免费维修，至少来两个人吧？这两人的吃喝拉撒的，飞机票、住宿费的，一趟还不得个三五百的支出呀？” 另一个女工瞪大了眼睛：“三五百，瞧你这小气样。” 说着话还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哥就在厂里当会计，跟我说过，一次最少支出一千块，多的时候都能到两千呢。” 说出了这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让她颇为得意于自己能够知道内幕消息，最主要的是收获了两个听众崇拜的目光。 看吧，有用的信息就是这样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以搞来的。 吃完早餐，两个姑娘急忙赶了回去，得到了该得到的消息，非正常专家张军先生安然坐在原处，桌子上没来得及收走的几根筷子被他摆成了一条线。 在这儿坐了几十分钟，占着一个位子还不吃早点，早点摊子的老板已经开始对张军飙冷气时，毛纺厂大门口又一次热闹起来。 早上刚进去上班的工人们又纷纷走了出来，那套进口爷爷机又有毛病了。 工人们兴高采烈地商量着这一天的意外工休去哪里玩，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趁乱混进了厂区内的张军。 趁着来往人多混进了毛纺厂的张军，稍一打听，就得知了那套进口设备所在的车间。 车间外墙上写着大大的标语：努力奋斗，为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做贡献。 不长时间内，车间里面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也是，这种大锅饭性质的工时制生产管理，能得一天不扣工的休息，任谁都不愿多留下一分钟。 好在，车间主任老王还是很靠谱的，看到一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家伙如入无入之境般走了进来，忙上前拦住，眼下这种领导们都上火的时候，让哪个阶级敌人搞了破坏可就是大事了。 “小伙子，站住，你哪个车间的，咋没见过你呢？” “您是……车间领导吧？一瞧您这么个派头，气质，百分百的车间一把手，您好，您好。” 张军开始发挥在前一世练就的交际口才。 果然，好话是谁都愿意听的，王主任长长的马脸上马上就有了一丝笑容。 看到老王有上道的趋势，张军开始信口雌黄：“王主任，我是咱们南淮市机械研究院的设计人员，我叫张军，您叫我小张就行。” 王主任上下打量了张军片刻，点点头。 第五章 暖风轻轻吹 王主任朝着张军伸出了蒲扇一般的大手：“原来是机研院的，你看，我说一瞅你，就像是个文化人么，话说你怎么认得我呢？” “唉呀！我的主任，您在咱市里也是大名鼎鼎的，前年您还被评为先进生产者呢，我们单位人都认得您。” 王主任哈哈大笑：“小伙子不错，不过今天你来是？” “原本是想了解下咱们车间用的那套老外的设备的使用情况，可看起来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啊。这停车了，也看不出啥来了。是计划检修么？” “嗨，可别提这事儿了，啥子计划检修嘞，又出毛病了。这老外的东西是好东西，生产效率是真的高，产品质量也是没得说，可就一样不好，隔个三四十天儿的就得闹点脾气，这一停车就得两三天啊，损失可不小。” “设备出问题修了不就行了吗？看给您愁的。” 王主任一副你不懂的样子，摇摇头说道：“可我们没那技术，只能请厂家来人，说是免费维修，可咱得给人家报销所有的支出费用，哪一次不得个三两千的，这都不是问题，关键是停产带来的损失，上面已经对我们厂提出警告了。” 张军心想，这就妥了，我这买卖好做了，嘴里自然是不这么说，一副同情的样子说道：“也是，这上面有意见，厂长就得往下给压力，总得顺口气吧，到了您这儿，您给谁给压力去？还不得全受着。” 这句话可把王主任给感动了，紧紧握住张军的手上下摇晃着说道：“谢谢你理解呀，唉。” “王主任，我想去看看这套设备，研究一下看看，兴许还能给您出个主意什么的，毕竟我是专业研究设备的。” 王主任一听张军这话，心想也对呀，这可是市里机研院的人呐，马上就答应了张军的要求。 两人走进车间，从那套长长的设备一端开始，慢慢地看，张军不时地停下来与王主任讨论一下。 其实，张军在前一世刚闯出些名堂来的时候曾经和朋友一起参观过一家毛纺厂，与现在这个厂子一样，都是在同一个地方进的设备，自然出现的问题也都是一样的。 他还记得当时陪同参观的那个厂长把这事儿当做故事讲给他们听，并且现场演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共有三处容易产生问题的地方，解决起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看着张军似乎很内行的样子，王主任心中也是多了几分希望，不管怎么说，要是能解决问题，可就好办了，不用等那老外来人了。 很快，围着设备转了一圈。 张军心中有了数，把王主任拉到一个角落位置，脸上现出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 王主任是什么人呐，看出张军的犹豫，马上问道：“是解决不了吧？没关系，我们可是请了国内好多专家啥的都看过了，都不行，就当参观我们车间了。” 说实话，王主任对这个小伙子印象不错，有文化，有礼貌，会说话，难得。 张军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不是不能解决，只是我想着吧，咋说呢……唉。” 王主任一听能解决，急得不行，赶紧说道：“能解决就好啊，小伙子，不，张工，你可说准了，只要能解决，啥都好说呀。” 张军心说，只等您说这句话来着。 “是这样，我给您一个解决方案，但是吧，只能算是我个人的建议，不是我们机械研究院的，毕竟吧，我还年轻，您也说了，好多专家都没能解决，我这么冒冒失失地出手了，在单位还能站得住么？我这么说，不知您能不能理解？” 听他这么一说，王主任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张军的意思，试探着问道：“那张工的意思是……你个人解决这个问题，厂里要是有奖励啥的，给你个人就是了，是这样吧？” 看吧，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让人心情愉快。 张军呵呵一笑，低声道：“王主任，这怎么能是我解决的呢，我个人给您一个小小的建议，解决问题的是你呀，主任。我听说，这老外的专家来一次，你们就得花费个好几千的，我想，问题解决了，厂里奖励个千八百的，应该问题不大吧？” 作为一名老江湖，王主任的大脑转速还是很快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张军的意思。 张军要利，名留给他，这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奖励的钱不会是少数，可买不来这个解决问题的名啊，在国企里边，一旦出了这个名，那就是晋升的通行证啊。 王主任脸上现出了花儿一般的笑容，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我们都赶上了好时代啊。” 就这样，一个老江湖带着另一个更老的江湖敲定了合作方案。 之后，张军带着王主任在那几处容易出问题的地方指指点点地与他说了很多，王主任不停地在小本本上记录着，半个多小时之后，两人合作着解决了问题，顺便运行了一下设备，果然，正常得很。 高兴得王主任差点儿跳起来，立即向厂里做了汇报，不一会儿，厂长、副厂长、书记之类的一大群人都钻进了车间里。 而此时，张军早已深藏功与名，出了厂大门，在与王主任商量好见面的地方坐下来。 差不多又是半个多小时，还洋溢着兴奋笑脸的王主任出现在张军面前，看看左右无人，从衣兜里掏了一个稍有些厚的信封塞进张军的手里。 张军心领神会，打开信封一看，十元一张的，至少一千元。 他从里面取出近一半，塞回王主任手里。 王主任却挡住了他的动作，说道：“兄弟，你这是睢不起老哥吧？” 从小伙子，到张工，再到兄弟，这个称呼的转变让张军觉得这小老头还蛮可爱的，嘴里却说道：“王主任，兄弟高攀称呼一声您大哥，您要不拿着，我心里也不踏实不是么。” 王主任一听这话也对，接过钱数了二十张，其他的退给张军，说道：“就这些了，有空儿吃个饭，老哥请你。” 两人像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握着手说了好一阵子话。 从毛纺厂那边回来后，张军走在东城区唯一的商业街上，心里不停地盘算着。 手里这八百块钱除了还赌债三百之外，还能有五百块，看起来不少，实际上用钱的地方更多。 从老爸那里偷来的五百块钱，那是积攒了半辈子的，估计是打算给二弟张伍娶媳妇用的，都二十一岁了，按着这个时代的结婚标准，基本上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别的不说，光是那“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就得三百块钱，这还是今年，明年指不定又流行啥了。 还有张月，愿望是上大学，成绩也很好，可因为自己这两年的混作，已经淡了上大学的心思，正一门心思的琢磨咋挣钱帮助家里呢，这可不行，得让她大学。 这么一算计，如果想让家里人过得舒心一些，必须把挣钱，挣很多的钱，当作一个奋斗目标才是。 至于单红……想到这儿，张军心里隐隐一痛，当初结婚是因为老爸张东林与单红的父亲单安智是战友，且救过他一命，所以在张军和单红还在幼儿园时就给定了娃娃亲，长大后，两家都没什么说的，直接让他们俩结婚了。 可张军心里知道，单红另有心上人，虽然对这场婚事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是不甘心的，但她还是安心地嫁过来了，一心朴实地想跟自己过好日子。 偏自己听信了那些明显是有心人散播的谣言，另外又陷进了赌博之中，对她日渐冷淡粗暴，这个债才是最难还的啊！ 商业街上传来那首经典的歌——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 …… 第六章 不留隔夜仇 正在闲逛的张军看到前面有一大圈人围在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也凑了过去。 挤进人群，竟然意外看到在一个卖菜摊子前，自己母亲正与人撕扯。 张军连忙走过去，分开两个人。 李秀萍看到自己儿子过来之后，底气更足了，指着对方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买你一小捆葱，说好了二分钱，临了，你还现涨价，有你这么做买卖的么？” 对方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脸横肉，尖声叫道：“你当俺不知道你么？你那赌鬼儿子都把你家败光了吧？穷，买不起就是买不起的，装啥子呦？” 张军想到自己母亲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轻声问道：“妈，这是咋了？” 张军在大街上一个卖菜摊子上见老妈跟一个女人发生了口角，便问是怎么回事。 李秀萍委屈地说道：“说好了价格的，交钱时她又变卦了，我能咋办？” 张军只能先安抚自己的老妈，他也不想因为这二分钱的事儿跟一个女人计较，从衣兜里掏出一毛钱扔给卖菜的女人，说道：“这位大嫂，这些够了么？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就别太计较了。” 张军多给了钱，还把话说到这份子上了，觉得应该可以息事宁人了，可对方却是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意思。 “呦，有钱呐，有钱还欠着别人三百块不还呐，别不是身上就这一毛钱了撒？没得钱，还好赌，要脸不得？” 张军反问道：“大嫂这话说的不对，我欠谁的钱是我的事，但不欠你的，另一个，先不说我要不要脸的，就说说您，是卖菜的吧？有必要对你的顾客这个样子么？以后谁还敢在你这里买菜呀。” “呦，还教训起俺来了，侬也不想想自个是啥子人，也不撒泼尿照一下瞧瞧，烂赌鬼，欠人家钱不还，想拿媳妇顶账，又反悔来着，侬想想自个是啥子东西。” 卖菜女人嗓门很高，而且这些话对一个只有二十四岁的年轻人来说，打击可不轻。 可张军是什么人呐，可是两世为人的社会老油条了，自然不会顺着这女人的思路去走。 但他有些回过味来了，自己老妈向来与人为善，这个不南不北口音的女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呀，是替李二毛说话的，应该是李二毛指使来的，嘿嘿，还真是虎落平阳啊。 张军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有一种骇人的气息瞬间发出。 卖菜女人感觉到一股凉风吹来，好像是面对了一个吃人的狼一样，吓得一激灵，一时之间倒有些犹豫还要不要继续骂下去。 张军头脑中搜索着这个满脸横肉女人的信息，好像是有什么事来着。 对，满脸横肉，他记得前世发小刘炳义时常来安慰他，没事来给他讲一些周边的趣事，逗他开心时说过这个女人的故事。 有故事就好办了，按着不留隔夜仇的原则必须立即下手啊。 张军心里有了谱，好说好歹将老妈劝了回去。之后对着还在准备喋喋不休的卖菜女人笑了笑。 那女人一看李秀萍走了，不干了，在后面大喊：“喂，你别走啊，俺们的事儿还没完呢。” 张军上前挡住了那女人，慢悠悠地说道：“赵姐是吧？不知道你男人在干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卖菜，这么辛苦。” “俺辛苦不辛苦地，总是比侬强，勤劳致富，说来都光荣。不像侬个烂赌鬼，说来丢人撒。” 赵姐显然不是吃素的，看到张军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张军又慢悠悠地说道：“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家就是你身后三十米左右的那家吧？黑木大门，应该没错。你回去看看你男人在干啥嘞，完事再来跟我说道说道刚才的事儿。”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吃瓜群众兴致更高了，刚看一场还没怎么打起来的戏，这下面好像还有更精彩的啊。 赵姐没弄明白张军这些话的意思，冷笑一声说：“俺男人做啥子事，跟侬有甚的关系？” 张军笑得一脸真诚，继续说道：“我刚才从那边过来时，好像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偷偷地进了谁的家，当然了，不一定是你家，兴许我看差也说不定。” 赵姐听这话之后有些犹豫了，嘴里却还是很硬气：“真要去了俺家，那也是俺男人有本事，俺给她弄一桌子好菜招待，侬管得宽么？” 她这话张军没回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赵姐，可周围群众不乐意了，这都等半天了，故事进展不理想啊。 “你去看看吧，也不远，几步路的事么。” “放心，我们大家给你看着摊子，丢不了。” 群众们一劝说，赵姐心时顿时也有了些警惕，话说自家那男人，平时很少出摊，总说累，可也没见他去哪儿玩。眼前这个小伙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保不准还真有点儿啥子事咧。 赵姐哼了一声之后，真就转身一路小跑往家里去了。 赵姐摆摊这位置也就是两条青石板路的交接处，一个典型的十字路口，虽说很近，但她在摆摊时基本不回家，生怕错过任何一单生意。 就在围观的群众三三两两的猜测的时候，突然间，从赵姐家里跑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看起来衣服也是匆匆忙忙穿上的，没几步便跑进了相邻的院子里，插上门。 随后，赵姐拿着一个拖把紧追出来，站在邻家院子门口便破口大骂，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 “侬这不要脸的猪，出来撒，偷男人偷到老娘子这里来咧，侬家里男人死了撒，见天儿地憋不住了呦……” 赵姐骂了半天，未见回应，索性当街躺在地上打滚儿了。 “俺不活了呀……没法子活了呀……” 吃瓜群众也顾不得帮赵姐看摊子了，纷纷围了上去。 “真看不出来呀，赵姐那男人平时看着挺老实个人，竟然……” “是啊，这赵姐辛辛苦苦在外面摆摊，他在家里搞女人。” “这才几步远呐，这胆子是真的大啊。” 功成身退的张军已经在一家服装店门口了。 赵姐的事儿他是早就知道的，是从好朋友刘炳义那里听来的，原本他也没打算去给人家捅破那层纸，可是今天赵姐这个卖菜的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跟他怎样都行，但是对他母亲指手画脚，这就不是他能忍受的了。 而且，他敢断定，这事儿肯定和李二毛有关系，搞不好就是背地里让这个女人出头恶心他家里人呢，看来那天晚上踹的还是有点儿轻啊。 在一家服装店门口站了半天，他想给单红买件衣服，结婚两年多了，好像自己从来都没给她买过东西，还真是一个混蛋丈夫啊。 想了想，还是算了，买衣服这件事儿，实在是有点儿难为自己了。 在一家肉铺子前讨价还价了半天，以一块二每斤的价格拎了三斤肉，又在镇里供销社花两块钱买了一瓶酒，一些水果。 第七章 我们离婚吧 张伍和张月两人刚从外面回来，在门口遇到了张军，两人同时张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大哥啥时候这么懂事了，都知道给家里买东西了？难道是老妈让他去买的？嗯，一定是这样。 两人差不多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看什么看，不认识我了？晚上吃团圆饺子，话说咱们好长时间都没吃饺子了。” 张军说着话，带头进了家门。 李秀萍看到儿子手里的猪肉和水果，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数落到：“谁让你买这些东西了，你哪儿来的钱呐？” 跟进来的张伍和张月又一次张大了嘴，赶情这些东西还真是大哥买的。 张军陪着笑脸说：“妈，我今天不是去给毛纺厂那边帮忙了么，人家给了十块钱表示感谢的。” 一旁的张伍问道：“大哥，帮什么忙给这么多钱啊？” 张军心想，这小子一点儿也不上道，专门给大哥我找麻烦的，只好编故事：“恰好今天去那儿找个朋友，想着问问有啥活没有，我想找个活干，可没成想，进去后意外发现了一处原料库冒烟呢，我一想这失火可是大事，扯着嗓子喊人，大家七手八脚的扑灭了开着起来的火，这不，那里的王主任非要感谢我，就奖励了我十块钱。 这个胡说八道的故事有头有尾，有具体人物和情节，很圆满。 三位听众都相信了，均表示这是学李峰做好事，该奖励。 李秀萍催着张军去接单红。 听到要到张军父母家吃晚饭，单红毫无表情地跟在张军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两米的距离，张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在哄老婆高兴的道路上任重而道远。 晚上的时候，张老爹也有表示，好人好事是一定要做的，至于奖励不奖励的都是次要的，不能向物质看齐，对张军所作之事定性为恶人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还得看长远。 吃饭时，单红总算是正眼睢了几次张军，脸色缓和了许多。 张军看着单红穿着红色紧身毛衣时展现出来的玲珑身材，心头不由火热。 但他也知道，他现在最主要的是要重新获得单红的认可，还是要看具体行动的。 吃完了这顿团圆饭，李秀萍又给他们装了满满一饭盒饺子，让他们带回家，可以当早饭吃。 回家之后，张军二话不说，将身上的七百九十多块钱全都掏了出来，摆在单红面前。 单红吓得脸都白了，她总感觉这两天的张军有些不对劲，他是不是把自己给卖了？ 张军看到单红这个样子，赶紧解释这笔钱的来历，从两个女工那里打听消息开始，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都告诉了单红。 他觉得，两口子过日子，相互信任是基础。 听他这番讲解之后，单红终于缓了过来。 张军从中取出四百块钱，“有三百的……赌债，另外的一百元，我打算收拾一下家里，买点儿东西，其他的都给你。” 说到赌债时，张军很不自然，前一世，就是这笔赌债，让事情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单红并没收张军给的那些钱，她看着张军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咬了咬嘴唇，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张军，咱们离婚吧。” 张军听到“离婚”两个字时，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脑子里，他最不想听到的那两个字，单红还是说了出来。 离婚么？她终究还是想要离开自己了么？自己的改变来得太迟了么？ 张军抱着脑袋缓缓地蹲下来，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单红眼睛有些红，但没有泪水，也许她的泪水早已流干了。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在这个年月，离婚对一个女人而言，意味着今后一生都要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去过日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提出离婚的。 单红能挺到现在才提出离婚，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前天晚上的事情给了她最后的一个沉重打击，彻底击碎了她对婚姻所保留的那一点点希望。 如果说是以前的张军，估计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单红的离婚要求。 可现在的张军，尤其是两世为人，知道了所有事情，对这样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子还能无动于衷地放手的话，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可是眼下该怎么办呢？ 前世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事情看起来很难办，那就往后拖，总会有机会扭转的。 想到这里，张军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收起那三百九十块钱，塞到单红手里。 晚上又是一个床上，一个地上，安静的夜晚里，两人交流极少。 早上醒来时，张军没看到单红，想来是早就上班去了。 不过，锅里给他留了一部分昨天带回来的饺子。 吃着饺子时，张军仍在想着如何改善与单红之间这种僵硬的关系，事实上，处理这种男女关系，对他来说完全是一个全新的课题。 躲是躲不得的，可没什么具体的办法，他也只能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努力做事吧，至少给她一个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改变才是正道。 搜索前世今生的回忆，想起距离东城区十多里路近郊的美林食品厂，那个专门制作本地特产咸水鸭的小厂子，虽说与市里其他三家作相同产品的食品企业比起来小了很多，但是产品是按着古老的工艺严格制作的，所以口味很正宗。 想着要不要今天去那里看看，可想想家里要啥没啥的样子，还是决定先把家里弄好了再说。 刚走近第四百货商店时，看到离门口两米多远的地方，跪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是一个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小的是个男孩，十四岁左右，看面相就是姐弟俩。 女孩虽说年经不大，可容貌却是初显美色，一件破旧的长袖蓝上衣也没能挡住苗条的身材。 两人面前摆放着一张一尺见方的纸壳板。 张军走过去后才看清那上面写着：因家里没钱安葬母亲，求各位父老乡亲帮助，非常感谢。字写得很漂亮。 如果是三四十年之后的时代，这种情况，张军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没办法，骗子太多了，十个里有十一个都是骗子。 可在如今这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还是很纯洁的，尤其见到这姐弟俩的穿着及神色来看，多半是真的了。 进进出出供销社的人们开始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可怜呐，这么大一点的孩子。” “就是，就是，怎么会这么惨呢。” “我好像在西竹村见过这两孩子。” “……” 第八章 人间苦 在一众怜悯的话语之中，却出现了一个很不协调的声音：“呦，这小妮子好漂亮啊。” 说话之人推推搡搡地挤了进来。 不用看，只听声音，张军就知道是李二毛一伙人了，这些声音他熟悉得很。 围观的人们纷纷侧目，满脸厌恶，却没有一个人说什么。没办法，谁都不想得罪李二毛。 一向嚣张惯了的李二毛自然对这些围观群众不当一回事。 蹲下来，用手指挑起那女孩的下巴：“来，让哥瞧瞧是咋回事，给哥弄高兴了，你家这点儿破事儿一准给你办利索了。” 女孩很是害怕，身上开始哆嗦起来，眼泪都掉下来了。 李二毛左看右看，不住地点头，嘴里还说着：“不错，不错，长得真是要人命了，跟哥哥走，咋样？” 旁边的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之后，大概是看出李二毛不是什么好人了，用力一推，让毫无准备的李二毛摔了个四仰八叉。 跟在他身边的人不乐意了，其中有一个叫马金才的，张军也认识，一向都是李二毛的狗腿子。 这时，便站了出来，指着那小男孩骂道：“小鬼佬，二毛哥是想帮助你们，咋就把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快道歉。” 李二毛满身灰土地站起来，冷冷地哼了一声，伸手就去拉跪着的女孩。 女孩急得大哭，胡乱地拔打着。 张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一脚中踢开了李二毛的手，说道：“二毛，你可是越来越出息了哈，就这种情况你还下得去手？” 李二毛看见是张军，呵呵冷笑道：“原来军哥呀，咋地？你相中了？你自己的事还没办结呢，少管没用的。惹我不高兴了，马上还钱，不然晚上……” 张军暗中咬牙，若不是考虑得多了些，他必然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李二毛，可这样也解决不了眼下的事情，他想了想，从衣兜里掏出原本就想要还的那笔钱，“啪”地砸在李二毛的脸上，说道：“三百块，一分不少，放这两孩子一马，以后咱们还能常来常往，不然也别怪兄弟我狠。” 张军身上骤然间散发出一股杀人的气势，这是前世几十年闯荡社会、拼搏商场历经出来。 包括李二毛在内的围观人员多数都认识张军，可从来没见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人如今天这样有气势，都有些惊呆了。 李二毛甚至都觉得他都有可能动手杀了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从没计划过能收回这笔赌债，没曾想，这小憋子不知又从哪里搞到了这么多钱，这下想对单红下手，还真没了什么好借口咧。 掂了掂手里的钱，再看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把事情闹大了，李二毛收起钱走人。 张军走过去，扶起那姐弟俩，又掏出三十块钱塞进女孩手中，说道：“回去吧，回去把母亲安葬了，好好念书，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女孩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手中的那三张大团结，眼泪又一次流出来，抬起头说道：“大哥，我叫肖玉，这是我弟肖成，我们是西竹村的，您给留个名字，以后我们姐弟俩一定报答您的大恩。” 说着话，女孩拉着弟弟就要给张军下跪。 张军吓得赶紧拉住姐弟俩，说道：“不要你们报答，好好活着，好好念书，听话。” 说完，张军像对待自己妹妹一般地揉了揉女孩的头，转身便走进了供销社。 人世间有太多的悲苦，顾不了许多，但见到了，不去管的话，良心也是难安。 在百货商店里转悠了半天，花十二块钱买了一张铁架子床，十块钱买了一个比学生桌子大一些的小办公桌和一把木椅子，没办法，家里屋子太小了，只能放得下这种小一点的办公桌。 借了一辆平板车，将这几样东西小心地装到车上。路过粮店时，又买了二十斤大米，二十白面。 像一头驴子一样拉着车回到家里。 在左邻右舍不解的目光中，将车上东西一样一样地搬进了小院子中。 还回平板车之后，开始动手清理屋里的东西。 原本摇摇欲坠的床铺被他拆了，清理出地方后，将新买来的铁架子床支起，又一块一块地铺好板子，坐在上面体验了一下，果然比原来那个强多了。 单红在毛纺厂子弟学校当代课教师，很多时候都会在家里批改学生的作业，原来一直都是拿饭桌当办公桌用，后来张军赌钱赌红了眼，那张实木的饭桌做为剩下的唯一家具也是难逃厄运，被张军卖了，单红批改作业的地方只是床了，地上放两块砖头当凳子坐，艰苦的状态犹如旧社会。 这还要看张军高兴不高兴，他心情好了，能把那张仅有一米五宽的床给让也一小半来，如果赌输了钱，就会不停地用脚乱踢那些作业本，往往一个晚上下来，单红也改不了几本作业。 看着家里那张崭新的办公桌，思维飘得很远的张军，伸手打了自己两个巴掌，很是响亮。 “我特么真的不是人啊，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两世为人，对于真善美的理解眼下才算是步入正途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单红，我会为你打造一个让你满意的家。” 忙了一天，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等他做完了饭，已是晚上八点钟，单红却还没回来。 外面，天空黑云如墨。 张军心中没底了，他怕单红再也不回来了，匆匆起身赶往学校方向。 从张军家这边去学校中间有一小段平时极少走人的胡同。 当张军快要走到胡同口时，就听到胡同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单红妹子，那张军有啥好的，不是赌就是喝酒，对你也不好，你跟他离了吧，以后跟我过，我保证对你好。” 咦，听这声音像是电子厂的古建峰啊。 “古主任，您也是有身份的人，这么晚把我堵在这儿，您看合适吗？” 果然是他，张军加快了脚步。 他一向看不惯古建峰的为人，这么晚了在这种没人的胡同里截住自己媳妇，能有什么好事？ 胡同深处，古建峰见单红对他十分冷淡，并不气馁，继续说道：“单红妹子，你凭良心说话，我与张军哪个更有前途？哪个更能给带来好生活？” 单红本质上并不是那种柔弱女子，只不过她那美得让人眩目的外表给人以弱不禁风的错觉，所以，古建峰胆子也越来越大，他想好了，实在不行就用强的，这女人为了名声，保证不敢说出去。 他吞着口水一步步地逼近单红。 第九章 老丈人来了 “妹子，哥是真的喜欢你，来，哥抱抱。” 单红眯起了眼睛，等古建峰靠近过来时，抬脚就踢向他的小腿，正中干骨棒上，疼得古建峰差点儿弯下了腰。 单红趁机从他身边穿过去，一路向胡同外跑去。 古建峰顾不得腿疼，毕竟是大男人，眼看着三两步就要追上了单红。 此时，天也经很黑了，这个小胡同里也没有什么灯光照亮。 一前一后跑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张军已经接近过来了。 借着微弱的星光，看清前面小跑的单红要被后面的古建峰抓到，张军侧身让过单红，伸脚一绊，一下子就将古建峰绊倒在地上。 这一下，给他摔得七荤八素，还以为是自己被地上的石头什么的绊了，挣扎着要爬起来。 张军没给他这个机会，也不说话，只在黑暗之处，左一脚，右一脚的踢，足足十多脚踢下去，眼看着古建峰不敢再动了，他才回身追上了单红。 此时，两人都已经跑出了胡同，总算是有了路边的灯光，当看清是张军时，单红眼圈一红，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 “谢谢你。”单红这一句谢谢，让两人之间无形的拉长了距离。 张军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没事了，没事了，都怪我，没早一点去接你。” 清冷的夜晚，有风骤起，路上的落叶随风而舞，在昏暗的灯光下时隐时现。 好一会儿之后，单红擦干了泪水，淡淡地说道：“咱们回去吧。” “好，回家，回家。” 张军上前想拉起单红的手，却被甩开，只能跟在她身后，慢慢地往家走，但眼中透出冰冷的寒意，敢打单红的主意，这个古建峰，好，刚才这十多脚只能算是利息，其他的先记账，爷暂时还没时间陪你玩。 回到家后，单红看着新换的床和那张明显是给她准备的桌子，还是吃了一惊，张军这两天的表现，让她越来越看不懂了，不过，一想到都要离婚了，这些东西以后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心情便平淡下来。 看着张军忙前跑后地端出饭菜，她也没客气，该吃吃，该喝喝。 结婚两年了，不管张军有什么目的，至少眼下对她很客气，在拿到离婚证之前，这样也挺好。 吃完饭之后，单红在那张新办公桌上批改学生作业时，发现屋里亮了许多，心里暗想，这男人认真做起事来，考虑的倒还很是周到。 到了睡觉之时，张军的睡觉的地方升级了，由原来的破木板变成了白天拆下来的木床的板子，躺在上面舒服了很多。 在更加舒服的新床上睡觉的单红，一整晚却是传来不停翻身的动静。 日子很平静地过了三天，张军每天给单红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做得很是得心应手。 转天，快到中午时，弟弟张伍气喘吁吁地找到了他。 “大哥，你老丈人来了，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啊，你好自为之，现在咱爸让你过去呢。” 张军早已猜到在单红跟自己提出离婚时，岳父单安智一定会来，单红应该已经跟他们通过气了，看起来，事情似乎不太好办了。 张军进到父母家后，看到屋里坐着的单安智和岳母赵美欣，一下子就跪在两人面前，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头磕下来，张军心里没有一点介意之处，完全是真心实意的。 老丈人两口子在两年前将唯一的爱女交给了他，可是这两年他都做了些什么呢？ 单安智看着跪在前面的张军，也没让他起来，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赵美欣几乎是眼中喷出了怒火，咬着牙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把抓花了这个女婿的脸，浑身哆嗦着，一句话也没说来。 父亲张东林却是一点儿也没收住脾气，一脚踹过来，把张军踹倒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畜生玩意，当初你是怎么答应你老丈人的，啊，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都进了狗肚子了吗？” 记得自然是记得的，当初的张军曾说过，这一辈子会对单红好，绝不让她受委屈，可事实却是偏离了太多。 张军重新跪到地上，抬起头，对单安智和赵美欣说道：“爸，妈，我跟单红的事儿，让您二老费心了，以前是我不好，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恳请您两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想离婚，我爱单红，是打心底的爱，求你们了。” 单安智和赵美欣两口子原本就是打算过来看看能不能劝一下，作为那个时代的过来人，他们十分清楚，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不到非离不可的地步，是绝不能走那一步的。 如果以几天前张军的做法来看，也确实该离婚了，可后来他及时反省过来，赶回了家，杜绝了一场悲剧的上演。 如今再看到女婿情真意切的认错态度，心里早松动了。 赵美欣抹了一眼泪，说道：“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请你记住，不是我们怕你了，是为单红考虑的。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你也知道，单红的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家单红人心眼好，这两年她一句你的坏话也没在家里人面前说，要不然就凭你所做之事，哼。” 张军听到岳母的话，心头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现在就怕岳父岳母支持离婚，这样的话，这件事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现在好了，只要这两位不支持，单红那边他也好做多了。 中午，陪着岳父喝了几杯酒。 单安智还是很关注张军的工作问题，说道：“你如今也没做什么，不如去美林食品厂看看，那个厂长是我和你爹当兵时一个部队退伍的，听说他那儿要招工，明天就去吧，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会收下你的，听说效益不错，总比你这个开不出工资的电子厂强一些。” 张东林也在一旁说道：“你也别挑三捡四的，让你干啥就干啥，听到没有？混账东西。” 好不容易哄好了老丈人和丈母娘，让他们抱着希望坐到了公交车上，张军回家时，单红还没有下班。 第十章 古家公子又受伤了 做好了饭菜，等到单红进屋时，他讲了岳父岳母来过的事。 单红是个很聪明的女子，不用听他讲，她就知道自己父母在对待自己离婚这件事上是什么意见。 她也没指望父母能支持她，这件事情既然是下了决心的，就要做，这也是她的性格，另一方面，她也受够了学校里同事们的指指点点，周边学生家长们的冷嘲热讽。 她从衣兜里掏出学校给开的介绍信，摆在张军面前。 “我介绍信都开好了，明天我再请个半天假，咱们两人把离婚证办了吧。” 张军忙不迭地点头：“好，行，咱们明天就去办了，我也不拴着你了。” “唉呀，我忘记了一件事，咱爸来时跟我说，他老人家跟美林食品厂的罗厂长约好了见面的，说是要给我介绍一份新工作，看来明天是没时间了，要不后天咱们再去办手续？” 张军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小声地跟单红商量。 单红心想，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转身走向厨房时，却是没看到张军眼中露出的狡黠的目光。 有些事情，拖一拖还是有好处的。 美林食品厂他自然是要去的，不过不是找工作。 第二天上午，他直奔红星电子厂而去。 实在是懒得往里走了，让门口传达室的老李头给找一下电工班的刘炳义，老李磨蹭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拿起电话。 看着那部老掉牙的手摇式电话机，再加上佝偻着腰，半白头发的老李，张军恍惚中想起在前两年上班的情景，年轻、快乐、不知忧愁，这些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都离他远去了，即便是现在又回到了这个时代，可怎么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 在张军怔神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张军你特么有病吧？你不自己进来找我，还让人打电话？” 看着刘炳义胖胖的身体努力地挤进小小的收发室内，张军心心中万般感慨，却是伸手一拳砸在刘炳义的肩膀上。 “下午请个假吧，等下再去找许老四，我带你们俩挣钱去。” 许老四也是他们两人的发小，只不过他的工作单位是红星家具厂。 “好嘞，不过中午有啥说法？”刘炳义脸上现出如花一般的笑容。 “自然是你请客。” “滚，我突然想起下午还有点事儿……你不带这样啊。” “……” 红星家具厂就在隔壁，与红星电子厂是邻居。 三年前开始，东城区这边响应市里的号召，开办企业，发展经济，使出全部的力气，一下了就创建了三家，都以红星开头。 原本是计划着弄出来个五角星的，可还有两个角没起来呢，原来的三个角就有两家入不敷出，收支倒挂了，这就让那两个角胎死腹中。 两人出去时，已是中午时间，许老四鬼鬼祟祟地蹲在厂门口，瘦小的身体屈成了一团，正瞄着几个穿着花裙子的女工，被身后偷偷接近的张军拍了一下肩膀，吓得差点儿跪下。 许老四回过头发现是他们两个，一顿拳打脚踢，无奈身高不占优势，没几下便被两人按倒在地上…… 三个人坐到风景饭店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中午的缘故，整个八十平米左右的屋子已坐满了人。 好巧不巧地又遇到了熟人——邻桌四个人，还都是红星电子厂的领导们。 其中因头上包了一层纱布，脸还有点儿肿的厂办公室主任古俊峰尤其显眼。 三人假装没看到，该点菜点菜，该倒酒倒酒。 古俊峰是他们的同龄人，从小便是同学，一直到高中毕业，按后世的说法，这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学习成绩优秀自不必说，关键是人家高中毕业后在毛纺厂当了两年会计，电子厂成立之初便调任厂办主任，这能力也是没谁了。 此时的他，眼中满是傲然之色，看着邻桌的三个人，眼睛尤其盯着张军不放，嘴角现出冷笑。 哼，一个烂赌鬼，真是白瞎了单红那女人。 他也看出张军三人没打算跟他打招呼，可怎么想都觉得那天晚上踢他的人就是张军，可这种事情，只能吃个哑巴亏，上哪里说去？ 眼下看到张军三人像是没看他们的样子，心中很是不爽，于是隔着两个人便对张军举起酒杯，“我说，张军呐，你今儿个咋没去赌牌啊？没钱了吧？要不我借你点儿咋样？” 问完之后，也不管张军回答不回答，马上接着与桌上的其他人说笑起来，这种将人轻视到一定程度的作派，让人牙根痒痒。 张军脸上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反倒是笑容满面地举起酒杯，朝着古俊峰示意一下，说道：“古主任结婚也不告诉我一声，有点儿失礼了哈，记得请客。另外，古主任走夜路走多了，总会掉沟里的，你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古俊峰脸色瞬间变黑，两眼几欲喷火。 没错了，张军这句话不就是在告诉他，那天晚上在那个黑暗的巷子里打自己的就是他吗？ 张军并没有照顾古俊情绪的意思。 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古主任摆这么一出要吃了我的样子干嘛？” 刘炳义与许老四两人实在憋不住了，弯腰低笑，两人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也是，这张军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高不成低不就，挑挑捡捡了好几年的古俊峰终于说成了一门亲事，原定于十一结婚，家时家外的忙活了好些日子，万事具备，只差结婚了。 可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结婚头天晚上，人家女方不干了，直接连着彩礼和退婚书一并送了过来。 后来有好事的人挖掘出了真相，据说古俊峰好色成性，女人多得很，连他朋友李二毛的妹妹都是他的人。 这事儿在几天之内传遍了整个东城区，成了人们休闲消食的最佳话题，也害得古明德好几天都没脸去上班。 许老四这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指着张军说：“你可真是轻易不出手，出手必伤人啊。古主任也就那么一眯儿说不得的事，还让你给抖擞出来了，兄弟佩服。” 他这话声音不小，几乎满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看到古俊峰狠狠地抓起桌上的酒瓶，手上青筋暴起，蹬蹬蹬几步就跨到张军身后，咬牙就朝着他的后脑勺砸了下来。 张军一闪身便躲开了这一击。 古俊峰因为用力过猛，也没想到张军会反应这么快，根本就收不住手，手中的酒瓶砸向张军身前的桌子。 只听“呯”的一声，酒瓶碎了，而古俊峰的手也正好打在桌沿上，向前扑的身体也没收住，整个人扑到了桌子。 “呀……”惨叫声把四周的人们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古俊峰扑倒在桌子上时，脸部恰好被酒瓶子的碎片划到了。 等他挣扎着站起来，一条差不多有十公分长的伤口很是吓人地流着血。 张军在一旁无辜地摊摊手，这能怪得了他么？ 坐在周边的人们，包括和古俊峰一桌喝酒的那几位都觉得张军并没有动手，就连古俊峰本人也没察觉到张军有动手的痕迹。 事实上，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古俊峰的手打到桌沿的同时，有一只脚从凳子下面快速伸出，不轻不重地踢在他的脚踝上，而古俊峰感觉到的是自己的脚被凳子绊了一下，不然也不至于脸部贴到桌子上受伤。 刘良等人忙不迭地过来，查看古俊峰的伤势，又回头教训了张军几句，可也只能是这样，众目睽睽，谁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往张军身上推责任。 古俊峰也自知理亏，强忍着疼痛在刘良的搀扶下匆匆地离开，往医院赶去。 第十一章 美林食品 古家世代居住于南淮市，原原本本的老户了。据说祖上在明洪武十四年曾出过一位状元，后官至礼部侍郎。 老宅子就在荷花池左近，经历各种变故之后，如今也只在东城区有一个一进的小院子保留下来。 古俊峰在医院缝了好几针，回到家里，刚跨进小院子，心里还在担心着脸上可能会留下疤痕。 没注意迎头一个小马扎砸了过来，他举手抵挡，没挡住，那只马扎仍旧落在他头上，虽说老爷子力气不大，却也很疼。 古俊峰龇牙咧嘴地面对拄着拐棍的古老爷子，也不敢吭声。 古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吼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脸上又添新伤了？咱们老古家咋就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为了个女人你都不择手段了，还能干啥子大事？” 原本就缠着绷带的古俊峰头顶又多了一个包，又挨了一顿骂，站在院门口，低头不出声。 “滚进来！”古老爷子又是一声大吼。 听到这一声吼，小院外的古明德加快了脚步，跨进大门，小跑到古老爷子旁，“爸，您这是何必呢？我教训他就是了，您回屋歇着。” 古老爷子的拐棍狠狠地敲击在地上，“你看你们把他教成了啥样？再这么下去，将来一事无成。” 好不容易哄着老爷子进了屋，古明德转身叫古俊峰到自己屋里。 “你做事情太鲁莽了，且不说后果如何，光是那手段都很幼稚，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在旧社会，你这年龄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好好想想吧，你是我古明德的儿子。” “爸，我这心里不平衡，单红要是跟了宋哲，我啥也不说了，我比不过他，可张军是个啥东西？他哪里有资格娶单红。” “哼，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为个女人值得么？再说这两年你都干了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如果都用在工作上，做出点成绩来，我早给你调到区里了。以后，少跟李二毛这种人来往。” 古明德恨铁不成钢，喝了一口茶，茶水还是凉的，起身走到门外吐出来。 “爸，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放不下。”古俊峰很是倔强地跟着古明德出来。 “自己想办法，我还是那句话，手段要高明，别让自己牵扯进来，至少表面上跟你没关系才行，这件事情自己解决，当是个考验。” 古明德说完之后，从屋里拿了一个文件夹走了，甚至都没有问一下儿子脸上新添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很忙，区里下午还有会议要开。 …… 出了饭店，张军心情舒畅了。 许老四看了看张军一身正装的样子，不解地问道：“我说军哥，你这身打扮是打算相亲找个二房还是怎地？” “嘘，这事儿可不能乱说，我媳妇到现在还不搭理我呢，至于干什么，先保密，另外，到了地方，你们尽量少说话，一切以我所说的为准。” 张军领着两人直奔座落于东城区边缘的美林食品厂。 从公交车上下来后，到了美林食品厂门口，也不管传达室的门卫老马头伸长了脖子，想喊停他们又有些犹豫的模样，直接仰首挺胸，阔步进入了食品厂院了内。 老马头觉得那个穿西装的小伙子好像是市里哪个单位的，所以也懒得管了。 张军领着两人进院后，一点也没客气，直接走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口，抬手便敲门。 刘炳义和许老四两人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张军带着他们跑到人家食品厂干啥来了。 眼下正好是下午两点，刚上班的时间，美林食品厂厂长，四十多岁的罗明睡足了午觉，刚想着去车间转一圈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请进。” 门打开了，三个年轻人依次走进来。 领头的张军，神态从容，行止大方，没等罗明问起，上前便开始自我介绍：“您好，罗厂长，我是咱们市经济研究所的，我姓张，您叫我小张就行了，这两位是我们一个单位的刘研究员和许研究员，冒昧打搅您了，有些惶恐，还请谅解。” 罗明有点儿懵，市里啥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单位，嗯，也说不准，现在都在研究怎么搞经济，成立个把研究所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儿，马上伸手热情招待起来，“快请坐，快请坐，嗯，那个李秘书，沏茶”。 第一步开局良好，能说上话了，张军更加放开了，继续说道：“罗厂长，今天我们三人过来，是这么个情况，我们呢，最近在研究一个课题。 专门针对产品出口包装与营销方面的，想着咱们美林食品是专做咸水鸭一个产品的，比较有单一产品比对的标本同质性数据的可靠性，所以就找到了您这里，想做几天研究，不知道能不能给提供个方便？” 这一套云山雾罩的说词一下子就让罗明整不明白了，心说这么复杂的经济理论，你跟我一个小厂长说，不等于对牛弹琴么。 罗明微笑着接话：“唉呀，能让你们看上我们这小破厂子，还真是我们的荣幸啊，有什么事尽管说，咱们怎么方便怎么来。” 这就算是直接答应了张军的要求。 张军赶紧站起来，双手握住罗明的手，好一顿上下摇晃，“感谢，感谢，果然是退役军人管理的厂子，就是比那些地方成长的领导们看得明白，看得深远，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更强，我们算是学到了实践知识，没白来呀。” 作为配角的刘炳义与许老四两人连忙点头微笑着附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张军这几句话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之间便夸奖了罗明，还直接点到了他心里的那个痒处，这让他心里如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舒爽透彻。 嗯，虽然他也没听明白张军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啥意思。 “李秘书，沏好茶。” 到了这一步，办公室内的气氛马上就十分融洽了。 气氛一旦融洽了，谈话就随意了一些。 张军从眼下对美林食品的调研说起，直达市场关注度较高的热点问题。 言语精炼，对一些事总是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这让罗明大为惊奇。 张军等三人和罗明谈话的话题渐渐转向产品出口问题，包装问题，如何经营等等，张军信手拈来，往往三言两语就能将市场相关的复杂问题做个深入浅出、简单明了的解释。 别说罗明这种常年在市场上打滚的专业人士，就算是刘炳义和许老四这两个纯纯的外行，都明白了一二。 这让罗明是真的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研究员对市场的研究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而且对有些事情的看法绝对不是书本上学来的，听着更像是一个干了几十年大厂厂长的人所懂得的。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咸水鸭的口感问题，顺便提到了南淮市的历史相关联的几件趣事。 “说到这儿，罗厂长，我听说这么一个消息，不知道准不准哈，说是有个港商想要替湾岛那边订购一批咸水鸭，数量可能不少，您也知道的，当初可是有不少南淮人去了那里，对老家的特产口味应该是很相念了。” 听到这句话后，罗明的眼睛马上亮起来，随即又暗淡下去，想了想，却又平静了。 第十二章 不生则死 就在张军等人在美林食品厂探讨咸水鸭问题时，古俊峰睡了一个午觉之后爬了起来，对着镜子张望了半天，越看越觉得头上的纱布碍眼。 心中那股恨意也越来越深，索性三下五除二把头上的纱布都扯了下来，嗯，虽说还有些淤青，看着却顺眼了许多。 吹着口哨往厂里走，动脑子么，他古俊峰应该还是可以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嘿嘿，这次要让父亲刮目相看。 红星电子厂的位置偏向于东城区的南端，最近的一条路不需要要经过张军家所在的胡同，但古俊峰并没有选这条路，而是绕了一个弯。 走到隔着张军家两个小院子的一家门口，也不敲门，伸手便从大门中间的小口子里拨开里的门栓，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的屋子里走出一个女孩，二十岁左右，正是青春靓丽的年龄，看到古俊峰便跳跃着上前，投入其怀中。 “峰哥，你都好长时间不来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哩。” 女孩嗲嗲的声音让古俊峰暂时忘却了刚才照镜子时的不快，紧紧搂住女孩，两手上下游走，揉搓。 “凤玲，你家里没别人吧？” “我爸中午不回家你是知道的，二毛出去大半天了，连个影子都见到，也就我，天天在家里傻傻的等你来，哼。” 被古俊峰称为凤玲的女孩是李二毛的妹妹，父亲李顺安在古明德手下当保卫科长。 两家来往密切，也有十几年的交情了，算得上是通家之好，但是这并不能够让李凤玲嫁入古家，这是古老爷子早就明确表态过的。 按古老爷子的话说：“那孩子有点儿水性，我们古家怕是压制不住的。” 年初说的这话不知为何很快便传到了李凤玲的耳中，二十岁的女孩伤心了一阵子，之后，更加热情地对待起了古俊峰。 就像现在这们，迫不及待地将男人迎进自己的小屋中。 两人喘着粗气急急地脱了对方的衣服，倒在床上。 在十一那场结婚闹剧之后，还是第一次来找她，古俊峰明显进入极其亢奋的状态，动作粗野，似乎要把那股对张军的恨意都发泄出来。 女孩柔软的身体在风雨中颠簸了许久。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漫进室内，又渐渐暗淡。 古俊峰仰卧在床上，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从嘴里吐出的一个圆圆的烟圈，慢慢变大，碰到俯身趴在他身上的李凤玲脸上，散开。 烟雾中的那张俏脸，染着红晕。 古俊峰莫名有些烦躁，用手指抬起李凤玲的下巴：“过几天帮我办一件事情，很重要。” “啥事啊？我这么一个待业青年能干啥呀。” “到时候再告诉你咋做，别问那么多，按我说的做就行，我不会亏待你的。” “行，都听你的。” 李凤玲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阴影。 …… 美林食品厂长办公室内，罗明摇着头说道：“若是真有其事，也轮不到我们的，跟市里那两家同样做咸水鸭的厂子相比，一个是我们规模不如人家，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那两家都是轻工局下属的国企，这等好事，还能让我们这种边角的小企业得好处么，想都不要想了。” 他显然对自己的企业参与这件事情，不抱任何希望。 罗明的表现，都在张军的意料之中，以美林食品厂的实力确实没办法跟市里那两家离食品企业竞争，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但张军刚才所说的港商之事是真的，在前一世的时候，这件事给南淮市所有的企业都带来了很大的的震撼，可以说是一个里程碑式事件。 最初，港商觉得咸水鸭是南淮市的特产，自然要从南淮市购买。因为购买数量较大，且还涉及到以后有可能会合作。 所以，港商派了一个专业的队伍，对南淮市大大小小的数十家能够制作咸水鸭的食品企业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可结果却很不尽人意。 刚刚改开没几年的国内企业，尤其是食品企业，在一些卫生问题，企业形象，产品包装等方面基本上都处于一种放羊式管理状态，其中以卫生问题最为严重。 后来，港商不得已之下，那批咸水鸭是从距离南淮市稍远的苏市订的合同。 过后，南淮市所有企业都自发地开始注重内部管理。 前一世的张军曾经把这件事当作一个反面教材，在自己企业内部开展过相应的学习活动。 眼下，他看到罗明直摇脑袋，便说道：“罗厂长，咱们不考虑其他，如果把争取这个订单当作是一场战斗的话，您觉得您有几分胜算？” “零，胜算为零。”罗明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 “好，您这是在眼下有退路的情况下的想法，但咱们假设，我是说假设哈，咱们美林是背水一战，身后没了退路，这个订单不拿下来，美林就可能倒下了，您觉得您还有几分胜算？” 罗明是个退伍老兵，知道他这个身份的张军从作战角度来分析这件事，很有针对性地调动了他的思维。 罗明眼中一亮，脸上马上现出一种勇往直前的气势，挥着手说道：“若是背水一战，哪里还要考虑什么胜算不胜算的，战就是了，不生则死……不生则死……” 说着说着，罗明的声音渐小，不停地重复着“不生则死”四个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将近两分钟的沉默之后，罗明突然转过头来，眼中现出一种狂热的执着与激动，用力地在办公桌上拍了一下手，说道：“小兄弟，你说得对呀，商场如战场，难道因为胜算低就不战斗了吗？我们得争取把胜算提高起来才是正道啊。” 罗明的思维活跃起来后，也的确表现出了作为一名管理人员的素质：“如果你所说消息是真的，美林一定要参与竞争，只是我是半路出家的，对一些事情不是很了解，比较难办了。” 好了，张军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坐正身体，收敛起笑容，说道：“罗厂长，我有个想法，你看我们就是专业研究经济的，不如这样，我们把您这里当作一个测试模板，简单说就是对美林进行标准化作业模式改进，当然，我们会付出很多，嗯……” 说到这里，停住了话语，只是拿眼睛看着罗明。 第十三章 不欢而散的家宴 美林食品厂，厂长罗明办公室内。 罗明看着张军笑了笑，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至于报酬的事，好办，只要事成，条件你尽管提。 当然了，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明天，明天吧，上午我们开个会，邀请三位来参加。” 从刚才那一段谈话中，他已经看出张军对市场的把握与研究很有一套，所以将这件事整体交给张军来办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他是很放心的。 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在这个年代，即便是这样一个集体企业，在一些大事上，也必须在内部会议上取得共识，另一方面，他最想知道的是张军的具体操作方案是什么，可靠性究竟有多高。 张军终于等来了罗明的承诺，也不客气了，说道：“罗厂长，这样吧，如果明天咱们在会议上都取得了共识，能够定下这件事情的话，咱们可以签个协议，以十天为为期限。 我们只负责内部的整顿改进，您负责对外的联络。 港商必然会到美林考察，内部是重中之重，若事成，我想要你们这一次订单利润的百分之五十，不涉及以后的订单，这个我觉得事先说明比较好，您看怎么样？” “百分之五十啊……好，我个人同意。” 罗明稍犹豫了一下便拍板定下了，随后张军三人告辞出来。 罗明送到门口，看着三人走出厂区，转身回到办公室，摇通了电话，转接到轻工局副局长办公室：“嫂子，您好，我是罗明啊，我想跟您问一下，咱们市经济研究所有没有叫张军的这个人……” …… 从美林食品厂出来后，刘炳义和许老四两人还在深一脚、浅一脚的不明就里。 刘炳义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我说大军兄弟，你这这么跟人家空口白牙的谈买卖，能成吗？” 张军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俩要问点儿啥，我跟你们讲，这外面人看着美林食品红红火火地搞生产，扩销路，产销两旺的样子，真要细说起来，他们那些产品的销出基本上都不挣钱，价格定得太低了，也就维持成本吧，根本就是赔本赚吆喝。 我得让他们相信一点，那就是我说的这事儿保证能成，也保证能让他们厂长赚到钱，你们俩不用多问了，明天再请个半天假，穿得要正式一点儿，到时候，还是我来说就行。” 许老四点点头，反正军哥说的都对。 刘炳义一脸茫然，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坐到了公交车上，刘炳义的嘴还是没停下来：“我说兄弟啊，不管咋说，咱们这些年相片，可不能眼看着你做犯错误的事啊……” …… 毛纺厂子弟学校每周六下午都会提前两小时放学，学校一般情况下都是利用这两个小时来进行文件学习。 作为代课老师，单纯不必参加这个学习活动，所以，在接到妈妈赵美欣的电话后，带着需要批改的作业，出了校门之后便有些犹豫起来，要不要回家跟张军说一声？ 踯躅着脚步，最终还是回了家，可家里并没有人，她在那张小小的办公桌前坐下，转身对着墙上的相片发呆，那里有她和张军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两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般配，都露出幸福的笑容。 现在回想起来，婚后半年时光，是两人之间最为幸福的时光。 半年后，她到医院检查，得知怀孕时甚至于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憧憬。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那是她怀孕三个月后，有一天在学校收发室接到宋哲的电话，约她见一面，也算是要了结那段没有结果的爱，她想着这样也对，便去赴约了。 在广场上，她将他送的那支钢笔还了回去，只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分道扬镳了。整个过程很简短，也很保密，可不知怎么回事，几天后，流言便在东城区散播开来…… 留了一张字条给张军，单红坐上了公交车。 娘家就在本市稍远一些的建邺区，公交车基本上能通到家门口，回家还是很方便的。 可单红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去了，对当初父亲执意要她嫁给张军这件事情上，她心里或多或少还有着怨气的。 但是，仔细想想，如果她自己坚持不同意，想来父母也不可能硬逼着她嫁过来，自己到底是对曾经的爱情没有信心呢？还是对父母的顺从更多一些呢？她有些搞不清楚。 轻工局家属区中间一个稍开阔的位置上，座落着一幢几十米长的二层楼，每个单元只有两户，这是给轻工局领导及下属企业头头们住的地方。 单红走近这幢楼时，发现父母家二楼房顶有个人正摆弄着电视天线，那身影有些熟悉。等那人转过身来时，才看清原来是宋哲。 宋哲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她，朝她摆摆手，继续手里的事。 单红咬了咬嘴唇，点点头走进家门。 客厅里，原本摆放的那台14寸黑白电视机的位置上安置了一台日立牌彩色电视机，赵美欣看到女儿走进来，忙上前拉住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片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看你这身打扮，跟四十岁的人一样，我上个月给你买的衣服呢？怎么没穿？算了，家里换了一台彩电，我一个人弄不回来，也指不上你爸，只好叫小宋来帮忙，你出去喊他下来，能看了。” 彩色电视机上显示着一部动画片，声音有些嘈杂。 晚上六点半，单安智下班回来后，饭菜便端上了桌子。 赵美欣热情地招呼着宋哲上桌，开了一瓶茅台，给他和单安智各倒了一杯，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宋哲急忙起身接过酒杯，坐下后给单红递了一瓶饮料。 四个人的饭桌上，语笑盈盈，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宋哲的眼神不时地落在单红的身上，他不得不承认，即便不做任何打扮，单红依旧是那个让人很难挪开眼睛的风景，俊俏柔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生活带来的艰难。 不一会儿，一瓶酒见了底，单安智又打开了一瓶。 赵美欣酒量不是很大，已经有了一些醉意。 喝掉第二杯酒后，赵美欣摇摇晃晃地抬起手，指着单红说了一句让人目瞪口呆的话语：“阿红，离了吧，我说你离婚吧，看到没有，你身边的这小伙子，你原来的对象，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吗？” 这话不仅是单红听得呆住了，就连宋哲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赵副局长应该说的话吗？ 单安智更是当场石化，他这个老婆是神经不正常了吗？当着一个外男的面，让已婚的女儿离婚，然后跟这个外男重新开始，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呢？ 单红脸上通红一片，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妈，你喝多了，跟我进去歇着吧。” 单红去拉赵美欣，没想到却被一巴掌推开了。 而后赵美欣把单红按在凳子上坐下，拉起她的手，硬是塞进了宋哲手中，还在两人手上拍了拍，一副以满意足的样子。 单红腾地站起来喊道：“妈，够了，你到底想怎样？” 喊完转身拿了自己的挎包，夺门而出。 一顿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第十四章 耍酒疯的丈母娘 张军早上起来时，脑袋昏昏沉沉，这就是晚上没睡好的结果。 桌子上的那张字条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回娘家吃晚饭。”就这么几个字，也没说回不回来。 昨天晚上快到八点钟时，没见单红回来，开往这边的最后一班公交也差不多停了，他急匆匆地找刘炳义借了一辆自行车，赶到了轻工局家属区。 远远地便看到宋哲从单红家出来，后面跟着单安智，脚步有些踉跄，好像喝多了的样子。 他又往前骑了一段，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路，停下车子，藏身树后。 二十多米之外的小楼门口，单安智拉着宋哲的手说着话。 “哦，小宋啊，刚才的事儿，对不住了，你赵姨她喝多了，都说胡话了，当是长辈跟你开个玩笑吧。” “没事，叔，我也不是外人，这么多年了，您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喜欢单红是真心的，赵姨也是心急了。” “你看，你看，小宋你还是没理解我说的话啊，我们家阿红结了婚了，有男人了，你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叔，您回吧，我走了，明天给您带两瓶好酒来，再跟您喝点儿。” 宋哲说着话从门口取过自己的自行车，上了车子渐渐远去。 张军还没见到单红，自然不能就这样走了。 在单安智就要进屋前，从很远就喊了两声：“爸，爸您等会儿。” 单安智有些迷糊，转身看到张军从远处跑过来，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来意，本来是要告诉他单红已经走了的，可是脚下一软，人便倒了下来。 张军连忙跑到他面前，小心地扶起来，确定是喝多了，便扶着进了屋子。 让他想也想不到是，丈母娘，也就是那个平时端庄贤淑，颇有些身份的副局长大人，正在客厅里折腾。 手里拿着半瓶酒，“啪”的一下砸在桌子，几个盘碗噼里啪啦地被带到地上，无一完整。 张军顾上她，扶着单安智往他们的卧室走。 赵美欣摇晃着挡在前面，指着张军哈哈大笑，“你个街流子，你、你还、还有脸来？” 张军长长地叹气，绕过她，将老丈人安顿在卧室内，又去卫生间取了扫帚打扫战场。 又进了一趟二楼单红的卧室，确定她不在家里。 这时，赵美欣已经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 张军下楼给赵美欣沏了一杯浓浓的茶，想让她醒醒酒。 当他端着茶杯送到她面前时，却不料赵美欣拿起茶杯，将滚烫的茶水一滴不剩全都泼在他脸上，如果不是他用手挡在一下，估计都有毁容的危险。 即便如此，半边脸马上就红肿起来。 他立即跑到卫生间，用凉水冲了好一会儿。 回到客厅，赵美欣依旧不管不顾地恶狠狠看着他。 张军也有些生气了，再怎么耍酒疯也不应该伤害别人吧？ 或者她根本就没醉，是在借着酒撒泼？ 张军的脸色不好看了。 赵美欣哼了一声，说道：“你，你还敢跟我生气了？我就泼你了，你不能把怎么样？我现在命令你给我滚出去。” 看到张军没有动身的意思，赵美欣霍地一下站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拉住张军，几步就给他推出了家门，反手关上门，在里面上了锁。 等张军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十点半了。 好在他看到了单红已经在那张新买来的床上躺下了，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其实单红也在等他回来，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她一个人还有些睡不着。 此刻看到张军回来了，本想转身就睡，只看了他一眼就发现了那红肿的半边脸。 猜测可能是又去赌了，这是不知道跟谁打架了，看着像是烫伤的样子。 不管了，跟她没关系。 可是转身躺了半天，她还是起身，走到张军面前，“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不要紧吧？” 张军勉强笑了笑，自然也不能跟她说是你妈拿热水泼的，“没事，没事，你睡吧，我也要睡了。” …… 上午九点钟，美林食品厂的会议室里，坐在十多个人，从副厂长，支部书记到车间主任，段长等等。 看到罗明领着陌生的三个年轻人进到会议室，里面的人都有些惊讶，纷纷猜测这三人的身份，尤其是其中那一位看起来是三人之中说话算数的那个，怎么半边脸还红成了猴子屁股一样呢？ 一番点头握手寒暄之后，在罗明的介绍下，领导们都认识了这三位年轻的研究员。 张军和刘炳义、许老四被安排在罗明身边坐下。 张军以市经济研究所研究员的身份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及计划…… 整个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小时，从会议室出来后，张军已经是头痛欲裂，就算是前一世，他也没这么忍受过会议的折磨。 好在这个会也没白开，虽然有马志河、刘科长这样的重要人物反对，却也没挡住罗明对张军的信任。 一份合作协议当场就签订下来了。 这份协议是张军当着会议里十多个人一挥而就的，罗明看了之后，惊讶的不得了，这份没用十分钟就起早完毕的方案，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却很明确地将双方的权利义务一样不差地写了进来。 会议室的其他人也都传看了，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这让大家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好奇。 也对他提出的整改方案多多少少有了一丝期盼。 同一时间，红星电子厂的一个会议也刚刚结束，参会人员只有七个人，都是厂领导。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根据厂办主任古俊峰的建议，开除车间工人张军。 古俊峰和刘良陪着马志江走会议室，三人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 来到马志江的办公室，古俊峰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吐出一连串的烟圈。 那烟圈全都落在给他倒水的秘书张晓丽身上，引来张晓丽不满：“古主任，您这烟圈可是越吐越有水平了，差点儿都套到我身上了。” 说着话，抛出一个媚眼看向马志江。 古俊峰笑道：“马厂长，你看，张秘书这嘴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张晓丽嗔道：“我嘴巴厉不厉害，用不着你跟厂长告状，厂长最清楚不过了。” 刘良在一旁笑倒，指着古俊峰说不出话来。 马志江腹部无端地升腾起一股热流，眼神落在张晓丽苗条的腰部，舔了一下嘴唇，挥手让她出去，而后说道：“你们俩再想想，今天这事儿有没有不符合规定的？能不能站得住脚？” 刘良眨眨眼：“应该是没有任何漏洞了。这种人留不得，害群之……”后面的“马”没说出来，及时地咳嗽两声，“古主任，这烟抽多了，可伤躯体呀。” 古俊峰又深吸了一口烟，说道：“他那迟到、早退、旷工都是有记录的，谁来也说不出啥来。按说，我们就应该以盗窃公共财物的罪名给他交出去，马叔你还是心软了。” 马志江看向窗户外面，摇着头说：“那只是咱们内部初步怀疑，一点证据都没有，弄出去了，搞不好咱们要被动，再说做人还是要留一线的比较好。” 古俊峰不以为然地咂巴了一下嘴。 刘良摸着下巴琢磨着马志江的话。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等会儿还要学习文件，中午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马志江说着话开始整理桌子上的文件。 刘良和古俊峰识趣地退出房间。 马志江喊来秘书张晓丽：“中午去我家吧，家里也没人，我学习下最近的文件，没有你，我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来，先把我桌子上的文件收拾一下。” 张晓丽听话地靠近办公桌，刚要收拾文件，却被马志江一把拉到怀里，让她坐在大腿上，两手伸进去…… 第十五章 时代特色 宋哲这几天心里像长了草一样，满脑子都是单红的身影，他坐不住了。 自从那天晚上在单红家里，赵美欣借着酒劲儿把单红的手塞进他手里后，他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时隔两年半时间，他再一次握到了那只手，柔软光滑，更主要的是她身上自带的体香，有一种让人迷醉的能力。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日，早早地起了床，精心打扮一番之后，骑着那车新买了的嘉陵摩托车，急不可耐地往东城区方向而去。 对张军来说，周日和周一并没有啥区别，这些日子他都需要去美林食品厂忙活。 依旧是他早起，到外面跑了一圈，顺手给单红买了早餐，斗志满满地出了门。 今天已经是美林食品厂治理整顿第三天了，从昨天和前天的效果来看，还说得过去。 主要归功于车间主任冯金山，他是罗明的坚定支持者，对张军提出的整改方案大加赞赏，执行起来也是一丝不苟。 据说这也是一位退伍军人，与罗明一样，做起事了令行禁止，干脆利落，这也让张军这个没过兵的人对部队培养士兵的方式方法充满了兴趣。 在车间门口，张军意外地遇到了食品厂的副厂长马志河。 这位自他来到这里后，一直阴沉着脸，没跟他笑过一次的家伙，这一次居然主动地找到了他。 张军有些好奇。 马志河显然是有事的，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上，那意思大概是要张军跟着他走。 考虑到有些工作还需要他配合，张军就当没看到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跟着他来到了办公室。 马志河关上门之后，也不请张军坐下，自己坐到了办公桌前，有些阴冷地说道：“张军，电子厂的工作不忙吗？你这天天往这里跑，不影响你的工作吗？” 张军有点儿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自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定定地看着马志河。 显然，马志河并不是一个十分能隐忍的人，接着说道：“让你来我这里，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们处理了车间的王天燕同志，那孩子昨晚上到家后，寻死觅活的，这要是出点儿啥事，谁担责任？” 马志河的话越说越有气势，到了最后，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 张军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昨天整理生产记录卡，发现了有很多问题，找到负责记录的质检员王天燕时，却被对方一顿蛮不讲理的喊叫怼了回来。 张军和冯金山两人前后又找了她三次，都没有结果，没办法，张军便建议严肃处理这个不太懂事的出头鸟。 没想到，还没处理呢，这说情的人倒是教训起他来了。 张军这两天正因为丈母娘说的话憋着气，说话也就不那么好听了。 “马厂长，咱们在会议上可是说好了的，治理整顿期间，我有处分职工的权利，这在咱们的合同里也是写着的，你是想不认账吗？” 马志河没想到张军这么小小的人物竟然还敢跟他对峙，拿起手边的茶杯就摔在地上。 “张军，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在我这儿就是我说了算的。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张军也火了，说道：“我不算个玩意儿，你呢？鼠目寸光的东西。”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便惊动了隔壁办公室的罗明。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拉着张军就走。 身后马志河咬牙切齿地说：“张军，你信不信我找人剁了你，哼，你走着瞧。” 马志河不同于他的哥哥马志江，一身的江湖气，说出这话来倒也有些气势。 张军冷静下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他啥时候变得这么容易就起火了？ 不可否认的是，单红对他的影响时刻在起着作用，这一点他自己也没有认识到。 …… 而此时的单红自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时时刻刻地念着她。 吃过了男人给买来的早饭，开始大扫除。 她这种爱干净的劲头长盛不衰，家里只要有看着不入眼的地点，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及时清理打扫。 正忙着的时候，有敲门声传来。 她匆匆地放下抹布，出来看到宋哲对她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单红有些冷淡地问道：“宋哲，你有事吗？” “你看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单红想了想，打开门让他进了里边的屋子。 宋哲这是第一次来张军家里，他皱着眉头看一圈儿，坐在那张唯一的椅子上，叹着气说道：“这张军对你有点儿不负责了。” 单红自然懂得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当没听见，给他倒了一杯水，继续收拾屋子。 宋哲看着单红苗条的身子，心头火热，但是他想得到的不止是她的身子，这件事在两年半时间里好像都成了心病了。 “单红，那天的事儿，我也很突然的，也是阿姨有点儿心急了，你别怪她，要怪就我还是那么喜欢你。” 宋哲这话露骨的很，如果是对一个未婚女子说的，倒也正常。 单红当即冷下了脸，咬了咬下嘴唇，好长一会儿没有说话。 宋哲仍不死心，站起来想要抓住单红的手，单红躲到了一边。 “宋哲，我已经结婚了，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希望你不要再有其他想法了。” “阿红，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这些年，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宋哲继续逼近单红，面对着这张明艳柔媚的面孔，他有些失控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句：“谁呀？谁这么不要脸的。” 屋里的两人都吓了跳。 古俊峰背着手，脸上粘着一块纱布，晃晃悠悠地进了屋子。 单红扶额，这样狗血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她身上。 古俊峰显然是知道宋哲这号人的，对单红的这个前男友没有丝毫的好感。 两个人瞬间便进入了剑拔弩张的状态。 单红干脆溜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往张军父母家去了。 没过片刻的对峙之后，屋子里的两个人便动手了。 说起来，从十年文攻武斗走出来没几年，人们遇事动手的意愿还是很强烈的，这也算是时代特色了。 至于动手能力这种事儿，也只说是因人而异了。 古俊峰面对张军这样的老妖几无丝毫还手之力，但这不代表他不行，尤其对方还是宋哲这样蜜罐里长大的公子哥儿。 三拳两脚之间，便顺利地打赢了这场战斗。 古俊峰趾高气昂走了。 随后，宋哲狠狠地踹了一下张军家的门，也离开了这个不祥之地。 …… 美林食品厂的内部整顿已进入第五天，古俊峰也是第五天在下午五点四十分准时来到张军家所在的胡同口，躲在一个墙角里，观察着张军家门口。 张军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也不知道都忙些啥事儿，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来的时间很有规律，已经第五次了，每天都是六点钟左右进大门。 单红则是六点半左右回来，也非常的准时。 这是古俊峰这几天观察来的收获。 …… 张军把前一世的“5S”管理稍做变通之后，逐项推进，为了避免太过惊世骇俗，称之为“日常管理规范”这一中规中矩的名称。 重点是他跟罗明提出的第二项制度化管理加上规范化操作，因牵涉面比较广，由他亲自抓，在卫生治理方面，则交由刘炳义和许老四两人，至于奖金分配制度改革，则是由罗明和冯金山两人负责。 通过每天一次的班前会议，张军不厌其烦地跟车间工人们讲解治理整顿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所有人在一开始的理解之后，在罗明强力推动之下，治理整顿工作进展顺利，这期间，尤其是车间主任冯金山，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工作狂状态。 软硬兼施的开展工作，表现出了极为强悍的管理才能，这让张军欣喜不已，暗地里给了两个字的评价：人才。 这算得上是意外收获了，张军自己也找到了一点儿前世管理企业的感觉了。 忙里偷闲之时，他心里还在想着那天晚上在轻工局家属区听到的话，可这几天单红什么也没跟他提，甚至于两人关系还有些转好的趋势，这自然是他乐意看到的，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可能是食品厂的这件事上考虑过多了，精神上有些紧张也说不准。 张军这样安慰自己。 第十六章 意外还是意外 美林食品厂内部管理治理整顿已进入第六天。 这几天看着厂区内外焕然一新的局面，罗明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他甚至在想，即便是这次争不到港商那边的订单，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美林食品厂自成立以来，应该是第一次展现出一个食品企业所应有的整洁状态。 车间内部的管理就更不用说了，经过张军近几天每天一次的班前大会洗脑，车间管理人员，班组长及普通员工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并且都很乐意接受张军提出的多劳多得，以绩效考核为收入升降及提拔任用的依据。 员工们的干劲足了，产品质量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产量有大幅度提升。 “张军，你干脆到我们厂里来上班得了。” 罗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冯金山在一旁及时接话：“这我同意，把我车间主任的位子给你都行。” 张军正在他对面的桌子上设计包装袋，头也不抬地回道：“唉，你们是不知道我在东城区那边是个什么名声啊，打听打听后再做决定吧。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们了哈，罗厂长、冯主任。” 包装袋终于设计完毕，张军交给罗明看。 “我还有个建议，这次如果我们能够成功地与港商订合同，我想具体价格方面，可分为两种情况，一是仅此一批订单，那么价格不能低于二十元每只，二是……” “不，兄弟，咳，咳，你先打住，先打住，你说多少钱一只？” 冯金山听了张军的话，一口茶水全喷在桌子上，以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张军。 罗明也是一脸惊呆的样子，瞪起了眼珠。 “若只是一批货的话，至少二十元每只，若是签订长期供货合同，可以考虑十到十五元区间。” “你没做梦吧？兄弟。”冯金山拍着胸口，好像受到了惊吓。 罗明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军，“我们成本可是不到三元呐，这么翻着番的卖，能卖的出去？别偷鸡不成……” 张军笑了笑，“我说罗大厂长，你们是真不知道港商拿回去之后准备卖多少啊。” “他们能卖到多少？总不至于到三十元吧？” “你再加三十吧，在港九卖的话，五十左右，如果弄到湾岛那边，不会低于六十。” “啊……” 这就是重生而来的优势了，对外面的世界非常了解。 解释了半天，罗明和冯金山将信将疑地接受了张军的建议。 下午将手中的工作交给冯金山和刘炳义等人，在市里转了半天，重点看了几百货商店里卖的盐水鸭，从价格到包装，详细记录下来，五点四十分，准时踏进家门。 …… 六点二十分，李凤玲换了一身并不适合在这个季节穿的轻柔连衣裙，披了一件外套，袅袅娜娜地出了门。 在张军家的大门口稍站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犹豫，之后狠狠地跺了跺脚，走了进去。 小院子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每一样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房门开着，房间里没有人。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 李凤玲站在门口心里默数着，在差不多六点二十五分时，悄悄走进这间客厅兼卧房的屋子里。 蹑手蹑脚靠近厨房向里张望了一下，之后将外套挂在床边的衣钩上，轻轻地扯开连衣裙的带子，躺到床上，打开叠放整洁的被子，盖在身上。 被子上有一股她从未闻过的香气，她不知道这是单红特有的体香。 李凤玲闭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厨房锅碗瓢盆的响动。 …… 六点二十八分，单红进了大门。 从屋子里飘出炒菜的香味，她站在屋外贪婪地多吸了几口，想想又觉得自己这做法有些好笑，既然是已经决定留下来了，这种味道应该每天都会闻得到的吧？ 确实，实事求是的讲，自从那天雨夜的事情之后，张军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沉稳了许多，不，准确的来说，那已经不是沉稳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更像是岁月的积淀，在一个男人身上沉积下来，厚重得很。 这种气质给他原本就出众的外表加了一道神秘的光环，单红能感觉得到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被这光环吸引着，如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地想要去靠近。 她能做的只能是顺从自己心底的意愿，往前走吧，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风景呢！ 单红走进屋子里时，脸上差不多都带上久违的笑容。 只是苍天没有任何怜悯，还是把她当成了刍狗一般对待了。 第一眼看到床上盖着她的被子的女人时，单红把她当成了小姑子张月，刚好能到脖子的短发跟张月很像。 但是，这个看起来还在睡觉的女人不是张月，那张脸她认识，是隔了两个院子的邻居李凤玲，李二毛的妹妹，为了确定这个结果，单红打开了灯，即便是屋子里的光线还很充足。 张军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你饿了吧，做好了，马上端上来了。” 那声音听在单红的耳朵里，仿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一样，断断续续，忽大忽小，却又极其顽强地缠绕在她身边，很久都没有散去。 “啊~~~~” 屋子里，单红凄厉的叫喊声惊起屋外小树上的鸟儿扑棱着飞去。 张军一步便从厨房里跨出来，他看到单红哭叫着扑向床头，一把掀起被子。 被子下面有个女人，吓得脸色发白地坐起身。 他张大了嘴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凤玲，李凤玲，你怎么就敢睡在我的床上，你给我说清楚。” 单红几乎是发了疯一般的抓起李凤玲的胳膊，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拽她下床。 李凤玲的连衣裙松松垮垮方穿在身上，还有两处有被扯开的样子，脸上有着异样的红晕，眼睛盯着张军，眼里絮满了泪水。 “军哥！”李凤玲满脸委屈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军哥”让单红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马上停止了动作，木木的转过身，看着刚从厨房出来，一脸呆滞的张军，足足有十余秒钟。 单红松开了李凤玲的胳膊，甚至还伸手替她扶平衣裙，又帮她系上了裙带。 “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没吓到你吧？嗯……我只是不大习惯别人睡在我的床上，所以……所以，你们以后，我是说有可能的话，最好选个另外的地方。” 单红的话语不大连贯，但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怒意，又或者可以说是毫无感情色彩。 张军猛然间惊醒过来，即便如他这种感情方面的生手，也知道了眼下这个女人来干什么了。 他几步便跨到床边，伸手就掐到了李凤玲的脖子上，“李凤玲，你想干什么，谁让人这么做的？是李二毛吗？你说呀！” 男人的声音并不大，如低吼的狮子。 单红抬手拢了一下长发，“好了，不要演戏了，有些事情做过火了，也没什么意思了，给自己留点儿尊严吧。” 这话明显是对着张军说的。 而后单红平静地收拾了两件衣服，带上了学生们的作业本，像平时出门一样，不急不缓地走了。 张军的手还放在李凤玲的脖子上，脑袋却是随着单红的身影转了过去，眼睛里有怒火，也有悲戚，甚至还有害怕的情绪。 李凤玲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张军，这和她认识的那个张军很不一样，这个男人怎么会如此在意他一向不怎么待见的妻子呢？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底升起一丝懊悔，可事情弄到了这种地步，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呢。 张军松开手，起身追了出去。 李凤玲在这间屋子里站了很久，撕下一张日历，从桌子上的笔筒内抽出一支铅笔，在日历背面写下了“对不起”三个字。 而后慢慢地走出大门，抬头望向夜空。秋日的夜晚，有风在呼啸，似一首凄婉的乐章，她、古俊峰、张军、单红都在这曲中缠绕，只是不知有谁能懂得曲中之意。 第十七章 迎接港商 整整九天时间的治理整顿让美林食品厂如脱胎换骨一般，厂区内规范整洁，各个办公室窗明几净，生产车间内更是让焕然一新。 对这个结果，不仅仅罗明、冯金山等人满意，就连车间的工人们都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而始作俑者，却已经三天没露面了。 下午临近下班时，罗明早早地离开了办公室，跨上他那辆幸福250，突突突地窜出了厂区大门。 二十多分钟之后，幸福250极不情愿地吐出两股白烟，停在张军家门口。罗明从车上取下一个大竹筐，沉甸甸地拎在手中进了院子。 仅三天时间没见，罗明几乎已经认不出张军了。 头发乱糟糟像刺猬一样，一件白衬衣，前胸位置有水渍及不知名的其他污浊物，脸上呈现出颓败的灰色，两眼无神。 看到罗明后好半天才有了些精神气，咧开嘴笑了笑，说道：“罗厂长，不好意思哈，我这地方有点儿乱，来，请坐，请坐。” 罗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咱们之间用不着客气，你先洗洗脸，我带了点儿酒菜，咱们爷俩喝点儿。” 说完之后，罗明将地上那张小办公桌挪到中间，把竹筐里的两瓶白酒和三盘菜摆放到桌子上。 虽说两人接触时间不算长，可这几天的合作却是相当愉快的。 现在眼看着十天的治理整顿期限到了，也收到了特别明显有成效。 明天或是后天，港商的考察队伍就要来厂里了，可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了这样的事情。 从刘炳义那里得知张军的事情之后，罗明也跟着上火了两三天，他总觉得张军应该不是那种人，人品如何且先不说，单单从智商方面而言，也不可能让事情弄到这般不可开交的样子。 洗完脸出来的张军，总算是有了一些活力。 两人坐下来，推杯换盏，罗明详细介绍了这三天的治理进程，并对一些改进不是很理想的地方做了汇总。 张军偶尔也说上一句，从一开始的敷衍到后来认真讨论，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喝掉了一瓶酒。 话题也渐渐的转向私人问题。 张军的话语明显多了，“哥，哦，不对，叔，你不知道，单红她误会了，可是我已经没勇气去跟她解释了，你兄弟我心里苦啊，可我说不出来。 哥，你知道，我以前……不对，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吧，以前是个混账东西啊。 可是呢，可是有一天我输了好多钱，后来竟然……唉，不提了，反正在雨地里趴了一阵子之后，我想改好的啊，我真的后悔的啊，叔你说，我还能站得起来吗……” “既然你叫我一声叔，那叔就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一说，按说你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通过这几天咱们之间的合作就能看得出来，你不应该是这么消沉的人啊。 男女之间的事情，我相信你不会做出那种事，你这几天光是想着你老婆了，你就没想想那女人为何会出现在你家里？ 振作起来吧，首先，你得查明真相吧，再说，男人么，谁还不经历点儿风风雨雨的，你说呢？” “真相？真相还重要么？