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基”才》 第1章 冒牌少爷01 咖啡杯里映出那张脸，眉目低垂，唇瓣轻抿显露矜持，眉骨落下的阴影积在眸中，有些许莫测。轻轻搅拌咖啡，让杯面倒映的脸扭曲变形——咖啡的主人抬起头，冲对面的女孩微微一笑。 “谢谢你了学妹，现在像你这样拾金不昧的女孩已经不多见了。” 青年接过钱夹，随手放到肘边，“这顿我请，算微不足道的答谢，你愿意接受吗？” 青年眸光湛然，睫毛扇动时流泻出让人怦然心动的神采，完全不像网络上那般讨人嫌。女孩不自在地垂下头，错开视线，红着脸说：“学长还是先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我在停尸间捡到的时候，已经掉地上很久了。”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青年说着，食指漫不经心地拨开钱夹，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各大银行的钻石卡，后面两栏卡位是身份证和学生证。 [姓名：萧默。] [学院：医学院。专业：护理学。] “学长下学期要实习，还好没弄丢学生证。”女孩语带庆幸，瞄了一眼青年的俊脸，又窥了窥学生证上的照片。 证件照是刚上大学时拍的，五官残留青涩，长相也不错，但飞眉斜眼咧着嘴，满脸戾气，活像个中二小鬼，确实如传闻般给人肤浅又欠揍的感觉，想象不到那种家伙居然会蜕变成眼前这样清雅贵气的青年。 “学长的变化真得好大，和传闻简直天差地别。”女孩不由感叹。 传闻？ 萧默表情微滞，把学生证放回钱夹，浅饮一口咖啡，用瓷杯遮挡住脸上的表情，片刻后才放下，倚在椅背上，再次冲对面扬起醉人的笑容。 “听上去我还是个颇富谈资的名人……不介意分享一下别人是怎么议论我的吧？” 女孩被这笑容迷花了眼，顿时忘乎所以，一股脑把青年想知道的内容吐露了个干净。 十分钟后，女孩口干舌燥地灌着奶昔，欣赏到青年毫不吝啬的满意笑容，顷刻表情恍惚。 “就到这吧。” 青年叫来服务生点了一堆甜品打包，买单后彬彬有礼地冲女孩道：“也不了解你的口味，索性就都点了些，权当学妹陪我聊天的谢礼……你在这稍等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迈入洗手间的瞬间，萧默脸上温和的表情就荡然无存。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洗漱台前，打开水龙头，一遍遍用凉水泼脸，试图让脑子清醒一下。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他湿漉漉的面容。 确实不一样了……他心底仍有些难以置信！ 在几个小时前，他还生活在新历419年，披着中年男人的躯囊坐进电波椅，一种用脑电波接驳星网的通用商品。上司的网络账号分享了一本人物自传，他为了扩展溜须拍马的素材搜索了这本书，并奉行着“不占便宜枉为人”的人生准则在盗文网站下载了电子版，然后，悲剧就此发生！ 解压的合集包中藏有炸弹式病毒，萧默的脑电波受到极大的冲击。 然后，他就跨越数百年时光，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旧时代。 萧默揉了揉还在抽痛的额头，扒开衣领露出锁骨，皮肤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红疹——他刚穿越过来时吓了一跳……年轻的皮囊，穿着睡衣，泡在福尔马林里，身边躺着一具尸体，手掌因为抓握什么呈蜷缩状，情况非常诡异。 原主死了，他取而代之，没有丝毫原主的记忆。 “那个庸医开的药膏还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萧默啧叹两声，重新整理好衬衫，用纸巾擦净脸上的水珠，端详着这张仍感陌生的脸。 原主二十二岁，与萧默同名同姓同生日，个性张扬外放，积年累月呈现在脸上，五官中略微扬起的眉梢眼角显出浮躁，可毕竟换了一个芯，表情和眼神都有细微的变化，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让镜中人有些清贵、内敛。 ——其实很好理解，优雅的举止可以让长相平庸的人赏心悦目，粗鄙的言行会让美女庸俗失色，气质并非虚无缥缈的存在，一个人的神情体态、举手投足、见识谈吐都能显露出个人的修养。 萧默过去致力于形若君子，但现状并不适合让他当君子，哪怕是前缀“伪”字的。 拜原主的张扬所赐，他的身世闹得全校皆知。贵族家庭不入流的私生子，法律拥上有继承权却没在宗谱记名，有一个闻名全网的天才弟弟和四个出众的堂兄弟，他自个却整日在网络上蹦达成为圈黑大户。原主因为资质太过平庸，虽然身份扎眼却没引起重视。听说等他大学毕业，刚好赶上单家确立下一代的继任者，穿成一个专职膈应人的饭中砂，在掌握必要的砝码前他还不需要进化成珍珠引起不必要的警惕。 目光扫过镜子，微微昂起下巴展露出脖颈的动作驾轻就熟……前世故作优雅的习惯早已根深蒂固。 萧默并不擅长演戏，说话习惯还能放慢语速稍微注意，“君子风貌”却是他撕不掉的第二张脸，下意识的反射神经很难更改。 他要怎样掩盖这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 萧默烘干手，一边走出洗手间一边思考。 *** 史记，19世纪末，两架宇宙战舰悬停在东经55度北纬37度上空，露出了外星殖民者的獠牙，拉开满目疮痍的黑暗十年。20世纪初，人类奋起反抗，组成红蓝白三军，地球保卫战历时半个世纪终于收获成功。 联合军在战舰降落地建立行政中心，俗称联邦。下划分24个自治区，开启新历，三军分裂成红、蓝、白三党派。 迄今已证实，外星人入侵的原因是探索到地球拥有丰富的x矿源，但至今仍未挖掘出x矿的秘密，称其为拥有无限可能的矿石。 这一年，是新历130年。 时间：8月29日。 地点：美食街。 萧默扁起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臂，屈起长腿坐在街边的塑料椅上，边把高热量的街边小吃塞进口中，边慢条斯理地滑动手机屏幕，搜索着必要的信息。 初来乍到的两个月他熟悉了现今的社会文明，语言没有变化，正式交流使用外星通用语，各区有自己的语言文化，贵族崇尚咬文嚼字的说话方式，中产阶级和知识分子跟风模仿。当然，前世萧默为了包装自己也特意培养过，在日常用语中适当使用一些古老词藻，使之简明达意，句韵优雅。 在网络资料中，他查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二世纪的贵族体系是殖民时期人类被迫接受外星教化后的产物，抗战胜利后格外注重遗老，追溯本土文化，遂有了新贵与旧贵之分。前者是百年世家大族，后者是开辟时代的先驱人物。 原主出身的单家历史源长，在殖民期耗费巨资支持红军作战，战后在新旧贵中左右逢源，一时风头无两，却因为偏向旧贵积累了不少沉疴痼疾，最终走向没落。 原主的父亲是单家当家单厚方。 单厚方上大学时双亲亡故，他提早接管大权，为了提升家族地位做了一件为人诟病的事：放下旧贵的尊荣娶了燕家小姐。燕家是红党的中坚力量，由于缺乏底蕴新贵最极不过二等。单厚方借着岳家人脉一步步扩大影响力，加上本来就得天独厚的底蕴，仅仅十年就让单家挤入顶级世家行列，威望更甚燕家。前年联邦废除了袭爵制，单厚方成为二世纪开篇以来最后一位爵爷，同时身兼贵议院议员。 看上去就不是好糊弄的角色。 单厚方在顶级世家站稳脚跟后就把私生子萧默领进家门——网上清空了这方面的艳闻，具体内情不得而知。 手机滴答一响。 【您有一则新的消息。】 萧默匆匆浏览，是战地护士的实习通知。 青年支着脑袋垂眸刷手机，旁边坐下一对情侣啃着串聊天，男孩猛然看见青年慵懒的姿态，险些噎住。女孩闻声望去，嘟囔了句丑人多作怪，晦气地移开视线。 萧默眉头耸动，瞟了眼那对情侣，这时候手机唱起铃声。 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一个近乎哭腔的男声：“我说大少这都快开学了您怎么还不回来？先生的低气压都持续好几天了……算我求您了，您就回来吧！您再不回家我都想报警了！” “福源美食街。” “——啥？”那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来接我。” 萧默挂掉电话调到自拍，屏幕上映出张盘子大的胖脸，正牵起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半个小时后，单家大宅主楼。 单厚方携妻子燕归莹端坐在正位的沙发上，幼子单玉笙坐在左手侧，管家在旁端茶倒水，主楼的厅门被佣人推开，四人齐齐抬头，就看到黑矮瘦的佣人头顶——萧默那张如泡涨的白面馒头一样饱含脂肪的笑脸。 “这……” 是谁？ 单厚方拢眉，燕归莹疑惑地朝某巨物身后探看，唯有单玉笙讶异一瞬，旋即冲呆愣的管家示意，“给哥哥倒茶。” “你是萌萌？” 单厚方拧眉端详好一会儿，都没能从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找到熟悉的痕迹，手指蠢动很想拉扯一下，却顾及形象稳坐沙发，只用眼神在萧默脸上巡视，胖子的笑眼几乎被肥肉挤得失去生存空间，眼神难辨。 萧默慢悠悠挪动胖体，把桶形身材艰难地挤进右侧的单人沙发，用臃肿的肥手捧起茶杯小饮一口，这才掀起眼皮，瞟了眼还没缓过劲的众人。 “唔……都看着我干什么？”脸皮奇厚的萧默看向单厚方，声情并茂喊道，“爸？” 单厚方被叫得愣了一下。 声音虽然熟悉，但大儿子原本说话急躁，情绪波动时尾音会飙高，现在却不紧不慢，连疑惑的语气都不咸不淡，似蹦跳的石子落入水中，物质不变，却过于温吞。 萧默的视线掠过单厚方，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俊秀少年。 单玉笙，十四岁，原主的异母弟弟。少年衣着讲究，衬衫上别着领夹，侧身时胳膊肘顺势搭上沙发扶手，姿态闲雅，气质端方，小小年纪就深得装逼精髓，不愧是单家嫡子。 唔，约莫也是跟原主死亡有关的人。 目光在单玉笙的高定衬衫上顿了顿，萧默收回视线放下茶杯，两只肥手交握。 新的“试炼”开始了，不是么？ 第2章 冒牌少爷02 知己知彼是初来乍到的第一要务。 萧默穿越过来的早晨，第一时间赶去鉴定机构检查。体表没有遭到撞击也没有注射残留的针孔，血液里没有服用催眠药物含有少量酒精成分，呈虚握状的手中有衣料纤维，材质颜色并非市面上常见款式，而是一家高档服装店的定制衣料。 单玉笙身上的衬衫就是那款面料……还真巧啊。 萧默询问了原主的舍友。在前一晚，原主睡前刷完手机突然起来喝酒，原主酒量浅，醉醺醺地跑去厕所给人打骚扰电话，然后突然有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原主就脸色不善地匆匆出门。 手机最后的浏览记录是——医大官网祝贺附中的单玉笙同学被联科大少年班录取，原主转载了这条信息，并留下一句：呵呵。 萧默正思索间，单厚方开始训斥，“你是怎么回事？放暑假前一天就夜不归宿，舍管的电话都打到了家里，连着两个月不回家还吃成这个德行，玉笙考入联科大的事就让你这么不舒坦？” “唔……” 萧默欲言又止，露出一副不想多谈的表情，困扰中微带求饶地又唤了一声，“爸……” 果然，便宜爸爸再次怔住。 原主把便宜爸爸标记为“那个人”，通话记录奇少，联系最多的人是张秘书，可见父子关系冷淡。这对萧默算是好事，单家人对原主越不了解他的性格变化越不引人注目。 不过也有意外的地方。 原以为单厚方是个利字当头的冷血政客，刚进门时居然能从他手上的小动作看出几分真情。 唔，是个可以攻略的人物。 萧默不同寻常的软语哀求让单厚方叹口气，没再追究下去，“算了，我也懒得说你。你的实习给你安排好了，走志愿者的路子去战地，别闹事，老老实实呆上一年，攒够资历我好把你送进联邦医院。” 听到联邦医院这么好的资源，燕归莹表情微变。萧默瞟到她神情有异，舔了舔嘴唇。 单厚方皱眉，“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意见直说，人胖了怎么性子也软了。” 萧默微微一笑，鼻头脸颊的肥肉耸动，显出几分猥琐，“我没意见，全听爸的安排。” 单厚方有些嫌弃地撇开眼，不经意看到佣人站在墙架的描金瓷瓶前，把精心修剪的名花取出换上一根毫无特色的破树枝，立马又瞪向萧默，“你的歪主意？” 嗯……萧默目光飘移。 方才进宅前，司机留下一句，“先生在主楼大厅等您。”就转着方向盘去车库，徒留萧默一脸茫然。入目是广阔的古典宅院，高门大户，望眼过去不是亭台楼阁就是花鸟鱼虫，石道纵横、曲径弯弯绕绕。 鬼知道主楼在哪？ 迎面路过一批采买回来的佣人冲萧默打招呼，他拦住其中一个看起来特别傻特别不通人情世故的，随手从树上摘下一截树枝递过去，“嗯，我看这截树枝长得还满别致的，就插到主楼大厅的花瓶里吧。” 然后，黑矮瘦佣人在前，他闲庭漫步地跟在后面，晃晃悠悠走到主楼。 ＊＊＊ 回忆完毕。萧默佯装打哈欠，掩住嘴道，“爸，我累了，想先去休息会儿。” “去去去，看见你就心烦。”单厚方挥手让佣人把花换回去。 萧默耸肩，缓缓起身，款款走向门口，跨过厅门时突然顿住，回眸，冲单玉笙笑得好似弥勒佛。 “马上又要许久见不到面，我呆在单家的最后一天，弟弟不过来陪哥哥聊会儿天么？” 单玉笙的视线划过萧默看不出想法的笑脸，垂了垂眸，而后冲父母点头告辞。 “走吧。” 单玉笙语气冷淡，目不斜视地越过萧默。 “去我房间聊？” 萧默跟在后面建议，单玉笙不置可否。 幽静的回廊上攀爬着牵牛花，夏末午后的暖阳从藤叶间隙洒落在两人身上。 萧默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在单玉笙身侧并行。单玉笙身高不及萧默肩膀，身姿却十分挺拔，一路上小嘴紧闭，似乎打算沉默到底。萧默的视线掠过单玉笙的头顶，上面有个顺时针的发旋……是个理性的孩子。 ［已知：聪明理智的人不易套话。］ ［解：想套话就要使目标智商掉线→人在何时会掉智商？→情绪起伏时才会口不择言，遂——扰乱节奏或者激怒他。］ 微风徐徐吹来，萧默用手梳理被吹散的头发，欣赏着廊外的风景，深吸一口气。 “清新的空气有助于思考，不是吗？” 单玉笙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男孩这么闷是没有女人缘的。”萧默大跨一步挡在单玉笙面前，表情促狭地调侃。 单玉笙充耳不闻，绕过某人形巨物继续前行，明明灭灭的光影落在单玉笙脸上，冷然的，毫无波动的，看不真切的表情。 “真无趣……我以为自从上次在停尸间分别，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跟我说。”萧默意有所指地诱导。 单玉笙突然站住。 萧默也收回脚步，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怎么，想说话了？” 单玉笙板起小脸在石椅上坐下，目光掠过前方萧默的住所，回头冲萧默道，“突然想到，你和我的交情还没有在卧室闲聊的必要，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两人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亭子，横梁上挂着鸟笼，笼中有只大葵花凤头鹦鹉。花藤缠绕在柱子上，萧默摩挲着心形叶子的边缘，动作非常缓慢，余光中是单玉笙越来越不耐烦的脸，直到少年忍不住开口—— “你——” 萧默随手摘下一朵牵牛花，走进单玉笙，弯腰，把鲜丽的花朵别入单玉笙耳畔，用蒲扇大掌温柔地梳理单玉笙鬓角的发，撅起略肥的嘴唇冲单玉笙眼中吹一口气，成功让单玉笙恶心到变脸，止住话头。 “你没想好不如先听我说？” 单玉笙眸色冰冷，挥开萧默的手，略显气急败坏地扔掉牵牛花，“你就只剩下招人厌的本事了。” 萧默不顾单玉笙的嫌弃拍拍少年的嫩脸，语气活像个猥琐大叔，“唔，你倒是挺讨喜的，生气的脸都这么可爱。”……可爱到充满破绽。 单玉笙的脸色彻底降入冰点。 ＊＊＊ 话要从哪儿说起呢？萧默坐在单玉笙对面，敲着石桌思索。 原主是个受万人唾骂的网络大黑。能被群嘲成那样，都是这货从始至终都不遗余力地诋毁着征服男女老少的“国民弟弟”单玉笙。 单玉笙的姨妈是搞娱乐业的，十岁的萧默被领回单家时单玉笙还没上幼儿园，悬殊的年龄差距对单玉笙不利，燕姨妈综合多方考虑给外甥开通网络帐号，由专业团队苦心经营，小到萌照大到竞赛，成功把单玉笙塑造成能轻而易举引起话题的贵族小公子——沐浴着万千民众的注目，原主想在单家的资产里占点便宜都会被群众的吐沫星子淹死。 萧默至今未能记入家谱也有舆论的压力。 纵观原主网络帐号，所有话题都围绕单玉笙展开，每日打卡式拉仇恨，成功站立在群众的对立面。 是什么感情能多年来孜孜不倦地招黑？ 萧默掏出手机，调出相册递到单玉笙面前，千余张被萧默批量洗掉水印的偷拍相片，无一不是单玉笙。 “你什么意思？”单玉笙垂眸看眼照片，眸中翻涌出不悦与怒火。 “别紧张。” 萧默滑动屏幕，全选相片，全部删除……由于删除内容过大，屏幕上倒数着剩余时间。 重新靠回椅背，萧默满载笑意地贴心建议，“你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你帮我解答点疑惑，我以后不再纠缠你，恩怨两清。” “我不会帮你，你那些龌龊事父亲早晚也会知道！” “别急着生气，说得好像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萧默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容，语气肉麻饱含“深情”道： “那天晚上我得知心爱的弟弟要去千里之外的联邦上学，万分不舍，借着酒劲打电话挽留，结果被狠心的弟弟回绝。我不肯接受现实，就约你在僻静的停尸间见面想说清楚。你自然不愿意接受我的告白，我死命拽着你的衣角不让你离开，问你要怎样证明我的真心，你摔开我说除非我死，于是我伤心欲绝，想让你后悔拒绝我，就以死明志。” “很会编故事……不过情节恶心，逻辑可笑。”单玉笙冷潮热讽。 “啊，我说错了？”萧默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没办法，谁让那一夜太遭罪，头昏脑胀的，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你就不该为我的惨状负起责任？” “还有心情嬉皮笑脸？” 