我也没信心了，算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 张军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罗明苦口婆心劝了很多，两人最后将两瓶白酒消化掉之后，张军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罗明却是跟正常人一样，安顿好张军之时还能稳稳当当的骑着摩托车回家。 …… 1983年11月6日。 美林食品厂门口，一遛儿停下了十多辆小汽车。 赵明哲就是这次从港九过来准备批量购买咸水鸭的那一位。 此时他正移动着胖胖的身体从小车里挪了出来，一副我兴致缺缺的样子。 也是，任谁在一个星期里连续转悠了十多家企业，还没能谈成任何一笔生意，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市里轻工局的相关陪同人员也是很无奈，今天下午这算是在南淮市的最后一站，行就行，不行，这位港商可能就要去别的城市了。 可这家小企业能满足他的要求吗？ 美林食品厂的门口只站了三个人来迎接考察的队伍。 罗明，冯金山，再加上一个张军。 是的，好几天不出现的张军，今天早早地就来到了美林食品厂，已经忙了一早上。 经过昨天那场放纵般的大醉，后半夜醒来后，张军将重生以来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捋了一下，总结起来，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有意无意间得罪了古俊峰，可是两人之间好像从前也好不到哪里去，矛盾一直都是有的。 那么李凤玲到底是因为什么来陷害自己的呢？他敢肯定的是，绝对不是李二毛，认真想一想，李二毛没那个的智商，这般滴水不漏的设计，一般人搞不来。 他想找李凤玲问个明白，但是出事的第二天，刘炳义和许老四就去找过李凤玲，没找到，据说有人在火车站看到过她，好像说是去了南方。 这就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站在美林食品厂的大门口时，张军仍在心里推演着那天的事情，直到赵明哲从小车上挪下来。 赵明哲下车后，首先看到的是厂子的大门，钢筋焊制的大门，大部分都是用乳白色油漆刷的，只有中间的一朵盛开的荷花用了鲜红的颜色，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再一看接待人员，只有三个人，但都特别精神，态度不卑不亢，其中的一位年轻人还用港语跟他说了一句欢迎的话。 这让他有了些兴致，站在门口跟那位年轻人聊了起来。至于都聊了些什么，包括罗明及轻工局陪同人员在内都没听懂，只看到港商略显严肃的脸上渐渐地多了笑容，最后，还递了一张名片给年轻人。 张军的广东话是在前一世时特意学的，曾给他带来极大的方便，眼下跟这位港商交流片刻，让他又有了一种回到了前世的感觉。 赵明哲对张军所表现出来的言谈举止很是欣赏，而且眼前这种只有三个人的迎接团队，与参观其他工厂时敲锣打鼓，百十号人闹哄哄的场面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也让他心里也痛快了很多，感觉来到这地方后连呼吸都顺畅了。 他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显摆港商身份的。 接待的三个人，说话声不高也不低，不抢话，也不让场面冷下来，并没有万分的热情，却让人感到很舒服。 但是所有参观考察的人都没想到的是，走进车间之前发生了一小段插曲。 赵明哲带领的团队是五个人，而轻工局陪同人员包括电视台报纸的记者有二十多人，这样一个庞大的团队很是意外地被拦在了车间外面。 罗明陪着笑脸解释，车间是生产食品的，有规定，非本车间操作人员，一次最多只可进出十人，并需要严格消毒，外穿车间工作服。 这就让市里陪同来的同志们感觉很是丢面子，一个小小的厂子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人家外商来参观考察是给你面子，咋还能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呢。 这可是整个南淮市数十家食品企业从未做过的事情。 于是带队的市轻工局一位科长满脸不高兴地说道：“我说老罗啊，我们这些人可不是来闲逛的，这是有可能给你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外销订单的，你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这位科长还要继续训话之时，另一边的赵明哲却已经开始在张军的帮助下，进行全身消毒，并指定跟随的四人中的继续跟随，另两人在车间外等候。 之后，也不等这边的协商结果，带着人一头扎进了车间内。 第十八章 一纸通知 没办法，人家港商起了带头作用，轻工局这边只好对人员进行了精减安排，除了三名记者之外，只有两位领导获得了入内参观的资格。 这让那位科长恨得牙根直痒。 赵明哲却对美林食品的作法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按他的话说，搞食品的，卫生安全最为重要，这是最为正常的作法。 而车间内窗明几净，铜铁发光，地面上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的现状，似乎也佐证了赵明哲的说法，他甚至用手摸了一下窗台，手上一点灰尘都没沾。 这让他想起昨天看的那家食品厂，窗台上的灰足有一指厚，关键是当他问管理人员，为什么不打扫一下卫生时，那位管理人员不解地反问他，产品重要还是卫生重要？差点儿让他当场发飙。 参观在继续。 罗明和冯金山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这位港商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张军始终陪同在赵明哲的身边，这也是赵明哲进厂后特意提出来的。边走边用广东话给他介绍产品的制作过程。 工人们都穿着统一的洗得干干净净的白大袿，无论男工女工，都戴着大大的帽子，没露出一丁点的头发，还都戴着大大的口罩。 看到他们一行人时，并没有人上前搭话或是回头看，每个人都很忙碌。 车间的墙面上，挂着《标准化作业指导条例》，这可是在国际上都算得上新鲜的玩意儿了，没曾想会在内地这么一个小小的食品企业里面看到，这让赵明哲十分感兴趣，马上让跟随的人员用照相机拍了下来。 走到生产线最后一段时，看到了成品包装，透明的塑料袋里，乳白色的鸭子显示出其正宗的传统做法。 外包装是暗黄色的纸袋，图案设计十分贴近民国时期风格，更难得的是，所有文字都是中英双语，且设计简洁，以表格形式标明了产品原料来源、辅料成份、保持期等等各种说明。 所有的成品纸箱码放得整整齐齐，每个纸箱上都整齐地贴着一张小单子，上面写着生产日期、具体操作及质检人员，与整个车间环境相互辉映，让人赏心悦目。 这与其他十余家企业车间里物品摆放杂乱，人员穿着随意，甚至还有在食品制作品吸烟的等等情况很不一样。 参观完车间之后，一行人被领到了一间会议室内，与其他江南市企业在办公室内谈业务不同，这家小小的食品制造厂，是在会议室的椭圆形桌上谈的。 这一点也是张军特意提出来的，港商那边使用的都是这种桌子。 显然，将所有事情都做到极致之后，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赵明哲的眼神里透出了满意。 到了这一步之后，罗明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 在简单且完整的听取了美林食品眼下的生产情况及今后的发展思路之后，赵明哲拖着舌头说道：“各位先森，鄙人此次拜访贵厂，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走了南淮市一共十二家食品企业，这里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啦。我们做生意的人，讲究一个实际，贵厂做事很认真，所以说了，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可以愉快地进行的……” 赵明哲的一番话，引来阵阵掌声。 从罗明到马志河、刘科长、冯金山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张军，至于各人心中所思所想，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张军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就让赵明哲更为欣赏了。 经过一轮协商之后，最后以十二块钱每只的价格，将原来计划的首单两千只成品咸水鸭提高到三千只，且签订了一份长期合作协议。 赵明哲一行人离开之后，绷了一个下午的罗明终于忍不住激动的心情，像个孩子一样的跳了起来。 张军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十天来的辛苦努力没有白费，付出终有收获。 …… 翌日一早，张东林便出现在张军的门口。 若不是邻居告诉他，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张军已经被厂子开除三四天了，而且不出了男女问题，气得老婆都跑回了娘家。 昨天听到这个消息后，张东林砸碎了三四个杯子，又让张伍跑了好几趟去找张军，最后没找到人，老头子晚饭都没能吃下去。 按说，亲家曾经说让张军到美林食品厂试试能不能进那个厂子，可毕竟事情还没成。 以目前单红与张军之间目前紧张的关系，万一将来有什么变化，老单家的这个人情就不好还了。所以，红星电子厂这份工作还得努力保住才好。 两件大事，首先当务之急是解决工作问题，而后过了几天，等单红消了气，再帮着说和说和。 张东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儿子。 张军低着头听完了父亲的话，很是无奈，可也不能不听话，前世对父亲的愧疚深深刻在心里，能够重生回到这个年代，他不想对父亲再有任何抵触。 尽管看起来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但只要父亲高兴这么做，那便随他好了。 被老父亲亲自押着在理发店里剪了头发，又穿了一身干净衣服，如果忽略他毫无神采的眼睛，单从外表来说精神了很多，随后直接进了红星电子厂的大门。 正是上班时间，因活少的缘故，工人们三三两两的在外面晒太阳。 看到张军跟在父亲身后老老实实的样子，大家都很惊奇，话说，这张军原来可是电子厂的一个刺头，三天两头的肯定得惹出点事来，还很好赌，常输将军说的就是他了。 “张军这小子这是干啥来咧？” “谁知道呢。” “估计是想回来吧，看他那样，出了这个厂子还能干啥？赌来赌去，家都让他败光了，只能加来上班了。” “可得看住自己的东西，我听说他是偷厂里的铜线出去卖，才被开除的。” “嘘，你小声点儿，没那事儿，是旷工。” …… 对身后的议论声，张军跟没听到一样，一点也没在乎他们说什么。 重生回来后，能被自己父亲押着去剪头发都是一种很幸福的事情，至于回电子厂上班，他从未考虑过。 前世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事情是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的，有那时间倒不如想想下一步该干啥。 在一排平房中，找到了厂长办公室。 事情如意料之中一样不顺利，父子两人在厂长马志江的办公室里坐了不到十分钟，便起身走人了。 走到办公室门厅时，古俊峰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开心，特地在门口等着张军父子。 “张军，有时间来厂里玩啊。”古俊峰的话里都透着高兴劲儿。 张军看着这张有些欠揍的脸，联想到昨天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突然间就有些醒悟过来。 原来是他，设计让李凤玲陷害自己的人就是这家伙。 这算是双管齐下了，一方面让厂里开除了自己，另一方面让单红误会了自己，倒是有了一些手段了。 在电子厂大门外，他回头看着木牌上写着的“南淮市红星电子厂”几个大字，站了好久，直到张东林不耐烦了，才跟着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张军各方面打听消息，他想找到李凤玲，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是问遍了能跟她接触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消息。 李凤玲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张军决定暂时还是放一放，眼下来看，他跟单红的关系可能会变得更疆，能想什么办法稍微改善一下呢？ 单红家里他也去过了好几次，都被挡在门外。 甚至有一次赶上了赵美欣在家的时候，被她骂了个狗血喷头。 就连一向对他很好的老丈人单安智都改变了态度，一句话都不想跟说。 在对待这种问题时，张军前世几十年的经验毫无用处了。 在张军无计可施之时，街道的一纸通知送到了他面前：张军同志，您务必于十一月十日到街道办事处，过时责任自负。 第十九章 离婚与粤州之行 离婚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说起来毕竟不是啥好事。 张军接到那张街道送来的通知之后，就已经猜到了让他去那里要做什么了。 单家人未必有这么大的能耐，指挥得动街道办事处的人。 但是单红的娘亲家那边可都是惹不起的存在，不说别人了，仅是她那个非常疼爱她的舅舅就能毫不费力地办到这件事。 也正如张军所想那样，在街道办事处，他见到了单红的舅舅。 赵向阳，市局刑警队长，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 一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盯得他浑身发毛。 离婚的过程相对来说很简单，因为赵向阳事先跟街道打好了招呼，办事人员都很积极。 没过多长时间，两张泛着浅绿色可以从中间对折成小本子的硬纸片便塞到张军和单红手中。 一人一张，意味着两人仅存了两年零三个月五天的婚姻宣告结束了，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方。 临上车前，单红眼中还是不争气地流下了泪水。 她看到男人有些萧瑟的样子，才发现真的要离开他了，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有些五味杂陈的意思，细究起来，可能悲伤更多一些吧。 走出去这个门就意味着两个人从此各不相干了。 没等张军有所感慨，在门口等着他的赵向阳一巴掌便甩在他脸上。 而后赵向阳打开车门回头说道：“小子，今天算是便宜你了，不服的话，随时到市局找我单挑。另外，多说两句，是个男人就放下过去，干出点儿事业来，我还能看得起你。” 站在街道办的门口，看着赵向阳启动了那辆吉普车，轰起油门，如箭一般窜出，渐渐消失在路口。 张军摸了摸脸颊。 赵向阳这一巴掌打的很重，如果不是单红在中间拦着，估计绝不是一巴掌就可以放过他的。 可张军最疼的地方并不在脸上，他甚至希望被打得遍体鳞伤，也许那样心里会更好受一些吧。 单红是个女子，她可以哭，为她短命的婚姻哭，但是张军不行，他是男人。 而且在他的意识里，失败这两个字一般都要放在最后来写。 他和单红之间，机会还是有的，凭着他的执着劲儿，他相信自己会最终挽回单红的心。 没有时间感慨的他，将那张离婚证撕得粉碎，扔在了水沟里。 他必须抓紧时间先让自己变强，在这个已经渐渐开始沸腾的时代，对财富的追求也慢慢地渗透到了每个人的心中。 说白了，就是要多多的挣钱，手里钱多了自然说话时腰杆子就硬了，追妻之路上也会变得轻松一些。 张军在半个月时间里，跑遍了南淮市的大大小小数十个商场、市场。 到了最后，他竟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倒腾些啥东西可以挣到钱。 这里面唯一的原因是他以前从没关心过像牛仔裤、贴画之类来钱快的东西是啥时候开始在南淮这边流行的，反正现在是没有。 只有一样，那就是磁带，流行歌曲的磁带，卖的较少。 不管怎样说，他都想出去看一看，寻找一下机会。 也就在时候，美林食品厂那边的第一批货已经结账，罗明特意派了手下的财务人员将张军应得的一万一千块鲍给送来了。 这就是瞌睡时有人送枕头一样了。 张军除了给刘炳义和许老四两人每人一千块之外，带着所有的钱坐上了去往粤州的火车。 将近一天半的时间，从粤州火车站出来，凭着前世的经验，直奔流花市场。 那是一个服装批发市场，在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并不是单一的搞服装的，几乎什么都有。 张军抱着考察的心态走在有些混乱的市场里，看着各种各样的农产品，头有些大。 在市场最里侧的一串摊位上他看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位老哥在面前摆了两盘磁带，悠闲地坐在藤椅上抽着烟。 看到张军停在摊位前，一口广普地问道：“买磁带哦，很便宜的。” 张军问了价格。 老歌伸出拳头，“十块钱一盘啦。” 这个价格显然还算合理，但在对于从不远千里之外上货的人来说却是高了很多。 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那老哥哪里是张军这个老鬼的对手，以五块钱一盒的价格卖给他五十盒。 这里面多数都是当年的流行歌曲，甚至还有内地没开始播放的《霍元甲》主题曲《万里长城永不倒》。 老哥最后还贴心地送了一个编织袋，让他装磁带。 急急地打发走了他。 张军背着五十盒磁带，慢悠悠地往市场另一个出口处走。 这边的市场就规范了许多，连地面都打上了水泥。 在他观察周边商品时，忽然看到一位戴着礼帽的老头慢慢地倒了下去，离他只有几米远。 他急忙跑过去，看到老头嘴唇发紫，呼吸急促的样子，当即就判断出这是急性心脏病发作的症状。 他也顾不得其他事了，放下手中的袋子，就立刻给老从做起了心肺急救。 这时周边的人也渐渐围上来。 张军有些紧张，虽然在前世时专门的学过人工呼吸等心肺复苏方法，但一次也没实践过。 所以做了几下之后，看老人没反应，他就看向周边的人，大声地问道：“有没有人会急救的？” 连问了好几遍，无人应答。 时间不等人，早一秒钟救治就多一分希望。 他放弃了找别人的想法，全力以赴地给老人做着心肺复苏，足足忙了两分钟左右，才有老人的家属挤进人群。 而这时，张军已是满头大汗。 一个年轻女孩一把扯住了张军，大声质问：“你在干什么？你把我爷爷怎么了？” 张军这才想起，在这个时代，只有医生才学这些东西，普通人很少有懂的。 他甩开那女孩的纠缠，再次府下身子进行急救。 这一次，他只做了三次人工呼吸，在按压心脏时，看到老人慢慢地醒转过来。 张军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水，由衷地感到高兴。 原来拯救一个生命会让人这么有满足感，突然就对医生这个职业有了浓厚的兴趣。 刚才拉扯他的寻个女孩看到老人清醒过来，似乎是想明白了张军刚才在做什么。 这时，又一位中年男子领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看起来是医生的人跑来。 见到老头已经坐起，再看看一旁直擦汗水的张军，那位中年男子高兴地握住张军的手，连连表示感谢。 心情舒畅张军看看时间还能来得及赶上今天往回返的火车，便拎起自己的编织袋想要离开。 年轻女孩很不好意思地跟他道了歉，一双美眸中如烟似雾，有一种仙女般的气质和美貌，看得张军一呆。 女孩大方地伸出手，“我叫卓越，认识一下？” 轻轻握了一下柔软细腻的小手，随即松开。 张军的这一绅士表现，当即获得女孩的好感，掏出一张带着香味的名片递给张军。 张军双手接过，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扶着站起来的老头握住了手，又是一番感谢，老头也送了一张名片。 说什么也要请张军吃个饭表示感谢，在张军耐心解释必须要今天赶回南淮之后，才放弃了这一想法。 双方互道再见之后，张军又在另一个摊位上以五块五的价格买了六十盒磁带，一并装入编织袋中，急急忙忙地赶到车站，勉强够时间上了车。 这才想起还没细看那两张名片呢。翻了半天，才从上衣兜里找到。 老头的名片上写着：香港健实企业集团董事长，卓健实。 这是个什么企业，他在前世好像没听说过呢？ 这件事就有些奇怪了，以他前世对香港那边的了解，凡是集团公司这种规模的，他基本上都知道，怎么想也在记忆中找不到这健实企业集团。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二十章 事现端倪 心中藏着大大的疑问，一天半后的早上，回到了南淮市。 下了车之后，并不急于回家，找个地方吃了一碗面，便直奔新街口。 尽管在火车上吃了睡，睡了吃，精神头仍旧不足，一副厌世的样子，扛着个编织袋，走在街头上，回头率还蛮高的。 新街口基本上算是南淮的中心城区了，人多得很。 张军挑了一个人不是特别多的地方，蹲在地上，打开了编织袋的拉链，也不吆喝，就这么安静地守株待兔。 磁带这东西在眼下的南淮，还没到疯狂走货的时候，原因是收录机并不普及。 没有国产的，都是日货，动辄大几百的价格，一般家庭消费不起。 但是，城市毕竟是个大城市，人口繁茂，总会有人买得起的。 十块钱一盘的价格几乎在同行中算是最低的了，所以张军的货走得很快，仅仅是一上午，就卖出了二十八盘。 神奇的是，还没在国内上演的《霍元甲》主题歌销量最好。 到了下午，大概是价格便宜的消息传了出去，一下午竟然把剩下那八十二盘全部卖掉，害得张军原本想自己留下一盘的想法暂时也没法实现了。 这一趟买卖，去掉各种费用，净利达到了近千元。 张军这时是真的理解了这个时代造富的神奇功能。 当然，类似的小商品靠着信息差与时间差也很难维持下去，这一点张军在前世就看得十分明白，所以他极少搞投机。 这次到粤州上货，他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是有原因的。 他一直观注的红星电子厂将要遇到巨大的危机。 这是他从刘炳义给他提供的各种关于电子厂的信息中分析出来的结果。 果然，在张军第二次从粤州回来，将手里的货卖出一半时，红星电子那边到底是出事了。 按着以往的规矩，每年十一月末之前，要进行年底初步盘账。 也就是在这时候，好像包括领导们在内的所有人都才发现，原来这个厂子已经欠下了近三百万元的债务。 两百名职工的小厂子，人均一万五的债务，这个数目多少有些吓人了。 而且传的消息表明，厂里早已入不敷出，近一年半几乎没有一分钱的利润，支出却是比上一年高出了近百分之百。 更让人们绝望的是，原本还给他们一部分订单的瑞光无线电厂，现在自身难保了，已几近停产状态。 这些内部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来，已经连续四个月没发工资的工人们派出代表找到了区里。 区里这才发现问题有点儿严重，这个小小的企业竟然会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窟窿，马上派出以古明德副区长带队的工作组进驻厂区，并冻结了所有收支及人事关系。 这当中，有个不起眼的消息悄悄地流传出来。 厂办主任古俊峰在工作组进驻厂里的前两天，调离了红星电子厂，摇身一变，成了眼下最为红火的美林食品厂的办公室主任。 马志江狠狠地砸碎了手中的茶杯，肥胖的脸上，肌肉抽搐着，“哼，这么大的消息，捂的够严的啊，亏我平时待他那么好，关键时刻还特么摆了老子这么一道。” 刘良两眼无神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地上的碎瓷片，紧了紧自己手中的茶杯，无力地说道：“这没办法，谁让咱们上面没人呢。” 马志江咬着牙说道：“给我弄急了，我把他那点儿破事儿都给抖出去，看他那老子还查不查账了。” 刘良听到“查账”两个字，马上紧张起来，“我说老马啊，你可不能跟古区长对着干呐，人家都说箭只在射出去之前才最有威慑力，你我只要把最重要的东西捏在手里，就没人敢对咱们下死手。” 马志江颓然地坐下，冷静了许多，“你说的也对，事情到了这地步，绳子上的蚂蚱可不止咱们两人，没啥好怕的。” 在两人互相鼓励打气之时，秘书张晓丽推门进来，“两位领导，古区长找你们开会。” 马志江和刘良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起身，跟着张晓丽走出办公室。 刘良走在后面，从走廊的窗户往外看去，办公室后面是一排宿舍，给路远的职工准备的，这其中有两间是刘良和古俊峰以工作需要为由占下的。 那里面曾经发生过很多故事，两人最为疯狂时曾经在那里交换过女人……这些事情刘良一点也不愿再回想了。 如果说马志江与古俊峰之间的关系更像互相利用的话，刘良和古俊峰却真的是铁哥们儿，至少在今天之前是这样的。 刘良伸手扯了扯两个耳朵，做了数次深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到走在前面的张晓丽身上。 开会的地点并不在会议室内，而是古明德临时征用的一间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等在那里。 在马志江和刘良两人进来后，张晓丽从外面关上了门。 …… 张军这些天卖完了手中的货，就开始有事没事的往毛纺厂跑。 王主任非常忙，自从解决了设备定期趴窝的问题后，除了负责车间工作之外，还在厂里担任了厂长助理。 可别小看这个厂长助理，毛纺厂可是个大厂，直接归省里管的国企，厂长助理事情不少，忙是常态。 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张军这么个闲人，很多时候都是让他一个人在厂区的各处转悠。 年轻人长得不赖，说话幽默，举止爽朗，倒也很是搏了一圈好人缘。 一来二去，就连仓库那边的人都认识了王主任的这位朋友。 如果说毛纺厂这个庞然大物有什么东西让这个帅气的年轻人感兴趣的话，仓库管理员之一的老刘是有话要说的。 也不知道张军从哪里听来的，反正他知道了仓库里堆积着如山一般高的废旧电机，这两天正缠着他要去里面看看，你说那玩意儿有啥可看的哩，一堆铁疙瘩。 张军在这里转悠了三四天，老刘可能是被他那种坚持不懈的努力给感动了，所以在收下了两瓶洋河酒之后，让他如愿以偿地进到了仓库里面。 这间仓库的地面上，真的如王主任告诉他的那样，小山一般高的电机堆在那里。 估计得有几百吨，有些还很干净，但是大多数都已经落满了灰尘，不细看都已经看不出是啥东西了。 站在这堆废电机旁，张军有些感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东西也代表着毛纺厂的古老历史，见证了毛纺厂几十年的风风雨雨。 从四十年代年建厂以来报废的所有电机，几十年来从没处理过，话说这个厂历届的领导们都是咋想的呢？难道是传统不成？ 张军对此表示出了极大的不理解。 按说这种废品要么直接给废品收购部门，要么返回电机厂。 眼下这些始终没做处理的原因很复杂，想要说清楚，那得说个三天三夜。 长话短说。 南淮市的有几家废品收购部门，看了之后不敢收，也不愿意收。 电机这种东西，即便是报废品，外观看起来仍然是完整无缺的，他们怕收回去了，有说法。 据老刘头可靠消息，最关键的是价格上谈不拢，那帮子龟鳖想占厂里便宜哩。 毛纺厂想法很简单，再咋地那也是个东西，也得给点儿钱才能拉走吧。 可废品收购部门那边却是歪理正说，你看大家都是国企来着，处理个废品而已，你放仓库里它还能生仔不成？ 还谈什么钱不钱的，影响阶级感情的，要说真格的，我们运回这些东西的运输费用都应该你们毛纺厂来出。 这已经不是价格谈不拢的事儿了。 后来，毛纺厂和几家废品收购站又约谈了好多次，气人的是，每次都能不欢而散。 毛纺厂的现任领导们本来脾气都还不错的，硬是让收购站那帮子啥啥的给逼出了臭脾气，公开放出了话，宁可堆着也不白给。 返回电机生产厂么？ 这就是外行说的话了。 这么年来堆积的电机，美丑胖瘦，五花八门，哪里生产的都有。 真要往回返，嘿嘿，就算是有些厂家还能生存到现在，就算是人家还愿意接收，没个三五年的，你能捋得清？笑话！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随着设备的更新换代，使用电机之处越来越多，废旧电机数量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早已经成了毛纺厂领导们的心病。 吃不好，睡不香的那种。 张军觉得自己极有必要帮助毛纺厂的领导们解决心病问题，这也应该是治病救人的一种了吧？ …… 第二十一章 新生活 接近中午时，粤州市沙河服装批发市场内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将头发扎成马尾的单红费力地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挤了半天，总算是到了这条步行街的出口处，找了一处看着稍干净的地方，放下袋子，一屁股坐在上面。 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面包，一瓶水，毫毛形象地当街吃起来。 没办法，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早上到站后马不停蹄地又赶来这里，一番计价还价，装袋，再挤出人群，早已让她又累又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吃完了面包，又掏出一个镜子，镜中那张极美的脸有些苍白，好看的眼睛四周也泛起了淡淡的青色，也叹了口气，无奈地放下镜子。 这镜子照得很窝心。 出口外面是一堆人力三轮车，横七竖八地挤在道路两边，不时地有戴着红袖箍的工作人员呼喝着维持秩序。 更远一点的街上，还三三两两地聚着一些年轻人，都是留着长头发的男生，穿着时尚的牛仔裤，格衬衫之类的。 外面的治安情况并不好，所以单红只能坐在步行街出口内，这边有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工作人员站成了一排，给人很大的安全感。 她在等林玉梅两口子，那两人的带货量比较大，估计还要等个把小时。 林玉梅是她高中同学，上火车后才相遇，两人通过交谈才知道，林玉梅和她男人周铁林同样是要到粤州进服装，便组成了一个队伍，互相照应着来了。 十一点半左右时，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陆续的去午饭了。 中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就在单红半睡半醒之际，她察觉到自己脸上有东西在游走，猛然间便惊醒过来，抬头便看见一个小个子男人收回手指的动作。 男人穿着一件花衬衫，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个并不友好的笑容，“小妹子，别怕，我只是看到你脸上落了一只蝇子，帮你赶走了，要不要谢谢我啊？” “你，你想干什么？”单红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人，心中难免有些慌乱。 小个子男人嘿嘿笑道：“我想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呢？小妹子，坐在这里睡觉不舒服啊，跟哥哥走，带你去宾馆，不用你出钱，怎么样？” 说着话，小个子男人就要抓去单红的手。 单红急忙站赶来，“你再这样，我喊人了啊？” 小个子男人左右看看，大概是没看见戴红袖箍的工作人员，胆子更大了，嬉笑着逼近单红。 周围的人们都各忙各的，并没有人理会这边的情况，似乎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一般。 只有站在步行街外的三轮车夫们，很是无聊地看着单红被欺负的样子，还有两人在指指点点，爆发出一阵阵恶心的笑声。 单红慢慢地往后退，在那男人靠近到三十公分左右时，猛然间抬起右膝，狠狠地撞击在小个子男人的两腿之间。 这一下，让那男人措手不及，疼得弯下了腰。 单红绕过去，两手用力提起放在地上的编织袋，艰难地往市场里面跑去。 原本就没休息好，再加上刚才那一个膝顶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编织袋的份量也不轻，这让她没跑几步就感觉两腿发软，蹲坐在地上。 小个子男人勉强缓和过来，走到单红面前，“咝，跑啊，怎么不跑了？小妹子厉害得很啊，哥只好多找两个人来陪你玩了。” 小个子男人向外面挥了挥手，便有两人跑了过来，搓着手，笑嬉嬉地围到了单红身边。 单红欲哭无泪，强行按压自己内心的恐惧，琢磨着怎样脱身。 小个子男人给出了两个选择：“小妹子，这时间你也别想喊人了，没用的，给你个选择，要么跟我们走，要么打你一顿，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们，二选一，你看着办。” 单红心念急转，钱倒是无所谓，这打一顿，后果可轻可重，冷静下来后，说道：“各位大哥，我跟你们走，但有个条件，完事要放我回来。” 她断定刚才对小个子男人的膝顶绝对是伤到了他，跟着走，应该是有机会脱身的。 “咝，不错，小妹子有性格，还敢提条件，不过我答应你了，走吧，别耍花样。” 小个子男人在地上蹦了蹦，下面还是疼得厉害，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美得让人眼花的小妹子，便强忍了下来。 举起了手，本想打她两耳光出出气的，面对着这张颠倒众生的脸，觉得有些下不去手。 单红也顾不上装着衣服的编织袋，跟着三人走出步行街。 外面街道两旁多数都是当地骑三轮车搞运输的，很多人都看向单红，那目光中有同情、有冷漠、有羡慕，甚至还有欲望，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看来这个小个子男人也不是好惹的。 快要走过这群人时，有个中等个头的粗壮男子终于从三轮车上跳下来，走向单红等人，看起来是打抱不平了。 可是小个子男人又朝着远处挥了一下手，转眼间，呼啦啦跑过来十多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挡在那位打算管闲事的男子面前，也不说话，只是满脸戾气跟他对峙起来。 单红跟着三人走了三百多米，拐过一个街角，进入另一条路，又走了一会儿之后，进了另一条有些狭窄的街道，在一家旅馆门前停下。 小个子男人指着旅馆对身边的一个只有十八九模样的男子说道：“你先带她进去开个房间，咝，等我回来，听到没有？我去看医生，妈的，小妹子，我这里如果出了毛病，跟你没完。” 说完让另一人扶着走了。 年轻男子开了房间，带着单红进去后，就站在门口置，直直地盯着。 房间里除了两张窄窄的木床之外，只有两把木椅子，还是那种光板的，像是学生坐的椅子一样。 机会来了，单红慢慢地靠近年轻男子，将上衣领口扯开了一些，露出些许雪白的脖子。 年轻男子顿时紧张起来，两手护住小腹位置，呼吸渐渐粗重，脸也开始红了，等到单红离他只有一尺左右时，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别过来，我，我会打你的。” 看起来还是个刚入江湖的新手。 单红心里有了底，脸上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年轻男子浑身抖动起来，眼见着鼻子里就流出了两道鲜红的血，等到单红牵了他的一只手，他便木然地跟着她走到房间里椅子旁。 单红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之后，转身拎起另一把木椅，看起来就像是要坐到他的对面一样。 可在转过身来的瞬间，单红两手使尽全力，将木椅砸到了年轻男子的头上。 年轻男子当即歪倒在地，昏了过去。 单红刚想跑出房间，却见到门被人一脚踹开，吓得她差点儿坐到了地上。 门外是刚才从步行街出来后想要打抱不平的那位粗壮男子，他见到房间里的情况后，怔了一下，随即招呼单红：“快点跟我走，他们快回来了。” 单红顾不上许多，跟着粗壮男子七拐八拐地跑了一阵子，从一家小商店的后门进了里面，发现林玉梅和周铁林两人在站在小商店的另一个门口，身边大包小包的一大堆，她那个被丢在步行街入口处的编织袋也在其中。 …… 第二十二章 遇到女发小 火车在夜色中飞奔，哐当哐当的声音传进车厢内，虽然有些吵，似乎并没有没影响到疲惫的人们，七倒八歪的或斜躺在座椅上或靠在车厢连接处的空地上，或休息或小声说着话。 因赶到车站的时间有点儿晚，单红等人只买到了无座票，没办法，三人只好将大包小包的物品堆放在两个车厢中间位置，单红和林玉梅挨在一起躺屈着身子躺在包上，周铁林则在最外侧地板上坐着打盹儿。 刚上车时单红还有些困，可躺了一会儿之后，却怎么也没睡着。 想起前些天自己第一次出来的情况，有些好笑。 那次是骗了家里人，只说要出来走走，散散心，妈妈还好心地塞给了她二百块钱，甚至问她要不要找个人陪她出来。 可最终她还是一个人南下粤州了，也许这就是新生活的开始吧，踏上旅途之时她有些感慨。 回想在娘家住的这一个月，好歹也深刻体会到了离婚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 即使是家里人再小心的维护，也总是难以避免的听到些风言风语。 前半个月时间里，她甚至于连房间都很少出。 到后来，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没犯过任何错误，为什么要怕别人说呢？如果说这场婚姻中只有一个人是受害者，那只能是她。 放弃了代课教师的职业，也拒绝了父母给她安排的其他单位，只身一人跑到了粤州，第一次只敢进了十件牛仔裤，很神奇的是整个过程十分顺利，在乱成一团的粤州火车站都是顺风顺水的上了车。 回来后，在太平商场门口，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便将十块钱进货的牛仔裤以二十块钱每件全部卖掉了，去掉来回的火车票钱等开支，竟然还净挣了二十多块钱，正好是她以前一个月的工资，这让她心里踏实了许多。 如果是现代，会有人告诉她，这就是新手保护了，只过你这个保护期短了一些。 第二次，信心满满地出征，却险些被人糟蹋了，好在她冷静果断地施展了些手段，最后逃了出来。 这还要感谢当警察的二叔，在她结婚前没事就教她两手防身术，美其名曰：艺多不压身，果然用上了。 另一个要感谢的是那位自称老驴的三轮车师傅，如果不是他，在人生地不熟的粤州，她一个人想逃出去应该不容易。 可就算是这样，相比于离婚后被人指指点点这件事来说，这种生活给她带来了极为新鲜的体验，她有些喜欢这种方式了。 站在大街上吆喝卖服装有心理压力么？ 一开始是有的，可是看着买衣服的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价格，爱不释手地翻看。她意识到人们关心的只是衣服。 谁管你是谁？你的过去又是怎样的？这与单位里固定同事之间的关系有很大不同。 都说生活教会我们认识自己，单红在卖出那十件牛仔裤之后，学会了认识自己。 这算不算得上是心理上的一种成熟呢？ 听着单调的火车声，她已经开始默默地计算身下这些衣服能挣到多少钱。 从粤州到南淮的火车在整整运行三十六小时，下车时已是第三天上午八点半，拖着一身疲惫的单红在站前广场上意外地遇到了张军。 更准确地说是张军在第一时间里发现了她，快步走上前来，看她吃力地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的样子，几乎在瞬间眼睛就有些红了。 单红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左躲右闪地向前走。 张军一把拉住她的手，夺过编织袋，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单红笑了笑，说道：“你看到我这样狼狈的样子很奇怪吧？” 张军点点头：“这些天你都在忙些什么？出门了吗？” “卖服装呢，这是我上的货，给我吧，你忙你的，我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让熟人看见了，对你不好。” “单红，我觉得咱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你误会我了。” “现在说这些还重要吗？你我都要面对自己的生活。” “重要，当然重要。” 张军控制不住自己，伸手便抱住了单红：“跟我回去吧，我保证今后不再让你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单红挣扎着脱出身来，一巴掌甩在张军的脸上，声音很清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就打过去了呢？ 怔了片刻后，她抢过编织袋，招了一辆出租的三轮车，上车后催促着师傅抓紧走。 张军在后面喊道：“单红，我这一辈子都会等你的。” 单红没搭理他，却听到那辆三轮车的师傅在跟她说话：“姑娘，这就对了，对付这种色狼，下手一定要狠，我跟你讲啊，下次你得带把起子……” 坐在车上的单红突然间想笑…… 呆立在广场上的张军突然间哭笑不得…… 刚下车的人们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 “这男人脸皮够厚呀，学习的榜样啊。” “你知道啥，这两人好像原来有关系的。” “就你看得透，说说呗，啥关系？” “……” 张军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要去苏市，便转身走进车站。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趟车人不多，张军所在的车厢差不多要有一半座位都空着。 找到座位坐下后，张军心不在焉地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人生》，随意地翻着。 火车启动了，摇摇摆摆的离开了车站。 对面的一直空着的座位上有人坐下来，一股清洌的香水味肆无忌惮地浸满周边的空间，张军抬起头。 对面坐下一位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长发卷成大波浪，淡淡的眉毛如弯月，一双杏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如果说单红是那种清秀而张扬，艳若桃花的美，那么眼前这位则是小家碧玉的代表，细看的话含糖量还很高。 嗯，这姑娘好像在哪里去过的，他又仔细看了一下，确定应该是见过的，只是不知是前一世在这一世。 那姑娘却是大方的很，挑了挑眉毛，说道：“张军是吧？认不出我来了？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张军有些窘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一时半会儿真想不起来了。” “你家邻居，搬家了的，这下应该知道了吧？你果然是变心了，变成了高加林，呜呜呜，我命好苦啊。” “刘，哦，不对，是楚凌微，哈哈，你可真是女大十八变呐，变得这么美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又黑又瘦来着……” “还能不能好好聊下去了？找打呢吧你啊。”楚凌微抬了抬手，倒也没真的打下去。 两人还是小学同学，邻居，基本上算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了，没想到即便是很多年不见，都长大成人了，相处起来还是很随意。 楚凌微一幅神秘兮兮的样子问道：“话说，刚才在站前广场上你抱了谁家的老婆啊？搞得让人家打了一巴掌。” 张军再次窘迫，“我老婆，不行么？” 楚凌微满脸不信地撇嘴。 张军只好说实话：“离了，刚离。” 第二十三章 女发小的影响力 楚凌微听了这话之后张圆了嘴巴表示惊讶，“离了你还缠着人家，是让人家给甩了的吗？” “好了，怕了你了，这么些年没见，嘴巴还是这么毒，不说这个了，听说你家搬到苏市之后，前几年你跟着你叔叔他们出了国的，啥时候回来的？到这边干啥来了？” 楚凌微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刚回来不久，不回来也不成了，老爹要死要活的，说是就这么一个女儿，临死都看不到一眼什么的，我这急巴巴地回来了，结果他老人家活蹦乱跳，一大早还能跑五公里锻炼身体呢，比我都健康。” “哦，听这意思，你可能走不了了，呵呵，这可真是喜闻乐见啊。”张军幸灾乐祸地笑着。 “这事儿吧，还真有点儿玄，不过，在那儿都得过日子，回国更好，至少还有你这样的傻缺给我欺负，唉，你要去哪里，杭城吗？公出？” “苏市，哪里来的公出哦，我都被人家给开除了的，去那边是想找个合作伙伴。” “唉呀，自己做生意啊？厉害呀，这可是今后的潮流，要找什么样的合作人，跟姐姐讲讲，没准还能帮你个忙啥的哩。” “话说，你有我大么？听说那边有一家个体经营的收购站，颇有些规模，想去拜访一下，有一笔生意不知道他们敢不敢接。” 楚凌微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什么叫敢不敢接？只要不违法，在苏市那边搞经济是主线，别的事儿都好说，安排姐姐我吃个饭什么的，这事儿就给你办了。嗯，话说，你不是要倒卖飞机大炮啥的吧？” 张军哈哈大笑，毫不顾及周边人的反应，这些天来，就这会儿时间他是最为轻松的。 从意外遇到这位发小开始，全身都放松下来了。 这固然是因为楚凌微开朗的性格影响了一部分，实际上，更多的是在这短短的数十分钟时间里，他一边和楚凌微闲聊，一边对自己重生以来的生活状态作了一个大致的梳理。 才发现不管是眼前的这位姑娘，还是车站广场上拉到生意的那位三轮车师傅，好像都比自己活得轻松且通透。 更不要提单红，外表看起来有些不入形象，可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自信、那种对生活的认真却很是耀眼。 而自己这两个月来，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杜绝可能出现的悲剧，时时刻刻的鞭策着自己，就连给自己一个笑容都有些舍不得。 这就导致精神上的那根弦始终处于一种紧绷到极致的状态，这绝对是一种极为危险的状态，随时都可能绷断，也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压抑到极致的氛围。 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回到父母家里那边了，回去了，大眼瞪小眼，跟父亲是相看两厌，跟弟弟和妹妹没话说，母亲倒是能念叨他几句，可总是长吁短叹的，很少能看到笑脸，这就重生回来之后，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这样反思下来，在与楚凌微说说笑笑之间，暗自心惊肉跳。 四个小时后，火车在苏市停靠下来，等下车的人们都离开了，它还要奔向下一站，很明确，不像人生的路，任何时候都想不到下一秒可能出现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张军下车后就遇到了意外的事情，感觉自己被这位女发小骗了四个小时。 在苏市住了两天，大部分时间都是那位女发小楚凌微陪着逛园林了。 当然，楚凌微在名义上是以苏市红光收购部少东家的身份陪同生意伙伴的。 这个在火车上对他守口如瓶的女发小，下车后，直接便将懵懵懂懂的他带到了自己家里，一个占地近十五亩的个体收购部。 她得意洋洋地将张军带到老爹面前时，楚天怀以为自己女儿终于有对象了，而且还是自己以前的邻家孩子，所以高兴得差点儿点爆竹庆祝了。 张军在震惊之余，对这个美丽的误会作了一番详细的解释，比较悲催的是，从效果来看，不是很理想。 然后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就与收购部敲定了一笔大生意。 火车的哐当哐当并没有打断张军的思考。 苏市对政策的研究与吃透方面确实是走在前面的，不说别的，这么大规模的个体户，在南淮就没有生存土壤。 也不知道做为省会城市的南淮领导们对改开的未来趋势有没有研究过，看到下面的城市正大踏步走到前面的现实会不会心塞。 上面的领导会不会心塞，古明德不敢做出判断，但是东城区的领导们心堵得厉害却是真的。 区里专门召开的解决红星电子厂问题会议上，古明德代表区长做了简短的发言，在一个半小时里，反复强调了一件事，“同志们，区里也是做了详实的调研的，通过我们的调研及检查结果，表明红星电子厂出现这么大的亏空，是市场问题，是原来的大客户瑞光无线电厂出了问题，导致我们的红星电子厂跟着吃了挂落，虽经电子厂的各位领导多方努力，但市场毕竟是残酷的，所以……” 这就相当于给红星电子厂的事件定了调子，其他参会人员心中即使有再大的疑问也无处表达了。 可是现实问题总要解决，这一天，很多人都没吃好午饭。 到了下午的时候，古明德带着工作组再次进入红星电子厂大院内。 工人们需要一个说法，所以，这两天基本上都在厂里，比平时上班来的人还全。 看到古明德一行人之后，大家呼啦一下便围了上来，纷纷开口询问。 “古区长，你昨天就说要给说法的，咋还没人管呢？” “领导，您得给我们做主啊。” “谁呀？谁踩我脚了，别挤了，听领导们的，看看咋说。” “区长都来了，该解决了吧。” “咋地也得先把欠我们的工资解决了吧？” “谁摸我，要点儿脸不……” “……” 古明德一行人被一群女工围住，寸步难行。 如果是男工，推推搡搡的，倒也没啥，可男工们都在外围，这就不好办了。 要说历来，包括现在，电子厂的女工都不少，红星电子厂的车间里百分之五十都是女工，这么一群人，讲理的时候都是林黛玉，不讲理的时候比王熙凤还猛。 眼下就是不讲理的时候，也不怪她们，家家都不好过，就指着这点儿工资生活呢。 连着四个月不给开工资不说，现在竟然一丁点儿的盼头都要没有了，能不让这些平时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女工们着急么？ 在古明德等一行人束手无策之际，马志江和刘良二人正躲在门厅里偷偷往外看，足足过去了三四分钟之后，才一脸焦急地跑了出去。 毕竟是干了几年厂长的，马志江说话还有些份量。 大声喊了几句之后，工人们不情不愿地给让出了一条窄窄的通道。 工作组得以顺利地进入办公室中。 过了几分钟，刘良从办公室内出来，站到门厅的台阶上大声说道：“现在大家选出五个代表来……” 第二十四章 刘良的恨 红星电子厂水深火热之际，南淮毛纺厂却是一派热火朝天之势，正是国内服装行业开始发力的时候，毛纺厂已进入倒班生产，仍有些供不应求。 这种情况下，张军得到王主任的大力帮助之后，很是轻松地与毛纺厂签订了一份处理废旧电机的协议。 按着协议，这批电机将委托给张军全权负责处理，毛纺厂按需要指定工作人员配合联络及协调方面的工作，不参与其他事项，处理完毕后三个月内，将处理电机所得百分之三十返还毛纺厂，其他所得归张军所有。 为了表示对此项工作的重视，毛纺厂特别出具了一份委托书附在双方签订的协议后面，当时张军并没有对这个加以重视，他完全没想到有一天这会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从毛纺厂回家的不久，弟弟张伍就来找他了。 “哥，你快回去看看吧，小月不想上学了，正跟老爸较劲呢。” 听到张伍这话，张军心中很不是滋味，妹妹一直以来学习成绩很好，也曾说过将来要上大学，现在想退学应该还是跟家里的经济情况有关系。 “行，你先回去，我收拾一下马上到。” 张军支走了弟弟，从床底的箱子中取出一个纸包，从一大摞钱中取出一沓来，塞进裤兜里出了门。 对于近期挣到的这笔钱，他倒不是有意的瞒着弟弟或是家人，而是这笔钱眼下来说有点多，不好解释。 等到了家里时，父亲张成林还在大骂：“看看你们几个，一个都没有让人省心的，你大哥丢了工作不说，还离了婚，再看看你，高三了，再有半年就能上大学了，这时候你说不念就不念了，你对得起我们吗？” “知道你是为了家里好，上大学么，肯定还要花点儿钱，可这是我们该操心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别人家的女孩子想上学都上不得，你倒好，不知好歹。” 看到张军进屋后，张成林黑着脸停下来，一旁站着的张月倒像没事人一样，还冲着大哥和二哥做了个鬼脸。 张军上前先给父亲倒了一杯茶，说道：“爸，您悠着点儿，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再骂，这丫头就是该骂。” 张成林接过茶杯呷了一口，没好脸色地对长子说道：“别说你妹妹，你更该骂，今天先跟你妹妹说道说道，再找你算账。” 张军不由苦笑，也不再犹豫，从裤兜里掏出那一千块钱塞到父亲手里。 张伍和张月有些懵，大哥都没有工作了，哪里来的钱？ 张成林更是手一抖，将那一沓钱甩在地上，指着张军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你是不是干了啥坏事了？嗯，你给我说交待清楚，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我打死你。” 说着话就开始满屋子找趁手的家伙什。 张全和张月两人非常有经验地躲了出去。 张军自然不能跑，上前将父亲抱住：“爸，你听我说，这钱来历很干净的，不信你给美林食品厂的罗厂长打听一下。” 张成林听到罗明能做证，总算是放下半个心来，听单安智说过那是个稳妥人，应该不至于撒谎骗他。 就这样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让张军得到说话的机会。 他一口气将自己和刘炳义、许老四三个人参与美林食品厂和港商之间的事详细地讲给父亲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父亲相信自己所说之事，只是具体挣了多少钱还是没敢提。 张伍和张月躲在门外，见屋里老头揍儿子的戏码没能上演，又偷偷地溜了起来。 老头火气小了很多，但仍在唠叨。 “这毕竟不是正路子，钱省着点儿花，再有就是，有这本事多用在个人问题上，把你媳妇追回来才是正经事儿，跟你说好了，我和你妈这辈子就认单红这个儿媳妇，你看着办吧。” 张成林训了儿子一顿，而后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一千块钱。 回过头来又训了张月几句，扬着手中钱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们不行，还有你哥呢，这学你说啥也要接着上，我还想看到咱们老张家能出个大学生呢。” 这已经成了张成林的心病，可惜两个儿子都不中用，他又恨恨地看了一眼长子，心底的火气还是很难消下来。 …… 红星电子厂会议室内围坐了一圈儿的人，除了工作组一行人及厂里的领导们之外，还有五名工人代表惴惴不安地参加了会议。 会上，古明德代表区里给红星电子厂的事情做了报告，仍旧在长长的一个多小时中，反复的强调着企业陷入困境是市场造成的，厂里的账目是清晰的，厂领导的工作是努力的…… 工人代表对此毫无兴趣，他们现在关心的只是能不能拿到自己的工资，这也是最低的要求了。 但是马志江与刘良等人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接着，古明德宣布了区里的另一个决定，经区领导会议研究，因工作需要，调马志江及另一位常年病假的支部书记到区里有关科室工作，红星电子厂的工作暂时由副厂长刘良负责。 这个决定一公布，会议室内立即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显然大家都很意外。 在红星电子厂这样一个关键时刻，竟然把厂长和支部书记全都调离了岗位，这不正常啊，一般不是要等到问题解决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调动吗？ 尤其是刘良，听了这句话无异于五雷轰顶一样，给他整个人都弄傻了，下面古明德都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下去。 不管人们心中有多少疑问，区里的决定是就是区里的决定，谁也不可能更改得了它。 到最后，古明德也没讲出工人的工资问题该怎样解决，就这样宣布散会了。 只是将五名工人代表留在了会议室，身边只留下区里的一名财务科长作陪，与工人代表们单独开起了会。 …… 刘良已经在办公室的窗前站了半个多小时，止不住的憋闷与委屈在心里翻腾。 他知道，自己这是被区里放弃了，可是这厂子的事情，实事求是地讲，让他担百分之二十的责任的话，他都觉得有些过分。 一个副职，能决定多少事？ “古剑峰，很好，很好。”刘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必须做些什么了，不然他怕自己会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疯起来会怎么样，应该不太好看。 窗外，那五名工人代表从会议室出来后，不知道跟工人们说了些什么，工人们便三三两两的在那五人的带头作用下离开了厂子。 其中就有他远房的一个侄子——刘炳义。 刘良与他极少有来往，甚至跟外人无异，可此时此刻，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陷入了深思。 第二十五章 古明德的烦 相比于刘良而言，坐在新办公室的马志江还是很满意的，不管怎么说，古副区长不是办事的。 他现在是城建办的副主任，正经八百的副科级待遇，在这儿混到退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这一是座二层小楼，窗外的树木没了叶子的衬托，显得光秃秃的。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新到一个地方，马志江不敢托大，亲自去开了门。 门口是张晓丽，穿着格呢长裙，上身一件小夹袄，将该突出的部位都突出了。 马志江看着这张年轻靓丽的脸，身上又热了起来。 这个真不行，他暗处告诫自己。 两人进到办公室内说了几句话，马志江便起身带着她离开小楼，转过一个花池，到了另一座三层的大办公楼里，在二层最西侧的房间前停下来，小心地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请进。” 两人进到房间里，有两个汇报工作的人看到有人进来，马上停止了汇报，用眼神请求领导之后，悄然退出。 这是古明德的办公室，这几天在连哄带骗的稳住了工人们的情绪之后，正在为他们的工资发愁。 四个月的工资，平均每名工人一百二十块钱左右，合计二百零三人，如果全数给的话，大约需要两万五千块钱。 当然，对于东城区这么一个较大的行政区来说，紧一紧，这点儿钱倒也是拿得出来的。 但是区里的主要领导们意见很不统一，也是，这一次拿了这笔钱，不说还有三百万的外欠款之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欠工人工资的绝不止电子厂这一家。 往后如果家具厂、机械厂什么的再出现这个问题，是不是还要区里直接拿出钱来摆平？ 古明德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区长，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先传出话，让职工们知道，电子厂是集体企业，所有这是集体责任问题。 既然是集体责任，那么每个人都要担这个责任，具体落实到工人头上，三百万的外欠款不需要工人去担。 但是厂里欠工人的工资只能当作是工人们该承担的责任，这在政策上虽没有明确说明，但有法可依。 考虑到工人们生活不易，区里从紧张的办公经费里挤出一部分钱来，给每个工人发二十块钱的安扶费。 但是这个处理办法得有上级主管部门以及市里有关领导的签字答复。 区长赵广民、书记周大海基本同意了他这个意见，但是找主管部门的事还得由古副区长具体去办。 那你们两人还能干什么？这话古明德只能在心里想想，自然不会说出嘴去。 可大家都是老狐狸了，谁也别跟谁玩聊斋。 书记周大海皱着眉头说：“老古啊，当初办这个企业的时候，我和广民可是保留了意见的，当然了，到今天这地步，我们都有责任，不过，事情还得从源头上抓不是么，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区长赵广民表示同意这话。 所以说，问题又转回到了古明德这边，他也说不出太多的反驳意见，当初红星系列的厂子就是在他主导下建起的，这才是问题的根子所在。 对古副区长的烦心事，马志江是理解的，在他看来，遇到实在有难度的事情，不妨先放松一下身心，再去想办法，可能效果会更好一些。 马志江做了一番劝说之后，将一把房门钥匙轻轻放在办公桌上，低声说道：“古区长，这是我们原单位一位老领导的住房，现在空下来了，我让人收拾了一下，您想休息的时候就去那里，离这里很近的。” 古副区长显然是听进了马志江的劝说，将他送出办公室之后，拉着新来的工作人员张晓丽那柔软光滑的小手谈了很多工作生活方面的事。 …… 刘炳义拎着一瓶酒来到张军家里，看着并不宽敞的地面上铺着的那张木板，以及那上面张军的行李，挠了挠头发。 “我说，你跟弟妹都离婚了，那张床还留着干啥呢？” “有事说事，没事的话，我给你炒两个菜。”张军接过他手里的那瓶，“厂子的情况怎么样？” 刘炳义咂巴着嘴说道：“你还是先炒菜吧，等下慢慢说。” 对张军的炒菜手艺，连许老四这种对饮食方面十分挑剔的家伙都说不出啥来，所以，两人三不五时地找各种借口来蹭饭已是常态。 不多时，两盘清菜上桌。 两人坐下来。 喝了几口酒之后，刘炳义伸出两根胖胖的手指，比划出一个剪刀模样：“两个事儿，一个是你让我打听的厂子里那五个代表的事，确实是拿到了工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张军对这些处理套路熟得不能再熟了，前世的他也曾参与过，现在想想，这种事情多少还是有些过分的。 他问道：“外面传的是企业黄了，工资是没人给保的，这也是政策，都是那五个人说出来的吧？“ “可不是呗，那几个人拿到了工资之后，背叛大伙了。” “这事儿你憋在心里就得了，可千万别往外说，会影响大局的。” “行，你放心，我懂。还有个事儿，今天有人来找过你，叫周满江的，好像在什么研究所上班，我也没听明白，只知道是你高中同学。” “哦，知道了，不光是同学，还是同桌来着，学习特别好。” 张军问起第二件事时，刘炳义突然压低了声音：“我这里有个笔记本，打死你都不会想到是谁给我的。” 张军看着刘炳义从中山装兜里掏出一本小日记本，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会是刘良吧？” 这话让刘炳义吃惊不已：“你咋知道的？难道还学会了算卦不成？” 张军接过日记本，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眼睛里有不知名的光芒在闪烁。 …… 早上起床后，古明德感觉腰有些酸，却又觉得生活还是相当美好的，精神上也是真的放松了不少。 此刻正忍不住回想着昨天夜里的疯狂。 体态赢弱的张晓丽柔媚的迎合，伴着婉转的莺啼，让他梅开二度，在这个年纪也很是不易。 早上七点，两人都穿好了衣服。 古明德临出门前还在帮着张晓丽整理衣服，手停在高峰之上，揉搓了好长时间，又亲了亲那张小巧玲珑的嘴，在柔软的触觉中迷醉片刻，恋恋不舍地走了。 他今天得往轻工局和市里跑，自己弄出来的企业，出事了自然得自己去解决，靠别人是不行了。 没想到，第一站在轻工局便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赵副局长根本就没见他，倒是让人悄悄递了话：“当初办这个企业的时候，轻工局可是不知道的，也没谁通知过我们，所以在这里根本没备案，怎么给你签字短答复？再说你们坑工人，还想着让别人背锅，有这样的道理吗？” 听了这话，古明德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你们一个专管各类企业的单位，你说不知道谁信？ 这就是打击报复，是见死不救。 话说她就一个副局长，跟自己是平级，说这种话，办这种事，也不怕影响不好？ 生气归生气，他也确实拿人家没办法。 这个坑是自己挖的，当初搞红星系列的时候，那是上面市里的领导直接批复的，而轻工局这边的意见与领导相左，还说这么干跟当初放卫星、大跃进没什么本质区别。 所以，他当初就绕过了主管部门直接上马了红星系列的厂子，谁能想得到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结果呢？ 闷闷不乐地离开轻工局的古明德万万没想到，出了轻工局大门后遇到了一个他想都想不到的人。 第二十六章 做个君子 张军满面微笑地站在小车前面，手中还拿了一本日记本，冲着古明德挥挥手，意思是很明显的。 古明德本不想搭理这个混子，可看到他手里的日记本，总觉得有些问题，只好从车窗里探出头问道：“没记错的话，你叫张军是吧？有事？” 张军走几步绕到古明德眼前，小声说道：“古区长，咱们找个地方聊个天，有些工作上的事，想跟您汇报汇报呢。” 古明德看着这个年轻的面孔，心中冷笑一声，你谁呀！ 脸上却是平易近人的模样，点点头说道：“今天不行，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改天吧，小刘，咱们走。” 司机小刘挂好了档，隐约听到张军说什么古剑峰，什么挪用之后未还，还有女工被怎么地了，因为那说话声非常小，根本听不清。 就在小刘松开离合的瞬间，古明德转头有了新的指令：“小刘，等一下。” 小车向前耸了一下，又停稳了。 张军打开后面的车门钻了进去。 小车最后停在了秦淮河边的三胜茶馆外面。 这一家古色古香的传统老茶馆，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古明德和张军两人像一对忘年交的朋友一样，有说有笑地喝着茶，偶尔还要压低声音，凑近了说两句。 “你说的这些，我能答应你的，只能是电子厂以后的安排这方面，至于工人工资的事……” 古明德确实是有涵养的，尽管一大早以来，没听到一句让他舒心的话语，他还是面带微笑地跟这个年轻人谈着正经事。 “古区长，刚才在轻工局门口我好像只说了那么三两件事，实际的事情多到您无法想像，您再看看。” 张军说着话，脸上堆花一般地笑着从身上掏出了日记本，双手递给古明德。 古明德接过来，极其文雅地打开日记本，看着看着，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变得僵硬起来。 大体翻了一遍之后，古明德“啪”的一下合上日记本，紧紧地攥在手里，笑容阴沉了许多。 “你就不怕我不还给你了？” 张军爽朗地笑开了，说道：“古区长，您不会认为这是原件吧？应该不会，您什么水平啊，是吧？” “呵呵，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古明德咬着牙，笑得有些渗人，将那本日记轻轻推到张军面前。 从稍远一点的地方看，这一老一少两个年龄差距颇大的朋友相处得非常好，惹人羡慕。 张军凑近了古明德，小声说道：“我不管这笔钱由谁来出，工人工资必须全额支付，您得想办法解决了。 我想说的重点是红星电子厂的去向问题，一下子把这么人放在社会上，会出现什么后果，是不可预料的。我在想啊，政策上对集体企业并没有太多的束缚，厂子还延续办下去，我们可以内部搞一个股份制改造，这也是将来的趋势。” 古明德面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总有种面对狐狸的错觉。 那笑容看似人畜无害，连眼神里都是笑，不听他说的话，任谁都会觉得这笑容绝对是真诚的。 他不理解这种功夫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修炼出来的，但这些不是紧要的事情，也就在他的思维树里充当了几秒钟的落叶。 “行，都按你说的办，也希望你遵守诺言，做个君子。” 古明德最终还是妥协了。 “借您这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您会是一个好君子。” 张军说完这话，起身告辞。 古明德欠了一身，礼节上做得很足。 看着张军走出了茶馆，他浑身都松懈下来，脸色苍白，用颤抖的手擦去脑门上的汗水。 …… 消息最终还是没有瞒住，那五名工人代表也不知哪个说漏了嘴。 在短短的一两天时间内，电子厂的所有工人们几乎都知道了工资要成泡影的事。 四个月的工资竟然不能拿到手，这样一件事情，他们是真的很不理解。 这些人中总有几个有组织能力的，更有一些不怕事儿的。 两天后的一个早晨，这些人便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电子厂大院内，如果仅仅是这近两百个职工的话，想来问题也不会演变的很严重 可这些人都有家人，邻居，亲朋好友，又正好赶上这一天是星期天，大家都不上班。 所以基本上很多人都是全家出动动，再加上一些看热闹的，电子厂的大院里，很快就聚集了四五百人左右 天空布起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让原本就有些阴冷的天气变得更加让人难以忍受起来。 区里的工作组这两天根本就没有出来打过一个照面，原来的厂长马志江也已经调到区里，所以电子厂现在的负责人，只有刘良一个人。 此时他正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看着院里越聚越多的人，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升腾起来。 工人们一开始还都很守规矩，有几个带头的人拨开人群往办公室里面去了。 其他人站在院子里，也不知道是谁觉得冷了，所以从院子里寻找了一些零碎的木头，点燃了，弄起了一个火堆，冬日里烤着火的感觉，应该还是可以的。 导致其他人也纷纷学起，不一会儿，电子厂的大院里便有十多处火堆了。 远远的看起来，有一种狼烟四起的感觉。 那几个带头的进到办公室里，直接找到了刘良。 刘良看着这几个愣头青，露出笑容。 热情的招待几个人坐下来，可是进来的几个人根本就没打算坐。 “刘厂长，你给个准话，区里到底是打算怎么处理我们工资的事情的？” “是啊，刘厂长，现在马厂长也调走了，只能找你，你得跟我们说实话呀。” “刘厂长，你也看到了，院子里聚了这么多的人，要是我们哥几个现在把你拉出去，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最后这一句让刘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了，脸色变得惨白。 他原本在心中也希望这事儿能够闹大，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这是隐藏在他心底的阴影，但是这里面要有个度，这个度最好是把握在自己不能受到任何伤害的状态。 刘良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一盒烟，打开给每个人分了一只，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挨个的给点着了烟。 “兄弟们，不瞒你们说，我也不，知道内情。” 他把那天五个工人代表叫进会议室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给几个人听了。 “如果我有一句谎话叫我天打五雷轰。” 看到刘良发了这么重的誓，几个人基本上都相信了他的话。 就连原来的副厂长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那内幕，看起来外面所传言的每个人只给发二十块钱的事情，应该是真的了。 几人脸上渐渐显现出绝望的神情。 刘良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说道：“都说无风不起浪，外面的那些传言我也都听说了，我也是受害者，我也很想知道你们那几个代表到底是怎么跟马厂长他们交涉的？他们几个人今天来了吗？” 刘良的这几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摇摇头。 他们确实没看到那五名职工代表。 这说明什么？ 几个人谁也不说话，心情沉重的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办公室走廊的门厅时，看到墙角立着一把铁锹，就有人过去拎起了铁锹，朝着木门上的玻璃狠狠的砸了下去。 只听得啪啦一声，一整块的玻璃完全碎了。 这声音就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指令一般，让门外大院里聚聚的人们惊讶了片刻之后，不知是谁从脚底下抠出一块石头，朝着办公室的玻璃砸去。 不一会儿，又有人将一块玻璃被砸碎了。 人们渐渐的失去了理智。 第二十七章 火起 红星电子厂院里。 一开始还只是几个人在砸玻璃，渐渐的，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整整一排七八间办公室的玻璃全部被砸了，当然也包括刘良的办公室在内。 刘良躲在了门口，静静的在那里抽着烟。 不知道是谁把原本锁着的车间大门打开了。 “兄弟姐妹们，既然我们都拿不到工资了，这里面的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大家都砸了吧。” 有人在人群中大声的喊着。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包括车间的所有窗户在内，都被砸的稀烂。 外面的人们又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有人将燃烧的木头扔到了仓库里。 几近疯狂的人们，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那根带着火苗的木头，落在了一个篷布上面，篷布下面是十余桶油漆。 几十人挤进了仓库里边，有往外搬东西的，有看热的，还有拿着木棒子乱砸的，乱哄哄的闹成一片。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砰”声，在仓库进门位置一个角落里响起来。 篷布下面的油漆桶炸开了，流出来的油漆流到火苗上，便立刻燃烧起来。 几乎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升腾起近两米高的火焰，如张牙舞爪的恶魔一般卷向房顶。 房顶的木制人字架渐渐的开始冒烟儿。 看到情况不妙，仓库里的几十人一窝蜂的涌向门口。 仓库大门仅有一米五宽，几十人挤成了一堆之后，想要正常跨出这道门，就变得很是艰难起来。 又是连续几声的砰砰砰声音，剩余的几桶油漆也全都流了出来。 大门一侧火势一下子变得很大，热浪卷着愈加惊慌的人们拼命的向门外挤着。 人们哭喊着叫骂着，也顾不得前面摔倒的人，直接就踩到了身上跑过去。 好一阵惊慌忙乱之后，仓库里的人渐渐少了，火焰也已经烧到了房顶的人字架上。 红星电子厂的上空腾起滚滚浓烟，隔着很远都能看得清楚。 在仓库里仅剩下最后三名女工还没跑出来时，一根燃烧的横梁砸了下来，砸到了一名女工的身上，将另两名女工隔在仓库内。 还没等外面的人们反应过来，又有两根房顶的木梁掉下来，堆在门口。 人们不知所措地看向仓库里面，从烟火间隙还能看到两名女工惊慌地向里侧跑去。 这间仓库因防盗需要，只有这么一个门，连个窗户都没有，那两名女工跑向里侧，哪里还能出得来？ 反应过来的人们开始大声喊那两人的名字，让她们往门口方向过来。 有人找来水桶往门口沷水，有人拿着铁锹往火堆上扬土，还有人试图闯进去救出那两人，可是尝试了几次之后，发现很难进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乱成一团的救火工作毫无章法。 仓库里传出凄厉的哭喊声，接着那声音渐渐地小了，最后已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外面的人们也渐渐地停了下来，大家都呆呆地望着火势越来越大的仓库，一脸木然。 …… 古明德接到刘良喘着粗气打来的电话之后，来不及通知任何人，放下电话就冲出了办公室。 三两步之间直奔楼梯，下楼梯时因走的过急，在最后两个台阶上不小心摔了下来。 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也顾不上身上哪里摔疼了。 到了一楼，叫上司机急匆匆地直奔红星电子厂而去。 红星电子厂上空的浓烟越来越大，隔着好几条街都能看得清楚。 张军也在急急忙忙的往那边跑。 刚才他站在自己家的小院子里，看到那股漫天散开的浓烟，便心知不妙，吃惊之余，一方面，担心着刘炳义的安全，另一方面他也很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快跑到红星电子厂大门时，遇到了同样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的刘炳义。 看到他也是从家里赶来的样子，张军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半，急忙上前问道：“这里面到底出了啥事啊？咋还起火了呢？” 刘秉义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不过我猜测可能是大家闹事了。” 两人一边往厂里走，一边说着话。 刘秉义撇了撇嘴，说道：“昨天就有好几拨人去找过我了，说今天大家要到厂里来讨个说法。” “那你咋没来？” “我这不是昨天有点肚子疼吗，晚上没睡好觉，早晨起不来了，所以来晚了。” 张军拍了拍刘炳业的肩膀，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两辆消防车呜哇呜哇叫着，抢在他们俩人之前进了电子厂的大门。 院里的人们左躲右闪的给消防车让着路。 古明德的小车也停在院子里一处空旷的地方。 工人们在刘良的带领之下，用各种工具尝试着去灭火，虽然效果很一般，但是大家都在拼命的努力。 好在这座仓库当初就为了防火的需要，和院子里的其他房屋都隔开了一定的距离，大火总算是没有波及到周边。 两辆消防车开始往大火里喷水之，紧接又有三辆消防车开了过来。 消防官兵们尽全力扑火，十多分钟时间过去，大火便被控制住了，又过了一会儿，火势渐渐的小了。 明火扑灭之后，消防车又用高压水枪喷了好长时间的水，这起火灾总算是被扑灭了。 正在市里开会的区委书记周大海和区长赵广民一前一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紧急了解了现场的情况，而后马上组织人员，进入火灾现场寻找抢救那三名女工。 从医院赶来的三辆救护车也依次停在电子厂大门口。 忙乱了接近一个小时，人们在残破的仓库中找到了那三名女工，其中一人还能看得清整体的外形特征，其余两人早已烧得面目全非。 这三人无一例外的被跟随救护车而来的大夫判定没有了生命特征。 医院的救护车悄悄的开走了，女工们都开始低声的哭泣起来，男工们都沉着脸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张军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如果他早知道会出现这种结果，一定会在那天与古明德在茶楼谈话后，逼着他马上就把工人的工资给发下来，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古明德坐在那三名女工的尸体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区长赵广民铁青着脸，将刘良叫到了一旁了解情况。 那三名女工的家属哭天抢地的围住了区委书记周大海…… 第二十八章 谓我心忧 张军和刘秉义两人从电子厂出来，去了隔壁的红星家具厂。 在家具厂大门外面，他们看到的是红星家具厂的全体员工，正组织有序的拿着水桶和铁锹等消防工具，严阵以待，院子里甚至还停了一辆消防车。 这让张军颇有些感慨，同样是两家一起建起来的厂子，还是实打实的邻居，管理上的严谨与松懈一目了然。 尤其是在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时，红星家具厂在管理上的优势便愈发凸显出来。 看到隔壁的火已经熄灭了，厂里的领导站出来讲了几句防火防灾的重要性，而后让大家散去。 张军和刘秉义俩人是来找许老四的。 请了收发室的人进去通知，过了一会儿，许老四鬼鬼祟祟的从大门旁的小门钻出来，像做贼一般的问道：“厂子里现在正紧张着呢，你们俩干啥呀？” 刘炳义上前踹了许老四一脚：“还能干啥？就看你还活没活着。” 许老四瞪圆了眼睛道：“军哥，你看看、你看看他说的像是人话吗？” 张军学着刘炳义的样子踹了刘炳义一脚：“四兄弟，这一脚我帮你还回来。” 许老四做小鸟依人状：“还是军哥对我好啊！” 刘炳义在一旁干呕。 跟他们俩人约好了晚上到他家里吃饭，挥手再见。 张军急急忙忙地坐上了公交车。 …… 单红的服装摊，已经从太平商场搬到了夫子庙西市。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第二次进货弄来的衣服，眼看着就快要卖完了，却被太平商场的管理人员给予了口头上的警告，被严厉要求下次绝对不允许在商场门口摆摊。 理由自然很充足，影响顾客进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都把生意做到了商场的门口，是在跟商场抢顾客么？ 这必然会影响到商场内的营业额啊，我们也不傻，凭什么让你在这里摆摊？难道就因为你长得美么？ 当然，你要能交点儿管理费啥的，也不是不能考虑给你一个方便。 单红很默默地收了摊儿，走人。 第三次进货之后，便升级了摆摊装备——花钱买了一辆旧的三轮车，上面还支起了棚子，这样遇到雨雪天气也没必要急忙忙的收衣服了，单红对这个车子很满意。 夫子庙西市这边有专门的市场管理人员，只要你每天交上一块钱，就会给你画出一小块地方来，你的地盘你做主，可以从早到晚的摆一天摊儿。 这让单红的服装生意有了些许正规经营的模样。 隔着不远，是她的同学林玉梅的摊子。 两人一起上货，一起卖货，共同的职业，再加上同学关系，两人之间倒是愈加亲密起来，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单红主要卖大人衣服，林玉梅则主打童装。 到今天上午为止，进的第三批服装已经卖出一多半。 在打发了一位顾客之后，瞧着人少了，林玉梅让她男人周铁林看着摊子，来到单红这里闲磕牙，交流八卦消息。 “喂，你听说了吗？东城区那边的红星电子厂起了很大的火灾，听说还烧死了好几个人呢。” 听到她这话，单红的脑子嗡的一下，险些站不稳。 实际上，离婚之后，她一次也没有去过东城区，根本不知道张军早已经离开了红星电子厂。 此刻，她心里慌慌的问道：“你这不是谣言吧？是不是真的啊？” 林玉梅拿起一条牛仔裤，比划了一下之后，又帮他重新挂起来：“这个可是真的，刚才有个顾客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单红脸色有些苍白，心里想着电子厂二百多人呢，应该不会有他什么事情，再说那人鬼精鬼精的，看见起了火，一定会比兔子跑的还快，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之后，还是有些慌乱。 她整理了一下服装摊上那仅剩的十多件衣服，对林玉梅说道：“阿梅，你先帮我看一下摊子，我出去一趟，有点事。” 林玉梅有些奇怪，刚才还春光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怎么一说起东城起火的事情，就有些愁云惨淡的意思了？ 从夫子庙到东城区红星电子厂附近并没有直通的公交，中间还需要倒两次车。 等到单红上了最后一趟公交车，已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眼下越是靠近红星电子厂上，单红的心里越是有些焦急起来。 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红星电子厂大门口，看到门口停着两辆警车，已经限制人员进出了。 看着满目疮夷却空无一人的大院，单红想找个人打听一下，却被门口巡逻的警官告知：“无可奉告。”同时督促他抓紧离开这里。 想着电子厂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工人们应该早已经都放假回家了。 可等他赶到张军家里时，却是铁将军把门。 这让她细长的眉毛拧得紧紧的，站在门口冷静了片刻，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既然都已经离婚了，为什么还要为他这么牵肠挂肚呢？ 心里想着事情，脚下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张军父母家，大概是因为这条路实在是太熟悉了。 李秀萍正在院子里晾衣服，一抬头看到门外站着的失魂落魄的单红，当即吓了一跳，忙把他拉进了屋里。 单红有些不好意思：“妈，哦，不是，姨，我只是路过这里来看看你们。” 单红的口误让李秀萍高兴坏了，又是沏茶，又是拿水果的，忙乱了一阵子之后，坐下来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单红拐弯抹角的问起红星电子厂的事儿。 李秀萍一拍大腿说道：“嗨，还不是那帮工人，为了工资的事情闹的吗。” “听说还烧死了几个人？”单红小心的问道。 “是有这回事，烧死了三个女工。” 单红暗自里长出了一口气，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多了些生动，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 李秀萍毕竟是一个过来人，活了四十多年，人生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从单红进来时的满脸失魂落魄，到现在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就看出了单红在担心谁。 李秀萍心里乐开了花，想着这个儿媳妇儿还是心里有着自己的儿子的，忙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好多人都在担心。好在我们张军一个月之前就已经离开那厂子了，也不瞒你，是被开除的。 前些日子，他领着他的两个朋友帮着美林食品厂与港商接触，好像是提高了啥水平，反正是挣了一大笔钱。” 放松下来的单红，两只细长的眉毛向中间挤了挤，柔嫩艳丽的脸上有了一丝绯红。 到底是感觉到自己来的有些冒昧了，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这里。 而此时的张军正蹲在太平商场的门口，无聊的数着眼前道路上驶过的车辆。 楚凌薇曾跟他说：“你老婆，哦，不，是前妻，在太平商场门口卖服装呢。我见过一次，大美女哦，连我都动心了。” 今天他就眼巴巴的赶了过来，找了一大圈，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电子厂院子里那些女工在火灾后哭泣的样子，看到地上躺着的三名不幸死去的同事，想想他们家庭所遭受的严重打击。 再想想他们可能是谁的母亲，谁的女儿，谁的妻子，在那一刻，他心里流淌着一种不知名的热流，特别想见到单红一面，甚至一刻也等不及了。 所以匆匆忙忙的坐了公交车，来到这里，却没找到人，心里很是失落。 眼前道路上的车辆，像一条河一样，永不停歇的流动着。 这是一个忙碌的城市，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明天去努力。 “我和单红会有明天吗？如果有该会是怎样的呢？”张军起了身，慢慢的离开了商场门口。 三天后，红星电子厂火灾事故调查完毕，定性为人为火灾。 第二十九章 地主家的傻儿子 抓了三个带头闹事的人，却始终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把那个燃烧的木头扔到了仓库里的篷布上。 这种案子，总是要讲究一个切实证据的。 对那三个带头的人，做了罚款处理，批评教育一顿之后放回了家，有关部门开始放线钩鱼。 这种案子，总是要讲究一个追根究底的。 不管怎么说，刘良在这当中是受到了表扬的，据说主要是因为他在救火的时候奋不顾身，连头发都烧着了，还在拼命的往前冲，这一幕，恰巧被区里的领导们看到了，也受到了消防员们的一致称赞。 受到表扬的刘良却没有一丝一毫高兴的样子，他请了病假，一直窝在家里。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确实生病了，不说别的，就是每天晚上的噩梦，就已经让他失魂落魄了。 家里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厂里的事儿着急上火，却不知道他心里的苦。 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能说。 也是，任谁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三个烧成木炭一样的人向他走来，或者是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话，都会受不了的。 更别说其中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工，是他和古建峰两人共同的女人（嗯，这个信息量稍大）。 区里的领导们自然没有时间去照顾一个小厂长的心情，区长赵广民和书记周大海商量一番之后，决定派出一个专门的工作组，挨家挨户的去给电子厂所有的职工发工资。 四个月的工资一分也不能少，区里还给每家另加了一袋面。 接到这个光荣而艰巨任务的区综合科科长抱怨了一句：“这个工作量有点大，要不然咱们把工人召集到这里，让他们自己领回去吧！” 赵广民当场就拍了桌子：“都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咱们还能不能记得自己是谁的干部？为老百姓办这么一点实事很难吗？是不是还要让大家闹到区里来？你们才开心？” 综合科长当即做了深刻的检讨，灰溜溜的离开了区长办公室。 红星电子厂火灾之后的第五天，张军去火车站接苏市红光收购部派来的工作人员。 楚凌微下了火车便张开双臂向张军扑了过来：“来，拥抱一下，几天不见，还怪想你的。” 张军狼狈的躲到了一边：“停，停，打住，打住，大庭广众之下，咱们得注意点形象。” 楚凌微不屑的撇撇嘴：“男未婚女未嫁，咱们俩抱一下子还犯法吗？” “不犯法，不犯法，姑奶奶，我怕了你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好多人看着呢。” “好吧好吧，不解风情的男人最是可恨。” 两人坐公交车到了东城区，张军将楚凌微安顿在毛纺厂招待所。 “我要住到你家，你回来，张军。” 不顾楚凌微在身后的大喊大叫，张军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远远的听到了楚凌微清脆的笑声。 晚上到父母那边去蹭饭吃，发现母亲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父亲则是一贯的冷着脸，张伍和张悦两人挤眉弄眼，这让张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心的问道：“我这几天没回家，是有什么事吗？” 李秀萍放下筷子说道：“嗯，没什么事儿，就是电子厂着火的那天，有个人心急火燎的打听你的状况，看那样子，生怕你出点啥事儿，想不想知道是谁啊？” 张军有些懵，这个世界上除了在座的这些家人，还有谁会这么关心他呢？刘秉义，许老四，不对，这俩人他都是当天就在现场见过了的。 张军猜了半天，还是没猜到。 “是单红，这个傻儿子。”李秀萍最后忍不住了，用手指狠狠地点了一下张军的脑袋。 张军呆愣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拿起筷子的手，竟然还有些哆嗦。 嘴里嚼着饭，脸上还带着笑容，一边还问道：“妈，她是一个人来的吗？是咋来的？啥时候走的？没在咱们家里吃饭吗？您看着她状态怎么样？也不知道卖服装累不累？” 听了这一连串的问题，张成林终于忍无可忍：“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赶紧吃饭。” 张军忙不迭的点头：“吃饭吃饭。话说今天这个米饭真的很香，是新买的米吗？” 张伍和张月在一旁哈哈大笑，张成林扔下筷子，转身便走，太丢人了，他张成林英明一世，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傻儿子。 心情愉悦的张军，第二天早晨起了个大早，等到楚凌微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带着她到招待所的食堂，要了两份生煎包子，两碗粥。 “我请你吃饭，还请赏个面子。” 楚凌微瞪大了眼睛：“就这？你就请我吃这个？张军，我发现你有点抠啊！” “大姐，这里是毛纺厂的招待所，吃一个早餐，你还想吃满汉全席不成？”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话说你今天看起来春风满面的，是有什么喜事儿吗？不会昨晚上跟你前妻在一起了吧？” 刚吃了一口包子的张军咯的一下，差点咽不下去。 …… 两人带好了所有的证明及一些相关的合同文件，到区政府时刚好上午九点。 “你怎么就知道领导们这会儿是有空的？” 一边走着，一边楚凌微还在唠叨着。 “做任何事情事先的规划很重要，小同志，你还有的学啊。” 两人上到二楼，赵广民和一众领导刚好从三楼的会议室下来。 张军上前打招呼：“赵区长您好，我是原红星电子厂的职工，我叫张军，这位是苏市来的，楚凌微楚小姐。” 赵广民一听到红星电子厂这几个字，马上就绷紧了神经，上下打量了片刻，热情地握着张军的手：“哎呀，你好你好，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吧？来来来，到我办公室来。” 到了他的办公室内，似乎才发现跟着张军来的这位姑娘，还不是本地人，什么收购部的，这要是跟他谈业务的趋势啊。 赵广民心里有了底，稳稳地坐了下来。只要不是红星电子厂的事情就好说，至少没什么压力不是？ 张军开门见山地说道：“赵区长，有这么一个事，想着先跟您请示一下。” 赵广民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你可以说了。 张军从容地说了下去：“赵区长，我不知道咱们区里对红星电子厂的将来做了哪些评估和计划，我有些想法，主要是想着能不能有一个比较妥善的处置方案，利国利民的那种。” 等他说到这儿，赵广民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不还是红星电子厂的事情吗，话说你一个小年轻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赵广民的脸色开始有了些变化，按现在的网络流行语来说，就是笑容渐渐消失了。 楚凌微接过了话题说道：“我想张军的意思应该是说，红星电子厂毕竟是个不太大的集体企业，眼下又出了一些事情，将来怎么办可能会成为咱们区里需要重点关注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欠款的事需要解决，两百人的饭碗问题更需要您这样的领导操心。” 美女的话语起了作用，气氛又缓和到了最初的模样。 赵广民指了指张军说道：“小张，你说说你的想法，我看出来了，你应该是有备而来的。” 张军感激地看了一眼楚凌微，对赵广民说道：“赵区长，我是个爽快人，就直说了。是这样的……” 足足用了五分钟时间，张军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个透彻。 赵广民却是失手将茶杯掉在了地上，稳定一下心神，冲着张军说道：“年轻人，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是要犯错误的。” 第三十章 一扇新的大门 张军和楚凌微从赵广民的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从最初的震惊于张军天马行空的想法，到后来慢慢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并一步一步的跟着那不着痕迹引导的思路，赵广民最终搞清楚了两件事。 其一，是人的问题，二百人绝不能就这样推向社会，这是底线。 其二，是钱的问题，三百万的欠款最好是落在红星电子厂，这是信誉问题。 虽说经过这一次事件，红星电子厂能不能生存下去还是个很大的问题，但是张军给出的解决问题的思路，确实是让人耳目一新，感觉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只是这个思路实在是太过于边缘，政策上拿不准。 如果不是楚凌微最后谈到苏市那边搞经济的决心和方式方法，赵广民差一点儿都要放弃了。 既然在这片土地上，有人在前面开始试水了，摸着他们过河也是个办法，毕竟红星电子厂很小，出不了太大的问题。 三人越谈越觉得思路开阔起来，到了最后，赵广民甚至于站在全省乃至全国的高度上做了一番分析，结果是看到了金光大道。 前景必然是美好的，过程可能不见得让人多么痛快。 冷静下来之后，赵广民给张军做了一个保证，让张军心满意足的结束了这次的拜访。 赵广民送走了张军，整理了一下思路，转身便来到了书记周大海的办公室。 周大海刚刚跟市里汇报了目前红星电子厂的相关工作进展情况，看到赵广民之后，也是一愣，这位搭档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一般都不会到他办公室来。 赵广民不管周大海是什么表情，自顾自地坐下来，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就跟他详细说了刚才张军和楚凌微两人过来找他的事情。 又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把张军的想法和计划一字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周大海听了之后，脸色立马严肃起来，张大了嘴巴说道：“股份制改造？我说广民呐，这可是个天大的事儿，一不小心就会犯错误的。” 赵广民笑了笑：“周书记，我一开始也是非常害怕的，你不知道当时的场景，我一杯茶水都扔到了地上，不过后面他说了一些话，让我觉得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冬日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让屋里的光线明亮了许多。 周大海点了一根，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停下来，极其严肃地看着赵广民说道：“广民，这件事，不成功便有可能成仁，我倒是无所谓了，活不了几年，你不一样啊，还不到五十岁，你做好准备了吗？” 赵广民站了起来，给周大海倒了一杯水：“你先喝口水压一下，烟就少抽一点吧。其实我们是遇到了一个好时代，改革开放将来要走到哪一步，眼下没人能说得清楚，但是我认准了一点，那就是搞经济，经济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大家治家过日子而已，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赵广民和周大海低声谈论了很长时间。 最后，周大海说：“广民呐，咱们两个兵分两路，我跑市里跟市里要政策，你去趟苏市，这两天抽个空就动身吧。嗯，就带着那个张军和他的同伴，苏市来的那位姓楚的女士。先私下里了解一下，然后跟他们市府那边的人接触接触。” “周书记，你说的这个方法我赞同，鉴于这件事情风险比较大，等咱们两头都取得一定的效果之后，咱们再开个会议和大家研究一下。” “好，就这么办，事不宜迟，今天咱们就开始行动。” “早一天解决红星电子厂的事儿，咱们就能早一天睡个安稳觉。” 不提区里的两位大佬精心谋划着一些事。 在红星电子厂火灾现场晕倒的古明德，一直躺在医院里。 今天，古剑峰又来探望他了。 看着眼神飘忽、坐立无形的儿子，古明德便气不打一处来。 同样是年轻人，想想那个叫张军的，再看看自己儿子，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在心里渐渐滋长起来。 由于住的近的关系，他对张军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小子高中毕业后一直在社会上闲逛，认识了一帮小混混，喝酒赌博是常事儿。 他父亲张成林好不容易托着战友的关系，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没想到，只变好了半年，便用故态萌发，又多了一项打老婆的劣迹。 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那天在茶楼里，让他领教了什么叫做老谋深算，什么叫做喜怒不形于色。 面对张军时，他甚至有一种面对市里、省里大领导的感觉。 想起那天俩人的会面，心里就有些堵，再看一眼古剑峰，心里堵的更加厉害。 如果不是自己儿子不争气，他至于让人家拿到把柄吗？ 老伴儿王二妹看到父子俩又有了横眉冷对的趋势，赶忙出来打圆场，岔开话题说道：“老古啊，你放心吧，我跟二哥说好了，他的意思是让你在会上做个检讨就完事了，不用担别的责任。” “你就安心的养病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古明德显然对老伴的意见听进云了，闭上眼睛，当然也有可能是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南淮市轻工局。 赵美欣把宋哲叫到了办公室。 一表人才的宋哲略有些拘谨的坐在沙发上。 “赵局长，您找我有事？” “小宋啊，你最近工作忙不忙？” “嗯，事情稍多一些，但我觉得很充实，为下面的基层单位服务，其实也是间接的为老百姓服务，我乐在其中。” 宋哲的回答让赵美欣大为满意。 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愈加欣赏起来。 唉，如果当初不是单家人的坚持，这个年轻有为的孩子已经是他的女婿了，当然，现在也不算晚。 “工作是忙不完的，哦，对了，你最近跟单红有见面吗？” “没有，我只听说她在卖服装，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唉，这孩子都让我们给惯坏了，最近她在夫子庙西市那边，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晚上到我家里吃饭。” 宋哲喜形于色，乐顛颠的出去了。 赵美欣手指敲着办公桌。 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单红是离过婚的，真要是谈婚论嫁的话，宋家人那边能不能同意还是个事儿。 而且很关键的是单红本人心里似乎还装着张军。 想了半天，她终于拿定主意。 特殊的事情就要用特殊的办法去解决。 决定了一些事情之后，赵美欣拿起电话给单安智打了过去。 “喂，老单吗？晚上去我爸妈那儿，看看他们两位老人家，对，就咱们俩人去就行了，阿红卖服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也不知道单安智那边说了此什么，赵美欣突然间就爆发了，对着电话吼道：“少跟我提那个张军，要不是当初你们一直坚持，我能答应吗？” 电话那边的单安智声音也大了，话筒里隐隐传来他的喊声：“你也别说这事跟你没关系，细说起来当初还不是你看到他们二叔家有起来的意思，想靠着闺女结个网，结果你没想到吧，张军和他二叔家的关系一直不好。” 赵美欣像是被人用针刺到了心口一样，啪的放下电话，站在那里直喘粗气。 过了半天，总算冷静下来，女儿的事，这个男人是指望不上了，还得她亲自来。 第三十一章 赵美欣的办法 紫金山的石阶上，楚凌微挽着张军的一条胳膊，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 张军有些无奈了：“我说你注意点形象，这里是国内，不是美国。” “国内怎么了？我还是那句话，男未婚女未嫁……” “行行，打住，我这条胳膊就借给你了。” 楚凌微傲娇的仰头道：“这还差不多。” 上午，张军陪着楚凌微逛了南淮市著名的几个景点，下午又陪她在夫子庙东西两市转了一圈，也算是报答她陪在苏市陪着逛园林的人情了。 等他将楚凌微送回毛纺厂招待所，刚刚到家，弟弟张伍便来宣旨：“爸妈让你回家去一趟。” 张军急匆匆的赶到父母家里。 张成林的脸色很不好。 “都找了你一天了，又上哪里瞎逛呢？” “爸，我有正经事儿。”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儿？算了，你好好收拾一下，等下我们一家人去给你爷爷过寿。” 张军从父亲嘴里听到爷爷过寿这几个字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差不多想不起来自己的爷爷了。 “是在二叔家过吗？” “那还能去别的哪里了？”张成林说话很冲。 张军咬了咬下嘴唇：“我能不去吗？” “当然不能，不管怎么说？那是你爷爷，外面人都等着看热闹呢。” “那我回家换个衣服。” 张军实在是不想去，自家人跟爷爷的关系一直以来很僵，跟二叔家几乎也没有太多的来往。 但是父亲说的对，不管怎么说？那也是爷爷，今天过大寿，如果他们一家人不去的话，大家都丢脸。 回到家里换衣服时，张军还在感慨，有很多时候，生活就是这般无奈。 单红卖完了这批进货的最后几件服装，早早的便收了摊儿，将三轮车寄存在市场管理员那里，情绪十分低落地离开了市场。 下午她远远地看到了张军，自然也看到了挽着他的胳膊，几乎贴到了他身上的楚凌微。 那姑娘高挑的个子跟自己差不多，长相十分甜美，和张军两人有说有笑的，应该是很熟悉的。 两人在离她的摊位三十多米远的距离上又转了回去，那一刻，单红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感觉到心里很痛。 也许他们才是最适合的吧！ 回到家里后也无心看电视，钻进自己的卧室，关好门，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起了头，黑暗而封闭的环境，让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就这样躺了很久，又坐起来，呆呆的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偶尔有一两只鸟儿落在上面，叽叽喳喳的，用互相追逐的飞走了。 客厅里传来开门声，接着是高跟鞋的动静，单红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才四点半多一点，今天妈妈下班比较早一些啊！ 而后高跟鞋的动静消失，应该是换了拖鞋。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做饭声。 又过了一会儿，客厅那边有人敲门。 单红本想起身去给开门，她刚走到自己卧室门口，赵美欣已经急急忙忙的去开了门。 “赵姐，这是你要的药。” 单红听到外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嘞好嘞，谢谢你啊，小王，来进来坐一会儿。” “赵姨，我还有事，不坐了，改天再来。” “那好，那好，让你辛苦一趟。” 客厅里，赵美欣拿着手里的药，犹豫了许久，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汽水，打开，小心地将手里的药往汽水里面放了一颗，又拧紧了盖子，摇晃片刻，观察了一会儿，放回冰箱中。 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做饭。 单红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却又睡不踏实，隐隐约约的听到客厅里的对话声。 “单红是女孩子，你要主动一些。” “阿姨，我知道了。” “等下给你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你可要把握好了。” “谢谢阿姨。” “今晚你可以住在这里。” “这、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阿姨只认你这个女婿。” 单红越听越清醒，听那个声音像是宋哲。 谁要住到家里？难道是他吗？ 单红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客厅里的说话声却变得很小，她只听清了两个字，饮料，什么什么的，之后便是开门声，高跟鞋走出家里的声音。 她抬头看看挂钟，都已经晚上六点了，妈妈还要出去干什么呢？ 与此同时，张军一家人已经来到了二叔家，说起来，二叔家所在的城建局家属院与轻工局家属区并不远，仅有五百多米的样子。 作为城建局副局长的二叔，住在一个独立小院的平房中，两进的仿古建筑，据说是张家祖辈流传下来的。 前两年，城建局盖家属楼，二叔极力推荐了这片地方，保住了老宅。 这也是二叔一家人在众多亲戚当中能够大声说话的底气。 就像现在，看到张军等人进了宽敞的大客厅之后，二婶李英十分关切的询问张军的个人情况。 “听说你最近不是很如意，有些事不要总是放在心上，人这一辈子总要遇到一些坎坎坷坷的。” 张军脸上堆着花儿一般的笑容：“谢谢二婶，我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说起来，我这边想给你介绍一个对象。” 李秀萍听到这话赶忙走到陈英身边坐下，很是诚恳地说道：“这可要好好谢谢他二婶了。” 陈英观察着强军的脸色，继续说着：“就是年龄稍大一些，今年三十六岁了，带着一个孩子，人还是不错的。” 这话说完之后，似乎并没有起到意料之中的效果。 李秀萍还在拉着她的手表示感谢。 张军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嘴里还说着：“二婶，咱可说好了，我有的是时间，啥时候见面，您告诉我一声就行。” 按说以张军现在这个年纪，再加上外表条件，即便是眼下没有正经工作，又离了婚，可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找个大十多岁且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对象。 陈英看不出张军母子的真假，只好敷衍着说了几句。 很快，屋子里便支起了两张大桌子，长辈一桌，晚辈一桌。 张家人丁兴旺。 张成林这一辈儿，兄弟三人，另加一个妹妹。 到了张军这一辈儿，除了张军兄妹三人，还有二叔家兄妹四人，三叔家姐妹两人，姑姑家两个表兄弟。 这样一来，一张圆桌上坐了十一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张军倒是并不在乎，这些人当中，他算是老大了，排行第二的并不是张伍，而是二叔家的长子，张斌。 张斌因为在税务局工作的缘故，在所有兄弟姐妹当中，很有优越感。 此时，他正拍着张军的肩膀说道：“军哥，听说你被单位开除了，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单位还有一个打扫卫生的活，这两天想招个临时工来的，不然你去试试？工资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活也不是很累。” 听到这话，张伍和张月两人的脸色马上变得难看起来。 第三十二章 不甘心的欲望 张斌的话就是明枪明刀的贬低人了，连一点点遮掩都没有。 张军却毫不在意，两世为人，他对这种小伎俩早就免疫了。 张斌显得兴致颇高，继续说：“其实吧，打扫卫生这个活儿，也就是在打扫厕所的时候，可能有些艰苦，其他还好啦。” 坐在张斌身边的是他的两个弟弟，张文和张毫。 这两人正捂着耳朵说着悄悄话，眼睛还不时的瞄向张军。 后来张文也不知说了什么，惹来张毫一阵轻笑。 张军也像张斌好样拍了拍张斌的肩膀，说道：“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我想兄弟之间的缘分想来也是修炼了很多年之后得来的，应该值得珍惜。 至于你说的打扫卫生的活，我暂时可能干不了！我们那边区里的赵区长还在委托我处理一下红星电子厂的事情。” 张斌一脸不信的样子看着他，觉得他是在说大话。 然而，事实上张军并没有说谎，甚至还有些保守了。 赵广民的原本意思是让张军先接管电子厂的厂长职务，而后在下一步的股份制改造中，将以张军为首进行。 这些话张军自然不会说的。 这边的两桌宴席开始渐渐进入状态之中。 另一边，单红家里。 躲在屋里终究不是个办法，当单红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客厅时，看到的是宋哲吃惊的样子，大约是没想到尚，单红会一直在家里。 宋哲紧张之余，便有些结巴的说道：“单，单红，我不知道你在家里，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说是有事出去了，让咱们先吃。” 单红看着桌子上摆的四个菜，一瓶酒，再加上四瓶汽水，总觉得这一顿饭有些怪怪的样子，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正好父母都不在家，她有些话也想跟宋哲说清楚。 便率先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宋哲坐到他的对面。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刚才和阿姨说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看着单红平静的面孔，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拿起桌子上四瓶汽水中靠边上那一瓶，拧开盖子给善红面前的杯子中倒满，自己又打开了那瓶酒，倒了大半杯。 单红端起汽水，盯着宋哲看了一会儿，决定在他喝酒之前把话说清楚。 “宋哲，作为朋友，我非常欢迎你到我们家来做客，先敬你一杯。”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各自喝了一小口。 单红接着说道：“作为朋友，我还是很愿意跟你来往的，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青春。” 单红把“朋友”两个字咬的很重。 其实宋哲也明白，他们俩人之间的那段恋情，在单红结婚之前就已经出现了问题，单红结婚之后便正式宣告结束了。 但他不甘心，面前这张总让他魂牵梦绕的面孔，已经成了他的魔障，他要去掉这个魔障，就必须得到单红。 他现在也分不清爱与不甘心之间到底哪个更重要。 单红轻柔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我们只能做朋友，我相信你我都能做到这一点。” 宋哲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摇着杯子对善红说道：“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后面我们的一辈子还很长，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现在，我喝了一大口，你那汽水就干了吧。” 等单红喝掉了杯中的汽水，宋哲又给他倒满了。 这一瓶汽水正好两杯。 张军这边，喝了半杯酒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觉得心里有些慌慌的。 他便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偷偷的溜了出来。 住宅区的街道并不宽，只有一侧隔着一长段距离便有个路灯，在夜里发出昏黄的光，让城市的夜变得朦胧许多。 放松了心情走了一段，前面便是轻工局家属区，用砖垒了一圈一人高的院墙，有个大门却是常年开着的。 张军信步走进了家属区。 单红已经把第二杯汽水喝掉了，不知为什么，身上开始渐渐发热，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像恶魔一样不可抑制的侵入大脑。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渐渐失去控制。 用力咬了咬舌头，稍微清醒一些，她才知道，刚才觉得这顿饭有些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坐在对面的宋哲看起来好像越来越英俊了，自己的身体正在渴望着靠近他。 不，绝不可以这样！在稍微清醒之际，她咬紧牙关站了起来，想要回到自己的卧室。 宋哲看到尚红那张染上红晕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明艳无比。 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抱住了单红柔软的腰肢，轻轻的抚摸着让他梦想了多年的身体。 感受着这具身体在自己怀里轻轻抖动，他满足地长叹了一声，正要进一步动作之时，单红猛然的推开了他。 她意识模糊之间，看到一个门就冲了过去，打开门跌跌撞撞地出去，闪身于门后，用后背死死的顶住门口。 片刻后，身上的力气已经渐渐消失，单红又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似乎是咬破了，剧烈的疼痛让她有些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刚才自己打开的是客厅的门，她现在已经站到了二层小楼外面。 身后，宋哲从门里挤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想要把她往屋里拽去。 单红甩开那只手，尽力往前跑去，摔倒了，艰难的爬起来再跑，再次摔倒，再次爬起来。 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了，正快速的向她靠近。 近了，近了，一张熟悉又亲切的英俊面孔，映入她的视线中。 她扑到那人身上，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是，是张军吗？”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是是，我是张军，你怎么了？单红，你清醒一下。” 趁着还有些许清醒，单红坚持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带、带我离开、离开这里。” 而后，她整个意识已经完全陷入欲望之中，只知道眼前是个男人，她需要这个男人。 单红紧紧的抱着张军，不停地在他的脸上亲吻着。 身后的宋哲想要拉开她，却被张军腾出一只手，猛地一推，宋哲险些摔倒，阴沉着脸对张军说：“她喝多了，我得带她回家。” 张军的身上瞬间升起一股上位者暴怒的气势，两眼冷冷的看着宋哲。 宋哲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而阴冷的气息完全包围住了他，让他手脚冰凉，而且对方那双眼睛在路灯的光线下，迸射出一股骇人的眼神，犹如噬人的猛兽。 宋哲不敢再动了。 张军抱起单红转身而去。 作为前后两世加起来已活了八十多年的老怪物，他一眼就看出单红是吃了那种药。 若不是他由着自己的心情走到这里，宋哲定会得呈。 他只是有些奇怪，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单红家里？ 第三十三章 母女之间 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市第二医院，挂了半个多小时的点滴，单红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但是人还没有清醒。 张军搞不清楚她这是昏迷状态还是睡着了，问了过来巡视病房的一位女医生。 四十多岁的女医生一脸寒霜地对他说道：“这种药对人的体力和精力都有很大的损耗，太累了，自然就睡着了，现在知道关心了，给她吃这种药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后果？没那力气瞎呈啥能？” “……” 无辜躺枪的张军不敢再问啥了，看到单红睡得沉稳了，想去找宋哲算账，虽然他有些怀疑这件事情不一定是宋哲的主意，可这事儿总得有个人负责吧。 睡梦中的单红仍旧紧紧地攥着他的两根手指，怎么也掰不开，只好由她去了。 夜色如水。 单安智在老丈人家里喝高了，走路都有点儿困难了，没办法，只好跟妻子在老丈人家里住了一晚上。 而宋哲这边，眼看着张军接走了单红，他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直接给单家的门合上，悄然离去。 早上六点，外面天已大亮，再过一会儿，太阳公公该上班了。 单红睡醒了，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四处看看，入眼一片白色，好半天才判断出这是医院的病房。 邻床一位八九岁的小女孩，好奇地睁着一双毛绒绒的大眼睛往这边看。 单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两根略有些硬的手指。 手指的主人坐在凳子上，上半身趴倒在她身边，正睡得香甜。 单红轻轻地松了手指，却不想，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还是惊醒了对方。 张军猛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看到单红已经醒过来望着自己，便放松了身体，两个手肘支在床沿，两手托住下巴，眼睛直直地落在单红的脸上。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旁边的病床上传来一句弱弱的声音：“漂亮姐姐，你们这样子是不是书里面写的此处无声胜有声啊。” 单红的脸上的一抹绯红瞬间而起，歪了头，吃吃地笑。 张军转过身子，对小女孩做了个鬼脸。 而后低声说道：“我们是怕说话会打搅到其他人，你看，大家都在睡觉呢。” 小女孩坐起来，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招手示意张军靠近她。 张军依着那手势起身靠近。 小女孩在他耳边说道：“大哥哥，你两个想要说话就像我这样，你趴在姐姐耳朵边悄悄说，别人都听不见，就不影响他们了。” 张军捂着肚子憋住笑，按着小女孩的指导，靠近了单红的耳朵，轻轻说道：“她让我们两个说会儿悄悄话，你有啥要说的没有？” 单红绷着脸推开了他。 邻床的小女子两个小手捂住眼睛，从指缝之间偷偷观察着这对漂亮的哥哥姐姐。 儿童的世界终究是纯美的。 从医院里出来，单红想了半天，以他对张军性格的了解，搞不好等下就要去找宋哲算账。 她拉住了向前走去的张军，本来是要习惯性的咬一下下嘴唇的，可是昨天咬破了，刚刚碰到牙便疼的厉害。 “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张军看着他的嘴唇说道。 单红别别扭扭的说：“你不要去找宋哲了。” “为啥不能去找？他把我老婆弄成这样，我还不能去找他了？这还有王法吗？” “谁是你老婆？咱们两个离婚了，离婚了你懂不懂？再说这件事主要责任也不在他。” 单红心情十分恶劣，极少见地冲着张军喊了起来。 张军消停了。 过了片刻，低声问：“责任不在他，难道在你吗？” 单红的脸上现出难堪的神色。 张军一怔，好像是明白了一些事，想要进一步确认一般的问道：“昨天就你们俩人在家吃饭，你父母都不在吧？” 单红点点头。 张军仰望天空，过了好半天才说道：“行，我知道了，我现在送你回家吧。” 单红拒绝了张军的好意，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自己的母亲，赵副局长，这会儿应该正在家里，她需要检查一下昨天的成果。 作为女儿，她太了解自己的妈妈了。 也正如她想的那样，回到家刚进到客厅里，就看到母亲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眼神落在昨天晚上留下的那四盘菜上。 见单红进来，转过头就有些迫切的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 单红惨然一笑：“妈妈，您希望我从哪里回来？是外面的旅馆，还是宋哲家里？” 赵美欣站起来，细细的上下打量自己的女儿，目光在脖子上多停留了片刻，走过去抱住她。 “不要怪妈妈这么做，我也是为了你好，宋哲会是一个好丈夫，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他本人的情况，你现在你的条件来说，算是高攀人家了。” “孩子婚姻是一个很现实的东西，所以你要现实的去考虑，更何况你们还曾有过感情基础。” 单红从赵美欣的怀里挣脱出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妈妈，女儿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昨天晚上是从医院回来的。” 赵美欣有些不敢相信的指着尚红说道：“你，你怎么？难道是宋哲送你去医院的？” 单红眼里的泪水滚滚而下：“您觉得他会是那样的人吗？” 赵美欣不甘于自己的计划失败：“不，你骗我，你在骗我。” 单红哭喊道：“妈妈，要不要女儿现在脱了衣服让您检查一下？妈妈，这些年，您到底把您的女儿当成了什么东西？您这样做，就不怕女儿恨您一辈子吗？” 赵美心颓然的坐到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前面，她怎么也没想到？ 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种鸡飞蛋打的结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 江南的冬天有些阴冷，却挡不住取经三人组的考察热情。 张军和楚凌微陪着赵广民先到了苏市，四天后转到沪海，重点考察了沪海百货公司股份制改造的成果，回来时又在杭城那边停留了一天。 对赵广民而言，可以说是收获满满，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学到了自己想要学到的经验，这是一趟开拓眼界之旅，更是一趟新旧思想之间的碰撞之旅。 相比于赵广林那边，周大海这里却是举步维艰，跟上面要政策的事情几乎毫无进展。 自己的想法提了上去，市里的领导们也表示高度重视，据说还要抽时间召开专题会议，专门的研究。 一晃就七八天过去了，市里没有丝毫开会的意思。 这期间他又跑了两趟，市里的一把手，二把手。 好了，这两次竟然连个面儿都没见到，这让他多少有些灰心。 此刻他坐在会议桌前，对古明德的长篇检讨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要不要绕过市里到省里呢？可转念一想，这绝对是一个烂招。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也基本上就在这个位置上退休了，但是…… 第三十四章 自救行动 古明德还在那里念着检讨。 周大海心思却不在眼前，如果真想绕过市里，是不是应该另辟蹊径？ 让念检讨的这位打头阵吧，他也应该负起这个责任，红星电子厂是他一手建起来的，后来出事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不做出头鸟，那该谁去做？ 周大海找对了方向，心里的那股郁闷便散开了。 他知道，即便是这么做可能还要需要个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毕竟这件事情有些大，但是这点时间他们还是等得起的。 可是红星电子厂的摊子还需要支起来，这样才能稳住债主们，让谁来支起这个摊子，也是个难题。 …… 尽管单安志和赵美欣两人极力挽留，使尽了各种手段，也没能改变单红想要搬出去自己居住的想法。 这是母女之间的矛盾升级了。 在家里别扭了几天之后，在南华大学附近找一处平房，有一个很小的院子，一共两间半的房子，一间收拾出来，当作卧室和客厅，另一间当作仓库，余下的半间是厨房。 花了几天时间，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粉刷墙壁，擦洗门窗，累的差点腰都直不起来，但是看到自己的小窝，越来越像个家的样子，终究是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南华大学距离夫子庙西市并不近，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单红红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她想要抽出一点时间，到南淮大学旁听服装设计与制成方面的课程。 自小就喜欢各种漂亮衣服的她，自从开始卖服装之后，也越来越深入的了解到人们对美的追求越来越狂热。 搬家后的第二天她便买回了许多服装专业方面的书籍。 主要是考虑到在街头卖服装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想要给自己在这个沸腾的年代有一个定位。 晚觉时还在想着，假如有一天自己做出来的衣服穿在别人身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就这样，她开始了忙碌的生活，白天卖服装，偶尔要抽出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到南淮大学旁听服装专业课程，到了晚上，一个人静静的啃那些买回来的书，生活过得很充实。 十一月底的一天，红星电子厂又召集了所有的员工。 当人们纷纷走进厂里时。才发现前些日子他们闹腾后留下的痕迹，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留存。 那座烧毁的仓库，夺去了三条人命的大火余烬，变成了一块十分平整的土地。 刘良招呼大伙都进了车间，车间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前面放了几排能坐三四人的长条凳子，后面看起来是凳子不够了，干脆用木板支起了可以做人的架子。 最前面放了两张桌子。 等人们陆陆续续的到齐之后，刘良拿着花名册开始点名，点着点着，刘良突然脸色发白的停下来。 他在花名册上看到了那名死去的年轻女工的名字，手中一抖，花名册便掉在了地上。 蹲下身子，用不停抖动的手，捡起花名册，再继续往下点名时，他的声音有些异常的怪异。 下面的职工们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点完名后他们就看到区长赵广民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他们竟然还十分熟悉，那是他们差不多都快要想不起来的张军。 工人们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这个败家娃儿怎么又回来了？” “谁知道呢，被厂子开除了，竟然还有脸大摇大摆的回来。” “嘘，你别说了，他跟在区长身后，难道是混到区里去了？” “没听说啊。” 等到赵广明等人坐好了，人们才发现，桌子后面一共就五张椅子，除了赵广民等区里来的四个人之外，第五张椅子上坐着的竟然是张君。 没有副厂长刘良的座位，他只好挤在最前面的一排长条凳上。 “同志们，最近咱们红星电子厂发生了很多事情……” 赵广民也不磨叽，开门见山的便谈起了实际问题，说到了厂子目前的困难，说到了区里的难处，也说到了工人们的去留问题。 最后说到动情处，他站了起来挥着手：“同志们，厂子是区里建的，也是大家的厂子，我们在座的每一人都有份，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们区里有责任，大家也有责任。” “所以考虑到我们共同的利益，区里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个厂子。” 赵广民的话音刚落，下面便是雷鸣般的掌声，赵广民接着说道，既然厂子我们要保下来，就要有一个好的带头人。 俗话说得好，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车头好不好？有没有能力就决定了咱们这个车，能不能更快更好地跑下去。 所以区里经过全面的考察研究，决定任命张军同志为红星电子厂厂长，全面负责红星电子厂的工作。 赵广民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下面职工们的反应，嗯，果然不出所料的，下面一片肃静。 职工们是打破脑袋也没有想到，这个出了名的街流子，不务正业的典型，爱喝酒好赌博，还打老婆，离了婚还被厂里开除的家伙，竟然会成为他们的厂长。 赵广民也有些无奈，如果不是这些日子以来他跟张军之间的接触，单从外面的风言风语来说，他会真的没有底气站在这里宣布这样一个决定。 等到赵广民说了一句大家鼓掌欢迎之后，底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 第二天，张军便开始了雷厉风行的自救行动。 昨天的会议上，他只说了几句话，其中重点是提到了电子厂是大家的，现在最需要的是自救。 同时宣布了任命刘炳义为车间任的决定，这一点倒是没谁说出啥来。 工人们在上班后，也知道了张军所说的自救是怎么回事。 在张军的安排下，刘炳义简单地跟大家说了一下如何自救。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眼下有这么一个活，能让大家挣到钱。 一天至少能挣到五块钱。 听了这话之后，工人们马上兴致高昂起来，纷纷问起，到底是啥活儿能这么挣钱。 刘炳义也不做解释，将工人们分成了三十七个小组，每组五人，至少有两名男工。 余下四个能写会算的女工。 而后，领着这些人浩浩荡荡地到了毛纺厂院内，在仓库门前集合。 当工人们看仓库门前摆放的一堆工具，敞开的仓库大门内小山一般高的废旧电机，似乎就明白了。 他们是这里搞破坏的。 到了这时候，张军便隆重登场了。 没有半句废话，站在人群之前说道：“看到里面的电机了吗？这就是我们自救行动的第一个项目，搞破坏，拆了它们。” “按劳分配，具体的等下让刘主任给你们安排。我只想问的是，你们想不想知道，让这些电机变成废铁，拆一斤会给你们多少钱？” 第三十五章 顺境之恶梦初起 红星电子厂因为是刚建成两年多的新厂子，而且当初招工时对年龄要求比较低，所以这近两百人的队伍，基本上都是青春正茂的年轻人。 此刻他们看着前面那个跟他们同龄的人，如果说心中没有一点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红星电子厂眼下的境况也不允许他们再去折腾了。 “每斤二分钱，分开记账，哪个小组拆的多，哪个就挣的多。” 张军这话也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工人们似乎还没太明白这个“按劳分配”的真正意思。 直到在刘炳义的指挥下，从苏市红光收购部那边请来的师傅演示了一遍如何拆除旧电机。 将铜铁分类后，电机壳与定子放到一旁的台称上称重，有能写会算的女工专门负责记录，大家才明白过来。 之后，师傅特地强调，一是注意安全，二是电机里面的铜线不作统计，统一放到一边。 事情到了这里，基本上也就没有张军什么事了。 他从前几天就跟刘炳义两人带着请来的师傅做了很多准备工作，从工具到整个操作流程，一样也没放过。 这也是张军前世做事的风格，谋定而后动。 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工人们看明白之后，在师傅的指点下，早已经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 张军原本还有些担心铜线拆除会有一定难度，看了师傅的拆除过程之后，知道自己是想当然了。 这个时代的电机和后世的电机不同，非常容易拆除定子上的铜线。 到了中午，在这次自救行动中负责后勤工作的刘良，带着七名办公室人员，做好两百人的饭菜，推着架子车来了。 免费供应的午饭让大家高兴得很，下午的干劲更加足了。 整个一天下来，在不是很熟练的情况下，最多的一组竟然上交了七百多斤的电机壳和定子。 这也意味着这个小组的五个人，这一天下来每人能挣到两块八毛钱，大家都有些惊讶了，挣钱会这么容易么？ 张军及时地钻进围观的人群中说道：“只要大家今后一心一意地跟着我走，以后挣钱会这个更多，更容易。” 这一次，他收获了如雷一般的叫好和掌声。 跟了两天之后，电机拆除工作进入正轨，张军也相对轻松了一些。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楚凌微带着两辆大汽车来了。 见到热火朝天的工作现场，也是非常高兴，这一笔买卖，红光收购部也是有很大利润的。 张军倒是有些担忧。 “苏市这么远，你就带这么两辆车，运得过来吗？” 楚凌微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他，“谁说我都要运走的？” “那你还能把它们吃了不成？” “你知道这些铁块子，谁用得最多吗？” 张军听这话才想起，废钢自然是钢铁厂用得最多，不那么一瞬间，他些后悔了，为啥不自己联系钢铁厂？让这二道贩子从中挣了一笔钱。 楚凌微冲着张军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要说这男人善变，我是信的，就这么一小会儿，某些同志心里已经在打小算盘了。” “……” “不过你也别想美事了，没有正规的出货手续，哪个钢铁厂都不敢收的，哈哈，小算盘落空了吧？” 张军稍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那这些铜是要运回的吧？转手你们能卖多少？” 这种商场上的相互试探，几乎已经成了张军的条件反射，即使和楚凌微两人关系算得上相当不错了。 楚凌微也不是白给的：“铜线的话自然要运回去，至于卖多少钱，你又不是我男人，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呢？嗯，不然，我还是告诉你吧。” 张军连忙挥手说：“不用告诉，我不太想知道了，这种商业机密知道太多了，活不长的。” 楚凌微哈哈大笑，没有丝毫女孩子形象。 “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有色心没色胆，哼！” 抛了一个媚眼，转身而去。 站在一旁的刘炳义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兄弟，这女娃娃也太猛了，还真漂亮。咋没收了她？” “滚，干你活去。” …… 废旧电机的拆除工作进展十分顺利，这期间，张军又在外面雇了几个装车的壮汉子，每车一结的方式，让装车工作丝毫也没影响到外运。 张军开始琢磨下一步的工作。 红星电子厂从一开始就是做电子产品的，在这方面有一定的先决条件，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搞电子，这也是他从打电子厂主意那天起就有的心思。 想起了周满江，好不容易摆脱了楚凌微，直奔轻工局而去。 周满江曾给他留话，说是在轻工局当工程师，一天到晚无事可做，都闲出蛋来了。 张军心说，不要着急，兄弟给你找个事情做。 要说对这个轻工局，张军是丝毫没有好印象的。 在这门口截住古明德，到茶馆里一番唇枪舌战，费了不少脑细胞。 再有就是，半只眼睛都瞧不上他的原丈母娘，还是这里主持工作的副局长。 鉴于这些原因，张军在见到一楼最深处那间办公室里发霉的周满江时，是苦着脸的。 周满江见面就挥手让他走：“你这么个样子，好像我欠了你八百万一样，我心里不得劲儿。” “你看看你，眼界不行了吧，我这是为国计民生操心呢，哪像你。” 周满江也不管到没到下班时间，直接就跟着张军走了。 还是那间三胜茶馆，还是那个位置，人却不一样子。 这一只张军的笑容自然了许多。 听说张军当了个厂长，周满江瞬间开启了吐槽模式。 “你看看你，人都说不三不四当了厂长，这话也真没错呀。不过说起来，我是听说过你那个破厂子的，能干啥呀？分得清二极管、三极管有几个脚吗？” 张军扶额表示臣服。 他之所以急着来找周满江，一方面是想让他做电子厂的顾问，在前世他就记得这小子四十多岁的时候进了科学院的。 另一方面，他记得周满江的大学老师王建国在江南光学仪器厂发明过微风电扇，就想通过周满江认识一下这位大拿。 两人喝了几杯茶，大体定下了红星电子厂的起步计划。 看了一下时间，周满江火烧屁股一般的跳起。 “糟了，我马上要错过对象的约会了，先走先走，你结账啊。” 而后风风火火的走了。 张军回想刚才和周满江定下的计划，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似乎自己身上的霉运少了很多，做任何事情都很顺利。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接下来等待他竟是一场牢狱之灾。 第三十六章 恶梦还是来了 废旧电机的拆除工作十分顺利。 眼看着计划十五天的工作，到了时间过半，任务过半的程度。 张军开始张罗着电子厂恢复生产的工作。 在南淮市各个商场做了好几天的市场调研，也琢磨了好几天，决定从最简单的电风扇入手。 当然说是简单，是因为他这个活了两世的人，对这种电器实在是看不上眼，但是对当时这个年代来说，电风扇仍旧算得上是一个新鲜事物。 制作电风扇也是他和周满江之间的计划之一。 跑了几天之后，周满江把制造电风扇所需要的原材料工具等等，全部列在一张大表格上送给了他。 张军拿着那张大表格看了半天，结合自己在市场调研过程中了解的情况，又做了一些修改。 实际上真正能修改的地方也就是个外观。 这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专业人员设计的，里面的很多零件也没什么可以改动的。 对电风扇的外观问题，相对来说，张军的认知程度，应该算得上的独到了。 怎么说他前世也是活了六十多年的，可以说见过的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电风扇，可能也不下上千种。 几十年后，即便是那种最普通的设计，在八零年代初期来看，也不会砸了招牌。 当然，这里面也有人们的审美问题，在那个年代看起来很美的东西，在这个时期并一定就能得到人们的认可。 但总要有人去尝试。 所以张军开始亲自动手设计外形。 前世的张军，业余爱好基本上只有一样，那就是画画，是那种铅笔画。 嗯，至于为什么会喜欢画画？ 自然是有原因的。 坐在画板前，用自己手中的铅笔，一笔一笔地从无到有，从勾勒大形到细节处理，然后望着画纸上的那张曾经鲜活的面孔，回忆曾经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时光。 画纸上各种形态的单红，会在他的回忆中活过来，一颦一笑之间，时间过得就快了很多。 不管是谁，如果用几十年的时间去做一件事情，都会成为高手。 所以当周满江看到张军，拿起铅笔在一张素描纸上刷刷刷几笔就勾勒出一个电风扇的外形模样时，是大为震惊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画技好的事儿了，关键是这种电风扇的外形设计实在是太漂亮了。 “可是你这种外形设计是用铝的做吗？用铁板的话，估计铸铁会非常的沉重吧。”周南江问道。 “当然要用别的材料，咱们用塑料。” “这个我倒是知道，可关键是塑料可不便宜啊，你这个会不会成本很高？而且，塑料的倒模可能也会是问题，也不知道哪个厂子有这个技术。” “嗯，应该会有的。至于成本这方面，我们就做高端的，也就是卖的比较贵的那种。” “这样一来，我是不是还得重新设计啊？我就知道，跟你这种人做事，难得很。” “我是哪种人？嗯，听说你对象长得挺漂亮的，介绍我认识认识呗。” “想挖老子的墙角？没门儿！” 周满江担心成本，张军却是信心满满，小厂子也可以做高端产品，这在二三十年后是很普遍的一件事情。 两人合计了一阵子之后，最终确定在外壳上尽可能使用塑料。 将军便开始四处寻找能够供应这种塑料并且有倒模技术的单位，像个陀螺一样，忙得很。 …… 到了十二月八号这天，南淮的上空竟然下起了细雨，在这个季节是极为罕见的。 电机拆除现场放假一天，工人们都窝在家里，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刻。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阴冷潮湿的早晨，有一辆警车进了张军家所在的胡同，在街道武装部长的带领下，准确的找到了张军。 …… 夫子庙东西两侧的露天市场，在下雨天同样是没什么顾客。 所以一般这种情况下，单红都是要给自己放一天假的。 原本是想着去南淮大学旁听服装设计课程，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早上起床以来，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尤其是心慌的厉害。 放弃了去旁听课程的计划，勉强吃过早饭。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可想了又想，又觉得不像。 到是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实在坐不住了，撑着雨伞便出了门，找到一家经营公用电话的小邮局。 给父亲单安智打了一个电话，委婉的了解到家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从小邮局里出来，茫然的走在雨地里，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很无助。 …… 公交车在路上溅起一路泥水。 单红在张军家附近的一个车站下了车，往胡同里走去。 越是靠近那个曾经也是自己的家的小院，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安。 到了，看到的是小院子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屋子的门也开得大大的。 她意识到张军可能是出事了。 扔了雨伞，慌慌张张地跑进屋里。 屋里好像一切正常，只是张军不在。 他在屋子中间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一些细节之处。 桌子的抽屉没有关到位，这不是张军的习惯。 桌子上一只大碗下面垫着一只筷子，看起来像是很匆忙的放在那里的，如果不是遇到特别重大的事情，张军绝对不会这么做，吃完早饭之后，他会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曾经睡觉的那张床，被子叠得有些乱，有明显翻动过的样子。 床下面的一个小木头箱子也拉出了一半。 看到这里，她转身夺门而出，径直向张军的父母家里跑去。 那把花色的雨伞，在小院子里静静的躺着。 …… 转天天气晴朗。 电子厂的工人们又都来到了毛纺厂院内。 刘炳义没有看到张军，正要组织工人们继续进行电机拆除工作。 一辆小汽车突然开到眼前，里面下来了三个领导模样的人。 其中一个刘炳义是认识的，那是区长赵广民。 另外两个看起来架子很大，舔着大大的肚子，也不给刘炳义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告诉他马上停工，解散工人。 刘炳义向这两位身后的赵广民看了一眼。 赵广民微微的点了点头。 …… 楚凌微早上起来之后，看到外面阳光灿烂的样子，心情好了很多。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她就在招待所里憋闷了一整天。 暗暗的埋怨张军，这个没良心的也不来看看她。 吃过早饭之后，到了毛纺厂。 正碰上三三两两往外走的电子厂工人。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跟工人们问了下情况，才知道已经被通知停工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转身又往红星电子厂而去。 平常这个时候张军不是在拆除现场，就是在厂里上班。 …… 张成林在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李秀萍病到了，张伍和张月也是一夜未合眼。 昨天当浑身湿透的单红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时，张成林就知道，有可能是张军出了大事儿。 几个人冒雨去张军的邻居那里打听情况。 邻居遮遮掩掩地说，有一辆吉普车，下来了几个警察，后面是啥情况，他也没敢看，所以也不知道带没带走人。 这几乎就是明确告诉了。 一家人如遭青天霹雳。李秀萍当场晕倒在雨地里，至今还躺在床上说胡话。 …… 到了中午，事情继续恶化。 楚凌微被带走了。 下午，毛纺厂厂长田振勇也被带走了，当天晚上又回来了，但据说已经暂停工作，等候处理呢。 第三十七章 单红的艰难抉择 单红心急如焚地向市局打了电话，要找她舅舅打听一下，到底是谁把张军抓走了。 却被接电话的人告知赵向阳出了任务，不方便联系。 她又去找了一趟东城区区长赵广民，赵广民倒是态度颇好，却也很无奈的说道，我们区里确实是看中了他的管理才能，所以把红星电子厂交给了他，但是他具体这些日子在运作些什么，我们并不知情。 而后，赵广民起身，亲自过去关了办公室的门。 小声跟尚红说到：“我私下里打听了一下，是有人向上检举他了，罪名据说是侵吞国有资产。” 单红着急的问道：“这个严重吗？” 赵广民很严肃地说道：“自然是严重的。不过这件事情有点儿……唉。” 赵广民言未尽意的样子，让单红心里更加忐忑。 从赵广民那里出来，又跑了一趟市局，在市局大门口便被门卫拦住了。 门口的警卫告诉他，赵队长昨天出任务，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奔波了一天的单红，回到家里终于熬不住，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 一辆吉普车悄然地停在外面，车窗被摇下来。 赵向阳听着屋里的哭声，狠狠的掐灭了烟头，吩咐司机：“开车，去我姐姐家。” …… 昨晚一夜未睡，加上今天又跑了一天，又累又困的上红，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睡梦中的张军，被戴上了手铐脚镣，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押着他走向刑场，走了半路，张军还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 单红猛然间惊醒过来，屋子里漆黑一片，她越发的感到自己凄凉无助。 轻工局家属区。 单家客厅里，姐弟之间的争吵仍在继续。 “姐，你再这么闹下去，那孩子就毁了。” 赵美欣一掌拍在茶几上：“赵向阳，我告诉你，我们家的事儿你少管。” 赵向阳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是你们家的事不假，但那也是我的外甥女，她的事我就有权利管。” 赵美欣也站起身，手指点到了赵向阳的鼻子上：“你管一个试试？长大了是吧？现在敢跟我吼了是吧？当年要不是我，你还能活着吗？” 赵向阳默默的坐下来。 单安志一直静静的呆在一边，看着姐弟两个争吵，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美欣也冷静了下来：“这一次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让他跟那个张军彻底的断了，我们要再等两天，让她绝望，之后再跟她谈。这也是爸爸的意思。” …… 转日，早上六点钟，毛纺厂厂长田振勇派人给单红捎了一句话，让她想办法找到委托书，就能救张军出来。 至于是什么委托书，来人没有多说一句，单红送人出去之后，急匆匆的感到张军家里。 却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整个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被翻得乱七八糟。 单红自然是对这里熟悉的很，所以只看了一会儿便知道，如果那份委托放在家里的话，多半是被人搜走了。 坐在床上想了一阵子，起身去了红星电子厂。 张军的办公室同样已经让人搜查过了，而且搜的很粗暴，办公桌歪倒在窗前，差点儿就被拆了。 单红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也没有再去动手翻找，既然已经让别人搜查过了，以那些人的专业程度，即便是有这本委托书也，应该早已经被他们拿走了。 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总要最后确定才行。 想好之后，又一次来到了市局。 好在这次门卫非常通情达理的放他进去了。 赵向阳看着憔悴的不像样的外甥女，最终还是心软了，“我安排你跟他见一面吧，只有五分钟时间，多了我也不敢做主。” 单红感激地给他鞠了一躬。 粗壮的汉子抬起头，扭向一边，眨着眼睛说道：“行了，跟舅舅还客气什么，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二十分钟后，单红从车里下来，才知道张军究竟被关在哪里。 在东城分局的一间审讯室内，她终于见到了他。 看起来精神状态还好，只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应该是没睡好。 两人被安排在一个桌子的两侧，旁边还站了一名警察。 单红强压着内心的激动，两手一起紧紧的握住了张军的手，用小手指在张军的手心内反复的写着“委托”两个字。 张军发红的眼睛顿时一亮，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上红的手，在他手心里同样反复的写下“文件柜后”四个字。 看见单红挑眉的动作，声音沙哑的说道：“你不要担心我，我没有事。” 单红含着泪点点头：“这里缺什么吗？要不要我给你送点来？” “不用，这里啥也不缺，你安心的休息，我过几天就出来了。” 五分钟时间很快就到了，两人被毫不客气的分开，走到门口，单红深深的望了一眼张军。 转身毅然走了出去，再次走进红星电子厂张军的办公室，从里面锁好门。 她终于明白了张军告诉他的文件柜后是怎么一回事。 在文件柜与墙壁之间不足三公分宽的空隙里，一张报纸向下折叠的样子扣放在那里。 而文件柜子顶上是一摞新旧都有的报纸，柜子后面的那一张，看起来就像这不小心掉在了下面。 单红在办公室内找到一根筷子，小心的将那张报纸跳了出来。 果然报纸内夹着十多份文件，全都是一些近期内由张军签名的重要合同。 她找到那份毛纺厂的合作协议，看到协议后面附着一张由毛纺厂出具的委托书，上面竟然会有五六个人的签名，除了毛纺厂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一位是省里的副省长。 单红曾经在报纸上见这个人名。 她不动声色的将那十余份合同收进自己的挎包里，又假装找了一阵，才表现出满脸失望的样子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电子厂之后，她却犹豫了。 这样一份可以证明张军清白的重要物证，究竟送到哪里才能起到它应该能够起到的作用？ 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让她意识到，张军被抓捕这件事情可能并不是赵广民说的那么简单。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好主意来。 毛纺厂那边肯定是不行，虽说田振勇派人指点过她，但他本人也在接受调查之中，他不适合出面。 东城区也是不可信的。 自己的舅舅赵向阳倒是可信的，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即便是拿着这个东西，也做不成任何事。 至于母亲赵美欣那里……还是算了，她应该是巴不得张军死在牢里。 剩下唯一一个人选就是自己的外公，一旦求到外公头上，固然能够轻松的救出张军，可是…… 第三十八章 第一步 单红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屋子里一点都不暖和，她只好裹紧了被子御寒。 虽然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却难得脑子里清醒了很多。 想着自己外祖家与张家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放弃张军了。 张家与赵家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世纪。 据说在辛亥革命时期，两家的老祖宗就是莫逆之交，后来一同参加革命，直到建国后，两家还有姻亲关系，走得很近。 但是到了最近这十年时间，两家关系急剧恶化，具体原因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但是观点不同，而且在十年前，张家的老爷子曾经迫害过赵家人，这就导致了现在这种水火不容的情况。 单红如果去求自己的外公救出在标签上属于张家的张军，必须要离开张军，这应该会成为最基本的条件。 当初她和张军结婚，本就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而是赵家人为了缓和双方的关系，利用她这个外姓女儿来投石问路，更多的也是和亲的意思。 赵家之所以如此低声下气的嫁女儿讨好张家，是因为张家老爷子背后的那个人，决定着赵家老爷子的政治前途。 但是张家并不买账，两年半这样充足的时间里，没有释放任何缓和关系的信号。 赵家人就觉得被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问题是单红已经嫁过去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谁也改了了。 可喜的是，张家那个混账东西并不争气，被开除、婚外情，这一桩一桩的事情，最终导致两人离婚。 赵家人自然不会再一次的贴上去，即便那只是一个外姓女儿，但在某种程度上，她也会代表赵家的脸面，再者说，这个女儿虽然是离过婚的，但先天条件实在是太好了，还是有很大价值的。 而张家人是不会去救张军的，他们只认强者，弱者没有生存的价值，至于脸面问题，是从来不在乎的，这一点跟赵家人不同，何况这件事本身难度极大。 现在，赵家人要的是单红心甘情愿的离开张军，这对他们下一步的计划非常有用，毕竟如果单红不配合的话，事情并不好办。 创造这么一个机会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赵家人应该都在眼巴巴的等着单红自己做出决定。 窗外的阳光有些冷洌。 当单红站到了省委办公大楼的台阶上时，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赵锦南宽大的办公室里，慈祥的老人亲自给唯一的外孙女倒了一杯茶水。 接过那份协议文件，看了一眼后面的那份委托书，说道：“有了这份东西，张军的事应该好办了。但是阿红，上一次你和他结婚，我跟你妈妈都没有多说什么。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我们是一个怎样的意见？你应该是知道的。” 单红苦涩又艰难地点点头，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她终于想明白了，在自己的外公眼里，她只能是一个可以继续利用的工具，心中的那一丝丝飘渺的希望也最终消失了。 …… 冬日的南淮是在一场寒雨之后更加阴冷起来。 又过了三天，张军终于获得自由。 同时楚凌微也被放了出来。 来接他们的，是张成林，张伍和张悦三个人。 张军没看到单红，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随着张军和楚凌微的出现，毛纺厂的废旧电机拆除工作，已经变成了合理合法的商业活动。 不久之后所有的拆除工作都已完毕，张君和楚凌薇两人配合着参与计量工作的四名女工连夜做了统计。 共得到废钢二百多吨，废铜一百多吨，按照张军与红光收购部签订的合同，废钢卖出两万一千八百四十块钱，废铜卖出十万九千七百六十块，两样合计十三万多。 看到这个数字，张军自己都有些吃惊。 这比他预计的要多出三四万块钱。 给毛纺厂返回百分之三十之后，还能剩下近十万块。 五天后苏市红光收购部将所有收购款全部打入了张军的账户。 张军立即召开全场职工大会。 还是在那个车间里。 当所有职工聚齐后，张军把十三摞钱明晃晃地摆在桌子上。 敲了敲桌子，让大家都坐下。 他站在那里环视了一圈整个会场之后，脸上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微笑。 “半个月前我们大家在这里开会，我说过我们要自救，兄弟姐妹们，看看桌子上的这些钱，这是你们这半个月的辛苦付出所得。” “我可以很自豪的跟大家说，你们都是好样的。” “从统计数据来看，每人平均达到四十一块钱，最少的也挣了三十块，最多的挣了八十块钱。 张军说到这里用力的拍了拍桌子上的那一摞钱。 “这就是你们应该得到的，为了表示对你们辛勤劳作的支持与鼓励，我决定每人再加二十块钱奖金。” 张军的话音刚落，下面便响起如雷一般的掌声，很多人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仅仅半个月时间，张君的耳边还没有忘记上次开会时那稀稀拉拉的掌声。 给现场的工人们发完工资和奖金之后，张军如今了包括刘炳义在内的办公室所有人员。 给刘良和刘炳义每人发了两百块钱，其他人员一律一百块，办公室内也沸腾起来。 张军同时宣布放假三天。 三天后，开始正式上班，上班后第一件事情，要在内部开个会议，专门研究作息时间。 别的话大家都听懂了，但是张军所说的最后一句研究作息时间，大家听得有些蒙。 作息时间有什么好研究的呢？ …… 在古明德的运作之下，市里终于对红星电子厂的股份制改造给予了明确的表态支持，在文件中还强调一定要保障职工利益。 周大海看着这份文件喜笑颜开，亲自起身，给古明德递了一根烟。 在云山雾罩之中，两人谈了许久。 十二月底，江淮市东城区第召开了关于红星电子厂股份制改革专题会议，明确了股份制改革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并对一些细节问题作出了具体的工作安排。 元旦过后，红星电子厂股份制改革方案开始落地实施。 在红星电子厂的基础上成立红星股份有限公司。注册资金十二万元，张军出资六万，楚凌微出资四万，刘炳义和刘良各出资一万元。 在册的所有职工以大集体员工身份入股。 除了张军和楚凌威及刘炳义和刘良个人合计占股百分之六十一之外，其余的所有股份由在职的一百九十二名职工平均分配。 1984年1月12日，红星电子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挂牌。 正如区长赵广民代表市委市政府发言时所说，红星电子股份有限公司的成立代表着南淮市改革开放迈出了极其重要的一步。 对张军而言，这也是他重生以来，在事业上迈出的最坚实的一步。 因为前期工作已经做得十分充足，红星电子厂的电风扇生产项目，已经开始进入试生产阶段。 …… 单红独自一人走在粤州的街道上，她也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到这里来进货了。 从最初的沙河服装市场，到现在常去的流花服装批发市场等地方，他对粤州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熟悉的感觉。 自从那次帮过她的忙之后，那个叫老驴的男人也离开了沙河服装市场，眼下就在流花市场这边，已经成了单红御用的运输负责人。 每次单红进货，都会找到老驴，这里不仅仅有信任和感激，更像是两人之间一种合作，老驴挣钱，单红则是需要老驴提给她供一定程度的保护。 眼下她的这批服装已经以行李托运的方式，提前发往南淮市。 她自己则多留了两天，想多感受一下，改革开放前沿堡垒的商业氛围。 走着走着，最终还是走向了流花市场附近，在一条十字路口，不小心和一个年轻的女子撞在一起，她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如烟似雾的眼睛。 第三十九章 第一个产品的悲剧 红星电子公司成立之后，在张军的主导之下，对管理人员的分工进行了详细的安排。 张军担任董事长兼总经理，负责公司的全面工作。 楚凌微为执行董事兼副总经理，主要负责销售及对外联络。 刘良为副总经理，主要负责内部行政工作。 刘秉义担任电子厂厂长，负责生产工作。 这样一来，红星电子公司的整体框架便立了起来。 张军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发现刘炳义在组织生产方面的能力凸显出来了。 至少目前看起来算是人尽其才。 而对刘良这个人，张军把他拉进董事会，并且担任重要的职位。是因为他看中了这个人的本事。 刘良在内部管理方面确实有一手。 至于楚凌微为什么能够以一个外地人的身份进入到红星电子的股东行列，这还真不是张军能办得成的事儿。 其根本原因在于，东城区的两位大领导，尤其是赵广民，在苏市考察的几天里，见识到了楚家在那边强大的社会关系，且楚凌微本身也是海外归来的硕士研究生，能力也十分突出。 所以考虑到以她为纽带，经营东城区与苏市之间的关系会方便很多。 另一方面，楚凌微也带来了真金白银的投资，这让东城区的发展工作走在了市里众多同级单位的前列，也使得区里的两位大领导在市里都敢挺直了腰杆子说话了。 …… 张军初步安顿好一些主要事情之后，利用更多的时间回家照顾生病的母亲。 对张军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张成林一反常态，并没有指责批评，倒是跟张军长谈了一次，谁也不知道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反正在这次长谈之后，张军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 李秀萍的病原本就是着急上火引起的，现在张军不但出来了，还当上了电子厂的领导，这样一来，心情就好了很多，没几天就能下地活动了。 这让张军也松了一口气。 …… 按照张军的安排，刘炳义设立了生产车间和包装车间。 并且从一开始便在生产车间内推行流水作业。 整个作业程序运行了两天之后，包括刘良在内的管理人员看到了他的好处，吃惊于生产效率的成倍提高，对张军又有了新认识。 过了几天第一台外观十分新颖的电风扇下了生产线，被刘炳义乐呵呵的捧着，送到了张军的办公室。 给电风扇通了电，看着他嗡嗡地转了起来，两个人都很兴奋，毕竟这个东西是他们辛苦了许多日子弄出来的，看着就很有成就感。 可惜好景不长，电风扇转了没有多长时间，外面的网罩便有了松动的迹象。 噪音也变得越来越大。 看到情况不好，刘炳义抓紧拔下了插头。 整个风扇摇摇晃晃的没几圈，很快噶的响了一下，停下来了。 张军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 刘炳义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样一个在公司成立后第一个下线的具有象征性意义的产品，质量竟然恶劣到如此程度。 张军生着闷气，亲自动手检查了整个电风扇。 最先发现的是网罩松动，原因很简单，就是网罩的可拆卸部分与固定部分之间的用于固定的螺栓只安装了一处，另外两处则没有螺栓。 而风扇噪音变大及最后停下来时摇摇晃晃，是因为扇叶已然松动。 不说其他，仅这两项问题都是组装人员粗心大意造成的。 两人又找来了螺丝刀，打开风扇的底部。 竟然发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 电源线接道内部变压器上的两根电线中的一根出了问题，有数股铜线没有被收拢到一起焊接到变压器机角上。 这数股铜线距离相邻的另一根电源线仅有不到半公分的距离。 如果用力晃一晃就有可能搭到另一根线上，一旦在使用过程中不心，必然会带来零线和火线直接相连，导致起火事故。 这让张军颇为恼火。 扔下螺丝刀便冷着脸坐到了办公桌前。 运了半天气，对刘炳义说道：“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生产出来的破玩意儿。你觉得这破玩意儿能卖得出吗？” “我今天也不多说啥了，毕竟咱们刚刚开始。我让刘良成立一个质检小组吧，然后下发相应的规章制度。” “你回去之后严抓生产线的质量，按照制度去进行考核。” “另外回去之后告诉大伙儿，公司这边会把生产车间的工资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基本工资，另一部分为绩效工资。绩效这个估计大伙都能理解，也就是计件工资，干的多挣的多。” “质量考核方面，只要不出现质量问题，另行在绩效工资上奖励。出现一起质量问题，就要把绩效工资全部扣掉。” 张军巴拉巴拉的说了不少，刘炳义眨巴着眼睛听了半天，连连点头。 质量是企业的生命，要想在市场中站得住脚，质量必须得保证，这是张军前世做企业最宝贵的经验。 赶走了刘炳义之后，张军来到刘良的办公室。 看到张军，刘良急忙站了起来，有些生涩的问道：“总经理找我有事吗？” 张军快走两步过去让他坐下，说道：“刚才咱们生产车间的第一台电风扇下线了。” 刘良脸上现出喜色，说道：“这是好事呀，说明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开始有成效了。” 张军苦笑：“我也不瞒你，刚才炳义在我的办公室里试了一下，质量上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我想让你组建一个质量监察小组，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刘良一听张军这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个副总经理说是负责行政工作，其实并没有多少实权。 人事方面都是由张军在亲自抓，轮到他的工作内容，基本上是以后勤为主了。 现在张军却突然要让他参与到前面的生产线工作，这让他吃惊之余，也有些惊喜。 连忙保证道：“总经理你放心，两天时间，两天时间内，我便组建成这个队伍。” 有了他的这个保证，张军便放心了，对刘良的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 他不知道的是，刘良心里在想，只要张军真能做到既往不咎，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做出成绩来，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 …… 单红在粤州呆了三天，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经常进货的城市逗留这么长时间。 那天在街上碰到卓越后，两人看着对方那各有千秋的美貌，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在互相道歉之后，便开始在大街长谈起来。 单红已经卖服装两个月，加上不时地到南淮大学听课，对服装的流行趋势，设计制作方面总有独到的见解。 而卓越这次到粤州来，主要就是考察当地的投资环境及服装市场的，在港九那边，她们家有一半以上的业务都与服装有关，对这一行业的见识也确实不凡。 一来二去，两人谈得十分投机。 卓越便极力的挽留单红，让她陪着继续考察了三天。 这三天时间对单红来说，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大门一样，对服装行业的认识提高了许多。 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卓越送单红到火车站，突然想起好像救她爷爷的那个人也是南淮人，便问了一句，由于不知到对方姓名，单红也不清楚那人会是谁。 其实就算是知道姓名，如果不是认识的人，以南淮市的人口规模来说，也是很难找得到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认识了一个投契的朋友，两人都很高兴，相约年后还在这里见面。 只不过，一些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们的意料，年后的见面还能不能如此愉快呢？ 第四十章 车厢暧昧 刘炳义回到生产车间之后，停下生产工作，花了一天时间，进行重新梳理整顿。 说起来，他们现在制造的这种电风扇，所有的组件都是外购的，除了外形是他们自己设计并委托其他工厂生产的之外，本质上就是一个组装厂。 基本上二十个人就能组成一个完整的流水线。 所以所谓的梳理整顿，其实就是将流水线的人员进行合理安排，把一些责任心特别强的人调到了最后的产品检验岗位上，并且大幅度的提高了岗位工资。 质检岗位本来就相对轻松，加上岗位工资又得到了较大的提高，因而，被安排在这个岗位的人，都十分珍惜这个机会，努力地表现出自己的工作能力。 这样一来，生产车间的内部质检工作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第二天，到下班为止，八个流水线，总计生产了七十台风扇，被内部检验员甩出不合格品四十二台。 这固然是检验员工作认真负责的结果，却也让刘炳义十分尴尬。 产品的合格率竟然连百分之五十都到了，属实是个很丢脸的事。 下班后他留下了所有的班组长，不吃不喝的开始对那四十二个不合格品挨个进行检查，并现场进行改正，忙到了深夜，也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数量。 张军在次日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又把刘炳义喊了过来。 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出问题了，知道哪里错了就好，咱不搞这种疲劳战术，你下面的工人也是人。” “咱们原来说过要研究作息制度，因为最近事儿太多，一直也没去做。等过两天我出差回来之后，咱们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事情。” 刘炳义听得似懂非懂，却也没好意思多问。 之后，从第三天开始，被车间内部的检验员甩出的不合格产品数量已经开始逐日减少。 到了第七天，大约能挑出一两个不合格的。 这让刘刘炳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看到生产正常之后，张军和楚凌微两人带着一台自己生产的电风扇踏上了去往粤州的火车之上。 以张军的想法，坐个硬座就挺好了。 可是楚大小姐显然没那个想法，表示这个车票她私人给报销，硬逼着张军买了软卧票。 这下好了，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 “这孤男寡女的，好么？”张军嘴里花花着，安顿好那台宝贝电风扇。 楚凌微嘿嘿一笑，说道：“就怕有些人有贼心没贼胆呢。” 说完仰起下巴，高傲地俯视着张军。 原本按着楚凌微的意思，在目前这个电风扇销售淡季，必须要增加库存量，同时要少量投放到市场上，测试市场对新产品的反应。 她这个想法没错，但张军没同意。 对自己的产品外观和质量有着极大信心的他，把目光直接放在了海外。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国内的很多企业，对于外贸出口一直都是兴致不高。 许多管理者都认为，反正国内市场也足够大，做生不如做熟，没必要像哈巴狗一样去讨好外国人。 这也是计划经济影响下的思维定式。 张军不同于他们，他本身来自于几十年之后，对内外市场的优劣有着十分精准的判断。 所以，他极力主张走出去。 楚凌微也慢慢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出发前，张军给那个他曾经救过的卓健实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在高兴之余，让他与一直在粤州开展业务的卓越联系。 想起那个眼睛里如烟似雾的女子，张军心头一跳，他是个正常男人，也脱离不了这种欲望。 观察力敏锐到极致的楚凌微显然很及时地捕捉到了好玩儿的信息，神秘地笑着说道：“张总，张老板，男人是不是有了身份就会想一些不着调的事儿啊？” 张军对她那该死的观察力很是憎恨，好多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只好假装困了，就要躺下来。 却不料，楚凌微想要拉上窗帘时，火车过道叉晃了一下，让她一个不稳，便扑倒在张军身上。 已经要躺下来的张军怕磕到她，只好斜着身子就抱住了她。 两手不偏不倚地落在柔软的山峰上，女儿家身上的香气又很是诱人地钻进鼻子里，让张军只觉得下腹部升起一股热流，有个东西很不争气地站起来了。 楚凌微红了脸，那两手落下的时候，像是带来了电流一般，陌生的体验，使得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扭动了几下。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两人谁都没打算推开对方。 直到楚凌微感受到一根硬硬的东西在顶着她时，才发觉不对劲儿，连忙挣扎着起身，随后顺便咬着牙使劲地掐了张军的腋下，才坐到对面的铺位上。 恶狠狠地说道：“某些人，闭上眼睛，不然给你挖下来。” 张军顺从地用两手捂在脸上，却又从指缝里偷偷地看了过去。 在对面的铺位上，直接就开始换睡衣。 平时穿着衣服倒还看不出有多出奇，可是脱下外面厚厚的衣服之后，张军吃惊地发现，她胸前那对山峰实在是太有料了，挺翘圆润，波涛汹涌，让人移不开眼睛。 楚凌微甚至还向上挺了挺，这一下差点儿让张军涌出鼻血来。 突然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罕见地又一次红了脸。 原本就容貌十分出众，现在更多了一份柔媚的女人味。 等到张军再想要仔细观察之时，楚凌微已钻进了被子下面，脸上也恢复了正常。 “咋样？看得过瘾么？有没啥想法？” 恢复正常的楚凌微，战斗力是极强的。 张军举手投降，乖乖躺下，可是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 一个小时之内，张军翻了十九次身，想着单数有点儿不对称，便又翻了一次，心里平衡许多，也该睡了。 点火的人吃吃地笑了半天，声音柔媚：“嗯，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一下？很难受吧？”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真的吃了你。” 两人下了火车，安顿好住宿之处，休息半天，按着卓键实提供的地址打了电话过去。 接到张军往羊城宾馆打来电话时，卓越正准备回港。 接到张军的电话，怔了一下，心想前几天还在跟单红打听来着，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高兴之余，稍做打扮，便去赴约了。 惠民茶楼的一间包厢内，刚刚进来的卓越看着楚凌微有些吃惊，怎么从南淮过来的女人都会这么美？ 那个单红就已经美得让人嫉妒了，这个竟然还有些不相上下的意思。 好在她自己本身也是能够与她们两人平分秋色的，很快便镇定下来，微笑着与张军打过招呼。 张军起身介绍：：“这位卓小姐来自香港，卓小姐，我身边这一位是我的搭档，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楚凌微小姐。” 张军不太敢过多地看卓越的那双眼睛，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也不知道是啥原因，他对卓越眼睛里的那种含烟蓄雾毫无免役力。 楚凌微曾在美国留学，加上也是出身于大家族，所以正经起来的时候，那通身的气质与作派就有了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场。 而卓越显然是那种常年历练于商场，本身还在大集团公司身居高位，气势上丝毫不弱。 两个貌美如花的女人之间的较量，一触即发，不知道张军是否能够化解？ 第四十一章 人活着为了啥 两个不熟悉的女人，都敏感地意识到对方不是善茬，相互试探了一个回合之后，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张军，都主动撤下了有些迫人的气场，张军感觉到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三人喝茶闲聊了几句，张军从身边取过用报纸捆扎着的台式电风扇，在一旁折开。 卓越这时才发现，这两人还真的带来了他们的产品。 这一次受约会面，她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见到张军，至于他们在电话里说的那个电风扇，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在大陆这边来的次数多了，对国内的生产设计能力都有了很深的了解，所以，她根本不看好张军带的产品。 毕竟出口的东西在品质与外观上要求都很高。 “其实想要走香港那边的渠道外销的话，要求还是蛮高的，对你们来说可能还不太能适应。” 有些话自然是先说了的好，省得等一会儿，看了人家的产品之后再一口拒绝，会让人张军下不来台面的吧？ 卓越此时的心理活动十分丰富。 楚凌微只一打眼，便知道对面这个小女子在做什么打算，这话说得很客气，不就是认定了红星电子的产品不行么？ 她笑着说道：“凡事总会有个例外，我们也想碰碰运气，还请卓小姐担待一二了。” 卓越相信，这位楚小姐应该是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那么等一会儿，地面上不好看的话，想来张军也不会怪的吧？ 可是，当张军转过身来，将一个相比来说有些小巧玲珑的台式电风扇摆到茶桌上时，卓越的眼神立刻便被它吸引住了。 整体浅绿色的外观，流线型的立柱，很是随意地稍向后弯了一下，到了电机部位虽有些臃肿，但在宽厚圆润的底座与渐收而上的立柱搭配下，整体相当谐调美观。 她敢说，这种设计的产品，绝对没见过，国外也没有。 伸手摸了一下，发现竟然没有金属制品的冷硬，细看之时，才搞懂原来是塑料制成的外壳。 尤其是底座上的控制开关，并没有采用所有人都在用的旋钮式开关，而是四个造型胖胖的白色按钮，点缀在浅绿的整体外壳形上，有种让人爱不释手的感觉。 卓越确实是在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电风扇。虽然塑料的光滑度稍有些差，但这已经算不上是什么问题了。 如果是这种产品的话，出口自然是不成问题了。 “这是你们制造的？” 卓越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张军英俊的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招牌式的微笑，“如果我说这个外形是我设计的，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卓越看得有些晃眼，眼中的烟雾更甚了。 张军连忙避开眼神的对撞。 楚凌微也露出那两颗小虎牙，笑着问道：“那么，卓小姐的意思呢？有没有意向谈一谈合同？” “我要收回刚才说的话，还请你们担待。” 卓越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这是她第一次没有进行丝毫的讨价还价就直接下了决定。 接下来，都是楚凌微跟卓越之间谈的，倒是没了张军啥事儿。 最后，确定了每台二百二十元的出货价格，首批订货五千台。 合同签下来之后，卓越以东道主的身份请张军和楚凌微两人吃了一顿饭。 没了商业会谈的严肃，楚凌微恢复了平日的散漫与随意，一口一个小妞小妞地叫着卓越，而卓越也不是那种喜欢端着的人。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人，很快便打成一片，勾肩搭背，酒喝了不少。 到最后竟然撇开张军，两人要拜把子结义。 让张军笑了一晚上。 直到被两个美女按在桌子下面拳打脚踢了一顿才消停下来。 在粤州玩了一天，送张军和楚凌微上火车时，卓越有些恋恋不舍了。 一共两次接触，第一次还非常匆忙，张军身上那种莫名的自信，成熟到返朴归真一般的气质，微笑时上翘的嘴角，举手投足之间浑然天成的贵气，都深深地吸引着她。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见钟情了。 …… 张军和楚凌微两人回到南淮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开了班组长以上管理人员的会议。 把近一段时间里出现的问题梳理了一遍。 其实，就企业的内部管理而言，一个两百人的小厂子，并不会产生太多的问题。 但是张军做为从后世重生而来的人，对很多问题的产生、发展、结果都有清楚认识，所以，他想要将企业打造成一个国内的标杆，就必须从最基本的事情入手。 提了好几次的关于作息时间的问题，终于在这次会议上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张军抛出问题后，参加会议的人们都很积极，毕竟这里涉及到每个人的利益。 有的说，加班是正常的，是最能带来效益的方式。 另一个便不同意了，说加班是因为没能在正常的工作内完成任务，管理者和执行者都有责任。说这话的人应该是有点儿文化的。 生产车间的一个班长听了这话，马上表示这是一棍子打死人，你一个小时只有搬十袋大米的能耐，可是任务是二十袋大米，你说扛大米的人有多大的责任吧？ 林林总总大家都说了很多，张军发现没有一个人能从企业文化的角度来说这个事儿。 到了最后，张军做了总结。 “关于作息时间的问题，这里涉及到加班之类的，我觉着吧，还是灵活处理可能更好。” 但是，在制度上，张军没有丝毫犹豫。 他提出了每周一天半的休息时间，包括车间工人在内。 这个提议，让参加会议的众人当场就怔住了，不说股份制改造之后，就得像外国的私人工厂一样的吗？不都是尽可能的延长工作时间的吗？怎么就反着来了呢？ 张军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私下里，跟楚凌微到是说了许多。 这里面牵涉到一个社会学上的很大的问题，怎样去建设一个理想的和谐社会，让每个参与者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付出劳动所创造的价值。 如果用老百姓的话说，那就是人活着为了啥？ 实际上这么一个话题有些过于严肃了，不太适合于楚凌微这样年经的人。 但她听得很是认真，还不时的提出自己的意见。 按着张军的想法，就是要让厂里的每个职工都能真心实意的以厂为荣，这不只是为了提高职工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之类的，更重要的是打造一种生产文化。 原本按他的想法，都要搞成每周双休的，在几个人内部讨论时，刘良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不为别的，怕红星电子成为公敌。 张军听取了他的意见，改为一天半的休息。 按说，刚刚接了一个大订单的红星电子，生产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在这种时候进一步的压缩工作时间，大家心里都没底。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之后，第二天，就下发了关于作息时间及加班有关安排的规定。 作息时间以第天七个小时为基准，凡加班，每小时给予当月每小时平均工资的二倍给加班费，节假日加班则是三倍。 未经副总经理以上人员批准的加班，严厉处罚责任人。 另外，节假日的工休按国家规定执行。 这基本上是四十年后都没能认真执行的劳动法相应内容。 事实证明，张军以职工主动提高生产效率来推进生产的想法收到了相当不错的效果。 但是，谁也没想到，红星电子的这么一份内部管理规定，在一个月后，引来了一场极大的风波。 第四十二章 背后的敌人 让许多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红星电子出台的作息时间相关规定所带来的效益是惊人的。 原本每天满打满算只能生产八十台电风扇的生产车间，在压缩了一个小时作业时间的情况下，如今竟然每天能够保质保量的完成一百二十台。 张军让刘良主持了一次内部管理会议，对作息时间更改这件事情做了一个初步的总结。 他自己没有参加。 重生回来到现在为止已经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了。 这其中经历了许多事，也忙碌了三个月。 尤其最近这一个月以来，几乎每天都是在脚不沾地的忙着。 人一旦忙起来，总会忽略很多事情。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他总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手，从离婚，到侵吞国有资产之名而被捕。 细细的琢磨起来，还是有迹可循的。 他想到了前世。 宋哲曾跟他说关于他和单红见面的事情，张军依稀记得宋哲那种怪异的表情和语调，当时因为自己情绪激动的关系，并没有多加注意。 现在回想起来，宋哲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最沉重的打击，他也确实做到了。 那么在前世，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忽略了宋哲这个人的作用呢？ 宋家在江南省势力庞大，几乎渗透了政商两界各个方面。 这样一个家族走出来的人，会简单吗？ 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张军花了整整一天多时间，亲自动手对他和单红曾经的小家，做了一次彻底的清扫整理。 单红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依旧像原来那样，即便是没有任何人去动，他每天都会坚持将被子打开重新叠一遍，然后整整齐齐的摆放到床头。 他自己继续睡在木板上。 收拾好房间之后，他从刘良的手里领取了一张电视票。 电视机是要凭票购买的，物以稀为贵么。 刚刚进入一月份的时候，东城区政府那边综合科刘科长亲自给红星电子厂送来的十张电视票，一直由刘良保管着。 前几天开会之后，通过全体职工参与评比推荐的方法，将十张电视票全部发了下去。 这次评比，张军居然得到了最多的推荐票。 带着张伍和张月两人，在新街口的百货公司挑选了一个多小时。 张军相中了一台十八英寸的彩电，却被张月悄悄的拽到一边，说道：“哥，你是找挨骂吗？” 张军猛然醒悟，依着自己父亲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大张旗鼓的显摆的，虽然说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最后还是听取了张月的意见，买了一台只有十四英寸的彩电。 兄妹三人高高兴兴的将彩电搬了回家之。 张军还是受到了张成林的严厉斥责。 好在忙活了一下午，又是支天线，又是找频道找方向的，等到下午六点多，终于能够清楚的看到电视节目了，拉了一下午冷脸的张成林，总算是缓和过来了。 吃过晚饭，大家高高兴兴的坐在一起看电视节目。 没过多长时间，左邻右舍的人们渐渐的开始往这间不大的屋子里聚集。 到了最后竟然人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张军悄悄的走开了。 晚上七点二十分左右，张军带着两瓶酒进了古家院子。 他是专门来拜访古明德的。 张军和古明德之间，通过几次接触之后，竟然有了一种亦师亦敌这样的奇特关系，两人在你争我斗的几次交涉中，虽然没有一次是令人愉快的，便不可否认的是相互间都从对方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这里面，古明德是处于弱势的。 所以，当古明德看到张军之后，马上就头大了，这是他最不喜欢见到的人，嗯，至少眼下是这样的。 两人开始聊起了不咸不淡的话题，从最近的天气到南淮大街上的小吃，都说了不少，时间差不多过去了十多分钟，古明德看张军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心中很是不爽。 你看，现在是你来找我的是吧？可一直就这么闲磕牙是咋回事？ “小老弟，你来是有啥事儿吗？”古明德沉不住气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张军立即客随主便，转入正题：“古区长，我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您与宋家之间合作的事情。” 张军话说的很直接，古明德听了这话，脸色马上就变了：“你说啥合作不合作，我需要去跟宋家合作吗？” 张军脸上开始显出笑容，古明德心里一惊，通过这几次的接触，他知道，但凡这小子露出这种看起来很是春风和暖的微笑，必定没什么好事。 张军说道：“古区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做了多少？我做了多少？你知我知，还有别人知啊。” 张军这话说的很含糊，实际上是有点儿诈唬他的意思。 古明德不知道他这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了解了些什么，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张军接着说道：“俊峰在我离婚这件事情上，做了一些很不好的动作，我想有关李凤玲离家出走的事情，您大概也听说过了。” “我想说的是，这样阴险的招数，俊峰兄弟应该想不出来，他不是这样的人。” 古明德盯着张军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想跟你成为敌人，至少不能成为一辈子的敌人。” 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是他最大的软肋，对方的意思很明显，不告诉他一些事情的话，他就要对自己的儿子动手了。 所以，他得忍。 张军的笑容淡了一些：“您接着说。” “人活着不都是这样，不会有永久的朋友，更不会有永远的敌人，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可以从根子上去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你损失了什么？别人又得到了什么？” 古明德说完这些话之后，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对张军这样的人，最好是敬而远之，能不做对手尽量不做对手。 至于做朋友，开玩笑，这么年轻就已经心思深沉到这般地步的人，恐怕哪天被他卖了还得帮着他数钱的吧？ 所以，他在忍的基础上，云山雾照之下，还是透露了一些重要的信息给他。 等到张军继续追问时，他再也不肯透露半个字。 不管怎么说张军基本上还是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消息。 从古家里出来已是满天星斗。 张军到了自家门前并没有进入。 往前走了几十米，躲在阴影里。 早在前两天他就已经观察过，李二毛最近在一个赌博的窝点被端了之后，每天晚上八点之前准时回家。 果然，就在张军在那里站了不到五分钟的时候，李二毛一身酒气，晃悠着走了过来。 等到他靠近的时候，张军慢慢的从阴影里走出来。 第四十三章 是真的相亲吗 窄小的胡同里，李二毛马上就要进了家门了，却看到一个黑影像飘着一样过来了。 李二毛吓得“妈呀”一声，转身就要跑，却被张军一把拉住了。 看到是张军之后，李二毛有了些底气，开口就骂：“你他妈有病吧？这大晚上的吓唬人。” 张军也不多说，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说道：“走吧，上我家里，找你有点事。” 李二毛一听这话就不干了。 对张军家里他是有阴影的。 