单玉笙抿起唇瓣，烦躁感涨满胸口，“你暑假不回家我还以为你终于有了自知之明打算悄悄离开，就没跟父亲坦白……现在看来，你根本忘记醉酒后发生的事。” 越说越有一口郁气卡在喉咙，不吐不快。 “你平庸、无能、善妒、蠢笨，看到医大贺喜我猜到你会不甘心，喝醉酒骂我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我懒得跟你计较——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蠢到连自己的秘密都说漏嘴。” 单玉笙表情越发嘲弄，语气激动，并没注意到萧默反常的没有反驳，沉默着，略肥的唇瓣甚至微微上提。 “从你踏进单家，就成了整个家族的污点。你每住一天都在给我妈的伤疤撒盐。父亲最伤人的不是出轨而是欺骗！当初他明知妈妈怀不了孩子还向燕家求婚，装出一副深情骗了所有人。我妈虽然是低嫁却觉得愧对父亲，婚后一直努力调养身体想生下孩子，可笑的是，父亲早就打定主意找人在外面生孩子才不在意我妈不孕。” 单玉笙冷笑出声，“父亲费尽心机，到头来竟然被自己的初恋小情人戴了绿帽子……我很期待，他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萧默肥肥的双手交握，“你会去说？” “你忘得真彻底。” 单玉笙寒星般的双眼亮而刺目，“那天晚上你拽着我的衣服祈求我。你说要亲口告诉父亲，我也觉得这样比较有意思……距你母亲死前告诉你真相过了五六年，父亲要知道你瞒他这么久，你的战战兢兢，他的不敢置信，那情形一定更精彩。” “呼……”真是能让人心惊肉跳的真相……萧默微微敛起眉眼，视线低垂。 他会让暴露真相？ 怎么可能…… 飞快地斟酌着双方局势，萧默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出镇定的笑容，端详着单玉笙——少年脸色冰冷却双目烨烨，是多年积怨即将纾解的愉悦，再加上一口一个“父亲”和“妈妈”，足见他对双亲的感官差别。 让单玉笙放弃报复根本不可能，加深报复程度还差不多。 萧默笑道，“你知道的，我没入族谱，名声又糟，对你不存在威胁。” 单玉笙冷眼，“你觉得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 两人对视，彼此眼中都是不容退让的坚定。 萧默的双手放在台面上……要怎样说？用哪一句话来化解眼前这个困局？指甲敲击在桌面的节奏让他逐渐冷静下来……前一世多少次转危为安都是凭借他的花言巧语，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对手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易于被情绪牵着走的青春期少年。 “我还有个更有趣的提议，你要听么？” 单玉笙抬眼。 萧默支起上半身越过石桌，胖脸逼近单玉笙，眯细的眼中眸光幽深。近距离的盯视让单玉笙支撑了几秒就不适地偏开脑袋，萧默这时启唇，在单玉笙耳边用与形象分外不符的悦耳低柔的嗓音，徐徐劝诱： “你握着我的把柄，可以尽你所想的，一辈子来欣赏我战战兢兢不敢违逆你的样子，因为你随时可以让我一无所有……至于爸爸。” 萧默顿了顿，语气更加低沉蛊惑。 “你不觉得，等到爸爸行将就木，那时，再告诉他辛苦养育了一辈子疼爱了一辈子的宝贝儿子其实不是他的种——替别人养孩子，毫无知觉戴了一辈子绿帽，临死才真相大白，该会死不瞑目吧？” 单玉笙垂眼，沉默许久，脸上的冷意消褪，“你的无耻一如既往。” “谢谢夸奖。” 第3章 冒牌少爷03 两人达成共识。单玉笙要离开，萧默拽住他的衣袖，心情颇为愉悦。 “估计你和我拥有共同话题的机会不会太多，礼貌的孩子不该留点值得纪念的临别赠言再走？” 单玉笙回身俯视萧默，大胖子懒散地躺在石椅上，脸上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相处十年多，单玉笙第一次发觉萧默是个有趣而可怕的人，满载的笑意让人心中跳空一拍的同时脊背发寒。 甩了两下，单玉笙没挣开萧默的手，不耐中透出无奈，转身朝向鸟笼。 细瘦的手指在鸟笼上有节奏的轻敲，一、十三、九、四，傻鹦鹉昂着粗脖子听了会儿，跳到单玉笙手边。单玉笙把手指探入笼中，捻起一颗松子喂进鹦鹉嘴里，摸了摸鹦鹉的黄色冠羽，指了指萧默的方向。 通身雪白的小家伙咽下食物，张嘴冲萧默怪声怪调地连连嚷道： “一路顺风！”“一路顺风！”“一路顺风！” 单玉笙这时转向萧默，清秀的小脸上表情泛泛，双眸却如墨玉般，灿然。 萧默松开手里的衣角。 单玉笙离开。萧默起身回屋，途中再次掏出手机进入另一个相册，千来张单玉笙的照片，每张脸部都被巨大鲜红的哥特式字体盖住，三个字：去死吧，原主对单玉笙的憎恶与妒恨一目了然。 萧默再次，真正地删除所有关于单玉笙的照片。 寻到原主的房间，推开环视一圈，在抽屉看见照片碎屑……想必，把单玉笙的脸剪成碎片是原主小脑瓜子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解恨方法——连表达仇恨的方式都这么无力，真让人可怜又惋惜。 “萧默……我可不喜欢让这个名字蒙羞。” 萧默舒展身体，仰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目前最紧迫的是身世危机，现在暂时蒙蔽住单玉笙是因为便宜弟弟自认为憎恨父亲，一旦单玉笙脑子清醒过来或者他的身世被第三人知道……啧，萧默摇头甩掉那些糟糕的联想，为今之计是在有限的机遇内，找到立足之地。 萧默这人没什么才华，能把“好逸恶劳”“逢迎媚上”“狐假虎威”等贬义词当褒义词听，可见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张底牌是人脉与靠山。头疼的是，前世积累的人脉一朝散尽，便宜爸爸还是个风险股，他可不会把时间白白浪费在实习上，可行的有三步：1，毫不心虚地利用现成的家世扩展人脉。2，攻略假爹。3，寻找备用靠山。 何为靠山？屹立不倒，碾压众人，遮风挡雨，贵精不贵多。 想着想着，萧默迷迷糊糊陷入浅眠……许久之后，青年嘴里吐出模糊不清的呢喃，而本人并不知晓。 ‘兰狄生于二世纪……出身…联邦清流世家……巨…额遗产……才华横……’ ＊＊＊ 翌日。 萧默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爬下床。洗漱间的镜子映出他白胖的脸，微微颤动的肥肉还残留惊惧。 昨晚照旧做了一场光怪陆离噩梦。 自从他来到这个时代，夜晚就没安生过。偶尔在梦中阅读那本让他穿越的《兰狄传》，偶尔惨死梦中…… 昨天，自传内容在脑中一行行掠过，哪怕没有丝毫兴趣也被迫浏览了一段又一段文字，然后不知为何读书的画面骤然巨变，文字一个个褪色消散，变成自天而降的硫酸雨，原本只用双目注视文字的他也具现出身体，在无垠的原野上狂奔，根本无处躲藏，绝望地任由身体被逐渐腐蚀、烧穿、融化，最后一点不剩。 醒来后他彻底忘记前半夜读书的内容，痛苦的灼烧感却记忆犹深。萧默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不再去想，在架子上挑选剃须刀，细心打理起形象。 告别单家，赶往首府火车站。 昨晚临睡前，萧默查过资料。 不久前，负责剿灭高危寄生爬虫的精英士兵营地接连有士兵感染了cml病毒，一种新传染病。随着隔离治疗的士兵增多，大量资深医护人员调入抗病一线，致使营地医院人手紧缺。联邦没有足够调动的名额支援战地，遂向社会征集志愿者，凡是拥有护士资格证和医生执照的人员皆可自愿申请。 志愿者统一集合，坐车到达战地，萧默是第一批出发的人。 火车站。 一墙玻璃隔出两个阶级，右边是人满为患的排椅，左边是空置的沙发茶座。 区内普通列车乘客或坐或站，拥挤成团，平民小孩贴在玻璃上嬉闹，被板着脸的警卫持枪驱赶，孩子们做着鬼脸在人群中疯跑。 萧默拐入左通道，一个机器人服务员端着茶水从他旁边滑过，赶往角落，那里坐着几位闲聊的儒雅男士。左边led屏幕上闪烁着［联邦特快］［战地专列］，以及服务于行政工作者和教育工作者的各地直达专列。 在二世纪，行左是值得炫耀的事。 萧默甩动满身肥肉推着行李拐向左边的特殊通道，无需滞留候车厅可直奔列车。 “生命没有贵贱，才学和权势却把人分出高低……社会就是这样现实冷酷。” 萧默正掏手机准备查看列车班次，乍听到生气勃勃的中二言论回头看了一眼，一位高大黝黑的少年正望着平民阶级感慨。 萧默收回目光时少年恰好回头，两人目光交接。萧默微微颔首，继续往前走，身后冒出一只黑手拍上他的肩膀。 “兄弟不这样想吗？” 萧默耸掉肩上的手，不为所动。 少年咂舌轻讽，“啧……果然！走左边都是耽于享受缺乏羞耻心的特权人士。” 萧默顿住，目光从少年的刺猬发型移到愤懑的脸，最后定格在服装，首府贵族高中校服，入学者家中非富即贵。 简而言之，是值得浪费时间攀谈的角色……萧默微微牵起嘴角。 “安逸滋生懒惰，懒惰让人不作为，既而人格不再独立，行动失去热忱，生活缺乏意义。作为人而言，是迷失自我的堕落过程。而阶级……阶级催发不平等，不平等催发不甘心，不甘心催发抗争心……进步源于抗争。抗争弱小、抗争命运、抗争阶级。正因为才学和权势把人分出优劣，人们才会扩充学识、奋进攀爬，这是实现自我价值的过程。” “诡辩！” 少年瞪圆了眼，然后呲出白牙，“挺有意思。连政府都不敢光明正大奉承阶级……贵议院要是找你当发言人，当初也不会迫于压力废除袭爵制了。” “生来富贵是上天附赠的礼物……享用了好处还否定它，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做人要谦虚诚实。” “厉害啊兄弟！能把世间不公说得好像世间公理一样正义凛然！” 通道转弯下楼梯，少年也换了个话题。 “兄弟，看你的吨位就是爱享受的，怎么想不开要去前线？” 萧默瞄了眼少年的高中校服。 “啊，我早上去了趟学校，没来得及换就被家里压过来赶火车……”少年啐了声晦气，“不过圈里的倒霉蛋也不光是我。” 少年朝周围环视一圈，三三两两的知识分子因为共同的志愿扎堆交谈，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凑到萧默耳边嘀咕，“诶，你知道单家吧？咱们区七大世家里的那个，他家不是有个傻乎乎的私生子？” “哦？” 萧默手指一顿，不动声色地滑过手机屏幕。 “就是啊……听说他也去呢。那蠢货学习成绩就是个渣，除了在网上找找存在感什么都不懂。那个c什么病毒根本无解，疯掉的人一茬接一茬，把那小傻蛋扔过去咋死的都不知道。本来我家非逼着我去战地气得我差点离家出走，不过听说还有他垫背我心里舒坦多了，总归不是最惨的。” 少年只顾着直抒己见，没注意到胖哥笑眯眯的眼中闪过异样。 “你总提萧家大少，难道暗恋他？” 少年一脸踩到屎的表情，“瞎子也没这么自暴自弃，啧……看你这不赞同的表情，难不成还是他的粉？” 萧默含笑不语，少年自行脑补了一下，就想歪了，“嗳，要这么说我也是他的粉，纯正无比的黑粉。我还关注了他的网络账户，最喜欢看他掐他弟，每次我心情不好跑到他的帐号下跟着大部队骂几句，一整天都神清气爽！” “这么讨厌他？”萧默笑成弥勒佛状。 “那是，咱们这些婚生子不就最不耐烦私生子，还是这种没脸没皮的。记得之前那事吧，单玉笙被联科大录取，公关团队不是可劲的吹捧，萧大傻心里不爽就回了俩‘呵呵’，一堆人排着队帮我们国民小公子讨伐他，分分钟骂评上万。” “单二少网络贵公子，萧大傻网络……一颗屎？”萧默在屏幕上操作几下才登录网络账户，看到点赞最多的评论，来自用户：我爱洗浴池。 “咦，你也是同道中人？话说，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尉迟玺。” yu－chi－xi？ 萧默的视线再次扫过评论用户，一种肉禽撞上屠夫——俗称“命中欠宰”的宿命感扑面而来…… 两人说话间走到战地专列前，上下入口门边镶嵌着智能屏幕，两人排在一名男士身后等候，萧默冲尉迟玺牵了牵嘴角。 “圈里聚会你没见过我？” 尉迟玺一拍脑袋，“我就想你这形象就不是靠才学混左通道的，家里没俩钱还真没法胖得像你这么有质感。还有你这衣服是华旗家新款吧，真丝触感，一件一万八，因为被撑变形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叫什么？光看脸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前面的男士打完卡，排在尉迟玺前面的萧默上前，调出手机里的实习通知，电子码对准屏幕扫了一下，滴答，语音播报： “欢迎您前来报道，萧默先生！我代表战地的全体卫兵感谢您的无私奉献，祝您路途愉快……” 萧默回眸，冲傻眼的尉迟玺微微一笑。 第4章 欺上媚下01 萧默款款拾阶而上，在车厢放下行李，转身去休憩车间的茶位坐下。刚接过服务机器人递来的茶水，突然横生一只大掌夺过杯子。 尉迟玺一口气喝完，摔下杯子坐在对面，壮烈的表情犹带不可置信。 “告诉我这只是恰好同名同姓，你绝对不是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萧大傻？对吧？” 尉迟玺目含希冀，萧默浅笑，掏出手机摆在桌上，点开一段音频，里面立刻播放出尉迟玺自鸣得意的声音：“就是啊……我听说他也去呢。那蠢货……” “靠靠靠靠靠！”尉迟玺赶紧捂住手机，手忙脚乱地关了视频。 萧默侧着头，支着肥肥的脑袋，悠然欣赏少年忙碌。尉迟玺三两下删掉视频，放下手机松了口气。萧默这才勉为其难开动尊口，用饱含怜悯的语气毫无诚意地提醒道： “啊……忘记告诉你了，我刚才不小心在几个电子邮箱里备份了录音。至于几个，唔……‘蠢货’一般脑子都不太好使，记不清也是理所当然。” 尉迟玺涨红脸怒骂：“卑鄙！我看错你了！” 萧默不恼不怒，无比仁慈道： “我想，我亲爱的，在东八区七大家爷爷辈掌权人中唯一杀出的爸爸，一定会乐意听听来自尉迟家的小朋友对他宝贝儿子的小小评价。唔……虽然不恰当的偏颇言论占据半成以上，但绝对都是无心之言，而不是对于单家掌权人教育不当的无声谴责……你说是么？” “我、我、我、我——”尉迟玺内流满面，竟无语凝噎……“哥们求放过。” 萧默弯起眼角，如弥勒佛般慈祥可亲，蒲扇大掌和蔼地在尉迟玺肩上拍拍，“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忏悔赎罪的机会。从今往后，我在战地的衣食住行就托付给你了。” 现在把这货一锤子打失忆还来得及么？尉迟玺忧心忡忡地思考着。 萧默勾起嘴角，满脸横肉都随之微微颤动，“不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尉迟玺挤出一脸假笑，“小人就是您身边一只打不走骂不滚的忠犬，随您驱使。” 萧默摸摸尉迟玺的狗头，“乖，一边玩去。” 早上八点，列车启动，早餐窗口开放。两人对坐吃饭，窗户映出萧默面无表情的侧脸，沉寂下来的青年让尉迟玺有些不习惯，遂刷起手机缓解尴尬。网上关注账户有消息提示，打开后居然看见是萧默的。 几百条充满怨气的旧发言被丧心病狂一次清空，一秒前发布了新的内容。 ［萧萌萌］：重新启程（＊＾＿＾＊）……感谢网民长久以来对我的厚爱，为了回报广大人民群众的热情，我决定放下个人安危奔赴战地，为世界和平做贡献。今后的日子里，你们的和平有我的一份汗水就是对我最好的奖励，爱你们，么么哒！ 被炸出来的黑粉和成群结队的弟媳们傻眼，甫一看到跟在害羞的颜表情后面那么一通不要脸的话，差点没呕出隔夜饭。 ［信你有鬼］：←如用户名。 ［呵呵］：卧槽这不要碧莲的货色又在甩节操了！ ［姐欲成疯追你，少年可还等我］：亲，脸皮可还在否？ ［←＿←］：精神污染大量排放中……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尉迟玺内心被草泥马魔性刷屏，抬头一看，卧槽差点瞎眼！对面胖哥高举手机，仰着一张胖脸眯起眼，迎光自拍。咔嚓一下，尉迟玺暗叫糟糕，就见胖爪灵活地在屏幕上点触几下，然后萧萌萌的网络账户再次更新。 ［萧萌萌］：在路上。 ——底下附上一张正脸自拍，盘子大的肥脸清晰无比，在阳光下越发像泡涨发酸的馒头，闷着骚气。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的眼睛受到了一万点视觉伤害←＿← ［大眼萌］：求好心人告诉我他的眼睛在哪？我居然一直没找到。 ［大家来找茬］：有，你仔细看！左眼是上宽1／4与左长2／5交汇处，右眼在上宽3／4与右长1.5／5交汇处……对，不要怀疑自己，那个你以为是阴影的凹陷处的两条线，就是他被肥肉挤没的眼睛无误！当然，也不排除是眼睫毛的可能。 ［额滴神呐］：我听说只是长得欠揍，但不丑……现在这睥睨天下的两条细缝真是又欠揍又丑！传言误我！！！ ［我去你是谁］：原以为你只会和单二公子相爱相杀，看来是我低估了你？这是报社新手段？ 尉迟玺翻阅各种不堪入目的评论，抬头见萧默露出惯用的轻浮表情，好似方才的面无表情只是错觉，他微微怔住，“你……” 萧默浏览着如雨后春笋般涌出的评论，浅浅扬唇。 “人呀，要不吝啬展示自己真实的一面。” 萧默面上义正言辞，其实就是为了找乐子。有人吃糖解压，有人唱歌解压，萧默越深陷危局越喜欢逗弄别人，别人张牙舞爪偏偏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总让他身心舒畅。 吃完早饭，列车乘客们开始打发时间。 志愿者们拿出医书，尉迟玺却是个闲不住的主，一闲就想说话，还因为是个车轱辘嘴总被人嫌弃聒噪。在车厢里观望一圈，没找到聊友，尉迟玺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 大胖子闭着眼，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插着耳机，好似大号白熊玩偶，安静中透出点温和可亲。 “唉，除了你也没人听我说话了……” 萧默原本在听语音读物《贵族法》，细细碎碎的机器音搭配射入窗内的暖阳让人昏昏欲睡，陷入浅眠后梦中开始浮现《兰狄传》的段落，不知经过多久，耳边响起滔滔不绝的年轻男声，如恼人的苍蝇嗡嗡嗡吵得人头疼，梦中的文字随着萧默转醒逐渐消散。 萧默睁眼的瞬间，梦中印象深刻的自传内容霎那间忘得一干二净。 尉迟玺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杯子大口灌水。萧默判断情势，顺势摆出倾听许久的表情。 “接下来呢？” 尉迟玺往日跟朋友说话超不过十句就被人打发，能安安静静一味听他乱侃的都少，乍然得到认真的回应瞬间像打了鸡血，叽里咕噜又一通说，从早饭说到午饭又说到晚饭，到了睡觉时间，两人各找各屋，尉迟玺拉着萧默的胳膊，满脸不好意思兼依依不舍。 “那个，其实你是个好人。” 萧默笑而不语。 ＊＊＊ 当晚，单厚方得知萧默又上热门词条，不待问清就让张秘书打电话给公关压下去，等秘书一脸纠结的回来，才知道这次不是闹剧是励志剧，＃萧萌萌去战地＃惊骇无数网民。 父子俩疏冷惯了，单厚方想勉励几句都不知从何说起，盯着萧默的网络账户迟疑半响，还是放弃。 第二天早上，萧默起床后打着疲惫的哈欠，查询了东八区首府的今日气象。 单家三人在吃早饭，十米长桌，座位间的距离不近不远，一家人都是讲规矩的，餐厅里静悄悄连杯碗碰撞声都没有，短信声滴答一响立刻引起几人的注意。 单厚方划开屏幕一看，居然是大儿子的！ 【今天气象有雨，爸爸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了，工作加油！（末尾有只小胖子扭动胖体高举么么哒大旗）】 单厚方第一反应是去确认来电用户，确实是自家小兔崽子！ 燕归莹淡淡扫了眼，见单厚方还在怔愣出神，道：“不管什么事，您先吃完饭再忙。” 一顿饭，单厚方吃得心不在焉。单玉笙瞥了眼妈妈，放下碗筷，告辞去整理行李，他今天要乘车去联科大报道。再次回到主楼，单玉笙从门外看到单厚方坐在沙发上的背影，推着行李靠近，父亲却毫无所觉，正垂头思索。 单厚方在发短信，输入框里密密麻麻挤满无处安放的字，单玉笙探头看了一眼。 “您不常发短信不知道这个有字数上限，要是话多可以发语音邮件，或者把短信分批发送。” 单厚方把手机翻到背面，看向气质翩翩的小儿子，“收拾好了？” 单玉笙点了点头，“……我走之后，您和妈妈注意身体，不用太挂念我。”语音未落，垂眸瞥了眼倒扣的手机，继续道，“您猛然给哥哥发这么多内容，他说不定还误会是张秘书代笔，您像往常一样聊表关心即可……不用太过勉强自己。” 萧默收到回复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只有短短九个字： 【极地冷，你也注意保暖】 “啧，标点都没打全。” 萧默点选回信，手机突然唱起铃声，接通电话后传来清冷的少年嗓音。 ——“你是什么意思？” 萧默愣了一下，查看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不要装聋作哑。” “单玉笙？”萧默听出耳熟的声音，舒展的脊背微微绷紧，坐直身子，望着窗外。 第5章 欺上媚下02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驶，列车进入联邦范围，途经勒拿河流域左岸的某个繁华城市。 高悬的铁路下有鳞次栉比的建筑。远远的，能看到行政中心飘扬的二十四面区旗，一面特殊的旗帜被围在中间高高耸立，红蓝白三色条打底，图案是二十四片绿叶环绕红色球体，象征无比荣耀的血色抗战史，让人光是看着就心生肃穆。 萧默弓起的背缓缓舒展，收回视线。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要明知故问……你早上发短信讨好父亲打算谋划什么？” 萧默拉近桌上的果盘，叉起一块水果嚓咔嚓咔啃着，听到电话那头呼吸变乱，似乎被他悠然的态度气到，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哦，你说这个啊……真让人伤心，哥哥我明明在苦心帮你，你这么生气让我有点委屈。” 那边没了声音……当然，不排除是被恶心到说不出话。 萧默叫来一杯茶，并不喝，只是摩挲着杯把的弧度，凝视杯面映出他恶趣味的表情，“父亲越疼爱我，身世大白后被背叛的愤恨才会越难承受……我是在帮你加刑呢。” ——“……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把柄都被你握住了我哪儿敢乱来。”萧默笑嘻嘻道，“呐，难得打来电话，严肃的事情说完不如陪哥哥聊会儿天？” 单玉笙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萧默撇撇嘴，指尖沾染茶水在桌面写下四个字：因爱生恨。 单玉笙不是没有器量的人，否则一开始就不会容许他这个假哥哥继续打着单家大少的名义享受富贵，所以引起单玉笙警惕的不是短信本身，而是短信引发的后果，也就是单厚方的态度。 归根结底——单玉笙憎恨单厚方的失职，让妻与子感到冷落，一旦失职的父亲对别人尽职，自然会引起单玉笙的妒恨。换句话说，在那短短的九个字背后，是单厚方对萧默的青睐。 “真可爱，一大早就送我一份大礼。” 萧默组织语言，继续编写未完成的回信，发送许久都没收到单厚方的回复。 桌上的四字水迹蒸发消失，萧默弯起嘴角…… “唔，该全力以赴了。” 另一头，单厚方正吩咐管家。 “预报说今天有雨……备上伞和外衣。” 管家因他多此一举的嘱咐愣了微瞬，瞟了眼墙上逐渐攀升的温度计，和窗外的大太阳。预测天气是把观测数据导入模式得出结果，再由经验老道的预报员更正播报，但自抗战后，环境受创使气象莫测难料，气象局十报九错是众所周知的常识，“所以……您确定？” 单厚方盯着温度计沉默许久，“……算了。” ［问：一周内加深父子感情的可行性？］ ［解：有人一见生情，有人细水长流，时间不是必要因素。］ 9月2号。 单厚方到达东八区首府院校，担任母校开学典礼的特邀嘉宾致辞。来得有点早，他先去拜访了几位恩师，才到礼堂后台的休息间。里面坐着几位校领导，两方寒暄几句，一个穿制服的小伙进门。 古小方环视一圈走到单厚方面前，递出包装精美的餐盒，壳上印有‘古方私厨’四字。 “领导们有心了。”单厚方诚心致谢，校领导却面面相窥，摇头摆手，“您屈尊前来，我们感激不尽，但这个并不是我们准备的。” 一个校领导还纳闷道，“古大师的预约都排到明年了……上个月我祖父大寿都没能请到他，不会是送错了吧？” “是单先生的。”古小方把夹在缎带下电子打印的卡片递给单厚方，几位领导围过来看到一行字： ［上台前先润润嗓子吧。——萧默留。］ “好嘛，原来是大少要的。”校领导转头又谴责古小方不地道，居然还搞差别待遇。古小方连忙解释这是他爸爸友情烹饪，跟今日预约无关，问其原因，是俩人结成了忘年交。 校领导们纷纷愣住。 以往旁人想起萧默都要先皱眉，再撇嘴，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这货还能跟闻名东八区的古大师有聊头？搞笑呢。 单厚方拆开纸餐盒，是一盅冰糖灵芝炖雪梨。转头询问大儿子有没有给古大师添麻烦，古小方急忙摇头，“没有的事，我爸都说萧哥是个顶级食客，会吃会想，给他提供了很多灵感，我也从萧哥那学到好多闻所未闻的，利用高科技料理食材保存更多营养的方法。” 单厚方在旁人对大儿子孝心的夸耀中喝下冰糖雪梨，心中……有点复杂。 坐车返程的路上，单厚方不由感叹一句：“萧默终于长进了。” 单厚方并不知道，大儿子给他的洗礼还没完呢…… 公司进入忙碌期，单厚方要熬夜加班，要参加酒会，中途犯胃病还去了趟医院。自那后，喝的白酒总是变成白水，喜好的辣菜全变成清汤寡水，家庭医师还搭上古大师时不时送来养胃的药膳。 单厚方错以为是妻子转了性，欣慰接受。 6号那天，他邀请东八区几位举足轻重的贵族大家长商讨贵议院的授勋章程，讨论的并不愉快，单厚方在中场休息去了吸烟室，摸出镶金的烟盒抽出一根，没点着，换了一根又没点着，单厚方低头一看，满满一盒高档烟居然全部潮了！ 跟在单厚方身后进门的女政敌捂住嘴轻笑出声，“唷，您好歹也是个爵爷，怎么连一根干烟都抽不起？” 单厚方扔掉烟盒，女人纤纤长指夹出一根女士香烟，递到单厚方嘴边，“要不抽我的？” 单厚方用没有灵魂的客套笑容婉拒，离开后拉下脸，看到张秘书正站在墙边跟谁通电话。 另一边。 列车驶向极地，温度骤降，窗户上结满寒霜。萧默裹紧羽绒服，向玻璃上哈出一口气，肥肥的手指在白雾上涂鸦，耳机里传来张秘书不安的声音。 “这样先生会生气的……大少您之前已经够尽心尽力了，为什么还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用担心，你把责任全推给我……我做我想做的，他生气我也不在乎。” 萧默的声音听起来诚恳又真切，让张秘书叹了口气，“您是一片孝心，可光有心是不够的，您在其他事上都精明圆滑，怎么面对先生就这么我行我素，您这样默默关心还不如在先生面前多说几句讨巧的话，夫人和二少不就没管过这这些……” 默默关心？他可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高洁品质。指尖歪歪扭扭的字体逐渐成型……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 哐当！电话那边传来手机落地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许久后手机才被再次捡起，传来中年男人的低沉嗓音。 “萧默。” 手下顿住，萧默勾起嘴角，把刚完成的“无声”两字抹掉，“爸爸。” 电话里安静的只剩呼吸声，片刻后，单厚方用复杂的口气道：“……你让我太意外了……不论是这短短几天改变，还是你和我身边的人串通一气，爸爸不知道是要高兴你长大了还是气愤你越界了。” “没想到爸你会想这么多。”萧默略微失望的说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缓缓道：“爸……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 他特意顿了一下，采用更加疏离的称谓，接着道，“您让我以这种不入流的身份出生，却还给了我一个聪明过人的弟弟，所以我曾经非常怨恨您。实习那天，我第一次去首府车站，看到一扇透明的玻璃就把人的等级区分开……当那些平民小孩巴望着左通道还被驱赶的时候，我心里第一次产生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想谢谢爸！谢谢爸让我生来就高人一等，享受着富裕的生活，谢谢爸在聪明的弟弟出生后还顶着压力把我这个愚笨不听话的私生子带回家。”萧默仿若动容的换回称谓，“爸，你给了我很多，但我从来没有为你做任何事，一味的享受一切，我根本不该憎恨你，反而应该感到羞愧。” “所以，你就悄悄做了那些？”单厚方的嗓音微哑，不过感情的波动不足以干扰他的理智，还是问起： “你是怎么让张秘书站在你这边的？” “因为他重视爸爸，我只是利用了这一点。”萧默道，“给您换菜也是我用家人的名义联系餐厅负责人说您胃病犯了，吃出问题要谁负责？您误以为是燕阿姨做的，要不然多问两句就清楚了。” 电话那边又再次沉默。 列车窗上的一行字变得模糊，萧默吹出一口白雾覆盖原先的内容，重新勾画出四个字： 利益所趋。 张秘书对单厚方忠心不假，不然也不会得单厚方看重，可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利用自己最擅长的本领在张秘书遇到麻烦的时候出出主意，让他更得单厚方的赏识，张秘书自然会依赖信服萧默，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互利互惠。 当然，萧默对单厚方也不算虚情假意。 对于有利可图的人，他向来报以百分百的真心……谁对他好给他带来利益，他就费尽心机讨谁欢喜，让那人觉得付出没有白费，无非是想变成对方戒不掉的瘾，榨取所需。 “别的事都好说，烟的事下不为例。” “不可能。”萧默回答得干脆利落，把单厚方都说愣了。 单厚方轻锤了下墙，烟瘾上来感觉心都再烧，语气有些不耐烦，“不管是感谢还是别的……你能改变爸爸很欣慰，但是，你要学会点到为止。” 潜台词是：手伸太长了。 听筒那边沉默下来。 单厚方烦躁地在走廊踱步，张秘书小心翼翼盯着单厚方手中的新手机，生怕单厚方一时没忍住摔碎。 电话里再次传来萧默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那爸你跟我断绝关系吧……” 单厚方的脚步猛然顿住！紧接着那边莫可奈何地说—— “你要不是我爹，我也不会管你这么多。” 单厚方忍不住踹墙，张秘书小心肝一颤，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单厚方脸色阴得厉害。张秘书看看手表，战战兢兢地凑上去道：“嗯……那个……休息时间结束了。” 单厚方揉乱被发胶定好的发型，低骂一句，“怎么摊上你这个小兔崽子。” 转身把手机扔到张秘书怀中，单厚方大步赶回会议室。 张秘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对着还没挂断的手机小声询问，“怎么样，没闹崩吧？” 那头萧默轻笑，“……他认输了。” 挂断的电话放在一边，萧默掏出一个密码本，扉页上写着rm两个字母。翻开一页白纸，画了一个名为［固温周期］的表格——这是他的习惯，用树状图把认识的有价值的人列成索引，每个人都注明相关的联系信息和喜好，根据重要性规划联系的频率。 针对单厚方，萧默收集了相关新闻资料素材，进行性格浅析，健康记录，编写了攻略假爹的剧本……包括那段感谢生恩的说法都是有目的准备的。 尉迟玺领取的暖身贴回来，甫一看见萧默书写笔记时的表情，吓了一跳，“好惊悚的笑脸！” 萧默锁好密码本藏进军大衣里，抬起尉迟玺的胳膊顺手写下一行数字，尉迟玺纳闷，“这是什么？” “单家家庭医师的电话，让他给你介绍一名可靠的眼科医生。” 第6章 恶棍天使01 列车从联邦进入极圈，萧默脑子里除了冷、冷、冷再无其他想法，列车机器人派发军大衣和战地手册，萧默捧着热茶开始浏览…… 营地坐落于北纬78°到81°间的群岛地区。 当初战舰降落，随着殖民者着陆的还有一批寄生在外星人皮下偷渡宇宙的微生物。外星人被歼灭后，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寻觅新的寄主，选择了变温爬行动物，以鳄鱼、蜥蜴、蛇为主。 原本只能苟延残喘的微生物，却让本土宿主异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人类为了防止寄生扩散，在捕杀时有意把目标驱逐到极地。低温降低了宿主的体温与代谢，却加剧了微生物的生长繁殖，使寄生爬虫更加躁动，直到冷季来临，微生物才在极端低温下成批死亡。 温差变化让寄生爬虫在狂暴期与萎靡期徘徊……至今日，寄主代代繁衍，微生物也在进化，士兵在战地服役，定期猎杀危险度高达临界值的寄生爬虫，维护联邦边界的安危。 尉迟玺在走道上来回踱步，自列车逼近终点站，他沉寂的中二病就开始发作，宛如愤青怨妇，话题一头扎进政治*，早上刷牙开始就在抨击战地的黑暗。 “要我说，寄生爬虫都被圈禁在无人区了，扔个核弹过去屁事没有，说不想破坏生态环境还不是想团团坐分蛋糕。” “研究的素材，贵妇们的包，新的合成材料。” “名为战地，其实是上层的养殖场。联邦统一驻兵不是担当，是假借名义独霸极地的能源和那些不知用途的深海x矿。” 列车广播里提醒乘客检查行李，萧默跟着人群穿梭走廊，身后尉迟玺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寒气从窗户透进车厢，萧默的视线穿越冻住的玻璃，瞥见窗外灰色墙面上绘着白鸽图样，突然想到最近的新闻。 “你父亲打算争取和平勋章？” 尉迟玺左脸写着“兄弟你知道我的苦”，右脸写着“无情无义无理取闹”，脑门横书大写的“悲催”二字。 “为了增加竞争资本和话题，他居然能狠心把亲儿子送到前线！还说让我好好表现，你知道他们团队的宣传软文写得什么吗？‘尉迟大大贵族楷模，民安为重儿女为轻’？还有没有家族爱了！” 萧默摸摸尉迟玺的狗头，“节哀。” 尉迟玺一脸感动，不过半分钟后，这肤浅的感动眨眼破灭。 列车停下，乘客排队下车，萧默取下行李一抬手递到尉迟玺面前。尉迟玺愣住，眨眨眼，不明白什么意思。 萧默微微一笑，短短两个字掷地有声。 “拎着。” 尉迟玺不敢置信！萧默潇洒转身，吸着鼻涕裹紧军大衣，像只南极企鹅一步三晃地踏上北极的土地。 赶往营地前先出示学生证核对身份，再进行身体检验，在医疗小站注射抗冻剂。 极地群岛有三块主岛，冷季海面封冻像冰原上的陆地，暖季海冰融化变成漂浮的海岛，故取名为外岛五月、中岛六月、内岛七月。 七月岛接壤冰原，正是一行人准备支援的精英营地。 萧默在船上颠簸得昏昏欲睡，终于看到长着美丽地衣的岩岸和铅灰色的雪峰。 营地分为a、b两区，从高空俯瞰，七月岛犹如断裂斜开的扇子，扇把位置是医院、仓库和食堂，由坐落的建筑群和连绵雪峰组成扇叶扇骨，上扇（b区）边叶是卫兵活动区，中叶是医护人员，下叶与a区对望的研究员的住所，两者间被一道近乎黑色的海沟隔断。 横跨海沟通往下扇（a区）的是一座名为“月半”的长桥。月半桥入口竖起高压电网，隔离了居住a区的cml病毒感染者。 ＊＊＊ 雪被覆盖在岩石和土壤上，颜色鲜丽的尖角房上挂着冰凌，冷风吹过房顶，雪花顺着房檐簌簌滑下，零零落落砸在行人头上。 萧默把领到的日用品丢给尉迟玺，换好雪地靴迈入室外，迎头一捧落雪砸下，萧默躲闪中脚一滑，摔在地上打了个滚。 研究员居住的下叶区域，矗立着一座与众不同的小楼。二层的窗帘被拉开，窗前有个瘦弱的身影，正凝望着营地医院，新到的志愿者也被收入眼底。 各种肤色的志愿者们如同集结前行的蚂蚁，距离太过遥远看不清面目，但其中一人还是过于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在军大衣外再套上羽绒服的胖子，由于穿得太厚，脚陷在雪里，摔倒后扑腾几下都没能爬起来。周围的志愿者笑出声，大胖子却表现得极为镇定，或者说无赖？手一摊干脆横躺在地上。 领路的兵哥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人掉队，小跑回去询问，胖子指指脚踝说了什么，兵哥为难地挠挠头背起胖子，继续前行。 其他人都推着行李抱着物品，唯独胖子两手空空趴在兵哥背上颇为悠闲，可怜一名高壮少年抱着双份物品跟在两人后面。 一行人到达宿舍，兵哥把胖子放下离开。在兵哥背后，疑似脚扭了走不了路的胖子灵活地伸伸腿脚，三步并两步快速钻进房檐下，敏捷的身姿让旁边的志愿者们纷纷傻眼，摇头比手的可能在谴责胖子奸诈。 小楼二层。 贴身女护士推着移动衣架来到窗前，窗前的男孩收回目光，拉上窗帘，玻璃上模糊映出的稚气却令人惊艳的脸也刹那消失。 男孩张开双臂，女护士上前脱掉他的睡衣裤和内裤。 裸／露平坦的上半身，和还未发育成熟的下半身……性别为男。 气温低寒，室内却没开放供暖，男孩一丝／不挂地站着，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冷意，脸上也没有任何羞囧，瘦削的身上皮包骨头，肋骨的痕迹非常显眼。女护士服侍男孩穿上崭新的衣物，仅仅只是伸展腿脚站立的功夫，男孩却生出一身冷汗。 “您最近几天是虚弱期，请别再随意走动了，我去让哥哥抱您出门。”