他在那里被张军毒打过，所以心理上十分抗拒。 但是张军没有给他溜走的机会，身上散发出一种摄人的气势，同时手里用力。 果然，李二毛害怕了，乖乖的跟着到了张军家里。 进了屋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张军心里发毛。 张军坐到了床上，指着那张唯一的椅子说道：“坐。” “军哥你有事儿说事儿，我站着也是可以的。” 站着跑起来更快一些的吧？ 张军立起了眼睛，低声喝道：“让你坐你就坐。” 等李二毛坐下来，张军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看，足足过了五六分钟。 李二毛终于受不住了：“军哥你有啥事想问你直接问吧，我都告诉你。” “你知道我想问啥？” “多、多少知道一点。” “那就说吧。” “你老婆跟你离婚这件事情我没参和啊，但是我看见过古俊峰跟宋哲见过好几次面。 “你咋知道的他们见面的？” “我都远远的看见的，他们两个见面的时候根本就不带着我们。” “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了吗？” “军哥你可饶了我，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张君冷笑着走到李二毛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是最近见面的，还是以前见面的？” “就你离婚之前。” “你妹妹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我迟早会找到他。” 听张军说起妹妹，李二毛当时就紧张了起来，头上冷汗直冒。 李二毛是个混人，吃喝嫖赌的啥都干，但是唯独对这个妹妹十分疼爱。 “军哥，我告诉你，我只听到了一次，而且听到的不多，他们两个有一次就说让古俊峰想办法，让你和单红之间出现矛盾，然后，他被古俊峰打的事就算了。其他的我是真的没听见。” 张军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放走了李二毛。 他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如果说以前的古俊峰，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基本上是明刀明枪的与张军对垒。 那么现在，用李凤玲离间他和单红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情上，做的虽然不是很高明，可绝对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这样阴险的一个招数，如果是出自宋哲，也就说的过去了。 弄明白了这件事情，张军心里的那种憋屈感少了一些，至少现在知道该重新评价单红这个前男友了。 那么，之前传出的那些有关单红的谣言，具体是谁操作的？估计这件事情李二毛是真的不知道。 主谋自然是宋哲。 那么在东城区这边一定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对他还很了解。更准确的讲，是对他们家的事情很了解，而且对他的行踪也是了如指掌的。 张军想了很多，始终想不到自己身边会有哪个人会听宋哲的话。 …… 腊月二十二，单红处理完了最后一批倒手的服装之后，也像张军一样，动手对自己的小窝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理打扫。 尽管平时打扫的就很勤，但她还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洗洗涮涮，里里外外，弄得窗明几净。 在她犹豫是否该回家过年之时，单安智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来接她了。 坐在父亲背后，看父亲有些吃力的蹬着自行车，上红的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单安智也是她在那个家里唯一能给他带来一丝温暖的人。 到了轻工局家属区，远远的看到母亲赵美欣站在门口在等她。 单红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家。 等到一家三口吃饭时，赵美欣打量着单红说道：“等过了小年给你安排一次相亲。” 单红放下筷子：“我不想去，我离婚刚刚两个月，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赵美欣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毫无感情色彩的继续说道：“这是你外公的意思。” 单红咬了咬下嘴唇：“如果我坚持不去呢？” “你外公说如果你坚持不去的话，他不能保证张军会出什么事情。” 单红听了这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咬紧了牙齿，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腊月二十四日这天，赵美欣翻出了好几套新衣服，通通拿到单红的房间里。 “来，女儿你挑一挑，你喜欢哪一件？” “你拿出去吧，我哪一件都不喜欢，我现在穿的这个就可以了。” 赵美欣坚持要让单红换上新衣服，单红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母女俩僵持了有半个小时时间，最终赵美欣妥协了。 赵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原本的结构都已在十年前那场运动中被破坏，现在里面的建筑基本上都是后期修起来的。 上午九点，当单红和赵美欣、单安智三人赶到时，大院外面的空地上竟然停了很多小车。 单红心中有些狐疑，只是相个亲而已，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进入大院儿内，陈红梅迎了出来。 她是赵美欣二叔家的长子长媳，单红应该叫她二舅妈。 陈红梅迎到三人之后，只是单独领着单红进了侧面的一座二层小楼中。 赵美欣和单安智则直接进了主屋待客的大客厅中。 到了这时，单红还以为外公家里有其他的客人，而相亲的地点可能就是这座小楼。 这座小楼是二舅一家人住在这里。 进了小楼里面，陈红梅叫了女儿赵雅娟出来陪着单红说话，自己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是临走前嘀咕了一句，这孩子怎么穿的这样呢？ 单红没放在心上。 赵雅娟比单红小两岁，看着也是一个美女，只是脸上极少有笑容，话也不多，跟谁都这样。 她坐到了单红的对面，将茶几上的水果盘往单红跟前推了推，而后不时的瞄一眼单红。 几分钟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表姐是个有福气的人。” 单红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本跟她来往就很少，凭着这几个字还真难理解她的意思。 “雅娟是在笑话我吗？我刚刚离婚不长时间的。” 赵雅娟伸了一个懒腰，纤细的身材仿佛刚出土的幼苗。 白了单红一眼，看向门口，“不还有一个等了你两年的吗？对你可是够痴情的。” 这话里应该是有嫉妒的意思吧？ 单红摸不透这位大小姐的意思，长叹了一口气。 赵雅娟话却多了起来，“当初你也够绝情的，说扔下就扔下了，你就没想过宋家哥哥受到多大的伤害吗？” 这话里应该是有质问的意思吧？ 单红心说，当初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已出现问题了，你个小妞子懂个啥哩。 她也懒得跟她探讨人生，闭了嘴不再说话。 赵雅娟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也不再说话。 就这样，两人干坐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陈红梅进来招呼她出去。 当单红跟着她走进大客厅时，才发现里面放了五桌酒席，每桌酒席上都坐满了人，甚至有些挤。 人们都向她看了过来，艳若桃花的脸颊、会说话一般的眼睛、乌黑的长发披肩、高挑的个头、玲珑的身材，酒席上的人们在心中不停的评价着，同时传来一阵阵的惊叹声。 即便是只穿着日常的衣服，却也一点都没有遮住单红的美。 到了这里，单红心里忐忑起来，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一天将会成为她近两年最为屈辱的一天。 第四十四章 无尽的屈辱 二舅妈陈红梅不容她细想，便将他拉到最前面外公等人坐的那桌酒席上。 桌上除了外公和她父母之外，还有二舅舅，也就是母亲赵美欣二叔家的长子赵向东，宋哲和他父母，另处外还有两位不认识的老人。 没看到自己的亲舅舅赵向阳。 单红被安排在母亲赵美欣身边坐下。 随即赵美欣拉着她站起来，给她介绍那两位老人：“阿红，这两位是宋哲的爷爷和奶奶。” 单红叫了一声宋爷爷，宋奶奶之后，两位老人显然很是高兴，忙不迭地答应着。 到了这时候，单红心里多少有些明白这几桌宴席的意义了。 当宋家的两位老人递给他一个首饰盒时，单红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原来这次来到这里，根本就不是来相亲的，如果说成是订婚宴应该更准确吧？ 订了婚就意味着她是宋哲的未婚妻了。 瞬间，单红冒出一身冷汗，她和张军离婚仅仅两个多月时间，外公家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将她当做一个工具推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已经变冷了。 坐在旁边的宋哲满脸关心地看着她，只是那眼神里的阴鸷似有若无地闪现着。 赵美欣看到场面有些僵，便替女儿接过首饰盒。 对面的两位老人稍有些尴尬。 宋哲的父亲宋国诚面带微笑地说着圆场的话：“你看，咱们搞得这么隆重，这是吓到这孩子了。” 宋哲的母亲，王三妹的笑容有些勉强，消瘦的脸颊现出一种病态。 等单红浑浑噩噩的坐下来，坐在主位的赵锦南闲聊一般的说道：“老宋啊，我听说东城区那边有一个小厂子，试着搞了个股份制改革，听说还搞得有声有色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被称为老宋的，自然是宋哲的爷爷，宋庆元。 只见他哈哈一笑，拍了拍赵锦南的肩膀说道：“因为你我日常工作比较忙一些，不知道具体情况也正常，如果可能的话，过些日子咱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赵锦南瞄了单红一眼，说道：“听说管理那个企业的还是个年轻人，非常年轻，才二十四岁，就怕时间长了会出什么问题啊，毕竟太年轻了嘛。” 单红知道，外公这话基本上是说给她听的，话语里的威胁之意很是明显，如果自己现在不配合他们的话，一定会对张军做些什么。 而后，赵锦南站了起来，讲了一段话，大意是今日为自己最为疼爱的外孙女办几桌酒席，算是订婚宴了，上面不提倡搞这个…… 一场酒席，五桌客人，几十位来客。 让单红生出一种极其强烈的屈辱感。 下面大家都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听清，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声音，眼前也只看到恍恍惚惚的人影，似乎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似乎宋哲还给他夹了几次菜。 就这样，一场订婚宴，在当事人之一的单红事先不知道的情况下，很完美地落幕了。 …… 确定了自己真正的对手是谁，张军开始考虑如何来扭转目前的局面。 只要他与单红的关系有所改善，就是对对手的一个打击。 但是很显然，眼下这件事情还急不得。 年前的时间比较紧张，到腊月二十六的时候，红星电子收到了香港健实集团打过来的第一批一千台电风扇的款项。 刨除所有成本之后，实际盈利十二万元，这几乎是一个奇迹，至少红星电子内部的管理人员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事实上，这就是外贸的魅力，如果不是出口对外销售的话，放到国内市场上，利润至少会下降百分之八十。 无论如何，这也算是红星电子成立以来的第一批货物出柜，又赶上了年底，张军和董事会的几位成员商量了一下，决定每人发放一百元年终奖。 比照原来的红星电子厂来说，等于多发了三个月的工资。 这一举措迎来全厂人员的欢呼。 张军又找到周满江，想给他一部分报酬做为感谢。 周满江连忙阴止：“你可别害我了，我是国家干部，要你的钱是要犯错误的。当然了，你非要给，我不接受吧，好像有点儿不讲情理了，换个方式呗。” 张军无奈，这还真是个问题。 “你说吧，怎么办好。” 周满江挠着头发想了半天，“要不这样，一辆自行车，给我对象。我不能出面。” 这个要求是真的不高，这年月知识有点儿不值钱了。 如果没有周满江的帮助，红星电子想要在短期内搞出这样热销海外的产品，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张军心中是充满感激的。 张军又把自己设计的几款风扇外形拿给周满江看了，让看看有没有与内部零件冲突的地方。 而后，将有关微风吊扇的事说了一下：“听说你大学的老师在研究一种微风吊扇，是真的吗？” 周满江听到张军这样一说，当即有些吃惊，自己的老师是在搞这个研究，但是极其保密，张军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儿的？ “你在哪里听说的？我都不知道呢。” “嘿嘿，我是先知嘛，哪有不知道的事情。” 周满江有些犹豫，虽说跟张军两人之间关系算是相当好了，可是自家老师这个事情还真不好往外讲。 “我抽空儿去看看吧，有兴趣的话，等我回话。” 周满江搞了个拖延战术，把事情先推了出去。 张军没办法，只能先放下。 他之所以得到这种微风吊扇，是因为目前市面上的吊扇普遍都是那种很难控制速度的。 有两个方面的重大缺陷。 一方面来讲，不适合长时间的运转，容易出现安全问题，另一方面，有些时候，风力过强，比如睡觉之时，容易引起健康问题。 与周满江告别之后，将送自行车给他对象的事，委托给了刘良。 年前又发生了一件让张军感到有些不安的事情，那就是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除了在一九八三年五月在粤州播出之外，在他的记忆里内地应该是在一九八四年的五六月份期间由中视首播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这部电视剧已经在腊月二十八晚上黄金时段，开始在江南省电视台播出。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张军反复的回忆，最终确定，至少江南省电视台，绝对没有在一九八四年这个春节里播出过。 那么这件事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变化？ 联想到香港健实集团的突然出现，更让他迷惑了。 尤其是这个健实集团，上次在粤州，在和卓越的闲聊中得知，它是到目前为止，香港综合实力排名第二的大型集团公司。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前世无论如何都会知道这么一个集团的存在。 可现在它就这样凭空的冒了出来。 还有一个事情，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他也能感觉得到，那就是改开的步伐，明显快于他前一世这一段时间。 这几件事情综合到一起，让他心里有些不安，难道是自己的重生，起到了蝴蝶效应，然后引起了这样一连串的变化不成？ 想了许久之后，他最终还是能够确定不可能是这样的。 那么出现这种变化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想到这里，他不仅心生寒意。 重生回来的这个世界，或许根本不是他原来的那个世界。 可是父母亲人和妻子，为什么还是那些人呢？ 他想到了一个科学概念，叫做平行世界，或许自己来到的这个地方，便是原来世界的一个平行空间。 那么我还是我吗？ …… 第四十五章 两个狐狸之间的约定 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听着《我的中国心》，看着陈朱二人《吃面条》小品，家里终于有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张军悄悄的回到了自己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想单红此时不知道在做什么。 春节过后，张军又设计了几款造型极其优美的电风扇外壳，派人送到了塑料厂。 这是为今年夏天的订单所做的准备，考虑到有可能夏天会引起订单暴增的情况，所以在完成健实集团五千台出货之后，将以库存为主，少批量出货为辅。 到了二月十五号这一天，刘良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张军以为他要工作上的什么事情，但是刘良却是来告诉他一个消息，单红和宋家的宋哲在年前订婚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张军的脸上竟然毫无反应，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 刘良告诉这个消息之后，识趣的离开了。 张军手里的笔，一刻也未曾停下。 从远处看，应该是奋笔疾书，在写着什么东西。 实际上那支笔一直在桌子上画着一团又一团的线条。 张军两只眼睛盯那些线条，空洞无神。 到了下班时间时，一如往常一样，走廊里碰到人，还会微笑着打招呼，昨走，甚至和门卫王大爷还开了句玩笑。 只是进了家门之后，好像一下子便被抽尽了浑身的力气，扶着墙慢慢的堆坐在椅子上。 离婚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尚红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的去订婚呢？ 昏昏沉沉的坐了两三个小时之后，张军开始从头去理这件事情。 离婚时单红的眼睛是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在她被她母亲赵美欣算计喝下春药时，对自己是极度信任的，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自己被抓捕进去之后，单红除了去探望他之外，应该还做了很多事情，不然就凭自己和家里人，不可能这么快就放他出来。 既然是这样，证明她心里是有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急着和宋哲去订婚呢？ 自己能这么快从里面出来，毛纺厂的那一纸委托书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吗？ 过了一会儿，张军开始在小小的房间内来回踱步。 他想起自己从里面出来时，单红没有去接他。 那么假设单红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再加上那一纸委托书的话，自己从里面出来就变得很简单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他根据前世的记忆继续理清思路。 宋哲的家族，单红外祖家赵家，包括自己爷爷带领的张家，再加上一个神秘的王家，都算得上是本地历来的望族。 单红和宋哲订婚，就相当于宋家和赵家之间结成了同盟。 那么当初单红嫁给自己，应该也是这样一种联姻的意思，那就是赵家和张家之间的关系。 他记得前世张家最终扳倒了赵家，一举成为南淮稳居第一的大家族。 那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两年前单红嫁给自己，应该是宋家想与张家进行政治联姻，不对，如果是政治联姻的话，二叔家的张斌比自己更加合适。 张成林并不受爷爷的喜欢，导致他们这一家，就像是被逐出了家族一样。 那么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赵家将外姓女儿单红嫁给自己这样一个并不受家族欢迎的家庭，是为了什么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投石问路，或者也有讨好张家的意思，可到了最后，可能是张家并没有接受这份好意。 导致赵家对单红离婚这一件事情表现出的是欢迎的态度。 那么在这两个事件中，单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仅仅是个工具，以他前世今生对单红的了解，这一点几乎可以确定。 现在工具有了自己的感情和想法，这是使用工具的人所不能容忍的。 那么这一次完全可以利用自己被抓捕进去之后，单红急着想要将他救出来的心情，赵家完全可以让单红主动的离开自己，并且听从赵家的安排。 张军也不知道在地上走了多少圈儿，思路越来越清晰，最终基本上确定了自己这些想法是正确的。 那么，既然是这样的一种情况，自己这边该怎样做？ 对单红，他这一辈子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几乎一夜未睡的张军，早上起来之后两眼通红，没有去上班，他不愿意自己这种狼狈的样子，被同事们看到。 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之后，开始蒙头大睡。 翌日早上，得到充足休息的张军早早的起床。 到厂里转了一圈，告诉值班的干部，自己今天有些事还需要请一天假。 而后，直奔二叔家。 在二叔家后院里一间当作书房的居室内，张家老爷子张天树破例接见了他。 张天树看着眼前这个帅气沉稳的年轻人，有些恍惚。 从年轻人进来到跟他打了招呼，坐下为止，有一种强大的气场始终环绕在他左右。 甚至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得到。 他有些不明白，自家的一群孩子里面怎么可能有这种人呢？ 他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忽略了老大那一家子？ 年轻人不卑不亢的跟老爷子谈论着当前的形势，话题自然而然的便转到了关于家庭、家族…… 张天树惬意地向后靠了一上身子，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张家给你提供必要的庇护，而你又能为张家做些什么呢？别忘了你是长子长孙。” 张军看着老爷子那张沧桑的脸，这个时候倒是提起长子长孙来了，在自己需要他们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张家的人出现过。 但他今天不是来抱怨的，收下笑容说：“我会继续做大我的企业，从下个月开始，我个人所得利润的百分之三十用于家族发展。” 张天树眯起了眼睛，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气魄表示欣赏。 “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张家需要大家齐心努力，你作为长子长孙，做了一个很好的表率。” 张军露出了看似真诚的微笑，爷爷果然是个老狐狸，就连他这个表率作用，他也要利用到。 事实上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已，为家族发展而努力，这样伟大的行为显然不适合于他。 半个小时过去了，两人之间的谈话还算愉快，毕竟各取所需了。 张军从爷爷的书房里出来，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轻工局家属区单家客厅里，宋哲有些垂头丧气的穿上了外套，对赵美欣说道：“阿姨，我改天再来吧。”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单红始终没有出来见他一面。 对此，赵美欣显然也是没有办法的，自从先斩后奏地拉着单红去给她订了婚，单红的回来后，不哭不闹，只是脸色日渐苍白。 所以也不敢逼的太紧，也怕出了什么意外之事。 只能对着宋哲尴尬的笑笑：“行，你先回吧，等下我好好劝劝他。” 她走近了两步，对宋哲小声说道：“不要着急，总会有机会的，再说你们现在关系已经确定下来，我们再想办法。” 宋哲蔫蔫儿的出了小楼。 骑上他那辆新买的嘉陵摩托车。 等到出了轻工局家属区之后，身上的气势一变，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脸上现出阴鸷的神色。 猛然间一加油，摩托车窜了出去。 却不料，刚跑出了二百多米远，从侧面的一条小胡同里，出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 宋哲捏紧了刹车线，仍是有些收不住，摩托车刮到了自行车的前轮上，将的女孩连人带车，刮倒在地。 第四十六章 宋哲的执念 宋哲摇晃了几下之后，稳住了摩托车，本想就这样走了，可在刚才路过的一瞬间，发现那个女孩好像是认识的样子，所以他将摩托车停下来放在路边，跑了过去。 满脸歉意的女孩扶了起来，他才看清这个女孩，竟然赵雅娟的姐姐赵雅婷。 显然对方也认出了他：“是宋哲哥哥呀。” 女孩的声线十分柔美，娇嗔的埋怨道：“你怎么骑得这么快呀？把人家都弄伤了。” 宋哲将自行车扶起之后连忙过来问道：“怎么样？哪里疼？哪里撞伤了？让我看看。” 女孩站起来瘸着腿走了两步，轻轻的皱皱眉，还是有一些痛苦的样子。 本来就长得很是娇柔，皱眉的样子就有了一种病西施一般的美。 尤其是那双和单红十分想像的眼睛里，有一种特别引人注意的媚态。 而单红面对着宋哲的时候，始终都是一种清淡的神色。 宋哲盯着那双眼睛就有些傻了。 赵家他也没少去，这两年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她呢？ 宋哲的目光从她脸上落到胸部，那对饱满即便是穿着厚厚的冬装依然挺翘出浑圆的轮廓，下身的牛仔裤紧紧的绷着苗条的大腿。 他觉得自己的下腹部开始有热流横窜起来。 看着宋哲这样盯着自己的样子，赵雅婷眼中闪现出一丝得意之色，转瞬即逝。 “宋哲哥哥，我的腿有点疼，这可怎么办呀？” 赵雅婷的声音带着媚意。 宋哲的总算是从刚才的惊艳中清醒过来，说道：“你先别急，前面我有一家认识的，我把你自行车放到那里，我驮着你去检查一下吧。” 赵雅婷说到：“应该没什么事，不用去医院的，从小我最烦去医院了，咱们随便找个地方检查一下就可以的呀。” 宋哲推着自行车向前走了四五十米，拐进一个小胡同，把自行车放在一家认识的人家门口，又嘱咐了两句，转身回来。 上了摩托车，赵雅婷坐在后座上，两手向前搂住宋哲的腰。 女孩的身体柔软的贴了上来，胸前的那对饱满，压在宋哲的后背上。 宋哲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了，声音沙哑的回头问道：“去我住的地方给你检查一下吧，你看行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雅婷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声音有些颤抖的答应了。 宋哲心头火热，摩托车载着两人急慌慌的驶了出去。 宋家和赵家，也算得上是世交，早先两家住得很近，同龄的孩子经常在一起玩。 赵雅婷和赵亚娟基本上都是跟宋哲一起玩儿大的，只不过最近这几年，宋家搬到了市区内另一侧，所以，见面的机会稍微少了一些。 但是宋哲始终还记得，两年前单红结婚后，在他最苦闷的那些日子里，刚刚年满十八岁的赵雅婷，曾经给他写过一封情书。 但那时的他，一颗心全都记在单红身上，哪里有时间去搭理一个小丫头。 最近两年赵雅婷一直在外地上学，只有放假时才能回到家里，所以跟宋哲见面的机会很少，导致宋哲一直也没有注意到她。 年前家里为单红办了一场订婚宴之后，赵雅婷砸碎了在屋内所有能砸的东西。 结果被赵向东夫妇狠狠的责骂了一顿，勒令其在放寒假期间不准走出家门。 显然，赵向东夫妇很怕这个胆大妄为，却又暗恋宋哲多年的女儿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些什么事来。 赵雅婷消沉了几天，很快便振作起来。 按照父母的要求，天天窝在家里看书学习，变着法的讨好父母。 然后，大年初五开始禁令解除。 赵雅婷依然规规矩矩的，看起来是想通了的样子。 赵向东夫妇也放下了心。 过几天就要开学走了，赵雅婷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自己的大表姐做一次深谈，如果能让表姐主动退出是最好不过了，先礼后兵。 如果她这个想法直接告诉单红的话，估计单红会高高兴兴地跟她合作，把这门亲事搅黄了事。 所以不明真相的赵雅婷禀告了父母，以开学前去看望姑姑的名义的出了门，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宋哲，还发生了这样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她觉得这是上天给安排的机会，既然是上天安排的，自然要好好把握。 宋哲在玄武区有一套八十多平的房子，是准备作为婚房使用的，距离宋家仅有一百多米远。 摩托车带着一路的风尘进了这个高干小区。 看到宋哲又驮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回来了，小区大门口的警卫早已见怪不怪。 把摩托车在楼下停好，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道。 赵雅婷爬楼梯爬的十分艰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腿疼。 心急的宋哲干脆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几步便上到了二楼。 等到了室内，看到这个房子早已装修完毕，看起来是急着结婚的意思了，这让赵雅婷心中有些不开心。 宋哲将赵雅婷安放在沙发上，赵雅婷扭捏的说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检查一下就好。” 盯着宋哲从客厅里出去之后，赵雅婷慢慢的脱掉了牛仔裤，光滑修长的腿裸露出来，柔嫩的小手抚摸着，看起来是在检查哪里受了伤的样子。 躲在客厅外墙角处的宋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到了心口，浑身燥热起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走进了客厅。 赵雅婷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往沙发里侧挪了挪了身子，带着一种惹人怜爱的无助神色，嘴里糯糯的说道：“宋哲哥哥，你要干什么？” 几乎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宋哲，猛地扑上去抱住了她，声音沙哑的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雅婷，雅婷，你真美。” 赵雅婷把脸贴到了宋哲的胸上，在宋哲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得意的神色。 宋哲急不可耐的解开赵雅婷的上衣。 赵雅婷轻轻的说道：“宋哲哥哥，这里有点冷的呀，咱们去卧室吧。” 说完就把脸埋在宋哲宋哲的怀里，再也不敢抬头。 宋哲忙不迭的点头：“好，好。” 等到进了主卧室，赵雅婷发现卧室的床上铺着结婚时用的大红丝绸棉被，床是新的，家具也是新的，墙上贴着鲜艳的喜字。 整个卧室都是按照洞房的样式来布置的。 赵雅婷的心中更加得意起来，这就是表姐将来要住的地方吗？ 我先在这里完成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会不会就是这一个房间的第一任主人了？ 她都为自己这种畸形的想法吓了一跳。 只是她哪里知道，这里被宋哲装扮成新婚的洞房，其实是为了单红。 如果单红能够跟他来到这里，他相信自己会有无数个手段让单红屈就于自己。 卧室内的温度渐渐升起，年轻的女孩衣服一件一件的脱落，两露出了光滑的皮肤，浑圆挺翘的山峰，绯红的脸上，有着幸福的微笑。 宋哲喘着粗气，两手游走在赵雅婷的身上，心底的欲望达到了顶点。 片刻后，女孩皱紧了眉头。 “宋、哥哥，你轻一点，很疼的呀。” 宋哲怔住，在那一刻，理智告诉他，不该这么做，毕竟赵雅婷不同于其他女孩，他不可能在玩过之后就扔在一边不管。 可是，箭在弦上…… 赵雅婷也注意到了宋哲的犹豫，轻轻的说道：“宋哲哥哥，我爱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柔媚的声音击碎了宋哲那脆弱的理智，用力一挺，在赵雅婷的叫喊声中想像着单红的样子。 尤其是这双眼睛，给了他很大的想像空间，其中浓浓的魅意，诱得宋哲几乎疯狂的要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盯着那双眼睛在做。 可以说，赵雅婷是他带回的那些女孩中，最像单红的一个，这让他兴奋之余，心理上也有了极大的满足感。 甚至在最紧要的关头喊出了单红的名字，但是赵雅婷本身也已经陷入痴狂状态之中，即使是知道宋哲在喊着表姐的名字，她也宁愿没听见。 柔软的床上，大红色的丝绸被子掀起一阵阵地的波浪，终究以某种方式履行着它的使命。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第四十七章 风波起 1984年2月20日。 红星电子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以来第一次发工资，尽管领到工资的每位职工都喜笑颜开。 但是张军还是发了很大的脾气，在董事会上拍着桌子喊道：“我们是没有具体的规定几号发工资，但是能拖到二十号，这让我很是惊奇。” “到底是什么原因？是缺钱的事儿吗？以公司目前的效益，钱不是问题吧。” “那就是人的事了？我多次在会议上强调，我们办公司就是以人为本，要让大家有幸福感，获得感。” “推到这个日子才发工资，你让工人们咋想？” 接着又巴拉巴拉的说了很多，最后建议财务科长扣发一个月工资。 刘良在董事会上做了诚恳的自我检讨。 实际的原因不是没有，而且在情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上个月是三十一号收的工，可是二月二号便过年了。 年前一定是来不及统计收账，年后又放了几天假，再有就是财务方面也是第一次对这种细致入微的计件工资进行统计核算。 自以为按照老办法去做，也不会有啥问题。 结果统计过程中多次出现失误，又多次修改，最后导致拖了一天又一天。 但是这些原因刘良都没有说。 他是一个十分认真的人，会后便拿出了一个专项的整顿方案。 对后勤的相关工作人员开展一次整顿活动，以提高工作效率为目标，转变工作作风，适应新形势新变化的要求。 刘良对外说的话，是一种非常官方的形式发布的。 在内部整改的时候，以锱铢必较的精神，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漏洞。 甚至从市财政局请来高级专家，对几名财务人员进行了一次专题的培训。 看着刘良不言不语的尽力推进着整体工作，张军终于放下心来。 对于企业内部出现的问题，他也只能是在大方向随意指导。 具体的工作怎样计划？怎样安排？怎样落实？他已经给开了头，如果继续亲自抓下去，就算是他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只能由刘良去具体的抓，这是内部行政管理方面负责的权限。 而对于公司外部出现的事情，涉及到购销方面的，由楚凌为负责。 涉及到政府或者是行业之间沟通的，一般都由张军亲自去做。 原本以为企业在已经走上正轨，短时间里外部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出现的，但是实际上随着红星电子的职工发放工资之后，一系列问题接踵而来。 一月份的实际生产天数不足十五天，但是车间的普通职工最少也拿到了四十多元的工资，多的已经达到六十元。 这意味着如果全月满负荷生产的话，一个工人的工资将会达到八十到一百二十元之间，这已经远远高于当地社会平均工资。 是好事，这是对红星电子的职工来说。 可是外面那些大大小小的企业，甚至是机关单位，他们会是什么想法？ 打响第一炮的是南淮日报，在三版的经济观察栏目中，发了记者的署名文章，标题为《改制后的企业还是人民的吗？》。 看标题就能知道，已经上纲上线了。 张军看到这张报纸是在二月二十五日早会之后。 刘良拿着这份报纸，匆匆的找到了他。 “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我们要成为公敌了。”刘良苦笑着说。 张军简单的瞄了一眼那张报纸，皱起了眉头。 刘良面对这位年轻的过分的领导，尽管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人磨合的比较好，但始终也有些放不开，所以放下报纸之后他想要出去，但是张军叫住了他。 “刘叔，你先别走，在政工这方面，你是比较有经验的，你看看要想一个办法，不要让我们的生产活动受到影响，其他外面的事情我来做。” 刘良十分惊讶于他这种极为平静的表现，在这个年纪遇到这种事情，没见一点生气的样子，而且在极短时间内就能够反应过来，并且做出正确的应对措施的头脑。 这也进一步的坚定了他跟着张军干的决决心。 等刘良出去之后，张军仔细的看了那篇文章，尽管一个字也没有提到红星电子公司，但是只要是认字的，读完这篇文章之后，都能知道说的是哪家工厂。 文章是引经据典的，篇幅不短，核心意思总结起来就是，某些企业转制之后，成为了一小部分人致富的工具，严重脱离了社会主义路线，脱离了以广大人民群众共同致富为目标的核心思想。 看完文章之后，张军并没有生气。 他知道，这并非是路线与主义之争。 改革虽然没几年，但这是必须要走的路，而且只能是前进，不可能后退，后退就没有出路，前进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这是做为从四十年后重生回来的他想要告诉所有人的一个事实。 所以在大政方针方面他是放心的。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一篇文章，想来是有人眼红了，当然不是眼红工人的那点工资，而是眼红于红星电子公司。 想要摘桃子吗？张军的五根手指，极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看着还不太像。 第二天倒是没有任何异常的消息，但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又是那名记者发表了一篇署名文章，文章名叫《企业私自修改作息时间是否合法？》。 这一篇文章的内容，张军看都没看，就将报纸扔在了一边。 相比于第一篇社论，这篇文章干脆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遮掩。 厂里的第一批订单任务已基本完成，楚凌微在前两日就已经远赴粤州，去跟她那新结交的姐妹交涉下一批订单业务。 最初在一月份签订那批供货合同时，大概双方都没有意料到国外的反应会如此大。 年前的货物到港后，健实集团那边一直压在仓库里，等过了年，便装船运到了海湾国家。 考虑的是那边火热的夏季马上就要到了，算是打个提前量。 可让人意外的是，当地的经销商刚刚把这种来自遥远国家的商品摆上货架，就被欧洲来的一伙人给抢购一空，经销商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啊？ 实际上，相比于欧洲那边，健实集团的外销定价还是便宜了一大截，再加上产品外观实在是吸引小朋友，于是预计在海湾销售的产品，却意外热销到了欧洲。 健实集团马上联系了红星电子这边，要求两个月之内给出两万台的货物。 楚凌薇打来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因为原本是要计划进行库存，以备旺季需要的。 所以楚凌微不敢擅自做主，找张军商量，是否要接下这笔大订单。 两人在电话里商量了一会儿，都觉得库存也是为了销，既然订单量加大，那么就当是销售旺季提前到来了。 但是对于红星电子厂来说，两万台的订单量，两个月的交货日期，将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楚凌微想要削减一半的订单量，这样两个月时间对于电子厂来说压力不大。 但是张军没同意，他觉得两万台的订单量并不算多。 张军之所以觉得两万台也能完成，是因为内部的产能还有一定的提高空间，这是其一，其二是他获得了一个很及时的消息。 瑞光无线电的三个生产厂因产品积压严重，亏损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停工停产的地步。 市里高度重视这件事情，经过多轮会议协商之后，准备以红星电子厂进行股份制改革蓝本，对瑞光无线电的三个分厂进行股份制改革。 所以，很多人都从红星电子的成功中，看到了巨大的机会，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里面就包括张军在内。 当然，之前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南淮日报的文章已经开始显现出它的威力。 第四十八章 大萝卜的能量 先是一群退休的老工人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赶来的，更不知道是哪个工厂退休的，反正是在三月二号这一天，不约而同地聚在红星电子公司的大门口。 张军在这群人没到之前已在厂里转了一圈，这是他历来的习惯，按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此时，他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心里也有些打鼓。 你说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是不是闲的呀？跑到人家工厂门口干啥啊？ 老头老太太们也不说话，组了两道人墙，把整个大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按着国人的性格，如果不是有人组织的话，这种活动是不可能自发行成的，所以张军可以肯定，这里面是真的有人在捣鬼了。 报纸上的那两篇文章算是第一波打击，那么眼前这些人就是第二波了，还能不能有第三波，甚至是第多少波，张军心里是没底的。 只能是被动的见招拆招。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了，工人们站在外面进不来，已经急得直蹦，少做一会儿那可就是少了一部分收入啊，眼看着二月份的工资都要奔着一百块钱去了，能不急吗？ 但也只能干着急，对这帮老头、老太太是碰不得、骂不得的，这可是真理一般的生活经验，历来如此。 张军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好一阵子之后，嘴角现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他也不打算去跟这帮退休职工们理论了，有些事儿，跟有些人是讲不得道理的，而且浪费时间。 他找了一架梯子，从那一排宿舍后面的墙上直接翻了出去。 离红星电子厂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两侧有非常宽阔的空地，自改开以来这里就已经成了附近人们买菜的最好去处，为啥？就两个字，便宜。 这里多是周边的农村自家种的蔬菜，吃不完便弄到这儿来卖几个钱。 这里面自然也有精明的人，已经开始从附近的农村低价收菜，然后到这里摆摊卖出，中间的差价也算不小，钱挣得自然也不少。 赵姐就是这么干的。 自从上次在张军的指点下，将自家男人抓在偷情现场之后，赵姐在家中的地位日渐高长，据说已经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这让她很是感激张军。 虽说家里的丑事也抖擞出去了，可总比蒙在鼓里强了千百倍不是。 有一定经商头脑的她，以自己对农村的深刻了解，几乎走遍了东效一带的各个村子，对各种菜的价格了如指掌。 今天，她主要卖的是大萝卜，眼看着天越来越热了，存了一个多月的大萝卜也快存不住了，所以周边很多农家都开始处理自家的萝卜。 信息不对称，市里的人们哪里知道去年的萝卜大丰收了，在郊区价格便宜得很，但在市区里，仍旧是往年的价格。 张军的突然出现，让赵姐一下子没认出，观察了一小会儿之后，确定是这个小伙子，当初给她提供了消息。 马上就热情起来，找了个网兜，给他装了不少大萝卜。 张军到也没客气，先收下了。 而后，对赵姐说道：“姐，兄弟我遇到难处了，帮个忙咋样？” 赵姐拍了拍胸口，豪气地说道：“兄弟，你对姐有恩，要去揍人还是需要钱，你说个话就中。” “姐，是这样的……” 两人就在菜摊前商量起来，过了片刻之后，赵姐点点头，再次拍了拍胸口，“兄弟你放心，这事儿包在姐身上了。” “姐，以后，我们厂里买的青菜就从你这里进了，你要有个准备啊。” …… 上午九点钟，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绝大多数工人们都没能及时的进厂。 有人挤进人群，试图劝说这些老头老太太，却被鞋底子给轰了出来。 有人想要蒙混过关，可哪里是这些老江湖的对手，没走几步就给人拎了出来。 还有人琢磨着从墙上翻过去，刚刚架了梯子，人还没上梯子呢，那梯子就成了可怜的牺牲品，被现场就给拆了。 无奈的工人们只能在外围打转。 慢慢地，发现这些老职工们不知道听说了啥事儿，互相之间打听着，还有咬耳朵说的，好像是一个好消息。 有好奇的工人凑了上去，听到有个老头压低了声音跟同伴说道：“是真的，大萝卜啊，个个都新鲜，一点儿坏的都没有，说是半价大处理，只卖半天。“ 那同伴马上就要走的样子：“那还等啥呀？走啊，买大萝卜去啊。” 于是，两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人群，走了。 嗯？老马头跟老关头咋走了呢？啥？大萝卜半价？那必须去买点儿啊，走了。 有了两三个带头的，前一秒还是说着必须人民当家作主的人，后一秒就撤出了战场。 几乎是转眼之间，几十个退休职工们走得一干二净。 电子厂的工人们打死也想不到的是，大萝卜竟然还有这个用处。 在张军的办公室，早已回来的他正跟刘良坐着喝茶。 刘良有些不放心：“你就不怕他们再回来？” 张军嘿嘿一笑：“你放心好了，所谓一鼓作气，尤其是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儿，再也不会聚起来了。” 事情正如张军所料，组织这起闹剧的人不甘心就这样被大萝卜给打败了，挨家挨户的又去动员了。 可是那群老头老太太，不是腰疼了，就是腿脚犯毛病了，总之，没有人再愿意折腾了。 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菜价呢，这才是最实际的。 第二天，赵姐那里又有一样新鲜蔬菜半价了，这下好了，老头老太太们腿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将赵姐的摊子挤得水泄不通。 哪里还有人关心红星电子厂的事情。 按这些老职工们过后的话说，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工人的日子过好了，总寻思着搞个破坏啥的，这是不行的。 别跟我们说啥是不是人民的，那两百个工人算不算人民？得算吧？那你还嘀咕个啥子嘞？ 堵门事件让张军轻松化解，可是第二天，却迎来了市里派出的工作组。 工作组一共五人，由一位名叫顾顺义的组长带头，器宇轩昂地来到了红星电子公司。 张军在第一时间给赵广民打了电话，询问这个到底算是咋回子事儿。 赵广民听说有个市里的工作组进驻了红星电子，也是一脑门子糊涂。 心说这两篇文章明显是有心人在作鬼，市里怎么就当成真的了呢？ 怎么查？查什么？这个企业是他们东城区多方考察之后，又跟省里要了政策，搞起来的，不说解决了红星电子厂的问题，对今后的就业、税收及其他带动作用都是不可低估的。 “你等一下，我问问。” 且不说赵广民放下电话去打听这件事情。 张军坐在办公室里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再怎么说，东城区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行政单位，而且所辖区域并不小，级别上自然也不是那种垫底的存在。 按着正常程序，市里所有在东城区进行的工作都不可能绕过区里，可现在偏偏就有这么几个人绕过去了，而且手续齐全，绝对不是冒充的。 这五个人来了之后，首先叮嘱张军，每天必须在厂子里配合调查，上班时间不可离厂。 工作组留下一人看着张军，也并不阻止他在厂内来回走动，等下了班，东城分局的一辆吉普车便将他接走，直接送回家，而后要求不准出去走动。 如果要买啥东西，由他们代买，这就是监视居住行动了。 这些要求，乍听起来好像也没啥不对劲的，可要是细琢磨的话，总是感觉哪里有问题。 第四十九章 首次见面 第二天，他又给赵广民打了电话。 因为有人在办公室监视的缘故，接通电话后，他马上说道：“喂，赵厂长吗？对，对，我是红星电子公司的张军，嗯，对，主要是昨天说的那批原料的事儿，有没有啥进展呐？” 区政府二楼，赵广民听了话筒里的话，差点儿笑出了声，这个张军，还真会搞事情。 但也知道，一定是有人在他办公室，说话不方便了。 他稍微压了下声音，说道：“昨天的事儿，问过了，是宋市长亲自安排的，市里很多人都不晓得是怎么回子事。” 张军心中的怀疑更大了，继续说道：“赵厂长，你在那边比较方便，帮我问问那三个供货厂子的事儿，是不是出了啥意外啊？” 张军一说三个厂子，赵广民当即就明白了是指的哪个。 在得知瑞光无线电要将三个厂子进行改组之后，张军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赵广民，希望能把位于东城区的无线电一厂拿到手里。 赵广民对这件事情的兴趣比张军还要大。 无线电一厂，相比红星而言，那就是一个大厂了，光是职工就有八百多人。 这样一个大厂，要搞起来，以眼下红星电子的实力，实际上有些困难，但是在嘴边让别人抢走一块肥肉，这多少有些让人不甘心不是。 所以，当赵广民提出东城区政府也要插一脚的想法之后，张军当场表态同意合作。 可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为啥还有心情打听那三个厂子的事情呢？ 没太想明白，却还是拨出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让他明白了张军的意思，同时也深感憋屈。 “这叫啥子事情嘛？” 赵区长差点儿将桌子拍烂了。 …… 粤州红湾国际大酒店。 卓越正与一名贵妇走出酒店大门。 “瑾姨，今天我朋友要来，嗯，在大陆这边新交的朋友啦，大大的美女呢，等下办完了事，我要去接她了。” 被称为瑾姨的女子是卓越二叔的妻子王瑾瑜，理应叫婶子，但在港九那边，都习惯于叫姨。 王瑾瑜有些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是刚送走一个么？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多的朋友？嗯，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带你朋友一起坐坐，我也看看究竟都是什么样人的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卓越小心地扶着瑾姨下了台阶，“自然是优秀的啦，跟楚小姐一样，不光人美，还很独立呢，秀外慧中那一类的。” “好，好，那我更要看看了。” …… 单红在家里憋闷了好些天，卖服装的行当是不能做了，原因是宋家不同意，大概是觉得宋家的未婚儿媳卖服装，有点儿太丢人了。 毕竟在这个年月，社会整体层面上还不大看得上经商的人们。 她只好处理了那辆三轮车，只是那幢租的房子还仍旧留在手里，虽然不去住，房租却给到了年底。 她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寒冷多过温暖。 赵美欣到也没说什么，只要单红能够安安稳稳的嫁到宋家，其他的事情，一律大开绿灯。 也正因如此，当单红提出要到粤州看望朋友时，赵美欣二话没说便答应了。 她放心得很，如果单红搞什么多余的事情，这边就会拿张军说事，这是她最大的软肋，非常好拿捏。 火车站前，卓越不由分说地抱住了单红。 “小妮子，你还知道来看我一下。” 单红眼眶有些红了，见到这位没交往多少时间的新朋友，却感觉比家里还要温暖。 “我来看看你勾了几个帅哥，先让我给你把把关。” 心情好了，也能开玩笑了。 卓越不依不饶地掐了她一下，“你又取笑我。” 单红推开卓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还好，还是原装的。” “今晚我要跟你一起睡啦，我得看看不是原装的该是什么样子。” 两人说说笑笑之间，到了红湾大酒店。 单红原本决定住在上次来的那家旅馆中，价钱便宜不说，还是老驴的姐姐开的，安全上也有保证。 可是卓越一再邀请她住进红湾国际这边，理由也是很充足的，特意千里迢迢来看我的，包办你的一切费用不是很正常的吗？ 单红拧不过她，只好跟着来的这里。 富丽堂皇的红湾国际大酒店也没让她产生任何自卑与不适，淡然自若，随着卓越走进了房间。 穿着得体，举止优雅的王瑾瑜缓缓站起来，看到单红时，被她那天然的艳美惊住了，没想到卓越的这个朋友这么美。 卓越像个孩子一般蹦跳着过去挽住她的胳膊，给两人相互介绍。 王瑾瑜显然对单红来自南淮很感兴趣，问了好些南淮现在的情况。 她最后解释道：“我也是南淮人，出来时间太长了，一直也没有回去，所以碰到老乡难免啰嗦几句，你勿要见怪。” 单红笑着说道：“卓太太您客气了，有时间您可以回去看看，这几年变化还是蛮大的。” 王瑾瑜眼中有些复杂的神色掠过。 随后转移话题闲聊：“越儿这次跟你们那边的一个小公司有合作关系，产品在国外大卖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公司。” 卓越有些得意地说道：“公司虽然是小了点，只有两百人的样子，产品是真的不错，那风扇的造型都引领潮流了。” 单红一听只有两百人的小公司，马上就联想到了张军目前负责经营的红星电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卓越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多谈论张军的事，她只想将他装在自己的心里就好。 说到单红曾经卖过服装，又在南淮大学旁听设计课的事情上。 王瑾瑜以内行的话语试探了几句。 结果发现眼前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女子居然对服装行业有独到的见解，这让她十分惊喜。 果然是应了那句秀外慧中的话呢。 忽然，单红发现茶几旁有一台电风扇，看着形象十分可爱，造型极其优美，便走近了仔细看了几眼，不经意间发现了侧面贴着的红星电子的商标。 原来，跟卓越合作的那个小厂子还真是那个人管的，单红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王瑾瑜敏锐地发现了那一闪即逝的异样，心道，这个小姑娘应该是有故事的啊。 …… 赵广民得到的准确消息是，市里在未公开的情况下，已经着手对瑞光无线电厂进行股份制改造，据说相关工作组已经进了厂子，正在召集放假的工人们回来开会。 这不就是不想让他们东城区参与这件事情么？ 还把最能折腾的张军给严密地看管起来了，也难怪前几天的南淮日报会刊登那两篇驴唇不对马嘴的文章，还鼓动一帮子四六不分的退休职工们堵人家的大门。 整件事情，考虑得很周全，行事风格稳健，步步为营。 从进驻红星电子的工作组来看，这件事只能是宋家做的了。 想明白了一切根由，赵广民开始琢磨破局之策。 …… 进驻工厂的工作组仍旧每天翻着那些生产记录和销售账单。 张军依然在极其严密的监控之中。 然而，一切事物的变化都不是人们能够猜测的。 第五十章 形势危急 一天后，红星电子公司的生产车间内，迎来了重量级的采访。 三名省电视台的记者带着摄像机、话筒之类的装备，直接钻进了生产车间内。 带着各种问题引导摄像机前的职工。 职工们哪里见过这般大场面，面对着摄像机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于是，记者想了个办法，在一张纸上写上了答案，记者提问时就念这个。 想好了办法，摄像机也打开了，记者面带微笑地问道：“请问您对企业股份制改革有什么想法？” 按着纸上写的答案，应该回答：这种股份制改革就是将劳动人民的果实占据为私有，是剥削我们工人创造的价值。 被采访的工人一脸紧张，盯着那张纸还是说不出话来。 经过记者再三提示，还是不行，后来，只好先把摄像机关了，毕竟那玩意儿也挺费电的。 记者问工人，都让你照着纸上写的念了，你咋还不行呢？ 工人喘了口粗气，红着脸说道：“俺不太认得字，念个一二三还中，别的不会啊。” 记者险些当场吐血，你不认字咋就不早说哩。 那就挑一个认字的，记者暗想，就不信你们两百来人，还弄不出一个能正经说话的。 于是第二位闪亮登场。 之所以叫做闪亮登场，是因为这位是真的能说的，口才咋样不太好说，可在平日里在一群男男女女的年轻人当中，罕遇对手。 这下好了，记者放心了许多。 便又将前面的问题问了一下，这位工人马上就进入了状态。 “想法肯定是有的。”这位说到这里还停顿了一下。 记者暗喜，这一次找对人了。 接着这一位就开说了：“你说人要是没点儿想法，活着还啥劲哩？是吧。就这个股份改革的事儿，我们厂长就说过了。” “嗯，你认识我们厂长吧？嗨，就那挺壮实的那个，其实就是胖，我们厂长不喜别人说他胖，只能说壮实，这你能理解的吧？嗯，对，理解就好，理解万岁么。” “咱说到哪儿了？嗯，对了，说到这个股份的事，我们都有的，你看到了吧，对，就刚才那个，说个话都说不明白的，他也有的……” 记者已经听了快十分钟，没有一句贴到问题上的，最后摄像大哥只好把机器放在了地上，一直扛着实在是太累人了。 记者只好叫停了这一位的长篇大论，换人吧。 结果又换了几位，不是念得磕磕巴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造假采访，就是呆呆地拿着纸条一言不发。 刘炳义进来转了一圈，被记者赶了出去。 市里驻厂工作组组长顾顺义也来看了一下，得知是省电视台的记者之后，火烧眉毛一般地跑了出去，用张军办公室的电话，结结巴巴地向上级报告了这件事。 坐在一旁的他目瞪口呆，原来这还是两伙人呢，这说明啥事？说明又有人插一脚了嘛。 好，张军差点儿就拍手叫好了。 现在的局面对他来说，参与的人越多越好，场面上越乱越好，他和赵广民的计划才有可能成功。 他简直想要好好感谢感谢后来的这一伙以采访为生的家伙们。 这边前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采访未能如期完成。 记者们走了，当天晚上的电视台新闻节目上，对红星电子厂的采访还是如期播出了，只不过，那两名被采访的工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红星电子的工人，其中一位的背景还是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尽管这一档新闻粗制滥造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但它还是起到了该起到的作用。 市里派出的工作组悄无声息地撤走了。 同时，关于瑞光无线电厂股份制改革的行动也停了下来。 唯独身在局中的张军和红星电子的职工们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啥就干啥，车间内照旧热火朝天，干劲十足。 张军恢复了自由，立马起身赶往区政府赵广民办公室。 两人见面，都有些哭笑不得。 张军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上，赵广民听了之后连连点头。 “就是这么回子事，我猜测这个瑞光无线电厂股份制改革的事儿，是王家插手了，宣传这块儿，一直都是王家的人。” 至于原因么……无非是分配不合理了，或者干脆就没有王家的份。 “我们该咋办？等着么？” 张军的问题也是赵广民的问题。 “我觉得等着也对，不过，上午市里来了电话，意思是你那厂子要先停下来。” “停下来？” 张军有些不敢相信，还真有人让一个出口挣外汇的厂子停下来，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现在可是刚接手两万台风扇的大单子，产能原本就不足，再这么折腾一下，还能履行合同了吗？ 相比起来，赵广民其实更着急。 红星电子公司可以说是他极力促成的一次试探性改革，如果失败了，意味他今后的政治生涯有可能就要止步与此。 周大海跟他不一样，在现岗位上退休几成定局，即便是红星倒了，对他影响并不大。 但是现在红星这池水越搅越浑的情况下，他也有点儿不敢伸脚了，退一步的话，至少不必去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存在。 可为啥这心里总是不甘心呢？ 赵广民几乎是咬着牙领着张军往周大海的办公室去的。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找周书记讨个主意，他老人家经验足。” 两人来到周大海的办公室。 周大海已经有些谢顶了，圆圆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细小的眼睛眯起来时，有一种要吃人一般的气势。 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不管是谁说话都要留几分。 周大海看了看年轻的张军，好半天才说道：“张军你今年有去看过你爷爷吗？” 听了这话，赵广民才想起，这个年轻人再怎么不受他家族那边的看重，可毕竟是张家这一代的长子长孙。 赵广民的心思开始活跃起来，周大海朝他看了一眼，不再说话。 张军当即明白了周大海的意思，看起来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去找爷爷帮忙，当然有可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可是他和爷爷之间刚刚才达成合作协议，马上去找他解决问题，会不会让人家小看了自己，以后再谈条件时可能会处于被动局面。 从周大海那里出来，张军直接就回了家。 家里一如既往的冷清，墙上的相框里，单红淡然的微笑着，如一泓清泉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张军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相框前呆了很久的时间。 三天过去了，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张军瘦了一圈儿。 五天过去了，张军满脸胡碴地又去了一趟赵广民那里，看到的是同样胡子拉碴的赵广民已没了半点儿领导模样。 这不是办法，五天时间，已经给本就紧张的生产安排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两万台风扇的合同就像一个巨大的磨盘压在张军的身上，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第五十一章 势大的债主 红星电子公司大院里一下子就空了，除了保卫科还有两个人值班之外，只有刘良和刘炳义还在公司。 叔侄两人弄了一些酒菜，默默无语地对坐着。 刘炳义对这位远房叔叔的转变是有些措手不及的，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只知道跟在古俊峰身后摇旗呐喊的人，原来也是有自己苦衷的。 张军进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干掉了一瓶老白干，这种北方酒，度数不低。 刘炳义舌头都有些大了，正在挥着大手如元首一样的演讲着：“要我说吧，红星要真的玩完了，最着急的你猜是谁？” “前几年，我家隔壁的老陈头，叔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个老哥一个，家里啥也没有的。” “欠了人家不少钱，有一天他生病了，你猜咋地？哈哈，那个债主啊，忙前跑后的，又是送吃的，又是帮着联系医院的。” “人家都说那债主仁义，嘿嘿，其实他妈的，他就是怕老陈头真的死了，人死账烂知道不？” 刚刚走进来的张军如遭雷击，刘炳义的话像雷声一样打在他的脑子里。 是啊，他咋就没想到呢？现在最着急的不应该是银行吗？ 红星电子公司停产，最着急的不应该是他们这些欠债的人，而是最大的债主银行才对。 工业银行原本以为要打水漂的两百多万贷款，在红星电子有限公司成立之后，真切地看到了希望。 眼看着用不了一年半载的就能收回这笔钱了，现在居然会有人无中生有的让一个挣外国人钱的优质公司停产，这特么是疯了吧？ 银行确实急了。 郑先兵阴沉着脸，看谁都不顺眼，一早上已经有十多个人挨了骂。 原本他还稳坐钩鱼台，觉得改革这种事情是必然要进行下去的，那么红星公司的问题其实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总要复工复产的。 可近两天开始传出一些流言，据可靠消息，因生产方面存在产线布局不合理等问题，红星公司决定停产整改。 这样一个狗屁不通的理由，能让在本地代表属于全国人民的工行的最大债主相信么？ 对这个流言他是不在乎的。 让他有些坐不住的是另一个说法，据传，张军准备关闭红星电子有限公司，已将报告打到了东城区政府。 这是要出大事啊，郑先兵马上给赵广民打了电话。 赵广民那边苦笑着告诉他，这个不是谣言，是真的有报告打过来了，要不给您送去看看？ 不是我们东城这边不拦着，没办法啊，履行不了合同必然要吃官司，再加现在形势不明，人家才二十五岁的年纪，大好年华，犯不着不是？ 我们能咋办？换人？这个节骨眼儿上，谁敢去接手啊？搞不好是要坐牢的。 郑先兵默默地放下电话。 他得去接触一下这个小伙子，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工业银行南淮分行的行长郑先兵亲自登门去了红星电子公司。 张军在办公室热情接待了他。 张军看起来一脸憔悴，两眼通红，神色疲惫的样子。 郑先兵提出先参观一下车间，看看整改工作进展怎样了。 债主说话自然是要听的，张军领着人进了车间。 车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各种物料、半成品什么的摆放得整整齐齐。 郑先兵不解地问：“不是说进行整改的么？这是什么情况？” 张军长长地叹气，说道：“郑行长，我不这样说还能咋说呢？总不至于对外说是省市两级领导让停的吧？” “按说你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过一段时间，必然要让你复工的，可你打了一个关停红星的报告是怎么回事啊？” “不瞒您说，我们前两天才签了一个两万台的外销出口合同，两个月内交货，就算是现在复工，也都来不及了。” “您也知道，港商那边最为重视信誉，一但打起官司来，以现在这样全力搞经济的形势，我们必输无疑。到时候……唉。” 张军垂头丧气地补充了一句。 郑先兵脸上马上罩起一层寒霜，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回到银行之后，他给现任南淮市长宋国诚打了电话，想着给张军说个情，却不料对方在电话里委婉地告诉他，事情失控了，得上面说了算的。 郑先兵“啪’的一声扔了话筒。 这意思是还让我挨个儿的找人么？哥没那时间，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不成？ 请示完上级，他敲着桌子喊来了秘书。 秘书战战兢兢地走进来。 一般来说，郑行长敲着桌子喊他，绝对是要出大事了。 “我说，你都跟了我好几年了，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算了，不说你了。” “两个事儿，第一，半个小时内发出一个通知，马上，立刻，停止所有在江南省的放贷业务，理由就是清理不良贷款。” “第二，通知江南省内所有欠咱们贷款的企业，一个月内务必还清贷款，不然法厅上见。不必管是不是到期，打官司么，谁怕谁来着？” 郑先兵阴沉的脸上现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秘书一路小跑着出去办事了。 老虎发威还是很有威力的，一个小时后，郑先兵桌子上的电话疯狂地响起来。 秘书接了电话，当得知对方是宋国诚时，告诉对方，郑行长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郑先兵坐在沙发上，摆弄着一套茶具，满意地点点头，这个秘书还是有点儿用的。 之后，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郑先兵慢悠悠地沏着茶，一概不理。 最后，接了一个据说是省里某位大佬的电话。 电话那边说话很是客气。 郑先兵这里也缓和了口气。 “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跟您举个例子，就南淮东城那边的一个小厂子，也不知道两年时间里怎么就搞去了两百多万，很让人愁啊。” “后来以为厂子转制了，有希望能拿回贷款了，可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停产了，我都有哭的心情了。” “当然，我就是这么举个例子，倒不是说给他们讲情，这种情况还不知道有多少家呢，可不就得先停贷，再细查么？” “毕竟，这都是国家的钱，咱不能拿去打水漂，何况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就那小破厂子，连个响声都没有，就把两百万给弄没了，我上哪里讲理去？” 郑先兵哇啦哇啦说了许多诉苦的话，电话那边一再保证马上就让红星公司恢复生产，郑先兵这才露出笑容。 可在挂电话之前，又加了一句：“听说瑞光无线电那边也要转制，他们可是也没少欠我的贷款呐，我还听说红星电子那边订单有些做不过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当然，我只是听说哈。”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郑先兵满意了，轻轻放下话筒。 哼，谁敢让我难受，我就要让对方更难受，不就是都想要那块蛋糕么，我也要一块，至于吃不吃，就别管了，我高兴送人还不行么？ …… 单红到粤州已经一个星期了，还没有回家的意思。 卓越将她交给王瑾瑜之后，自己已飞往欧洲，考察家电市场去了。 近期她跟在王瑾瑜身边，转遍了粤州大大小小的服装厂。 健实集团打算在内地投资服装行业，最优选择自然是靠近香港这边的粤州了。 所以，王瑾瑜的考察很仔细，这样一来，跟在她身边的单红学到了很多东西，觉得自己不虚此行。 单红这边乐不思蜀，苦了她母亲赵美欣赵局长。 她现在是盼着女儿早一点回来，也怕女儿回来。 现在有些事情确实是失控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女儿，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宋哲的婚前出轨。 难道只能听天由命了么？ 第五十二章 大胆的猜想 赵美心的闹心是来自于他的乘龙快婿宋哲。 那天晚上宋哲和赵雅婷两个人疯狂了一夜之后，早上自然都是没有起来，嗯，主要是太累了。 宋家倒还好说，宋哲单独自己居住，一两天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儿。 可是赵家不一样，未婚的女儿夜不归宿，这事儿可大可小啊。 发现女儿不见了，陈红梅一大早上就把电话打到了赵美欣那里。 赵美欣也懵了，话说她根本就没见过这个外甥女，上哪里去给她喊来。 好在赵家有一个人在市局，还是干的刑警队长职务，这应该就好办一些吧？ 陈红梅把事情和赵向阳说了。 赵向阳不敢耽搁，立即偷偷的安排了两个可靠的手下去找线人打听情况。 效率很高，没用一个小时，便找到了赵雅婷所在之处。 这种事情赵向东作为南淮市副市长自然是不便出面的。 只好由赵向阳领着嫂子，直接就到了宋哲的门口。 敲了半天门竟然没有人给开门，没办法，赵向阳又找了一个开锁的，三下五除二把门给打开了。 陈红梅气势汹汹的闯进了屋里，在那间主卧里，他看到宋哲和赵雅婷两个年轻人光着身子搂抱在一起，还在呼呼大睡，陈红梅气得当场昏了过去。 赵向阳大怒，伸手应给宋哲脸上甩了几巴掌，扶起陈红梅先到客厅，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名字的，现场一片忙乱。 赵雅婷被带回了家里，彻底关在屋子里一步也不允许离开。 而后赵家人怒不可遏地找到了宋家。 宋国诚彻底放低了姿态，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可是事情到了这样一个地步，两家人都知道，这需要一个解决方案。 宋国诚满肚子窝火，本想毒打一顿不争气的儿子，可宋哲在出事之后，再也没回过家。 赵家人也很无奈，宋哲固然有错，自己家的女儿却也不是无辜的，这一点他们比谁都清楚。 对于赵雅婷暗恋宋哲这件事情，从陈红梅、赵向东，到赵家老爷子几乎是都知道的。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的胆子也太大了，悄没声息的就这样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过了几天，眼看着赵雅婷就要开学了，赵向东夫妻俩只好亲自把孩子送到学校门口。 赵向东做出了最严重的威胁，如果还跟宋哲有来往的话，就断绝父女关系。 赵雅婷满脸委屈地答应了，并一再保证自己，自己绝不会主动去找宋哲。 至于宋哲过来找她，那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她也不管不了人家不是？ 赵向阳气的当场甩了一巴掌，赵雅婷顶着那一张红肿的脸，进了校门，一步都没有回头。 两家人谁也想不出一个十全其美的办法，只好先拖着。 或许也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这一回事儿。 可现实的事情总是喜欢朝着人们预想之外的方向去发展。 对宋哲而言，单红是他志在必得的，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放手。 可是耳边仍然响着那天晚上赵雅婷所说的话：宋哲哥哥，我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也可以不要什么名分，但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我是真心爱你的。 这就让宋哲很是为难，对于赵雅婷这样一个与单红非常相像的女孩，他不想放手。 能不能鱼和熊掌两样兼得呢？有的时候他就这样大胆的猜想。 …… 单红在粤州待了十天，终于要回家了，老驴把她安全地送上火车，转身就去了红湾国际大酒店。 王瑾瑜坐在沙发上，听着他的汇报。 听老驴多说了两句，其中说道曾在沙河服装市场那边救过单红时，很感兴趣地问道：“你说什么？上次你还救过单小姐一次？” 老驴微窘：“其实也算不上是我救的，单小姐人很聪明，等我找到她时，她已经摆脱了对方，我只是顺手帮了她一个忙。” 王瑾瑜显得心情很好，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做人就该这样，不平之事自要有人管，当然也要量力而为。” 老驴恭敬地回答：“是的，王小姐。” 王瑾瑜呷了一口茶水，轻轻说道：“我打算让你去一次南淮市，帮我查一个人，他今年应该二十五岁，如果还活着的话。” “我给不了你太多的线索，南淮的张家，是当地的一个大家族，现在掌家的应该叫张天树，他的长子名叫张成林，嗯…… 你从这个张成林什么时候从青海回来的查起吧，回来时，是不是带着一个孩子？ 你的任务是查到这个孩子是否还活着，现在在做什么？找到的话，不要打搅他。 倒也不必着急，过两天出发也可以的，你先把你家里安顿好。我会给你充足的旅费，尽量把事情查得详细一些。” “好的，王小姐，我明天就出发。” 老驴恭敬的退了出去。 老驴是王瑾瑜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遇到的。 他家里的老母亲生了病，在医院里住院救治时，因家里没钱了，交不上住院费，眼看着就要离开医院，回家等死了。 恰好王瑾瑜来粤州后有些不舒服，便到同一个医院看诊，遇到拿着刀子逼迫大夫继续给他母亲治病的老驴。 王瑾瑜以一个女性特有的温柔劝动了老驴，让老驴主动给大夫陪了礼，道了歉，并承担了老驴母亲的所有住院费用。 而后看到这个人很孝顺，还算老实，头脑也很精明，所以就私人方面雇佣了他。 主要是为她打探粤州两大服装批发市场进出货情况。 这对她将来投资粤州服装行业有极大的帮助。 所以一般情况下，老驴都是以三轮车师傅的形象出现在两个服装批发市场的门口。 每天都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服装市场人员的进出情况。 这也是单红能够遇到他的原因。 这一次的任务有些特殊，但对老驴来说，王瑾瑜就是他的恩人，做什么都无所谓。 他不仅仅是把这个当成了自己的工作，更多的还有报恩。 尽管王瑾瑜跟他了好几次，不需要他报恩，好好做事即可。 可老驴这个人有些倔强，认准的事情，很少改变，王瑾瑜没办法，也就随了他，只是在钱财方面给的很大方。 …… 瑞光无线电的股份制改造以极快的速度开展起来。 无线电二厂和三厂合并，成立了瑞华电器股份有限公司。 外人对其详细的整合情况不得而知，至于谁是大股东这样的消息虽然满天飞，但没有一个是准确的。 只是听说了总经理人选之后，倒是让所有人都惊掉了眼球。 对，没错，就是宋哲，这个宋家一直想要在仕途上重点培养的下一代接班人。 这里面有什么缘故？张军没去想过，主要是眼下他顾不过来了。 他现在很忙，上面不知道是出于怎样一个设计，还没等他和赵广民有所举动，就把坐落于东城区的瑞光无线电一厂的处置权，直接交给了东城区。 这就相当于把一块大大的肥肉直接给端到了赵广民和张军的眼前。 这让赵广民大喜过望，急慌慌的找到张军，张口就问：“是你做了什么工作吗？不然这件事情怎么会这样顺着咱们的心意而来了？” 张军同学神秘地笑了笑，并不多说此事。 事实上，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第五十三章 陪你看星星 搞不好这件事情就是那位财神爷郑先兵的操作结果。 但这事儿就没必要跟赵广民细说了。 赵广民瞪大了眼睛，心说这个张家大公子还真是出手必有啊，对与张军的合作更加有了信心。 张军假装没看到赵广民的神色，他眼下最最紧要的是，对这个无线电一厂的股份制改造该如何进行。 政府那边要一份，他自己一份，考虑到楚凌微跟自己的关系，再加上她的市场运营能力及她家在苏市那边的影响力，自然也要给她留一份。 至于刘炳义和刘良，这两位算得上是自己铁打的班底了，不可能落下他们两人。 他甚至都考虑过要让健实集团的卓越也参与进来，可后来一想，这个想法有些复杂了，不管咋说，外资进驻，事情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所以老老实实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跟赵广民、周大海等人开会研究了半天，最终形成了一致意见。 按着周大海的设计，在瑞光无线电一厂的基础上，成立红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暂时不与红星电子有限公司合并，单独运行，等到条件具备时再进行整合。 按照赵广民的要求，东城区政府占据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对这一点，张军倒是没啥意见，毕竟之后还要出资的，自己这边的人，没谁能拿出太多的钱来。 但在股东权力的处置方面，他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要求政府这边放弃决策权和管理权。 但是对张军提出来的这个意见，无论是周大海也好，还是赵广民也罢，甚至是古明德这样极少参与此事的人，都不太同意。 大股东如果没有决策权，尤其是这个大股东还是政府，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双方协商了好一阵子之后，相互妥协了。 大股东的权力以重大投资，撤资，破产，及其他重大责任事故为限定条件，履行大股东相应职权。 除以上事项之外，大股东不得干预公司任何事项，包括且不限于日常经营管理等。 这样一来，总算是解决了政府投资与民间资本之间的协调问题，这在几十年后仍然是一个很难搞清界限的事情。 张军又拉了几个人进来，除了张军本人，占了百分之十七的股份之外，楚凌微得到百分之十五股份，刘秉义和刘良两个人各占百分之一。 其余股份则由瑞光无线电一厂原职工分摊。 对于职工的个人股份也作出了明确的规定，第一，不允许私自转让。 第二，如果职工从企业辞职，其股份将由公司收回另行安排给表现优异的后进职工。 第三，职工股份可以在直系亲属内转让，但最终转让结果中，每个职工最多可以持股百分之三。 对张军拉进楚凌微等人，赵广民和周大海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股份公司的组成也确实需要几个有份量的股东。 但是对职工股份的三条规定不是很理解，认为是画蛇添足了。 张军也没有给出太细的解释，直到两年后发生了一场轰动南方地区的事件，赵广民等人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楚凌微在外面跑了半个多月的业务，回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竟然又多了一个新公司的股份，高兴之余抱着张军就在脸上亲了一口。 张军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才满脸通红地推开了她。 这让楚凌微发现了新大陆，这家伙竟然会害羞，咋从来没发现呢？ 她自然要说道说道：“你这脸红的样子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张军极不自然，“你还是干点儿正事吧，回家找你老爸要钱吧。马上就要出验资报告了。对了，顺便把我那一份也带上。” 楚凌微张大了嘴：“啥？你那一份？凭啥呀？你又不是我男人。” 张军举双手告饶：“我穷，没钱么，你先借我。” 楚凌微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有条件的，今晚陪我……看星星吧。” 两人还真的在这初春的夜晚看了两个小时的星星。 其实张军心中很急，从单红订婚以来，他都是以一种冲刺一般的心态对待很多事情。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按着南淮当地的风俗，像今年这样的双春年是不能结婚的，虽说很多年轻人并不在意，可是宋家还有一位活了八十多年的老太爷在世，定然不会允许宋哲和单红今年结婚。 这倒是给了张军一定的缓冲时间，但也最多一年。 这一年里，他需要达到一个任谁都不敢轻易动他的地步，这样才能有资格跟那些权贵们较量一下，不然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撼动宋哲和单红的婚事，纯属痴人说梦。 所以，他现在几乎是将每一分钟都用在了怎样快速发展的思考和行动上。 无线电一厂原来的领导机构在股改之前，都已经提前得知消息，本着人往高处走的原则，几乎是一股脑的都调到了二厂或是三厂，这倒是给张军、刘良等人创造了好条件。 无形中就成了一套班子，两个单位的格局。 他让刘炳义接管了刘良原来的工作，将刘良安排到红星科技担任副总经理。 然后，刘良开始忙了。 给新组建的红星科技管理人员开会，给工人们开会，而后又将两万台电风扇的订单拨过来一万台，从红星电子那边安排熟练工人现场指导。 八百多人的新单位，事多如牛毛，没办法，张军又从红星电子那边给他安排了助手，章维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高中毕业后进厂，一直在后勤负责数据统计。 如果说在这次吞掉无线电一厂的行动中，张军动脑子最多，压力最大的话，刘良则是最忙碌、最辛苦的一个。 但他很高兴，一方面是因为张军的这种无条件信任，另一方面是他从没想过自己在四十五岁的时候竟然会成为一个一千多人的大厂副职，他觉得值了。 也不知是宋哲太忙了，没时间搭理张军，还是郑大行长发威之后的效果，总之，这个八百多人的无线电一厂股改工作竟然十分顺利的完成了。 这让一直绷得紧紧的张军松了一口气。 楚凌微从苏市回来后，带着两个她常使唤的女工，忙着给张军新设计出来的十多种产品拍照片，制作产品宣传海报。 计划再过两天便往粤州飞去，与刚刚从欧洲回来的卓越签新合同。 刘炳义接管了几乎是红星电子内部管理的所有工作，再加上安排生产之类的，忙得脚不沾地。 这期间隔壁家具厂上班的许老四还凑热闹来过两次，在车间转了几圈，识趣地没打搅他。 看起来全公司最闲的张军，则再次找到周满江。 看着他满脸都写着幸福的模样，不禁心生妒嫉，这人与人真是不一样啊，看人家，与对象比翼双飞、郎才女貌的。 嘴里自然就没好话：“你这一天到晚是不是一刻都离不开你对象了？这骚包样子，没法看了。” 周满江是谁呀，论毒舌本事，哪里是张军能比的。 “嫉妒啊？把你媳妇找回来呀？有事就说事儿，别搞没用的。” 张军必须得承认这一点，他是斗不过周满江的。 “你老师那个事情，让你打听的咋样了？不至于忘了吧？” “没忘是没忘，可我凭啥要告诉你我老师已经差不多研究成功了呢？” “你果然是个好学生。我们红星集团就需要你这样不尊师重道的家伙，咋样？考虑一下呗。” 周满江无语。 经不住张军的一再要求，最终还是答应了替他引见一下老师王建国。 “只是我不能保证你不被他老人家撵出门啊。” 张军一付信心十足的样子：“你放心好了，我若是被你老师赶出来，我保证不打你，我会找你对象谈谈心。” “你特么还能不能讲点儿道理了？这还有王法吗？”周满江气得直咬牙。 两人在茶馆里坐了大半天，初步敲定了一些事情。 等到了晚上，张军快要睡觉时，刘炳义派了人急忙忙地找到他。 红星电子厂竟然失窃了…… 第五十四章 所谓兄弟 张军以为是丢了现金啥的，急忙跑去了厂里。 结果到了那里一看，原来是车间里进了人，具体偷了啥还没确定下来。 刘炳义打开了车间里所有的灯，张军看着整齐干净的车间，咋看也不像是丢过东西的样子。 再说这里面哪有啥值钱的东西，都是一些设备，工具，就算是偷出去，也卖不了几个钱，还得担挺大的风险。 张军跟着刘炳义检查了半天，觉得这事儿来的有点儿蹊跷，把发现小偷的保卫科人员叫来详细问了一遍。 当班的保卫人员听到车间这个方向有动静时，第一时间就跑了出来，拿着手电晃了几下，看到了个瘦小的影子翻墙的样子。 二话没说就追了出去，结果，那人好像对周边特别熟悉，三下两下就找不着人了。 车间里还是有些异常的地方。 存放图纸的柜子被打开了，因为是放在最里侧的一排架子后面，几个人刚才检查时没注意到。 刘炳义看了看，认定丢了一部分图纸，这段时间，原本看书就头疼的他，没少拿着图纸研究。 丢图纸？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了。 刘炳义摸不着头脑，张军却是恍然间明白了。 这应该就是竞争对手干的了，也不难理解，红星电子的产品目前只出口，不在国内卖。 对红星这种电风扇来说，国内市场现在还是个空白，自然就有人想钻个空子了。 问题是南淮这个地界上，会是哪个厂子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国企是不可能干这个的，他们都是大厂，傲气得很，不会做这种事儿。 集体企业做这个行业的唯一一家就是红星电子厂，直接排除。 那么只能是新成立的瑞华最有可能了。 张军几乎在转眼间就想到了宋哲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当晚，张军住在了厂里，后面一排的宿舍中，刘良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时常有人打扫整理。 第二天早上，还没到上班时间，门口就来了一辆警车。 车里的人很客气地请张军去一趟市局的刑警队，并没有平时请人那样暴躁，这让张军和一众红星电子的人稍放心了一些。 在刑警队的会客室里，张军见到了赵向阳。 四十多岁铁塔一样的汉子站在那里打量张军老半天时间，一直到张军受不住这种要吃人的气势，稍微挪动了一下。 赵向阳摆够了架势，语气到是还算能正常交流。 他睨了张军一眼，说道：“昨晚我们的人执行任务，看到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从你们厂里跑出来，就直接带回来了。” “按说，这种破事儿不归我们管，可特么的，一想到你这个小瘪子曾经是我外甥姑爷，我就自作主张把他抓来了，把你叫来了。 咋？你还有啥不满意的呀？搞得个死人脸给谁瞧呢？” 曾经的舅丈人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让张军有些不明白，对面这位是几个意思呢？ 可不管咋说，人家也应该是好意了吧？张军马上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欠了下身子，表示礼貌，而后说道：“舅舅，我跟谁不满也不能跟您不满啊，这不是正琢磨着咋感谢您呢么。” 曾经的舅丈大人显然对这个回答还算是认可，可嘴里的话还是那么冲：“不是不能，是不敢吧？ 找你来是因为那小瘪子是你朋友，哼，果然是癞蛤蟆找青蛙，啥人就有啥朋友，走吧，去瞧瞧吧。” 张军吃惊，朋友？他可没几个的，更没有以偷为生的朋友啊，难道是李二毛那一伙中的一个？那些人也算不上朋友啊？ 带着疑问去了一间小小的屋子，隔着铁栅栏，张军看到了许老四，这个还真是朋友，关系还不一般那种。 张军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怔怔地站那里，半天没话。 他为啥要偷自己厂里的图纸？ “为啥呀？老四你看着我。”张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赵向阳抱着胳膊看热闹。 里面的许老四根本就不抬头，两手抖动着，在地上画圈儿。 “老四，你还是个爷们儿不？你告诉我为啥，你也知道，我不能把你咋样了，可你是为啥呀？缺钱啥的你跟我说、跟刘胖说，我们能不帮你吗？” 许老四艰难地抬起头，一个大老爷们儿，眼睛里竟然有眼泪了。 “军哥，我、我对不起你，你走吧，我这种人也配你来看我。” 张军恨恨地踢了一脚栅栏，被赵向阳喝止了。 张军知道以许老四那点儿刚性，估计早就交待了，他这里不愿意跟自己说话，看来还得找赵向阳清楚一些事了。 跟着赵向阳回到会客室，张军就问了一下许老四偷图纸的原因。 赵向阳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用眼角瞄着张军说道：“原因就别问了，反正图纸没丢，等下你拿走得了。” 其实不用问，张军也猜到了这图纸如果成功的被送走，最终会去哪里。 他其实更多的是想知道许老四这么干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不管是什么原因，张军都不想追究了，他觉得有点儿累。 “我不追究他了，能带走他吗？” 赵向阳一听这话，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警队是你家开的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三天吧，到时候放人，给你个面子。” “另外，正好今天碰着你了，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啊？舅舅。”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跟着走就得了。” 赵向阳横眉立目地喊了一声，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吉普车载着两人左拐右转地进了一条比一般胡同稍宽一些的街道，在一家紧闭大门的平房前停下来。 张军可以确定，这里应该是第一次来，可为啥他会有一咱熟悉感呢？ 赵向阳摇下了车窗，指着院子里的房子说道：“你知道在你被东城分局拘的时候，我在这里听到啥了吗？” 张军确实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摇头。 赵向阳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是哭声，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是她跑了一整天，求爷爷告奶奶的没得来啥结果，然后委屈的哭声，你猜她是谁？” 不用猜了，张军在瞬间就想到了那个眼睛会说话的女子，心中一股浓浓的酸意涌上来，眼前有些模糊了。 赵向阳的话在继续：“我知道那孩子自小就苦，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闺女，我都没舍得骂过她一回，可你他妈的都干了啥？你谁呀？啊？” “亏她还为你哭，哼，要不是你，她凭啥就一定得跟那个王八旦订亲呐？” 张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盯着小院子的大门，心中翻腾得厉害。 他确实对不起单红，不，对不起三个字已经不能完全表达他的错误了。 而且事情果然如他所料那样，有人用自己来胁迫单红了，可这个人不应该就是赵家人么？为什么赵向阳会这么激动？ 张军不知道的是，赵向阳在那天带着陈红梅找到宋哲和赵雅婷时，是真的动了杀气，他想杀了宋哲，就这种人怎么能配得上单红？ 好在年龄大了，还算是控制住了自己。 今天看到张军之后，原本压抑住的情绪再次爆发了。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张军和单红的离婚，竟然还是一场阴谋的结果，这让他心中更加不平起来。 可他是赵家人，是赵家当家人赵锦南的儿子，虽然不能接他的班，可也不能给他找麻烦。 所以，心中的这一股郁闷一直憋着，今天也算是尽情发泄了。 三天后，张军再次来到刑警队，将许老四带走了。 …… 第五十五章 两个各自谋划的宿敌 张军把许老四带回之后，根本就没有与他进行任何形式的深谈。 作为多年的好朋友，他觉得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知道真相了。 前世他就没几个朋友，重生回来之后，这一次的遭遇可以说是他前世都不曾有过的体验，生气吗？ 他扪心自问，好像并没有。 真正让他难受的是，那天赵向阳所说的那些话。 所以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了，他必须加快进度，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强大起来。 磨了周满江两天之后，终于在他不情不愿的带领下见到了王建国。 王建国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在现代来说还是年轻人。 戴着一副眼镜，中山装穿的很干净，典型的八十年代知识分子形象。 看起来也不太擅长与陌生人交往，跟张军说了没两句，就没了话题。 脸色有些冷淡，敷衍之意十分明显。 即便是这样，周满江依旧是一脸感激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这里面的大概是跟王建国平时根本就不接见陌生人有关系，能见一下张军，这已经是给了周满江很大的面子。 张军前后两世的生活经历告诉他，和这一类人交往，直来直去效果最好。 所以他也不客气地直接就问到了微风吊扇的事情。 王建国可能是也得到了周满江事先的告知，所以对张军提出微风吊扇的事，并没有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那玩意儿只不过闲来无事瞎鼓捣玩的东西，当不得真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当张军提出想要跟他合作开发时，他的脸色就变了。 很是不耐烦地说道：“这东西就算是想要给出去，我也只能交给国家，不可能给你这个个人企业。” 张军有些苦笑，这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就是这样可爱。 他不再提吊扇的事儿，只说道：“王老师，我们红星虽只然是一个股份制的企业，但是您知道我的工人们每个月要挣到多少钱么？” 他也不等王建国的回复，就主动的介绍了红星电子厂曾经面临的问题，及解决的办法和现在的情况。 从鼓励工人们自救，到眼下的工作收入以及作息时间等等，全方位地给介绍了一遍。 王建国一开始是不想听的，就要抬脚走人了。 可是听了几句之后，发现这里面还真有点儿新鲜东西是自己不了解的。 直到张军说起产品的出口为国家创造外汇时，王建国终于有了一些兴趣。 张军不失时机的说道：“我们一开始就奔着老外去的，挣他们的钱，拿回来给工人们花，我觉得这事儿挺让我高兴的。” 他这一句话让王建国听得高兴了，主动的开口说道：“你这样就对了嘛，从国外赚取财富，回来给工人们多开一些工资，这是正道，年轻人不错。” 尽管他也不比周满江和张军两人大出多少岁，但是这句“年轻人”说出来很是自然而然。 两人又谈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张军邀请王建国到自己的工厂去参观一番。 聊天聊的高兴了，王建国一口答应下来。 张军虽然心里着急，但也知道合作对王建国来说很重要，尤其要选择张红星这样的股份制企业。 所以他也不打算，仅跑这一次就将事情搞定。 