女护士把不到七十斤的孱弱男孩抱回椅子上，转身去叫人。 志愿者们在宿舍休整，吃过午饭去营地医院集合。 萧默指挥尉迟玺整理他的床铺，自个却懒洋洋地靠在窗边，嫌弃尉迟大少爷笨手笨脚，却没有亲自援手的打算。 满目雪色。 “那是——”萧默把头探出窗外，眯起眼睛。 兵哥说七月岛有两大禁止涉足的地方，一是坐落在研究员区域的独立小楼，二是隔离病毒感染者的a区。眼下，魁梧壮汉抱着瘦弱单薄的孩子从禁区小楼出来。小孩蜷缩身躯，把头埋在壮汉胸口，一阵阵冷风灌进小孩的衣领和袖口，看着就十分冻人。 壮汉不小心脚滑了一下。 雪絮飞扬中，小家伙不经意抬头，恰好面朝萧默的方向。距离遥远看不清脸，萧默的心脏却似被猛然一击，汗毛都差点倒竖——小孩拥有一双惊人的眼眸，虽然表情模糊，眸光却像搭在弦上的无形利箭，给人以尖锐却空荡荡的感觉。 不待萧默深究，小孩重新垂下头，被卫兵抱着踏上月半桥，进入禁区二的下扇。 “那栋小楼里住的谁？”萧默转头问向尉迟玺。 “你觉得我会知道？”尉迟玺诧异。 萧默笑眯眯道，“像你这么有远见的人，肯定在来之前就把这里的情况摸清楚了，对吧？” 尉迟家能把不具备任何医护资格的尉迟玺匆忙培训数月就通过审核送入战地历练，可见能量不小。况且，尉迟玺能提前知道他来实习的消息，想必也关注了其他有身份的人物，能在禁区往来的小孩肯定不会是什么小卒子。 “季威将军的人，听说派了三个人贴身保护，好像是叫季薄阳吧？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送来干嘛？似乎常常进出隔离区，神神秘秘的。” 季薄阳？ 男孩的身影被阻挡在隔离网后，萧默收回视线，记下这个名字……看上去是个值得探究的人物。 ＊＊＊ 医院食堂。 营地负责人用筷子拨弄盘中的食物，一张忧郁的老脸看得对面的护士长没蛋也疼，“不吃别在这碍眼。” “唉……”负责人愁眉苦脸，“你说到底怎么办？” 营地来了俩祖宗，单家长子和尉迟家幼子，名声都不怎么好。 前者本来只是没入族谱的私生子，但今早单大家长亲自来电慰问，托他照料他家大儿子，不求功绩，只希望别在战地受什么委屈，简直和之前秘书打电话操作志愿名额时那句“凑合着办”的态度天差地别。后者，幼子嘛，集全家宠爱，唯我独尊，尉迟家安排名额时就殷切嘱咐，好好操练，争取立功！ 负责人愁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决定把俩祸害们安排进一个宿舍，以毒攻毒。 营地护士日常工作繁琐，危险的还要随队出入险地，在外过夜。俩祖宗呢，一个是成绩吊车尾的学渣，一个干脆是临阵磨刀的鱼目。 “护士长啊，那就是俩活祖宗，你可千万别让他们苦着累着闲着无聊着没事找事，挑俩和善耐心点的老资历带着，分配的病人尽量挑脾气好省心不惹事的。” 想来想去，只剩下一个主意： “打针吧。让单家那个打针去，反正也扎不死人，这活最痛快又省心……至于尉迟家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让他去巡逻新病患的病房，每天瞎转转就行。” cml病毒有一定潜伏期，从战区归来的伤者要入院观察24小时，普通病人转入普通病房，狂暴的病人转入隔离区治疗，对于需要立功又没真材实料的尉迟玺，是个安全的好去处。起码当素材报道出来，还能写一句：xxx在志愿时期，发现xx起cml病发案例。 负责人挖空心思，只想让两位少爷满意。 可是呢……换了内芯的萧默比成绩渣出银河系的原主还不如！前世他学的生命科学，搞基因工程。你以为一个学生物的高材生就得知道人体经脉骨骼？呵，这蠢货偏科严重，到死都没分清楚肚子和胃是上下关系还是包含关系。 且这货深知自个儿纸上谈兵的本事，当年就业后就努力逢迎媚上，早早升任领导阶层进入只动口不动手的日常。 这货一般不手残，可一旦手残起来就堪比人间杀器。 一行志愿者去医院报道，萧默听老护士讲解完注意事项，洗了手消了毒，分配到第一个任务： 给病人打针。 萧默天生“胆识”非凡，推着治疗车过去的功夫就瞄着别的护士的操作，找到床位确认了受害者的姓名，慢条斯理地扁起袖子。 他从容镇定的模样居然有点赏心悦目，一种大材小用的感觉，病人冲萧默笑了一下，萧默回以浅笑。 用注射器吸取配好的药液，滋拉一推排出空气，萧默不小心把药液射掉半管，隔壁床的护士余光看见，眼皮一跳！ 萧默抬起病人手腕，灯光下照出许多血管，把止血带绑在肘部。 隔壁护士扫见胖子动作粗鲁地拿棉签沾着碘酊随便抹了两下，目光来回瞟着止血带和胖子预定落针的位置，眼皮直抽。她走神间没注意到胖子没涂脱碘酒精就拿起注射器，等留心到张嘴想说，已经来不及了！ 大胖子动作迅猛、毫不犹豫，但不具备任何专业性与技术性地一针扎向病人，护士吓得心惊肉跳！ 针入皮下，患者一声嗷叫，“扎到肉了！” 护士终于开口，“这是静脉注射，不是肌肉注射……还有，你忘脱碘了。” “不好意思，天冷，脑子冻住了，手也有点抖。”萧默拔了针，消毒、脱碘，重来。 第二针下去，病人再次惨叫！ 护士不忍心地默默移开眼，提醒道，“好像扎到动脉了。唉……那些在光下呈青色的，位置较浅的青筋才是静脉血管，你斜着扎准了慢慢推进去，手别慌。” “好。” 萧默再次拔出针头，重新换个位置扎，这次找准了位置，抬头冲护士感激地笑了笑。护士放下心推着治疗车离开，忙别的去了。萧默低下头，慢慢推进针头，一不小心，扎穿了……！ 病人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卧槽了！颤颤巍巍地抬手，“要不……我、我自己来？” “唔，会就早说嘛。”萧默递出注射器，病人右手拿注射器打在左手上，居然稳稳地扎进针头，瞬间喜极而泣，生怕萧默再整幺蛾子，顺便注射好药液，拿棉签压住针孔，单手把空掉的注射器还给萧默。 那站在一边的萧默都干了什么？干看着？ 不！不！不！ 这可不符合他的行为准则，萧默对着患者的泪眼和空掉的注射器各拍一张照片，最后再俯拍了自己穿护士装的样子，上传网络账户。 ［萧萌萌］：o（＊￣︶￣＊）o第一次给病人打针，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病人都感动哭了～ 这事总结起来简直是大写的不要逼脸！ 网民们虽然不了解内情，但也欣赏到萧默几乎把护士服撑爆的臃肿身材，纷纷血吐键盘。 论点一：卧槽这肥猪真当护士了，简直挑战群众贫乏的想象力？ 论点二：病人绝对是被吓哭的！ 论点三：亲～你拉低了整个护士界的颜值！好想自戳双目！ 值得庆幸的是，军队没收了士兵的私人通讯设备，没让病人遭受二次伤害。 第7章 恶棍天使02 萧默用糟糕无比的技术震惊七月岛，让无数流血不流泪的精英士兵闻针色变，历经一周，达成“恶名远播”成就。 自新季度的猎杀开始，不断有伤患入院，医护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唯有萧默闲得在医院走廊上晃荡。 路过一个人手不够的病房，萧默推门进去，手刚伸向治疗车，周围病床的士兵就绷紧身体，面露惊惧。萧默顿住，慢吞吞收回手，伸伸懒腰，挪到旁边的空床坐下，众人悄悄松了口气。 挑了挑眉，萧默没做计较，有些疲惫地侧身躺下。 来到战地的这一周依旧噩梦不断，梦境比以前更加清晰、真实，甚至能在睡醒后完整回忆起自传的内容，出于习惯，他会把能记起的内容记录在本上，希望能从中获得有用的线索。 阳光射入病房，轻扫在萧默背上，他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闭上眼。 在医院转烦了的祖宗二号路过病房前看见萧默躺在病床上补觉，凑了过去，见萧默唇瓣开阖，似乎在嘟囔…… “前联邦少爷？” 萧默睁开眼，稍微打起精神，“你说什么？” “我说，你刚才做什么梦呢，干嘛一直念着兰狄什么的，难道是在说前联邦少爷？”尉迟玺扯出贱笑，捏了捏萧默的胖脸，“实话招来，你是不是暗恋他？” 萧默揉了揉眉心，再次想起那个长得可以当裹脚布的名字： 兰狄·季·纳布兰德·威尔曼·杰斯里科弗·特拉陇比比希尔·j·莫伊龙·古班。 “你对他了解多少？” “指哪方面？” 尉迟玺道，“如果是前年轰动全球的那个监／禁案，是个人都知道，如果是阴私秘事……你知道的，古班家注重*，之前监／禁案公审的时候占了一周的头条，法官、陪审团、律师、被告人的照片清晰的都能看见毛孔，偏偏兰狄少爷的脸被打了马赛克。”说着啧叹两声，不言而喻。 那就没办法了…… 时时刻刻纠缠在萧默梦中的自传主角，就是兰狄·古班。 能立传当然不是小角色，这个蓝颜薄命的少年奇才被后世誉为“基械之父”，死后出版的两本传世巨著更是引发了轰动世界的生物革命。 萧默虽然来到兰狄的时代，但两人素未蒙面，既不知道梦到兰狄的自传和他本人有无关系，也未摸清时而梦中阅书、时而惨死梦中的规律。 “就说说那个监/禁案。” “当年新闻都闹疯了，你居然不知道？”尉迟玺奇怪地嘟囔一句，话痨属性打开，滔滔不绝地解说起来。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古班家是无党清流嘛，出过数任总统，可以说是联邦最显赫的世家，身边当然少不了别有用心的人。古班家另一个著名别称是‘短命家族’，继承人身边都会从小安排贴身护士……”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引狼入室的故事。 前总统成年后娶了季家小姐，生下兰狄。季家小姐因为产后抑郁激发了家族精神病，差点把亲儿子掐死，最后羞愧自杀，前总统为了给儿子提供健全的家庭，迎娶了善解人意的贴身护士。 古班家的人活不过二十五岁，前总统日渐衰落的身体让继母把古班家看成囊中之物，继承人兰狄就成了继母的眼中钉。由于古班家代代单传的特殊性，继母努力多年都没能怀孕，幼年兰狄显露的高智商又令她感到威胁。于是，继母勾结家庭医生（情夫）怀下男胎，并给兰狄下了抑郁症的假诊断，称兰狄因生母的事留下了心理阴影。前总统病逝后，“抑郁症”加重的兰狄，被以“被害妄想症”的名义送入精神病院，年仅十一岁，他的继母则掌握了古班家实权。 两年后，兰狄联合舅舅季威揭发了继母的罪行，把收集到的证据送上公堂。 “……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监/禁案’了。” 萧默点头表示知道。 作为天降奇才，兰狄短暂的人生有三场大劫，第一次危机就是来自继母，刚才迷迷糊糊梦到监/禁案公开审理，继母指控兰狄曾谋害她和她的儿子时，兰狄的陈述： ［该从何说起……那天我只是站在二楼栏杆发呆，她经过我的身边摔下楼梯，恰巧被父亲目睹。她说是自己不小心踩到我的脚才会摔倒，语气和表情都拿捏得很好。父亲怀疑我因为嫉妒未出世的弟弟才故意绊倒她。——我在那时才知道我有抑郁症，还恶化了。］ ［继母的伎俩并不聪明，只是很少有人像她一样能狠下心。我把想法传达给父亲，他却说我是被害妄想症。好吧……既然大家都断定我要谋害弟弟，就如她们所愿。］ ［我吃了两年的药，在毫不知情下。所以……很多情况已经不能由理智控制，现在我也很难理解当时的想法。］ ［……父亲把弟弟带回家，孱弱瘦小，保姆私下说弟弟丑得像个猴子，我却觉得他非常可爱，甚至能想象他长大后追逐我的背影叫我哥哥。但在当天夜里，我控制不住我的脚，走进他的婴儿房。犯困的保姆在旁边打盹，睡得很死。我捂住弟弟的口鼻，静静看他挣扎断气。杀掉他让我耗尽体力，我跌坐在地上，保姆被惊醒了，她惊恐的尖叫声差点震破我的耳膜，我却松了口气……］ ［我认为扼杀生命是错的，并不打算逃避罪恶。］ 姑且不论兰狄这番话有几分真心，庭审结果是，兰狄被断定为因过度服药精神失常导致行为偏差，不负担刑事责任！其罪责由监护人承担……可笑的是，兰狄的监护人就站在被告席上，因为谋害监／禁继子。 “算起来，兰狄现在周岁十五岁了……他出院后的两年在干什么？” “谁知道呢，兰狄少爷出院后就销声匿迹了，前几天不是兰狄少爷生日吗？他荒置的网络账户被刷上热门也没见他现身回应。”尉迟玺建议道，“要不你去问问季薄阳，兰狄少爷的监护权转到他舅舅季威身上了，季家人应该会知道。” 萧默放下这个话题，坐起身看了下表，“吃饭去吧。” ＊＊＊ 午餐过后，医护人员并没有立刻回到工作岗位，而是去洗漱间整理姿容。 “战地记者到没？” “人已经在会客室和院长聊天了……听说傍晚有新闻直播。” “我整理院长办公桌看到送来的台本，是围绕这次的新病毒情况进行现场采访，顺便拍摄一下医院的新伤患观察室……刚才看见几个摄影师在踩点选路线。” “不是说还有一期纪录片？专门买了摄影机器鸟全自动跟拍？” “这个跟咱们没关系，我见那个帅哥摄影师把机器鸟抬去研究员住的地方了。” 午后，萧默懒洋洋地躺在空病床上，并没有在意周围医护人员的热闹。 联邦时间，自晚间七点起，不同时差的二十四区相继播放了联邦新闻。 主持人连线战地记者，了解到民众关注度最高的cml病毒。病源来自巨蜥，患者伤口接触到巨蜥血液感染病毒，发病后会削弱患者理智使人变得狂躁暴虐，恍若野兽。患者之间需要单独隔离，否则病患会自相残杀，不过至今还未发生死亡案例，当然，也没有治愈案例。 电视机前的观众跟随镜头参观新病患观察室。 雪夜如梦，窗明几净。 医院朴素卫生环境却极佳，精神足气色好的病患坐在床上和护士聊天，不同肤色的人和谐相处的画面让观众会心一笑。医生们衣装整洁来去匆匆，一切都是那么宁和美好，直到——镜头不小心掠过斜对面敞开的病房。 某个体形硕大的粉衣天使躺在空闲的病床上呼呼大睡。 摄影师下意识多瞄了一眼，镜头也跟着倒了回去。 万千观众们就看着斜对面的病房里，护士忙着给这个病人扎针给那个病人拔针，旁边还有一个伤患别扭地用单手给自己换绷带，而那个肥硕的粉衣天使居然明目张胆地在工作时间睡懒觉，口水反光，从嘴角流到枕头上，汇成小小一滩。 “呃——” 摄影师愣住，斜对面病房的护士和病人发现摄像头，回头望望病床上毫无自觉的某人，也纷纷愣住！ 萧默察觉出不对劲！ 无数热烈的目光扎在背上，他一个翻身背过镜头才睁开眼，窗户上模糊映出身后的画面，一屋子人傻傻盯着他。记者反应过来，赶忙给摄影师使眼色，顿住的镜头刚要移开，萧默有了动作。 他佯装抽痛地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浑身脂肪都在颤动，然后假咳两声，用并不算小的声音发出虚弱的呢喃：“难受的胃酸都出来了……早知道就不该为了看病例熬一晚上不睡，一整天昏昏沉沉反而耽误工作。” 萧默摇摇晃晃地坐起身，转身面对镜头，肥肥的圆脸睡得白里透红。他情深意重地看向旁边病床自行包扎的伤患。 “虽然你好心让我多休息，强调自力更生的可行性，但毕竟我身为护士，哪怕还有几分钟下班也不能松懈，职责范围内的事哪怕忍痛也要履行责任……所以，还是我给你包扎吧。” 伤患被萧默的无耻惊呆！ 电视机前的观众不由脱口而出：“好浮夸的演技！” 第8章 恶棍天使03 独栋小楼。 季薄阳蜷腿窝在沙发上，电视机里的新闻联播进入尾声，特写中占据半个屏幕的胖脸终于消失。他瞥了眼旁边的贴身护士，约芬机灵地眨眨眼，把电视调到一档喜剧节目《乐翻天》。 名嘴们无厘头的脱口秀让约芬数次笑喷，季薄阳却始终表情寡淡，不过从他目不转睛的样子就知道他看得很认真。 夜色渐深，季薄阳逐渐犯困。 “您去休息吧？”约芬看向时间，临近十点。 季薄阳微微摇头，下巴落在膝盖上，惹人怜爱的样子像只猫科幼崽。 约芬颦眉，“您不愿意睡觉我能理解，但您的精神状况堪忧，不能连身体也垮掉……您注意到柜子上装机器鸟的箱子了吧？接下来将会以您为主角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拍摄，这相当耗费体力。季威将军说过，既然您想要施展您那些异想天开的‘才华’，就要付出相应的觉悟。” 季薄阳沉默一瞬，伸出手。 约芬上前，把季薄阳抱回卧室，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您需要时，随时按响呼叫器叫我。” ＊＊＊ 脚步声远离，灯光关闭，屋内陷入黑暗。 整栋小楼的墙体都是隔音材料制作，房门把室内隔离成孤岛，万籁俱寂，唯剩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若有若无。季薄阳侧眼看向地面，月光洒落一片，朦胧静美，他微微皱起眉，眼角眉梢泄出疲倦。 ——夜晚总会日复一日地降临。 缓缓闭上眼，季薄阳很快进入梦境…… 这次是大海。 蔚蓝的海水，金灿灿的沙滩，他被绑住手脚扔向波澜起伏的海中，身体抛出难以想象的弧线，带起的风刃刮在脸上，扑通一声砸进海里。束手束脚的挣扎只会加重坠落的速度，他干脆放弃求生，仰望海面与天空。 身体越沉越深，周围越黑。 手指克制不住地想抓住什么？可身边除了海水还是海水，无依无靠，并且无助。 海水灌进他的耳鼻，喉咙像被撕裂，气管涩涩钝疼，肺部如被火燎。缺氧的感觉非常难捱，头脑开始发昏、犯晕，变得一片空白，或许马上就会失去意识，在分秒之后，他就会如往常般再次痛苦地死去。 夜夜孤独的梦里，一次次经历被害，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会出现。 并不是什么绝望的情绪……原本他就没有抱什么期望。 ＊＊＊ 萧默惊喘着从床上坐起，愣愣地摸着喉咙，溺水的窒息感让倍感惊心。静默片刻，他抹了把脸慢慢恢复冷静，下床洗漱，镜中映出白嫩的胖脸，眼角眉梢都是夜夜噩梦累积的疲惫。 小楼中，约芬坐在季薄阳床边。 晨光洒在床头，季薄阳缓缓睁开眼，余光看到约芬掏出笔，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却已经出于习惯开始描述梦境。 上午，记者们徘徊在战地随机采访医护工作者，偶尔去操场拍摄士兵训练的画面，为撰写报纸专栏的文章收集素材。昨晚萧默上镜后，在网络搜索中热度暴增，新闻重播点击率也翻了一倍，让他颇受记者们的关注。 萧默躲藏了一早上，在慢条斯理吃午饭的过程中，余光扫视着虎视眈眈的记者，终于决定找个清净地方窝着。 路上和宿舍总有取景的记者和摄影师，萧默想了想，走向研究员居住区。巡逻和站岗的士兵早就习惯萧默摸鱼，并未阻拦。 雪花吞噬着周围的噪音，四下里非常寂静。萧默放轻脚步，悄然来到禁区小楼背面，正对书房的窗台，取下上面闲置的花盆倒扣着垫上外套坐下，墙的另一边响起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少爷昨晚梦见溺水？” 约瑟打开电脑，身后约曼语气并不乐观地复述着季薄阳最新一周的梦境记录，约瑟一点点录入。 窗户开了一条缝隙通风，声音隐隐约约传出，萧默竖起耳朵靠近窗边，模糊听到一些话。随着听到的内容越来越多，萧默缓缓坐直身子，表情沉凝……小楼里的小少爷居然连续一周都和他做过相同的噩梦，除开巧合，萧默唯一能想到的隐情也就只剩下那个了…… 他沉思着，室内的声音仍在继续。 “梦中窒息痛感真实强烈……可能是少爷身体健康出现问题，近期要进行全身检查。” “捆绑、落水、溺死……少爷感受到外界环境的束缚，充满不安定，无力摆脱现状，有心灰意冷的迹象，看来是季将军施加的压力超过少爷承受的限度，在向上汇报的同时要进行心理疏导。” “……总结最近一周的梦境，少爷的孤独感与对外界的排斥仍未有好转，精神状况依然危险而不稳定。” 约瑟叹了口气，“比起刚出院的时候，已经相较乐观了。” 萧默垂下眼，正要站起来，突然一堆水兜头浇下！ 萧默抬头，二楼的窗户打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美人站在窗前，丢开手里的木制花瓶，扶着墙缓了一会儿，才重新昂起下巴，发白的脸上展露出浑然天成的矜傲，高高在上地俯视萧默。 “你是谁？”声音轻飘飘好像快消散的云雾。 萧默打了个喷嚏，仰视“女孩”尖瘦的下巴和惊艳的桃花眼，嘴贱了一句，“我是你老公。” 屋里听到动静的两名魁梧男人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一个冲上二楼，一个跑向窗户。 季薄阳眸色一沉，绷紧下巴，软绵绵地冲楼下的约曼命令道：“把他带进来。” ＊＊＊ 季薄阳关闭了手腕上的呼叫器，转身面向跑上来的约瑟，递出一个眼神。约瑟把他抱到沙发上，看季薄阳摊开一本书慢慢翻阅，并没有亲自审问闯入者的意思，明白了小少爷的打算： 把人揍皮实了，再通知负责人来领人。 萧默不是默默挨打的个性。 措不及防被从窗户拖进小楼摔在地上算失误，眼看一名壮汉挥着拳头砸过来，萧默就地打滚，东躲西藏，随手还叮哩哐啷地把触手可及的贵重东西碰掉，阻挡对方的攻势。 等另一个壮汉从二楼下来，两面夹击都愣是没抓住一个灵活的胖子，还手忙脚乱地跟在闯入者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活像个演杂技的小丑，两手两脚连着嘴上去接东西。 萧默从书房跑到客厅，发现门是智能刷脸的，上窜下跳地从一楼逃到二楼。 季薄阳正塞着耳塞看书，猛然一个冲力袭来，抬眼看见一张逼近的肥脸，无线放大，砰地一下被圆滚滚的巨物压在沙发上。 “起开。”季薄阳的声音毫无感情波动。 萧默踢开绊脚的木花瓶，刚爬起来看见俩壮汉追上二楼，赶忙气喘吁吁地躲到季薄阳身后，发现壮汉脚步停滞一瞬才冲过来。 “移开你的脏嘴。”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后颈，季薄阳嫌恶得浑身发颤，可声音虽然阴寒，份量却像砸下的雪花一样无足轻重。 萧默会放在心上？ 呵……大胖子微微扬起嘴角。 俩壮汉围追堵截，萧默时不时就往季薄阳身上撞。把壮汉们气得爆粗口，一个追萧默，一个护季薄阳，手忙脚乱。萧默愣是见缝插针，自个不小心挨过多少下拳脚，就“不小心”把季薄阳撞歪多少次。 俩壮汉被逼急了，逐渐拿出真本事往萧默要害上攻击，萧默突然停下，像是终于玩够了，举起双手，慢吞吞道： “我爸是单厚方。” 萧默瞟了眼再次被人从地上抱起来的季薄阳，看着掏绳子打算绑他的约曼，脸上挂出恶心人的和蔼笑容。 “根据贵族法第二百三十一条，当贵族家庭成员受到袭击时，在提交给官方审理前，可酌情对次等级的行凶者审问关押（捆绑监／禁）；同等级贵族家庭成员发生争端，则由当事人的监护人进行和平商议……我不介意你们拿着伤情鉴定报告去找我父亲。” 但眼前的男孩却不会打扰监护人，更不可能去鉴定伤情。 萧默能想到的关于两人噩梦同步的隐情，就是与他纠缠不休的那本《兰狄传》，昨夜深眠前，他阅读到《兰狄传》的最新内容： ［……兰狄从小就对探索生命拥有巨大的兴趣，住院时期已经自学了相关课程，出院后考取相关学位，展开“机器人胶囊”的研究。新历130年上半年，战地发现cml病毒，兰狄借助舅舅季威的帮助化名进入战地一线，研发病毒解药。］ 纵观战地上下，年龄接近身份巧合的只剩眼前这位。 萧默的视线从季薄阳的“巴掌嫩脸”移到他还没黄瓜粗的“纤纤皓腕”，很难想象这个小学生体形的“骨头架子”居然有十五岁？古班家名产病秧子短命鬼果真名不虚传！ 季薄阳垂眸看眼手背，娇气的皮肤上很快浮现出淤痕，他睫毛颤如羽翼，递给亲兵一个眼神——萧默突然惊颤！ 噢，这家伙可是罔顾法律，连冒牌弟弟都敢下手的狠角色！ 在亲卫动真格前，萧默只用瞬息就判断清局势，猛然双膝跪地，脊背挺直闭上眼。 “想打就打吧。” 季薄阳三人完全愣住，还没见过如此能屈能伸的货色！萧默瞄了眼默默在角落工作的机器鸟，“我私闯小楼，就是拍到被揍也是应该的。” 话风一转，萧默又道：“不过话说在前头，我这人虽然平时嘴严得像个锯嘴葫芦，但一点痛都忍不了，一疼就爱乱说话。” 萧默笑弯一双看不见瞳仁的眯眯眼，体贴道： “没记错现在的录制设备会把画面同步上传网络进行云备份，要是一不小心泄露出去引起轰动可没有打马赛克的机会……我想，像您这么聪明绝顶的人，一定能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值得乱说的是什么话？能让季薄阳聪明地退步？萧默把重音加在“打马赛克”上，就是意指前年公开案登报的事。季薄阳瞬间明白萧默猜出他的身份……确实，在离开战地前，他还不想暴露身份引来麻烦。 季薄阳的目光从上到下洗礼闯入者，腻味的大饼脸早前就有深刻印象，虽然还不知道来历……季薄阳在被监／禁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近两年才进入社会，由于对外界缺乏兴趣，对网络名人并不了解，不过因为幼时曾跟随总统父亲出访各行政区，过目不忘的记忆让他知道有个叫单厚方的东八区贵族。 “回答我。”季薄阳放缓语速，“从哪儿知道的？” “原来我蒙对了么？”萧默故作讶异。 “唔……问我有什么渠道还真看得起私生子，不过瞎猜两句没想到你还真说漏嘴。”萧默状似自鸣得意地嘟囔，“唉，果然聪明人就容易知道太多。我就想嘛，全联邦能把住所变成禁区的小孩能有几个，年龄相近有这本领的就只剩下兰狄少爷这样的人物了吧？” 季薄阳懒得再听萧默废话，垂下眼，抬手示意约瑟送客。 萧默两人离开，约曼挠头看向自家少爷，“真这么好猜？要不跟季将军说别搞特殊……呃，这也不行，普通宿舍人来人往太委屈少爷。不过这胖子虽然做事蠢了点，还挺会猜，居然能蒙中。” 季薄阳摇摇头……脑中浮现出那张胖脸，绝对是看过一眼不想看第二眼的类型，看似蠢笨的皮囊下却谎话连篇，神情狡黠。 “去查一下。” ＊＊＊ 下午萧默的家庭背景就送到季薄阳手中，不论是成绩还是行事都看不出该有的精明，唯一值得琢磨的，就是在实习前的暑假暴饮暴食，体重剧增。 季薄阳合上资料，并没想到在当天夜里，他就再次见到那个胖子。 萧默离开前借了厕所，调节了高窗的智能设定，一种定时通风的窗户管理系统。半夜悄悄从浴室潜入小楼，拎着脱下的鞋，穿着袜子跑到书房去找季薄阳的梦境记录。 电脑启动屏幕发出幽幽的光，他移动鼠标正要做点什么，突然神情一震！桌上的镜子映出他的身后，那张过分端正秀丽的脸映入镜中，在幽光中显得阴森诡谲。 男孩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惊艳的桃花眼静静盯视萧默背后。 脊背上汗毛炸了一圈，萧默从镜面移开视线，强迫脑子冷静下来，然后闭上眼睛，随手拉开电脑桌的一层抽屉，扒掉裤子，对着抽屉尿了一泡，接着提上裤子伸手在关机键上按了几下，恍若梦游般呢喃： “奇怪，马桶怎么不出水。” 梦游梦到别人住的小楼？ 抽屉放置着一叠还没录入电脑的手写稿件，被尿浇湿，笔墨晕染开，黑黑黄黄糊成一片，季薄阳绷起整张小脸，顺手拿起一物砸向萧默下半身。 重物破空而来，萧默一睁眼差点没魂飞魄散，心有余悸地捂着裆跳开，摆臂把季薄阳击倒，三步并两步跳窗逃出，不知出于什么心情，萧默难得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瘦弱的身影撞上桌脚，蜷缩起来浑身打颤，似乎想起身，手掌软软地撑在地面，十指扣紧地板都没蓄积出足够起身的力量，止不住的血流了半个脑袋，脸上挂着条条道道红色血痕，有些渗人……也有些凄惨。 ——一个连给别人头上浇水都要扶着墙缓一会儿的超级病秧子。 两人相隔的距离让萧默无法看清季薄阳的表情，小孩落在地上的影子却不停抖动，虚弱、可怜。 一时间，萧默脑中闪过三个选择： 1，叫人下来治疗，继续跑路，有被围攻的可能。 2，过去给小孩治疗，时间太长上面发现动静，有被当场抓包的可能。 3，不给小孩治疗，不管不顾离开，小孩出了问题有秋后算账的可能。 萧默用了三秒时间思考，最后爬回书房，拿外套包住小孩流血的头，抱着小孩一起跑了。 第9章 恶棍天使04 萧默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当他用绷带笨拙地给季薄阳包扎时，进行了深刻的忏悔——抱着小孩逃跑就相当于抱着一麻袋玉米棒在深夜狂奔，实在傻透了——萧默一向是有自知之明的。就像他自从腿部裹满脂肪，就不再尝试把一只腿架在另一只腿上的坐姿。 他高估了自己……萧默掀开季薄阳被雪水浸湿的衣服，处理着多出数倍的伤痕，默默把视线从小孩摔得鼻青脸肿的面部移开。 ＊＊＊ 季薄阳好似精致的人偶，安安静静，任由萧默摆弄，顺便用余光打量这间仓库。尉迟玺把卫兵支开站在门外把风，室内只剩下两人。 季薄阳的视线停留在胖子脸上。 泡胀般的大饼脸并不符合普通人的审美趣味……季薄阳却觉得很有趣，用吹捧别人的方式掩盖目的很有趣，使坏时纯良的假笑很有趣，无耻又自恋地捉弄别人同样有趣。在季薄阳枯燥无味的世界里，这个胖子是一个难以合理推断的人，就像一抹浓艳多变的色彩，明烈、刺目、不容忽视。 ——非常鲜明地呈现在视网膜中。 萧默和男孩面对面坐着，推散淤血的胖手从男孩娇嫩的脸颊绕到纤细的颈部，男孩靠在他的肩上，好似被人环抱。 季薄阳的视线掠过手腕，他已经恢复了按响呼叫器的力气。甚至，他可以把手穿过胖子的腋下，悄然取下架子上的手术刀盒；再甚至，他转个头，能清晰地从胖子颈侧找准颈动脉窦的位置，在可以支撑的咬合时间中，钳制，或者杀死这个人。 但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做。 ——在书房发现胖子闯入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刻按响呼叫器；他伏在地板上喘息的时候，有一瞬对自己的失常感到后悔；当本都逃走的萧默折返的时候，他仰望那张表情矛盾的胖脸，压抑的好奇心再次冒出头……雪地狂奔时，他把头枕在萧默软软的胸怀，感受着沁凉的夜风，很想知道…… 这个胖子还有什么惊人之举？ 萧默处理完季薄阳的所有伤口，瘦弱的小身板被扒得只剩内裤。季薄阳伸展双臂，等萧默重新帮他穿上衣物，大胖子突然一剪刀咔嚓剪下！季薄阳屁股一凉，内裤没了。 季薄阳不明所以地抬头，萧默在衣兜里掏了掏，拿出手机对准季薄阳的*拍了一下。 “今天的事到此了结，敢告密我就把你的裸/照发在网上。” 季薄阳的表情冻住，原本松懈的肌肉逐渐绷紧，灯光下，男孩眉骨的阴影落在眸中，刹那间变得危险而浓稠。 萧默稍微被男孩孤狼般的戾气惊到，手机似失手掉落。 季薄阳的目光掠过剪刀、手术刀、最后停留在萧默的脖颈，眉宇间有阴云层层汇聚，咬肌微微颤动似在强忍，最终睫毛颤了颤，抿起嘴，把手背在身后按下呼叫器。 萧默捡起手机，吹了吹背面的灰，季薄阳这才注意到手机型号。 “n77？” “对，大人物必备专机，防御系统世界第一。”萧默念了句广告词，道，“不管是被偷被盗被黑都不会泄露*……所以，只要你不秋后算账，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到你的裸/照。” “……我舅舅也用这款。”季薄阳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一句。 萧默端详小孩的表情……男孩周身的攻击性突然消散？亏他刚才还努力保持冷静，假装毫无异状，借助低头捡手机的动作遮挡一瞬间浮于脸上的颤动。 季薄阳扫了眼呼叫器上的信号变化，那边回拨表示已收到信号。 “你走吧。”男孩打消了之前的想法，抬头对萧默说。 萧默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把手机装回兜里，拖着门外问东问西的尉迟玺快步溜走。 下半夜回到宿舍，回想起夜闯书房……萧默不由在床上打了个滚……唉，根本白忙一场。电脑登录需要密码，即使没被抓包也不会有收获，还要再想想别的办法闹清他做噩梦的事。 迷迷糊糊睡了三四个小时，萧默起床，满脸困倦地望着窗外早起的记者，又想旷工了！查了查东八区当日的天气预报，给便宜爸爸发了一条问候短信，把手机扔到一边揉着肥脸去洗漱。 沐浴，剃须、洁面、护肤……萧默非常注重打理形象，即使他现在身为一个没有形象可言的胖哥。 半小时后，萧默披着浴衣、顶着吹到半干的短发出来，看见被尉迟玺放进门来的季薄阳的跟班之一，约瑟。 找上门了？——萧默一瞬间滑过这个想法。 “少爷请你过去。” “什么事？” “少爷没说。医院方面已经打过招呼，请你尽快收拾妥当，别让少爷久等。” 萧默想了想夜夜缠身的噩梦，点了点头。 ＊＊＊ 季薄阳等在书房。 像猫崽一样蜷缩在沙发上，隔着玻璃晒太阳。约芬坐在沙发一头，正给季薄阳更换头上的绷带。 “您不是会大晚上跑出去弄得遍体鳞伤的人，您非要说这些笨拙的包扎都是您自己不小心弄的我也无话可说，至于那些擦伤淤血的来源我也不再追问，只希望您能谨记！您的身体不比常人可以肆意妄为，请务必珍重……” 季薄阳听见渐近的脚步声，抬眼看见进门的大胖子，转头看向滔滔不绝的约芬。 “你先下去。” 萧默在季薄阳面前坐下，季薄阳见约芬把门关好，才转头对萧默道： “你的尿液毁掉我一个季度的研究心得……虽然我的记忆力还不错，却没有精力进行全部的复述……你把还可以识别的内容重新摘抄，念给我听，遗失的部分我再进行补充。” 一段不足一百字的话，季薄阳说得筋疲力尽，躺在沙发上，静静盯视萧默。 萧默的视线掠过季薄阳日光下白到透明的脸，小孩身体孱弱，目光却充满威慑，不容拒绝——补全文件是萧默该承担的责任，但涉及个人研究成果的工作怎么都不该轮到一个外人！如此看来，男孩不是极端盲目，就是极度自信。 自信没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翻出花样？ 更让人奇怪的是，男孩性格排外孤僻，怎么会允许一个屡屡威胁伤害他的人介入自己的私人领域？ 萧默捏捏脸上的脂肪……难道他胖成这样还不减魅力？ 缓缓牵起嘴角，萧默扬起灿烂到恍如富贵菊绽放的笑容，满脸脂肪颤动。 “如果你让我使用电脑的话，我还可以顺便帮你录入。” ＊＊＊ 一架飞机在停机坪降落，季威低调抵达战地，从前来接待的负责人口中听到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你说阳阳问你借人……是叫萧默？” “兰狄少爷说想把萧默调去当贴身护士，但单家大少爷哪里会伺候人啊，平常在医院里也都浑水摸鱼……我也闹不清兰狄少爷的态度，就先给萧默批了几天假，看看情况。” 季威摸摸下巴……以前萧默当网黑的时候，上层人士对他的关注不多，在同辈的贵族子弟中都略显逊色，可自从新闻直播的骚动过后，东八区单家的知名度大大提升，单家家主走到哪儿都要被人调侃几句……酸话诋毁的有，但更多人认为他这大儿子还挺有意思，就某方面说是个人才。 “是么。”季威告别负责人，“你忙，我去小楼看看。” 季威走到小楼门口，胖得极具个人特色的萧默正准备离开。 季威微微颔首致意，胖子诧异了一下，似乎不认识他是谁，不过紧接着就露出礼貌的笑容，稍微垂肩低头的样子流泻出几分不经意的风度，与臃肿的形象有些格格不入……胖，很多时候代表着不节制不自律，季威原本以为会是个邋遢的人，但仔细看，这胖子从发梢到指甲缝都受到仔细打理，粉色护士服更是精心熨烫过。 上到二楼，季薄阳照例站在窗前。 很多时候，他可爱的外甥都喜欢静静注视窗外，散乱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离，双眸中似乎映出什么，又似什么都没看入眼中。 季威走进，发现外甥这次的目光却凝聚在一个方向，强烈、有如实质。 顺着季薄阳的方向看去……漫漫白色上，一个圆滚滚的身型越挪越远。 “除了生物研究，就没见你对其他特定事物感兴趣了。” 从小，季薄阳就是个特别的孩子，特别聪明，特别独立，特别冷淡，也特别怪异……总是挂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这并不是故意怠慢别人，只是天性凉薄，与人相处仿佛总隔着千山万水，目下无尘。外甥在婴儿时期就不爱哭闹，识字前喜欢爬到窗边发呆，小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识字后就抱着书窝在窗台，浑身散发出不许打扰的信号……很不寻常的，季薄阳的目光开始追逐固定方向。 “真让人有点吃醋。” 季薄阳没有搭理季威的酸话，等萧默的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舅舅。” 接着问道：“你来干什么？” “来充电。”季威拉着季薄阳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几周没见，怎么又瘦了。” “在长身体。”季薄阳看着舅舅掏出手机，目光顿了顿。 季威挑了挑眉，把摄像头对准季薄阳，“不接受反对意见……成长期的变化非常惊人，慢慢长出的喉结，变宽的肩膀……舅舅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错过你成长的瞬间，必须留下满怀爱意的照片才行。” 季薄阳不喜欢照相，目光掠过手机背面的n77标识，少见的没有抵触闪躲。 咔嚓一下，闪光灯在季薄阳眼前亮过。 季威连拍几张后，浏览着相片。季薄阳幼时常被误认为闺中女孩，沉静、淡漠、清秀脱俗，拍照时从不搭理镜头，精致的小脸总是紧绷绷的，显露不耐。今天却有稍许不同，潋滟的桃花眼略显深邃地眯起，流露出意犹未尽的深意。 “拍照时在想什么？” 季薄阳摇摇头……他只是在看闪光灯。 n77主张真实，保护*，在无数款可以无声拍摄的手机中，是唯一一款拒绝偷拍的，照相时无法关掉闪关灯的手机……萧默之前的威胁，只是在装模作样。 第10章 真情假意01 季威在a区停留三天，查看被隔离的士兵和病毒研究进度，情况并不理想。 感染人数只增不减，往日的精英士兵像癫狂的笼中困兽，随着时间的递增，狂暴加剧开始透支士兵的身体，如果没有有效遏制的方法，士兵迟早会走向死亡。研究小组依旧没有摸透cml病毒的真容，好在研发的预防病毒的血清已经小有成果。季威在研究所长爱丽的办公桌上看到如雪片堆积的来自士兵家属的信件……病毒久攻不下让家属们逐渐无法沉住气，纷纷请求探视病人。 自然是不可能的……爱丽漂亮的脸上因为承受舆论的压力而显出疲惫。 季威安抚了爱丽所长，在离开战地前再次回到小楼探望外甥。 进门发现平日里跟前跟后的约瑟兄妹此时都无所事事地呆在书房外，这让季威有点不悦，越过他们推开书房门，而后愣住，悄悄合上门退出书房，目光转向三兄妹。 约芬上前解释，“萧默在的时候，少爷都会把我们赶出来……虽然不放心他们两人独处，但这几天少爷的病情确实有所好转。” 季威不置可否，让约芬取来记录梦境的本子，匆匆翻过两页——前天梦见地震，天摇地动前路堵塞断绝时，地下隧道暴露出来，逃生过程除了簌簌墙渣落下让人灰头土脸，没有任何大碍；昨天梦见洪水泛滥，汹涌的波浪中却冒出一截浮木，摇摇荡荡飘到肘边——他不在的时间，确实有什么改变了。 “少爷的内心虽然依旧孤独，但封闭的心灵已经露出缝隙，有了宣泄的出口……” “因为萧默？”季威心情颇为复杂。 这胖子并不是直率单纯的人，季威察觉外甥的异常，就让手下的情报局调查了萧默。这可不约曼调查到的那种表面资料。小到在校成绩、健康报告、消费账单，大到萧默母亲出轨的陈年旧事……一个人能把自己真实身世隐藏数年，蒙蔽单家掌权人，厚颜无耻享用不属于自己的富贵。查听萧默的通话音频，单玉笙明明知情，却不知为何愿意替萧默隐瞒，换做是自己的手下，季威很欣赏这种人。 ——心理素质强大，擅长化解危机，会是一柄很好用的刀。 但……一个能在短时间内收获单厚方好感，擅用手段的人，时时刻刻呆在外甥身边，影响自家外甥—— 那柄利刀转向自己……会让他忧心到寝食难安。 季威心疼季薄阳痛苦的童年经历，不希望他再受到伤害，尤其季薄阳性格纯粹到偏执。他更希望季薄阳身边的是些心胸宽广，性格温柔，真诚待人的家伙，比如他亲自挑选的三兄妹。 “已经调查过萧默的资料，身家清白，您不必太过忧虑。”约瑟道，“再者，以少爷的聪慧，也没人能蒙蔽他。” 季威点头，若是原来阳阳那毫不手软的果决性格，真有事发生，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不管怎样，还是盯紧点。” ＊＊＊ 书房内。 被夜晚噩梦折磨的萧默仰倒在沙发上补觉，肚皮随着呼吸起伏。季薄阳横躺着，枕着他软绵绵的肚皮，表情安宁。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颇有种岁月静好，让人不忍心打扰。 季薄阳耳朵轻轻抖动，缓缓掀开眼帘——或许是身体孱弱的补偿，他的听觉和视觉都远超众人，能听到舅舅几人的谈话，眸色微暗。 萧默表面的履历看不出问题，但季薄阳很清楚，萧默绝不像臃肿的外表那样肤浅单蠢。眼前这人心机深重，心思百转千回一环扣一环，就像遍布气孔的鸡蛋，看似许多破绽，实际却隔着厚厚的防备，碰触不到真心。 虽然他对人际交往中的感情维系也缺乏兴趣……季薄阳偏过脑袋，垂下眼。 睡熟的萧默下意识拨过小孩的肩膀，像怕他掉下去般，摆正小孩的脑袋，绵软的大掌抚摸小孩后颈的发尾，一下一下，轻柔的力度，似乎在说： ［别闹，好好睡。］ 季薄阳怔愣。短暂的接触让他熟知萧默的轻浮，和轻浮中偶尔流泻的细致，就像沙漠中的花朵一样弥足珍贵。 他洞悉萧默是在权衡局势，察觉到他的松动就开始肆意，发觉他的烦躁就瞬间拉开距离，随时调整应对的姿态，自然贴合，依附着他心绪的转变，不放弃任何一个掌握节奏的机会。 毫不犹豫的攻势，言语、行动…… 第一天，萧默录入完文字手脚酸疼，不经意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季薄阳很排斥，立刻甩开。萧默像遇上了需要征服的新大陆，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的搭肩，当季薄阳想着要不要把萧默扔出去时，萧默又摸摸肚子喊饿，转身走得干脆利落。 季薄阳垂眸，看着空落落的肩膀，满腔的不耐烦化成无奈。 第二天，他在填补稿件的时候不小心睡过去，睁开眼时发现某个胖子睡倒在他的身上。他反感地推开萧默，虚弱期他使不出多重的力气，萧默却以极其夸张的姿态翻下沙发，把膝盖都磕出血。 不等季薄阳说话，萧默掀动灵活的嘴皮子委屈抱怨，用沙发小为自己的冒犯开脱，大胆指责季薄阳不近人情，并要求赔偿，然后扑上去压住季薄阳当人肉床垫，闭上眼睛再次要睡。 季薄阳再推……力气不够了。他抬眼望着反锁的书房门，沉默下来。 当萧默的重量让季薄阳感到负担，产生胸闷、呼吸不畅等生理异常时，季薄阳忍不住按下呼叫器。萧默与季薄阳接触后也发现了呼叫器的作用，假睡的某人一翻身坐起，等约瑟等人拿着备用钥匙开门进来，就看到某个胖子跪在季薄阳脚边，从肩膀按摩到脚底板，十分狗腿可耻。 一次又一次，萧默再不动声色地咄咄逼近，一举一动都令人迷惑。 季薄阳转过脸仰视上方的萧默，满脸脂肪随着重力下坠让面部有些变形，伸手触碰萧默眼底的黑眼圈。 萧默被惊动，打着哈欠睁开眼，“你醒了……怎么躺到我腿上了？奥，算了……估计睡糊涂了。”萧默摇摇头清醒清醒，“唔，你刚才干什么摸我，爱上我了？” “黑眼圈。”季薄阳移开脑袋坐起身，萧默揉揉发麻的大腿咝咝叫着。 季薄阳瞥了眼窗外的太阳，“出去走走。” “好吧。”萧默起身舒展双臂。 季薄阳在他身后下沙发穿拖鞋，刚想下地却发现脚筋不停颤抖，可能仅仅是因为长期间蜷缩起腿……这个身体很弱，季薄阳很早就一清二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在这个胖子面前一次次展示他虚弱不堪的一面。 萧默转身看见季薄阳重新躺回沙发，神色沉郁，上前撩开小孩挡住眼睛的碎发，几丝温情从胖子眼中流泻，“怎么了？” “不想去了……读书给我听。” “随你高兴。”萧默走向书架中归类为休闲的一排书籍，从一堆古典悲喜剧和戏剧中，取下其中的《233则精选少儿童话》。 自季薄阳三岁起，就不再阅读这些思想天真、情节幼稚的糖衣炮弹，认为它们会让懵懂的孩童缺乏对社会的正确认知……虽然别人觉得想法有问题的是他。 不过……通过萧默的阐述，这些故事总是变得很有趣。 “《魔法婚礼》……王子感谢邻国帮他复国，迎娶邻国公主为妻。在婚礼紧锣密鼓的筹备中，他对政治婚姻感到不安……王子在女佣中发现他的初恋，陷入痛苦的选择……婚礼上，小精灵为了让王子认清真实的感情，让他做了一场噩梦，王子发现没有感情的婚姻犹如坟墓，爱情是唯一的救命良药——再次回归现实，他选择抛弃一切与初恋远走高飞。” 萧默语气干巴巴地读完，啧了声。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男与一个道德沦丧女自我满足的爱情故事。虽然情节单薄，但是内涵深远，具有良好的教育意义。” 比如…… “1，封面上写适读于13岁以下的儿童，就是告诉我们，作者智商只要高于读者就足以生存下去——起码这本书就成了热卖的精选童话。” “2，点到为止是个值得学习的聪明做法……相信我，这故事要继续下去就是：天真的王子无法适应贫苦与辛劳，女孩承担下大部分家计，养成一对软饭男和黄脸婆，爱情在柴米油盐中死无葬身之地。” “3，从故事结构来看，作者的三观合理……王子失去身份，沦为平民，邻国公主成为掌权者。掌握钱权的人社会地位高于……” 季薄阳眉目舒展，听着萧默振振有词地散播反社会言论，那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声音如流水，包裹住他绷紧的心弦，让它为之软化……不论是外表、举止、言语还是思维，萧默的一切都非常特别。 书房门被敲响，提醒季薄阳晚餐时间到了，萧默止住话头，窗外天色渐晚。 “那我就回去了。” 季薄阳唇瓣微动，萧默在他出声前就断然拒绝道：“你的菜谱忌口太多，我会食不下咽的……明天见。” 季威过来抱外甥，正好听到萧默的话，变了脸色。 季薄阳拉住要发怒的季威，轻轻摇头。 萧默并不知道背后化解的危机，走出书房突然又折回去。季薄阳诧异地看着萧默快步走近，弯下堆满脂肪的腰，毫无预料的眷恋轻吻落在他的额头，抬眼，那张馒头胖脸难得笑出几分柔情。 “晚安，祝你好梦。” 萧默时好时坏的举动让季威的心情仿若云霄飞车，低头俯视季薄阳，小外甥神色如常，既没有羞涩也没有厌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垂下一双桃花眼，不知是否跟灯光有关，眸中闪过一抹星屑般的流光。 萧默离开，季薄阳把胳膊搭在舅舅肩上，“走吧。” 第11章 真情假意02 萧默回到宿舍，打电话让尉迟玺打包晚饭。他先去洗个澡换了身衣服，镜子里胖脸白嫩，黑眼圈越加明显，他拍拍脸，回到书桌前记下新的发现。 每日，他把新誊写的稿件读给季薄阳听，特意放柔的语调总是催人欲睡，尤其当季薄阳精神不济时。 他会仔细观察……男孩横卧沙发，半抬眼皮，偶尔发表一两句话，声音越来越轻。如果男孩闭上眼睛，萧默会在他耳畔状似征询地试探道，“你先睡，我去打到电脑上？”哪怕男孩毫无反应，他也不会立刻放下心来，要把机器鸟的镜头对准季薄阳，防止拍到电脑的屏幕。 萧默会戴上耳机，摊开手稿，点选语音输入法，嘴里读着稿件录入，手下自动登录邮箱，在发给季威的邮件中阅读关于梦境记录的附件。 他已经发现梦境的规律。 以季薄阳的梦境为主，两人睡觉的时间岔开，萧默就会梦见自传，多数是在他小憩和浅眠的时候。如果时间重合，就会进入季薄阳的梦境，一般在夜晚十点以后。萧默正在调整作息，想尽量岔开时间，黑眼圈也因此越发顽固。 小楼里。 季家舅甥吃完饭，坐到沙发上，进行离别前的谈心环节。 电视里调小音量播放着喜剧片，季威先询问了外甥日常情况，多数是约芬代为回答。男人瞥了眼望着电视却在走神的外甥。 “不好看？” “有点无趣。” 季威拿起遥控换台，季薄阳兴致寡淡地把下巴枕在膝上……其他的更无趣。原本就只是能看进去的内容，在最近几天变得更加枯燥乏味。 他看向窗外，真希望夜晚快点结束……等到翌日早晨，那个风格鲜活明烈的胖子会肩披晨露，在黎明的微光中推开他的房门，拉开充满趣味的一天。 “那我们来谈谈你感兴趣的话题。”季威坐近外甥，提起了萧默，“虽然我很高兴他能带给你好心情，也想尽量接受你的选择，但阳阳你要清楚，他既不率真，也不正直，还非常自我，刚才挑剔你的食谱的样子也让我非常讨厌。” 季威抚摸外甥的头顶，“我厌恶任何伤害你的事。” 季薄阳澄净的眼中映出季威的情绪波动，却没有任何同感……他曾经讨厌狡猾的继母，讨厌愚昧的父亲。哪怕是被送入精神病院，穿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被困在房间里，哪也不许去的时候，他也只是厌恶…… 厌恶精神病院，厌恶看上去像监狱栅栏的条纹病号服……但从未感到痛苦，他的情绪永远像滩死水，喜怒哀乐都只是一阵阵涟漪，荡漾两圈就了无痕迹。他平静地接受了他的生活被各种厌恶的事物包围，没有伤心，甚至没有更多感触。 这世上除了对知识的渴求，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执着，连恨都不能。 但现在，他对萧默感到渴求…… “那样很好。” 审时度势、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真正令人讨厌的是秘密与蒙蔽，让所有盘算与阴谋在心里发酵、腐烂，就像他父母瞒着他做出的举动。 “我不会受伤。” 季薄阳垂下眼帘……如果萧默变得令人讨厌，他会处理掉的。就像处理腐坏的食物，排除掉所有令他不快的成分。 灯光下，季薄阳眉骨下重新汇聚了阴影，惊艳的桃花眼变得深沉。 季威叹了口气，外甥果决狠戾的一面并未随着内心的触动软化，“是我多心了。” 季薄阳不置可否，叫人把他抱进书房。今晚他就将结束虚弱期，轻飘飘的声音会逐渐沉下去，直到如沉在深海最漆黑阴暗的底部，波澜不惊。精力也会逐渐增强，集中力、记忆力都会恢复，最后恢复体能、自如行走。 打开书房的电脑，季薄阳联通了研究导师——是季薄阳出院后聘请的家教。当斯托格勒教授发觉没有能力再教导季薄阳，已于去年解聘，季薄阳开始着手人生的第一个研究项目： 机器人胶囊－剪刀手。 季薄阳非常尊敬斯托格勒教授，即使这个项目已经逐步完善，并不怎么需要指导，但每当获得新灵感的时候，季薄阳仍然会与他讨论。这种尊重让斯托格勒教授非常受用，也回馈了许多好意。 得知季薄阳要把“剪刀手”应用在cml病毒中，他就主动进行一些生物技术的援助。 季薄阳因为虚弱期搁置了几天进度。再次坐回桌前，他轻轻握拳，手部积聚的久违力量让他很满意。 移动鼠标打开文件，尿湿的稿件大部分已经补全，录入。 萧默啊……想到那个胖子，心中就有种从未体验过也无从命名的感触。书上说，有人会因花朵绽放感到幸福，是对美丽的生命动容，他曾经无法理解，但萧默鲜活热烈的存在感让他发现：他宁静的世界原来如此枯燥。 他是一潭死水，突然有了溪流作伴……只想在孤独中静静欣赏。 所以…… “不要变得令人讨厌。”——永远。 电脑右下角跳出自动清理系统垃圾的弹框，季薄阳正要最小化到后台，目光突然顿住—— 待清除垃圾只有几百k。 电脑设置了每日定时清理，往常平均每日至少清理几百兆。季薄阳扫了一眼各个窗口，这几百k恰好就是打开这些所需的缓存与备份占用的……在他使用电脑前，有人手动清理过。约瑟兄妹不会多此一举，是谁在掩盖什么？这种笼统的操作并不专业，反而显得拙劣。 一个不擅长操作电脑的，能呆在小楼刚刚使用电脑的，除兄妹三人之外的人。 答案显而易见。 季薄阳沉下脸对电脑进行全盘检查……萧默为什么要这样做？顺手而为？单看操作并不是专为盗取资料，否则手法会更精妙些。 等待的时间季薄阳的整张脸都像灌了水泥般，凝固、阴沉。 检查框里是一行行不断滚动的代码，季薄阳一目十行，敏锐的大脑让他实在难以忽视那几排象征“邮箱登录的次数和时间异常”的数字，过去一个月内带有梦境记录附件的发送邮件在最近三天都有多余的点击量。 嘀嘀嘀—— 斯托格勒教授准备好资料坐在电脑前，提醒季薄阳讨论可以开始了。 季薄阳沉寂了约莫十来秒，关掉检查框，给斯托格勒教授回信息：［抱歉，教授。今天心力不济，明天再谈。］ ＊＊＊ 这一夜，萧默从噩梦中惊醒，摸了摸身上完好无损的皮肤，后怕地呼出一口气。镜子里，眼周的黑眼圈深得像纹上去的，让人心情糟糕。 昨晚他扛到凌晨有些犯困，想到最近季薄阳梦境改善，就松懈下来，迷迷糊糊进入深眠。 甫一踏入梦境，他就懵了！ 他被困在麻袋里，无法挣脱，蛇皮编织的格子线摩擦着他的皮肤。 身体被残留的痛感席卷，也不知道季薄阳之前梦到了什么？四面八方的利刃插/进麻袋，割穿皮肤，扎进血肉，一刀一刀，恨不得深入骨髓。熬了不知多久，他奄奄一息地喘着气，变成一滩不成样子的肉泥，被烙在滚烫的铁板上，翻过来、滚过去。蛇皮袋被烫烂，皮肉擦着铁板，烧热、发烫、焦黑、坏死，连血液都被烧干了似…… 比以往更甚的噩梦让他哪怕醒着都心有余悸！ “再这样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萧默一遍遍用清水拍脸，试图恢复冷静……也不知道昨晚他走后，季薄阳发生了什么？戾气居然这么重！ 萧默磨磨蹭蹭吃完早饭，实在不想去见罪魁祸首。 小楼里今天格外安静。 萧默拖慢步伐，跟着约瑟走向书房。亮度不足的阳光照射在地板上，房中没有开灯，墙壁错落的阴影让人很不习惯。从门外看见约曼兄妹对着某个被挡住的方向说话，萧默诧异嘟囔道： “今天的早间健康诊查怎么拖得这么久？” 自萧默开始造访小楼，季薄阳就会尽早结束梦境诊查。偶尔赶上约瑟兄弟正在录入梦境记录，萧默会品尝着约曼制作的点心，在大厅给季薄阳读书听，等到书房空下来两人再进去整理稿件。 萧默站在书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约芬的声音—— “您心上的枷锁更重了……您梦境所示，您不单纯是封闭自己，您只是在自虐。为什么您明明已经有所觉悟，还是不愿挣脱于您有害的东西？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季薄阳沉默不语，约芬表情担忧。萧默在门上敲击三下，约芬合上还未录入的笔记正要收起来，季薄阳伸手阻止。 “先放这吧。” 约芬诧异，季薄阳补充道，“我再看看。” 异于往常的沉稳、清冽的声线引起萧默侧目，他这才注意到站在背光处的男孩。 季薄阳接过记录本随手放置在书架上，然后朝萧默看来……阴影遮掩了季薄阳的脸，角落里的男孩像一团浑沌。萧默想到满怀戾气的梦境心中跳空一拍，下意识退后一步。 很不寻常……萧默轻掩左胸，心跳突然快得像打鼓，实在让人不安。 季薄阳从阴影中走出，像是黑暗与污秽逐渐脱落，身材挺拔，步姿如摆动的幼竹，赏心悦目。 晨光下，季薄阳微微弯起深邃的桃花眼，丰密自然垂下的睫毛让眸光有些莫测难辨。 季薄阳看向萧默，极其极其难得地浅浅勾动嘴角，轻薄的笑意蹁跹而逝，他轻启薄唇道： “等你很久了。” 第12章 真情假意03 季薄阳让闲杂人等离开，房间再次剩下萧默。 萧默跟着季薄阳坐到沙发上，身侧男孩今天的气场有些古怪，萧默心中疑惑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他如常拿起最后几张尿稿，有条不紊地进行日常的工作，一人读稿，一人补漏。 想起昨晚难捱的一夜，补充缺字的萧默时不时停笔打量季薄阳。照理说，男孩本该因为噩梦而精神紧绷、僵着小脸，此时他脸部的肌肉却近乎惬意地舒展着。 “今天心情不好？” 季薄阳有些意外，平淡解释道：“昨晚做了噩梦，清醒后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非常非常的平静。” 唔……萧默耸耸肩，看来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遇到越负面的事笑容越灿烂，面无表情反而是心情松懈得到释放。 工作结束，两人就季薄阳奇怪的虚弱期聊了几句，转眼到喝上午茶的时间。太阳节节升高，季薄阳有些昏昏欲睡，让萧默给他读了一篇童话，渐渐在萧默低柔的嗓音中合上眼。 萧默照例经过谨慎的测试才走到书架旁，因为今天种种无法言说的异常，他特意再次观察了一遍环境，然后才取下书架上的梦境记录本。 季薄阳昨晚十点半睡觉——比平常略晚；因为不知情的原因，入睡很久才进入深眠——有心事；梦境中是被人装在麻袋里——这是季薄阳第一次在梦境中有其他人的存在，虽然只在视野的角落里出现了一只手。约芬询问了手部的特征，季薄阳却没有回答，记录记载道： ［从表情可猜测，少爷对那只手有清晰的认知，或者熟识。］ 季薄阳经历了被物体击打，被尖刀叉刺，被放在铁板上烫烧的三个过程——萧默是从第二阶段进入梦境。 ＊＊＊ 时间滴滴答答走过，本该入睡的季薄阳静静睁开眼，不带任何表情地盯着萧默的背后。 ［鞭笞，伤疤，自解。少爷的梦境同时出现拷问、伤痛，和自我厌弃的信号，却用习以为常的表情叙述。］ 萧默合上书，季薄阳与此同时重新闭起双眼。 重新回到季薄阳身边，萧默轻抚男孩的睡颜。