从王建国那里出来，周满江忙着去找自己的对象看电影。 张军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三月初的南淮市，正是春意渐浓的时候，天气晴朗，微风和煦。 …… 张军的想做的事情进展顺利，相比起来，刚刚入主了瑞华电器股份有限公司的宋哲却很不如意。 他站在行政楼二层的办公室内，从窗口看着楼下聚集的人们，脸上是阴鸷的冷笑。 今天是第一次开全员大会，行政楼前面的空地当作了会场。 原定的开会时间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据说人还没到全。 已经到场的人们像是赶集一样，交头接耳的，喝茶抽烟的，高声谈笑的，反正干啥的都有。 维持秩序的人在高音喇叭里嗓子都喊哑了。 南淮无线电厂作为一个老厂，已经快有四十年历史了，二厂和三厂共有职工一千两百人，所以聚齐这么多人也挺不容易的。 瑞华电器成立之前，他多少是做了一些准备工作的，就像今年市政府所有直属单位及下属的县级单位的办公室、食堂、宿舍都要更换成日光灯。 而这些日光灯的灯架都将使用瑞华电器生产的灯架，这个量不会小了。 这也是家里为了安抚他被临时赶下家族接班人位置而做出的补偿。 如果说制作灯管还在技术和设备两方面都有难度的话，灯架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好做了，以原来无线电厂现有的工具和设备，只要对人员稍做培训，就能轻松完成任务。 这样一来，宋哲上任之后，马上就能组织生产，有生产活动的厂子才能按时足额的发放工资。 不像原来的无线电厂，已经到了工资减半的程度，还不能及时发放呢。 整体计划还是很好的。 宋哲来上任之后，原班人马一个也没动，不为别的，原来瑞光无线电的几个厂长、副厂长的，背后的关系都有些复杂，为稳妥起见，他全部留用了。 按着他的想法，是先稳住这些人，等到他和带来的人手能够大体掌控这两个厂子的时候，再一个一个的请出去。 这个办法是轻工局的赵局长，也就是他那个准丈母娘亲自给他出的，绝对是符合瑞华现在的实际情况的。 但是，也不知是忽略了一些因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工作开展很有些吃力。 比如，政令的通畅都很难达到，按着从外地请来的专家意见，弄出了每日生产进度，产品质量检查等一系列制度措施。 都往下发下去了，到了两个生产厂，有些事情就变得让人难以理解了。 比如说，每天的生产任务是一个十人的班组要完成二十个灯架，工作量应该不算大，可是第一天竟然没有一个班组完成，最多的做了十五个，其中还有六个质量方面严重不合格。 第二天，宋哲召集厂长们开会，强调了按时完成生产任务的重要性。 厂长们其实也知道，这个新来的太子爷并不好惹，这两天看着脾气挺好的，不过是刚来这里，跟他们客气一下而已。 所以，开完会之后，厂长们也是各尽所能的督促生产。 很好，第三天，产量确实都完成了，可是特么的，将近百分之五十的的不合格品是咋个回子事嘛？ 第四天继续给管理人员开会，这一次除了厂长们，还有一堆的车间主任们。 宋哲不厌其烦地跟这些人讲，质量的重要性，并且第一次黑着脸训斥了质量问题最严重的一个车间的领导。 第五天，各级领导们都下到了车间里，严抓产品质量，结果产量又没能完成不说，还出了三起不大不小的安全事故。 宋哲已经连生气力气都没有了，也对自己的工作做了一次全面的自我检讨。 于是下了班之后，专门的跑了一趟市化工厂厂长马卫东家里，这位是宋国诚的同学，关系摆在那是里，自然是知无不言的，于是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两手抓，一手当然是对管理人员来说的，另一手么，就是要赢得工人们的支持。 宋哲决定不再等了，下了楼直接走到了会场前面。 会场靠近行政楼的地方放了一排桌子，上面还铺了一层桌布，摆放着茶杯，水果，甚至还有鲜花。 有人引导着他坐在那一排桌子的最中间位置。 主持会议的工会主席看到宋哲向他打了个打势，马上宣布开会。 之后，拿着手里的稿子开始念起在上级领导的关怀下，在宋总经理的指示下，在各位厂长的领导下，在各位车间主任们的支持下，今天成功地召开这一次全体职工大会…… 强忍着怒气的宋哲终究是听不下去了，刷的一下站起身，走过去直接从正在滔滔不绝地念稿子的工会主席手中抢过话筒，拉着话筒长长的引线，走到了那一排桌子的前面。 身后的厂长们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纷纷看着宋哲，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第五十六章 人的能力是逼出来的 被抢了话筒的工会主席很是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宋哲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好在他面对下面黑压压的一千人，并没有任何紧张，对着职工们大声地说道：“我是你们的总经理，也就是原来总厂的厂长，换个说法了，干的活是一样的。” 仅这一句非常接地气的开场白，就赢得了下面工人们的热烈掌声。 宋哲挥了挥手接着说道：“给大伙请来，开这么个会，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跟大伙认识一下，过后咱们不还得在一个锅里吃饭吗，见个面儿还得点个头打个招呼啥的。” 会场上又是一阵掌声。 坐在桌子旁的厂长们面面相觑，被动地跟着工人们鼓掌。 宋哲没打算照顾他们的情绪，继续说道：“说到吃饭，咱们得先挣钱吧？没钱老婆孩子都得挨饿，晚上关了灯，男人想干点儿那啥事也没力气不是？” 下面哄堂大笑。 “所以说，要挣钱，不光是厂子里要挣钱，咱们大伙都得为挣钱去努力才行。” “为了提高大伙挣钱的积极性，我是这么想的，从明天开始，哪个班组、哪个车间干的活多，质量还没毛病，就给哪个班组，哪个车间多发钱。” “今天就不算了，等会儿回去之后，大伙班组里，车间里自个儿开个小会，研究一下咋干才能多挣钱。我也不闲着，回头就把发钱的法子写出来，明天就给大伙看。” “行了，今儿个就说这么多，散会吧，回去时都注意点儿安全。” 会场上静了一下，随后是热烈的掌声，足足响了半分多钟。 讲完话的宋哲看都没看一眼还呆坐在桌子旁的厂长们，扔了话筒就回了行政楼。 人总是要被逼到一定程度才能发现自己的能力。 宋哲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从他跟赵雅婷的事情败露开始，家族接班人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这倒不是说在男女关系上，他们看得有多严重，恰恰相反，这种事情最是没人在乎的。 当然，对宋哲而言，这有个前提，如果那天跟他厮混了一晚上的女孩是个普通人家出来的，自然是啥事儿都没有。 问题就出在那个女孩的身份上，那是赵家下一代掌权人的女儿，而且更要命的是宋哲跟人家的外姓女儿刚刚订婚，这事情就变得极难处理了。 所以，他被家里派到这个新成立的公司当这么个总经理，并非是他多愿意经商下海，而是某种程度上来说的放逐，下算是给赵家一个交待。 如果他在这里干不好的话，接班人这个位置铁定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背水一战，不进则退。 回到办公室的宋哲开始想念原来那种玩点儿小计谋、没事就找个女孩打发时间的日子。 接着又想起单红，现在想见跟她见一面，已经十分艰难。 好在还有一个赵雅婷偷偷地从上学的沪海市回来准备陪他两天，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了些期盼。 打扮得一身洋气的赵雅婷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新知识，蹲在他身前，让他彻底体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感觉，又是一夜鱼龙舞，让宋哲欲仙欲死。 召开职工大会的作用十分明显，几天后，生产计划进展顺利，不光是班产得到了很大提高，产品合格率也有了一个飞跃。 宋哲开始琢磨起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上使力了。 许老四没能起到作用，反而被赵家人抓了个现形，这让他有些被动了。 不过没关系，不就是电风扇吗？他们走出口的路子，这边就搞国内市场，他张军能做的事情，凭什么自己就不能做？ 不但要做，还要做得比他更好才行。 …… 周六中午十一点钟左右的时候，王建国骑着他那辆大二八自行车，慢悠悠的出现在红星电子公司电子厂大门口。 将自行车立在路边，靠着自行车抽起了烟。 到了十一点半，工厂里下班了。 工人们兴高采烈的往外走，两个女工正在研究着下午去哪里玩。 “去划船吧，找小梅他们几个，我们多去几个人，也不累的。” “那还不如去登山呢，山上好多花儿都开了，漫山遍野，可好看了。” 王建国拦住的两位女工：“你们好，两位小同志，我跟你们打听一下这个工厂的情况。” 那两名女工马上警惕的看着他，王建国知道自己被误会了。 立刻解释到：“哎呀，你们两位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家一个侄女想要到你们这里边来上班，所以让我先了解一下。” “啊，原来是这样啊。” 两名女工显然放心了很多，“你问吧，你想知道啥？” “你们周六下午和周日一整天是真的休啊？” “那当然了，从去年一月份开始就是这个制度。” “那你们一个月能挣到多少钱呢？” 谈到钱的事儿，两名女工谨慎了很多，并不愿说出实话：“我们是计件工资，干的多了就挣的多，干的少自然就挣得少了。” 王建国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家委婉的拒绝了。 他自然是不死心的，继续问道：“那如果这一个月你们要是没有订单啥的，那岂不是一分钱也挣不到了？靠啥过日子啊？” 这种计件工资实在是个新鲜玩意儿，很多人，包括王建国在内都是一知半解。 “那哪能呢？”其中的一名女工，很不满意的看着他说道，“我们厂长说了，如果这一个月没有活儿，给我们保底工资四十五块呢。” “啥？”王建国可是有些吃惊了，保底工资四十五块钱，比他现在的工资还要高出好几块了，关键是人家这个还是个保底，一个月啥也不干的情况下就能得到的。 王建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那你们如果一个月忙个不停的，那得挣多少钱呢？” 两名女工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阵，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身便走了。 事情探查到了这个地步，王建国有些相信张军所说的话了。 来都来了，自然还是要进到车间里面去看一下的。 跟门卫那边打了个招呼，门卫就领着他直接往张军的办公室去了。 张军看到王建国的到来很是高兴，领着他在车间里头转了很长时间。 在电风扇这个领域里堪称专家的王建国，看了制作场地及工艺流程布置之类的东西之后，竖起大拇指大大的赞了一句：“不错，你们这个工厂搞得很好。” 尤其对于张军自己操刀设计的电风扇外观，更是赞不绝口。 走出车间时，王建国心里就有了一定的打算，如果将自己所研究的微风吊扇交给他们来做，让他们来设计外形，显然能更好的服务于人类，何况他们还挣外汇呢。 做了决定的王建国并不当场表态，笑着离开了红星电子厂。 张军送走了王建国，从门卫那里了解到这个人已经来了好长时间，还在外面跟下班的女工聊了一会儿。 张军心里就有底了。 对于微风吊扇，到目前为止，因为王建国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他也只知道扇叶也是要用塑料片做的。 他马上根据前世的记忆简单设计了几样风扇叶片，画好图纸，直接让人送了过去，并带话让他们做个准备。 张军之所以这么重视微风吊扇这个东西，是因为王建国这个发明是个电风扇这个行业里革命性创造。 市场前景极好，这在他前世时是被证明了的。 …… 在南淮市呆了近十天的老驴，接到王瑾瑜的电话回到粤州，给她带去了让她既震惊又惊喜的消息。 第五十七章 那年的荒唐事 看着老驴递给她的这一份资料，王瑾瑜的心都在颤抖。 原本以为那个孩子十有八九已不在人世了，但现在似乎是看到了极大的希望。 她让老驴去查这件事情，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当年孩子出生后，她只照顾了一天，也只知道孩子先天体弱，这是给她接生的牧民老太太告诉她的。 第二天，她不顾自己刚生产之后的身体，骑着马偷偷的走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到今天为止，她仍然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清晨，她喂了最后一次奶，擦去脸上的泪水，从牧羊点的毡包里出来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孩子睡得很好。 可她不得不走，原本就是瞒着众人生下了孩子，如果继续抚养孩子长大，她怕自己承受不住未婚育子的舆论压力。 她甚至不能确定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那天张成林、宋国诚和她，三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离家一年了，想家的感觉，豪情壮志的日渐消散，让他们这些人越来越迷茫，借酒消愁都成了常态。 做为从南淮市来到青海的支边青年，三人因为是老乡的缘故，一直走得比较近。 张成林和宋国诚两人都暗恋着美丽大方的王瑾瑜，可能是为了三个人之间的友谊，也可能是张、宋两人之间有什么约定，总之都默契地保持了单纯的同志关系。 但是那天喝得实在是太多了，她只依稀记得好像是张成林扶了她回到那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房间，而后，给她脱了衣服，在疼痛与愉悦之间，完成了一个女孩到女人的转变。 后来，她发现自己的生活变得很糟糕，吃不下东西，时常呕吐，连续两个月没来月事，让她惊慌不已。 有一天，张成林找来了生产队的队医，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大爷，给她把了脉，而后长长的叹息。 在外面悄悄地告诉张成林和宋国诚两人，这个姑娘有了。 在那个时代，未婚先育的姑娘面临的可能只有死路一条，这个跟你是不是大城市来的知青毫无关系。 送走了队医，外面的两人打了起来，昏天暗地。 打完后，那两人都争着要和她结婚，却没能协商出任何结果。 再后来，两人向队里主动申请外出放牧，这个活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干的，太过于艰苦，而他们两人提了一个条件，不放心革命老乡一个人在这里，要将她带走。 队里同意了，就这样，三个人、外加一户牧民在山上呆了很长时间，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当天，宋国诚就走了。 张成林留下来继续照顾她。 点点滴滴的回忆象一根针刺着心脏一样，让她疼得不能自已。 眼下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先回香港，所以提前让老驴回来了。 资料上的东西很不完整，但至少知道了当年她走后，过了十年，张成林带着一个女人，三个孩子回到了南淮。 这三个孩子里面可能会有她的儿子，这让她很是惊喜。 另一个让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消息是，单红竟然曾经是张成林的儿媳，也就是那个最有可能是她儿子的张军曾经的妻子，离婚不到半年。 那么这个单红也就有可能曾是自已的儿媳妇？这样优秀的儿媳妇怎么就离婚了呢？ 老驴看到王瑾瑜有些失态的样子，忙问道：“王小姐，要不要我再去仔细的查一下？” 王瑾瑜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再查下去，可能会惊动一些人。” 她要亲自去一趟，或者也可以说服卓家在那里投资。 …… 前些日子，楚凌微做好了宣传材料之后，到了粤州却没有见到卓越，便直接转道去了香港。 这个从美国回来的女孩，不光是性格有些野，连路子也都有些野。 在香港又是同学又是朋友的，疯玩了好几天之后，带回了巨额的订单。 好在眼下由无线电一厂基础上组建的红星科技，在刘良等人的全力动作之下，已经开始从红星电子那边接手部分订单，组装电风扇。 从最初的不适应，到近几日工人们干劲儿一天天的高涨。 无论是从职工的状态，还是整体的管理运行而言，都已经具备了接受大规模订单的能力。 刘良目前作为张军手下的得力干将，这些日子以来，夜以继日，殚精竭虑的捋顺了红星科技的日常运转，解决了不少股份制改造以来的问题。 人瘦了一大圈儿，但是精神状态极佳。与楚凌微两人之间的合作也十分默契。 这让张君放心了很多，也抽出了更多的时间。 他开始全力以赴的投入到微风吊扇的协作开发之中。 话说王建国研发这种微风吊扇，基本上都是在自己家里弄。 而且还是利用业余时间的，可以说研发条件是极其艰苦的。 即便是这样，他仍然乐此不疲。 为此，张军在与他商量之后，在红星电子厂的院儿里专门给他弄了一个实验室。 还给配备了一名助手，买了一辆嘉陵摩托车，这样也方便他下班之后赶来实验室做研究。 目前张军的态度就是，只要是王建国需要的东西，他就是上天入地也会给他弄来。 这样一来，王建国的研发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研发进度明显加快。 按王建国的话来说，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五六个月之后，第一台微风吊扇将成功制作出来。 张军自然是欣喜若狂。 不同于张军专走出口路线，宋哲那边却是瞄准了国内市场。 他暗地里派出下面的工人详细的打听了一下，看看红星电子厂生产的电风扇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 几天时间后，汇总了各种消息，心中大体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他找到了给红星电子厂代工制作电风扇外壳的南淮市塑料厂。 通过各种渠道从他们那里弄来了几套原本供给红星电子厂的风扇外壳。直接交给了瑞华电器新近组建的技术部。 技术部是由原来无线电二厂和三厂的技术人员组成的，足足有二十多人，单从人数上讲，实力是强大的。 这样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眼前这么几个塑料壳子，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 好在大家都是搞技术出身的，用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总算是将一堆零件拼凑进了电风扇的外壳之中。 看着造型优美，但是噪音却极大的电风扇，宋哲心里有些窝火，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让技术部重新搞。 第二台风扇很快便组装完成，噪音降低了很多。 而此时供给市里的灯架，在数量上也基本上快要达到了需求量。 为了生产的衔接，宋哲不顾技术人员的阻止，让他们将不成熟的相关技术图纸下发到了各生产车间。 进入三月底之后，南淮的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喜欢逛街的人们很快的发现，百货商店的柜台上多了一款造型十分优美的台式电风扇。 价格虽然有些偏高，差不多是一百五十块钱每台的样子，但是风扇的造型确实惹人喜爱。 在实用的同时，还能照顾到美化身边环境，所以第一批放入市场的瑞华牌电风扇，很快便销售一空。 这在南淮市造成了极大的轰动。 于是南淮日报第一时间就跟进了，以《股份制改革见成效》为标题，在头版头条上大肆宣扬了瑞华电气股份有限公司起死回生的奇迹。 可能连报社自已都已经忘记了仅仅在十多天之前，还在批评企业股份制改革的事情。 这样一来，宋哲顿时成了家喻户晓的改革先锋人物。 春风得意之间却也埋下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起爆的炸弹。 第五十八章 儿媳的最佳人选 对于瑞华公司钻了国内市场的空白这件事情，张君早已经料到了，不是瑞华也可能是其他厂子。 就目前他们制作的电风扇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产品，仿造也好，假冒也罢，迟迟早早都要出来的。 红星这边只能是在一两年的时间里尽可能的占据国外市场，为下一步推出科技含量稍高的产品赢得时间。 张军只是没有想到宋哲确实很有些手段。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两个散漫的工厂合并起来的瑞华电器引入正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很乐意看到的。 民族工业想要发展必须有竞争，不管这个竞争是来自外部还是内部，这是他前世总结出来的经验。 但是很显然，他还是想当然了。 半个月之后，红星科技开始接二连三的受到各类事件的影响。 …… 单红从粤州回来之后，母亲赵美欣期期艾艾的跟他说了宋哲的事情。 原以为单红会伤心，或生气或愤怒。可是在单红的脸上，这些表情她一概没有看到。 她不知道的是，单红对宋哲在外面乱找女人这件事情，早就在心里有了谱。 在他与张军结婚之前，光是单红知道的应该就有七八个女人在围着宋哲转。 这也是导致她和宋哲之间的感情出现破裂的根本原因。 跟张军结婚之后，她再也没有关注过宋哲的私人生活。 在这两年多时间里，如果他身边多了十几个女人，单红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她现在只是想认认真真的学习服装知识，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才是王道。 她早就想通了这一点，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于宋哲不时的前来找她这件事情，感到十分的厌烦。 基本上十次里有九次她都不会见他。 这也让宋哲很是郁闷。他甚至都想过，是不是强行的把单红带回自己的房子里要了她。 可是一想到他跟赵美婷之间的事情，已经给他自己带来了很大的不利。 所以对单红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并不敢付诸于行动。 但是心中的憋屈却是全数转化为了怒火，而怒火的源头自然而然的指向了张军。 在他看来，单红心中应该是有了张军，这才是她不愿意让自已靠近的原因。 所以怎么做才能让张军倒下来，成了他最近除了瑞华电器的事情之外，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 时间来到了四月上旬末。 红星科技这边的车间里率先发现了问题。 在最新进来的一批风扇外壳中，细心的工人们检查出了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不合格品。 甚至有个别的风扇外壳，用手一掰就能掰断。 有些则是表面十分粗糙，丢在马路边都不会有人捡走那种。 红星科技生产二车间的主任王俊凯，拿着这些残次的风扇外壳，直接找到了刘良。 对外协调这方面一直都是由张军去做的，所以刘良就带着王俊凯找到了张军。 供应商出现问题这样的事情对张军来说，前世他已经司空见惯了的，所以也没太当一回事。 只是对详细情况做了解，询问具体的数字以及目前的影响。 王俊凯回答：“十件里大概有三件都是不合格的，我们现在生产已经受到了很大影响，因为需要专门的安排人挑出这里面不合格的那部分，产量会下降百分二十左右。” 这个影响也算不小了。 张军转头对刘亮说道：“先安抚好工人，我跟那边联系一下。” 而后拨通了南淮塑料厂的电话，很快塑料厂厂长杜宪宝那客客气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哎呀，是张厂长，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张军把车间里发现的风扇外壳成品有部分残次的情况详细的告诉了对方国。 杜宪宝在电话里连声道歉：“哎呀，张厂长，不好意思啊，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马上安排人换回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这样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到是让张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说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咱们下次多做点检查，多注意一下就好。 “中，中，张厂长您放心。” 在张军想来，杜宪宝做为自已的上游供应商，对自已客气一点也是正常的。 原本效益很一般的南淮塑料厂，自从红星电子生产第一批产品开始，效益便已经日见好转起来。 尤其是近一个月，厂子的利润已经达到了前十年利润的总和。 何况眼下又开始瑞华电器的单子了，南淮塑料厂也成了明星企业。 放下电话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楚凌微踮着脚走了进来：“我说，到下班时间了，走吧，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要请我吃饭来着。” 张军站在办公室前想了半天，始终也没想起来什么时候说过要请她吃饭的。 楚凌微不满意了：“看看你，一说让你请客吃饭啥的，就是这副表情，你就抠吧。” 张军忙辩解：“问题是我好像没答应过你这件事情。” 楚凌微也不理他说的话，“我说有就是有。” 张军立马举手投降：“说吧，你想去哪里吃饭？” “你是本地人，自然知道哪里的饭好吃，我这一辈子可是要跟着你走的人，你去哪里我自然要去哪里。” 张军高举双手：“妹子，咱们说话能注意点儿不？” 楚凌微看着张军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两人相处的日常画面之一。 刚刚出了办公楼，迎面就碰到张月。 张月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大哥身边的这位美女，眼睛一亮。 “大哥，咱爸咱妈让你回家吃饭呢今天。” 张军以为这是又做啥好吃的了。 张月撇撇嘴道：“也就是咱妈好些日子都看不到你，说是有些想了。” “好，这就回家。嗯，这位是楚凌微同志，我公司的副总经理。” 听了张军的介绍，张月的眼睛瞪得更亮了。 副总经理呀，妈诶，还是个了不得的大美女呢。 两人寒暄过后，楚凌微挽着张军的胳膊，有些娇嗔地说道：“那我怎么办呢？晚上你说好了要请我吃饭的。” 张月很是机灵，“那就一起去好了，走，走。” 不用分说的拉起楚凌微的手就走。 张军有些傻眼中，就这样把她带回父母那里，会不会解释不清呢？ 果然是怕啥来啥。 到了家里，李秀平看着儿子竟然领来了这么样的一个大美女。 乐的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下来。 拉着楚凌微的手问东问西。 张成林也是高兴的很。 自从得知单红与宋哲订婚之后，老两口暗自伤心了一阵子，便也放下了。 觉得单红跟自己家是没有缘分了。 这些日子正在琢磨着托人给张军介绍对象呢。 没想到人家竟然自己带来了一位。 而且从外表条件上来看，这位姑娘和单红几乎是有些不相上下的意思了。 楚凌微早就练就了见啥人说啥话的本事，在张军父母面前表现的十分乖巧。 有问必答，礼貌周全，笑语盈盈。 哄得李秀萍又临时加了几个菜。 楚凌微再接再厉，忙前跑后，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两样菜，且手艺相当不错，获得了李秀萍的高度评价。 等到吃饭的时候，张成林和李秀萍看这姑娘就相当满意了，已经私下里把它确定为儿媳的最佳人选。 言语之间就开始透露相关话题了，楚凌微红了脸，这让张军大为惊奇，果然女人是善变的。 看到张伍不在，张军马上借此转移话题：“妈，小伍干啥去了？咋还不吃饭了呢？” 第五十九章 禽兽不如 李秀萍脸上的笑容更盛，说道：“你弟弟啊，最近这不是处了一个对象吗？说今天晚上两个人要出去吃饭。” 成立红星科技之后，张军便把弟弟的张伍安排了进去，在刘良手底下跟着跑腿。 在男女感情这方面，张伍跟他大哥张军一个熊样，都有些不开窍。 可偏偏这种人竟然还找到了对象。 张军心中愤愤不平的想着。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楚凌微自小就没有了妈，李秀萍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心，让她心里感到特别温暖。 出来之后，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模样，小鸟依人一般的走在张军的身侧。 张军受不了了，说道：“我说，这都出来了，就别装了吧。” 楚凌微伸手就给张军的肩头上来了一拳：“你这人就是这样不懂风情，我刚找到了一点点感觉，就被你破坏了，今天这顿不算，明天还要请我吃饭。” …… 让张军没有想到的是，杜宪宝低声下气连连道歉的背后，竟然还藏着阴险的心思。 连续等了两天，生产车间内依旧在不停的往外挑次品，南淮塑料厂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张军再次打过去电话，却发现没人接了，又换了不同的时间段打了好几个，依然没人接电话。 到了这个时候，张军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家给耍了。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冷峻，难道这天下就剩他一家南淮塑料厂了不成？ …… 在南淮最著名的西陵饭店内，宋哲单独安排杜宪宝吃饭。 包间内，只有四个人的饭局，却很很热闹。 宋哲找了两名瑞华的女职工，一人身边一个。 都是宋哲精心挑选出来的，不仅长相漂亮，还能说会道，会来事儿。 挨着杜宪宝坐着的，名字叫陈丽娟，嘴巴甜得很，一口一个杜哥叫得已年近半百的杜宪宝晕头转向，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灌下了两大杯白酒。 杜宪宝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宋总你放心，只要我还在南华塑料厂的一天，我就要拿捏他们红星的订单。” 宋哲搂着身边另一名叫华玉兰的女工，俩人喝了一杯交杯酒，回过头来对杜宪宝说道：“跟着我干不会让你吃亏的，听说张军还给你们送来了扇叶图纸，不知道我能不能看看？” 说完宋哲在华玉兰的嘴上亲了一下，惹得她马上脸色通红。 宋哲和杜宪宝两人哈哈大笑。 杜宪宝讨好地说道：“那破图纸是没用的，咱们现在这技术也生产不出那么薄的叶片。不过我给他们的货里掺了不少的残次品，也足够他们喝一壶的，让他们慢慢的挑着玩吧。” “张军没找你？” “找了，我告诉他马上就给他调换，好几天了，那傻子还一直在等着呢，哈哈哈。” 陈丽娟主动的贴到了杜宪宝的身上。 一阵清香，让杜宪宝神魂都颠倒了，一把搂过了这个女人，手不老实的在她胸前抚摸起来。 宋哲眯起了眼睛，哼，张军你等着吧，还有更刺激的呢。 心中的愤恨转为手中的力量，捏得华玉兰直喊疼。 华玉兰是原来无线电二厂厂长华平川的女儿。 瑞华成立之后无线电二厂和三厂的两个厂长，四个副厂长，一直都没有具体的任命。 按照宋哲最初的想法，这几个人是都要请走的。 后来发现其中的华平川这个人比较圆滑，做事很老道，在某些方面很得他的心意，所以有意想要留下来。 又看到他女儿华玉兰长相娇美，一副文文弱弱看着就想让人欺负的感觉，很能勾起宋哲的欲望。 所以这几天宋哲对华平川的打压就比较厉害，有事没事都要叫过来训斥一顿。 这也让华平川摸不着头脑，整天琢磨自已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太子爷。行政楼里也是人才济济的，自然有人看出了些问道。 便提点了华平川几句，就两个原因，看你上不上道。 一是看上了华玉兰，宋总看她的眼神不对。二是要把你华平川收复到自己的手下，如果不是这样，根本没必要搭理你嘛。 华平川也是个老江湖，经人这么提点，马上就明白是咋回事了。 回到家里就对华玉兰面授机宜，这也让一直躲着宋哲的华玉兰，今天终于答应了出来陪他吃饭。 一顿饭很快结束，宋哲叮嘱陈丽娟一定要送杜厂长回家。 华玉兰本来也是要走的。 宋哲却说道：“我家里有点乱，你帮我去收拾一下。” 华玉兰有些怀疑他这话里的意思。 她是有对象的人，马上要谈婚论嫁了。 如果只是陪着喝喝酒，摸一摸亲一亲倒也罢了，这个她还能忍得下去，但是如果再进一步的话，她是不能接受的。 宋哲看出他的犹豫，作为花丛老手，自然是知道需要从她的弱点入手。 所以很是一本正经的说：“我也只是让你帮着收拾一下屋子，没有别的意思。另外还有华厂长的一份任命书在我那里。 公司董事会已经让他当副总经理了，这个还需要你去拿回去给你父亲。” 听到宋哲说了这句话，华玉兰多少还真有些相信了，想着大白天的，应该也没啥事。 她没想到，等去了宋哲家里之后，一切都变了。 宋哲一改往日还算是正经的模样，进了屋子就将房门反锁了。 华玉兰心知不妙，还想周旋一下，看看能不能哄着先让自已离开。 可是宋哲却并不按套路出牌，几乎是狞笑着将她扯进了卧室内，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直接就把她扔到了床上。 华玉兰外表柔弱，可内心里还是很有些刚强，一脚踹在扑上来的宋哲小腹上，踹得他连滚带爬。 没想到，这一脚却让宋哲更加兴奋，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反抗这样激烈的。 再次扑上去之后，用衣服绑了华玉兰的两手在床头上。 淫笑着一件一件地脱掉她的衣服，在她的哭喊声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硬是将她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在柔软白皙的肌肤上留下诸多印记。 华玉兰离开时，眼睛里有一股阴冷到滴水一般的恨意。 …… 被宋哲时时刻刻惦念的张军，此时已经带着楚凌微踏上了去往苏市的火车。 这一次两人共同出差，他死活都没敢买软卧包厢。 面对楚凌微这种妖精级别的女人，他是真怕自已控制不住，做了禽兽之事。 惹来妖精大大的白眼，外加深深的鄙夷，及一句评语：“禽兽不如。” 到了苏市之后，张军也不敢耽误时间，第二天便开始拜访两个大型的塑料厂，其中一个主要业务是粗加厂，试验性开发工业用塑料产品，另一个是以民用品为主。 在接待张军这件事情就能看出苏市这边确实在经济活动方面是下了力气的。 两个塑料厂都派出了专人，全天陪同，对客户确实是相当重视的，如果不是那两伙人都穿着中山装，再加上大街上古董级别的公交车，随处可见的自行车，张军都差点儿怀疑是不是回到了前世几十年后。 双方之间的业务自然谈得很顺畅，一家急电风扇外壳，有图纸，不差钱，另一家产能还稍有过剩，两家一拍即合，高高兴兴地签订了合同。 原本楚凌微想借着这个难得的轻松时候去杭城那边玩两天，可张军总觉得心里有事，轻松不起来。 他怀疑自已是不是得了焦虑症。 四月十四日，雨，宜归家。 张军和楚凌微在南淮车站下车，坐了公交在新街口换乘时，却看到对面人民商场大楼下聚了很多人，都在抬头看着上面。 张军第一时间就发现商场九层楼项站着一个人，随时都可能会掉下来。 这是有人要在这里跳楼吗？ 第六十章 风雨渐近 新街口人民商场九楼的顶上，站着一个女子。 这是一个非常惹人注目的事情。 附近的人们纷纷向那边挤了过去，张军和楚凌微两人也被人群胁裹着凑到了近前。 “这个女孩还挺年轻。”初凌微皱着眉头说道。 张军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有啥想不开的事儿，这么年轻，真要跳下来啥都完了。” “是啊。” 楚凌微不注意之下，差点儿被挤走，忙抱住了张军的胳膊。 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出是一位年轻的女同志。 至于长得什么模样，是谁，根本没有人能够认得出来。 人们只能大体的看到她抬起手臂，似乎在擦眼泪。 下面的人群中不时有人大声喊着：“姑娘啊，你可想开点儿啊。” “有啥想不开的呀？活着可比啥都强啊。” 还有人匆匆忙忙的不知从哪里找来几个床单，几个年轻的上去扯住四个角，看来是想要接住准备跳下来的女孩。 还有人在人群中大声说道：“报警啊，报警了没有啊？” 这边有人回答，已经确认报警了。 还有人在叹息，可惜了，这么年轻。 “她是咋上去的？” “谁知道呢，听说是无线电一厂的职工。” “嗯，这个我也听说了，刚才那谁说来着，说是这姑娘让人给糟蹋了，就有点儿想不开了。” 这几句议论声，张军听得隐隐约约的，在嘈杂的人群中也根本就听不清。 只是好像提到了无线电一厂这样的话，他也没太在意。 接着又有人说道：“人民商场这个安全工作做的也是差劲的很，唉。” “听说都挺忙的，好像说是最近都在开会，讨论的那啥子股份制改革的事情，估计也没有人有心思管这些了。” “改改改，都改到了他们那些领导的兜里，普通职工啥都得不到。” 在人们议论纷纷之中，张军看到有两个记者模样的人，正在拿照相机拍照，又是近景又是远景的，好一顿忙活。 张军和楚凌微两人在挤来挤去之中，居然挤进了最里面的圈子里。 这才看到，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拿着摄像机拍摄的，看起来像是电视台记者。 另有一个女记者，拿着话筒在那里喊话，也不知道上面的女孩能不能听到。 远处有消防车呜哇呜哇的声音传过来。 人民商场里跑出七八个卖货员，一人抱了一个被子，匆匆忙忙的挤进人群。 张军和楚凌微两人急忙上前帮忙，不管怎么说，遇到了这种事情，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 有人在疏散通道，还有人在指挥那几个扯着床单的年轻人，往前靠近一些。 正在这时，低头忙活的张军听到人们的惊呼声，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而后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 楚凌微拉着他，指了指地面上。 女孩已经跳了下来。 那几张被扯起四角的床单，根本没能接住人，而商场里抱出来的被子还没来得及铺上。 跳下来的女孩，在地上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姿势，趴在那里，嘴里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 张军连忙拉过楚凌微，让她背过身去。 电视台摄像的记者仍在拍摄，并且把镜头对准了女孩手里拿着的一个信封。 不一会儿一辆救护车赶到，医护人员跳下车挤进人群。 这时女孩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医护人员检查之后摇摇头。 外面又有消防车和警队的车先后赶到。 有人在驱散人群，有人在低声哭泣，还有人在相互找着同伴，现场显的极为凌乱。 拿着话筒的女记者胆子也确实够大，竟然从摔下来的女孩手中抽出了那个信封。 并且在摄像机前晃了晃，然后打开，皱着眉头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看完之后满脸怒气的样子，将信封交给了勘察现场及了解情况的警务人员。 张军觉得这件事情透着某种诡异，一般来说，即便是自杀的人，留下一封信，为什么要抓在手里呢？ 不应该是放在家里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吗？ 还有就是现场这个电视台记者，看起来已经来了很长时间，会这么凑巧，来得这样及时？ 为什么会对女孩手中的那封信这么感兴趣？还直接就当场拿出来看了？ 警务人员现场的调查取证很快就完成了，毕竟这个女孩从九数跳下来的过程是很多人都在现场目击了的，基本定性为自杀。 警方已经开始找人辨认这个女孩的身份。 在一片乱哄哄中，张军和楚凌薇两人挤出了人群。 看到张军的脸色有些发白，楚凌微就问道：“怎么了？你是吓到了吗？” 张军摇摇头，他现在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当天晚上的南淮市电视台在《走进生活》栏目中，播出了一个重磅内容。 电视画面上，人群聚集在人民商场的大门一侧，镜头转向人民商场九层楼的顶上，有个女子在那里站着。 镜头又转到了围观的人群身上，人群里的议论声清晰可闻，“听说是无线电一厂的职工。” 可能人们还不太习惯于称呼那个改制后的公司名称，还在无线电一厂这样说。 “唉，你们我不知道，我听说是被他们总经理的弟弟给糟蹋了。” “我靠，你可别瞎说呀。” 画面中的声音渐渐隐去。不一会儿是女孩摔下来的镜头。 然后是记者的画面，还有她手中拿着的那个信封。 记者在画面中，当众抖开信封中的信，看着满脸愤怒的样子。 然后进入主持人访谈之中，记者在那里侃侃而谈：“非常抱歉，信中的内容我不能跟大家说，需要等到警方那边得出结论才行。 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确实是和某些单位的领导有关系。” …… 张军听说这些事情是在第二天的早晨。 当天下午回去时，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因为身体不是很舒服，就早早的回家睡觉了。 当楚凌微跑进他的办公室时，他刚刚接完一个电话。 电话是赵向阳打来的，只跟他说了一句话：“到我这里来一下。” 楚凌微看他的脸色不大好。 轻声问道：“昨晚电视上播放的那些内容你都知道了吧？” “刚听说，但是刑警队那边让我去一趟，可能是会有一些事情。我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你多操点心。” 没等楚凌微有什么回答，张军急匆匆的走了。 刚出门口就看到张月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带着哭貌腔说道：“大哥，不好了，二哥让人抓走了。” 张军忙问：“谁？” “说是刑警队的。这可咋办呢，大哥？” “你先回去，回去看着咱爹咱妈。别的事你先不要管了。” 张军嘱咐完妹妹之后，也来不及等公交车，在职工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急匆匆的走了。 等他赶到刑警队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辆警车停下来，张伍被两名警察带着下了车。 看到张军，张伍大声的喊了一句：“大哥，我啥坏事也没干。” 惹来两名警察极不满意的喝斥。 张军远远的站着，并没有动。 直到张伍被带进去好一会儿，他才走进那扇大门。 办公室里的赵向阳，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冷冷的打量了一下张军。 第六十一章 单红的指点 赵向东打量完之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兄弟俩可是真行啊，算了，我也不多说啥了，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昨天跳楼的那个女孩手里的那封信，已经作为张伍强奸罪证据入档了。 我们可能还要进一步的做一些调查，但是从现在的实际情况来看，形势对你们很不利。” 张军强行的让自己冷静下来，“舅舅，张伍绝对不是能干这种事情的人啊。这个我可以保证。” 赵向阳不屑的撇撇嘴：“你的保证值几个钱？能当做证据吗？昨晚已让法医对女孩的身体做了详细检查。” “她生前确实被人强奸过，也检出了体液，你知道这是啥意思吗？” 张军是真的有些急了：“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弟弟做的啊。” 赵向阳不为所动：“可现在有这么一封信，再加上时间上十分吻合，也就差不多了。” “就不能做个DNA检测什么的对比一下么？” “嘿，你懂的还挺多，做那玩意的是外国，咱们国内现在这个还当不得证据。” 张军又问到：“我能看看那封信吗？” 赵向阳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大声咆哮：“你以为你是谁？这么重要的关键物证，我能给你看吗？” 说着话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妈的，打个水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给送来。” 咣当一下踹了门出去，而后又一脚踹回来关上了门。 相邻的其他办公室里的人们禁若寒蝉。 大家都知道，张队只要是开始踹门了，说明他已经非常生气了。 这个时候谁都不想去触他眉头，大家都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 赵向阳的这一套做法，马上让张军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他看到赵向阳的办公桌上光光的什么也没有，就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 一眼便看到有一个沾了些血迹的信封放在那里。 他知道这是赵向阳在给他制造机会。 便快速的打开信封看了一遍，信的大体内容是说昨天中午在午休的时候，张伍利用工作之便，约了她到厂区仓库后面，说要谈一下关于她生产记录中有些错误的事情。 然后张伍趁着没有其他人在场，便将她推倒在地上，用衣服捂住了她的嘴，强奸了她。 她觉得没有脸再活在世上，对不起谁谁之类的。 张军再次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自始至终他都不相信张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所以他抓紧时间强行记下了信中提到的几个关键内容。 时间、地点、张伍和这个女孩的关系等等。 另外着重看了一下笔迹，死死的记在脑子里。 听到走廊里赵向阳骂骂咧咧的声音又回来了，张军连忙把信纸装进信封里，塞到了抽屉内。 赵向阳拎着水壶进来之后撇了他一眼。 张军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舅舅，我能去看一下我弟弟吗？就说两句话就行。我就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干了这件事？” 赵向阳想了老半天之后，才冷冷的点了点头。 在一件审讯室里，张军见到了张伍。 张伍十分沮丧的蹲在地上。 两手被扣得紧紧的。 赵向阳将审讯室里的两名同事支了出去。 张军抓紧时间的问：“小武，你真这么干了吗？” 张伍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眼里竟然充满了泪水，“大哥，幺妹是我对象。我还想跟她结婚呢，我咋可能干出这种事呢？” 显然，站在一旁的赵向阳一怔，看来也是刚刚知道张伍和死者之间竟然还是恋人关系。 这就给这起案件蒙上了更加扑朔迷离的外衣。 离开刑警队回到红星科技，张军找到刘良，详细的了解了李幺妹的各种信息。 这个跳楼的女孩是生产二车间的，日常主要负责产品的生产记录和质量检测，还是个难得的有文化的职工，高中毕业，字写得十分漂亮。 生产记录与在刑警队里看到的那封遗书，在字体上有天壤之别，这让张军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底。 “这么说，昨天上午就没见到李幺妹？是请假了吗？” “没请假，王俊凯那里有记录，记着旷工呢。” 刘良做事细致，甚至一大早就已经派人去李幺妹家里问过了，昨天早上，她是正常时间从家里出来上班的，但是人没到工厂，说明半路上可能是遇到了啥事儿。 “昨天一整天，除了中午那点儿时间之外，张伍都在我身边，我们两人这两天正核对塑料厂次品数量呢，忙得很。” 刘良说的是实话，塑料厂那边给红星科技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和张伍两人光是核对数量和分类都已经焦头烂额了。 张军带着几张生产记录，又匆匆地赶到了刑警队。 赵向阳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生产记录，只看了一眼便放到了一边。 说到：“有点儿用处，如果能再找到一样证据，倒也可以了。但如果没有其他的证据，这只能算是孤证。我们这里向来是孤证不立的。” “那我懂了，舅舅。可是昨天上午李幺妹根本就没在厂里，没上班，作案现场咋就成了厂里仓库后面呢？” “她没上班不代表就没去厂里，没有人看到也不能说明她没到过仓库后面，这就是采证逻辑。” 赵向阳难得好脾气地给张军解释了他心中的疑问。 张军从刑警队再次出来时，却意外的在门口遇到了单红。 俩人很久没有见面了，乍一见面之后都愣在那里。 双方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单红明显瘦了，所以眼睛显得特别大。 张军向前靠近了两步，想好好的看看她。 单红犹豫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苦笑的摇摇头。 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最后还是张军先开了口：“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单红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见到小五了吗？” 张军点点头：“我不相信他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单红摇摇头，说道：“与其往这里跑，你还不如细想一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想透了，你就会知道从哪里下手才能得到真相。” 张军也是当局者乱了，有些茫然。 单红咬了咬下嘴唇，瞪了一眼张军，转身便向里面走去。 张军怔怔地站在那里，对单红的话琢磨了好长时间，恍然间明白了一些。 是啊，他也很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眼下从那封遗书的笔迹来看，根本不是李幺妹所写，而且他更相信张伍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说来说去，这应该是有人故意给张伍栽赃，他也为自己这一个大胆的猜测而吓了一跳。 仔细想一想，假的遗书、电视台记者及时出现、有些诡异的现场采访与拍摄，这些事情凑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一股浓浓的阴谋气息。 搞不好这件事情又是奔着他来的。 回到红星科技之后，张军放弃了原本想去出事的仓库后面看看的想法。 把自已锁在办公室里，整整一个下午没出来。 刘良和楚凌微两人倒是去勘察了一番，到了下班时，来跟张军说了很多。 因为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仓库后面地上的脚印都是非常清晰的。 只是来回走的人多了，很是凌乱。 刘良告诉张军，在他去刑警队的这段时间里，警队那边已来人勘察过现场，所以现场那边其实也没必要去管了。 但是两人还是有了一些发现，除了地面上确实有一痕迹比较重，看起来像是有人互相扭打过之外。 就是仓库后面那高度足有两米的院墙旁，有一处架过梯子的样子。 这明显是作案之后，顺着梯子翻墙而去了。 张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两人的话，心思却还在刚才思考的问题上。 张伍这件事情，被人家策划得很有些谋略，看起来很不简单。 如果现在想要翻盘，赵向阳那里是能出一些力的，但也不能有太多的指望，如果他受到上面的压力过大的话，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估计也得顺着人家的思路去办。 包括赵家在内都有可能给予压力。 谁做的？这是第一个要弄清的事，只有知道了是谁在搞鬼，才能有针对性地考虑对策。 那么，咋样才能知道是谁做的呢？ 这可能是张军重生以来动脑子最多的一个下午了。 其实也简单，只要等着就行，对方马上就应该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张军的这个想法果然在第二天得到了验证。 第六十二章 重要线索 早上邮递员送来的南淮日报，在头版头条上措辞极其严厉的发表了一篇记者署名文章。 根据花了半天时间研究这个文章的刘良所说，其大体意思，是指某些企业已游离于法治之外。 企业转制为股份有限公司之后，主要管理人员任人唯亲，将家里的亲属，毫无原则地安排进了企业内，并屡屡出现欺压普通职工的事件。 个别企业领导的亲人利用手中特权，骚扰侮辱女性职工，更有甚者已造成严重后果，毫无法制与道德底线。 文章很长，张军只看了个开头。 他知道这张报纸就像是发令枪一样，这是一个信号，是某些幕后之人要开始收拾他了，告诫围观的人们不要多管闲事。 如果说这些幕后之人当中，有宋哲一份子，他不会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 果然，下午刚刚上班，区委区政府就打来电话，让他马上到区政府去一趟。 等到张军赶到区政府才知道，在一间中等的会议室里，领导干部们都在等他。 除了周大海，赵广民等人之外，居然还有副市长赵向东在场。 会上各位领导都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讲了话，一整套程序十分正规且繁琐。 最后，赵向东在会上宣布了一项重要的决定。 根据市委市政府办公会议精神，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预防为主的原则，依据相关规定对张军同志作出处置。 暂时停止张军同志红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职务。 暂时停止张军同志红星电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职务。 这个决定让张军听懵了，他差一点跳将出来指出，你们哪有这个权利啊？ 可忽然间想到，自己现在是在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而不是他前世那个二十一世纪。 这些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个人入股投资的企业里面，只有董事会才有可能解除总经理的职务。 至于董事长的职务，除了他自己以及董事会投票决定之外，恐怕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解除的。 他震惊于市委市政府作出这个决定的理由。 但是现在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级政府所做的决定，在八十年代初期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里，还是行得通的。 想到这一层，张军立即表示服从组织决定。 开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的会议，最重要的这一环，却只用了五分钟不到。 张军回到公司之后，把楚凌微和刘良、刘炳义三人召集到了办公室内。 把市委市政府所做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三人听后也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按他们所理解的股份制企业基本制度来说，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显然是不合法的。 但是张军既然能够接受，那说明他有自己的考量。 楚凌微等人到也没有多说什么。 最后，张军说道：“在我离开公司这段日子里，你们要互相协调，互相帮助，有事多商量。按照公司的股份制度，将由第二大股东楚凌微担任董事长及总经理职务。” 对此刘良和刘秉义都点头表示同意张军的这个决定。 就这样自重生以来一直忙忙碌碌，像个辛勤的小蜜蜂一样的张军，终于在工作上清闲下来。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给了张军一个充足的时间，去解决张伍的事情。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几乎是脚不沾地的游走于东城区，重点是李二毛等一伙人日常活动的范围内。 赵向阳那边，因为有了单红的请托，再加上张军的面子，对张伍算是很客气。 甚至给他松开了手铐，拘留室内又加了一张床。 每天有人给他送来警队食堂的饭菜，总体上并没有受到什么苦。 但是张军知道，这种案子赵向阳也拖不了几天。 他必须抓紧时间想办法。 实际上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什么。 根据赵向阳所说，刑警这边通过现场勘察及推理，基本可以断定李幺妹之案行凶者另有他人。 最起码，在现场根本没有采集到张伍的脚印，倒是发现另外两人留下的诸多痕迹。 但是目前到手的证据还不足以证明张伍就是冤枉的，所以刑警们也需要时间。 可是上面却要求在案发七日内必须破案，不然群众影响太大了，不利于社会稳定。 这样一个大大的帽子扣下来，刑警队没有哪个人能接得住，只能全力以赴的查找真相。 如果七天后还没能找到足够的证据，那么只能按上面的意思结案。 在严打之风刚刚过去的情况下，如果张伍的罪名成立，那将会有一张长长的判决书。 案件将会定性为强奸导致被害人自杀身亡，属于情节特别严重的违法行为，又给社会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最有可能的是顶格判决。 赵向阳不无忧虑的对张军说过这话。 张军也已经在心里想透了这件事情，既然对方矛头是对准他的，要把他打倒，张伍的案子自然也要做成铁案，只有这样，逻辑上才能说得通。 张军家所在的这个小巷子叫做三二小巷。 据说是因为巷子打头的第一家，在早先的时候称之为三十二号公馆，建国后公馆的建筑都已经被拆了，这条巷子也就顺便叫成了三二小巷。 出了巷子就是绿柳街，一条并不宽的街道，原先的名字叫做绿柳巷，可能是街道办事处在这条街的原因，后来就改名为绿柳街。 张军这两天基本上都在这里游荡。 他参与到查案的过程当中，倒也不是信不着刑警队，主要是感觉到赵向阳在查这件案子的时候。并不想惊动东城分局这边。 这样一来，得不到分管治安的相关人员配合，束手束脚的地方多得很，也就没有张军这个坐地户来的方便。 案发已经五天了，张军多多少少的发现了一些端倪。 李二毛最近很低调，这是极不寻常的事情。 他已经连续盯了三天，发现李二毛最近几日极少出门。 李二毛的老爹李顺元是东城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一般来说早上出去上班之后，一整天都不会回家。 而他的老娘在他小时候就已经不在人世。 家里原来还有一个妹妹李凤玲，眼下也不知所踪。 他一个人在家里是不可能呆得住的。 到了第五天下午的时候，张军终于得到了一个极其有用的线索。 那是在他去给李二毛家对门的刘老太太打扫院子时，面对这个隔几天就来帮忙干这干那的小伙子，老太太沉默了半晌跟他说了一句话。 “你家阿弟出事了，俺都听说哩。哎呀，让俺想想，那天呢，俺要出门到灰，好像看到一个闺女，哭着从二毛家里跑出来的。” 老太太说着，还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眼泪，仰头看着院子里的那一棵桂花树。 “老古家那个二小子，哎呀，你看俺这年纪大了这是，眼神也不太好，脑子也不清醒了，瞎说一通了。” 张军听了老太太的这句话之后，心中恍然， 老太太这是在隐晦的告诉他，有个姑娘从李二毛家跑出来了，当时老谷家的二公子古俊峰也是在场的。 这让张军有些激动，这个信息实在是太有用了，那个姑娘极有可能就是李幺妹。 这世上的事不会有那么多凑巧，在李幺妹出事的当天，不大可能有另一个姑娘从李二毛家跑出来的。 张军接着问刘老太太：“奶奶，您看到那个妹子穿的是啥衣裳了吗？” “嗯，好像是蓝的，”说这话，老太太指了指天空，“就是那个颜色哩，里面好像没穿别的，唉唉，人老了记不清了。” 这就对了，那天在人民商场楼下，他和楚凌微都看到了，李幺妹确实是穿着一件天蓝色的上衣，至于那件上衣外套里面穿没穿衣服，他当时根本没有注意到。 但无论如何，这都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眼下最需要的是确认这个跑出来的姑娘是不是李幺妹。 第六十三章 算是个警告 从刘老太太家里出来，张军开始验证自已的想法。 从三二小巷往绿柳街方向走，基本是向正西而行。 他在心中大体的画了一张李幺妹最有可能的行走地图。 李幺妹家是可以从三二小巷的另一个出口出去后，再拐两个弯儿，就能到的。 李幺妹如果赶时间上班的话，往红星科技公司方向去的最近的一条路，就是要从三二小巷中穿过，然后拐上绿柳街，改为直接向北走。 这是她最有可能的上班路线。 而出事那日，如果是李幺妹从李二毛家跑出来的，那么往人民商场方向去的话，会走哪一条路呢？ 出了三二小巷往南拐，再走五百米左右，是比较宽阔且是东西向很长的珠江路。 珠江路向西一直走，经过三个比较大的路口，可以直接走到贯穿南北的中山路。 再直接向南走下去便能到新街口。 如果想证明从李二毛家跑出来的那个姑娘就是李幺妹的话，那就需要证明李幺妹走过这么一条线路，到了人民商场。 从时间上来看，如果李幺妹是在失魂落魄的情况下慢慢的，走走停停地往前走的话，到下午的时候也基本上能到人民商场了。 张军到了绿柳街之后，在顺行的一侧，不断进出理发店饭店之类的门市当中，打听五天前是否见到一个姑娘，无精打采的从这里路过。 这是一个笨方法，但也是最为直接有效的一种方法。 张军沿路一直打听，直到中山路为止，问了三十多家门市，其中有五家给出了确定的答案，确实看到一个穿着天蓝色上衣的姑娘，走走停停的从门口路过，这就足够了。 虽然不能当做证据，但是他已经可以断定，当初李幺妹就是从李二毛家跑出来的。 那么李幺妹在李二毛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昭然若揭。 张军反复推理了整个过程，在头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示着。 李幺妹早上急着上班，路过三二小巷李二毛家门口时，被早有预谋的李二毛和古俊峰两人，突然打开门拉进了屋里。 然后两人对其实施了暴行。 失去贞洁的姑娘，尤其还是两个人对她进行了轮暴，一个人做时，另一个人在旁边看着，这种羞辱，让她一时之间想不开。 于是恍恍惚惚的就来到了新街口。 看到人民商场的高楼时，想到了自杀。 但她手中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呢？明显不是她写的，她为什么会抓在手里？这是一个很大的疑问。 …… 张军已经五天没去公司了。 楚凌微的心里七上八下，没着没落的。 下午又接到了卓越的一通电话。 她就更加觉得有必要当面跟那个男人说几句话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她就直接赶到了红星电子厂的大院内。 在办公室门口堵住了刚要出去的刘炳义。 “刘厂长，你走这么急，是着急回家给孩子喂奶吗？” 刘炳义看到是楚凌微挡住了自已，眉头皱得像黄土高坡一样沟沟坎坎。 心道：这姑奶奶的性格，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她依旧是这样一副模样。 “我倒是想给喂奶来着，可不是没那条件吗？只好去买奶粉了。楚总，啥事儿？” 楚凌微侧过身子，说道：“我要去张军家，领我过去。” “那啥，楚总，我还有点事，先走先走。”刘炳义低了头就往外走。 张军可是说过的，不允许将公司里任何人带到他家里去，记住是任何人。 刘炳义走得很快，楚凌微身手相当灵巧，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后脖领。 “刘厂长，你这样就不好了吧。” 刘炳义无奈，举手告饶：“姑奶奶，不是我不想领你去啊……” 楚凌微打断刘炳义的话：“停，打住，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但是我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他。” 刘炳义苦着脸摇头。 楚凌微冷冷一笑，说道：“不去也好啊，那我今天就跟着你了，上你家去好了。” 刘炳义脸色大变。 心说，把这妖精领回家，自家那老婆还不得把自已给撕了？ 受到威胁的刘炳义已经顾不上兄弟情谊了，不情不愿的领着楚凌微到了张军家。 张军正在做晚饭，看到他们两人之后，狠狠地瞪了刘炳义一眼。 “你也不用瞪他，是我让他带我来的。” 楚凌微毫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椅子上。 张军也是很无奈，只好支使刘炳义出去再买两样菜，再搞一瓶酒回来。 “好嘞。”看着张军不像是要计较的样子，刘炳义高高兴兴的出去买菜了。 张军继续进了厨房忙活。 楚凌微站在墙上的镜框前，看着镜框里张军和单红的那张结婚照。 黑白的照片里，单红那双眼睛犹如暗夜里的精灵一般，那里面似乎有好多的故事在等着某个人去阅读。 心中叹了一口气，又看到地上铺的木板，那上面还有单独的一套铺盖。 唯一的一张床靠着里侧的墙，上面的被子叠得非常整齐。 这男人心里大概只有单姐姐一个人了，她好幸福啊，楚凌微心中羡慕着。 不一会儿刘炳义买菜回来了。 时间不长，三人就坐在了屋子里唯一的那一张桌子旁。 楚凌微到底是没敢忘了正经事：“卓越那边打来电话，说有一批往中东方向去的货可能去不了了。” 张军夹了一筷子菜给她，问道：“为啥？” “那边打仗了嘛，货船进不去。” “大概有多少？” “两万件。” “不能往欧洲那边加货吗？” 楚菱微瞥了张军一眼，你想的倒是容易。 “现在集装箱运力特别紧张，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排好了，尤其是往欧洲方向去的，已经排到六月份了。” “如果我们加货到六月份装船的话，到欧洲也快冬天了，所以说这批货可能要砸到卓越的手里了。” 张军不以然地说道：“我们是跟她签的合同，又不是跟中东签到。” 楚凌微伸手就拧住了他的耳朵，拽得张军直咧嘴。 刘炳义低头吃菜，假装没看到，感觉自己可能是有当电灯泡的气质。 他也没办法，没有张军许可，他不敢离开。 楚凌微拽够了，又给张军揉揉耳朵，“看你那没良心的样子，她是咱们的长期合作商，她受损你心里好受吗？” “行了，跟你开玩笑的，这批货不要发出去了，就内销吧。” 张军挥着手说道，看起来还真有点儿领袖气势。 “啥？内销？” 就连刘炳义都吃了一惊，按照张军的原则，能出口的东西绝不内销，这批货完全可以往后推一推，打东南亚市场。 张军接着说道：“咱们红星这些日子，让人家打了一巴掌，我琢磨着怎么着也要还他一脚，这样心里才能舒服吧？算是个警告吧。” 他这么一说，楚凌微当即就明白了张军的意思。 刘炳义仍旧在思考，张军这话到底是想干啥？ 楚凌微说道：“现在不是有个新鲜词语叫出口转内销吗？咱们这二万台直接放在南淮市场，也算是给家乡人民添福利了。” 刘炳义嘀咕道：“那是我们家乡，你家乡不在这里的。” 楚凌微的手已经伸向他的耳朵。 “以后这就是我家乡了，你管得着吗？” “好好好，你说是便是。” 刘炳义很没骨气的立即投降了。 张军又说道：“只销这两万件，我们可以放出风，就说是为了回报南淮市父老，决定将用于出口的部分产品，以低价卖给南淮市市民。” 楚凌微的眼睛里闪现着亮晶晶的东西，如星光一般。 看着张军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炳义心道，我要不要先走呢？ 第六十四章 黎明前 张军其实很着急，现在距离给定的破案时间只剩下两天时间了，还只是有了一些眉目而已，具体的情况还得继续查下去才能知道。 而一旦在限期的七天内还查不到真相的话，张伍可能就要被直接判刑了，而且会判得很重，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晚上和楚凌微、刘炳义吃了饭之后，张军根本没睡着，整整一夜时间里，都是在瞪大了眼睛的情况下度过的。 他的脑海中不时地闪现父母的身影，这是他在前世未曾有过的感觉。 难道事情总是要朝着那个方向去发展吗？他收住了自已迈向深渊的脚步，本以为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出现让父母为难的事情。 可是偏偏弟弟张伍又出了这样的事，自已周边的事物发展方向竟然和自已想象的很不一样。 胡思乱想了一晚上，在张伍出事后第六天的早上，张军早早的就到了赵向阳的办公室。 看着难民一样的张军，赵向阳眼睛里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怜悯之色。 等张军把自己这两天的发现一一说给了他听。 赵向阳耐着性子听完了张军说的内容，有些紧张地问道：“刘老太太的事你能确定吗？” 张军肯定地回答：“能确定，都说人老成精，她没必要骗我，而且我时常去帮她干点儿活啥的。” 赵向阳显得很兴奋，“好，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说完之后，马上喊来警员吩咐：“安排两个人去东城绿柳街，三二小巷十七号有一个姓老刘的老太太，全天候的保护。另外，顺便监视她家对面的情况。” 赵向阳安排的非常利索。 如果可能的话，刘老太太将作为极为重要的证人出现在法庭上。 在眼下形势扑朔迷离的情况下，保护证人的安全也是极为重要的。 其实赵向阳也已经从李幺妹的上班路线上做了一定的调查，也取得了较大的进展。 就像张军所做的那样，他们从绿柳街向南开始查起，一直到珠江路为止。 确实有人看到了李幺妹失魂落魄的样子。 只是回到三二小巷附近时，并不能确定李幺妹到底是从哪条巷子出来的。 他本来是计划这两天就要撒开全部的人手，在四到五个巷子内逐一排查。 当然，这需要更多的时间，可破案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他正在为这些事情发愁，眼下张军提供了这么一条重要的消息之后，他马上把人手撤了出来。 准备重点从李二毛那里寻找到突破口。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张军和刑警队的一切行动，都被暗中观察的一双眼睛看到了。 …… 与此同时，新街口人民商场门口打出了一条大大的横幅。 横幅上面是大大的黑体字：鸿星电子公司低价回馈南淮市民出口转内销产品，我的风扇我做主。 横幅下面一张红纸上写着：为回馈南淮父老乡亲对红星电子公司的支持，现将出口于欧洲的两万台电风扇，以每台一百二十元的价格，回馈给广大市民，数量有限，仅此一次。 横幅挂出不久，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很多人。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买辆自行车都需要凭票购买。 瑞华电器生产的电风扇虽然也很好，但是价格比这个高出了很多。 而且货物供应严重出现问题，三天两头的断货。 对比之下，红星公司一次性的拿出两万台，放到了各大商场之内，显得诚意十足。 而且从质量上来看，红星的产品还真的无愧于出口创汇的名声，比瑞华公司卖出的电风扇要好的很多。 人们议论纷纷。 “果然是出口产品呢，这质量就是比瑞华的好。” “可不是呗，我家侄子就是买了瑞华的电风扇，三天两头的找人修呢。” “这个我也是知道的，经常坏，声音还特别大，跟个拖拉机似的。” “你看看人家红星这个，不细听都听不到什么动静。” “要不咋说人家的东西能卖到欧洲呢。” 这一幕不仅仅是人民商场这边，在南淮市算得上比较大的太平商场外，也是这种情况。 一时之间成了一大突发新闻。 柜台上有两台电风扇，正在卖力的吹着风，这就是现场演示了。 在嘈杂的人群声中，那两台风扇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人民商场和四海商场两个地方，都已是人潮如涌。 柜台前挤的水泄不通，商场卖货员忙不过来，红星公司这边马上支援出了二十人的队伍，分做两组，同时赶到两个商场。 派去的都是年轻漂亮，能说会道的小姑娘，热情地给人们介绍着电风扇的优点，又协助商场卖货员卖货。 仅一天时间内，两万台电风扇销售一空。 没买到的人们唉声叹气，久久的不愿离开。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已的事情，似乎大家都已经不记得六天前，还曾经发生过一个女孩跳楼的事情。 …… 宋国诚破例在中午下班之前回了家。 妻子王三妹一如既往的在二楼。 那里有一间用储藏室改造的小佛堂，一般情况下，这个时间段内一定是在上香。 宋国诚极其不满的将妻子叫了出来。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是领导家属，你不能带头搞这个。” 王三妹好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坐下来，姿态优雅的倒了一杯茶，给宋国诚推了过去。 “你今天这样早回来，不是为了特意回来训斥我的吧？” 王三妹的话语声毫无感情色彩，平淡如水。 宋国诚皱了皱眉毛，说道：“让你的宝贝儿子抓紧收手，上面已经盯上前几天的那起案子了，而且上午人民商场和太平商场那边，红星电子卖电风扇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王三妹低头不语，好像这个儿子是她自己的一样，出了什么事情都是要让她来管，那么他这个父亲还能干什么？ 不过仔细想想也难怪，自从上次赵雅婷的事情之后，父子俩一直没有任何交流。 宋国诚自然不知道自已的妻子在心中暗暗地非议着他。 继续说道：“以低价倾销出口转内销的产品，这背后的意思你们还听不明白吗？这就是一次警告，是赤裸裸的警告，事情继续往大了闹，一定要弄到你死我活地步的话，恐怕这两家公司谁也得不到好处去。” 王三妹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喝了半杯茶之后，起身走到电话旁拨出了一个号码。 有些话宋国诚并没有讲出来。 李幺妹跳楼的整件事情，他几乎从头到尾的每个细节都知道。 他能知道，也意味着别人也可以知道真相。 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干脆利索的了断的话，会给别人留下重要把柄。 赵家那边倒还好说，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正在寻求合作。 可是张家那边却不好说了，他几乎敢确定，只需要再多一天，张家就会出手。 这并不是因为张军是张家的人，而是宋哲在这件事情上，本身留下了巨大的漏洞。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打劫机会，张家自然不会放过。 至于那个低调得让人忽视的王家，他根本看不出他们在想些什么。 好了，就这样吧。宋国诚长叹一声。 天边又有乌云滚来，看来又要下雨了。 …… 而在这一天中午，单红到火车站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第六十五章 来写几个字 王瑾瑜带着老驴走出出站口时，看到单红眼前一亮。 对面不远处的女孩，黑亮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艳若桃花的脸上带着清淡的微笑，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对着她眨了眨。 乳白色的衬衣扎在一条紧身的牛仔裤里，脚下一双蓝色的运动鞋。 整个人显得青春靓丽，耀眼无比。 老驴在她身后笑了笑，说道：“单小姐越来越年轻了。” 单红向这边挥手，喊着：“瑾姨，吕叔。” 王瑾瑜快走了几步，跟单红拥抱在一起。 “孩子，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瑾姨今天坐车辛苦了。您怎么不提前打一声招呼呢？以您的身份，市长都应该来接您的。” 王瑾瑜拉着单红的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非常满意。 如果这是她的儿媳妇，让她每天都到庙里烧个香也会很乐意的。 “这一次是私人造访，不代表公司的。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当然了，顺便也得考察一下南淮这边的服装市场。这几天你得陪我啊。” “那是自然的，您放心好了。瑾姨，你们定好了住的地方吗？要不要我去安排一下？” 王景瑜怜爱的捏了捏单红的脸，说道：“这怎么能让你安排呢？我们都定好了的，是在金陵饭店订的房间。” 单红也知道王瑾瑜根本就不差钱。 金陵饭店算是南淮市第一家涉外饭店，环境好，服务质量高，自然价格也不便宜。 但这对于王瑾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三人走了几步之后，找到了小客车出租公司的临时停靠点。 两辆红色的菲亚特，并排放在那里。 这年月出租车是个新事物。 南怀的小地鼠满大街跑，但是这种红色的出租车大约只有不到二十辆。 三人坐到了出租车上，这是单红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做这种小轿车，感觉很新鲜。 金陵饭店的奢华更让她感到吃惊，也让她暗自下定决心，自己还要努力奋斗才行。 直到有一天，像瑾姨一样，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想住哪里就能住哪里。 如果有后世的人们在这里，会告诉她这叫财务自由。 …… 李二毛吃完早饭之后，闲来无事，难得的动手打扫了一遍房间。 又找了一本小说，看了几页看不下去了，扔到床边。 睡了一觉，到下午三点多钟，十分无聊地从被子下面抽出了一件女式碎花衬衣，衬衣里面还包裹着一件粉色的胸罩。 拿到鼻子底下闻了半天，真香啊。 对李幺妹这个经常从他家门前经过的女孩，他从第一眼看到时就觉得身上某些欲望苏醒了。 他时常从后面观察她，就连走路的姿势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挑逗。 但他不敢做任何事，他胆子小，这个连他自已都知道。 但是那天古俊峰来了之后，几句话就勾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些东西。 于是两人躲在大门后，从门缝里看到李幺妹后，古俊峰当先推开了门。 那妹子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看着眼前出现的两个人，有些害怕，马上就要跑。 但是，在两个成年的男子面前，这样一个举动无疑是毫无用处的。 李幺妹被拉进了院里，嘴里被塞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毛巾。 在屋子里，看到幺妹不停地挣扎，李二毛甚至想就此罢休，放走她算了。 可是古俊峰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冲昏了脑子，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她的衣服，把她的两手绑在床头上。 李二毛是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身体，原来这么好看，他觉得自已身上都要烧着了。 在女孩的哭泣中，两人一先一后，上了那张床。 事后，李二毛留下了李幺妹的衬衣和胸罩。 回想到这里，眼前就浮现出了李幺妹的光洁玉体，让他心头顿时火热起来，一边闻着衬衣和胸罩，另一只手伸进了裤子里面。 正在动作激烈之时，反锁的房门外，突然咚咚咚的想起敲门声。 李二毛慌乱的把衬衣和胸罩塞入被子下面，却不小心留下衬衣的一角在外面。 李二毛没有去注意这些，整理好衣服之后，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古俊峰和另一个面色阴冷，瘦得像麻杆一样的男子。 古俊峰脸上的那一道疤痕，让他有了一种狰狞的神色，但和他身后的那个干瘦男子比起来，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男子跟着古俊峰进到屋里，整个房间内的气温好像马上就下降了好几度，李二毛觉得很冷，说话声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峰哥，今天咋这么有空哩？” 古俊峰瞥了一眼李二毛床上被子下面露出的一个碎花衣角，脸上露出一个阴阴的笑容。 “来看看你啊，兄弟。” 李二毛黑黑的咧嘴笑了笑，请两个人坐下来，准备给他们沏茶。 古俊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忙了，来写几个字。” 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钢笔和两张信纸来。 李二毛不明就里，机械的接过纸和笔，“峰哥，写啥呀？” 古俊峰嘿嘿嘿的笑了半天，“自然是我念啥你就写啥。” 李二毛铺好了纸，握着钢笔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他没念过几天书，会写的字不是很多。 古俊峰慢悠悠的说道：“现在开始写，我叫李二毛，我喜欢李幺妹很久了。” 这一句之后等了好久，李二毛终于歪歪扭扭的把这句话写了下来，其中喜欢两个字还不太会写，勉强用拼音拼出来了。 古俊峰在一旁看着点头，说道：“很好，不错，继续写。可是她却不喜欢我。四月十四号那天，我把她拉进了屋里……” 李二毛越写越心惊，明明是古俊峰和他两个人一起做的，怎么都变成了他一个人呢？ 这样一封不足一百个字的信，竟然写了半个多小时。 写完之后，古俊峰不慌不忙的告诉他，警方那边已经开始怀疑他了，这个案子已经造成了这样严重的后果，被抓进去之后，必然是死刑，所以说…… 古俊峰两眼直直的盯着李二毛的眼睛，阴狠的说道：“你得死，你得自杀。” 李二毛吓得跳了起来：“为啥呀？事情是咱们俩人做的，还是你的主意呢，凭啥我得自杀？” 古俊峰仍旧不慌不忙，退开了几步远，说道：“就凭你妹妹李凤玲在武昌，听说活得还不错。” 李二毛的脑门上马上流下了汗水，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本就是光棍一条，但是不能不在乎他的妹妹。 正在他犹豫之间，跟着古俊峰进来的干瘦男子出手如风，还没看到他怎样动作呢，就极为利落的将一把匕首插在了李二毛的胸口，正中心脏，很是专业。 李二毛张大了嘴，想喊却没喊出来，慢慢的倒了下去。 那男子拿出一张洁白的手帕，细细的擦了匕首上的指纹。 然后把李二毛的两只手做成握匕首的状态，随着古俊峰悄然离去。 一直在对门儿刘老太太家执行任务的警员，时刻紧盯着这个李二毛家的大门口。 下午时从门缝里看到了异常情况。 两个男子进了李二毛家，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两人出来走了。 刑警队员从门缝里看到这一切之后，琢磨了好长时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招呼另一名队员，两人快速的跑到了李二毛家中。 结果发现李二毛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两只手紧紧的握着刀柄。 床上还留下了一封绝命书，旁边是一件女士碎花衬衣和一件粉色胸罩。 第六十六章 最好的结果 两名警员冲进李二毛家中，看到李二毛早已失去生命，留下一人看护现场之后，另一人马上飞奔出去。 找到附近的派出所给赵向阳打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三辆警车鸣着警笛，一前一后开进了三二小巷。 四月二十一日。 案发第七天上午，张伍无罪释放。 张军和张月和单红一起在到刑警队门口接他。 张伍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张军上前抱了抱他，只说了一句：“先回家吧，让咱爸咱妈放心。” 张伍对着单红深深的鞠了一躬。 “姐，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单红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二弟你振作起来，人这一辈子还长着呢，赶紧回家吧。” 单红说完这句话，还看了一眼张军，清丽的眼睛中，有一种欲说还休的神色。 张伍被放出来，让张军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放松下来，他几乎是不管不顾地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单红。 柔软的身体在怀中的感觉把他的心塞得满满的，在这一刻，他希望天地永恒。 单红两手抱了他一下，轻轻推开他说道：“放开我吧，我不值得你这样的。” 不远处一个巷子的拐角处，宋哲头顶带着一个大大的草帽，正看咬着牙往这边看过来。 草帽遮住了大半个脸，在阳光阴影下，看不清是怎样的一种神态，但是那双死死地握住车把的手上，青筋冒起，像是要捏碎什么东西似的。 本来他今天是来看热闹的，不管咋说，他都一手制造了这件让张军愁苦了好几天的事件，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却也损失不大，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今天张伍要被放出来了，他当然不希望这种结局的出现，可是事态发展到今天，他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其实，他就是想看看张军到底对他那个弟弟有多在乎，兄弟感情这种东西，他一直都是好奇的。 可是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是他的未婚妻吗？是投入到了被自已定义为宿敌的男人的怀中了吗？ 好，很好，宋哲几乎是咬碎了牙齿，转身骑上摩托车便走了。 跟单红道别之后，兄妹三人急忙赶回家中。 李秀萍又一次病倒，王成林这几天也没有上班，始终在家里照顾着她。 如今看到小儿子终于回来了，李秀萍激动之下，满含着喜悦的泪水，从床上爬起来，在小院里朝着四方磕了好几个头。 嘴里还嘀咕着：感谢各路神仙保佑，信女李秀萍拜谢。 这也难怪李秀萍，张军兄弟两人先后进了局子里，还能平安无事地出来，这不是神佛保佑是什么？ …… 而在市局会议室内，刑警队长赵向阳沉闷地汇报着本次案件侦破过程。 ……案发后，我队抽调了精干力量，对疑似案发现场做了细致的勘查，发现有作伪痕迹。 另根据群众举报，对绿柳街三二小巷的李二毛家进行了布控。 ……犯罪分子李二毛作案过程如下：四月十四日上午七时三十分左右，受害人李幺妹途经李二毛家门口，李二毛见色起意，趁着四周无人，将其强行拉入家中强奸。 之后还留下了受害人的衬衣和胸罩各一件。 受害人李幺妹在精神上受到巨大打击，恍恍惚惚之中走到人民商场附近，产生了自尽的念头，并且趁着无人注意之时，爬上了人民商场九层楼顶。 在下面众人劝说无效的情况下跳楼自尽。 而犯罪分子李二毛，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于四月二十日下午三时四十一分在家中留下一份遗书后自杀。 对这样一份结案陈词，尽管大家心里都知道，这里面还有很多不尽之处，可大家都出奇一致地保持了沉默，没有人提出任何质疑。 李幺妹跳楼时手中拿着的那封信，监视李二毛家的警员看到的那两个人，红星科技仓库后面的作伪现场，这些画面不停地在赵向阳的脑海中闪过。 让他心中的那股郁闷之气很难放得出来，可是又有啥办法呢？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在心里骂了八百句脏话之后，平静的接受了领导的表扬。 ……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彻底的改变一个人的话，环境应该能排在第一位。 这一点在宋彰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如果说四年前的那个他，还是一副二世祖的样子，那么现在的他已经让人认都认不出来了。 他是在一九八零年三月份到美国留学的。 当初两个大国正式建交之后，于次年开始互派留学生。 这种互相派遣留学生的做法，恐怕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所以在留学生的选派问题上，基本上是以政治任务的形式下发到了各地区。 南怀市有五个人的名额。 宋庆元以敏锐的眼光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而且从现实意义上来考虑的话，宋彰在家里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老太爷的宠爱，加上父母从小的管教不力，这个宋家的长子让一家人苦不堪言。 这也导致宋彰早早的便失去了宋家未来接班人的资格。 宋庆元和宋国诚商量之后，两人都觉得应该派出去让他见一见世面，至少要让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回事？吃点苦头自然也就知道生活的不易。 就这样，二十岁的宋彰在万分不情愿的情况下，登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 如今四年时间转眼就已经过去，修完了学业的他，刚刚得到毕业证书，就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对于宋家的接班人之类的，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因为有一个各方面都表现十分优异的弟弟，不大可能轮得到他这个万般坏事作尽的人。 可不知为什么，前些天父亲宋国诚在给他打电话时，有意无意的透露了要培养他的意思，这自然是好事。 但却不是眼下最重要，他更着急的是在美国留学时，追了两年的那个女孩，于大半年前无声无息的一个人回来了，连个招呼都没跟他打。 这大半年时间没有见到，他心里早已经长了草，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美国到南淮市并没有直飞的航班，得从沪海市下机之后转乘火车。 在南淮火车站，细雨之中他看着眼前破旧的一排排建筑，心中暗暗的对比着洛杉矶与南淮之间的差距。 宋国诚、王三妹、宋哲和宋思瑜四个人冒雨来接他。 一家人见面其乐融融，至少场面上是这样的。 宋国诚惊讶于长子的巨大变化，那个站没站样坐没坐样的二世祖，如今已是风度翩翩。，话语得体，礼貌周全，沉稳内敛的男子汉。 跟父母拥抱的同时也没有冷落弟弟和妹妹，这让他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宋哲自然也收到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让他很是不习惯，从小他就不大讨老太爷的喜欢，而哥哥宋彰却是在老太爷身边长大的。 在这个家里除了母亲王三妹之外，他从没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一丝的温暖。 但不论如何，后来爷爷总算是将他列为了家族的接班人。 想想也有些讽刺，本就寄于厚望的长子不成器，被送出了国外。 这才轮到了他这个一直以来受到哥哥排挤打压的弟弟。 但如今宋哲已经觉得自己完全有了抗衡哥哥的能力。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哥哥的变化很大，这对他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他目前在家中所处的境遇并不让人十分满意的情况下。 但这些在脸上自然不能表露出来。 宋哲的笑容显得很真诚，话语也十分妥帖，这是他的一个本事。 无论心里有怎样的想法，始终能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在这一点上，他跟张军是有相通之处的。 受到全家人热烈欢迎的宋彰，对家的概念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而王瑾瑜则跟他不一样。 二十多年前，当她踏上前往西北的那列火车时，对家的最后一丝念想，也随着那一声长长的鸣笛声而了结了。 第六十七章 母子之间 在西北待了两年，后来因孩子的出生，让她逃命一般的离开了那个苦寒之地。 南下时，脸上擦满了灰，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衣服的她，也曾在南淮市逗留数日。 也曾在家门口徘徊了很多次，但始终没敢踏进那个大门。 扒着煤车一路向南，最终随着两位大姐游过那条河后，筋疲力尽，举目无亲之时，被好心的卓家人救去，成了他们家的儿媳妇。 这些年来，娘家的所有面孔都已变得非常模糊。 坐在王家宽敞明亮，且很有些低调奢华客厅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她今天特意从单红那里要了一身极为普通的女装穿在身上，取下了昂贵的各种首饰，不做任何打扮，让人一眼看去，很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市女工。 她见到了爷爷王汉臣，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了她半天之后，总算是开了口。 “嗯，你还知道回来，王家不比寻常人家，有些事该当注意影响，我让你阿弟给你送二百块钱来，回去了好好过日子。” 说完之后，并没有等她回话，慢悠悠走出了客厅，多一眼都没有看这个几十年未见的孙女。 这是把她当要饭的打发了，而且让自已的弟弟给送钱过来，如果是很多钱的话也说得过去，可他们却想用区区两百元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清醒地看看，她这个长女还要接受同父异母弟弟的馈赠。 王瑾瑜在那一刻，心中酸楚不已。 奶奶早已过世，那个曾经骂她是扫把星的女人，已经过世十多年了。 不过，奶奶的好儿媳，她的姨母赵慧如在王老爷子出去后，马上进了客厅，如同看一件出土文物一般的围着她转了一圈。 这个比她大十七岁的姨母，保养极好的脸上呈现出得意的笑容，看不出已过花甲年龄的样子。 王瑾瑜故意露出有些拘谨的笑容，讨好一样的说道：“小姨，这些年不见，还这么年轻，永远都长不大了。” 赵慧如看着对方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心中的优越感早就爆棚了。 得意地说道：“唉，都老了，能看到你这样……健康的样子，我也很高兴呢。对了，刚才你爷爷交待说要让玉堂给你拿些钱来的，应该马上就到了，你再等一会儿。” 王瑾瑜听了这话之后，心中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块一样，这就是大家族的亲情，没有一张纸厚。 见面第一句话就往外赶人了，如果是脸皮薄一些的，哪里还坐得住呢。 但王瑾瑜不是来找他们要钱的，她也想见见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至少要知道是个怎样的人，毕竟以后若是要在南淮市投资的话，跟这个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可能还会打些交道。 所以，她假装没听懂小姨的话，或者让她以为自已真的是来要钱的，反正不管她怎么想，王瑾瑜都决定再坐一会儿。 王玉堂原本工作很忙的，但是接到爷爷的电话之后，不想回家也得回家，心情自然是有些不爽的。 在客厅里见到那个据说是他姐姐的女人时，脸色自然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十分勉强地叫了一声姐姐之后，便没了什么话。 沉默片刻，从手里拎着的黑皮包里掏出一沓钱来。 十元面额的钱，看那薄薄的样子，应该还真的是二百元左右。 “姐，这些钱，你先拿着，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 王玉堂说完也跟爷爷一样，不等王瑾瑜说什么，就起身离开了。 这难道是王家的传统么？王瑾瑜哭笑不得地拿着那一沓钱，心中有些后悔不听单红的劝告。 那孩子说了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现在，她这个活了四十五年的人竟然被一个孩子指点了，她还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小姨赵慧如又说了两句，大意是她的父亲王源浩工作非常忙，并不在南淮市，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机会见到这个女儿。 在她说话的空档里，王瑾瑜悄悄地把那一沓钱放在了茶几下面的格子里。 从进入王家大门到出去，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这就是她几十年后回娘家的整个过程。 但她已无意计较什么了，眼下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出来之前侄女卓越曾经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如果能到南淮市的话，千万要到上游厂家，红星公司去看一看。 