巴掌大的脸上连血管都能看清，唇红齿白，挺鼻俊眉，卷密的睫毛静静垂落，盖住那双桃花眼……仿若女孩的样貌能轻易勾起萧默的大叔魂。 季薄阳，前联邦大少，后基械之父，按常理说会是个不错的靠山，如果没有噩梦纠缠的话…… 萧默在噩梦的惊惧中醒来时，会偶尔滑过可怕的想法…… 不如早点死掉算了！他死了，萧默就能彻底解脱！ 萧默自私自利，通常用利益来衡量感情。本该是这样的……萧默的手掌滑过男孩的眉眼，轻轻拂过脸颊。肥硕的掌下，季薄阳的脸小小的，略微憔悴，只手就能包住……这是让他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变得糟糕无比的人，还是个男孩，为什么就挑动了他的恻隐之心？ 或许是大叔的通病，虽然他前世从未显露出正太控的偏好。 可惜的是……煽动萧默情绪的因素太过稀薄，稀薄到不足以阻挡萧默的谋划。 萧默对着季薄阳的睡颜恍若自语般呢喃。 “真希望你能不再做噩梦。” 掌下的睫毛微微一颤，萧默温柔地梳理季薄阳散乱的发，把蹭开的纽扣重新扣好。 “那些内容让人很惊讶……怀揣对怪病案例的轻浮好奇心就私闯小楼，让你受伤……我很抱歉……真希望你的噩梦能治愈……大概我天生就不是学医的料，研究了这么久也毫无头绪……一点忙都帮不上。” 断断续续、缺少连贯衔接的，随着心绪起伏似近似远的声音仿佛饱含真意，而并非是参杂谎言精心编织而成。 季薄阳闭着眼睛，没法从萧默脸上探究端倪。一张毯子被盖在他的身上，萧默嘟囔着要趁他醒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离开书房。听到房门关闭声，季薄阳随即坐起，陷入思索。 萧默这番自语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他应该并没有留下让萧默恍然察觉的明显破绽。 ＊＊＊ 呵呵…… 另一边，萧默把一块又一块曲奇塞进嘴里。经历过发福他才知道，原来大吃特吃真能压惊。 萧默对注视非常敏感，更何况饱含执着的强烈注目……虽然不知道季薄阳用什么表情看他，可尖锐的目光让他瞬间就有所察觉。他把男孩今日的异常联系起来，猜出季薄阳可能是知道他偷偷摸摸的举动。 是在试探，还是想人赃并获？ 他要立刻放下书坦白从宽吗？ 萧默想到年幼的季薄阳在不知道弟弟的真实身世前，就能不动声色地夺取无辜婴儿的性命，油然感到毛骨悚然！两人的短暂交集还不足以让他提起拿性命做赌的勇气，谁知道季薄阳打算怎么处置他？ 怀着紧迫的心情继续看完梦境记录，萧默在心里盘算好蒙混过关的计划，合上记录本，然后……就是他刚才那番“情真意切”的表演。 盘中的曲奇还有大半，萧默缓缓镇定下来，胃口逐渐减少。 他回想起昨夜在《兰狄传》中读到的最新内容……在不久后，兰狄的人生将迎来第二场横灾。 ［兰狄获得破解病毒的线索，决定跟随队伍深入冰原……队伍遇上冰裂……约瑟兄弟努力保全兰狄，兰狄却因为体质孱弱，双腿长时间浸泡在冰水中而废掉，从此越发封闭内心，专注研究。］ 若说……原本该死掉的“萧默”依然活着，他的存在会引起多大的蝴蝶效应？能让原本死里逃生的季薄阳在冰裂中送命吗？ 若死了，他取回三分之一的安宁。 侥幸没死，即使季薄阳不相信他刚才的说辞，到那时封闭世界潜心研究，苦恼治腿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情找他麻烦？ 整理好思绪，萧默推开盘子起身回书房，并没有发现，在他身后被推开的盘子里，剩下的曲奇全被他无意识中捏得粉碎。 书房。 季薄阳正侧身坐在窗台读书，炽白的光照亮半张脸，沉静的姿态显得非常圣洁。 “你醒了？”萧默笑着走过去。 季薄阳轻瞥萧默一眼，萧默顿住脚步，那目光似乎在拒绝他的靠近。视线下移，萧默注意到季薄阳手腕的呼叫器有回拨信号。 约瑟闻讯进门，季薄阳抬起下巴意指萧默。 “送客。” 从头至尾，两人的目光都没有正面交接过。这个结果让萧默郁闷，却隐隐又能预料，可以接受。 约瑟却完全不解……以前萧默一来，季薄阳就赶走他们搞二人世界，虽然一开始让兄妹三人担惊受怕了一阵子，暗暗警惕萧默，可随着时间推移，三人也逐渐适应萧默给季薄阳带来的改变……可从昨晚开始，季薄阳就故态复萌。 离开书房前约瑟回头看了一眼，季薄阳嘴唇蠕动几下，约瑟表情惊了一瞬，遂即点头表示明白。 萧默走出小楼，笑眯眯地冲约瑟告辞，约瑟却不假辞色。 “你以后不用再来了。” 萧默看着眼前无情关闭的门，咂咂舌……反正补偿工作都结束了，他也不想再来。 ＊＊＊ 约瑟回到季薄阳面前，“少爷，是不是萧默做了什么，需要告诉将军处理一下吗？” 季薄阳掀书的手顿住，瞥向窗外。 大胖子臃肿的身影越挪越远，竟连一次都没有回头张望，毫无留恋……就是这样才会让人无法轻信。 季薄阳清楚，萧默不可能是别人派来刺探的钉子……可仅凭喜趣就随意挖掘别人的伤疤和*，即使呈现的颜色再绚烂多彩，也流于俗艳。 以爱为名的伤害都不是真情实意，如同他父亲和继母用为他好的名义让他在无知无觉中服用药物……那些日子他常常莫名发呆，倒背如流的知识会猛然想不起来，让他感到惬意的深奥书本也无法令他集中精神……曾令人引以为傲的才能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强制剥离……直到继母的阴谋暴露，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孤立无援。 季薄阳不想再回忆起这种窘境。 “不用管他……” 季薄阳垂眸，放下因萧默而起的繁杂心绪，他还有更迫在眉睫的事需要处理。 “准备一下，去研究所。” a区研究所，地下负二层。 研究所的房间都是玻璃门，房间中的情况一览无余。季薄阳带着两兄弟穿梭走廊，查看两边房间里研究员和助理们的工作。一间室内几名白袍男女发现季薄阳，年轻的男研究员安明快步冲出去，惊喜道： “您高烧终于退了吗，真是太好了！” 发烧——季薄阳对虚弱期的解释。 几名研究员围过来报告了研究进度，安明迫不及待地插嘴道，“组长，您上次申请查看卫星拍摄画面的要求已经通过了，军方前天把视频传过来，我拷贝成碟放在放映室了，您现在要看吗？” 季薄阳点头，叫齐七名组员转移到放映室，大屏幕上播放了巨蜥的画面。 密密麻麻，有个密集恐惧症的中年女研究员捂住嘴巴，有点想吐。极昼期巨蜥南下躲避，前段时间似乎察觉到极点将进入极夜，又全部龟缩回冰原腹地。在成群结队的巨怪中，有一头巨蜥遭到群体排斥。 ［坚果：三眼楔齿巨蜥，雌性，寿命103岁……］季薄阳翻阅着被孤立的巨蜥信息。 这是只中生代喙头类的后代，不同宿主被寄宿后会产生不同异变，娇小的蜥蜴们纷纷体形暴增，楔齿巨蜥们更是形似恐龙。 冰原建筑了探测装置，定期把寄生爬虫的身体信息传回战地，战地编号管理，通过监测数据判断需要及时清理的寄生爬虫。坚果虽然外型唬人，却是个性格温婉的老婆婆，百岁过后，近三年都改吃素了。 “它到底有什么问题？”安明不解道。 季薄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三眼巨蜥……两目中间有一个松果眼——生物研究中，动物们都具有第三只眼：松果体，但最终退化成内分泌器官的一部分，而三眼楔齿蜥的却裸/露在体表。在文学创作中对天眼极尽奉承，寄生爬虫异变过程它的存在却如鸡肋。 季薄阳阅览坚果的数据时，发现她自三年前开始，每隔一段漫长的时间数据都会异常波动。他让人调取了异常时段的卫星画面，就是眼前这个—— 雌性三眼巨蜥的寿命远远短于雄性，大限将至，老婆婆坚果越发懒散。屏幕中坚果连续半个小时都一动不动望着远处发呆。一个研究员悄悄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 “原来你所谓的大发现，就是带着组员观看巨蜥发呆？呵！病毒感染率正在急剧增加，堂堂组长却带头浪费宝贵的时间？！” 门边传来嘲讽，众人回头看到一名年轻美丽卷发姑娘，薇拉。 薇拉毕业于联邦大学，在联邦科学院的应征中败北，退而求其次转战极地，从几十名求职者中脱颖而出，进入被称为“联邦养老院”的战地研究所。尽管研究员们没有雄心壮志，整日悠闲地切切鳞片养养花，研究研究极地的生物种群，却依然没有浇灭薇拉想证明自己的野心。 一年前，老组长退休，薇拉暂代组长职务，不久后战地发现未知病毒，她以为施展拳脚的机会终于到了，结果！在今年年初，身份不明的季薄阳空降研究所。 年仅十五的男孩凭借“病毒杀手”的机器人胶囊构想折服一众研究员，被委任为组长。 薇拉去找所长理论，不小心听到爱丽和季威打电话，从只言片语中得知，研究病毒的大事竟被季将军拿来锻炼季薄阳。薇拉小姐顿感委屈不服，她一直凭借真材实料立足，自认才华不输给季薄阳，让她怎么能服气一个走后门的。 薇拉让家里赞助研究所，令所长同意她脱离研究小组，自己筹资新组，想一较高下。原本研究组就在最底层，现在负二层仍是正规研究组，负一层却批给薇拉自建的二组。 研究员转头看向薇拉，并未留心屏幕上正播的画面—— 犯困的坚果闭上双目，闭合的第三眼却在这时悄然打开，眼睑颤动，分泌出粘稠状的“泪液”。 “你不要装听不见！” 高跟鞋哒哒哒逼近，一只纤手伸向季薄阳的肩膀要抓他起来，季薄阳头也不抬地对两兄弟道： “扔出去。” “啊！见鬼的我穿的裙子——”薇拉大小姐惊叫咒骂，捂住白大褂下差点走光的短裙，被毫不留情地赶出放映室。 季薄阳全神贯注地浏览完所有录像，发现坚果在数据波动期唯一重合的特征，就是都会分泌出不知成分的“泪液”。 “三天内安排狩猎队活捉坚果，带回研究所。”季薄阳顿了一下，道，“我也随队出发。” 第13章 真情假意04 两天一晃而过，萧默的回归给战地医院又带来几起惨剧。 早上在食堂吃完早餐，他摸着鼓鼓的肚皮躺在空病床上睡回笼觉——最近噩梦不休，他的睡觉时间越来越晚，休息严重不足。 迷迷糊糊中，《兰狄传》进入尾声，兰狄在十八岁前经历了人生的最后一场灾祸，被舅舅的敌人绑架受到残酷的私刑，最终没能扛过，结束短暂的一生。 萧默醒后，想到兰狄临死前的那些折磨会如实发生在季薄阳身上，心中怅然……不过这一丁点恻隐之心顷刻就随着五谷杂粮的残渣排出体外。萧默洗完手，清理掉身上的气味才再次回到病房，发现护士们在交头接耳、扎堆议论。 “发生什么事了？” 萧默探头，护士手机里放着最新热闻：《东九区中岛发生地震，全网默哀》底下评论各种捐财捐物，心灵鸡汤段子。 其中有一个网友回复：近些年地壳活动频繁，各地地震频发……还不如住在战区。——这条回复获得极高的点赞。有人甚至列举了全球地震史，极地堪称绝缘体。 萧默掏出手机转发—— ［萧萌萌］：呵呵……这可难说。 网友接连被炸出，一脸“卧槽这货居然还活着”，纷纷表示：why？ ［萧萌萌］：主角定律——有我就有腥风血雨，敬请期待。 大多数网友表示：多大脸，几十亿网民围观大爷你谁啊还敢这么说？小说读多了吧脑残！ 萧默的豪言瞬间被汹涌而来的黑粉刷成网络热门话题，沐浴着护士们“敬仰”的目光，淡定合上手机，作美人侧卧状横躺病床，成功闪瞎众人的狗眼。 护士们纷纷移开视线，萧默换回舒服的姿势，闭上眼静心沉思……在自传中，兰狄当年遭遇冰裂，专家的诠释是天灾，海底震动导致洋流变化引起——这个不严谨的说法在当时就引起质疑，兰狄死后两年，外星人再访地球真相才被揭露。 前世萧默的第一堂基因工程发展史课，标题为： 《历史带来的变革——外星人再袭推动生命科学发展！》 外星人覆灭前，曾把定位器埋在海底发现的x矿深处，定位器启动并且活动，引起冰裂发生，被误会成异常地震。 萧默睁开眼……冰裂事件中，除了天妒奇才的季薄阳遭了大罪，其他人竟然都无大恙。 说不出是什么情绪，萧默叹了口气，熬到下班回到宿舍。萧默坐在桌前打开记录自传的密码本，默写下季薄阳的结局——若之前还是为了探究噩梦的原因，现在了解了规律，他为什么还要继续进行没必要的默写。 习惯？呵……难道一个自闭男孩短暂的一生还能让他有先知的好处吗？ ——《兰狄传》是其崇拜者在兰狄纪念拍卖会上获得他珍贵的日记本编写出版，最后的结局是出自季威留下的手稿。 执笔游龙，一行行酷刑的描写被个性张扬的字体呈现…… 文字似能化成真切的画面，一个个充斥在萧默脑中，他写写停停、停停写写、字里行间季威的隐痛似乎通过文字传达到他执笔的手，指尖微微发烫，颤动直达心底…… “该死……” 萧默放下笔合上本子，有些写不下去了。他撸了一把前额散落的发，心绪浮躁地又嘟囔了句：“该死的……” 萧默不想跟季薄阳有更多的牵扯，但当天晚上的梦境却把他的想法全部推翻。整本自传最后的内容是跟在end后面的一段丧心病狂的文字，by一名丧心病狂的业余作者兼职黑客的自白。 ——此人为了报社，攻击了数个有名的盗文论坛，撒网一样种下无数文包炸弹，并且深谙“因材施教（教训）”的道理，在文末留下花样嘲讽。 《兰狄传》的末尾先照常歇斯底里地狂骂盗文无耻，然后诅咒道： ［你既然下盗文也要看这本书，一定是对它爱得深沉，我就只好祝你像本书的主角一样夜夜惨死梦中，兰狄怎么死，你就怎么死，呵呵……除非兰狄感受的到人间真爱不再做恶梦，否则就是他死了，你也会反反复复被噩梦折磨，直到死亡。］ ——啧啧，多恶毒……此人诅咒的时候兰狄早就作古了！ 翌日早上，萧默再次从季薄阳的噩梦中醒来，恍惚想起前日自传的结尾，心里升起一个大写的卧槽！ “咦，季薄阳今天怎么往狩猎小队集合的广场走？他那小身板还想参加实战？”尉迟玺盯着窗外感叹。 萧默一个激灵跳下床，脸都没有洗，拖着一件羽绒服外套就跑出宿舍。 ＊＊＊ 季薄阳把皮鞭在腰上别好，检查了呼叫器的电量，最后调整了腕部的摄影定位器，跟随定位的机器鸟盘旋在空中。 约瑟跟队长核对完出猎信息，走向坐进1号车的季薄阳。 男孩正戴着耳机听语音读物，脑袋靠在玻璃上，深邃的桃花眼漫无目的地望着远方，目光偶尔会凝注在某个方向，那时散漫的视线会像逐渐绷紧的弦，有种迫在眉睫的情绪欲出未出。 约瑟顺着男孩的视线看去，是那个大胖子的宿舍，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打开车门对季薄阳道：“如果您这会儿不想听书可以先睡一会儿，养足精神才好适应路途的颠簸。” 约曼搬着箱子过来放进后车厢，听见自家大哥的话，等季薄阳闭上眼后把约瑟拉到远处。 “是出什么事了吗？少爷最近这两天总是心不在焉，狩猎巨蜥的时候不会儿出意外吧？” 约瑟正要说什么话，旁边队长带着负责人走过来，说有人要插入队伍。约曼没打算细听就反对道：“这次出猎是为了制作解药又不是观光游玩，怎么随便什么人凭喜好就乱加入……” 负责人汗颜道：“你消消气，我理解你们的立场，但……实在不好回绝。单爵爷特地打来电话，说萧少想——” 没等负责人说完，约瑟突然问道：“萧默？” 负责人连连点头，抱怨道：“萧少性格想必您也有所耳闻，我夹在中间也为难……” 约瑟对负责人的苦水不感兴趣，抬手打断他的话，“就让他来吧。” 负责人脸上一喜，队长也松了口气。约曼等两人走开，不理解地问自家大哥，“不用征询少爷的意思吗？” “如果问了，少爷肯定不答应。” 约曼瞪大眼睛，“哥，你这是干什么……明知少爷不乐意还……” “笨蛋！”约瑟锤了把虎头虎脑的弟弟，“不知道东八区有句古语，叫：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是为了让咱们少爷恢复正常。” 二十人的精英队伍从接壤冰原的七月岛北角出发。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半透明蓝色冰带，海水冻结而成，薄薄一层覆盖在海面上，外围漂着碎裂的浮冰。 萧默贴着窗户欣赏。 冰原车小心翼翼地驶上冰带，冰带微微晃动，牵连冰原车一起左右摇晃，萧默瞬间扒紧旁边兵哥的手，尽管脸上表情淡定，指甲却掐进兵哥肉里。 “测过承重没，不会碎吧？” 萧默为小命担忧。兵哥疼得咝咝抽气，还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别担心，咱们这冰原车不光造型犀利，功能也牛逼呢！底下这雪地轮胎还可以快速更换成气囊和履带，别管是遇上沼泽还是破冰，啥突发状况都难不倒它！” 萧默抿紧嘴巴，大气都不敢喘，等车队穿过蓝带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开始进入冰原了？” 极地中间没有大陆，是一片常年冰封的海洋，一望无垠的冰原上覆盖着由遥远时期类似雾凇现象产生的雪被，极低温度让海水难以蒸发，但当冷冽寒风从地上呼啸而过，漫天扬起的白絮就好似真在下雪般。 在文学作品中，冰天雪地常常用于童话，漫漫苍蓝，视野里偶尔出现几只毛绒绒的白色哺乳科动物。 用萧默的形容就是，“除了白，还是白。” 迎风说一句话，能从鼻腔疼到喉咙眼，萧默赶紧关好车窗。 这名装备大量脂肪和厚厚羽绒服的大胖子，脱掉不受待见的n世祖包装，在短短几十分钟的车程，就凭借绝佳口才讨到兵哥们的欢心，5号车逐渐响起欢声笑语，活像大学生们出游。 1号车里的队长黑了脸，用对讲机警告了好几遍。 季薄阳恍惚听到熟悉的声音，霎时睁开眼。 “您醒了？感觉怎么样？颠簸吗？”约瑟连连追问，季薄阳却恍若未闻，探头看向后面的四辆车。隔着重重阻碍，依稀看到在5号车里，某个眼熟的巨物用大刀阔斧的坐姿霸占了两个座位。 男孩的表情有一秒钟近乎凝固，然后他收回视线，静静把目光转向约瑟兄弟。 为什么？——似乎在这样无声发问。 聪明的季薄阳仅凭一个照面就猜出前因后果，只是不理解……约瑟出于哪种为他着想的心态必须允许萧默入队？ “您如果不想见他，我就立刻让后面停车，把萧默扔下去——不管萧默有什么背景，只要您不喜欢，我都可以满足您的需要！” 季薄阳偏开头，约瑟盯着男孩沉默的后脑勺，季薄阳现在即不关注萧默也不想搭理约瑟。 “您想怎么做？”约瑟追问，约曼不解地看着大哥句句紧逼，悄悄拉了拉约瑟的袖子。约瑟冲约莫摇摇头，又追问季薄阳一次。 季薄阳闭上眼睛，斜靠在椅背上，兴味索然道：“就这样吧。” 机器鸟始终隔着玻璃跟随季薄阳，默默拍下男孩的表情，细微到沉静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烦躁。 ＊＊＊ 到了中午，随着深入冰原天色越来越暗，极地动物出没的次数骤减，视野中出现一根根探测立柱，车队在红色指示牌前停下。 “再往里就是寄生爬虫们的活动范围。” 5号车的兵哥指着导航地图上移动的红点给萧默解说。 “寄生种的分布呈倒u形。外围以西生活着寄生鳄，在冰洋边缘融化时会迁徙到海边捕食海鱼；以东是寄生蛇的区域，追逐在旅鼠、北极兔和海鸟周围。与蛇、鳄相连的u形底是冰原中心，寄生蜥蜴的大本营。” 队伍停车做饭，把速冻食物用热水煮熟，加上几盒肉罐头。 食物的味道被风吹远，一只迷路的变异鳄幼崽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萧默眼明手快地端起饭碗蹿上车后座，约曼把餐盒递给季薄阳催促他上1号车躲避，季薄阳却身一转就近坐进5号车前座。 训练有素的卫兵掏出麻醉/枪包围上去。 季薄阳目不斜视地观看打斗。 