这本来就在她的计划之内，自然是愉快的答应了。 王家大门外，单红坐在那辆被她瑾姨包下来的红色菲亚特内。 王瑾瑜上了车，冲着单红勉强地笑了一下，看得出心情有些低落。 聪明如单红，当然不会提起她进王家之后发生的事，默默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 “我是让人家当要饭的打发出来了，这就是我的娘家。”王瑾瑜说着话用手指指王家那气派的大门。 “瑾姨，咱们回去吧，要不我领你去游湖？”单红懂事地提议到。 出租车司机也说道：“游湖不错，今天天气正好呢。” 他就不明白了，这么一个有钱的主，为啥非得把自已搞成一个农村妇女的模样，进这样的大家大户的，你穿这一身，还不是自找苦吃么？ 王瑾瑜是久经事物考验的人，这么两句话的时间里，已调整好了情绪。 看看时间还早得很，就说道：“我们去红星科技，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岗位，他们车间也不知道收不收人了？” 单红大惊，急忙说道：“瑾姨，您可别折磨他了，这两天才刚刚消停一点。” 王瑾瑜看到单红紧张的样子，心里好受了许多，说道：“那就去看看就好，不找工作了。” 虽然人心经不起考验，但她依旧倔强地认为，一定有能经得住考验的。 …… 红星科技看大门的李大爷喘着粗气进了张军的办公室。 “张厂长，门口来一个女的，说是找你的，我咋说她都不走，看着怪可怜的，我让她在那儿等着哩，你要不要去见见？” 老职工们不习惯喊张总，都叫他张厂长。 张军这两天到公司来，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不管，他在等健实集团的人。 眼下有的是时间，想想去见见也好，没准是哪个邻居呢。 跟着李大爷下了楼，远远地看见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往大门里张望，张军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大姐，我是张军，您找我？”张军确定自已没见过这个女的，可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和熟悉感。 他再次想了想，确实是没见过的。 如果看她那一身衣服的话，说五十也会有人信的，褶巴巴的灰色上衣，深蓝色的裤子，一双黑布鞋倒是很干净。 但是看她的面容，虽然没做任何化妆，却明显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女人看着张军，好像有些紧张，两手都有些抖。 王瑾瑜的确有些抖，但不是紧张的原因。她在张军走到近前时，便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个年轻人就是她丢失了二十五年的儿子。 那种母子之间才可能有的天性，冥冥之中的某种联系，在这一刻已让她强烈地感受到了。 尤其那双眼睛，很像自己。脸型上可能跟他的父亲张成林有更多的相似之处。 几十年的前的那个谜底。在那一刻，在王瑾瑜的心中轰然的揭开。 张军看对方好长时间不说话，便接着说道：“大姐，您不要紧张，有啥事儿您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上您的忙？” 王瑾瑜强行地调整了自已的情绪，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尽量平缓着语气说道：“你还是叫我姨吧，我今年四十五岁了，应该和你妈妈差不多的年纪。” “好的，阿姨。”张军心道，阿姨长得可真够年轻的呢。 “是这样，阿姨听说你这里挣钱多，我寻思着能不能也来这里上班，我啥都干的。” 王瑾瑜说完这话，便仔细地观察张军的表情。 张军爽朗地笑了笑，说道：“阿姨，我们这里暂时还不缺人，要不这样，您给我留个能找到您的电话号码和住址，一旦需要招工了，我第一个给您报名，您看咋样？” 王瑾瑜眼睛里已有了泪意，她强忍着。眼前的年轻人，开朗、大方、不势利、看起来还有些热心肠。 张军看到对方不说话，眼睛好你还有些红了，是不是遇到啥难事了？ 第六十八章 张军的小心思 “阿姨，您遇到啥难事了，尽管说，别的忙帮不了，要是急需要钱啥的，我还能给您拿点儿，您别急，这世上没啥过不去的坎儿，咱们都互相帮衬着就能过去了。” 王瑾瑜有些忍不住了，刚刚在王家，自已的娘家人给她的是深深的伤害，可是这个二十多年没见的儿子，在尚且不认识她的情况下，竟然会主动提到钱的事。 张军有些着急了，这位明显是遇到事了，咋办？要不把楚凌微喊来？都是女人会不会好说话一些？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儿……小伙子，那我先走了，再见。” 王瑾瑜怕张军看到自已流泪的样子，忙转过身就走。 张军在她身后喊道：“阿姨，您倒是给留个地址啥的啊？” 我下班去看看到底有啥事儿，能不能帮上忙啊？ 王瑾瑜不再犹豫，快步消失在街角处，那辆红色的菲亚特安静地等着她。里面的女孩好奇地看着瑾姨那双明显掉过泪水的眼睛。 王瑾瑜感觉自已可能是办了一件糟糕的事情，明天还要以健实集团副总的身份去儿子那里拜访呢，如果明天他认出自已就是那个找工作的女人，可怎么办？ 算了，不想了，事情依旧是这样了，儿子，就原谅娘亲的任性吧。 …… 四月二十三日，红星公司迎来了两位极为尊贵的客人。 单红和王瑾瑜两人走进了红星科技的办公楼内。 张军在二楼听说之后，几乎是飞奔一般的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单红能够主动的来到他这里，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原因，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喜讯。 至于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个女人，据说是卓越的婶娘，自然也很重要，但是和单红比起来，在张军的心目中还是远远不及的。 站在大厅里看着楼上跑下来的张军，单红明显有些移不开眼睛了，男人身上那种自信与阳光，让她有些目眩。 这个男人这两天的精神明显好多了，解决了张伍的事情，也应该能睡得着觉了吧。 王瑾瑜因为昨天已经见过了张军的缘故，所以，这一会儿倒还算镇静，只是旁边的女孩是怎么回事？不说两人都已经离婚了么？ 可单红那眼神…… 做为过来人的王瑾瑜当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张军原本是看向上红的，满眼里只有他。 忽然像旁边扫视了一眼，卓越的婶娘好像有些眼熟啊。 眼前这个女人，他咋越看越觉得像昨天那一位找工作的阿姨呢？再加上那种天然的亲近感，就更像了。 咦，自已是不是前些天没休息好，眼神变差了不成？ 对这位正一脸微笑地看儿子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已的女人，他几乎可以断定就是昨天那一位。 可这是怎么回事？转而一想，便也想通了，不由苦笑，卓越这位婶娘还真不是一般人呢，先来了一趟火力侦察，我又不当你家的女婿，有必要做这个试探吗？ 好在张军两世为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更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引着俩人进了他的办公室。 简陋到有些寒酸的办公室内，张军的眼神多数时候都落在单红的身上。 引得她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小动作，自然没有瞒过王瑾瑜的眼睛。 她昨天还十分遗憾与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离婚，但今天看到这种种状况，她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宋家又怎么样？如果儿子铁了心要娶这个女孩，她就要帮着出这个头。 在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 年轻的男人坐在他办公桌旁的那张破木椅上，没有那些硬生生摆出来的礼貌与客气，而是以一种非常亲近自然的态度，跟她们交谈。 谈笑之间，对于市场的认知以及对企业的管理方面，几乎比王瑾瑜这个在商场上打拼了二十多年的人更有经验，这也让她很是惊奇。 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吗？她王瑾瑜配有这样出色的儿子吗？ 王瑾瑜的眼睛又有些红了，自从昨天见到自已的儿子之后，她发现自已的眼泪好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单红看到之后忙问道：“瑾姨您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嗯，好像是眼睛里进了一点东西，马上就好。” 王瑾瑜摆手道。 张军见她有些不对劲，就道：“卓太太，如果您不舒服的话，我带您去医院如何？” 王瑾瑜忙说，不用不用，没关系的。 张君见他跟自己很是客气的样子，便说道：“要不我也叫您瑾姨吧？我和卓越也是很好的朋友。” 王瑾瑜听了之后，马上感觉到这个称呼应该比卓太太要亲近了许多。 哪管是走这么一小步，在她心里也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这些年来她一直惦念着这个儿子，终于向她走进了一步。 “你可以叫，可以叫的。我很高兴。” 这话自然是出自于内心的高兴。 单红本就是一个心智玲珑的人，她看了看张军，又望向王瑾瑜，突然间发现一个问题，这两个人的眼睛非常的像，再看看王瑾瑜的表现，她有些糊涂了。 在办公室内交谈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王瑾瑜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但这样初次见面的情况下，尤其是这个官方的副总身份，也不适合于长时间的交谈。 随即在张军的安排之下，到下面的生产车间转了一圈。 让她震惊的是，车间管理的规范化。 每个车间的生产线上，人们都在自觉自动的忙碌着。 流水线作业十分流畅，车间内外环境干净整洁。 几乎每个工人脸上都展现了蓬勃的朝气。跟她交谈时，都有一种自信和自豪。 这在绝大多数工厂内是见不到的。 参观完工厂，临别时王瑾瑜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小张，这次回来一直在饭店吃饭，特别想念在家里吃饭的感觉。因为我老家也没什么人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家庭晚餐？” 这个要求也许有些过分了，王瑾瑜这样想着。 张军倒是觉得这很自然，离开家乡很多年的人，回来一趟想体验一下家里吃饭的感觉，难道不应该吗？ 他原本是想把她带到自己父母家里的，可后来转念一想，看了看旁边的单红，把她们领回自己那个小窝里吃顿饭，也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算得上是公私兼顾了吧？ 当即满面笑容的答应下来：“瑾姨，要不这样，明天晚上您和单小姐一起去我家里，如何？” 王瑾瑜当即明白了他那点儿小心思，差点笑出声来，自然是满口答应。 “好啊，好啊，只是不知道，你要让谁帮你做饭呢？” 单红在旁边听着张军和王瑾瑜的对话，心下有些恼怒，这个男人还真是一贯的自作主张。便又瞪了张军一眼。 咬着下嘴唇说道：“瑾姨，他不需要别人帮的，做菜很有一手。估摸着明天他怎么着也会做十个八个的菜，来迎接您这位大客户。” 单红说完，得意地瞟了张军一眼。 哼，让你不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张，我也要小小的坑你一把。 张军心里叫苦，十个八个菜呀，那岂不是要忙活一下午了？ 算了，为了老婆，忙活一天也是值得的。 楚凌薇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红星科技大门方向，自言自语的说到：“又来一位，今天的红星科技还真是贵客不断呢。” 第六十九章 装醉的女人 楚凌微恨恨地咬咬牙，走出了办公室。 刚才她没有出去招待王瑾瑜和单红两人，张军也没有让人过来喊她过去。 这也正合了她的心意，面对单红时，她总有一种极度的不自信。 而现在她看到了谁？宋家的那个宝贝，宋彰。 早就听说他最近要回来，还真的回来了，有些阴魂不散的意思啊，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宋彰在第一眼看到单红时就惊艳于她的容貌，在听到她婉转动听的说话声后，感觉心里有一根弦被轻轻的拨动了一下似的。 女孩身上的特有那股清新淡雅的香气，是他从未闻到过的。 这让他对单红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呢？ 脑海里隐隐约约的有个影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张军看着宋彰往办公楼里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人和宋哲有很多的相像之处。 办公楼门厅里，楚凌微躲过了宋彰的拥抱，“打住，打住，这是在国内。” “凌微，你怎么就变得这样了？”宋彰有些委屈的样子。 “那我还要变成怎样的？宋公子远路而来，一定很辛苦吧，来来来，喝一口茶。” 楚凌微把宋彰迎到了一楼的会客室内，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宋彰在追求她的这件事上，还真是百折不挠，厚着脸皮说道：“不知道我有没有幸运晚上能请你吃一顿饭呢？” 楚凌微露出一个标准的商业化微笑，说道：“宋大公子，实在抱歉的很，晚上我约了人的。” “约了谁？是你们那个张总吗？” 来之前的宋彰自然是做了一些功课的，知道张军的存在，也知道她和张军两人关系很好，这一点并不意外。 楚凌微仍旧是笑着说道：“是他又怎样？” 心底却在暗暗的得意，姓张的，别怪我今天给你树个敌人。 小气的女人在想着刚才张军没有找她的事情，以及隔着窗户远远看见他抱住了单红的样子。 宋彰听了她的话，面前浮现出刚才大门口看到的那个年轻人，和自己年龄相仿。 帅气英俊，还很有成熟气质，这让他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晚餐的邀请以失败告终。 聊了一会儿，宋彰起身告辞。 第二天，张军没有来上班，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南淮市委市政府对他的解职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这两天来公司是因为卓越那边打来电话说，要让她婶娘王瑾瑜替她考察红星电子和红星科技的工厂情况。 这么大的一个客户提这么小的一个要求，张军不答应都有点儿天理难容了。 这是他没办法推脱的，楚凌微和刘良等人自然是欢迎他回来上班的，可他如果不来，也是很合理的一件事，毕竟在公司没有职务了嘛。 楚凌微心气儿不顺，正在办公室内摔摔打打，声音弄得差不多整个楼里都能听得见。 隔壁的刘良捂住耳朵，摇头不已。 …… 市府宋国诚的办公室内，秘书悄悄的进来，给正在低头看文件的宋国诚递上了一份资料。 宋国诚抬头看了一眼秘书，打开那本档案袋，里面滑出一张照片。 是一个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样子的女人。 拥有着一张大气又不失柔美的脸，让人看了只能想到国色天香四个字；一身得体的杏黄色旗袍，把凹凸玲珑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照片是金陵饭店门外偷拍的，那女人正走出来，姿态优雅。 只一眼，宋国诚就认出来了，是她，绝对是她。 那张脸他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忘的。 秘书在一旁小声说道：“金陵饭店那边不登记住客的年龄，所以目前还无法准确的判断她的年纪，不过从眼神中的沉稳来看，应该在四十岁左右了。 秘书很能干，人生阅历也丰富，一向看人看得很准，只这一次有些拿不定了。 宋国诚敲了敲桌子说道：“不必了再查了。另外能确定是从香港那边来的？” “是的，能确定，她目前是香港健实集团的副总经理。根据资料显示，她到这里来应该是有些私事要处理，当然也不排除借这个机会私下里先做考察，为下一步会的投资动作提供依据。”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宋国诚抓着手里的那张照片，目光投向窗外的远方，似乎想透过时空去探索一些东西。 …… 下午五点半左右，单红带着王瑾瑜走进三二小巷，出来倒灰的刘奶奶隔着很远就看见了上红，裂开没有牙的嘴“呵呵呵”的笑了几声。 单红这是半年来第二次走进这间房子里。 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很干净，很整齐，即便是桌子上最不起眼的两个雪花膏的小圆盒，都是一左一右对称摆放的，那是她曾经用过的东西。 王瑾瑜也在细细的打量着这间小小的房子，墙壁上糊的旧报纸有些泛黄，窗台上有两盆不知名的花草，明显缺水的样子。 让她比较感兴趣的是，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地上靠窗位置还打了一个地铺，她不由得看了看单红。 单红脸上一红，说道：“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逃了。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显然张军在做饭。 王瑾瑜摸着墙上镜框里的照片，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孩子刚生下来两天就扔下他，一走二十五年。 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所有快乐与痛苦，她都缺席了。 这张结婚照里的张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印在王瑾瑜的心头上，很烫。 饭桌上，王瑾瑜吃了几口菜，对菜的口味赞不绝口，提议喝两杯。 张军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喝酒可以增进感情，还可以借着酒对单红说些想说的话，跑出去之后很快弄来两瓶白酒。 单红犹豫了一会儿，接过那个当做酒杯的茶碗，她今天也还真的很想喝一点酒。 自从进到这间屋子里，心中早已百转千回，过去的点点滴滴，离婚后的悲伤，明白自己心意之后的苦恼，被自己家里人算计后的痛苦，张军被抓进去之后自己的慌张，种种感受如同海啸一般向她袭来。 王瑾瑜绕着弯的打听张军的过去经历，一件小小的事情都能让她心潮起伏，当听说他还曾经得到过“三好学生”奖状时，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张军对王瑾瑜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仅仅两次接触就产生了极强的信任，所以基本上是无话不说的。 可是当他提到自已结婚后的事情时，单红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脚，发现这男人没有住口的意思，便狠狠地踩了上去。 正说到孩子问题的张军马上龇牙咧嘴地打住了话题。 王瑾瑜好奇：“孩子？孩子怎么了？” 张军磕磕巴巴地说道：“没、没啥事，嗯，瑾姨，这个盐水鸭不错，是朋友送来的，您吃点儿。” 单红瞪了张军一眼，马上圆场：“是当初想晚一点要孩子，他父母有些不大同意。” 王瑾瑜看了看两人的神色，“是这样啊。”心中却道，这里面一定还有故事。 三个各怀心事的人，酒喝得很快，晚上八点钟，张军和王瑾瑜还能保持清醒，单红却已经醉倒在桌子上。 张军把单红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回头有些为难的看向王瑾瑜。 王瑾瑜想了想，醉成这样的单红也不方便带回酒店，这两天她经常陪着住在酒店里，晚上不回去的话，她家里人应该也不会怀疑什么。 想到这里便说到：“就让她在你这里睡吧，至于我，你不用担心，刚才来之前已经跟出租司机约好了，他现在应该在外面等我。” 张军送王瑾瑜到小巷的出口处，一辆红色的小轿车正停在哪里。 送走了王瑾瑜，当他回到屋里时却发现单红根本没有睡着，也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躺在床上，艳丽的脸上那一抹绯红比烈酒更醉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走进来的张军，还冲他眨了眨。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整个天地仿佛都安静了下来，两道视线久久的缠绕着，似乎想要把这一刻凝变成永恒。 张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床边的，他看着单红那双清丽的眼睛，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第七十章 旖旎的夜晚 看着灯光里被子下面单红那玲珑有致的身体，张军再也控制不住自已，扑到了床上。 两手轻轻地捧住她那张潋滟的俏脸，雨点般的吻落了下去，娇艳滚烫的双唇主动地迎合上来，动情的缠绵着，柔软的触觉刺激着张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欢呼起来。 单红两手臂也紧紧的搂住了张军的脖子，直到两人都要窒息了，才松开对方，四目相对，单红的脸上浮现一片娇羞的红晕。 张军看着那张绝美的脸，仿佛几十年没有见过一样，是的，说起来还真的有几十年，没这样接近她了。 激动之下，张军的一双手开始不老实的伸进了被子里，攀上那柔软挺翘的山峰，轻缓地揉捏着，单红莺啼般的轻吟一声，如同发出了某种指令。 衣服一件一件的飘落到地上，两个年轻的躯体紧紧地结合在一起。 在时而高亢，时而低吟之中，张军逐渐陷入了癫狂之中，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很快就将两人同时送入云端，很久之后才停下来。 单红迷离的眼中浸出泪水，“我多么希望能和你永远在一起啊。” 张军从她背后紧紧地搂着她，两手不停地抚摸着滑腻如脂的轻柔身体，一只手渐渐向下游走。 吻着她光洁的后背说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剩下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交给我来做，还有一年时间，足够把你娶回家。” 单红的身体又一次轻轻抖动起来，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没用的，没用的……楚家妹妹人不错，你娶了、她吧，嗯。” 张军没有回答，从身后再次进入，单红的声音越来越媚：“你，终究不能、一个人过。” 回答她的又是一波起伏的浪潮，男人似乎想要把这些年的思念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 单红断断续续地想着，在这样一个夜晚，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吧，他们需要的应该是彼此灵魂深处的结合。 这一夜他们不知做了几次，最终俩人在疲惫与满足之中相拥而眠。 且不说这俩人的一夜鱼龙舞。 …… 王瑾瑜坐车回到金陵饭店时，在大厅里遇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宋国诚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两眼一动不动的盯着王瑾瑜。从很远处便伸出了手，说道：“瑾瑜，你还是这么年轻，没怎么变。” 王瑾瑜有些无奈的笑笑，她就知道，以宋国诚的身份，应该能够得知自己已回到了南淮，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只好大方的走过去，和宋国诚握了握手，其实就本意而言，她也想见见这位几十年没来往的老同学及当年的好朋友。 宋国诚有些激动，搓了搓手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嗯，里面有一个咖啡厅，我请你去喝咖啡吧。” 在一九八四年的南淮市，咖啡这种洋玩意儿，也只有去年才开业的金陵饭店才能供应。 说是咖啡厅，实际上还是类似于一个茶室。 两人在一个半人高的屏风隔断的小空间里坐下。 宋国诚盯着面前这张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一样的面孔，心中不无遗憾。 “这些年没看到你，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王瑾瑜笑了笑：“我们都一样，毕竟隔了二十多年没见面。不过看着你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嗯，也不对，多了一些当官的气派哦。” 宋国诚哈哈大笑，“当官的气派么？在你面前是绝对不会有的，唉，怎么说呢？我们都老了。” “当年你不该就那么不管不顾的走了，你走后，成林像是疯了一样的到处找你。” “你想要我怎样面对那个现实？这事儿都怪他。” “你也有责任的。” 两人低低的说话声传到了隔壁。 隔着屏风的另一个小空间里，宋哲和赵雅婷两人正在缠绵之中。 宋国诚与王瑾瑜叙旧的声音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宋哲的耳朵里，他目光里闪现出阴冷的神色。 又听了一会儿，看隔壁那两人越说越有兴致的样子，宋哲听不下去了，拉起赵雅婷离开了金陵饭店。 他将赵雅婷安顿在自己住的那套房子里之后，转身出了门，走了不到五分钟便回到了家。 直接上二楼找到母亲王三妹。 “妈，我爸又在外面找女人了。” 王三妹苦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那又怎样？又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 让孩子知道了自已婚姻的不幸，王三妹多少有些尴尬。 “妈，这次这个不一样的。” 宋哲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王三妹摇摇头说道：“除非是他那个初恋，不然别的人我都不会管。” 宋国诚对初恋的执着，已经是这二十多年来王三妹心中最大的一根心刺。 宋哲低声说道：“妈，如果我说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就是那个爸爸时常惦念的女人呢？” 王三妹听了这话有些坐不住了，声音也高了许多：“你说什么？那个女人死活不明，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没听说她回到王家了呀。 “妈，是真的，在金陵饭店，我亲眼看见她和我爸在一起的。” 现在两人正在那个咖啡厅里喝咖啡呢，这话宋哲没有说。 但他在父亲书房里的一本《人生》小说中看到了夹在其中的一张旧照片，就是那个女人。 王三妹的脑中嗡的一声，险些坐不稳。 心中顿起恨意，好，好，这么些年了，我倒要看看大姐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还能让他这般神魂颠倒。 王三妹二话不说，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就从家里出来。 两人急匆匆的赶到金陵饭店，宋哲熟门熟路的带着他母亲一路走进了咖啡厅。 原本以宋哲做事的风格是不可能这样冲动的带着母亲到这里来的，但是这两天他心里憋了太多的火，也就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了。 当王三妹看到宋国诚和王瑾瑜两人低低的说说笑笑时，脸上没有了血色。 相比于王三妹干瘦蜡黄的脸色来说，王瑾瑜却是明艳无比的，仅仅从侧后面就能看得出来，这一点就让她心中的妒意如滔天的巨浪一般了。 再看到两人低声交谈的样子，好像很有一种多年未见面的恋人一样的感觉，男女之间应该有的暧昧一点儿也不少，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 而此时，宋国诚正说道：“看你现在生活很幸福的样子，我也放心了。” 王瑾瑜淡淡的一笑，“人生原本是一场罪，痛苦的人不过是自得其所，幸福的人不过是苦中作乐而已，这话好像是路遥说的。” “是的，这是人生这本小说里非常经典的一句话，我深有同感，你也喜欢看这部小说吗？” 宋国诚这句话刚问完，只听得耳边传来另一个声音：“你的意思是你过的很不幸福吧？” 王三妹被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心里想的是，在这里跟别的女人约会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跟对方诉苦。 宋国诚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他看向王三妹，脸色十分不爽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我正在会见客人呢。” 王三妹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模样，说道：“我是不是打搅到你们俩了？” 王瑾瑜看到这种情况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烦了，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便站出来说道：“三妹，你误会了。” 刚才因为是背对着王三妹的方向坐着的，所以她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王三妹。 而王三妹也才意外地发现跟自已丈夫在一起的这个女人竟然是她的大姐。 第七十一章 也是多事的夜晚 那个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大姐很突然的出现在眼前时，王三妹有些愣神，但很快调整过来。 有些不明意味地说道：“原来是大姐啊！这些年不见，你倒是越活越年轻了，难怪有些人念念不忘呢。” 宋国诚听了这话，心头五味杂陈，见到二十多年未见面的姐姐就是这样一个态度，这就是他的妻子，一个一向自诩高贵的女人。 王三妹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已的态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接着说道：“大姐回来也不说告诉我一声，回家了么？哦，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很忙，没时间回家的吧？” 宋国诚“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横眉立目地说道：“三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三妹轻笑了一声道：“你说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国诚毕竟是有些身份的人，不想大庭广众之下把事情闹大，缓和着语气说道：“好了，有什么误会，等下咱们回家再说吧！” 可王三妹并没有这个想法，她又看了她的大姐王瑾瑜一眼：“大姐现在可是出息了，咱们姐妹二十几年没见面，我从来没想过再见面的时候，竟然是会在这样一种场合。” 话语声有些冷冰冰的意味。 “我想说明两点……”王瑾瑜刚开口，就被宋国诚打断了。 “好了，三妹，咱们现在走吧。”宋国诚又退让了一步。 王三妹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宋国诚，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原来在外面找女人，她都没有一次是现场抓到过。 这一次不光是抓到了，而且那个女人还是他的大姐，她自然不想轻易的放过这个机会。 狠狠的甩开宋国诚拉住她的手，声音也渐渐大起来：“国诚，我十八岁就跟了你，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我给你生了两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今天把话跟我说清楚，这些年你心里惦惦念念的不就是她吗？现在她回来了，我是不是应该给她让出地方来？” 宋国诚被现场揭了短处，再也控制不住怒火，扬手一巴掌打在王三妹的脸上，怒气冲冲的大吼了一声：“不可理喻” 打完这一巴掌后急匆匆的离去了。 躲在一旁的宋哲赶紧跑过来扶起他的母亲，阴鸷的眼神狠狠的瞪了王瑾瑜一眼。 王瑾瑜长叹了一口气，这位比她小两岁的妹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叫王二妹，那一位是跟自已同岁的。 姐妹俩人都随了小姨，一样的鼠目寸光，只顾看到眼前的利益，而且心胸特别狭窄。 但就是小姨这样的人，在自已的母亲刚刚怀上她的时候，竟然也同时怀上了父亲的孩子，还深得奶奶的喜欢，这样一种让编故事的人都编不出来的故事，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已母亲身上，这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父亲。 宋哲把母亲王三妹送回家里，回到自己单独居住的那套房子，阴沉的脸一言不发，狠狠的摔上门。 一直在等他的赵雅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温柔的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却被宋哲用力地抱起，扔在卧室的床上，发泄一般的撕碎了她身上的衣服，获得了一种异样的满足。 像欣赏自已猎物的猎人一样，高高在上地望着身下的女人。 赵雅婷有些害怕的样子让他大为兴奋，没有任何前戏便策马奔腾起来。 不顾她凄惨的喊叫，折腾了许久，然后穿上衣服又出了门。 已是晚上十点，街上的行人渐少，整个城市开始从喧嚣中沉静下来。 宋哲骑着那辆摩托车，很快就到了西城区，钻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在小巷最深处的一间平房内，他找到那个干瘦的阴冷男子，开口便说道：“再帮我弄死一个人。” 干瘦男子盯着手里的茶杯，并不言语。 宋哲接着说道：“还按老规矩，我会给你拿来现金。” 干瘦男子终于问了一句：“谁？” “金陵宾馆最近入住的那个女人，名叫王瑾瑜。” 干瘦男子终于抬了一下眼皮，“王家的人？” 宋哲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手指敲着桌面，说道：“你放心好了，她跟王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行，三天之内办妥。” 干瘦男子极其吝啬的说了这几个字之后再也不说其他话语。 …… 张军早上醒来时已接近八点，身边没有人，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他知道单红应该是很早就离去了，如果让街坊邻居看到她在这里过了夜，又将成为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锅里还放着两张饼，一碗粥，一个鸡蛋，这是单红留给他的早餐。 张军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桌子上单红留下的那张字条：“张军，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昨晚算是对你我的关系做一个了结，忘了我吧，单红，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五日。” 张军咬着半块饼停顿了片刻，随即摇摇头，怎么可能忘了呢？怎么可能放弃呢？ 这张字条更加激起了他追妻的斗志。 吃完早饭之后，他便直接去了红星电子厂。 听说王建国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的进展，同步电机的启动问题得到了解决。 这意味着这种微风吊扇极有可能已经攻克了最后一道难关。 所以，不仅仅是张军，就连王建国本人也是异常兴奋，抓着张军的手摇个不停地说着：“看到了吗？小伙子，这就是我的研究成果，成功了，知道吗？” 张军看着桌面上那一台用几根钢筋棍简单支起来的风扇，合上另一边的小刀闸。 风扇缓缓的开始启动，不一会儿，柔和的风便吹了过来，而且这台风扇因电机转速极低，噪音也是非常小，几乎听不到，这简直就是一款划时代的发明。 张军深深的给王建国鞠了一躬，说道：“王老师，您真了不起，我是真心的佩服您了。” 事实上，他这样另眼看待是有道理的，不说别的，仅这一台看起来连网罩和骨架都还没有微风电扇，是全球第一台能够将风力控制在柔和状态的电扇。 前世的经历告诉他，这将是近几年内非常热卖的产品，但他感慨的不仅仅是这一点。 在前世，他见识到了太多科技的力量，知道这样的发明掌握在自已人手里，是怎样的一种骄傲与自豪，也曾亲历过在高端芯片上被国外卡脖子的事情，也曾暗地里下定决心要改变这种局面。 但是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太过于渺小，且在几十年后，等大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时，有些晚了，国内在这一方面的科研生态过于单薄，导致差距越来越大。 那么今生他如果从现在开始做起，在高科技领域内，会不会有机会超越国外呢？ 王建国研制成微风电扇，让张军看到了一丝曙光，激起了他投入高科技研发的想法。 …… 见过儿子两次之后，王瑾瑜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她冒冒失失的去认了这个儿子，且不说张军会不会认他，这件事情本身就有可能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也有可能带来更严重的后果，毕竟这里还牵涉到王家和张家这两个庞然大物。 可是，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不能相认，又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啊？ 王瑾瑜左右为难，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七十二章 意外的刺杀 王瑾瑜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暂时按下了心中那些想法，想着只能以后等机会。 跟着她来到南淮后，一直没有在明面上活动的老驴出现在她身边，将一份厚厚的档案袋交给了她。 而后的两天，王瑾瑜一番乔装打扮，又让单红从他舅舅赵向阳那里弄了一份供销社的介绍信，以供销社采购人员的身份，带着单红和老驴考察了南淮市大大小小的服装厂。 看到的情况基本上符合她的预期，整个南淮市的服装行业，不说跟香港那边相比，就是跟内地的粤州，都有相当大的差距。 落后的管理，落后的设计，落后的生产工艺和营销，对她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容易操作的局面。 看了两天之后，她准备近两天内返回香港，开始准备正式以健实集团副总的身份到南淮市考察。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宋国诚抽空又找到了她，对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表示深深的歉意，请她吃了一顿晚饭，算是诚意。 王瑾瑜表示无所谓，王三妹是宋国诚的妻子不假，可也是她的妹妹，谈不上谁给谁道歉。 俩人聊了一会儿之后，王瑾瑜送她出去，走过金陵饭店大门口，刚绕过前面的花池，突然从一棵梧桐树旁边的阴影里窜出一个干瘦的黑影，冲向王瑾瑜的身后。 眼看着一把闪亮的匕首急速刺向她的后背心脏位置。 正在侧着头和王瑾瑜说话的宋国诚，在刹那间，推开王瑾瑜自己挡在她的身前，噗呲一声，匕首利落地刺进了宋国诚的胸部。 好在原本匕首运行方向的高度是以王瑾瑜的身材为准，刺向心脏的。 到了宋国诚这里，正好避开了心脏，刺在下方位置，即便如此，宋国诚也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有坏人，救命啊！”剧烈的疼痛便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仅仅这一声喊，站在门口的安全保卫人员闲聊的老驴，如箭一般冲过来，将呆怔怔地站在那里的王瑾瑜护在身后。 在不清楚眼前这个干瘦男子有没有同伙的情况下，老驴没有主动出手。 宋国诚倒下之前，门口的安全保卫人员也已经跑了过来。 那个干瘦的黑影一击不中，误伤了宋国诚之后，也怔了一下，看到老驴护住了王瑾瑜，又有其他人跑过来了，也就顾不得再去刺杀目标，纵身便向大街上跑去。 已有反应快的两个安全保卫人员追了过去。 王瑾瑜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吓到了，好半天在缓过神来，急忙蹲下来，慌乱地用手绢按住宋国诚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即便是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仍然有些刺目。 宋国诚意识尚且清醒，用弱弱的声音说道：“不要怕，没事的。” 说着话，就要睡过去的样子，王瑾瑜连忙在耳边大喊他的名字，“国诚，你别睡，坚持一下，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在这样一个涉外酒店门口发生刺杀事件，显然是极为轰动的。 场面开始混乱起来，在得知宋国诚的身份之后，金陵饭店的总经理都从家里赶来了。 不一会儿，救护车、警车一前一后到达，人们忙乱的脚步，短促的呼叫声，杂乱的对讲机哇啦哇啦的声音，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王瑾瑜不知所措的跟着上了救护车。 赵向阳从家里赶到现场时，救护车已经飞驰而去。 在金陵饭店门口，市长竟然被人行刺了，他说什么都有些不敢相信，安排好人手之后，去了医院。 宋国诚已经被推入急救室。 门外的长条椅上，王瑾瑜脸色苍白，仍旧有些紧张的坐着，她的身体还有些发抖。 身边立着的一个个头不高，但很是粗壮的男子，鹰一般犀利的眼神看向赵向阳。 金陵饭店跟来的一个大厅经理，连忙走过来跟赵向阳介绍道：“这位是宋市长的朋友，当时他们两人一起往外走，应该还能知道一些情况。” 赵向阳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跟医院要了一间办公室，赵向阳向王瑾瑜问了一些情况，才知道那一刀原来是刺向王瑾瑜的，这就让赵向阳对她的身份更加有了兴趣，便直率的问道：“王女士，请恕我冒昧，您从香港到这里来，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王瑾瑜苦恼的摇摇头，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终，犹豫了一下之后，赵向阳还是问了另一个问题：“王女士能方便告诉我，您老家是哪里的吗？” 到了这一会儿，王瑾瑜总算是调整好了情绪，“你不用问了，你是赵家的赵向阳。” 一听这话，赵向阳马上就联想到，姓王，那他应该是王家的人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是王家那个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虽说赵家和王家之间向来极少来往，但是作为同龄人，当年他们相互之间大多都认识，至少也是听说过。 王瑾瑜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不用猜了，我是王家那个失踪的女儿，我这个身份也许对你们破案会有些帮助。” 两人正一问一答的说着话，医院走廊里传来王三妹哭天抢地的喊叫声：“都是那个婊子害了老宋啊，她在哪里？我要问问她，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缠着老宋啊。” 王三妹脏话粗话出口连篇不说，竟然把私事都抖擞出来了，完全顾不得她自己的身份了。 赵向阳向后面的椅背上靠了靠，看热闹一般的说道：“看来市长夫人有些失控了，你最好坐在这里，不要出去。“ 干了二十多年刑警工作的她，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了，王三妹嘴里的那个婊子指的是谁？ 王家的那点破事，他几乎全都知道，整个家族里，唯独这一代的长女，也就是眼前这一位，还算入得了眼，其余众人一律在他的黑色小本本上记着。 王三妹这种失去理智与脑子的行为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按说，以她的智商也不到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有如此拙劣的表现。 但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因素，或者说人们都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当年的王三妹暗恋经常到家里来找大姐的宋国诚，可是宋国诚一心都用在大姐王瑾瑜那里，对她不理不睬不说，还甚至于出言伤害过。 最绝望的时候，就是宋国诚和王瑾瑜等人去青海支边时，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自杀两次，都没成功。 却不料，只过了两年，宋国诚便通过各种关系回来了，让王三妹欣喜异常的是，他一个人回来的。 回家后的宋国诚极为消沉，整日喝酒，在一次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时，王三妹主动献身，被宋国诚当作王瑾瑜而偷欢半晌。 没过两个月，王三妹被发现怀孕。 就在当月，在两家人的主持下，他们就结婚了，可是前后生了三个孩子，又把他们抚养成人，时光都过去了二十多年，宋国诚依然对王瑾瑜痴情不忘。 王三妹一直都能隐忍的前提是，所有人都以为王瑾瑜早就不在人世了，跟一个死人计较这些显然没什么用。 可偏偏天意弄人，那个失踪了二十多年的人回来了，且看起来更加年轻漂亮，在金陵饭店见到大姐的那一刻，王三妹那憋闷在心里二十多年的情绪终于再也收拢不住了。 最近几日都有些魔障了，再加上宋国诚的受伤，让她彻底端不住了。 赵向阳希望事情不要闹得太难看，偏偏并不能如愿，也不知道哪个好事的，告诉了王三妹，王瑾瑜就在这间办公室里。 哭喊声中，王三妹撞开门扑了进来，不顾身后众人的阻拦，向王瑾瑜的脸上抓去。 第七十三章 没有人情味的家 一直站在王瑾瑜身后的老驴，看着披头散发，像恶鬼一般的王三妹，脸上寒霜罩起，提起一把椅子，便塞到了王瑾瑜和王三妹中间。 王三妹来不及收身，一下子便撞到了椅子上，脚下磕绊之后，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脑袋还在墙角上磕了一下，疼的直咧嘴。 这一撞却让也她清醒过来了，有人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她目光有些呆滞地看了看周围的人们，当看到王瑾瑜那张明艳的脸时，牙齿开始紧紧地咬合在一起。 手指哆嗦着指向王瑾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也不要得意，呵呵，今后，你别想再回王家。” 王瑾瑜看着眼前这个因妒恨而变得没有正常人样的妹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的，不管怎么说，她们的父亲是同一个人。 至于王家，就算是八抬大轿来请自已，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心情。 王瑾瑜眼中流露出的怜悯神色被王三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让她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几乎就要烧掉她，两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赵向阳看到她又要发疯的样子，朝着跟进来的几个人说道：“把她架出去，我不管她是谁？敢影响我询问案情，那咱们就一起去局里好好聊聊天” 显然，他这一句话威慑性挺强，跟进来的几个宋家的人，连哄带骗的，把王三妹带了出去。 王瑾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我们王家的人，她是我的妹妹，你别见怪啊！” …… 城市的夜晚被惊醒了，市局几乎全员出动，局长吕保全亲自坐镇，除了让干警们连夜搜捕凶手之外，又连夜给各分局开了会，下达了硬性任务，并要求各大企业保卫科出动人员协助缉凶工作。 张军是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接到通知的，这让他很是意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大可能。 坊间的传言越来越邪乎，说是宋市长和他的朋友约会，被市长夫人发现了，于是便找了一个人，去刺杀那位女士，可是被宋市长只身挡住歹徒的凶刃，英勇搏斗之时受了伤。 这个传言真真假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在趁这个机会搅浑这池水。 而且居然说的大体不差。 张军自然没有心情去顾及这些，事情既然是发生在金陵饭店，他的最大的客户代表还住在那里，自然要去探望一下。 买了几样南淮特产作为礼物，送到了王瑾瑜的房间。 看到进来的是张军，一旁的老驴明显放松了。 王瑾瑜看到儿子前来探望她，感动之余，一颗不上不下的心，终于安稳下来，果然还是儿子好。 “这两天我可能要回港，过些日子可能还会来。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捎来。” 王瑾瑜这些话显然有些超出了商业关系的意思，张军自然也是听得明白，连忙摇手道：“瑾姨，真的不需要。” 两人正就此问题进行探讨，单红也急匆匆的过来探望。 看到张军也在这里，她只是淡淡的打过招呼，便不再搭理他。 和王瑾瑜两人讨论起现在外面流行的发型问题。 这让张军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想这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很难琢磨得透，那一夜的激情，难道只是为了彻底分手？ 不同于张军的一无所知，对王瑾瑜和宋国诚之间的关系，单红是大体知道一些的，两人在这几天时间里已经见过两次面了，她猜测可能是原来就有一定的关系，至于到了什么程度，这个不好说。 所以听说宋国诚在金陵饭店门口出事之后，单红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看到她瑾姨没什么事情，才放了心。 却不曾想，在这里又遇到张军，她心里有些别扭，说是要和他彻底分手，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很难做到。 那天早晨，她轻轻吻了正在熟睡的张军，流着眼泪，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那个曾经的家。 过了两天，宋国诚经过抢救已经清醒过来了，王瑾瑜启程返回香港，拒绝了张军去送站的提议，而且态度很坚决，这也让张军搞不懂了，送个站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宋国诚因为伤口较重的缘故，给他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可是凶手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省组织部长宋庆元大为震怒，亲自下沉到南淮市公检法部门检查工作。 吓傻了市里的一众单位领导，都开始战战兢兢地先做着自检自查。 其实这些部门都知道，只要能抓到凶手，那么工作当中自然是没什么可检查的了，所以大家都把目光瞄向了市局。 市局又将压力重重的压到了刑警队，这种大案要案自然是刑警队担当大任。 刑警队不负众望，又是在七日内，查到了重要线索，并已查明凶手的信息，但这个重要线索，赵向阳拿在手里，却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不敢私自做主，只好回家找老爷子。 赵锦南听了赵向阳的话之后，很有些吃惊：“你说的是真的？” 面对父亲对自已专业的质疑，赵向阳拍着胸脯保证：“那我还能跟你说瞎话吗？你别忘了，我专业就是干这个的，自然不会出错。” 赵锦南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喃喃自语：“竟然会是他们自己家人做的？” 赵向阳心里想的却是，这个目标当然不是宋国诚，可是这件事情他不想说出来。 在赵向阳向赵锦南汇报后的第二天，宋家，宋庆元看着跪在眼前的宋哲，拿起茶几上的茶杯，一下子便砸了过去。 “孽畜，你个孽畜，你给我说明白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哲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一言不发，宋庆元更加生气了：“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坐在一边的王三妹听出了老爷子话里的意思，连忙起身说道：“爸，阿哲的本意应该不是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说起来这事都怪我。” 王三妹主动的把责任自已身上，但宋哲却并没有按着她的思路走，他始终觉得自己的母亲很可怜，总是在忍让中度日。 此刻面对大发雷霆的爷爷，仍旧倔强的说道：“跟我妈没有关系，我只是看那个女人不顺眼，谁知道我爸会挡到前面去？” 宋庆无又抓起一个茶杯掷了过来，“这么说，你还有理了，滚，给我滚，滚出宋家，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从今往后就当宋家没你这么个人。” 宋哲阴沉着脸不说话，心里却在想，走就走，你当我稀罕这个宋家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地方。 闻讯匆匆赶来的宋彰看到弟弟宋哲跪在地上，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惊讶地问道：“弟弟，你又惹爷爷生气了？这么大的人了，你也不体谅体谅长辈们。” 接着便一路小跑地到了宋庆元的面前，给他端来了一杯茶，恭敬地说道：“爷爷，弟弟还小，不懂事，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长孙的这句话，让宋庆元心里好受了许多，毕竟还是有一个孙子懂事的。 他本想顺着宋彰的话头下个台阶，放过宋哲了。可是好死不死，王三妹在这时候插了一句话：“爸，您不知道，这事儿也不能全怪阿哲，国诚跟那女人之间的事，真的很让我绝望啊。” 原本那天在医院闹过之后，她已经算是冷静下来了，可是刚才宋哲又提起“那个女人”这几个字时，她心中的那股郁闷之气又活了过来，被嫉妒烧坏脑子的人是看不出眉眼高低的。 宋庆元的火气又一次被成功地挑起：“这么说，你们都没错了？我看这孩子没教育好，你有很大责任。” 第七十四章 心中的那个人 宋庆元是第一次跟儿媳说这么重的话。 地上跪着的宋哲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彰就说道：“妈，不管是谁的错，不管怎么说，在金陵饭店门口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宋家都已经成了整个南淮市的笑话。我这样说，倒不是说就全是弟弟的错，可是事情造成的结果就是这样的。” 对于名声最为看重的宋庆元最是听不得这种话，当即，拍着太师椅的扶手站起来骂道：“宋哲，你给我滚，我还是那句话，今后宋家再没有叫宋哲的人。” 宋哲惨然一笑，站起来说道：“好，是您叫我滚的，那我就走了，我希望有一天，您别后悔。” 宋哲说完之后转身便走。 宋庆元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指着王三妹说道：“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们养的好儿子。” 王三妹顾不上老庆元的话，哭泣着追了出去。 宋彰看到大踏步往外走的弟弟，忙上前拦了下来：“你干什么去？” 宋哲挡开他的手，两眼中的阴冷气息有如实质一般，说道：“请你让开，从今天起我已经不是宋家的人了，你管不着我。” “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你大哥。”宋彰继续上前挡住宋哲。 “是吗？我怎么从来没有感觉到我还有一个大哥呢？” 宋哲冷笑一声，绕开哥哥走了。 …… 转天，张军就听说了宋哲被瑞华电器的董事会解除总经理职务的消息，这是什么情况？ 张军心中呵呵冷笑一声，还真是一对同命宿敌，他这边丢了职务，那边宋哲也让人赶了下来，这也算是缘分了。 张军恶趣味地发散思维的同时，开始分析这件事情，宋国诚遇害与宋哲被解职之间一定是有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要不然不会这么碰巧两件事情凑在一起。 毕竟从他得到的信息来看，瑞华电器的最大股东应该就是宋家，对宋哲的处理只能是宋家人来做。 再往深了想一想，宋哲有没有可能去害自己的父亲？ 张军感觉他们之间有可能会有一点矛盾，但绝不至于到了这种程度，不谈感情，前世活了几十年，张军向来习惯于从利益的角度去分析。 从利益这方面来说，宋哲绝对不会去动手害自己的父亲，那么判断遇刺这件事是场意外是成立的。 既然是这样，宋国诚最大的可能是替别人挡了灾，而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挡灾的，并且与金陵饭店有关系的，只能是从外地来的某个人，且身份不低。 张军苦着脸想了半天，也始终没太想明白，只好暂时先放下这件事情，毕竟目前来看，跟他关系似乎不大。 不对，等等，张军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一方面，是哪一方面呢？一时又想不起来。 如果刚才自己的推测正确的话，从今往后，宋哲极有可能会在宋家没有丝毫地位，更严重一点，也许会被赶出去。 假设事情的走向是这样的，那么，宋家和赵家之间以单红为桥梁的联姻还会不会有存在的必要呢？ 张军的脑中突然像划过一道闪电一般，对，这就是刚才自己没有想到的事，单红和宋哲之间的特殊关系。 就目前而言，宋哲应该是面临着绝望的心态，那么对单红一直念念不忘的他，又筹划了好几年，眼看着吃到嘴的佳肴，他却被人赶下了席面，在明明知道这种政治联姻即将可能失去的情况下，他会放过单红吗？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不会放过的，即便这种可能只有百分之二十，张军也不想让单红冒险，想到这里，他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宋哲应该是昨天就受到了宋家的惩处，如果他想对单红动手的话，当天晚上正处于极大打击中的他，估计也顾不上想这些问题。 经过一晚上的缓冲之后，心态上应该能够接受了。 那么今天…… 不行，想到这里，张军马上站起来，来不及做任何事情就奔了出去，在邻居老李家借了一辆自行车，飞一般的从小巷里穿出。 等他满头大汗的冲到单红家门口，举手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应答。 他又趴在门上仔细的听了一会儿，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个时间段，赵美欣和单安智也都上班了。如果单红在家，无论怎样都会有所反应才是。 看起来单红并不在家，她会去哪里呢？ 能不能是被宋哲约走了？又想想这种可能也不是很大。 根据他所得到的情报，宋哲别说是约她出去了，这半年来，单红答应跟他见面的次数都极少，即便是见面也都必定是父母在场。 张军又想了想，曾经听王瑾瑜跟他说过，单红曾在南淮大学旁听服装设计课程，他又急匆匆的赶到了南淮大学。 这时候的大学根本就没有校门保安之类的，人员都是随便进出的，尽管是这样，张军也没有进去，一来他觉得进去也不好找，二来是他可怜的自尊心，当年没能上大学，已成了他心中一辈子的阴影。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放学，出来的学生并不多，三三两两的，也就几十人，他并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难道中午还在学校里休息了？ 等到下午一点多时，硬着头皮进了大学的校园，好不容易找到人打听了一下，服装糸只有两个班。 忍着饥饿与口渴，又到那两个班问了一下，倒是还真的有人知道有单红这么一个旁听生，只是最近很长时间都没有来了。 没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出了大学校门之后，张军有些茫然了，他会去哪里呢？ 骑着那辆借来的自行车走走停停，边走边想，下意识的便来到了上次赵向阳领他来过的夫子庙附近那条小街道。 这里有单红自己租下来的一座房子，可到了那里，看到的仍然是铁将军把门。 到了这里之后，他才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已蠢笨，找单红自然是要找赵向阳问才是合适的，他对待单红像亲女儿一般，应该是知道她的去处的。 赵向阳果然是知道的，他用吃人一般的目光看了张军半天，从抽屉里抽出一封信，扔给他，然后挥挥手，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出了刑警队之后，张军找了一个稍微僻静一点的地方，打开那封信。 从接到信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已经惴惴不安了，他知道这封信应该是单红给他留下的。 找不到心中的那个人，却收到了她的一封信，这意味着什么？ 信封打开了，折叠整齐的信纸也拿出来了，张军却有些迟疑起来，他有点不敢看那封信，犹豫了一会儿，又装回了信封里，塞到上衣口袋里，从外面拍了拍，骑上自行车，慢慢的往回走。 南淮的暮春，天气已渐渐热了起来，午后的阳光，温和地照射大地。 回家后，张军打了一桶凉水，把头浸在凉水中好久，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回到屋里擦干了头发，拿出那封信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第七十五章 苦涩弥漫 找单红的人绝不止张军一个。 当天下午五点半，宋哲已来到单家门口等待了。 之所以这个时间来，是因为单红一个人家时根本就不给他开门，自从两人订亲以来，对他的防范从来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放松。 他只能等赵美欣或是单安智下班回来，才能进到单家。 六点三十分，赵美欣难得的与单安智同时回来了。 看到等在门口的宋哲，单安智还好，虽然脸色很差，但还是跟他打了招呼，赵美欣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连个眼神都没往他身上给。 进了楼里之后，他才发现，单红根本就没在家。 宋哲小心地问：“阿姨，单红去哪儿了？怎么没在家呢？” 赵美欣坐在沙发上，两眼盯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你回去吧，今后不要再来了。” 单安智在一旁长叹一声，也不多说什么。 赵美欣已陷入了对女儿的思念，如果谁说她平时没怎么拿这个唯一的女儿当一回事，肯定是不对，但是她自已也知道，在家族利益与女儿的幸福之间，她是选择了前者的。 单红在家里时，天天在眼前晃，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已对女儿的爱到底有多少？ 可是当前几天，她听说那个粤州来的女人已经走了之后，到了晚上也没见单红回家，她心里想着，怎么女儿还没有回来呢？ 她觉得有必要跟金陵饭店那边问一下，所以就打了电话过去，值班的大堂经理很客气地告诉她，那位客人已经于今早坐火车离开了。 她这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单红最近在家里住的时间不多，一般都是在金陵饭店陪着王瑾瑜的，这一点赵美欣早就知道了，也未加阻止。 赵美欣原本有很多话想跟女儿说的，客厅里不在，卧室里也不在，她有些慌了。 在女儿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也坐不住，无意间打开了桌子的抽屉，看到一个上面写着“父亲收”字样的信封，她忙打开信封，里面的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两行字。 “爸爸：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感谢你们这些年对我的抚养，女儿不孝，在此拜别。单红。” 赵美欣无力地坐到了地上，手中的那页纸轻轻地飘落到身边，原本极漂亮的两行字，在灯光下竟然有些刺眼了。 即便是这样只有几个字的信，单红也没给她这个当母亲的写，这让她像是吃了黄连一样，无边的苦涩弥漫了全部身心。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开始检讨，自已平日里对待女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几天来，吃饭吃不出任何味道，睡觉也睡不安稳，时常半夜里惊醒过来，要跑到女儿的房间里打开灯看看，看看是不是女儿回来了，然后坐在女儿的床上，一坐就坐到天亮。 她整个人明显的消瘦下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开始发现，跟女儿比起来，其实很多人、很多事都是不值一提的。 如今，宋哲又找上门来，她能说什么呢？跟他说当初是我看错了你，还是说她自已现在有些愧对女儿了？ 她可不可以大哭一场呢？四十多岁了，竟然会傻到利用自已唯一的孩子去讨好自已娘家人，天下还有她这样的母亲吗？ 不，绝对不会再有了，赵美欣此时此刻的心情极其糟糕，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流下了眼泪，任凭泪水模糊了双眼，只呆呆地坐在那，也不再搭理宋哲。 而单安智如同哑巴一样，自从进到屋里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宋哲有些回过味来了，看这两人的样子，单红去了哪里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吧？ …… 楚凌微和刘良等人已经一个星期没看到张军了，刘良倒还好说，按部就班的推进着工作。 楚凌微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起来，今天早上早会开到一半，也不知哪句话听得不对劲，她扔下手里的汇报材料就走了。 红星科技和红星电子的订单并不缺少，生产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该进原料的进原料，该出货的出货，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只是楚凌微总感觉到有些空落落的。 不管是红星电子还是红星科技，好像少了很多东西一样。 她甚至就这个问题问过刘良，刘良一语中的，“这两个企业少了灵魂。” 看到楚凌微一脸疑问的样子，刘良耐心地跟她解释道：“张军天天在公司上班的时候，你觉得他的工作量大吗？” 楚凌微没好气的说道：“大什么大啊，他哪有什么工作量？销售那边我在管，内部所有事务都是你在做，他一天天清闲得不行不行的。” 刘良又笑着说道：“那时候你觉得这个企业少了很多东西吗？” 楚凌微突然明白过来刘良所说的意思，原先还真没有现在这样很空的感觉。 刘良接着说道：“不管是你还是我，或者是炳义及其他人，只要看到张军的身影在这两个厂区里来回晃悠，我们心里就有底气。 这是因为两个厂子基本上都是他救起来的，他有这个能力，也让人信服，现在他不来上班了，你没发现咱们的人连精神头都有点不足了吗？” “我去找他！” 楚凌微气呼呼的走了，刘良摇摇头，又回去处理手头上的事情了。 凭借第一次去张军家的记忆，楚凌微总算是磕磕绊绊地找到了张军家的大门。 时隔一个星期，再次见到这个男人时，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仰卧在木板临时拼成的躺椅上，两眼无神的看着院中那棵尚不足两米高的小小梧桐树。 任谁第一眼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都会觉得这个人死气沉沉，就像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后，只剩下了一副皮囊一样。 见到楚凌微之后点点头，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声音还有些沙哑：“你，怎么来了？” 楚凌微深深的呼吸，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原本想说两句好听一点的话，问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可是话从她嘴里出来之后，却还是变了味儿：“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张军咧开嘴难看的笑了。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楚凌微凭借着她敏锐的观察力，多多少少看懂了张军那张落寞的神色里有一种回天无力般的无奈。 楚凌微想陪他坐一会儿，便去屋里拿凳子，其实屋里也仅有那么一张椅子，她搬起那张椅子时，意外发现桌子上有一个信封，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信纸。 原本她是不可能偷看他人书信的，这点儿素质还是有的。 可是考虑到外面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直觉告诉她，可能跟这封信有关系，她便坐到了那张桌子前。 信纸上的字迹很漂亮，字体清秀，凝而不散，长长的两页纸，几乎写满了。 字看着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可内容却是让她也有些替这个男人悲哀了。 看完信后，楚凌微默默地把信放到桌子上，一个人在桌子前坐了很久，才想起外面那个男人还在晒太阳呢。 可等她出去后，却看到张军已经睡着了。 楚凌微弯下腰，近距离的观察着这张脸。 头发很乱，好像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洗头了，连两道粗粗的眉毛都有些凌乱。 脸色没有了平日里的红润，皮肤也有些干了，唇角有两处皲裂的口子。 嘴唇周边的胡子已足有半公分长，不一会儿，嘴角轻轻的翘起，是在梦里遇到什么美好的事情了吗？ 第七十六章 搞不搞 正在研究这张脸的楚凌微却没想到，张军很突然的睁开了眼睛，那眼睛里竟然还带着笑意。 楚凌微吓了一跳，赶紧站直了身，“你要死啊，这么吓唬人。” 张军嘿嘿一笑，“我要是再不睁开眼睛，你都要贴上来了。” 楚凌微罕见的红了脸，啐了一口说道：“你放心好了，就你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样子，苍蝇都不会落在你脸上的。” “你可比苍蝇强多了。” “滚，”楚灵为伸手扯住张军的耳朵说道，“起来，给我洗脸去。” 强逼着张军站起来，又从厨房弄来脸盆和水，找到一张脏兮兮的毛巾，用两根手指捏着扔给张军，“看你把自己弄的，都跟要饭的差不多了，赶紧洗，洗完了跟我出去吃饭。” 在张军洗脸的时候，楚凌微将他屋子里所有的脏衣服全部拎了出来，扔进洗衣盆中，用水泡上。 而后开始打扫屋里的卫生。 张军斜靠在门框上刷着牙，嘴里还嘀咕着：“原来怎么没看出来你还这么贤惠呀？” “滚出去，能让本小姐动手的也只有你了。” 楚凌微没好脸色的说道。 张军刷好了牙，很是一本正经的对她说：“对了，说真的，有一个好项目，想不想搞一搞？” 楚凌微停下手中的活儿，眨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她有些搞不懂这个男人了，前一秒还要死要活的，后一秒怎么就会有种满血复活的感觉呢？ 张军进到屋里打开了一台电风扇，那是刘良送来的，也算是他们公司里最新款的产品了。 电扇冲着楚凌微吹着风。 楚凌微气呼呼的走过去，又把电扇转向了张军。 “你看你就是小气，我只是想问你这个风力如何？” “这还用你问，天气热了，这个吹起来很舒服的。” 张军摇着头说：“如果是在你睡觉的时候，或者说这是一个吊扇，吊在房顶的那种，你有何感想？” 楚凌微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道：“就这风扇，睡觉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吹，搞不好要中风了，至于吊扇么，我见了都是绕着走的。这样高速旋转，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张军拍了两下巴掌：“你看你说的很准吧，这也是常识了。” 楚凌微有些不耐烦了，拎起扫把朝着张军走了过去，“赶紧跟我说一说，你到底想要怎样？” “你这么泼辣，将来嫁出去可能是个问题。” 楚凌微真的火了，“你倒是说不说？不说别影响我打扫狗窝。” 张军过去将电风扇关了，“如果我说有一种电风扇，是那种旋转可以很慢，风力柔和，而且噪音极小，你觉得市场前景会怎样？” 楚凌微的眼睛当即亮了，“那还用说，必然会成为抢购的产品呢，难道是……老王那边有进展了？ 张军点点头，说道：“不只是进展，而是研发成功了。” 对于在红星电子大院内有一间实验室的事情，楚凌微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张军跟她特意的提过。 但她一次也没有去过，也从来没有打听过那个实验室到底是在研究些什么。 只是张军有一次在闲聊中曾提到要研制一种风扇，现在知道了，这种风扇已经成功了，她十分高兴。 一谈到这个，楚凌微的精神头马上就好了不止一个档次，“这个当然有搞头了，必须要搞一搞。” “我在想，咱们不能像原来那样搞了。” “那你准备怎么搞？”在大事决断这方面，基本上都是以张军的意见为主，楚凌微也习惯了。 确实，如果论投资的眼光和规划，还真没有谁能够比得过张军。 张军眨巴着眼睛说道：“去你家搞吧！” “去我家？” “是啊，去你家，要不在这里也行，咱们俩人搞啊！” 张军说完之后，还做了几个前挺后仰的动作。 “你要死啊！” 楚凌微拎起扫把直追得张军满院子乱跑。 门外的小巷子里，刘老太太路过门口，看到院子里一追一逃的两个人，走过来悄悄的合上了半开的大门。 摇着头，笑着走了，一边走走一边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是个好福气的人呢？前世孤苦，后世弥补，财运亨通，妻妾成群，嗯，几个来的？” 她又掰了掰手指头，一边走一边极为认真的数了起来，等到走到自己家门口时，终于数清楚了，“嗯，这个就对了嘛，三妻四妾哇，七个。” 第二天上午，楚凌微找了刘良和刘炳义，三人一起到了张军的家里。 刘炳义还顺手准备了一些酒菜，几个人坐一起开了一个小会。 也基本上就算是红星系列两个公司的董事会议。 会上确定了一件事情，将在苏市投资成立一个电子科技公司，名称仍然沿用红星序列。 第一步的主要产品为微风电扇，也将是公司的拳头产品。 至于为什么会离开南淮市而去苏市投资，张军给出了两点理由。 一是苏市方面的投资环境十分友好，在政策上对新建民营企业有较大的扶持力度。 绝对不会出现私营公司董事长、总经理被政府罢免的尴尬情况。 二是苏市那边原材料运输比较方便，国内市场的辐射能力强。 对这件事情，楚凌微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刘良和刘炳义只是有些担心，目前的两个公司今后的运行会不会受到同业竞争的影响。 张军解答道：“影响或多或少会有的，尤其最近两年有可能会出现争夺国内市场的情况，但不会是根本上的影响，因为从本质上来讲这是两类产品。 微风吊扇固然有它巨大的优势，但也有短板，并不能完全的替代普通的电风扇。 而且苏市那边的电子科技公司将来的目标并不在小家电这一类，而是要走高科技路子。 从产品的科技含量来看，咱们现在两个公司生产的电风扇，如果想继续的占据，西方市场价格一定会降下来，因为仿制难度并不高。 真到了那一在，这两个企业的外销利润会有会在一年内大幅下滑，所以我们不能光指着这个过日子，要让这两个公司的产品学会走国内竞争的路子，还要拓宽产品种类。 而新建的电子科技公司产品，仍旧以出口为主。” 张军又说了很多关于市场分析的具体情况，刘良和刘炳义总算是理解了他的想法，就这样，几个人在在原来的股份结构上，由张军和楚凌微各自分出一部分股份直接给了王建国，算作他的技术入股，对新公司进行投资。 事实上，从红星电子公司第一批产品出口到现在，即便是股份占比较少的刘良和刘炳义两人，这半年来的收入，不算工资，也已经超过了十万元。 而作为红星电子公司最大的两位股东，加上红星科技的收入，除了偿还一部分原来的红星电子厂所欠贷款，张军和楚凌微两人基本上收入已经靠近了百万，完全有能力做进一步的投资了。 就在张军他们四人，一边吃饭一边研究新公司组建的事情时，市府那边从下午开始的会议，一直开到了晚上七点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第七十七章 巧取毫夺 会议的议题，只有两个，一是关于南淮塑料厂经济效益直接下滑的原因，对厂长杜宪宝给予警告一次。二是关于红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及总经理的人选问题。 会议的第一项内容倒是很快就通过了，几乎没占用什么时间，显然人们对这们一个小小的处分并没有多少兴趣。 真正让大家关心的是人事。 到了第二项关于红星科技的事情时，与会的各方推来扯去，都想让自己人去那里，毕竟红星科技的效益实在是让人眼红。 由于宋国诚受伤住院的关系，会议由常务副市长赵向东主持。但是很显然，在这里也并非他一个人说了算。 会议开了几个小时之后，主管工业的副市长王玉堂最后信誓旦旦的表示，如果让他提出来的马卫东去接任董事长及总经理职务的话，红星科技在短时间内会有一个更大的飞跃，并表示愿意立下军令状。 王玉堂的话说到这个程度，即便是赵向东也不好反驳了。至于他所说的立下军令状，这东西听听就好，类似的话，市里几位大佬都说过，但是谁也没有真的去立下这个状。 马卫东是原来的瑞光无线电二厂副厂长，现在是瑞华电器生产一厂副厂长，个头不高，身材矮胖且有些秃顶，已年过五十的他福星高照，不知怎么就跟王家扯上了关系。 所以，无论会议上的争执如何，马卫东最终还是被任命为红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即日起上任。 至于红星电子那边，也不是没有人提过，可否也要派个人过去？ 但是赵向东和王玉堂毕竟是从政多年的精英人物，红星电子厂的转制十分彻底，除了那二百名职工之外，百分之六十一的股份都握在张军等四人手中。 这一点和红星科技有很大的区别，而且动一动红星科技就已经是极难看的吃相了，再去弄红星电子的话，估计银行那一位还会清查不良贷款。 红星科技这边，毕竟还是有所依据的，较起真来说，东城区政府是红星科技最大的股东，即便是有张军当初和东城区政府那边有过约定，但是，在这个时代，想要不让政府插手企业的事情，是绝不可能的。 唯独对于红星电子，无论是从法理上还是从其他方面考虑，赵向东和王玉堂两人都没有答应，往红星电子派人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九点，在红星科技会议室内，召开了董事会扩大会议。 除了楚凌微、刘良和刘炳义之外，还有十名职工代表，市府那边王玉堂亲自参加了会议，东城区周大海托病未来，赵广民和谷明德两人参加了会议。 再加上马卫东及他带过来的原瑞华电器的销售科长刘济宁，近二十人，将不大的会议室挤得满满登登。 楚凌微有些搞不懂这个会议究竟要干什么？ 也没有人事先跟他们做任何沟通。 按理这个会议由楚凌微或刘良主持是正确的，但平时楚凌微并不喜欢主持会议，一般都是由刘良做这方面的工作。 当刘良刚刚开始宣布开会时，王玉堂马上打断了他的话。 敲了敲桌子说道：“根据今天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来看，嗯，我认为还是由马卫东同志来主持这个会议，更为合适一些。” 说完之后他还朝着左右看了看。 刘良有些下不来台，面色胀红。说实话，这是这半年以来他第一次遇到这样尴尬的情况。 张军对他向来尊重，在会议上即便是对他的意见有不同的想法，也不会当场说出来，或者反驳他。 像这种打断他的讲话，并且不允许他主持会议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这时楚凌微说道：“王市长，在本公司第二大股东缺席的情况下，我认为如果董事会做出任何重大的决定都不符合公司有关章程，也是不合法的。所以我建议暂时休会，把第二大股东找来。” 王玉堂当即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咱们现在这家企业正是因为某些同志把它当成了私人的东西，所以导致国有资产不能保值增值，这只是大的方面。从小的方面来说，在企业管理方面，如果政府不能够给予及时的指导，必然要出问题。” 一番话说的云山雾罩、避重就轻之后宣布继续进行会议。 马卫东自然不会在乎楚凌微和刘良等人那一点点想法，他看了一眼王玉堂，站起来朝大家鞠了一躬。 王玉堂不失时机地说道：“大家欢迎。” 会场上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马卫东坐下之后开始主持会议：“我们先有请王市长讲话。” 又是一阵掌声之后，王玉堂从经济形势讲到企业管理人的重要，说了一阵之后，他打开一个文件，用郑重的语气宣布道：“根据市里的决定，现任命马卫东同志为红星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刘继宁同志为副总经理，主管销售工作。 解除原副总经理楚凌微同志职务，任命为销售科长。 解除原副总经理刘良同志职务，任命为行政科长。 这里倒是没有提刘炳义的问题，主要是因为刘炳义并不在红星科技担任任何职务，只负责红星电子公司，而红星电子公司是他们不能插手的。 听到这里，刘炳义起身就走了同，根本没有在乎王玉堂等人的脸色。 楚凌微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原本按他的脾气，早就应该跳起来了，但她刚才想到了张军昨天所说的话。 为什么要把新的公司建在苏市，而不是南淮这样一个熟门熟路的地方？ 她想看看接下来这些人还会做哪些表演。 刘良此时早已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般情况下走一步会看到前面的三步。 如果苏市那边的新公司组建顺利的话，不出意外，他将会去那里担任副总经理或总经理职务。 根本就没必要太过于在意红星科技这边的工作。他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之后，也坐得很坦然。 王玉堂宣布完决定之后，特地暗暗观察了一下楚凌微和刘良两人的反应，见那两人竟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顿时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接着是马卫东讲话，作为新任的董事长兼总经理，马卫东意气风发。 摸了一下没几根头发的脑袋，声音洪亮的说道：“今天这个任命对我来说也很意外。在此先感谢市里领导们对我的信任。我们不仅要让红星走向世界，做出更好的产品，还要服务于国内。 国内国外市场两手一起抓，这是重中之重的工作。 另外关于企业内部管理方面，我们还是要向国企看齐。毕竟是几十年的传统，有它的优势。另一方面来讲，企业还是要以人为本，要让职工们感受到温暖。” 散会后楚凌微来到刘良的办公室，两人分析了一通，认为马卫东可很有可能会将红星科技打回到原来无线电厂的状态，这个就是自寻死路了。 这对红星科技会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他们俩人现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去阻止。 当初成立红星科技时，刘良本身投入并不多。 楚凌微和张军投入虽然较多，但是近三个月的生产销售中，早已收回最初投入的资金，并且还有较多盈余。 在现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们俩人继续待在红星科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当天晚上，楚凌微、刘良和刘炳义三人又一次找到张军。 将今天上午的会议内容给张军做了详细的介绍。 听完介绍之后，张军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脸上毫无表情，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到了最后，还是楚凌微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赶紧出个主意。” 第七十八章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面对南淮市府的强势介入，作为几人之中的主心骨，张军自然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已经到了不可逆的地步。 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如趁热打铁，把股份转让出去。 以目前红星科技的盈利水平来看，将会有很多人争破脑袋抢着接受这些股份。 至于将来会怎么样？只有天知道了，毕竟市场这个东西谁也说不清。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三人之后，到是得到了三人的一致赞同，认为跟他们合不到一处，能有机会撤出来是好事，就该这么做。 关于转让股份的事情，原本是想自己放出风去，可是张军等人还是低估了人们对财富的追求欲望。 在次日早上，楚凌微和刘良两人递交辞职报告时，马卫东笑呵呵的留下他们两人，眯着细小的眼睛极为热情的说道：“有这么一个事儿，想跟你们两位商量一下。鉴于目前咱们公司的股份结构有些不合理，嗯，市里的意思是要将股份重置。 这样的话可能会涉及到你们两位以及张军和刘炳义的股份转让问题，不知道你们两位有什么想法？” 楚凌微心中骂了好几句脏话，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也有点太迫不及待的要把他们赶出去了。 刘良看了一眼楚凌微，并不说话。 楚凌微笑着说：“马总，我想问一下市里是怎样的一个意见呢？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听市里的意见才是，要跟政府保持高度一致嘛。” 马卫东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市里的意思是要把你们四位的股份先收回来，然后具体怎样的安排？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楚凌微又问道：“既然是市里做了这样的决定，我想，我们当初是真金白银的做了投资的，不能就这样空口白牙的说收回就收回吧？” 马卫东笑呵呵的说道：“那自然不能是这样的，市里的意思是按当初投入的百分之五十回购你们的股份。” “什么？”楚凌微当即按耐不住了，脸色冰寒地站起身，“马总，你们这是抢啊，市里如果这么搞下去，以后谁还敢来南淮市做投资？” 马卫东倒是好脾气，往下压了压手，意思是让楚凌微坐下来说话。 “小楚同志，这个应该还是可以商量的，我看市里的意思是先问一下你们的意见。” 楚凌微仍旧站着，口气强硬地说道：“这样也好，我们几个人商量一下，然后咱们约一下明天上午在这里见面如何？我想，领导们只要还想着让别人来投资的话，应该不会把事情做绝，毕竟这么一个杀鸡取卵的套路要是传了出去，南淮就是个臭粪坑了。这话，还请马总传递一下。” 至于传递给谁，两人自然都是明白的。 双方试探底线的动作完美结束，各回各家。 次日的股份转让谈判进展还算是顺利，经过双方你来我往多轮较量之后，最终，市府方面以百分之八十的溢入价格，收了张军、楚凌微、刘良、刘炳义四人的股份。 张军并没有参加这次会谈，刘良和刘炳义虽然参加了，但全程一言未发。 所有的谈判工作完全交给了年仅二十四岁的楚凌微。 小姑娘在与一众官员唇枪舌剑的过程中，据理力争，寸土必争，言辞犀利，思维敏捷，赢得了对手们的尊重。 事后，被南淮市府方面评价，一人可抵半个师的兵力。 对于南淮市府以巧取毫夺的方式得到了红星科技的大部分股份后，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处置，张军已不再关心。 而且，在红星科技的投资，从收益来看，他们一点也不吃亏，即便是以当初投入资金的百分之五十卖出股份，仍然有较大的纯收益，这跟在红星电子的投资完全不同。 但楚凌微是个小女子，她一向认为自已并不大度，不管是在会谈中受到的来自市府方面的各种压力，还是对这次南淮有关方面的做法失望之极，反正心里是窝着火的。 第二天上午就给卓越打了电话，一通诉苦之中，自然是把这件事情详详细细地报告给了电话那边的好朋友。 也不知道两人都谈了些什么，总之，打完长途电话从邮局回来的楚凌微心情好了很多，甚至走路时还哼起了歌。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读你的感觉像三月， 浪漫的季节， 醉人的诗篇， 唔~~~~~” 张军坐在院子里听着从小巷子里传来的歌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真实感。 重生回来已半年多了，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已有些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虽然表面上没有丝毫显露，但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思维方式却也主导了他半年。 楚凌微原来一直都住在红星电子厂的女工宿舍，等到组建红星科技之后，来回并不方便，所以又搬去了红星科技那边住。 如今，连股份都转让出去了，自然也得从那里搬出来。 按张军的意思，先到红星电子厂对付两天，过两天这边准备妥当，就去苏市了，以后可能要常住在那边的。 楚凌微则表示，电子厂女工宿舍毕竟有些紧张，为了不给厂里找麻烦，所以，本小姐屈尊就驾，住在你家里两天，算是给你面子了。 张军以为这是个玩笑话，没放在心上。 却没料到，楚凌微是真的搬来了。 张军去街道上开了介绍信，又去赵向阳那里跟他说了一声要去苏市投资的事儿，贱贱地接受了好几个白眼加冷脸。 等他回家，看到的是地上都快摆满了各种物品，两个大大的皮箱，新脸盆，新买的拖鞋，最让他吃惊的是，竟然在他原来睡觉的靠窗位置又摆了一张床。 张军险些栽倒在地上，看着那张近一米五宽的床上铺着的新被褥，两对新枕头，他有些头晕。 “就两天时间，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么？”张军扶着脑袋问道。 “睡觉也是人生大事，怎么能将就呢？再说，以后我来南淮就不用再找地方安排住宿了。方便一些。”楚凌微不以为然地说着，没耽误她继续整理地面上的一堆物品。 “我的行李给扔哪里去了？” “诺，单姐姐的床上呢。”楚凌微指着靠里侧墙的另一张床说道。 “其实……你没必要买新的床，你可以睡那张床。我继续睡地上就行了。” 张军这话说得有些不大顺畅，以楚凌微的敏感自然是心里明镜似的。 “还是不要吧？就算是你不在乎，以单姐姐爱干净的性子，如果知道有另一个女人睡了她的床，估计会不高兴的吧？” 楚凌微的话语声越来越低，弯腰收拾地面上物品所展现出来的苗条身材好像也有些僵硬了。 “你又没接触过她，怎么知道她爱干净的？” “我就是知道。” 张军轻轻叹气，对楚凌微的心思，如果他一点也没感觉到，那可真成了木头了，可是…… …… 新官上任的马卫东自然是要放三把火的。 第一把火便是将每周六下午的休息给取消了，每天的工作时间由七个小时恢复到八个小时。 第二把火则是烧向了工资制度，取消计件工资，恢复计时制。 第三把火还没等烧起了呢，办公楼外就聚集了许多工人，要求马厂长给个说法，凭啥就把周六的半天休息给取消了？ 对计件工资的取消倒是没说什么，按着工人们的话说，不管咋样计算，你能给我们开出工资来就好。 马卫东可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了，类似的场面也见过不少，所以并不惊慌，对刚进来汇报工作的新任销售副总刘继宁说道：“下面那些事儿你不用管，就这帮子人，搞不起来啥事儿的。你现在最主要的是联系上原来的经销商，好像是粤州那边的吧？” “不是粤州，而是香港那边的，听销售科的人说，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哩。”刘继宁不管能力怎么样，毕竟还是干销售出身的，所以看起来对这方面的事情还是很关注的。 “不管她是年轻还是年老的，一定要搞定。咱们没有别的出口渠道，至少现在没有。” “好的，马厂长，不是，马总，您放心好了。” 且不说马卫东这边怎么处理楼外聚集的人群，刘济宁回到办公室后却是掏出了烟，愁云惨淡地吸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又一次禽兽不如了 刘济宁刚才在马卫东面前也没敢实话实说。 实际上，他昨天就给那位经销商小姑娘打电话了，当时她答应得好好的，说是让这边去人续签五万台电风扇的合同。 晚上给他高兴得喝多了一点儿，也就没来得及向领导汇报这一重要消息。 可是今天早上打电话过去，询问具体的见面地点时，那边的小姑娘就有些警惕了，用一口浓浓的港台腔说道：“你们应该知道哪里？不知道的话，就请问你们的楚总，她最清楚不过的啦。” 说完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没人接听了。 这半天，他拨电话拨得手都酸了，对方一次也没接听。 眼看着厂里的生产任务就完成了，发完这一批货，竟然没有下一批的订单，再生产的话，货要发给谁去？ 刘济宁觉得走国际市场的事情可能要泡汤了，实在不行只能在国内卖了，利润少就少吧。 直到下班前，他才硬着头皮又去了一趟马卫东的办公室，把自已跟经销商联系不上的情况如实汇报给了他。 马卫东刚刚摆平楼外的人群，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呢，乍一听到这消息之后，以为刘济宁跟自已开玩笑呢。 怎么可能嘛，再怎么着都跟这边做了几个月了，不能一声不吭的就这样放了咱们的鸽子吧？ …… 这天夜里，不光是马卫东和刘济宁没睡好，张军更是翻身烙了半宿的饼。 直到最后，对面床上的楚凌微提出严重抗议：“你倒是睡不睡了，这样翻过来翻过去的，我怎么睡得着嘛？” 张军很想大声叫屈，这能怨他吗？ 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就在对面不足三米的床上呢，而且那美女很不自觉，晚上临睡之前还在跟他探讨裸睡的好处，并且似乎在关灯之后实践了。 外面的月光很明亮，新买来挂上的窗帘又不是那种特别厚的，所以，美女为了实践祼睡，脱掉某些碍事的东西时，眼睛睁得像牛铃一般大的某些人，实际上看到了一副隐隐约约的美人图，是印在窗帘上的，时间不长，但足够给人以遐想空间了。 就这种情况下，正常的男人应该都睡不着的吧？张军心里如是想着。 睡不着的美女起身套了一件长裙，又披了一件外衣。 张军看在眼里，这一身都是米国货啊，这时代在国内极少见到，不过她这是要干什么去？ “起来，我要上厕所，陪我去。”楚凌微一点儿也没客气，直接就把张军喊了起来。 这种平房的厕所都在外面，好在月光明亮，倒也没发生什么磕磕绊绊的事情。 张军在外面等了一小会儿，又陪着她往回走。 刚进了屋子，走在前面的楚凌微就像是踩到了地雷一样，尖叫一声，转身两手抱住张军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张军有些头疼，姑奶奶这大半夜的你这样喊叫，明天还能见邻居了吗？ 头疼归头疼，他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脚面上跑过去了，赶紧打开灯，只见地上一只大耗子从他身边窜了出去，一下撞在门框上，翻了个跟头，继续往外跑去。 怀里的楚凌微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嚣张模样，正在瑟瑟发抖，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别怕，别怕，就是个大耗子，早跑了。” 张军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就要放她下来。 可是脚刚一着地，楚凌微又叫了一声，张军以为还有别的耗子呢，只好又抱起她，检查了一遍。 耳边响起弱弱的声音：“你抱我去床上，我不敢下地了。” 看来是真的害怕了，张军只好将她抱到那张靠窗的床上，又过去关了灯，刚要回去睡觉，楚凌微可怜兮兮地说道：“你先别走，陪我一会儿，我真的害怕。” 这个，可是有点儿麻烦了，张军心想。 张军只好又走回那张床边，碰到楚凌微的手，发现她还有些发抖，可能是真吓到了。 想了想，干脆爷们儿一点儿，直接就躺在楚凌微的身侧，将她柔软的身体搂在怀里，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抚摸了片刻。 楚凌微渐渐地安稳下来，可张军却平静不了了，从窗帘透进来的月光十分柔和，将楚凌微俊俏的脸庞映出了立体感，甜美的长相便有了十足的视觉冲击力。 而且怀里的女孩刚才出去时只穿了一件连衣长裙，上面披了一件外衣，里面可是什么也没穿，后世所说的真空装就是这样的了。 张军也只穿了一件短裤，上身是光着的，这是他历来睡觉的习惯，刚才陪着她出去也没穿别的。 楚凌微这一身连衣长裙又很薄。 这样一来，两人基本上算是肌肤相亲了，胸前被两团柔软不时地碰撞着，那种过电般的触觉让他感觉身体越来越热了。 张军不淡定了，闻着淡淡馨香，心中默念非礼勿动、非礼勿动…… 他强撑着拉开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可是下一刻却又被粘上来的人给拉近了，这么一扭一动之间，身下的东西顶到了对方两腿之间，这让他很是尴尬，不敢再乱动了。 过了一会儿，短裤内突然伸进一只微凉柔软的小手，轻轻握住了那处。 张军咝地深吸了一口气，这可是真要命啊，他赶紧去挡那只手。 “别，这对你不好，我，我不是个好男人。”不然也不至于让媳妇跑了。 小手依旧弄了几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紧紧地搂住他的后背。 张军感觉到贴在自已胸前的那张脸很烫。 唉，禽兽不如就禽兽不如吧。 张军这样极力地控制自己，一方面是因为这间房子是他和单红结婚时的洞房，他不想在这里跟别的女人产生什么关系。 另一方面来讲，如果今天真的做些什么，楚凌微固然是不会反对，且以她对自已的心意，很可能还盼望着他做些什么，可是这对她不公平。 这样想着，慢慢的倒是平静下来，折腾了半宿，也是真的困了，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睡着了。 张军做了一夜艳梦，早晨醒来时，短裤湿透了，起身时又发现，竟然把楚凌微的裙子也弄湿了一块，他想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没等他撞墙，楚凌微也醒过来了，似乎也是才看到这种情况，立即一脚将张军踹下了床。 “流氓，禽兽，不对，是禽兽不如。”她脸色绯红地骂着，“出去，我要换衣服，没出息的男人。” 张军落荒而逃。 白天去了一趟红星电子的大院内。 王建国正好今天请了一天假，在对全套组装完毕的吊扇进行最后的测试。 张军跟在他身后帮忙，两人忙了好一阵子，风扇被固定到了那间试验室的顶篷上，柔和的风给人一种春天般的感觉。 两人坐在春风里说话。 “王老师，给您股份的事儿，我们都定下来了，也不好改变，您就接受了吧。另外，新组建公司里想给您留一个职位……” 没等张军说完，王建国急得跟什么似的，直摆手，焦急地说道：“算了，股份的事儿随你们吧，那个啥职务的可千万别给我，我现在可是国家干部。” 前两天几个人内部开完会后，张军就跟王建国说了关于给他股份的事情，当时王建国直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接受，现在总算是退让了一步，张军也不好再让他为难。 其实，张军的出发点是尊重知识，让踏踏实实搞科研的人无后顾之忧，这是一个企业，甚至是国家科技兴盛的保障。 过了两天，张军跟父母道别后，带着楚凌微、王建国、刘良和刘炳义等人踏上了前往苏市的列车。 …… 红星科技恢复了往日无线电厂的各种规章制度，厂里的人们原本就都是这里的人，自然是对那些制度熟悉得很，倒也省了不少事。 马卫东坐在办公桌前，从窗户里看向外面，心生感慨，这才是企业应该有的样子么，搞那么紧张做什么嘛。 刘济宁却没有他这么惬意了，整整过去了三天，联系健实集团的事情毫无进展，这让他心急如焚，有些坐不住了。 第八十章 被打脸的日常 最后只好请示马卫东，开始试着打开国内市场。 另一方面，也派出了销售科的得力人手前往粤州，寻找机会接触健实集团在那边的分公司。 相比国外市场而言，国内市场的确是好弄一些。没用几天，订单接踵而至，虽说国内订单的利润尚不足出口利润的五分之一，但马卫东认为，薄利可以多销嘛。 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可是产能摆在那里，面对这种产销矛盾，马卫东逐渐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与此同时，红星电子公司依旧在为健实集团供货，订单排到了五个月后。 暗地里得到这个消息的刘济宁心里堵了好几天。 “马总，这个红星电子厂那边年着真是让人上火啊，您说他们将来要是做大了，还能有咱们的活路吗？” 马卫东却有些不以为然。 “一个小小的只有两百人的企业，凭啥能干得过近千人的红星科技？你放心好了，咱们是有政府全力支持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两人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产品销售国内市场之后，利润的大幅减少已成定局，怎么往上交待还是个问题哩。 直到一个月后，经过盘账，红星科技纯利润近三十万元，这个数目在南淮的轻工企业中，不算红星电子在内的话，是绝对高居榜首的。 可对这个结果，市府那边却好像很不满意。 原来张军掌控红星科技时，单月利润曾创下一百五十万元的好成绩，这在东城区收到的月报表里写着呢，不是谁随口瞎编出来的。 想比起来，眼下的红星科技生产倒是热火朝天，可利润却只有原来的五分之一，这让人们的心理预期产生了极大的落差。 更加让人上火的是，据小道消息，红星电子本月的利润已超过六十万元。 一个只有两百人的小微企业，且每天工时也只有七个小时，从不加班，却比每天工时八个小时，还时常加班加点，拥有近千人规模的红星科技在生产效率上高出了百分之二百。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市府那边不满意归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原本出口的产品，突袭了国内市场，就如一阵寒风吹来一般，居然有了一丝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这一点尤其对近在咫尺的瑞华电器影响巨大，两家企业的竞争位开了序幕。 …… 近一个月时间，张军带领着刘良等人，几次与苏市政府相关领导商谈，最终，为了提高资金利用效率，苏市方面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企业倒闭后空出来的厂区，连同厂房等设施一并以低于评估价格百分之五十的优惠力度提供了支持。 这让张军再次感受到当地政府脚踏实地为企业服务的劲头，也让他坚定了将企业做大做强的信心。 1984年5月22日。 苏市红星高科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挂牌成立，苏市市委书记孔益光，市长苗健及市府几乎所有高层全体出席了揭牌仪式。 也不怪他们如此重视，这是苏市在年前开会定调招商引资之后，第一家外部投资，而且是不招自来的，所以格外重视这家由年轻人主导的企业。 张军今年二十五岁，任红星高科董事长。 楚凌微今年二十四岁，任红星高科副董事长、总经理。 刘炳义今年二十六岁，任红星高科副总经理。 唯有刘良还算正常，四十六岁的他自然是常务副总经理，即便是刘良的年纪，在一众前来捧场的苏市各企业领导人中还是最年轻的那个。 这样一个充满了朝气的企业也确实让苏市政府看到了它的光明未来。 开工仪式过后，张军倒还好说，跟王建国两人都一头钻进了生产车间内，现场安排生产相差事项。 原本回到自已家地盘上的楚凌微瞬间就成了苏市大街小巷的热门话题。 长发飘逸，肌若冰雪，长相甜美，笑靥如花，各种形容美的词语不要钱的都送给了她，而且更关键的是人家年纪轻轻就成了一个公司的总经理啊，老楚家的这丫头是典型的白富美了。 一时间，提亲相对象的人从她家门口排到了杭城，这其中还有从南淮市一路跟过来的宋彰。 不胜其烦的白富美干脆住进了厂里，被老爹爹楚天怀一顿骂，总算是回了家，提亲的人们都被楚天怀挡在外面，直言小女已有意中人了，各位就别想美事了。 宋彰在苏市住了几天，碰壁数次，毫无进展，只好打道回府。 刘炳义匆匆赶回南淮市，红星电子生产压力也不小，卓越那边又给他们增加了订单。 …… 又过了几日，香港健实集团常务董事、副总经理王瑾瑜，香港健实集团董事、健实集团粤州实业公司总经理卓越带领二十人的商务代表团考察访问江南省。 作为香港排名第二、世界五百强企业的代表团，王瑾瑜一行人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江南省省长李宝来亲自出面在金陵饭店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 在欢迎宴会上，受邀讲话的王瑾瑜热情地介绍了健实集团，之后动情地说道：“南淮是我的故乡，这次回到故乡是受李宝来省长之邀，特地重点考察南淮市的服装行业，如果可能的话，将进行大规模投资……” 坐在下面的王源浩脸色极其难看，台上讲话的是他的长女，刚才就坐在他身边，只说了一句“王部长请多关照”之后，再没跟他说过话。 这个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上次回家，王源浩没有见她。 是因为听信了妻子赵慧如的话，以为这个孩子只是普普通通人家的媳妇，缺钱了找到了娘家人。 可这次她却以这样一个显赫的身份来了，并且事先根本就没跟家里打招呼。 现在又说是受李省长的邀请而来的，面子给了外人，里子可能也不会给家里。 他觉得自已像是当众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李宝来就坐在他身边，甚至还转头看了看他，那眼神之中有诸多不明意味的东西，这让王源浩心底愈加不是滋味。 一个月前，那个甩出二百块钱，带着极其敷衍之意见过一次姐姐，只说了一句话的王玉堂，眼下比他父亲王源浩更加难受。 到了王源浩这种地步的人，一般都会给身边人留个面子，不会当众让人下不来台。 可是在王玉堂这个级别上，人们就少了很多讲究，已经有人问了：“王市长，这位王女士是你姐姐吧？这次回来搞投资怎么就成了李省长邀请来的呢？” 王玉堂只能含糊其词：“这些事都是老爷子他们弄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瑾瑜讲完话回到桌子上坐下，这一桌除了她和卓越之外，都是省里大佬，坐在她身边的李宝来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在主持人的邀请下去讲话了。 “能够请到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到我们江南省投资，是我们江南省的荣耀……为此，省委省政府的意思是，今后，但凡是遇到问题，健实集团在这边的人都可以随时找到我或是叶书记，我们就是健实集团在江南省的后台。” 李宝来的讲话引来热烈的掌声。 王源浩眯起了眼睛，心道这李省长的意思是不打算让任何人插手了？ 但他没想着就这么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利益，欢迎晚宴过后第二天，专门安排了王玉堂带着几个小辈去拜访王瑾瑜，这在世人面前情理上说得通。 可结果却很不理想。 第八十一章 姐弟之间的会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绿茶之道 赵慧如对坐在身边的王瑾瑜，满脸堆笑，言语诚恳，好似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外甥女兼继女的疼爱是多么的真实。 说完这段情真意切的暖心话之后，还亲自给王瑾瑜递了一杯茶过来。 王瑾瑜心中不得不惊叹于小姨的表演天赋，真的是拿得起放得下，不做演员可惜了呢。 按说久经商场历练的王瑾瑜对付这样的绿茶是绝对游刃有余的，可她现在真的没心情跟她表演母慈子孝的把戏。 “我上次来的时候，如果小姨也像今天这样，跟我这个在外面浪荡的继女推心置腹的说说话，我想，应该也不需要今天这样的场景了。” 王瑾瑜说这话的时候，既没有愤怒的样子，也没有半分高兴的模样，只是平平淡淡地说出来，其中倒是有些不屑一顾的意思很容易让人看得出来。 赵慧如当即脸上通红一片，不过，很快便发挥出了超强的应变能力，只见她眼圈一红，脸色也在瞬间变得苍白起来，抿着嘴竟然要落泪了。 “瑾瑜这是在怪小姨没照顾好你么？这些年我也是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的，一想起你一个人在外面，也知道受了多少苦……” 王瑾瑜看她这个小姨有说长篇故事的意思，马上就打断了她的表演，说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我上次回来时，没有一个人问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呢？ 哦，对了，那时候父亲很忙，连见都没舍得见我一面，还是爷爷人比较好，见我可怜，还让弟弟给了我两百块钱呢。 虽然那两百块钱我没有拿去，但多多少少也留下了一份香火情呢。 另外，我想知道的是，我固然没主动和家里联系，但我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摆在这里，思念我成疾的你们，为什么这些年，没一个人去打听一下我的下落呢？ 至少到青海那边问一下也会让我心里舒服很多。您说呢，爷爷。” 王瑾瑜这一段话说完，把目光落在上首位置一语不发的王汉臣脸上。 赵慧如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已经多少年没人敢跟她这样说话了。 王源浩看到妻子已有变脸的意思，生怕坏了好事，忙插话道：“这里面应该是有些误会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嗯，我们先说些事情，然后大家欢欢乐乐地吃个团圆饭。” 他这话就像是发出了一个信号一般，赵慧如咬着牙，看也没看王瑾瑜一眼，径直起身走出了客厅，其他人也都跟着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王汉臣、王源浩和王玉堂，这三个人算得上是祖孙三代里，王家的中流砥柱了。 站在客厅门口的老驴，被王家人要求远离客厅，老驴不为所动。 王家人从客厅门口往里看去，却没得到里面那三人的任何信号，也就由着他了。 此时客厅里的中流砥柱们正在听王瑾瑜说话。 “我今天能来，并非因为你们诚心邀请的结果，更不是因为我是王家人。 我在想，你们三番五次的让我来这里，可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这么说的意思是你们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们，除非爷爷能认真的回答我下面的一个问题。 我就想知道一件事，希望爷爷您以八十高龄的年纪，说一句实实在在的话，我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 在苏市成立的红星高科，已经开始进入试生产环节。 将近一个多星期没离开车间的张军和王建国两人，累的快直不起腰了。两人各自回到自已的住处，闷头大睡。 进京申请专利的楚凌微还没有回来。 眼下整个红星高科，只有刘良一个人坐镇。 宽大的办公室里，刘良望着窗外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心中有些感慨。 当初那个街遛子，喝酒、赌博、打老婆的张军，谁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有时候他也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个浪子，回头回的这么彻底？ 从红星电子厂做起，把一个面临着随时可能关门的小厂子，做成现在这样高效益企业，又把一个常年见不到回头钱的无线电一厂搞得风生水起。 如今又在这里投资近百万元，建起这么一个专做出口产品的基地，这才仅仅半年多一点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刘良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已就这么跟着张军走到了这地步。 目前，虽说他只是红星高科的副总经理，但实际上总经理楚凌微基本上不怎么管内部的事物，主要跑外勤，从销售到外部联络一应事宜，都有她负责。 而作为董事长的张军根本就是个甩手掌柜，只把握大方向，其他事情一律不管。 这也导致刘良在红星高科实际上是行使着大半个总经理的权利。 红星高科成立之初，招了五百名新职工，算得上是起点比较高了，人数上虽然比不上红星科技，但是刘良有信心让红星高科远远的将红星科技甩在身后。 他始终憋着一口气，他忘不了那天开会时，王玉堂当众打断他的话，并撤销的职务这件事情。 对于红星高科推行的每周五天半、每天七小时的工作制度，苏市政府部门与南淮市的态度迥然相异。 不仅在当地报纸电视台上大肆褒扬这一做法，还号召全市企业向他们学习。 市委书记孔益光甚至还说了一句话：“这种制度从根本上回答了办企业、发展经济为了谁这样一个问题。” 刘良作为实际的内部负责人，在两位上司逃命一般地躲开记者后，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 等到真正面对镜头，并没有他自已想像的那么糟，没怎么紧张，美女记者说话声还很好听，这让他放松下来后，实事求是的总结了南海市推进这一作息制度过程中的经验和教训。 不夸大其词，也不遮掩问题，这让苏市的各级领导对这家新成立的公司，刮目相看起来。 刘良淡淡一笑，心道你们是没见识张董事长的气度与头脑，有点儿少见水怪了吧？ 产品开始进入试生产之后，张军难得的参加了一次会议，还是职工代表会议。 每个班组十人左右，经过班组内投票选出一名代表，这样一来，整个生产厂加上办公室人员差不多有五十名代表参加了会议。 坐在最前排的一名女工，留着利落的短发，一双大眼睛股溜溜地瞄着张军。 等到会议开始后，张军并没有按着人们所熟悉的套路开始讲话，而是将会议的第一项内容定为职工代表提问。 这让大家有些搞不懂了，这是闹哪样？ 第八十三章 职工福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前世罪孽今世还 楚凌微伸手狠狠的拧了一把张军的腋下。 “你不说话的时候挺好，以后跟我在一起就少说一点话吧。” “额，这个不太好办呐，我一看见你就想说两句。嗯，你不说我就猜一猜吧。” “好啊，猜中有奖。” “奖啥嘞？” “都随你。” “这可是你说的，猜对了可别反悔，嘿嘿嘿。” 张军笑得有些贱贱的，楚凌微心中微动，这家伙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呢？ “我猜你想问关于食堂的事情。” 这让楚凌微心中有些惊讶了，他是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要问的是这件事情呢？灵动的眼睛转了两圈，瞟了张军一眼。 “不是。”楚凌微说完踮着脚上了桥。 “你看你出门儿一趟，还学会撒谎了，不是好孩子了。” 楚凌微飞起一脚，踢在张军的小腿上。 两人在一个小桥的栏杆上坐下，看着脚下潺潺的溪水，张军竟然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虽说前世的记忆已渐渐的淡忘，但是有些事情始终还在记忆深处。 他从一无所有的浪子，做到身价百亿，用了几十年时间。 这其中的酸甜苦辣，自然是不足为外人所道，只是他见过的人世间悲欢离合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底层的工人们，在九九六甚至九九七，还有更过分的两班两倒，十二小时的工作制等等，把工人们当做牛马一样使用。 不说别人，他自已也没少干这事儿，积累起来的财富，每一分钱都，都凝聚着工人们的血汗。 前世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不同，在于努力与不努力之间，选择不同，人生结果也自然也是不同的。 直到临死前的那几天，他蓦然回首，自已一辈子是一无所有的，失去了妻子、父母、亲人，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 他盖了很多房子，自已住的地方自然是宽敞明亮的豪宅，可是睡觉的地方终究也不过是那几米长宽。 到了今天，他重生回四十年前，单红那种来自于心底的善良，以及所接触到的家人朋友工友们，那种质朴的本性，对生活的热情，都让他深深的为之所触动。 如今细细想来，社会毕竟没有发展到高度文明的地步，公平与不公平这个话题，实际上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就他前世所见到的那些工人，并非他们不努力，而是没有那个机遇，更多时候也没有给他们提供机遇的人，去帮助他们。 所以，他们的一生，很可能从生下来那一天就已经决定了今后要走的路。 这些话他也不好跟楚凌微说，从根本上来讲，楚凌微在这个年月也算是一个富二代，她不一定会理解这其中的一些道理。 俩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慢慢的楚凌微靠了过来，把头歪在张军的肩膀上，“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总是会支持你的，而且，我发现帮助别人，给别人解决一些实际问题的时候，自己获得的快乐是无法言说的。” 张军十分赞同她说的话，人只有曾经站在巅峰之上，才会知道高处并非都是欢声笑语，更多的是脱离生活真谛后的孤寂。 张军轻轻的揽过楚凌微，大手在柔软的腰肢上停留片刻。 “我要该得到的奖励。” 说着话将她揽在自己怀里，看着她仰望自已的娇俏面孔，不由自主吻了上去，柔软的唇瓣上传来芬芳的气息。 “唔，坏人！” 楚凌微嘴里含糊不清地抗议着，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香舌却主动伸进了张军的领地内，跟他缓缓纠缠着。 自从那天晚上在张军家里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之间总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互相缠绕着。 张军不是一个滥情的人，至少他自已是这么认为的，但面对楚凌微这大半年来对自己巨大的帮助，如果心里还没有一点点感激之情，那他就不是人了。 可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已对楚凌微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自己这个真的是感激吗？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这样。有很多时候都搞不懂自己，有些事不必过于较真。 …… 卓越陪着婶娘王瑾瑜考察了南淮市服装行业的情况之后，又参与了几场商业谈判，协助王瑾瑜整理投资方面的一些事项，等稍微轻松一些之后，她一个人往东城区而去。 她要去看看那个人出生长大的地方，还有他的工厂，到底都是什么样子的？ 她没有打出租车，而是像一个普通的市民一样，乘坐了公交，她想细细的感受一下那人生活的城市，不知道这样做了之后，会不会在距离上跟他更接近一些。 车上的售票员对这个口音有些怪异的漂亮姑娘感到很是好奇，说了几句之后发现这姑娘很好相处，便指点她该换乘哪一路到哪里下车，往哪个方向走几步，就能到红星电子厂了，说的那个详细，让卓越感动不已。 有了高人指点，卓越很顺利的在红星电子厂附近的一个站点下了车。 周边的平房非常多，仅有一两栋楼，也不过是三层四层的。 房子都很古旧，有一种中国传统建筑的厚重与历史沧桑感。稍宽一些的街道都是柏油路，窄一些的则是青石板铺就的。 这让卓越大感兴趣，拿着一个相机不停的拍。 不知不觉间到了红星电子公司。 门卫传达室的李大爷摇着头，看着眼前这个青春靓丽、活力四射的姑娘，把她拦了下来，“小同志，不管你找谁，都得做好登记，还得你找的那个人来接你才能进去哩。” …… 下午五点半，张军扛着一台微风吊扇，和楚凌微两人回到了南淮市。 在苏市接到卓越的电话时，他都有些奇怪，她是怎么找到自已在苏市的联系方式的？ “难道她还会算卦不成？” 楚凌微有些吃味地说道：“如果把一个人放在心里了，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他，再说，卓家的这个妹子，可不是一般的聪明。” 不一般聪明的卓家妹子此时正为自已的鲁莽暗自后悔不已。 第八十五章 卓家妹子遇色狼 下午的时候，卓越跟门卫李大爷耐心交涉之时，正遇到刘炳义从外面回来。 他看到卓越之后，暗自惊艳的同时，对这个穿着打扮和说话都与南淮本地人不大一样的小姑娘，多了一份留意。 果不其然，他上前一打听，原来是来找张军的。 这么一位操着南方口音，而且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他慢慢地在脑海中将这小姑娘与一个人对照起来。 他知道红星电子最大的客户，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客户，就是粤州和香港两边来回走的卓越，这事儿他还是听张军和楚凌微说起过的。 现在心里就猜了有七八分的猜测，等到问清楚她确实是卓越本人之后，刘炳义连忙将她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随后又参观了车间。 看到生产现场之后，卓越十分满意，从红星电子告辞出来，拿着相机一路走走拍拍，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接近傍晚之时，她才想起来，听楚凌微说起过张军的家也在这附近住，知道他不在家，去了苏市建新厂了，但是想着从外面给他家拍一张照片，也算留个纪念吧，拍完这张照片，她也该回去找瑾姨了。 所以她走走停停之间，看到前面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星眉剑目，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看起来人很精神的样子。 就上前问张军的家在哪里？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之后，便问他和张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他？ 卓越只说自己是他远道而来的朋友。 年轻男子露出笑容，是张军的朋友就好。而且这个小妮子的眼睛好特别，里面好像总有烟雾弥漫，让人一看就能生出某种欲望来，所以年轻男子满面笑容下阴冷的心思便开始滋生了。 “我们都很熟，我带你过去吧，不远的。” 不明就里的卓越以为遇到了好心人，跟着他钻进了小巷子。 不远处卖菜的赵姐仔细听了一会儿，也没听清那两人说些啥，撇了撇嘴，这个外地来的女孩，咋就跟那个畜生一起走了呢，这不是送上门儿了吗？ 可她一个小老百姓，这种事情也不敢插手，想了想还是赶紧收拾摊儿吧，眼看着太阳就落下去了。 偶然间一抬头，就看到张军带着另一个大美女往这边走来，应该是要去他父母家里。 这位美女她也认识，是红星电子的副厂长嘛，在东城区是非常有名气的，人美心善，还非常有能力。 赵姐连忙迎了上去，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哎呀，你们两个这是从哪里回来呀？要不要带一捆菜回家？” 说着话又跑回菜摊上，拎出两捆青菜，也不管张军要不要，硬生生的塞到他手里。 又看着楚凌微说道：“楚厂长好福气，走到哪里都有个人保护着你哩。” 楚凌微跟赵姐见过两次面，彼此也不算陌生。 她翘了翘鼻子，说道：“就他，能指望得上吗？” 张军在一旁笑而无语。 赵姐忙说道：“你不知道讶，大妹子，这有个男人在身边护着跟没男人的是不一样的哩，等你历事多就懂了。 我刚刚还看到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这边逛了一个下午了，身边就是没男人的，可好，眼下被古家那个败家玩意儿领走了。 哎呀，看那小姑娘长得也是跟楚厂长一样的花容月貌，开口说话好像是南边的调调，还拿了个相机，这拍一拍那拍一拍，看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张军一听到南方口音、年轻女子、再加上拿着相机到处拍这几个关键信息之后，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他和楚凌微对视一眼，忙问道：“赵姐，那个女孩子是不是齐肩的短发？” 赵姐想了想，“嗯，看起来好像是的，我记得是这样的。” 张军又连忙问到：“有她这么高吗？”他指了指楚凌微。 赵姐上下打量一下楚凌微之后点点头：“嗯，差不多哩，稍矮一点吧。” 张军心中咯噔一下，莫非真的是卓越？ 先不管她是谁了，宁可相信她就是卓越，也不能让古俊峰祸害了她。 他连忙放下扛着的风扇交给赵姐保管，拉着出楚凌微就向小巷子深处跑去。 赵姐一脸茫然，这是咋了嘛？ 古俊峰和宋哲一样，也有一处由他日常负责保管的房产，不一样的是这里只是一个平房。地处三二小巷穿过去之后，绿柳街对面的枫亭巷内。 张军知道这个地方，还是许老四告诉他的。 从赵姐卖菜的地方到枫亭巷里古俊峰的那个小窝，实际上也并不远。 没跑多长时间，张军和楚凌微就已经占到了那座小院的外面。 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哭喊声。 张军使劲推了推院子大门，却推不开，很显然被古俊峰从里面反锁了。 南淮这边的平房院墙普遍都不是很高，只有两米的样子。 张军跳起来扒住墙头，一个翻身便进到了院子里，留下楚凌微在外面等着，几步就跑进了屋内。 古俊峰锁了外面院子的大门，但是院子内的房门似乎是没有加任何防备。 等张军进去时，看到卓越已经被古俊峰脱掉了上衣，压在床上，正在打她的耳光。 卓越拼命的反抗着，怎奈体力上跟不上，她的那点推打拉扯在古俊峰面前根本不够看。 张军看到这情景当即气的肝胆欲裂，两步就窜到古俊峰身后，在他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一拳打在他的侧脸上。 将他打得要向里侧倒去时，又一手搂过他的脖子，猛然往下一压，便把他拉到了地上，狠狠的摔了一跤。 然后，用尽全力一脚踹到他的小腹上。 古俊峰“嗷呜”一声，还是没反应过来，张军又一顿踢，从脑门踢到侧脸，又踢到肩膀，直到谷俊峰再也不敢动弹为止。 卓越看到张军大发神威的样子，马上心里就安宁了许多。当张军转过身来的时候，她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张军找到她的上衣给她穿上，扶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不要怕、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 吓坏了的卓越，紧紧的抱着张军不肯松开。 张军原本还想再打一顿古俊峰，眼下只好先抱着卓越出去。 一直等在外面的楚凌微看到卓越的样子，气得拿起一块砖头便冲进了屋子。 第八十六章 很大 怒气冲冲的楚凌微还没等张军来得及进去拉她，一砖头便拍在古俊峰的脑袋上。 刚刚爬起来还有些头晕的古俊峰当即又倒了下去，这次是真的昏过去了。 楚凌微又很不解气的上前踢了好几脚，这才出去。 两人把卓越带到了张军的家里，耐心的安慰她。 卓越又抱着楚凌伟哭了一通，断断续续地说着：“还好，你们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就完蛋了。差点被那个禽兽强奸，我要告他。” 冷静下来的卓越马上就要出去报警。在她的意识里，像她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是在香港那边，不管是真是假，马上就会有警察立即逮捕古俊峰，而后再核实相关情况。 看她要出去的样子，张军忙上前拉住了。 “你先别急，先别急。这里的情况稍微复杂一些。” 卓越有些听不懂。 楚凌微上前抱住了她，说道：“你先不要急，让张军去处理吧。” 卓越这才有些狐疑的坐了下来。 张君安慰了卓越几句之后，便借着上厕所出去了。 在院里的一个小仓库里找到一个布袋子，缠着一根两尺多长的木棒出了门。 等他再回到绿柳街另一边的枫亭巷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巷里的灯光很暗。 张军躲在古俊峰那栋房子外面的一处阴影里。 他猜测古俊峰这会儿应该还没有离开。刚才卓越拍的那一砖头不轻。 果然没让他等多长时间，那个院子里传来锁门的声音，然后古俊峰从大门里出来，随手关上大门，又掏出钥匙去锁大门。 张军从他身后悄悄的摸了过去，等古俊峰刚刚锁好门，转过身之前，布袋子一下子就套到了他的身上。 古俊峰只觉得眼前一黑，刹那间连远处的路灯和近处隐约透出来的各家院子里的灯光也都看不到了，把他吓了一跳，赶紧蹲了下来。 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过了一小会儿才弄明白是被人套了袋子，可没等他有所行动，一顿棍棒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棒子打的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不至于给他造成特别严重的伤害，却又让他相当的疼，好像对人身体哪里痛感比较大十分了解似的，只是几下落下来，就让古俊峰疼得直叫唤。 被套上大布袋子的他，两只手都没办法伸出来，急慌慌的往一边躲，同时努力的想把袋子取下来，可是对方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 好一阵殴打之后古俊峰都有些进入昏迷状态了，对方才扬长而去。 张军扔掉手中的木棒，出了这一口恶气，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对古俊峰，他一直以来采取了相对忍让的态度，倒也不是说就是怕他了，而是当初他和古俊峰的老爹古明德有过约定，这算是江湖上的口头约定了，他跟古明德说过，绝对不允许古俊峰再动他身边的任何人。 可是从今天这种情况来看，古明德显然没有教育好他这个儿子，这样的话，张军也不介意替古家人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而且这一次一定要让他彻底的玩完，所以不是这一顿棍棒就能了结的。 以他对古俊峰的了解，自已这一顿棒子伺候，他绝不敢报案，如果敢报案的话，刚才他就会大声的求救了，他应该是怕这起强奸未遂的案子给他扔进去几年。 出了枫亭巷，张军找到一家能打电话的单位，给门卫老大爷买了一盒烟，然后电话里告诉王瑾瑜卓越的下落。 听说卓越在张军那边，刚刚心里还有些着急的王瑾瑜，却是莫名的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么晚了，卓越这孩子怎么会还在他家呢？不过年轻人的事情她也不好多问什么。 张军在电话里告诉她，晚上卓越会住在他那里。 王瑾瑜听了之后当即吓得站了起来，心道这可是个大事儿，这怎么可以呢？ 还没等她说什么，电话那边的张军又笑着说道：“瑾姨您放心吧，她跟楚凌薇在一起呢。” 王瑾瑜这才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儿子你可是吓死老娘了，卓家的这位大小姐如果真的跟自己儿子有了些什么事，她可是要真的头疼了。 不说王瑾瑜这边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张军打完电话之后回了家，屋里的两人看到张军脸色好了许多，也有些奇怪，刚才出去一趟好像就解决了问题似的，倒也没有多问。 又坐了一会儿，总算是安稳下来的卓越这才想起，她该回金陵饭店了。 楚凌微笑着对她说道：“你还回哪里去啊？公交车早都停了的，这附近也没有出租车。” “我，那我怎么办嘛？”卓越是真的有点儿急了。 “怎么办？一起睡喽。”楚凌微很不负责任且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听了楚凌微这话，卓越又看了看屋子里的两张床，靠窗的那张床明显是女孩子睡的，这么一看，她好像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烟雾迷离的眼睛，露出惊奇的目光。 “你们、你们两个怎么可以住在一起呢？” 张军低下头抱着脑袋一句也不说，楚凌微在一旁哈哈大笑，她总算是让这个男人吃了鳖。 “你们这样子，单姐姐她怎么办嘛？”卓越看了看这俩人之后又说道。 楚凌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唉，别提你单姐姐了，她扔下男人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男人每天想她想的都快疯了。我就是脱光了，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的。” 张军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得惊天动地，摆着手，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站到院里。 不一会儿，也不知道楚凌微是怎么跟卓越说的，屋子里传来两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好半天之后，楚凌微扭着身子走出来，一把拉住张军拽进了屋子里。 还说道：“好了，我们要睡觉了。你也别站在外边了，好像受气似的，传出去不好。” 张军扶额，大姐，你还知道传出去不好呀？转回头才发现，卓越已经钻进了楚凌微的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在那里看着他。 张军苦笑着走回里侧的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 看着两个风情各异的大美女，就在对面的床上，却可望而不可即，是个男人都应该很难受的吧？ 那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张军只是隐约听到“很大”两个字，那边就爆出一阵的笑声，两人笑够了，还回头看了看张军。 张军只好拿被子蒙上了脑袋。 第八十七章 出手 张军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一会儿是单红在他面嫣然一笑的样子，一会儿又变成了楚凌微两手掐着腰在骂他没良心，转而又有一双烟雾迷蒙的眼睛，含愁带怨地盯着他。 张军醒来时还没睁开眼睛，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儿，不用猜了，这一定是楚凌微在做早饭。 等他睁开眼睛时却吓了一跳，真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卓越看到张军很突然的就睁开了眼睛，毫无思想准备，脸上一红，慌忙之间，想要起身跑开时，长袖的衣服却挂到了铁架子床的床头上。 因为用力过猛，不但没能起身，力道反作用之下趴在了张军的脸上，好巧不巧的，两个人的嘴唇，轻轻的触碰到了一起。 一股电流瞬间让卓越浑身颤栗起来，眼睛里的那股烟雾愈加浓重。 张军自己都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竟然鬼使神差地往上抬了一下头，这下好了，四瓣嘴唇，结结实实的合在一起。 卓越瞪大了眼睛，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张君感觉到卓越的唇莹润香甜，他有些舍不得离开，但好在还有些自制力，向旁边挪了挪。 他也看出来了，倒在自己床头的这个女孩应该是没什么接吻的经验，不会是初吻吧？张军很没出息的这样想着。 坐起身，慢慢地扶起卓越问道：“没伤到你吧？” “没。”卓越的脸红的像初升的太阳，满室生辉。 吃完早饭之后，张军从赵姐那里拿回了那台被床单捆扎的严严实实的吊顶风扇。 卓越有些好奇，什么东西会弄得这般严密？不就是一台风扇吗，他们的产品她见得多了。 不过等张军在院子里找了一个木架子搬进来，将那台微风吊扇安置在上面，通电运行起来之后，卓越看着那台转速很慢的吊扇，吹着柔和的风，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很是惊奇。 这绝对算得上是创造性的发明了，她禁不住问道：“这是你发明的吗？” 张军大言不惭的说道：“当然是我，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楚凌微从一旁拎起他的耳朵，“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不管谁发明的，是我们的新产品，越越你觉得怎么样？拿得出手么？” 卓越正忙着看那台吊扇，也没心思想别的了。 由于在外观工艺等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这台电扇看起来，整体呈乳白色，而且重量很轻。原因是跟传统吊扇比起来，它的扇叶整体是塑料制造的，虽然以目前塑料的工艺，转速过快之下，轻薄的扇叶有些不合适，但是却非常适合这种低转速的风扇，就正好弥补了电风扇本身的一些不足之处。 卓越有些爱不释手了，毕竟她是卓家这样商业家族出身的，且专门做各种电器生意，对这种风扇的潜在商业价值在瞬间就有了判断。 这种风扇不仅仅是外观的美，她可以肯定的是，在其他地方还从来没有见过转速这样慢而且稳定的风扇，所以，她对这台风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就只有吊扇这一样吗？”感受了半天春风拂面的卓越又问道。 张军回答自然不是，红星高科会慢慢的开发小吊扇或者台式扇，没让张军再往下说下去，卓越打断了他对美好前程的描述。 “好了，我只想知道这些，跟你们两位说好了，这个产品只能交给我们经销，不能有第二家销售商，你生产多少，我要多少，至于价格方面，你们也知道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卓越有些霸气的说道，这个时候才体现出了商界精英的面貌，跟昨晚可怜兮兮的样子截然不同。 张军和楚凌薇相视一眼，楚凌微一本正经地说道：“要么你干脆嫁到我们这边来得了，成了老板娘，这样整个企业都是你说了算了。” 卓越伸手去掐楚凌微，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开了。 张军和楚凌微将卓越连同她一直强调要带回去的微风吊扇送回了金陵饭店，张军也顾不上王瑾瑜那探究的目光，把楚凌微留下来陪着王瑾瑜，自已则抓紧时间回家取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这是当初刘良给他的。 原本他不打算将这个东西交出去，怕影响到刘良，毕竟原来的他曾经每天都跟在古俊峰的身后。 但有一次张军和刘良深谈之后才明白，真正很多事情，刘良一点也没有参与，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有很多时候不得已而为之在表面上做一些文章，这让张军放心的将这本笔记本交到了赵向阳的手里。 赵向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很随意的翻着那本笔记本，好像站在面前的张君不存在似的。然而翻着翻着赵向阳的脸色越来越严肃，越来越认真起来。 “你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我一个朋友给我的。” “真实性如何？” “百分之九十九。” 听到百分之九十九这句话，赵向阳抬起了头，鹰视着张军，嘴角突然裂开一个很淡的微笑，这是张军跟赵向阳接触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却没料到赵向阳很突然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跟你有仇？别告诉我你的觉悟会这么高，这个我是不相信的。” 张军苦笑着说道：“舅舅您信不着我也很正常，但是我把这个东西交给您，一方面是为了我们东城区那边的老百姓，他们必须得到一个交待，这一点我相信您能做到；另一方面，他还真的跟我有仇。” “嗯，你说的第一条我倒是有些相信的，虽然我不怎么瞧得起你，但是你还算是个有善心的人。只是这第二条跟你有仇是咋回事呢？” 张军咬着牙说道：“若不是他和宋哲的算计，我和单红也不至于会离婚。” 赵向阳点燃了一颗烟，靠到椅背上，淡然的说道：“不要把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没毛病，别人还能强逼着你去做啥不成？” 张军觉得跟这位舅丈人说话实在是吃力，没做一会儿便告辞出来，赵向阳从后面看着张军走出去的样子，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张军走后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内，两辆警车一前一后，风驰电掣地从刑警队开出直奔东城区而去。 当天中午整个东城区传出一条爆炸性新闻，作恶多端的古家二公子古俊峰，也就是古副区长的二儿子被刑警队抓走了。 消息传得有板有眼，有人甚至说证据十分确凿，估计想出来都难了。 第八十八章 童颜之古丽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又一个美女姐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家宴上的异常 古明德遇到了这一生中最大的难处，但他并不愿意去找王家办事，虽然自己的妻子王二妹也颇得王源浩和赵慧茹的疼爱。但是这份疼爱不属于自已和儿子，且他们对自已妻子的疼爱基础在于他古明德能给王家带来什么？ 没错，妻子的娘家就是这么一个家族，现实得十分明显，这一点他有很清醒的认识，所以这些年来他跟王家始终处于一种不即不离的状态，反而是跟宋家走的还算是近些。 有些走投无路的古明德心事重重的走了。 宋哲目送古丽芳跟着古明德的走远的背景，想着古丽芳小巧玲珑的少女模样，心头的那股欲火总也消不下来。 身边从来就没缺过女人的他，最近几乎是在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也许，该早一些结婚了，只要结了婚，他在外面做啥都不会有人管了。 想到结婚，他便想到了单红，那个女人离家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有丝毫的消息，也不知道在哪里，自已和她之间的这场婚约到底还会不会进行得下去？ 想到单红的父母单安智和刘美欣也都在苦苦的等待消息，宋哲就觉得跟单红结婚这事儿可能要泡汤了，找不到人，谁也没办法不是。 实在不行就解除婚约，跟别的女人结婚，只要成了家，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取得爷爷更多的信任，更有利于实现自已的计划。 至于单红，放在心里就好，能找到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其实他更相信能找到她，毕竟张军还在这里，单红迟早会回来的，也许正在等他先放弃呢，那么为何就不能给她制造一个回来的时机呢？ 他握紧了拳头，往家里走去。 在古俊峰暗自下定决心激励自己之时，张家的晚饭，已经在一片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音之中，开始了准备工作。 因为卓越的临时到来，原本计划的包饺子变成了比较正式一些的家宴。 楚凌微自告奋勇的担当了大厨工作，卓越和张月两人给她打下手，直接就把李秀萍推出了厨房。 李秀萍觉得让客人来做饭实在是说不过去，楚凌微还没有说什么呢，卓越却操着她那特有的南方口音说：“阿姨，我是第一次来家里的。可我以后会经常的到南淮这边来走动的，总也少不了还要打扰您，在家里吃饭跟在外面比，要好得多，您不要跟我客气，不然下次我没办法再来了嘛。” 卓越的话说到这程度，李秀萍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坐在客厅里，陪着老头子和儿子说话。 “你看看这两个孩子，小军，你以后不要再叫她们买东西了。这又是买礼物又是做饭的，让我们怎么能承受得了？” 张成林在一边帮腔说道：“可不是，你妈说的对，这两个孩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张军搂着李秀萍的肩膀说道：“爸，妈，没事的，她们人都很好相处，你们习惯了就好了。” 李秀萍看了看厨房方向，低声的问张军：“那个香港来的那个大家小姐是咋回事？看着跟你很熟悉的样子。” 张军就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回答。他把自己年前去粤州买磁带的时候救人的事情讲了一遍，又把红星电子和新成立的红星高科跟卓越所在的健实集团之间的合作关系说了说。 张成林和李秀萍这才放下心来。 可有个问题却又开始困扰起来，这两个美得不像话的姑娘好像都对自已儿子有意思呢，该选哪一个做儿媳妇比较好呢？ 李秀萍有些犯愁。 很快，饭菜全都端上了桌子，众人坐下，互相谦让之间，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喝了一些酒。 楚凌微本身就是个自来熟，再加上已经是第二次来这个家里了，所以融入的很快，谈笑宴宴，讲一些外面见到的有趣的事情，逗得一桌子人笑个不停。 卓越也因为刚才在厨房帮忙，之后又是摆碗筷，又是端菜的，一时之间倒也不陌生，跟张军一家人的互动也多了起来。 李秀萍问卓越道：“孩子，你自己从香港跑到这么远来，不怕吗？” 卓越浅浅的一笑，“伯母，这有什么好怕的呀，都是国内，再说我这次是陪着瑾姨一起来的，她有个保镖超级厉害的。” “瑾姨是谁呀？是你的亲戚吗？”李秀萍随口又问了一句。 张军在一旁说道：“是她婶娘，叫王瑾瑜，是健实集团的副总经理，还是董事会的二把手，说起来她老家还是咱们南淮呢。” 张军的话刚说完，只听“啪嗒”一声，张成林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其中有一根落在桌沿上，摇晃了两又往地上掉去。 手忙脚乱之中，张成林去接那只筷子，却又碰翻了面前的酒杯。 李秀萍像是被谁给定住了一样，夹菜的筷子伸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两眼只盯着前方，眼神空洞，明显在思考什么事情。 老两口的这种异常反应，把几个小辈都吓了一跳，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张月连忙跑到厨房，又取了一双筷子，找来干净的抹布，帮着擦桌子。 因为离父亲张成林比较近一些的缘故，所以她第一个就看到张成林的脸色不太正常，白的有些吓人，而后又慢慢的红起来，呼吸还有些急促，很是激动的样子。 她有些紧张地问道：“爸，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张军也发现了不对劲，连忙绕过去，拍着父亲的后背说道：“您要是哪里不舒服了，要及时告诉我们。” 楚凌微和卓越果然都不是一般聪明的人，从张成林和李秀萍的反应当中，她们看出一些事情，但又不好去问，只能放在心里。 好一会儿过去，张成林总算是平静下来，摆摆手，“没事没事，岁数大了，难免手脚不是太利索，吃饭吃饭。” 等到大伙重新开始吃起来的时候，张成林在有意无意之间问起王瑾瑜的情况，酒喝了不少。 李秀萍则吃的很少，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说自已有些累了，便回了房间不再出来。 张军在一旁详细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总觉得是在他说完“王瑾瑜”这几个字的时候开始，父母两人都明显的失态了，这里面有故事啊，张军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嗯，父母这里不好细问，问多了没准还得挨顿打，还是瑾姨比较温和，下次遇到瑾姨得从她那里问一问有关的情况。 …… 晚饭过后，宋哲特意去了爷爷宋庆元的书房，站得笔直。 第九十一章 事态渐大 宋家大院那间宽大的书房内。 宋庆元看了看面前站得笔直的孙子，知道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这是宋家特有的暗号，那意思是你可以说了。 宋哲说道：“爷爷，我想回到瑞华电器。” 宋庆元并不说话，只是视线落在宋哲的脸上。 宋哲继续说道：“瑞华电器现在和红星科技在打擂台，那个姓华的根本就不是红星科技那边马卫东的对手，这些日子产品积压特别严重，库房都堆满了，再这么下去，咱们老宋家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东西，都要交代到瑞华电器这口锅里。” 宋庆元看向宋哲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一直以来对宋哲的大局观是满意的，不然也不可能当初把他列为家族的接班人。 眼下听了他说的这一番话，满意的点点头，虽然这个孙子有的时候很是胡闹，但不得不说宋哲的头脑相当够用，看问题的深度与广度，确实要比他哥哥宋彰要强的多。 宋庆元转动着手里头的两个钢珠，在它们叮叮咚咚的碰撞声中缓慢的说道：“你回去可以，但你要记住我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在大事上做的都可以，唯独一些小事上看不清，也看不明白，更看不透彻，这是你最大的弱点，会对你今后产生很大影响，我只跟你说这么一次，回去之后好好的想一想，明天去瑞华，以董事长的身份去。” 宋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又过了两天，赵向阳顺藤摸瓜，首先把马志江抓捕归案，之后原红星电子厂财务科共计五人，从科长到职员，一个都没落下，都被请到了刑警队的小黑屋里。 期间古俊峰交待刘良和某已婚妇女有不正常关系，他亲眼目睹。 导致远在苏市的刘良也被传唤过来问了话，因为是传唤，所以刘良相对自由一些，出来之前通过电话将自已被传唤的事情告诉了刘炳义，让他转告张军。 张军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给苏市市委书记孔益光打了电话。 刘良被询问了两个小时，最终因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参与到了红星电子厂的犯罪活动，以生活作风问题不归刑警队管为由当天就放了出来，刘良出来后给张军打电话报了平安，之后立即起程返回苏市，这段时间他真的很忙。 就在刘良刚刚踏上火车的时候，赵向阳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打来的电话，他慌忙地站起来接听。 “省里对你们办的案子也很重视，只是小赵啊，我听说你连苏市那边的一个很优秀的企业管理人都给弄来了，你可要把好关呐，现在搞经济是放在第一位的，没什么关联的人，尤其是有些同志为了搞经济忙得很，就少折腾他们。” 赵向阳当即恭敬地说道：“您放心，我们也只是了解了一下情况，主要是请他来帮我们的，下次有事我们去，不让他来回跑了。” “哎，这就对了嘛，好好干，你最近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的，好了，就这些。” 电话被挂断了，赵向阳抹了一下头顶的汗水，心说这个刘良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请得动那一位给他说情呢？ 又过了两天，古明德从区政府办公室被刑警队带走。 至此，事态便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眼看着被抓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开始坐不住了。 …… 张军这两天一直待在南淮市，他想知道自己扔出去的这一颗炸弹，究竟会起到多大的效果？ 白天一般都在红星电子的实验室内和王建国，周满江等人一起度过，晚上继续接受两位美女可望而不可即的折磨，度夜如年。 古明德被带到刑警队的时候，心理是打鼓的。他不怕别的，只怕这些野蛮人对他动粗。 那天他看到儿子浑身是伤的样子，被吓了一跳，也气得够呛。一直想着这几天多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有转机。 可没想到的是，刑警队的出手迅如疾风，根本没有给他留下足够的时间去应对。好在他自己心里有底，会有人将他捞出去的，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而且还有些用处。 在古明德被带走之后的第二天上午，南淮最着名的三胜茶馆二楼的一个雅间内，宋庆元和赵锦南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摆着一套茶具，有个年轻的服务员正在十分娴熟的沏茶，两人耐心地欣赏着服务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等到两盅茶被摆到两人面前后，宋庆元挥手让服务员出去了。 举起手里的茶盅，对赵建南说道：“赵兄，请用茶。” 赵锦南捏起茶盅闻了闻，而后放下。 “宋部长，你我也算是多年朋友了，你搞得这么隆重干什么？还要单独找这么一个地方，没这个必要？”赵锦南没有丝毫表情说道。 “哎，我就不大同意你这话，想你我兄弟多少年相互扶持着，走到今天这样一个地步，坐在一起喝喝茶，谁还能说什么吗？”宋庆元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说的也对，多少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以后可能还会经历更多的风雨。而且你我之间也算是马上要成为亲家关系了，也实在没有必要太过客气了。” 赵锦南端起茶盅喝了一口。 宋庆元正了正身子，坐得中正平直，面容有些严肃的说道：“我家那个孩子不争气。让你外孙女受委屈了。还没回家吗？” “目前为止，杳无音讯。” “唉！”宋庆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 窗外一棵桑树的叶子正茂，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宋庆元收回目光，说道：“听说你家老大最近很忙？” 赵锦南的一双眼睛小小地眯了一下，这个轻微的动作没逃过宋庆元一直紧盯着他的目光。 “向阳做事有些毛躁，我觉得他最应该来这里静静心。” 宋庆元脸上开始露出笑容，语调声都轻缓了许多：“茶道如人生，过犹不及呀，古明德对此很有研究。” 赵锦南稍微停顿了一下，脸上也露出笑容，起身走到窗边，头也不回的问道：“庆元对古明德这个人怎么看？” “人还是有一定能力的，只是教子不严，导致他家那个孩子已经废了。” 赵锦南看着窗外树叶间隙射下来的细碎阳光，说道：“废了的不只是他家孩子，咱们社会上普遍有那么一批，虽经过严打，但仍有漏网之鱼，这类的都应该做一次清理，他家孩子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 赵锦南说完这话合上眼睛听着楼下伊伊呀呀的评弹。 第九十二章 善恶终有报 三胜茶馆的雅间内，谈话在继续。 听了赵锦南的话，宋庆元毫不犹豫的跟着说道：“我非常同意你这个想法，来，赵兄，茶要凉了，还是继续讨论茶道，休息一下，天天搞这么严肃的事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两人又重新坐下来，喊来了服务员。 当天下午，古明德因证据不足被释放。 赵向阳摔碎了办公室里所有能摔的东西。 古俊峰的罪证只查到了四成，他找来了相关人员，封上卷宗，亲自递到了检察院。 “四成已经足够了，其他六成不必再查了，这件案子到此为止。”面对忠恳的下属不解的目光，赵向阳这样解释道。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可是有人不打算给他时间，好，既然是这样，那他就把这件事情放到桌面上，看谁还敢动一下？他真的有些怕这查到的四成证据也变成垃圾。 这件案子到此为止，他没有能力去抗衡自家那位高权重的人物，但是古俊峰必须得为他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张军对那天父母在饭桌上失态的事情一直念念不忘。只是这几天比较忙一些，也没有机会到王瑾瑜那边去打探一下具体原因，想来这位瑾姨应该是知道很多事情的。 他没想到的是，又过了两天，因为香港那边总公司催的急，王瑾瑜决定提前结束对南淮市的考察。 和江南省初步签订了合作意向，双方同意下一步派专人进行接洽，也大体选定了几个国营服装厂作为重点投资标的之后，带着卓越等人急匆匆的走了。 前去送站的张军和楚凌微，也仅仅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因为省里派了不少人前来送行，他们两人根本排不到前面去，也不好去强出那个头。 李宝来派了他的秘书计开专程前来送行，等到王瑾瑜等人上车之后，计开远远的看了看站在站台另一侧的张军和楚凌微。 很多事情王瑾瑜都没有和张军说。就在昨天的践行宴会上，她和李宝来单独谈了一会儿，就红星科技曾经出现的股东股权被政府收回的问题提出自己的担忧。 她自然不能说是想替儿子出一口气，但是当时她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属实是有些不高兴的，儿子受了气，当娘的自然要替他出一下头。 对红星科技股权转换的事情，李宝来早就知道内情。对这种做法他也深感无奈。 事实上，这对江南省整个投资环境是一个很有杀伤力的打击。 内部的矛盾，他自然不能跟王瑾瑜这样一个外商实话实说，但也做出了保证，健实集团在江南省的任何投资，绝对不会出现红星科技那样的情况。 得到了保证，可王瑾瑜仍旧笑吟吟的说道：“李省长可得给拿出事实上的诚意啊。” 听到王瑾瑜第二次强调红星科技的事情，李宝来心中一动。如果说对这件事情，她提了一次并已经得到自已这个省长的保证的情况下，按照常理来说，以王瑾瑜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再提第二次。 可是她就提出来了，那么这里面必然有其他的问题。李宝来把这个事情放在了心里，所以派计秘书去给王瑾瑜送行时，嘱咐他关注一下张军这个人。 到了七月初，参加完高考的张月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从她自已估测的成绩上来看，报考南淮大学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更进一步，可以填报沪海交大或京城的两所名校。 但是张月的主意很正，只想在南淮上学。所以一家人在劝说无果的情况，商量了一下，同意了张月的选择。让张月填报志愿时，以南淮大学为第一志愿。 这样一个喜庆的事情，让张军感受到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气氛。 但是古家那边却是凄风苦雨。 检察院经过核实刑警队报送的材料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将所有材料转送到了法院。前后不到十天时间，法院直接宣判了古俊峰等人的案件。 据说光是古俊峰一个人的宣判书就念了十多分钟，可见其罪行之累累。 最终以杀人罪、强奸罪、强奸未遂罪、挪用公共财物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并立即执行。 马志江以贪污公款罪、以权谋私罪因数额巨大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他财务科几人都分别领受了不低于五年的有期徒刑。 在古俊峰被执行枪决的那一天，东城区老百姓去了很多人到现场观看，在这个时代枪决是允许现场观看的。 代表着正义的枪声终于结束了一个罪大恶极的生命。 在观看人群中，不少受害者及受害者的家属，都流下了激动的眼泪，多少年了，总算是看到了这个孽障的下场。 这一天中午，张军和楚凌微两人特意做了四个菜，弄了一瓶酒，以示庆祝。 而另一边的宋哲，在这一天也得到了他花了大力气打探的消息，在瑞华公司坐了半天班，下午压根儿就没去，反正针对那两个红星，该做的计划都做好了，只差执行了。 根据刑警队内部人员口风透露，在古俊峰被抓的半个多小时前，张军曾经找到赵向阳，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再往前推，李二毛被杀案能够迅速破案，据内部人员反映，也是张军提供了极其重要的线索，仅这两件事情就让宋哲恨得牙根直痒，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是一种典型的高高在上的人，普遍都有的一种自我性，也就是说我可以打你，但是你不能反过来骂我。 原本就因为单红的事情，宋哲对张军已经恨之入骨，再加上这么两次事情之后，他觉得有必要及时彻底的将这个人抹除掉。 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阴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因为赵雅婷放假之后要参加学校的一个夏令营活动，所以近一个月内不可能回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宋哲相当不高兴，毕竟他现在跟赵雅婷算得上是半公开的关系，在挡也挡不住之后，两家人也都默认了。 却也有人因此而高兴得一晚上没睡好，这个人就是赵雅娟，赵雅婷的亲妹妹。 自宋哲和赵雅婷的事情败露后，一开始，赵雅娟自然是非常生气的，倒也不是因为姐妹情深的缘故，这里边的故事太多。 反正现在，她很高兴，刚刚放假无事可做，遛公交成了打发时间的好办法，从城北坐到城南，又从南到东，到西。 今天不知为什么，遛着遛着就来到了宋哲这里。她跟踪姐姐来过一回，很轻松的就找到了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更不知道宋哲是不是在家，纯粹是闲极无聊的一个举动。 正在心里不痛快的宋哲听到有人敲门时，阴着脸去开了门，很意外地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青春少女。 第九十三章 对猎物的期待 站在门口的女孩，一件素白色过膝长裙，白色半袖，一张白里透红的俏脸，整个人犹如仙子，气质宛然。 宋哲怔了一下，马上想起这是赵雅婷的妹妹赵雅娟。 他脸上的阴沉之色立即非常利索地褪了下去，转而变端成了极为和善的样子，让赵雅娟进了屋，往客厅里去时，从她身后打量了一番，眼神中现出不可描述之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休了半天班，还会有这样的艳遇，关键还是自已找上门来的。 当赵雅娟转过身来坐下时，宋哲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最近你这是放假了吗？怎么这么有闲心到我这里来？” 赵雅娟话少，宋哲做为主人，自然是没话找话地招待客人。 他长得原本就有些帅气，再加上和煦的微笑，有些磁性的男中音，让赵雅娟的心里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少女的怀春总是来的莫名其妙。 她也知道，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不应该跟这个很可能会是她的表姐夫，或者是姐夫的男人，有什么瓜葛？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呀，那怎么办呢？心慌意乱之下，可能是想的多了一些。 宋哲看她老半天也不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便弯起嘴角，又说了一句：“你这样看着我，是我身上哪里不对劲，还是因为我太帅了？” 这一句话让赵雅娟马上清醒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急得直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哦，我是说，你身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宋哲哈哈大笑起来，一副爽朗大方的样子，这让赵雅娟放松了一些，唇角弯起，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相当可爱。 也就在这一瞬间，宋哲想起了那天跟古明德一起来的古丽芳，再细看赵雅娟，也确实不像是已经到了二十岁的人，尤其是露出小虎牙笑的时候，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这让宋哲心里的那股由古丽芳引起的欲火，又一下子升腾起来，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又回来了。 因为是夏天，穿的比较少的缘故，宋哲身前那块鼓胀起来的地方就特别明显了。 在这方面一直受到保守教育的赵雅娟对此一知半解，却又充满了好奇心，再加上这个人是她一直心仪的宋哲，所以就难免多看了几眼。 作为情场老手的宋哲，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拉近双方身体距离的机会。 他从厨房拿了两瓶汽水，坐到了赵雅娟的身边，打开，递给她一瓶，“天气有一点闷热，你喝点汽水，解解暑。” 赵雅娟接过汽水喝了一口，眼神有意无意的落在宋哲身前那被顶起很高的裤子上。 为了缓解尴尬，赵雅娟问道：“宋哲哥哥，你今天不用上班的吗？” 宋哲伸出一只手，掐了掐手指说道：“我中午的时候掐指一算，发现下午可能会有一个大美女来找我聊天，所以我就提前下班回来了。” 这句玩笑话，让赵雅娟一下子彻底放松下来，“我算什么大美女嘛，跟姐姐相比，我差得远了。” 说着话，赵雅娟看向窗外，明显不太自然。 这样一个羞羞答答不大爱说话、看着还特别小的女孩，让宋哲的欲火越烧越旺。 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阴云密布，开始下起了雨，雨点很大，噼里啪啦的砸到窗户上，赵雅婷连忙站起来去关窗户。 这幢楼房的窗户都是向外开的，并没有什么安全方面的考量。 而个子有些矮小的赵雅婷在宽大的窗台前，伸直了手臂竟然还够不到窗户的拉手。 宋哲趁此机会上前从赵雅婷的身后伸出胳膊一下子就拉住了窗户，这样一来小腹下面的那块隆起之处正好顶在了赵雅娟柔软的臀部，这一下子刺激得宋哲几乎失去了理智，有意无意地来回的蹭了几下，险些失控。 在他身前的赵雅娟明显感受到了从身后顶来的那根硬物，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懵了，不知如何是好。 久经沙场的宋哲，点到为止，这倒不是因为他变得有多么文明了，而是赵雅娟的身份摆在那里。 不提她是副市长赵向东的女儿，就是看在她是赵雅婷亲妹妹这一方面，宋哲都不敢过于鲁莽。 他需要的是温水煮青蛙的效果，让她慢慢地自已陷进来，主动地脱了衣服躺到床上等着他去临幸，这个想法让宋哲突然间觉得很好玩，有一种对猎物的期待感支撑着精神世界，生活都变都美好起来。 …… 张军和楚凌微下午去拜访了赵广民。 虽说在红星科技的事情上，赵广民的退缩给他们造成了非常被动的结果，但这并不妨碍跟这个人继续保持联络与合作，这就是成人的世界，只要不是落井下石的，一般来说，都不会记恨对方这种明哲保身的行为。 这次拜访的目的是要跟赵广民探讨关于扩大红星电子生产规模的话题，扩大红星电子是为了应对王建国正在研究的项目，一旦研究取得成功，现有的厂房及设施都不足以满足生产需要。 而从王建国和周满江两人信心十足的努力中，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项目的成功之日可能并不遥远，张军不得不提前做好相关的准备工作。如果出现了项目等人的情况，那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当然，对于这种目前还处于极度保密状态的科研工作，是不可能跟赵广民说的。 张军给出的扩建理由是红星电子的订单量剧增，在红星科技不再做出口产品之后，生产压力日益增大，急需扩大产能，好为国家多挣些外汇。 赵广民原本对他们提出的扩建计划就有些兴趣，再怎么说是股份制的私营企业，它毕竟还在东城区的地盘上，利税加上其他综合效益，对东城区的经济发展颇有助力。 所以，当张军提到红星科技如何如何之后，他马上就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这是好事啊，根本就用不着这样低调的跟我讲，完全可以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告诉我呀。我巴不得你们的企业做得越大越好，那都是我的政绩呢。” 赵广民话说得很实在，张军也不再掖着瞒着，多少透露了一些，“我们其实还有一个正在科研攻关的项目，成功指日可待，一旦投产，就会产生巨大的效益，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也算是给这个项目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了。” 赵广民习惯性地眯起眼睛，心道，这小子鬼心眼还真不少，不过，他欢迎企业搞研究，如果真像张军说的那样有效益，把半个东城区都划给他们也无所谓。 “你就跟我直说，相中那片地方了？我直接划给你得了。” “隔壁。” “隔壁？” “对，就是隔壁。” 第九十四章 王玉堂的怒火 红星电子的隔壁就是红星家具厂，当初两家是企业一起开始建设的，做为红星系列的一部分，占地面积基本相当。 因为是家具厂，所以厂区内的厂房布局和电子厂稍有不同，但是总体来说，如果把它改造成电子厂，不需要动太大的工程量。 赵广民两手扶在办公桌上，显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说到：“你们的计划是想让家具厂搬走，还是想要吞掉家具厂呢？” 张军和楚凌微相视一笑。来之前两人就研究过，这件事情最大的可能是赵广民会把红星家具厂塞给他们。 “这要看领导的意思了。”张军说着话还摊了摊手，表示某种无奈。 赵广民笑了：“你就不要跟我搞这种事情了。实话实说，在我这里没什么不可以商量的。” 楚凌微心想，果然是真的按张军所说的来了，赵广民是真的想把红星家具厂脱手啊。 张军笑着说道：“赵区长，您这样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您看红星家具厂一年盈利能有多少？我猜测不足三万元。 它一年上缴的利税能有多少？应该也不多。从工人的角度来说，工人一年的收入能有多少？这个我心里很有数，他们一年的收入，大概是我们红星电子的工人三个月收入。 所以按我们的想法，红星家具厂的综合效益，与红星电子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如果并入红星电子厂的话，我们不考虑再做家具了，只要工人和厂房。” 赵广民是一个实干型的干部，他知道自己还得在东城区呆几年，且有可能就在东城区退休，对这地方很有些感情，也很想做出一些实实在在的成绩，至少对老百姓也是一个交代。 所以他对张军提出的这个建议很感兴趣。 “你们先回去，最多两天就给你们答复。” 从东城区政府出来，已接近中午，天气越来越热。 站在这个位置上，如果要回家的话，只需要稍微绕一下弯，就能路过红星科技。 张军便提议道：“凌微，要不要去看看红星科技？” “能进得去吗？” “从外面看一看得了。” 楚凌微是个路痴，在南淮市也已经待了有大半年了，到现在连东南西北还分不太清楚。 张君开玩笑说：“如果我把你扔在这里，你会不会哭？” “哼，本姑娘有的是钱，我花钱找人给我带路。” 楚凌微一挺胸就向前走去，张军连忙上前拉住，“错了，错了，是这边。” 两人到红星科技大门口的时候，传达室的老刘正无精打采的坐在门口的一个树荫下，摇着一个蒲扇，端了一杯茶，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自然认识张军和楚凌微两人，远远的看到他们俩人过来，便站了起来。 张军上前打招呼：“刘大爷，您这是乘凉呢？还真会找地方。” 老刘头苦笑着说道：“不找地方咋办哩？屋子里本来就热，这心里更憋屈。” 这让张军有些惊讶了，话说这老刘头一向是乐天派，这是咋了？ “我说刘大爷，您往日那个一天天乐呵呵的样子，咋就不见了呢？” 老刘头眉头皱的更深，“乐呵不起来了，张总，要不你们回来？救救这个厂子，啊？” “这话可说不得，我们是让人家给撵走的。那还好意思回来呀。”张君开玩笑的说道。 老刘头转身回到传达室拎出两个小凳子放在他们两人面前。 “唉，又回到原来的大锅饭时代了，看见没？就那个大库房。” 张军顺着老刘头的手指看过去，他当然知道那个大库房，一直是空着的。 “原来是空着的，现在都满了，产品卖不出去，都堆在库房里了。” 张君心想，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不出口，卖到国内市场应该还是可以的，弄好了还会是一个热销产品呢。 在张军和楚凌微跟老刘头闲聊之时。 马卫东的办公室内，副市长王玉堂坐在桌子前，手里翻着一堆的生产报表及财务报表。 他今天是心血来潮，让司机和秘书在远处等着，自己一个人闲逛一般的走进了厂里，门口的老刘头看都没看他一眼。 王玉堂信步走进了车间里，想看到车间内热火朝天的生产模样，可是他都看到了什么？工人们懒懒散散，成堆的说着闲话，根本没几个人干活。 出了车间，见左手边有一座很大的房子没锁门，他随手推开门进去一看，里面的产品堆的满满的，而且一点也没有摆放整齐，就像是谁随手扔的垃圾一样，就那么堆着。 这让他火冒三丈，直接冲进了马卫东的办公室，要求他把生产报表和财务报表拿来，等他看了这两个报表之后，心头的那股怒火终于烧穿了理智的牢笼，把报表直接砸在马卫东的脸上，指着马卫东的鼻子大骂：“你是干什么吃的？你个蠢货，仅仅两个月时间，你就把这么一家工厂给弄成这模样，你跟我信誓旦旦的保证呢？让狗吃了吗？” 马卫东实在是没想到，王玉堂会突击检查他的工作，他当时正在隔壁的屋子里打麻将呢，好在王玉堂并没有发现这件事，他正想着怎么跟王玉堂交待呢，有人推门进来了，一边往里走，一边还在大声的说着：“马总，我们等您等的花儿都谢了，您这刚胡了一把就跑了……”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他抬头就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前怒不可喝的王玉堂。 马卫东心想，完了。 果然，王玉堂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点着马卫东。 “你、你、你好样的。” 说着话气冲冲地走了。 当王玉堂走到大门口时，老刘头的诉苦也告了一段落。 张军看到从楼里有一个人大步流星地出来，觉得有些眼熟，等走到近处时才发现是王玉堂，在电视和报纸上经常能够看到的人物，怎么就一个人呢？ 楚凌微是和王玉堂当面打过交道的，看到他之后，立即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王市长，您这么有闲空儿，是下来视察工作吗？” 面对楚凌微这样一位大美女，王玉堂也不好直接发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这是……”他看了一眼张军，说道。 张军的脸上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第九十五章 王玉堂的尴尬 王玉堂其实没见过张军，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和楚凌微来这里做什么。 张军看到楚凌微走过去主动和王玉堂说话，他也马上小跑着过去了，脸上是夸张的惊喜模样，特别像后世那些追星族见到了心仪的明星一样。 一边跑一边还说道：“哎呀，您是王市长？您没见过我也正常，我是张军，我在这家企业还干过一阵子呢。” 张君的笑容特别真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王玉堂现在却没有半点儿沐浴春风的感觉，心里已是堵的不行不行的，越是不想见到谁，就越是能见到。 当初，他可是当众羞辱过刘良、楚凌微等人，把人家做得好好的企业强行夺了过来，现在可好，到手才两个月，就从盈利大户变成了亏损大户。这就让他心中的那份尴尬无以言表。 同时也对面前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好奇，到底是怎么做到给红星科技创造月入一百五十元万元的奇迹的呢？ 红星科技搞到现在这样倒亏的地步，让他一度有些怀疑自己，可这会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表面上露出这些情绪来，大人物嘛，自然有大人物的涵养和气度。 想到这里，王玉堂主动的伸出手来说道：“年轻人不错，听说你们红星电子的效益逐月的在提高，干得不错。” 听他连说了两个“不错”，张军显得慌乱而客气的摆摆手，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谈不上谈不上，跟红星科技没法比，我们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厂子。” 他这一句话就把王玉堂下面想说的话给噎了回去，能不再提红星科技的事情吗？ 王玉堂感到胸口憋气憋得十分厉害。 也不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的了，见鬼去，他朝着另一边不远处挥了挥手，一辆小车开了过来。 他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这种被人打脸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几步走到车门前，不知想起了什么，回头跟张军和楚凌微说道：“有时间我请你们两位坐坐，一起吃个饭，不知两位能否给个面子？” 张君和楚凌微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张军甚至又是一路小跑的到了王玉堂的面前。 “王市长相邀，我们自然是要去的，您慢走，不远送了。” 王玉堂坐到车里之后，脸色当即拉了下来。 小车一溜烟儿的走了。 楚凌微在张军的身后笑弯了腰，好一阵子都停不下来。 张军一本正经地回头问道：“你笑啥呢？人家王市长百忙之中来视察工作，还让咱俩这种毫无同情心的家伙给气走了，我倒是无所谓，你得注意保持点淑女形象，不然不好嫁人的。” “你没看到吗？王市长那脸色，扑哧……走，走，姐姐请你上饭店搓一顿，今天真高兴。” 关于红星家具厂的安排很快就有了结果。 没两天，一份大大的布告就贴在了红星家具厂大门旁，有自觉文化水平高的人正在大声的念着：“经区委区政府研究决定，鉴于目前家具厂效益欠佳。为适应新形势下的经济改革要求，现解散红星家具厂。原厂区内所有设施、厂房及工人并入红星电子公司。从即日起，由红星电子公司接管红星家具厂所有事务。” 聚在门口的工人们一下子都蒙住了，愣了好一会儿，人们开始欢呼起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下好了，我们可要涨工资了。” “那叫涨工资吗？那叫跳工资，咱们一个月的工资不到三十块钱。看看隔壁，老李家那二小子，工作时间还没我长呢，上个月工资一百二十块。” “可不是，这里边还不光是钱的事儿呢，一天才工作七个小时都不到。中午还有的饭吃。” “关键是周六下午还能休半天儿，周日还休，从来不加班呢。” 这一纸布告，应了一句古话：“有人欢喜有人愁。” 红星家具厂的领导们一个个脸色都相当不好看，他们都不大理解区政府对红星家具厂的处理结果。 一个好好的挣着钱的厂子，凭啥要解散呢？这让他们以后咋办？ 之所以这么犯愁，是因为这些领导们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红星电子厂的工人非常好干，只要你努力干活就完事，其他事一概不用考虑，厂子里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可是干部就不好干了，又是业绩考核又是精简人员的，更关键的是，区里下发的文件里说的很清楚，就是人家红星电子那边，只接收工人，没提到干部的事情。 这让红星家具厂的一众领导们愁眉苦脸，但是也没有任何办法，这是区里的决定，他们必须得服从。 于是这些人开始各动脑筋，想起了办法。 有的去找刘炳义了，看看能不能通过他的关系在红星电子的办公室内谋个差事；有的到区里去走动了，想着能不能找找领导调到别的地方去，一时之间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还有几位老同志不理解区里的处置方案，在厂长的带领下去找赵广民了。 赵广民不胜其烦，干脆躲到了周大海的办公室内。 快要退休的周大海仍旧在研究他的茶道。 看到赵广民之后递过来一盅茶，问他：“这一次你就没考虑以场地入股，让区里也占个股份？” 赵广民连连摆手，“算了，老领导，这种事我干一次也就得了，再也不想干第二次了。辛辛苦苦的种了树，桃子也熟了，我一颗也没吃到，都让别人摘走了。” 周大海忍不住笑了起来，“关键是摘桃子的人，还不管树的死活，让人看着心里头都难受。” 赵广民也有些无奈的说道：“红星科技完了，估计用不了几个月，可能就得砸在王市长的手里了。” 周大海闭上眼睛问道：“没打算去管管吗？我琢磨着只要你说话，请张军出面去救下红星科技，他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赵广民再次摆手，“不管了，不管了，至少眼下不能管。得让有些人知道政府是政府，市场是市场，我们服务于拼市场的企业才是正道，而不是横加干涉。” 这段时间以来，对红星科技关注的人还真不少，宋哲也是其中的一个，甚至从某个不能公开来说的角度上看，他可能也是最关注这件事情的。 第九十六章 华玉兰新婚 宋哲作为瑞华公司的董事长，一手策划了对红星科技的打压，如今收到了预期的效果，让他产生了一种舍我其谁的豪气。 这会儿，他刚刚从宽大的办公室套间里出来，环视了一圈，对这个办公室很满意，尤其是里面的那个套间，摆放了一些生活设施，那张床竟然还是进口的席梦思。 活动了一下手脚，坐到办公桌前，看着近期的生产报表，对完成的产销情况很是满意。 刚要起身出去时，华平川来找他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红彤彤的喜帖，恭恭敬敬地两手递了过来。 宋哲打开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华平川的女儿华玉兰要结婚了。 想到那个曾经自己身下婉转哀啼的姑娘，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的宋哲，有些动心了，得想个办法，找她泄泄火才行。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一副关心的口气问华平川：“你们两口子就这一个女儿？” 华平川点头哈腰的回道：“可不是呗，就这么一个女儿，好在马上就要结婚了，也算是了了我心中的一件大事。” “男方是哪里的人啊？” “也是咱们公司里的，生产一车间里的一个小伙，人很老实。” 宋哲有些不理解了，即便以华平川原来的身份，也不至于给唯一的女儿找一个车间里的工人？ 华平川对他这个疑问解释道：“招的是上门女婿，唉，好一点儿人家的孩子哪个肯做上门的啊？” 没有儿子，就这点不好，华平川长叹一声。 宋哲表示理解，随后问道：“红星科技的事情怎么样了？ 华平川马上来了精神，“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亲自过问着呢，个月之内让他们倒闭应该算是慢的了。” “好，这事儿你做的很好，另外红星电子那边，计划准备的怎么样？”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准备好了，就在等一个时机了。” 宋哲又翻了翻那张请帖，“你女儿结婚，我去给做个证婚人。” 华平川马上把感恩戴德的激动表情显露出来，有宋家这一代的接班人出席婚礼并且做证婚人，这是他华平川最大的面子了。 果然不出红星家具厂一众领导们的猜测，红星电子那边除了留下了两个在办公室跑杂勤的年轻人之外，其余十多位厂长、副厂长、主任等，都被送到了赵广民那里。 剩下的一百多个职工，全部接收到红星电子公司。 曾经是张军好朋友的许老四，因为曾经出卖张军而得到宋哲的赏识，通过内部渠道，将他提拔成了红星家具厂副厂长。 本来按张军的要求，他并不在被送走之列，但是许老四拒绝了张军的好意。 既然是人各有志，张军自然也不能太过勉强。 红星家具厂原来储备的一些木材原料，以及还没有卖出的一批家具，包括一些设备，都被张军以低于市场价，卖给了南淮市家具厂。 整体的接收工作进展神速，估计一个星期之内红星家具厂的厂房就要空出来了。 张军要求刘炳义亲自过问红星家具厂人员的安置工作。并让他挑出了几个有文化的年轻职工，由刘炳义亲自带着，当做是储备干部使用。 事情进行得比预计的还要快，三天后，除了一些木材还没有完全运走之外，原来的家具厂内已经全部清理干净。 人员的安置也已经基本完成，绝大多数职工都被安排到生产车间内，由老工人带着学习操作技能。 借着难得的晴朗天气，张军和楚凌微、刘炳义商量之后，于周六下午在红星电子厂院内搞了一次全体职工大宴会。 红星电子公司所有职工都参加。 宴会开始前，张军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用极具煽动性的语言，把大伙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 现场的气氛一片热闹。 同样热闹的还有华平川的家里。 今天是华玉兰结婚的好日子，宋哲按时出席了早上的结婚典礼，坐在证婚人主位上。 一身大红色衣裙的华玉兰和女婿诸建给他斟茶时，宋哲的手指轻轻的碰了碰华玉兰的手心，华玉兰的脸色当时就变得极为难看。 宋哲阴阴的一笑，眼睛向不远处的华平川瞄了一下，华玉兰顺着他的目光，微微转头，看到父亲那陪着笑脸的样子，心中苦涩又悲哀，勉强让自己挤出一丝笑容。 宋哲满意的点点头。 在一旁端着茶杯的诸建，第一次和这位年轻的董事长挨得这么近，紧张的满头流汗。 按照当地的规矩，婚宴过后，于当天晚上华平川又宴请了瑞华公司一众领导。 宋哲自然也在内。 酒席开始前，宋哲提议让新郎官过来作陪。 华平川从善如流的让自家的一个侄子去叫新郎官。 华玉兰的新房，与华平川的家隔着十多栋楼，都是原来无线电厂建造的职工宿舍，分房的时候，华平川利用手中的职权扣留了一套，给自己女儿做为婚房使用。 没过一会儿新郎官一路小跑的来了，坐到了桌子上，缩手缩脚，有些不知所措。 宋哲十分和蔼的跟他说着话：“别紧张，听说你在车间干的不错，华总经常在我面前表扬你呢。” 诸建非常感激的看向自己那位新鲜出炉的岳父，磕磕巴巴的跟宋哲说道：“都是各位领导关照，以后也请宋总多关照。” 宋哲笑呵呵的举起杯子，“那咱们两个干一个。” 杯起洒尽，这一场晚宴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八点多，吃的宾主尽欢。 跟着宋哲来的人里，有两位口才极佳、酒量奇高的销售科精英。 两人一顿忙活，竟然把新郎官给灌的不省人事，这下好了，没有新郎倌，闹洞的环节都省了。 坐着公司那辆上海牌小轿车来的宋哲，便亲切地提议由他将新郎官送回。 其他人也都散了，华平川喝的也有点多，脚下不稳。 只能由宋哲和跟来的司机架着诸建下楼，按照华平川告诉的具体楼栋找到华玉兰的新房，司机干脆背起了新郎官，宋哲在后面扶着，两人一起努力把他给弄到了新房的沙发上躺下。 随后宋哲打发走了司机，从里面将新房的房门锁紧。 第九十七章 堕落新娘 看到宋哲的这一系列操作，华玉兰已经猜到宋哲不怀好意了，连忙向卧室内跑去，她想进去之后，从里面将门插上。 没想到，还没等她跑进卧室呢，宋哲已经从身后将她拦腰抱起，阴冷的笑出了声。 “新娘子是想要回洞房吗？哥哥我抱你进去可好？” 华玉兰羞得无地自容，结婚本是她的人生大事，她不想洞房花烛夜跟其他男人度过。 宋哲哪里管她这些？抱着她就走进了卧室内，轻轻的把放在床上，却没有松开手。 华玉兰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宋哲的怀抱，脸上流下了清冷的泪水。 宋哲一改往日粗暴对待女人的态度，温存的舔去她脸上的泪水，语调温和地说道：“你的第一次都是我的，不管是身体还是新婚之夜，你是我的女人，不要挣扎了。” 这些话，却是让华玉兰冷到了骨子里。 她不甘心，哀求道：“宋总，您放过我，求求您！今天，就今天，我明天晚上陪您好不好？” 她的话刚说完，宋哲的嘴唇已经凑了上来，柔软的双唇被他攫取到。 吻了片刻之后，宋哲抬起头，看着她说道：“你今天很美，但是我不会答应你的。” 华玉兰绝望了，瘫软在宋哲的怀里。 对她的表现，宋哲很满意，两手隔着衣裙不断地揉捏着她的胸前。 就该是这样的，他要做南淮市，不，应该是整个江南省的土皇帝，要让所有喜欢他的妃子都匍匐在他的身下，向他哀求，包括单红在内。 想到单红那张绝美的脸庞，宋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撕开华玉兰的衣裙，轻拢慢捻的挑逗着，在这方面他算得是上高手了。 没过几分钟，华玉兰开始不由自主的呻吟起来，不是她有多，而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甚至用双手捂住了嘴，她不想就此堕落下去，可是身体的颤栗，却出卖了她。 宋哲异常兴奋，在华玉兰新婚的床上，身下铺着龙凤呈祥的绸缎被子，想像着自已就是个新郎，是个初经人事的小男人，怀着激动且迫不及待的心情，欣赏新娘子的美丽躯体，手掌扶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华玉兰的皮肤是真的水嫩，那种柔滑的感觉，让宋哲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娇美的脸上，有泪痕，还有更多的红晕，宋哲看着她的脸，一次又一次的让她进入高潮。婉转莺啼，起承迎和，几度花开花又落。 宋哲甚至抱着华玉兰，到了客厅里，在昏睡的诸建身旁，肆意驰骋，已被情欲迷乱了心智的华玉兰，却在那一瞬间清醒了，苦苦哀求，宋哲却不予理会，继续用力冲撞着。 华玉兰手捂嘴唇，不敢出声，眼中泪如雨下，悲痛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当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时，她仍在沉睡。 …… 红星家具厂经过一番改造之后，已经成了红星电子公司下属电子厂的二车间。 在大宴会之后，刘炳义将两个车间的人手穿插开，老人带新人，家具厂来的职工们已经正式开始了生产活动。 张军做完了这一件大事之后，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这些日子东奔西走，原本就累得不行，可即便再累，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想着单红。也不知道她到了哪里。 给他留的那封信里，单红很是决绝地写道：不要再去找她了。如果她发现张军在四处找她，她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这让张军一点也不敢行动，想着她后面还写道：如果有一天，你的能力能够保护我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这句话总算是给他带来了一丝希望，这也是张军这些日子以来，拼了命的想要把企业做大的原因。 他现在有点儿瞧不起自已这种平凡的样子了，如果能力足够的话，不至于让单红对自已失去信心。 对张军的这些心事，刘炳义和刘良都不是很清楚，只有楚凌微隐隐约约的知道，因为她也看过那封信。 好不容易熬到半夜，刚刚要睡着的张军，突然听到哗啦一声，紧接着是睡在靠窗那张床上的楚凌微惊叫一声坐起。 张军忙跳到地上打开了灯，看到窗户上的一块玻璃被打碎了。有半块砖头，掉到了楚凌微的被子上，这很明显是有人从院外进来，正好打在玻璃上的。 他正想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就听院外有人在喊他：“张军，张军，咱们公司着火了。” 听到公司那边着火了，张军连忙穿上衣服，告诉楚凌微锁好门，来不及多嘱咐别的什么，便一步冲出了房门，站在院里往红星电子所在方向一看，果然是火光冲天。 他几步就窜到了大门口，却又突然间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前世他一个人生存、拼搏、奋斗的过程中，培养出来的那种对危险的直觉，瞬间起了作用。 不对，好像哪里不对劲，大脑高速运转着——声音，对，就是声音，那个喊他的声音他从没听过，口音更不像是本地人的口音。 而且如院外报信的人所说“咱们的公司”，那他应该是红星电子厂或者家具厂的员工。 夜间在公司值班的，除了干部之外，就只有保卫科的那些人。而后来从红星家具厂补充进来的员工中，并没有人被安排到保卫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无论是在南淮这边的公司还是苏市那边的，公司的职工当中没有人直接喊他大名的，不是叫张董事长，就是张总，要么就是张厂长。 即便是刘炳义和刘良，都很少这样喊他。所以，现在这个喊声就有点儿招人怀疑了。 心存警惕的张军，稍犹豫了一小会儿，猛地推开了门，把还没来得及穿上的衣服抓在手里向前一送。 只见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径直刺向衣服。 一击落空之后，门外的那人，并没有离开。 张军却趁着他收回匕首的那一瞬间冲出了大门，同时回身就是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正中那人的小腹。 张军暗自庆幸他前世为了锻炼身体，以及应对各种复杂情况，学了很长时间的空手道。 显然这一脚踢得不轻，那人在阴影里弯下了腰。张军迅速的观察了一下左右，发现对方没有同伙，这让他放心了很多，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应付起来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他很快就知道了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过于自信了。 第九十八章 刺客 穿着一身黑衣的刺客，缓解了一下腹部的疼痛之后，纵身跃起，手中的匕首几乎是带着风声刺向了张军，速度极快。 张军猛地一闪身，用肘部撞击在对方的胳膊上，对方匕首改变了行进方向，远离张军而去。 一刺落空，对方毫不停滞，反手又一下将匕首递到了张军的肋下，逼得张军急速后退，险险地避开了这一刺。 等到对方再次冲上来时，张军已经和他拉开了距离。 对于手中没有武器的他来说，太过于贴身搏斗，明显是愚蠢的行为，所以他始终与刺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时的出脚踢向对方。 就这样两人纠缠了好一会儿，夜里光线不足，不小心之下，张军的小腿上到底是被划了一刀，疼痛一下子就激起了他的凶性。 在对方又一次落空之后，猛然的欺进到他身前，拼着用一条胳膊挡住了匕首，他几乎都能听到，那把锋利的匕首入肉的声音，但他毫不在意，右手握拳，由下向上，狠狠的勾在对方的下巴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声响，显然是对方的下颌骨受到了不轻的伤害，有可能是骨折。 “啊！”对方短触地喊了一声，大概是觉得再斗下去也不可能对目标造成伤害了，在自己有可能已经受到较重伤害的情况下，跑为上策。 刺客一转身便十分利落地跑了出去，等张军将他追到巷口的时候，一辆幸福250摩托车，慢慢的开着路过前面。 黑衣刺客几步就窜到了摩托车后座上，一阵轰鸣过后，载着黑衣刺客的摩托车远远地将张军甩在了身后。 想到家里还是楚凌微一个人，张军立即跑了回去。 进屋看到楚凌微已穿好衣服，手里还拿了一个木棒，正准备往外出去。他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看到张军满身是血的样子，楚凌微花容失色，扔了棒子就扑到张军的身上，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你、你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张军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事。小腿上被划到的一刀并不深，只破了皮而已，虽然有些疼，但并不严重。 倒是胳膊上那一刀，直直的刺到了骨头上，还好没有伤到血管。 血流的并不是很多，即便是这样，流血，再加上刚才激烈的搏斗，很快就让张军有些虚脱了，头上冷汗不要命的冒出来。 楚凌微在紧紧张张的检查了之后，蹲下来就要背他。 张军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傻呀，我背你能干啥？当然是去医院了。” 张军缓过来一些，勉强笑首说道：“去医院是可以的，但是用不到你背。” 张军让楚凌微找了一件他的旧衣服，告诉她用剪刀裁成布条。 然后自已动手紧紧的绑住了腿上和胳膊上的伤口，在楚凌微的搀扶下，朝着最近的卫生所去了。 在南淮，几乎每个街道都有一个卫生所。 绿柳街这边的卫生所距离张军家并不远，也就三四百米的样子。 等他走到卫生所的时候，身上的那股虚脱劲儿早就过去了，活动开了手脚，倒是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楚凌微也不管里面的人是什么感受，朝着卫生所的大门一顿拳打脚踢。 比较幸运的是，今晚卫生所值班的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外科大夫，由于年纪比较大了。从大医院调到了卫生所，就为了能够清闲几天再退休。 “谁呀，谁呀，催命呢？” 被打搅到睡觉的老大夫极其不乐意地开了门。 看到张军这种伤口之后，二话不说，剪开他的衣服，十分利索的给他缝了几针。 而对小腿上的那一个划伤，只是简单做了些包扎处理。 老大夫给他开了一些药，将两处受伤的地方包扎好，又送给他一大卷纱布，消炎药等等。前后没用半个小时，便将他和楚凌微赶出了门，显然是急着回去睡觉的。 这一夜因为伤口的疼痛，张君并没有睡好，断断续续的做了许多离奇古怪的梦，前世和今生的种种都叠加在一起。 早晨彻底醒过来时，他仍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 没睡好的当然不止他一个人，楚凌微坐在椅子上，趴在他的床边看护了他一宿的时间，生怕他在睡觉时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始终拉着他的一只手。 实在困了，就趴在那里眯一会儿。 张军醒过来后，稍微动一下身，楚凌微就睁开了眼睛。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黑眼圈，都笑个不停。 吃过早饭之后，刘炳义来了。他是有些不放心张军，因为昨晚那场火着的有些诡异。 看到张军躺在床上，一只胳膊一条腿都绷着纱布的样子，吓出一身冷汗。忙问道：“咋了？这是咋的了？” 张军咧着嘴说道：“勇斗不法分子，光荣负伤了。” “我靠，赶紧跟我说说，这是遇到啥事儿了？” “你先别管啥事儿了，昨晚厂里着火了？严重不严重？有没有人员伤亡？” 刘炳义一看张军这副着急的模样，赶紧安慰，“屁事儿没有，原来家具厂还有一堆木料，那天不是还没运走吗，就那个着了，好在离房子都很远，也就损失了一堆木料，别的啥事儿都没有。” 听了刘炳义的话，张军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这一夜他过得提心吊胆，本想去厂子里看看到底发生了啥事，可是楚凌微紧紧地抱住他，说什么也不让他再乱动，死死的守了他一夜。 “我觉得这个火着的有点不正常啊。”刘秉义摸着下巴做一副思考状。 张军不由的好笑，看，人这种东西总是随时要变的，原来大大咧咧啥事儿都不放在心上的刘炳义，现在也学会思考了。 张军问道：“你咋认为的？说一下看看。” “家具厂的这一点木料，也就有个八九个方，还都摆到料场的最中间位置，盖了两三层的防雨布，那它是咋着起来的？我就有点想不通。” 张军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和腿，说道：“你看看我这个模样，你就能想通了。” 刘炳义有些吃惊。你是说有人…… 第九十九章 小媳妇见长辈 此等景象陆小七当然没看到，此刻他正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块奇怪的东西，怎么说呢？那东西像是一个七拼八凑的儿童玩具一般，两块不知为何种树木造就的一尺多长的板子夹着一块大石头，那石头晶莹透亮，只要有人将手放按在其上，有灵根的便能让那石头发出各种颜色的光芒来。在轮到陆小七测试之前，他亲眼看到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锦衣少年让那石头发出了五道纯金色的光来，站在石头旁边的清一仙宗的道士便十分惊喜地告诉那少年，这是五品金灵根啊，已是地灵根之属，五行灵根中单一灵根本就难寻，更何况是品阶达到五品的，怎么样？考虑一下加入清一仙宗如何？清一仙宗的道士正口若悬河之间，五大门派共同主持灵根测试的其他九人都不约不同的围住了那少年，不厌其烦地向其介绍着加入本门派的各种好处。出现这样的情景也是五大门派的协商的结果，为避免出现争抢新人，从而影响五大门派内部团结的问题，凡测试出有灵根的人，应自行选择加入哪个门派，故按规矩只能向其介绍门派的具体情况，而不能直接拉人。同样，只要这人加入了其中的一个门派就不得再行更改，今后更不能退出这个门派而改投其他门派中的任何一个，否则将面临五大门派联手封杀，至少在宣州府境内没有任何门派敢收留。 陆小七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离开那测试灵根之处的，只是一个人失望地挪动着脚步，心中在琢磨着今后怎么办。 那齐阳道人却早已吃喝完毕，看到陆小七垂头丧气地样子，不免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好不容易有一个看起来比较好忽悠的小家伙，难道没能测试出灵根来？旋即又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片刻，嘴角现出一抹笑容来，心中似是有了决断。再次站到陆小七面前时，齐阳道人已是一副高人模样。 低着头走路的陆小七差点儿就撞到了齐阳道人的身上。险些就破坏了老道士的高人形象。齐阳道人晗首而视，面带春风般的微笑。陆小七心中虽心中有些怨气，但也不能无礼，当初韩先生曾经教过的，凡江湖行走之人，礼多人不怪。遂向其打一揖首，说对不住道长了，小子低头走路冲撞了您。 出城五六里后，齐阳道人不知从哪里放出一个小船模样的东西，随手一扔，口中咒语一开，那东西便见风而涨，眨眼间便已有一丈之长，四尺余宽，看得陆小七惊叹连连。齐阳道人得意洋洋地说，这便是法器了，乘坐后快速如风。等你修炼有成，也送你一个。显然，他对陆小七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很是满意。 一个时辰后，着实领略了一把飞行乐趣的陆小七被带到了一处大山前。那山远处看起来也着实巍峨挺峻，尤其在夜色里让人不由心生渺小之感。等到了山脚下，那齐阳道人便停下法器，一招手那船便急速缩小，随手收起来。踏上脚下足有半丈宽的石阶，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巨大的牌坊说道：“这个便是我们青牛观的山门了。”这个牌坊很是高大，上面似乎还刻着几个字，但在夜色里看不甚清楚，即便如此也让陆小七吃惊不小，仅从此处看，山门后面门派是不能小了啊。 又前行一里多路，终于在石阶旁边看到一处建筑。走近后现出全貌。十余丈见方的院落，用青砖砌就的墙围着，那砖墙还有几处出现了豁口，暗红色的大门，其中一扇还裂开了一指余宽的缝隙，院内房中的灯光便从那缝隙里透出来照亮了门前一小片空地。那从山门处一直走过的宽大石阶却是向着山上的远处延伸而去，不知最终到得哪里。 陆小七在齐阳道人的带领下进入院内后，看到正中一座大殿，里面供奉着几座神像，神像前的供桌上点着蜡烛。左右两侧都是厢房。期间有两个房间还都亮着灯，显是有人。 齐阳道人向陆小七说道：“此处便是青牛观了，以后也就是你我共证大道之处。” 陆小七虽说乡野出身，然则在宣元城中也是待了两年的，不说别处，仅是做为一个江湖门派的雪狼帮分舵所占之地都比此处大上十余倍，再看看破旧的房舍，听到老道的话后，心中那份凌乱无以复加。 齐阳道人一副行骗成功的得意之色，且不管陆小七心中所想，站在院子当中高喊：“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赶紧滚出来，给你们带来一个小师弟，且来熟识一二。” 随着那声喊叫，东西两座厢房中各出来一人，一男一女。皆有二十岁左右。那男的高大魁梧，面带微笑；女的娇小玲珑，俏脸如玉。 随后在齐阳老道的介绍下，陆小七认识了他们，男的是大师兄李奂成，女的是二师姐刘静茹。此时，那两人犹如看一个宝贝一般围着陆小七上上下下的打量。 “这孩子长得倒是挺俊俏的，不傻？怎么就让您给骗来了？”刘静茹看了半天之后憋出一句话。 那老道怒不可喝，抬手就要打刘静。 刘静闪身一躲，轻巧的退出丈余远去。 李奂成看着一身破破烂烂衣服的陆小七也是眉头紧皱。说道：“师父，您老人家确定要收他当弟子吗？是从宣元城带来的吗？他哪里人氏啊？灵根品阶如何啊？……” 大师兄李奂成喋喋不休的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时，齐阳道人回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 “师父，你每次都是打我。” “就你事多，哼！”齐阳道人大手一挥，不管两个弟子有何意见，就将事情定了下来。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夜里看不清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 加入青牛观的仪式也是依据观里眼下的条件而一切从简，齐阳道人领着李奂成、刘静茹和陆小七三人给大殿中的神像磕了几头，上三炷香，祷告祖师们有新弟子入门了，便已礼成。齐阳道人自然也便成了陆不七的新任师父。 当晚，陆小七被安排在李奂成所住之屋旁边的空房子中。说来，此院中空着的房间还有几处，因是人少的缘故，故而居住倒也宽敞，每人一间屋子。 懵懵懂懂的陆小七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开始了修仙生涯。多年后他每每忆起此段经历，嘴角都会不自觉的露出会心的笑容。 第一百章 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宋哲捏着鼻子坐在那里，华平川毕恭毕敬地说道：“整个行动过程中做的都很好，唯独有一点。我们低估了将军的能力，至少在跟人打斗这方面他并不差。 这也导致此次行动失手，而且还让那个人还受了点儿伤，不过不严重。” 宋哲满脸不高兴，对这次行动，华平川做得没什么失误的地方，他也没办法说太多。 是他自已在各方面考虑都很周全的情况下，独独就把张军的打架能力没考虑到，导致事情成了眼下这种样子。 整个计划都是他亲自拟定的，也怨不得别人，心里有些憋屈，看来得需要找个地方来发泄一下了。 这是宋哲每每感觉压力过大时，都要采取的减压手段。 等华平川出去之后，他给褚健所在的生产一车间车间主任打了个电话。 “最近你们车间的夜班生产任务完成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边诚惶诚恐的回道：“宋总，我们完成的还好。” “是吗？为什么我听说昨天还出了将近百分之五的废品呢？” 听到这话，那边就更加害怕了：“废品是有的，有的，可能是原料有一些问题，我们也正在积极想办法解决，您放心，明后两天内保证解决问题。” 宋哲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在电话里继续说道：“听说华总那个女婿很能干，这样，夜班就安排华总的女婿，让他来主抓夜班的生产，他是叫诸建？” 电话里的车间主任忙不迭地答应着，心里却在想，本来应该安排人家休婚假的，生产忙，不给放假也算是正常，可现在这算是咋回事儿？ 别说婚假了，连晚上回家陪新媳妇都成了难事儿。 安排好了这件事情，宋哲的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有些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宋哲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在家里吃了饭，又到爷爷宋庆元的书房里汇报近期瑞华的重点工作。 “生产方面近期比较紧张，出货太快了。现在正在安排倒班生产。” 宋庆元对这个结果显然是非常满意的，看来让宋哲回来主持瑞华电器的大局，很显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对这个孙子的能力，他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万里长征刚迈第一步，切记，戒骄戒躁。” 宋哲又回道：“是，爷爷，我记住您的教诲了。我想着下一步要拓宽一下产品种类。只生产这样一种电风扇，有点太单一了，如果市场出现任何风吹草动，我们可能会变得被动。” 宋庆元的眼里充满了信任：“这件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我不会去过多的干涉你的行动。我也不会让家里这些人去给你打搅乱。放心大胆的干，路都是闯出来的。” 得到了爷爷的鼓励，宋哲信心大增，正想着要告辞出去的时候，宋庆元突然就问道：“你和赵家那个单红的婚事有什么打算吗？” 宋哲马上反应过来，爷爷这是准备让他结婚了。 “这事儿我听爷爷的安排。” 宋庆元很满意宋哲的这句答复，说道：“赵家那个外孙女至今一点音信都没有，这件事情赵家会给我们一个交代，你且先等着。如果可能的话，从赵家其他女儿中选一个。” 宋哲忙点头道：“是，我都听爷爷的安排。” 看到眼前这个孙子，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变得如此沉稳，宋庆元老怀大慰，就觉得宋家的将来还是很光明的。 从家里出来，宋哲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取了两沓钱。而后坐着车赶往华玉兰的新房。 这辆车是当初无线电总厂留下的，原本是让宋国诚调用到了市政府，宋哲回来当上董事长之后，宋庆元就让宋国诚把这辆车也给送了回来。 现在成了宋哲的专车。 司机小周是个聪明伶俐的年轻人，深得宋哲的信任。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从眼角处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宋哲，心中也在暗自的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来，得向宋总学习。 车子很快就到了华玉兰的新房楼下，宋哲让小周把车开走，晚上不必来接他了。 这就让小周更加佩服了，到底是宋总厉害呀，这是要在人家新婚才几天的家里过夜的节奏啊。 不提充满了斗志的小周将车开走，宋哲下车之后到了华玉兰家门口，轻轻的敲了几下门。 现在已经是傍晚七点半多了，诸建每天回家的时间也差不多就在这一前一后。 做好了晚饭，华玉兰换了一身轻薄的衣服，里面什么也没穿，她想要给自已的新婚丈夫一个惊喜。 刚想到客厅的镜子前照照，就听到有敲门声响起。 她喜滋滋地走过去打开了门，嘴里还说道：“哥哥今天累了？” 宋哲闪身进了屋子，反手将房门锁上，一把将华玉兰揽在怀里，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本来是很累的，看到妹妹我就不累了。” 华玉兰这时候才发现进来的不是她新婚的丈夫诸建，而是宋哲。 她心里当即就有些乱了，使劲的挣扎着推开宋哲。 “宋总，你注意一点儿，诸建快回来了。” 宋哲就像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一样，很随意地在门口换上拖鞋，自顾自的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露出一个自觉得体的笑容，说道：“最近几天厂子里生产忙，每天都要上夜班加紧生产。我让他们车间主任安排诸建带领整个夜班的班组，基本算是副主任级别了。你看我对你算是够好了。” 华玉兰听了这话，心凉了半截。 因为是正在休婚假的关系，而且刚才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所以为了给丈夫一个惊喜，上面只穿了一件背心，下面穿了一件不到膝盖的百褶裙，还都是真空的。 这一身装扮让宋哲看得直咽口水。 华玉兰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怎么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了，暗自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己命运凄苦，倒也没有故意的躲着宋哲。 她还没吃饭呢，刚想到厨房去盛饭，可是已经欲火攻心的宋哲，哪里还顾得了她吃没吃饭的事情，伸手就把华玉兰拉到了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疯狂的吻起她的脖子和肩膀。 第一百零一章 做哪一个自已 宋哲把诸建安排到夜班之后，趁机来找华玉兰，将她拉到自已的怀里，肆意揉搓，这时他发现华玉兰好像里面什么也没穿，这更让他兴奋不已。 一边折腾她，一边还观察着她的反应，那种羞涩，委屈，不甘，甚至是愤怒都让宋哲甘之如饴。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自已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是命好的原因呢？还是能力足够的原因呢？ 不得不说，宋哲这个人很喜欢思考一些无边无际的问题。 眼下他看着怀里这个弱小的女人，如同强大的野兽在玩弄自已的猎物一般，所以他更愿意相信，是因他自身的强大，才让他能够如此肆意地让一个新婚的女人臣服于己。 好一阵子之后，宋哲脱掉裤子，指了指自己的下面，说到：“我刚洗完，你不想尝尝味道吗？” 华玉兰咬着牙直摇头，正经人家出身的孩子哪里懂得这些？ 这更激起了宋哲的欲望，把华玉兰按在自己的身前，在他的脸上蹭来蹭去的，最后如愿以偿地攻入艳丽红唇之中。 很长时间后，他又拎起华玉兰，让她面对面地骑坐在自已大腿上。 做的时候，颠簸中的华玉兰羞耻地闭上了眼睛，宋哲却强行要求她睁开眼睛看着他。 如果说前两次，华玉兰还能感受得到两人之间的那种肉体上的男女关系，那么这一次，她感受到的是纯粹的侮辱。 面对越来越过分的宋哲，华玉兰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浓，像是在积攒一堆火药一样，不知道哪一天就要爆炸开来，和他同归于尽。 …… 张君这些天躺在床上像个大爷一样，接受着楚凌微的伺候，基本上除了上厕所之外，他可以不下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像他已经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一样。 楚凌微对此倒是乐此不疲，像对待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甚至连公司都不去了。 张成林老两口一起来看过的张军两次，每次坐坐就走。 伤口本来不算很严重，还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如花似玉的人在身边贴心伺候着，老两口放心的很。 张月基本上每天中午都会给他们两人送来一两样水果和肉菜之类的。 自从张军重生后挣到第一笔钱开始，给这个妹妹的零花钱就从来没有断过，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当中，楚凌微有事儿没事儿还要以给她买衣服买雪花膏之类的名义，强塞给她一些钱。 现在可是到了需要她出力的时候，所以买菜之类的活被她一个人全包了。 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的将军，倒是多出了很多时间来思考问题。 眼下排在第一位的，也是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弄明白自己被人刺杀这件事情。 其实也不用深入思考，张军只用了半个多小时时间，就捋顺了前后的因果关系。 基本思路和赵向阳所思所想一样。 宋哲么？张军在那一刻眯起了眼睛，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半睁的眼睛里透射而出，这是他在前世打算弄死对手时的习惯。 差不多一个礼拜左右，张军终于脱离了废物生活。 身上的伤口也拆了线，除了胳膊不能过于活动之外，其他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楚凌微看他已经没什么事儿了，这才起身，带了自己那个叫雨桐的助手，前往粤州和卓越汇合。 早在三四天前，卓越就给刘炳义来了电话，让他捎了口信，要楚凌微在近几日内赶到粤州。 主要是中东那边的经销商，还是最大的客户，见到卓越带回的那一台微风吊扇后，一度惊为天物，说什么也要见一见红星高科这边的负责人。 按卓越的意思，这种大客户是一定要见的，也有利于双方以后保持好的合作。 所以楚凌威和张军商量一下之后，带着助手便踏上了行程。 闲下来的张军，感觉自己用脑有些过度，又在屋里憋闷了这么些几天，就想着出去走走。 这天上午，他一个人出了门，登山去了。 这是他在前世养成的一个习惯，当有一些事情犹豫不决之时，很难下定决心的时候，他一般会到比较高的地方，先让自己的心胸开阔一下，然后再做决定。 实际上他现在比较难决定的一件事情是，要不要让张家的老爷子张天树出面或者说是出手，干掉宋哲。 他知道那老爷子绝对是有这个实力的，可是他犹豫的地方在于自已这么干不也成了宋哲一样不择手段的人了么？这不就是要步入前世自已所走的路吗？ 几次三番的事情都是由宋哲引起的，估计对方现在已经把自己也当做了大敌。 也就是说很多事情都是你死我活的情况了，还要不要顾及些什么呢？ 张军重新体会到了前世身上所带有的那股戾气，这股戾气让他短时间内大脑变得混沌，思考能力下降了很多。这不是好事，他暗暗告诫自已。 上山的路有一段比较陡峭，所以这段路上爬山的人并不是很多，三三两两，隔着很远的距离才能看到一两个人。 到了山顶之后，张军又向左侧的一条羊肠小道走了过去。 那边有一个巨大的岩石，四四方方的落在山顶上。 岩石的另一端便是足有数十米深陡峭山谷，这也是前世张军最喜欢来的地方，如今算是故地重游了。 这里没有夏季的炎热，山顶的风显得十分清凉。 张军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想要拥抱天地的姿势。 不远处，山脚下的城市，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楼房越来越多，道路也一年比一年宽了。 再往远处是青烟飘渺的村镇，只能隐隐约约的看个大概。 站在山顶的感觉，让张军想要大声喊出来。 正在运气时准备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准确来说更像是一个孩子的声音，“有没有人呐？救救我呀。” 这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且虚弱。 张军左右看看，有点辨不清声音的来源。 他脚下这块岩石足有二十米见方，他只好从一侧开始向山下张望。 实际上除了他走上来的这个方向之外，一左一右也都是缓坡，虽然有些树木零零杂杂的生长在山坡上，但是大体情况基本上都能一目了然，能看得清很远的地方。 在视线范围内，他在岩石左右两侧都没有发现有人，只好往前面去检查。 第一百零二章 山上救人 到了岩石边缘的时候，张军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因为再往前便是陡峭的山壁。 就在他准备府下身子寻找之时，那女子又一次喊救命的声音很清晰的传了过来，虽然有些沙哑，基本上能听得出来，好像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小女孩的声音，就在他脚下前方响起来的。 张军立即趴在岩石上，小心地把头伸出了岩石外面，果然看到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孩，正仰头向上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怎么掉下去的，两手攀在距离岩石顶端半米多高的位置处，一块突出的部位上，整个身体其他部分都悬空在外面。 一旦女孩儿的力气不足了，稍一松手，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的结果。 看到形势比较紧急，张军赶紧开动脑筋想办法。 小女孩看到有人探头出来，并没有像是一个面临极大危险时，遇到能伸手帮她一把的人，而应该有的激动，脸色很平静，眼睛里还蕴满了泪水，看了张军几秒钟之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跟她相反的是，张军有些紧张，“你千万要撑住，叔叔马上就能救你上来，知道了吗？” 小女孩止住笑容，脸上显出奇怪的神色。 张军顾不上她在想些什么，他在想着咋弄才能给她拉上来。 此时如果他伸手，倒是能抓到女孩的手腕，可现在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趴着的这个位置，有一个向下的坡度，这应该也是小女孩掉下去的原因。 角度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如果加上两个人的重量的话，他是真的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被拽得滑下去，真要是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是两人一起死的结局。 没有着手之处，他急的头上都冒出了汗。 左右看看，发现左手边的岩石上恰好有一块三十公分见方的石块，与整个岩石之间有一丝缝隙。 如果能把这块石头给弄下来的话，会出现一个凹槽，这样他就可以用一只手攀住这个凹槽，拉小女孩上来。 想到这里，他马上对那个小女孩说道：“你先不要着急，我现在还没有把握，给我一两分钟时间。” 说着他解开自己裤子上的皮带，用皮带的铁环去抠那块石头，费了很大的力气，那石头却是纹丝不动。 张军有些着急了，再这样耗下去，小女孩的力气用没了，必定要掉落下去。 他咬着牙，用皮带的铁环在在石块的缝隙之间来回的磨，过了一会儿，总算是磨出了一条缝隙，然后他将皮带铁环插进缝隙里，用两手紧紧的抓住铁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瞬间发力，使劲儿一掰，只见咔嚓一声，皮带的铁环断裂了，那块石头也被翘起了一些，已经足以能够伸进手指。 张军蹲下来，两手的手指都插在缝隙里，向上用力一抬，那块石头就被抬了起来，总算弄出了这么一个凹槽。 他又做了几次深呼吸，再一次趴到岩石的边缘，让身体与整块耐岩石的边缘平行，左手扣住刚才制造出来的凹槽，右手向下一伸，抓住了女孩的一只手腕。 用力向上一拉，总算是把小女孩向上拉到了与大石块高度差不多的位置。 “用两手攀着这个边儿，对，用力，别往下看，再努力一把，就算是为了我这么辛苦要救你，你也得用尽全力呀，来，我喊一、二、三、使劲儿，好，很好，你很棒，唉哟，你踩到我的手了……” 小女孩在张军的不停鼓励之下，求生的渴望使她使出了全身仅剩的力气，在偿试了几次之后，最后咬牙往上用力一翻，从张军的头顶翻到了石块上。 张军躺在那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她救上来了。 小女孩伸手把张军拉起来。 其实张军的一只胳膊的伤还没太好，这会儿有些疼起来了，好在他活动了两下，感觉不像是拉开了刚刚缝合好的伤口。 两人走到石块的中间位置，这里就没有坡度了，感觉到安全之后，小女孩深深的给张军鞠了一躬，很是郑重其事地说道：“哥，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你，我今天可能就掉到下面去了，肯定是死定了。今后，我就是给你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真的谢谢你了。” 张军这时候才有空仔细的打量这个小女孩。 大概一米六多一些的个子，长发直直的披在肩上，前面还留了一排刘海，这种发型在这个年月可是很少见到。 细细弯弯的眉毛，一双眼睛毛茸茸的眼睛，看起来还特别好看。挺秀的鼻梁，樱桃小嘴加上柔美的脸庞组合到一起，有一种清秀的美丽，若人怜爱。 这副面孔就是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可是这身材发育的可是太好了。 虽然个子不高，可是该长的地方都长了。 小巧玲珑的，说话声也很是稚嫩。 张军起了逗她开心的心思，“你这么小，应该叫我叔叔才对？” 小女孩看着张君一只手提着裤子，还在跟自已开着玩笑，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笑啥？”张军看了看自己拎着裤子的手，“这还不都怨你？还有心情笑。” 小女孩看着张军终于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两人往前走了一会儿，小女孩应该是笑够了。 嫩嫩的声音说道：“叔叔，您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了，咋了？有啥问题吗？”张军换了一只手提裤子，不满地回答她的问题。 小女孩又是一阵笑，“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问问。叔叔，您这样拎着裤子也很辛苦。” 说着话她蹲下来，把自己的两根鞋带都解了下来，从中间系了一个扣，递给张军。 “你用这个绑上你的裤子。” 张军心中暗道这小姑娘还挺聪明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好，那我就先用着你的鞋带了，过后再还你。” 小女孩穿了一双回力鞋，站起来掂了掂脚，没有了鞋带儿，鞋也就有些不跟脚了，但是走路应该是还是勉强可以的。 张军系好了裤子，低头看时，才想起自己也穿了一双回力鞋。 看小女孩走路有些别扭的样子，他也解下来自己的两根鞋带，在岩石上从中间磨断，然后递给小女孩两条，自己用剩下的两条。 对付着把回力鞋穿起来，即便是半条鞋带倒也足够使用了中，这样一来两个人都可以很轻松的走路了。 第一百零三章 救了个假萝莉 小女孩朝着他竖了个大拇指，系好了鞋带，抬起头来，嘴角上还挂着笑容。 用嫩嫩的声音问道：“您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工作？我得给你们单位送一个锦旗，好好谢谢您。” 张军心道，看看人家这个孩子养的，有礼貌，还知道感恩，不过做这种好人好事对张军来说，其实也就是碰到了，见死不救的事儿，他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去做。 所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摆了摆手：“这个你就不用问了。在我这儿来说，也就是随手救你，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听了张这这话，小女孩第一次摆出了严肃的面孔，咕溜溜直转的眼睛，盯在张君的脸上。 那眼神里似乎有些好奇，还有些敬佩，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在酝酿。 山也登了，人也救了，心情也开阔了。 张军又开起了玩笑：“你这样看着叔叔，是因为叔叔长得够帅。” 小女孩好不容易严肃起来的那张小脸瞬间破防，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边笑一边说道：“够帅够帅，实话实说，您太帅了，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帅的叔叔。” 她说“叔叔”这两个字时，咬字特别重。 张军又问她：“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家大人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来？你这么样贪玩很危险的，放了暑假就应该待在家里看看书，找同学们玩一玩不都挺好吗？登山至少也得两三个同学一起来？” 张军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小女孩儿听着接二连三的点头。 在张军停住话头的空档，小女孩插了一句话：“叔叔，我好像在东城区见过你呢。” 张军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心想小样的，还跟我耍这个小聪明。这是在拐弯抹角的打探他的根底呢，话说这么小就这么聪明，这是哪里来的妖怪？ 张军在心里吐槽着，嘴里却说道：“南怀的东城区有多大你知道吗？” 小女孩看他也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继续拐着弯儿绕话：“东城区自然是很大的，但是要说人跟人之间无意之中碰个面，也不是不可能的。我想想，我应该是在绿柳街附近见过你。” 小女孩说这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张军的眼睛。 他倒是没怎么注意她的这个细节动作，只看着脚底下的路，慢慢的和她一起往前面走去。 离开了那块岩石，心里感觉安全了很多。 张军转过头说道：“那你还真猜错了，我根本就不是东城区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眼皮不自然的跳动了几下，这一个细小的动作，没逃过小女孩的眼睛，她的嘴角向上翘了翘，已基本确定张军就是柳林街附近的人。 只是随口提了一个街名，就让他露出了马脚，小女孩心中很是得意，又好像很随意的说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人了，好像是在红星……”，小女孩说着这话的时候，又极为专注的看着张军的眼睛。 张军听到“红星”两个字时，眼皮又快速的跳动了几下。 小女孩本来是想说在红星科技附近见过一个跟他很像的人，最后却鬼使神差的说道：“好像是在红星电子那边见过你呢，那地方现在名气高的很，我有个朋友在那里，去找她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人跟你长得很像。” 这些话就是纯粹编出来的，但却让张军深信不疑了，如果她真的在红星电子厂附近看到自己，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也不再多说关于自己是哪里的人，又把话题绕到了她的身上，“你这样一个人出来，你家里人还放心？真要是碰到一个坏人，你可怎么办？” 张军明显的注意到，当他说到“家人”两个字时，小女孩的眼神变得暗了许多，看起来这还是个有故事的小姑娘。 他也就不再深入的跟她讨论这些问题了。 俩人下了山，到最后小女孩也没有问出张军的具体信息，看起来像是很失望的样子，临走还跟他摆了摆手。 张军没有去刻意打听小女孩的任何情况，觉得这样很没有必要，不必搞好像跟她要人情一样。 小女孩也没主动的告诉他这方面的信息。 两人就像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一般，挥手告别，各自回家。 看着张军远去的背影，小女孩嘴角又一次弯起来，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呢。 这个小女孩就是古丽芳，最近这些日子，古明德失去唯一的儿子之后，到是对她突然的变好了许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有了其他的用处也说不定。 反正这些日子以来，这位二叔没再提过让她去跟宋哲搞好关系这样的事情，让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放下了许多。 谁知道这种放松没过两天，二叔就跟她谈了一次话，说是准备把她送到红星电子公司去给那个公司的董事长张军当秘书。 她当时就懵了，为什么要让她去给人家当秘书？难道那个张军还对二叔将来的仕途有什么帮助不成？不是说那是个仇人的吗？ 古明德明确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让她去红星电子，就是要做个地下工作者，暗地里为区里掌握红星电子的内部情况打探消息，如果是为了有用的消息，该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 对这个“该做的事情”，古丽芳是知道的，二叔不便直说让她以身伺虎而已。 当然了，说是为区里，其实是为她这个二叔工作，这一点就更不用明说了。 二叔的话说到这个程度，古丽芳也明白了，原来不是对二叔的前途有帮助，而是二叔准备对那个张军动手了。 前两天，她听二叔在电话里不知跟谁说话时提到，张军是二哥古俊峰被抓的主要推手和幕后策划人，这就是仇人了。 古丽芳并不关心是不是给那位被正法的二哥报仇，因为那位堂哥根本就没把她当做妹妹来对待过，甚至对她曾经动手动脚，若不是古明德严厉斥责过两次，估计她也难逃堂兄的魔爪。 她反正是要做一个有用的女子，成为古明德手中的一把武器，一直没使用过的武器，摆明了车马来对付张军了，这事儿对她来说是无所谓，不是张军也可能是李军、王军，反正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据说，自已这副身子，有很多老男人都喜欢的不得了呢，呵呵…… 第一百零四章 雀跃的心 答应了二叔古明德提出来的事情之后，古丽芳的心里闷得很，想想自已也已经好长时间没出来走走了，趁着今天是星期天，她一个人过来爬山。 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那块突出的大岩石上，好奇心作祟之下，往下看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差点就掉了下去，好在她反应够快，两手攀住住一块突出来的石头，已经在那里挂了好一阵子了，她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来一个人救她。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喊了两声，万一发生奇迹呢，最后，还真的发生了奇迹，这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就像是脚踩七色祥云的神仙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在那一刻，她的眼中都是他，把他眼中的焦急，把他想要救她上来时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地记在心上，这样即便是他没能及时的救她上来，她也能在临死之际，感受一下人间的温暖，也是唯一一次温暖。 在他抓住她的手腕之时，正是她要放弃的时刻，大约再过几秒钟，她就要跟这个没给过她多少温暖的世界说再见了。 那个有些粗糙的大手就在最后的关头抓住了她，一下子就把她提到了岩石的边缘处，嘴里还不停地鼓励着她。 在那一刻，她感觉到他身体里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唤醒了她求生的意志，让她有力气翻上最后那一道障碍，最终得救了。 上来后，她看着对面这个男人长得是真的帅啊，人美心善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 帅帅的男人跟其他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一样，把她当成了一个小孩子。 跟她开着玩笑，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个男人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这种亲近感带来的是阳光般的温暖，这正是她最缺少的东西，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 她看着这张脸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的照片上看到过，努力的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那是赵区长办公室摆着的一张红星科技成立纪念照上，站在赵区长身边的张军就跟眼前这一位长得很像、 她不确定是不是他，所以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拐着弯的问了半天，这个看起来有些实诚的男人却很不简单，若非自已极擅长察言观色，还真就被他躲过去了。 如今确定了他就是张军，古丽芳的心有些雀跃起来。 东城区区长赵广民很突然的就告诉张军，说他想去红星电子那边看一看。 领导要来检查工作，那自然是要欢迎的。 好在红星电子这个生产厂区在平日里都是对照后世颇为流行的5s标准，在进行日常的管理。所以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人来了，只要到门口迎一下也就可以了。 刘炳义还是有些紧张，他和张军一样，都是从最底层的工人做起的，跟张军不一样的是，他根本就没怎么跟区长这个级别的领导打过交道。 所以在他来来回回的在办公室走廊里走了十几遍之后，被张军一把拉住，“你紧张个毛，赵区长那个人特别好，再说了，都是同样的人，但是你挣的工资可比他挣的多多了。” 提别的估计不太好使，但你要说谁挣的工资多，刘炳义绝对敢在东城区大街站出来插着腰大喊一声，“谁敢跟老子比？” 以他这个年纪，同龄的，包括比他年纪大的，还真没有谁比他的工资更高的。 张军给几位主要的管理人员的工资都很高，一方面是考虑到他们付出也是真的很多，另一方面也是给下面车间的工人们以及办公室的职工们，立起一个标杆，让这些年轻人有一个努力的方向和目标。 经过张军的这一番劝导，刘炳义心里踏实多了。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们俩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大门口，也仅仅是他们两人并没有让别的人跟过来，这向来是张军做事的风格，他相信赵广民也不会在意那种虚头巴脑的东西。 赵广民带了二十多个人，都是区里各个部门的主要领导。浩浩荡荡的进厂后，第一步便是在车间视察了一圈。 看着紧张忙碌的生产现场，统一着装的工人们干劲十足。赵广民显然很满意。 最后又在会议室听取了张军关于红星电子这大半年来的生产情况，销售情况以及利税情况。 对一些数字，赵广民拿出小本本记了下来。之后他当着区里所有领导的面说道：“红星电子今后将建设成为咱们区的标杆企业，所以要求各部门要紧密的配合红星电子的工作。 转变思想，要把服务于企业当做政府部门的职能……” 他说了很多，核心思想其实就是来给红星电子打气的，也是来给张军撑腰的。 张军听了半天，也算是听明白了领导的意图，散会后把赵广民独自一人请到了自已的办公室，喊过隔壁财务室的一个小伙子过来给沏了一杯茶。 赵广民看着年轻的小伙子，跟张军问道：“这是你身边的秘书吗？” 张君笑着回答：“我哪里需要秘书了，这是人家财务那边的高材生。今年刚刚招进来的。” 小伙子很腼腆的一笑出去了。 赵广民就着这个话题说道：“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现在好歹有两个效益相当不错的工厂。按理来说你应该配一个秘书了。至少一些零碎的工作交给秘书来干，你还能轻松很多，你要考虑的是大事儿，而不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一些小事情。” 赵广民一席话说的语重心长，算是心里话了。 张军听得直点头，赵广民的话题一转：“要不这样，我给你介绍一个得了。区政府那边有一个人好像很合适，是一个小姑娘，这两年临时在区政府做些工作。我看她写字写文章是一把好手，人也机灵，思维敏捷，做事利落。” 张军是什么人呢？那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妖怪转世而来的。 从赵广民的话里听出，他想要在自己的厂子里安排一个人，这还不简单么？不可能不答应啊？只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竟然会让这么大的区长亲自介绍过来？ 第一百零五章 快乐的小蝴蝶 张军连忙点头说道：“多谢领导关心，这事儿就按领导说的办，您这算是真心照顾我了，还帮着给我找人，您放心，介绍来的这个人我一定带在身边。” 张军并没有多想，随着厂子越来越大，他的事务也越来越多，虽然有楚凌微、刘良、刘炳义等三人各负其责，承担了很大一部分工作，但有些事情毕竟还是需要他这个董事长出头的。 所以，他也确实需要一个秘书，至于是男的女的，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只要能尽职尽责的干好本职工作就行。 赵广民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放心，这个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了。” 从红星电子出来，在回去的路上，赵广民坐在小车里，想着古明德来找自己的事儿，自言自语道：“老古啊，我这也算是还你一个人情了？” 前两天古明德找到他，说是他的那个侄女，暂时进到政府编制里面还有些难度，考虑到她家里比较困难，想着能找个挣钱多的地方，去干点具体的工作。 明白人说话是不需要说得太透的，赵广民心说，在东城区这一片，也只有红星电子的工资是最高的了，是真的高，比他们这些政府工作人员高了网不止一个档次。 所以这个古明德的意思是想把侄女安排到红星电子了？对这件事情，赵广民前思后想，很难做出决断。 对于古明德与张军之间的矛盾，他自然也知道一些，至于到了哪种程度，就不好说了。 可是老古这个人今后还是他需要多多合作的一个同事，毕竟此人背靠着宋家，而且从个人方面他还欠着对方的一个人情，早先曾找他帮忙安排过一个亲戚的工作，现在好了，人家也是要给亲戚安排工作，赵广民能不答应吗？ 所以就有了给张军介绍一个秘书的事情。 张军这边根本就没拿这个太当一回事，送走了赵广民一行人，依旧像每天那样钻进了王建国的实验室里。 至于找张家老爷子去干掉宋哲的事情，他暂时先放下了。再怎么着他也不想再做回前世那样的人。 第二天上午八点，张军参加了一次红星电子公司的晨会。 会后刚回到办公室，隔壁财务的那个小年轻人就敲门进来，告诉他有个小女孩找他。 “人呢？”张军问道。 小年轻脸上表现出一种好奇的神色，“暂时安排在接待室了。” 张军就有些奇怪了，哪里来个什么小女孩儿来找他呢？在他认识的人里好像没有什么小女孩？也不对，那天救了一个，看起来岁数不大。如果是她，那么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带着疑惑，张军到了接待室门口。 推门进去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还真让自已给猜到了。 接待室的沙发上静静的坐着一个小姑娘，可不就是他那天救下来的那一位吗？ 一身紫花白底的连衣裙，披肩的长发在身后拢起一个马尾，手里还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脸上是端庄而严肃的表情，跟她那幼稚的长相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 看到张军进来，小女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姑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张军坐到小女孩的对面。 “你这里很难找吗？”小姑娘歪了歪脑袋问道。 张军觉得跟这种小姑娘实在是没啥共同语言，也不好上来就问人家干啥来了，只得没话找话：“倒也不是很难找，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小姑娘也不说话，打开手里的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介绍信，双手捧着递给了张军。 呵，这还有介绍信，看起来是来办事的。 张军有些糊涂地看了看她，然后接过介绍信，看一眼之后差点跳了起来。 这张介绍信上写的很明确：“……滋有与我单位临时参加工作的古丽芳同志，现年二十二岁，高中文化程度，身体健康，品貌端正，政治思想觉悟高，业务能力较强。经区政府办公室评议，现推荐至你单位工作，望接洽是荷……”。 张军拿着这张介绍信心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不是开玩笑的。 又仔细的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古丽芳，还是不对，再怎么看都不像是二十二岁的人，除了在她严肃端正的时候所露出的稍有些成熟的气质，其他时候怎么看都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可这介绍信是做不得假的，那么人也必然是真的了。 看着张军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坐在对面的古丽芳浅浅的一笑。 “张总，听赵区长说以后我要给您当秘书了，我原先没做过这种工作，只干过打字员的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干好。无论如何还请您多关照。” 说完，站起来朝着张军深深的躹躬。 “好好好，啥都好说，“张军关于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长叹一声，这算个什么事啊？ 赵区长，您这是在跟我开个玩笑吗？身后领着这么一个小萝莉，还怎么出去办事？ 从这一天起，红星电子的职工们都知道了张董事长身边多了一个小秘书，关键是那小秘书年龄太小了，这不是童工吗？ 面对很多人的疑惑，感觉被赵区长坑了的张军在晨会上告诉参会的领导们，“会后下去宣传一下，那不是什么小女孩，都二十多岁了，人家长的就是那个模样，而且还是区里赵区长亲自介绍来的。” 说完这些张军也感觉头大了，还仅仅是刚来这么一两天，她就惹出了这么多的闲言碎语，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古丽芳也知道自己的弱势在哪里，所以尽可能的开始给自己化妆，人家化妆都是往年轻了化的，她这个可好，是要往老了化的。 从实际操作的技术难度上来看，应该是相对容易一些，可她那个嫩嫩的声音却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努力了好几天，古丽芳无奈的放弃了装扮老成的做法，因为那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反倒是给自已弄得不伦不类。 想开了的小姑娘，开始依着心性打扮，重新回归了十五六岁的模样，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整天围着张军在转。 第一百零六章 红星科技的麻烦 过了几天，楚凌微回来了。中午下的车，下午到红星电子找张军。 她进张军的办公室，向来是不敲门的，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推门而入后，就吓了一跳。她看到了什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在整理张军的办公桌。 “喂，小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楚凌微放下给张军捎来的水果，转身问道。 正在忙着擦桌子的古丽芳回头一看，一位身材高挑，长相甜美的大姐姐在问她话。马上露出一个比对方更甜的笑容。 “您好，您找张总吗？我是他的秘书古丽芳。您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张总。” “什么？你是他的秘书？”楚凌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早就跟张军说过，用一个秘，这也是迟早的事，也是必须的，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小孩过来当秘书，这是咋想的呢？ “张军呢，上哪去了？”不行，她得去问问那家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他。”古丽芳一边应付着楚凌微，一边在猜测她的身份，突然间想起，公司好像有一位楚总好像是出差了，难道是眼前这位？ 古丽芳小心的问道：“您是楚总吗？” “嘿嘿，你这小姑娘，你还知道我。”楚凌微有些好奇了，这谁家的小姑娘啊，还挺聪明的呢。 确定了楚凌微的身份之后，古丽芳的笑容更甜了，“楚总，张总在实验室呢，好像说那个电机马上要成功了。” 楚凌微心想她也犯不着跟一个小姑娘去较真，她还是找张军去问。 风风火火的到了实验室，看到张军满身油渍的，拿了一个大扳手在那里拧螺丝。 她也顾不上周满江和王建国两人在场，把张军拉到了一边，马上就问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找了一个小姑娘当你的秘书？那孩子才十五六岁的样子，这是雇佣童工，违法的你知道不知道？” 他这话被王建国和周满江俩人都听到了，那俩人扔了手里的工具，弯着腰就笑起来了，弄得楚凌微莫名其妙。 张军也是很无奈的摊开手，说道：“看，这就是她带来的麻烦。” 说着话脱下来那身油腻的工作服，拉着楚凌微走出实验室，告诉了她关于赵区长来视察工作的事情，楚凌薇这才放下心来，她还以为张军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呢。 “不是，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在张军身边的人里楚凌微的观察能力向来是首屈一指的，她听到“古丽芳”这个名字之后，马上就联想到了古俊峰、古明德。 将军苦笑着点点头：“我自然知道她是谁，不就是古明德的侄女吗？来做间谍的。” “那你还留下来用她，你不方便说话，我去找赵区长。” 张军连忙劝她：“不必不必，既来之，则安之。你弄走了她还会来刘丽芳、王丽芳等等，至少这个人我也曾救过他的命。” 他又把救过古丽芳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楚凌微这才点点头，表示同意张军的说法。 古明德显然对古丽芳打入敌人内部抱有很大的期望，还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方便每天上下班。 原本古丽芳是想住在红星电子厂的宿舍的，但是古明德并没有同意，从某种程度来讲，他是怕古丽芳失控。 晚饭的时候，古明德有意无意的问起红星电子的一些情况。 古丽芳便讲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或者是一些说出来也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的事情，都给古明德说了一遍。 古明德显然很满意她的工作，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递到她手里，买两件衣服，这算是对你的奖励。 最后他又冷下脸来，口气略生硬地说道：“但你一定要注意，你能在这个地方继续生活下去，不至于被送回山里，是因为你是我的侄女，所以……“ 古明德往下的话并没有明说，古丽芳自然都是明白的，不就是敲打她吗？让她站稳立场，这一顿饭她吃的有些噎。 就当张军和王建国，周满江三人紧锣密鼓的准备测试第一台调频电机时，红星科技那边出了大事。 进入七月份以来，正是销售旺季，可是红星科技诺大的一个公司，竟然没卖出过一台电风扇。 即便是降价处理，也没有人要。 这让马卫东很是不解，便把刘济宁找了来，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济宁哭丧着脸说道：“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我们，当然这是一个方面的原因。” 马卫东听到有人在针对红星科技，有些想不明白。 “谁在针对咱们呢？” 刘济宁心中对这位上司开始有了一些失望，只好把话说的直白一些了。 “能针对咱们的必然是竞争对手，您想想，在南淮，谁家还在做电风扇？” 马卫东想也不想的立即说道：“是红星电子吗？” 刘济宁差点儿背过气去，不是，你们这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死活就盯着一个张军不放了，就没想过别的吗？ 面对这样一个执着于某一个人的领导，他只好耐心的说道：“红星电子，包括在苏州那边的红星高科，他们的产品从不在国内出售，都是出口的，跟咱们没有关系。跟咱们有关系的是那边的瑞华电器。这件事情我猜八成都是他们搞的鬼。” 马卫东摆摆手道：“怎么可能嘛？大家都是市里扶持的企业，不应该互相帮助的吗？怎么可能相互拆台呢？前两天我还跟他们的老总一起吃饭了。” 刘济宁已经有气无力了，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可能是跟错了人。 可是现实的问题却不容他做过多的想法，临时跳槽也算是圈儿里的大忌。没办法，眼前的问题还得解决。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已稍微静静心，而后说道：“要不您跟那边的宋总沟通沟通。” 实际上这是一个与虎谋皮的主意，可刘济宁能想的办法也只有这个了。 对于跟宋家打交道这事，就完全不是马卫东能够做主的了，他将电话打到了王玉堂的办公室。 王玉堂早就知道了红星科技现在的状况，上次突然袭击地去了一次之后，他本打算让马卫东下台。 最不济那个刘济宁都比他强的很多，可手头上的事情有些多，这一耽搁便又耽搁了半个多月。 听到秘书告诉他是马卫东打过来的电话时，他原本没打算接，后来想想，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还是自己派过去的，没准是有关于厂子的事情找他呢。 第一百零七章 酒醉的人生 听到那边接起了电话，马卫东用讨好的语调跟他汇报了最近的一些情况。 说了一大堆好听的话，在王玉堂即将失去最后的耐心时，总算是将话题带入了正道。 “王市长，最近咱们这边产品卖的不大好……” 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王玉堂在电话里面吼了起来：“是不大好吗？你说的还真挺轻松。” 马卫东顿了一下，连忙说道：“王市长您说的对，是真的不好。我也正在积极的想办法，这里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想着咱们的竞争对手也只有瑞华电器一家。 我想着看看能不能跟他们接触接触，双方搞一个分销的协议。” “停，打住，我说老马，你是咋想啊？你长脑子了吗？” 王玉堂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如果跟宋家接触就能解决问题，他早就跑去接触了。宋国诚还是他的姐夫呢，可那又怎样？宋国诚说了根本不算。 原本出口的产品，搞突袭一般的搞到国内销售，而且价格还比瑞华低了两三成，这事儿跟人家瑞华那边商量过吗？没有！ 现在东西卖不出去了，还有脸去找人家，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王玉堂啪的一下将电话扔了出去。”废物！饭桶！“他兀自站在办公桌前骂个不停。 秘书吓的躲在门外不敢进来。 马卫东碰了一个大大的钉子，脸色苍白的往身后的椅子上坐下去。 也不知道是椅子质量不太好，还是他的体重过重了，只听哐当一下，椅子散架了，马卫东胖胖的身体一下子被顿在地上，好巧不巧的脑袋磕到了墙上，眼看着就慢慢的嘴歪眼斜起来。 这时候正好有人进来汇报工作，看这情况，一桶喊叫，就差把整个办公楼的人全都喊了过来。 人多力量大，人们七手八脚的扶起马卫东。 这时候已经有人打了急救电话，马卫东身体僵直，呼吸急促，脑袋还流着血。 这可是严重了，厂里的卫生员没命的奔了过来，先是把脑袋上流血的部分给包扎起来，然后看看还是不行，开始掐人中，无果，又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准备用银针刺激穴位，却被大伙儿制止住了。 “你这两下子就先别动了，不知道马总到底是什么毛病呢，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由于红星科技离东城区医院比较近，没过几分钟救护车就已经哇哇的到了办公楼下，四个体格魁梧的大汉，抬着马卫东都觉得有些吃力，好不容易给他弄到了救护车上，救护车一路狂奔。 到了医院之后检查，是脑出血。这种病可就是可大可小了，轻微的还好办一些。严重的可能当场就得失去生命。 好在经过医院大夫们的及时抢救，马卫东的命是保住了，不过后遗症却很严重。按照医院的说法，今后他这半边身子就不要想动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王玉堂简直欲哭无泪，觉得最近还真诸事不顺。 他现在手里无人可用，在跟着他走的一群人里，论企业管理经验，也只有南怀塑料厂厂长杜宪宝，王玉堂想了又想，还是算了，他那个塑料厂都没搞明白，跨到另一个行业的电子厂里，想不想都不大可能靠得住。 实在是找不到人，只好让刘济宁上位了，从销售副总直接担任总经理职务。 此人原来就是无线电厂的销售科长，虽然短短两三个月里，跳了两三步，但是不管怎么说，电子厂的业务还是比较熟悉的，王玉堂多多少少对他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事实证明，企业这个东西并不是谁管都可以的，临危受命的刘济宁尽管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仍旧未能让扭转形势。 红星科技的产品在继续积压，而且雪上加霜的是，听到红星科技出了问题的消息，各路原材料厂家开始来都来催款了。 一家两家可能欠的还不算太多，但是如果全都加起来，原材料的欠款，已经是一个很高的数字了。 刘济宁倒是有心想将企业做好，可是马卫东的病倒住院就像是寒潮来临之前的一场雪，在七月如火炉如一般的南淮，让红星科技的每一位职工都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冷意。 几个月的折腾，红星科技的框架已被马卫东拆解的七零八落，人心更是一片散沙，按传达室老刘头的话来说，这就是绝症，神仙来了也没有招儿。 张军和王建国等人的变频电机调试工作，已经开始了。 但是第一次的实验很不成功，外接的变频器频繁跳电，无奈之下几人又将电机拆开，从头开始，条分缕晰的去检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检查到第五遍的时候，终于发现有一段铜线，有接地现象，找到原因之后，几人信心大增，又一次开始了实验的准备工作。 过了两个星期，变频电机第一次运行成功，可调转速在五百转到两千五百转之间，这在国内电机历史上绝对算得上是历史性的一步，张军、王建国和周满江三人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在实验室里又唱又跳间或还有哭声传出。 吓得小秘书古丽玲一种磕磕绊绊跑着去找楚凌微，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自己发现的这一情况。 楚凌微比她稳重多了，猜测可能是试验成功了，直接让古丽芳通知厂办，准备晚上在饭馆做一次小小的庆功宴。 心情大好的张军在庆功宴上喝多了，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二次喝多，手舞足蹈着被楚凌微带回了家，进了屋子仍旧在唠唠叨叨的，不停地说着他的光辉事迹。 “你不知道，当年我啊，建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有多少钱你知道吗？一百块？呵呵，量词不对，是一百亿。” 楚凌微给他按到了床上，又把鞋子给脱下来，好不容易让他躺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张军这副模样。 张军好像并不想睡觉，拉着楚凌微的手长吁短叹。 “我看看啊，你是谁来着？你笑的这么甜，你一定是凌微，也只有凌微才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因为啥呀？你真不知道啊。你红姐姐扔下我就走了，不要我了。我挺想她。可是我还有点想你，这怎么办呢？” 这胡话都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看来是真的喝多了，楚凌微哭笑不得。 第一百零八章 准备插上一脚 在张军他们的变频电机试验成功第二天，大家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红星科技停产放假了。 对这个消息，张军多少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无论怎么折腾，卖出东西应该不成问题，怎么可能就在这么短短的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停产了呢？他感觉这里边可能有些猫腻。 他走进刘炳义的办公室。 刘炳义正在电话里和原料厂商联系感情，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说了一大通，还邀请对方到南淮来玩几天。 刚撂下电话，看到张军进来。 “你这是咋的了？”他看到张军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到。 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即便是他们现在职务上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在私下里交流时根本就没有任何客套。 张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道：“红星科技的事你也听说了？我总感觉，它不应该这么快就倒下。” 刘炳义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我不光是知道，我还知道是谁弄的。” 这下张军可是有些惊奇了，难道是自己这些日子泡在实验室的时间太长了，对外界信息了解的竟然还没有刘炳义多？他忙问道：“你跟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刘炳义点了一颗烟，悠然自得的吐出一口烟圈，“其实咱们俩人现在算是坐山观虎斗，这事儿是这么来的，当初王玉堂死乞白赖的把红星科技从咱们手里抢走之后，出了点意外情况。 香港那边的健实集团根本不认他们的产品，他们又没有别的渠道，出口这条路走不通了，只能在国内消化。 做这事之前，跟他的竞争对手没有任何商业上的沟通，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二十五的价格，开始上往市场里倾销，结果哩，最直接的受害者，瑞化电器差一点就关门大吉了。“ 刘炳义说到这里，张军马上就听明白了，原来是宋哲搞的鬼，“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咋回事了。” 刘炳义接着说道：“事情给他弄到这种地步，我觉得宋哲应该不只是想搞掉红星科技。” 对刘炳义的这一判断，张军再次感到惊讶，这人的变化还真是大呀，“说说看。” 刘炳义又抽了一口烟，“其实他是想吞掉红星科技。” “你有什么理由这么说呢？” “很简单，当初红星科技和瑞华电器都是在无线电厂的基础上成立的，结果红星科技的经济效益，甩了瑞华电器八百条街，你说这笔账他能不记在心里吗？ 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必然要报仇，还要给人们上一课，他宋哲不是好惹的。” 张军点点头，刘炳义的判断基本和他一样。两人能做出同样的判断，说明事情应该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 “那么，在这里边咱们能不能插上一脚呢？”刘炳义放低了声音说道。 张军的兴趣上来了，“这一脚怎么插？插多深？” “想办法把红星科技弄回来，百分百的。”刘炳义一只手掌挥到半空，用力地抓成拳头。 “有点难。”张军眯着眼睛盯着茶几上的水杯。 这个确实有点难，他心里非常有数，但仍然想去试一试，作为从前世重生回来的人，对将来趋势的演变，可能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清楚，借着拿回红星科技这件事情，最好是能干一票大的，一步到位的开始高科技产品的研发生产。 从刘炳义办公室出来，张军又找到了楚凌微。 楚凌微向张军的身后瞧了瞧，张军有些奇怪，“你看啥呢？我又没长尾巴。” 楚凌微呵呵笑道：“我还真就在找你的尾巴，那个天天围着你转的小姑娘呢？” “唉，人家有正经事情的，在帮我敲一份文件。” 话说对摆满了铅字的打字机，张军是半只眼睛也看不上的，和后世的电脑相比，差的实在是太远了，但现在不是没有办法吗？还是要用的。 所以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那个想法。 “你找我什么事？”楚凌微主动问道。 张军用戏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楚凌微那傲人的身材，舔了一下嘴唇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也就只有跟你才能做。” 楚凌微往后退了一步，“这里是办公室，你可别乱来啊。” “你看你都想啥乱七八糟的呢？我说正经事呢。”张军正襟危坐于沙发上，表情严肃。 楚凌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张军两手齐上阵，一手拎一只耳朵，嘴里还恨恨地说道：“来啊，你有那个胆量吗？现在都敢戏弄我了。” 张军只好举双手告饶。 在武力上得胜后，楚凌微府下身，蜻蜓点水般地在张军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张军得寸进尺，一把揽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已腿上，两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嘴里边还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个很大的项目，需要你跑跑，也只有你这样的营销天才去了，才有可能成事。” 楚凌微不停地看向门口方向，生怕这个时候进来个人什么的，“得了，你少给我戴高帽子。我给你做牛做马干的还少了吗？” “打住，打住，姐姐，这公司也有你的股份的。” “哼，要不是因为看你可怜，我早都回苏市了。” 两人打了一会儿嘴仗，张俊把心里那个想法，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楚凌微听完之后，看着张军像看一个怪物一样。 张军低下头，打量打量自己的衣服。 “我这个，哪里不对劲吗？” 楚凌微摇摇头，“你全身上下都不对劲。” “为啥这么说？” “为啥你刚才说的那些，有很多我都没听说过，你天天就在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地方窝着，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军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很有可能是超出了目前国内所能得到的相关信息的范畴。 他只好胡编乱造：“很多都是我猜的。” “那你就更不对劲了，我记得你没这么聪明来着。” 张军扶额：“好，我是傻了点，但是经不住我天天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胡思乱想啊，想多了也就想通一些事了？” “你凭啥睡不着？” “就凭你在另一个床上，跟我近在咫尺，我却可望而不可即。” 楚凌微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好啊，今天晚上姐姐就给你机会，你敢不敢上来？” “停，停，咱们换个话题。” …… 张军和楚凌微的这一段对话极为保密，两人之后再也没跟任何人提过，甚至差不多已经成了张军机要秘书的古丽芳，都没有得到任何只言片语的信息。 第109章 计划落子 两天后，楚凌微突然出国，据说是回美国的母校参加校庆去了。 张军这边已经开始按照机电生产的要求，对红星电子生产二车间进行改造。 改造期间所有人员都挤到了生产一车间内。 电风扇的生产工作仍然在紧紧张张的进行，但是从卓越那边反馈回来的消息显示，国外市场上已出现大量的仿制品，这也难怪，毕竟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 所以下一步的订单有可能会砍单或者降价，这两个方面对红星电子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令人高兴的消息。 张军在电话里告诉卓越，如果时间充足的话，让她来一次南淮，主要是想跟她谈一谈关于变频电机的事情。 以国内目前的工业应用来看，使用的地方应该不是很多，所以这种电机在国内市场上销量会非常有限。 这个项目如果想得到更大的收益，还是以出口为重点。 张军这边开始了长远的布局和计划，而宋哲那边对红星科技的事情看在眼里，也是急在心里的。 在瑞华电器的办公室里，他跟华平川说道：“按理说以你我制定的计划，红星科技再怎么着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倒下才对，这让咱们也有些被动了。” 华平川点点头：“如果真的按咱们实际预计的时间倒下的话，那么咱们就会有充足的资金和时间来布置一些工作，现在确实有些措不及手。”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么快的就倒下了？”这一点宋哲多少知道一些，但不能确定，“我估计是因为马卫东住院的事儿。” 华平川摇摇头，不同意他的说法，但话说得比较委婉：“我觉得不应该仅仅是这样的一件事，最大的可能，是马卫东在这几个月内埋了很多雷。只不过是他住院之后这些雷都集中爆发了。” 宋哲像是不认识一样的看着画平川，他没想到面前这老头的脑瓜还这么聪明。 “如果我们现在动手，去吃掉红星科技的话，会不会太过于显眼了？”这是宋哲担心的一大问题，因为对红星科技的打压，基本上是处于秘密状态，也许会有人能猜到，但是没有切实证据，最多也只是一个猜测。 如果仅仅是在市场上正常的运作下，造成了红星科技目前的这种状况，估计他现在就跑过去收购红星科技，谁也不会说出什么来，毕竟你熊你就得认命。 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他动用了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这个时候他再忙三迭四跳出来，去吞红星科技，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绝不能小看红星科技背后的王玉堂那一伙人，那人从来都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如果他想搅和一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能成功的概率基本上会掉到5以内，对这一点宋哲也是有些害怕的。 华屏川想了想说道：“要么咱们再等等，毕竟从目前来看，南淮搞电子行业的，红星科技已倒下，就只剩瑞华电器，至于红星电子，他们就算是有这个心，估计也没这个胆子，再怎么说，也是让王家给赶出去的，想来背景绝对没有咱们这么厉害。” 对华平川说的自己这一点，宋哲是承认的。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等一段时间再说。 对于红星科技停产的事情，市政府方面态度诡异的很。 王玉堂像是没事人一样，宋国诚更是不闻不问。 倒是东城区政府这边有些坐不住了，毕竟这个企业是坐落在东城区政府的管辖范围内的。 而且东城区政府还曾经当过他们的股东，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讲，都不可能不去管它。 赵广民有些上火，对这个结果他是早就猜到了的。让他上火的事是市里的态度，这算是什么事情嘛，一位市长，另一位主管工业的副市长，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眼看着事情发展成这样。 他们不管，他不能不管。 赵广民又把张军喊了过来。 张军进到办公室后，殷勤的为他亲自沏茶。 受宠若惊的将军，心头清亮的很，表面上诚惶诚恐的接过区长大人倒的茶，用半个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态度极其谦卑的说道：“赵区长找我，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 赵广民看着张军，就感觉这小子哪里不对劲？每次来这里也没见他这么客气过，眼珠一转马上就想到了问题的根源，但是事情还得跟他说。 “红星科技的事你也应该听说了，有什么想法吗？” 张军点头哈腰的笑着说道：“没想法，没想法，这个市场就是这样，有好自然也有坏的时候，哪个企业都能遇得到，挺过一阵子就好了。” 他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赵广民对这个回答是极其不满意的。 “嗯，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眼看这么一个曾经为地方经济建设做出巨大贡献的企业，就这么倒下去了，是？ 再怎么说，那此职工们是索然无辜的，你说是？” 赵广民绕了半天话，其实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可是张军就是听不懂，这让他心中暗骂，这小家伙太狡猾了。 “我的意思，看看能不能重新的考虑一下，把这个企业接收过去，也算是为职工们着想了，哈。”赵广民大打职工牌，是因为他知道张军对手下的职工们是真的好，应该不会眼看着红星科技的那些职工们失业。 可是张军听了他这些话，却连连摆手。 “赵区长，您可不要再坑我了，我要是再接手了，哪天再来一个夺权行动，我小门小户的折腾不起呀。” 赵广民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佯装生气的样子说道：“你是个男人，心胸放开阔一点，不要老往牛角尖上钻。” 张军软硬不吃，继续保持着标准的微笑。 “您看，赵区长，我刚才说的可是我经历过的事实，我是真的一朝挨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赵广明摆摆手，“算了，嗯，你也不必跟我绕这个圈圈，有话直说。” 张军想了想，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笑容，说道：“再等几天时间，最多不超过10天，我想市里会有一个说法。” 第110章 带回个洋妞 张军在回答赵广民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十天时间里楚凌微有可能就回来了，这样他就能确定一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能确定下来，红星科技是他必须要弄到手的。 如果楚凌微此行顺利的话，以后的事情远不是赵广民所能参与决断的。他需要找更高一层，甚至比市里还要高一层的领导去谈论这个问题。 赵广民找来张军进行了一场谈话，并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他也很无奈。 总不能逼着人家再去搞投资？等企业弄好了，下一次再有哪一家跳出来，再插上一脚，他跟张军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关于红星科技，隐身在后面的各方角力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只是这结果恐怕都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尽管各方配合默契地往下压着事态，可最终还是惊动了省里。 省里派下了一个工作组，比较让市里的两位大佬难受的是，这个工作组的成员完全都是由李宝来指定的。 省里的其他几位根本没能说得上话，这倒也不是不想说两句，而是他们之前或多或少的都参与到了上一次红星科技股权转让的事情里，所以红星科技弄到今天这样一个地步，这些人在这件事情上说话的底气就严重不足了。 李宝来则不同，本身他就是管着行政工作的省长，而且在正面工作上没有任何落人口实的地方。 所以他派出的这个工作组，算得上是理直气壮的。 工作组把办公地点直接放在了红星科技的二楼。 第一步工作便是开始查账，这是一个极其耗费时间且繁琐的工作，因为如果想知道这几个月红星科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必须从一年前的账本开始看起。 这样有一个数据上的对比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工作组到来的第二天，赵广民派出了一个服务小组，专门为工作组的日常衣食住行服务。 已经开始摆烂了的王玉堂和工作突然变得极其繁忙的宋国诚，还有一个不怎么管工业这一块的常务副市长赵向东，都没有来跟工作组做任何的接洽工作。 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某种诡异的气氛。 工作组自然也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想跟这些人有任何交集。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都保持了某种默契。 一个星期后，楚凌微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妞。 当楚凌微和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出现在红星电子厂时，毫不意外地引起了职工们的极大轰动。 虽说在南淮市也偶尔能碰到老外，可这样近距离的，并且是到了厂子里来的才外还是第一个见到的。 都说任何事情的第一次都不会有太好的体验，好多职工们围上来指指点点的，让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姑娘感到有些不自在了。 刘炳义骂骂咧咧的出来，把职工们全都赶走了。其实他自己也有些好奇，楚凌微怎么会带着这么一个人跑回来了呢？ 楚凌微倒是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一路用英语和那女孩交流着，走进了张军的办公室。 张军正在那里写写画画的，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抬头看到楚凌威回来，心中的那点儿抑郁，当即全部散开。 再一看到那个外国女孩，他连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楚凌微给他介绍道：“这就是你说那人的女儿，克丽丝小姐，也是我的同学。” 张杰连忙伸出手，没等楚凌微向对方介绍自已，而是用流利的英语跟对方问好，并做了自我介绍，还询问着一路是否辛苦。 克丽丝当即有些愣住了，她大概也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厂子里，这样一个穿着十分土气的中国青年，英语竟然会如此流利，还是纯正的美式英语。 其实不仅是克丽丝，就连楚凌微也吃了一惊，她发现这男人身上好像还有很多东西是自已不知道的，暗暗的咬着牙，晚上回家得好好盘问一下。 三人坐下来之后都是用英语交谈，张军在这方面毫无障碍，毕竟前世他还是下了一定功夫的。 说了几句话之后，克丽丝转头对楚凌微说道：“楚，这就是你的男朋友吗？真的很帅气啊，懂的还很多。” 楚凌微的脸上难得的涌上一片红云。 这时，小秘书古丽芳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在每人面前放了一杯茶，随后又出去端了水果，放在克丽丝和楚凌微的面前。 随着她进进出出，克丽丝的目光跟着她来回走，等到她再次出去之后，克丽丝转身问张军道：“张先生，这是你的妹妹，还是你的女儿，我听说你们中国人结婚都很早的。” 张军哈哈大笑，说道：“克丽丝小姐，这次恐怕你看走眼了。” 克丽丝露出惊讶的目光，难道她已经成年了吗？ 楚凌微在一旁笑着说道：“这不怪你，当初我第一眼看到她，也是把她当成了孩子的。” 克丽丝看向张军的目光就多了一些内容。 张军心中大感无奈，没办法，这事儿他也是没办法解释得清楚了。 好在老外都有一个好处，在尊重个人隐私方面并不刨根问底，如果继续问下去，张军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好了。 说了一阵开场话之后，张军问起克丽丝小姐的吃住问题，楚凌微都已安装好了，住在金陵饭店。 话题渐渐转入业务范畴。 张军让楚凌威去一趟美国，是为了见一见那位在液晶显示方面有独到技术的梅尔先生，看看能不能有合作的机会。 但是梅尔在去年加入德仪公司之后，几乎大半时间都在全球飞来飞去，楚凌微并没有见到他。 只好把她女儿带了回来，好在两人有六七年的时间都在一起上学，关系还很不一般。 在谈到正经事时，克丽丝的态度也严谨了起来。 张军问道：“克丽丝小姐能完全代表您的父亲做一些决定吗？” 张军深知老外的个性，有话直说总错不了。 克丽丝看他问的很直接，就感觉到这个年轻的中国男人和亚洲其他人好像不太一样。 当即便说道：“我想我可以代表我父亲做百分之八十的决定。其余的百分之二十是关系极为重大的决定必须得到父亲的同意。” 克丽丝说完这话之后，心里也有些狐疑，这个年轻男人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呢？ 第111章 如同儿戏的婚姻 张军很满意克丽丝这样一个回答，这是进一步深入讨论合作的一个基础。 “好的，那么我就直说了，我知道您的父亲正在研究一种液晶显示的技术，并且在十年前就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这十年时间里，似乎进展并不大，我想我们应该可以通过合作来共同促进这一技术的进步。” 克丽丝在来之前就已经问了楚凌微，有关张军这面想要什么样的合作问题，也和她的父亲进行过详细的沟通。 她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考察一下有没有建厂的条件，所以对张军的问题，思考了片刻之后回道：“张军先生，我想您的这个想法和我父亲的想法在很大程度上还是有共通之处的。只是有些事情我们要去实现的时候，总是要先去看看有多大的可能性能够去实现。” 对她这一句话，张军马上就明白了，其中隐含的意思，是对于国内目前的工业基础来说，想做液晶显示，实际上是有一定难度的。 但是张军明白，如果这件事情能够做成，那么对今后民族工业在液晶显示这一领域早他人一步会有极大的帮助，且很有可能会走在世界前列。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张军和楚凌微两人想要大胆的去尝试一下。 到了晚上，张军和楚凌微邀请克丽丝吃了一顿晚餐。 两人回去时已是晚上八点多，晚风习习，夏日的夜把白天的燥热驱赶了不少。 回到家里后，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楚凌微不停的唠叨着，从带回来的皮箱里，往外折腾着一大堆东西。其中有大半都是买给张军的，从整套的西装，到剃须刀，甚至是短裤，也给买了几条。 一个多星期没见面，忽然之间两人就少了那份随性的自在。 “嗯，那个，你这几天在美国还好？”张军没话找话的说着。 楚凌微却一改往日的模样，噘着嘴有些委屈的说道：“你还知道关心我呀？我还以为你只关心着你那个电机的事了。” 张军走过去，接过她手里面的衣服，挂在新买来的那个衣柜里，转身便把她抱在怀里。 “其实我很惦记你，你不知道，今天下午看到你回来时，我心里敞亮了很多。” 楚凌微仰起头，脸上渐渐的染上了红晕，温柔的唇缓缓地送了上来，两人动情地吻了片刻。 楚凌微挣脱了张军的怀抱，过去从里面把门锁上，而后开始一件一件地脱掉身上的衣物，当她不着片缕时，张军几乎是看呆了。 晶莹光洁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射着青春的魅力。 修长的腿，平坦的腹，挺翘饱满的双峰，无一不展示着这个年龄的女人该有的骄傲。 张军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三下五除二的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两人就这样在灯光下坦诚相对了。 两人都不禁想起很小的时候，在一起玩时，也曾有过这样坦诚相对的时候。 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在成年后，也会面对这样的场景。 …… 金陵饭店。 克丽丝正在给她的父亲梅尔先生打电话。 “父亲，我已经平安到达了。下午的时候我见到了张先生，总体上看来是一个做实事的人，我认为当做合作伙伴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我还参观了他们的一个工厂，效率很高，管理方面也很先进，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他们的工作时间每天只有七小时，而且中间还有一个小时是午餐时间。只是这里的整体环境是比较落后的。” 电话那边的梅尔先生听到这里问道：“你感觉那里的人们对你的态度如何？” “对我很友好，而且这里的人比较容易相处。” 电话另一端的梅尔先生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后几天内我需要你帮我弄清两件事情。” “父亲您可以放心的告诉我想知道些什么，我想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第一个事情是政策方面，对我们会有多大的支持力度？他们的政策会不会有持续性？第二个事情的重点在于原材料能不能在他们国内生产或者采购。如果能满足这两个条件，我想我们将来可能就会经常去那里了。” 其实梅尔先生先前所在的公司，曾经在一九七二年的时候与这边有过接触，但是因为国内的某些生态环境，导致出现了一些意外，使得本应该进行的彩电项目也无疾而终了。 所以梅尔对这边国内的政策有些不放心是很正常的。 且不说克丽丝实事求是的向父亲反映着这边的一些具体情况，宋家和赵家之间的一场晚宴刚刚结束。 参加宴会的除了宋庆元、赵锦南这两位家族的掌舵人之外，宋国成夫妇和赵向东夫妇也都参加了这场晚宴。 晚宴的主题是关于宋哲和赵雅婷之间的婚事。 双方通过亲切友好的商谈，在充分交换意见的基础上，达成了一份口头协议。 为了让两个年轻人尽快的走到一起，解除了宋哲与单红这间的订婚，让赵家的长女赵雅婷取代单红，嫁给宋哲，并且将去掉订婚之类的繁琐程序，两个月后正式结婚。 送走了宋家的几人，赵锦南把赵向东夫妇叫到跟前，脸色并不太好，语调缓慢地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是我们理亏，所以即便是嫁女儿，仍然到了目前这种低声下气的样子。 我想这个责任，在你们的姐姐身上，对那个孩子的教育很成问题。今后涉及到你姐姐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锦南的最后一句话是跟赵向东说的。 很显然，对于单红离家出走，而导致的整个赵家处于被动地位这样一件事情上，赵锦南已经恨乌及屋了。 把心头的火气，指向赵美欣。 赵向东原本就跟这个姐姐的关系很一般，现在得到了老爷子的指示，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 赵锦南又看了一眼陈红梅，阴沉着脸说道：“这件事情你们两口子也有责任，孩子的教育方面也需要加强。今后在亚娟的身上不可再出现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