萧默瞄了前面男孩的后脑勺几眼，都没分到男孩一丝一毫的余光，倒是发现男孩脸色苍白，耳朵后面都出了薄汗——舟车劳顿对病秧子是不小的考验。转瞬，这微末的恻隐心就因为萧默想起盗文诅咒而彻底烟消云散。 半碗速溶鱼汤下肚，外面的战况就进入尾声。 萧默收回目光，见季薄阳戴着一次性手套，捧着保温的热水果一口一口认真啃着……咳，萧默差点噎住！男孩饮食上的怪癖，萧默简直糟多无口。 “啧……” 季薄阳闻声抬眸，倒车镜里的大胖子欲言又止，季薄阳撇开眼不想搭理，等胖子眉毛都纠结起来，才没忍住出声：“有话就说。” 萧默拍拍男孩的椅背，“给个芒果吃吧？” 季薄阳沉默片刻，在餐盒挑了一枚格外胖乎乎的小黄仔。车外兵哥这时商量起怎么处理幼崽，萧默眼睛微亮，瞬间把男孩伸出半截的芒果忘到脑后，急不可耐地打开门下车，喊道： “等等！” 一名兵哥刚才为了把麻醉针扎入幼崽眼中被咬中肩膀，正转动胳膊查探是否伤到筋骨，某重量级巨物汹汹袭来。 “借过。”萧默一屁股把兵哥挤倒，站到奄奄一息的幼崽前，凹了一个造型，掏出手机连人带幼崽俯拍一张，上传网络账户炫耀。 ［萧萌萌］：第一次参加实战就不小心斩获猎物，特跟大家分享（下面是晒出的图）。 闲的蛋疼整日在网上瞎晃的网友们第一时间回复萧默：麻烦用心点，蠢萧！好歹在干净整洁的衣服上抹两把血再说，实在不行就把旁边快被你挤出相框·满肩膀血·手拿麻醉/枪的兵哥的头换成你自己的。 萧默是知错能改的人，立刻扶起傻眼的兵哥重拍一张，用手机p图软件抠下自己的头换到兵哥身上，然后删掉之前的发言，重新发送。 底下网友炸出了新高度： “猛汉身，宅男头，我竟无话可说。” “惨不忍睹。” “求兵哥的心理阴影面积。” “萧傻真是孜孜不倦招黑一百年，这德行的战地护士我也是醉了……ps：刚删的那条发言已截图，别想湮灭罪状←＿←” 第14章 真情假意05 季薄阳见萧默在那搔首弄姿，脸部肌肉微微扭曲。萧默挑拨完众人脆弱的神经，一转头再次暴露了自己的贪婪无知。 “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鳄鱼肉……这只用来加餐吧？” 兵哥们互相看看，充耳不闻地抬起幼崽找地方放生。 ——寄生爬虫已经融入极地生物链，战地会指定严格的周期表，根据寄生爬虫的状态起伏进行大批捕杀或者单独狩猎，除非是危及生命的紧急自卫，其他时间并不允许随意猎杀，尤其还是幼崽。 近期的清洗活动是针对巨蜥。由于寄生鳄异变能力是防御，刀枪不入的皮成为材料界新贵，战地捕猎成鳄，却保护寄生鳄幼崽。 萧默神色怏怏地赶回5号车，季薄阳正抱着餐盒下车，萧默揉揉脸又振奋起来，“哎……我记得刚才你好像是要给我芒果的，没忘吧？” 季薄阳点头，萧默眼角弯弯，笑眯眯。 季薄阳却侧身绕过他，萧默眼角一拉，拉住男孩的衣领诧异道，“芒果还没给呢。” “芒果吃了。”季薄阳从大胖子身边擦肩而过，听着身后萧默故作委屈的哀嚎，转身进了1号车。 约瑟兄弟见少爷一上车就递来餐盒，下意识以为是收起来。季薄阳伸手拦住，指着里面几枚黄嘟嘟的芒果，吩咐兄弟俩，“一个别剩。” ＊＊＊ 避开寄生鳄的行动轨迹，车队又行半日，到达北纬85°01′23″，目之所及皆是耸立、斜立、横置、断裂的巨型冰块。 “这里被戏称为巨人的积木游乐场。” 兵哥解释，这都是冰山崩塌造成的。冰原上地形平坦不适合藏匿，这里遮挡物多，成为战地狩猎巨蜥的落脚处。车队驶入由两块巨冰撞到一起形成三角形狭长隧道，开始扎营。 队长在不远处跟副队长商量守夜顺序，萧默走到一个搭建帐篷的兵哥身边，捡起地上的工具搭把手，遂即问道： “你们队长刚给你们吩咐什么呢？我匆匆插队也不清楚要干什么，总有点不踏实。” “他让我们好好休息，六个小时后就要开始围捕。” “六个小时？”萧默吃惊道，“那会儿天还没亮吧……路都看不清能干什么？” 萧默问完，兵哥用不可言说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兵哥面貌太正直，萧默都怀疑对方正在心里腹诽：这蠢货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昨天开始，这片区域就进入了漫长的永夜，接下来的半年都别指望太阳会出现在地平线以上。” “好吧。”萧默脸不红气不喘地接受了自己的无知。 他前世满身偏门左道，开发基械新品时曾去联邦旁听教授们的研讨会，因为想增加炫耀资本在世纪塔前违规摄像被强制驱逐……举这个例子是说：他连联邦都不了解更何况是战地，甚至冰原？关注身边大佬已经够他忙的了，哪还有时间了解那些用不到的知识。 萧默拖动满身肥肉钻回5号帐篷，贴了满背的暖身贴才走到一位兵哥旁，躺上散发寒气的被褥，睡得如同死猪。 季薄阳单独睡在自带的帐篷里，在黑暗中默默翻了几次身，约瑟听到动静隔着帐篷问，“您需要助眠的药吗？” 季薄阳坐起身，盯着某个点静默许久，突然爬出帐篷。 “我去洞口呆会儿。” 约瑟兄弟要跟上，季薄阳回头看了一眼，两兄弟顿住脚步。昏黄的灯光下，眉目鼻梁的阴影让男孩仿若蒙着层阴霾，幽深的双眸像在死水中灌注泥土，凝固而沉重阴暗的视线，显露出令人却步的排斥与疏离。 季薄阳离开后，约曼看向兄长，“这样好么？” “少爷偶尔也需要独处。” 约瑟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萧默的帐篷，见弟弟仍未放心，解释道，“少爷现在又不是虚弱期，凭少爷的聪慧和武术技巧，哪怕不小心遇上成年巨蜥，也能找到一击必中的机会，更何况只在洞口转转。” 夜空澄净，一览无云。 季薄阳冲洞口站岗的士兵颔首，漫步在冰雪上，吱嘎、吱嘎、吱嘎……不知不觉走了几百米，人迹罕至的冰原格外寂静，利于冷静思考。 季薄阳蹲下来舀起一捧雪，手心感觉不到任何冷意。 正常人类拥有自我调控的恒温系统，他的体温却总是随着外界改变，可以高达50c，也可以长期处于零下。不论是从遗传角度还是从社会常识来看，他都知道古班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父亲却不认为有精神疾病的儿子有必要知道这点。 季薄阳怀揣着秘密出生，在别人的秘密中长大……他不了解的东西很多，能教导他的人却很少，就像现在—— 他对自己都开始感到陌生！ 为什么他要这样站在外面无所事事却也不回去睡觉？ 决心和萧默划开距离，他释放了稀少的宽容，没有像对待弟弟和关押他的精神病院那样，把给他带来负面情绪的萧默清理掉，那个胖子为什么不仅没有知恩图报地默默离开他的视线，反而一遍遍影响他的思绪，干涉他的情绪？ 谁让他拥有这种权力？ 季薄阳把手心的雪团挤压变形，神色郁郁，低语，“还是干脆清理掉？” 把雪团砸碎在地，季薄阳拍拍手起身，地面突然微微摇晃——像是重量级生物结群奔跑的脚步引起。快速环视周遭，声音传来的方向被巨冰挡住，季薄阳绕过去往声源走了几步，猛然站住！ 百米开外有一座斜倚在地的陡峭冰坡，一批不知原因躁动的巨蜥把冰坡当成桥梁通往更高的地势。 季薄阳正打算回去通知队伍，桥上有只笨拙的成年蜥不小心被挤到边缘，踏空后咕噜咕噜滚下冰坡，倒在十几米开外。巨蜥摇头晃脑，打量周围，突然看到眼前有人，令人毛骨悚然的竖瞳盯紧季薄阳。 季薄阳把手搭在腰间的鳄鱼皮鞭上。 ＊＊＊ 萧默夜里起床摸黑去撒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个醉鬼——不对，萧默浑身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呆站一秒终于确定—— “地面好像有点晃？” 萧默环视周围，这才发现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跑到外面才看到一个兵哥。兵哥回过头，“你终于醒了，刚才叫都叫不醒。” “怎么回事？地震？冰裂？地面怎么晃个不停？”萧默露出少见的慌乱表情，追问道：“季薄阳在哪儿？” “先冷静下来。”警惕周围的兵哥道，“是巨蜥发生躁动，不知道为什么都往地势高的地方跑。季小少爷失踪了，队长已经带人去找了。”他是因为萧默死叫不醒才留下看门。 “失踪？！”自传里不是说季薄阳是和队伍一起行动时遇上冰裂？要不然真掉水里淹死了也没人救啊…… “没事瞎跑什么！”萧默恼怒道，扯了扯衣领，抹了把脖子上急出的汗。 他三分之一的安宁啊……他追过来可不是为了看男孩送死的！ 在兵哥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萧默蹲到地上抓起一把雪搓脸，从额头搓到脖子，冰凉湿润的触感成功让胖子冷静下来，问明情况。 兵哥道：“在一刻钟前收到过呼叫信号，定位到的地点却在不停移动，现在躁动乱跑的巨蜥太多很可能会阻碍队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季小少爷。” 好吧，季薄阳现在的状况无非是： 1，被巨蜥攻击，死； 2，遇上冰裂，死； 3，走狗屎运，死里逃生。 死的概率大于生，只能祈求瞎猫碰上死耗子，相信历史的惯性。萧默咬着指甲发动大脑，仔细回想那节课讲历史转折点的配图，是信号发出地——冰裂地点的。连蒙带猜，萧默询问兵哥得知这附近两处地形类似。 “你先去看第一个，没找到再去第二个……我在这里等你好消息。” 萧默打发走半信半疑的兵哥，等了半个小时都没见有人回来。 大胖子展望空寂无人的隧道，算了算兵哥15公里／h的行军脚程，环绕两个地点跑五圈的时间都够了……所以，兵哥这是去了第一个没找到又去第二个？还是去了找到了却遇上麻烦了？ 那他该继续躲在后方充当幕后英雄，还是走到台前？ 地面已停止晃动，周围巨蜥都跑光了……萧默又等了五分钟，仍不见两队人马回来，叹了口气决定亲自出马。 萧默瘦的时候也是个健步如飞的男人，自从肢体被脂肪裹满后就如长期负重，步速打折一半，加上巨蜥奔逃时撞碎的冰块，他左绕右绕、攀来爬去，终于在一刻钟后气喘吁吁地到达地点二。 宽广的冰原上空无一人，萧默略感失望，走了两步还踩到湿软的雪，抬起脚却闻到一股臭味。 呃……他蹭了蹭鞋底，好像是坨蜥蜴粪？ 萧默赶忙退开两步，又踩到一坨……唔，看这密集度估计是巨蜥聚集的窝，好在现在都跑光了。 适应了刺鼻的气味，萧默闻到空气中还有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他顺着气味寻找，黑暗中有扇动翅膀的声音，扔了块雪团试探，不知名生物盘旋在原处不动。萧默回忆起在冰原上见过的动物，没有具有攻击性的鸟。 萧默放下心走近，发现居然是机器鸟在飞！ 地上鼓起一块被雪被覆盖的不知名物体，萧默伸手扫掉雪花，手下露出一张让人惊艳的脸。 “感谢历史。” 萧默脱下底衫当绷带，用在战地医院临时学习的拙劣包扎技术处理了季薄阳的伤口，然后遇到一个难题。 ［已知：季薄阳昏迷中，且叫不醒，不能指望他自己回去。］ ［问：他要背着男孩一路艰辛的负重回去？还是回去叫人愉快的当个甩手掌柜？］ 不论如何，要先把季薄阳从雪被下扒出来，赶紧带离这里。季薄阳即使在昏迷中仍紧握皮鞭，萧默心里赞了声男孩的警觉性，把季薄阳架到肩膀上托起来。 脚底的冰层下突然射来一股强光，粗壮的光柱绵延数十米。 第15章 真情假意06 定位器被启动，发射出聚能脉冲信号波——这里要说一下这个波的构造，从断词就一目了然，聚能／脉冲信号波。 传播定位信息如同把信纸放在漂流瓶里让它安稳地跋涉宇宙。但“聚·能”两字都不是和平主义，打个比喻就是把跳跳糖含进嘴里，能量物质的变化使这枚波宝宝像个小炮弹一样冲撞出去。岩矿震荡断裂，海水咕咚咕咚翻滚，一抹强光射穿冰面，欧耶—— 波宝宝欢快地横冲直撞，萧默心中叫糟！ 该死的巧合！ 萧默抱着季薄阳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跑，身后光束破冰而出！冰层龟裂，裂痕如多诺米骨牌一样急速扩散……喀嚓、喀嚓、喀嚓……碎冰声接二列三，如逐渐逼近的队列般声势越来越浩大，从远处眺望，似一抹极光划破夜空。 寒气逼人的海水从裂痕涌出，越演越烈，脚下的冰原转瞬变成冰海。 萧默抱着季薄阳坠海，下半身猛然下沉，短短数秒没过胸、没过脖颈、没过下巴、没过嘴……呛到水，咳得浑身肥肉都开始颤动。 ＊＊＊ 季薄阳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遇到巨蜥，在缠斗时爬到巨蜥背上寻找时机，结果被拖着跑出很远，费尽全力解决掉巨蜥却身处巨蜥老窝附近，不小心被绊倒滚了几圈就没有力气再爬起来，腕上的呼叫器还在打斗中碰坏，血液源源从伤口流出，他注射完随身携带的血清，却在包扎前就晕厥过去。 意识消失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抓住鞭子。 那时他脑中不知为何会浮出一张胖得腻人的脸。 季薄阳缓缓睁开，仰面朝天。还活着……他刚刚抬起身体，底下冒出一个嘶哑打颤的声音。 “别、别动。” 季薄阳这才察觉半截小腿泡在水里，他转过头，看到一张意外的胖脸。 萧默的羽绒服在水中撑开，如一块斜插入水的浮木漂在冰面，托起季薄阳。男孩目光垂落，滑过胖子风吹落叶般抖动的身体，白嫩嫩的肥肉冻僵冻硬，全身泛青，正驮着他艰难地往一块浮冰上攀爬。 季薄阳眸中闪过一丝波澜，没把时间浪费在询问浮木君出现的原因，道： “几分钟了？” 萧默趴在浮冰上，蹬掉在水里一直拖着他下坠的湿重鞋子，嘴里只剩牙齿打颤的声音，抗冻剂的作用都消失了。 季薄阳从萧默身上翻下来，盘腿坐在浮冰上，张望周围环境。漫漫海水，零星漂浮的冰块成为“孤岛”，不远处有座浮在海上的小冰山。 最后，季薄阳再次看向萧默——像只裹着真空包装刚从冰箱取出后拿去泡水解冻的猪肉条。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萧默都不是可以共患难的类型，但偏偏这个不能抱期望的家伙没有把他扔下不管，拖着昏迷的他撑到现在……哪怕只有几分钟。 季薄阳卷密的睫毛扇动，见萧默捂着快冻裂的屁股在冰上坐稳，身体前倾去解萧默的羽绒服，胖子惊住，“你要干嘛？” “不要穿湿衣服。”季薄阳干巴巴地解释，萧默挥开他的手，“那也总比没得穿好。” 季薄阳这才发现萧默里面光溜溜的，低头看眼手臂上绑在卫衣外面的“绷带”，微微愣住。季薄阳解开“衬衣绷带”，宽松的卫衣只沾湿些微，左袖有道细小的裂痕，季薄阳脱下卫衣递给萧默。 “穿这件。” 萧默将信将疑地看着男孩只穿一层薄底衫，在欺负小孩的道德感和想那么多干嘛的自私心中徘徊。 季薄阳催促道，“我不冷。” 萧默想起第一次看到季薄阳的情形，这家伙似乎挺抗冻。他接过卫衣换……嗯，换不上！多番尝试，萧默怎样都无法把头塞出领口，只能再穿上湿衣服，把手戳进卫衣宽松的袖子当暖手宝。 别好鞭子的季薄阳抬头，发现了萧默的窘状，静默两秒。在萧默以为男孩会翻白眼或者笑喷时，季薄阳表情纹丝不动地把皮鞭再抽出来，摸到鞭把的位置旋转一圈，弹出一把迷你小刀。 季薄阳毫不犹豫地一刀挥向萧默，招呼都不打，萧默惊喘一声差点以为肚子会被划烂。 萧默板起胖脸就要抗议，季薄阳展开卫衣，胸前的一条裂缝让它变身没有拉链的外套。 “可以穿了。” 萧默掀了掀略肥的嘴唇，把骂人的话重新噎回肚子里，穿上“卫衣外套”，合不紧的切口露出肥嘟嘟软塌塌的胸和鼓囊囊的肚皮……还刺溜露着风。 季薄阳瞥了一眼，眉宇间露出“真麻烦”的神情，把剩下的打底衫脱掉。 “这个肯定连袖子都穿不进——”不等萧默说完，季薄阳甩开衬衫往萧默脖子上一挂，把两条袖子系上，当围巾带了。 “底衫围巾”勉强挡住萧默裸/露的皮肤，季薄阳视线下移，停在萧默的裤子上。萧默眼皮一跳，望了眼男孩嫩豆腐般的小身板，赶紧道： “别脱裤子……脱上面还能说是潇洒不羁，脱下面就纯属耍流氓了……而且，即使你脱了我也绝对穿不上，即使侥幸能穿上，半湿的裤子和全湿的裤子也没区别！” 季薄阳默默收回视线，又瞟了萧默一眼，好似在说：你自我意识过剩了。 海水摇曳，季薄阳侧耳听着水里的动静，突然看向一个方向，回头对拧干裤子重新穿上的萧默道： “准备下水。” 萧默嘶嚎一声，仰躺在浮冰上佯装虚弱道：“没、没力、力气了……” 季薄阳眉梢一动，瞥了眼萧默的蠢样，悄悄握紧鞭子，看着夜里黝黑的海里水波的动静。 “一只蛇领着一群幼蛇游过来了。”季薄阳补充道，“寄生蛇类，哪怕是蛇卵都含有令人称奇的毒液。” 季薄阳扬起鞭子正打算击打水面驱赶它们。萧默头皮一炸，条件反射就抱住季薄阳扑进水中，撒丫子游向不远处的小冰山。季薄阳瞟了眼萧默奋力扑腾的样子，拍拍胖子的手臂，表示要自己游。 机器鸟跟在空中，默默拍下一切。 两人相继爬上小冰山，午夜散步的小蛇们在冰山外围就相继止步，绕开去了别处。 “冰山里有东西。”能逼退其他生物不轻易越界。季薄阳沉思着别好鞭子，继续往上攀爬。 “猛兽的地盘你还往上爬，不要命了。”萧默嘟囔。 “水里更危险。”或许会有失足掉进来的寄生巨蜥，或者其他水中捕猎者。季薄阳想，两人大概飘到东南方向，寄生蜥与寄生蛇的交界处，不出意外冰山里住的是寄生蟒，永夜期活动的只有水蛇，住在冰上的寄生蟒会进入休眠，只要不惊醒它们，寄生蟒的威慑反而能保护两人。 “小心脚下。”季薄阳提醒。 萧默小腿抖得厉害，艰难地迈步寻找落脚点……大概冻抽筋了，他猜想着。 季薄阳回头瞥了眼萧默不停揉搓僵直的腿，转身走向萧默，却不小心踏空。萧默骤然听到响动，抬头就见体质多灾多难的兰狄少爷不负众望地掉进冰窟。 萧默爬过去扒在洞口内心动摇，跳，还是不跳？——底下突然传来寄生蟒的嘶叫声，萧默心肝微颤，眼一闭跟着跳了下去。 腰粗的寄生蟒盘踞在不大的洞窟中，随便活动庞大的身躯就有撞碎的冰块簌簌落下。萧默砸中寄生蟒的尾巴尖，正盯着季薄阳的绿皮怪转瞬瞄准萧默……嘛，还是个肉肥汁多的猎物，比干巴瘦柴的前一个看上去美味多了。 季薄阳趁机活动负伤又再次摔到的胳膊，咝咝痛感传来，手腕脱臼了……男孩皱眉动了动手指，抬眼见萧默那边的局面一触即发，面色一紧，忍痛握住鞭子，从寄生蟒后方逼近。 萧默看着寄生蟒流满涎液的巨嘴逐渐靠近，心惊肉跳，脂肪乱颤，他突然抬手指向寄生蟒身后的季薄阳，扭动身子举起手展示肥嘟嘟的躯体，道： “蛇大哥，我们打个商量嘛！你看，我什么武器都没有，迟早是你的腹中餐，你要不先报了仇，把对面那个打扰你冬眠的家伙收拾完了再来吃我？” 季薄阳脸色不变，却深深凝视了萧默一眼，看得大胖子头皮发麻。没等萧默使眼色，季薄阳再次把目光落回寄生蟒身上。 寄生蟒听不懂人话，却察觉到背后靠近的威胁，狭长的蛇目幽幽泛冷。 萧默作为一名抗摔抗打、肢体还算灵活的胖子，在寄生蟒转移开视线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捡起旁边掉下的冰锥，度量着寄生蟒心脏的位置狠狠冲它的七寸扎下去。 居然没扎透！ ——也是，为了抗寒说不定皮都进化变厚。 寄生蟒怒吼着转头冲萧默露出毒牙，季薄阳飞扑上去一鞭卷起蛇嘴。 “别别别，让他张口。”萧默不怕死地嚷着，季薄阳动作迟疑一瞬，鞭子一松被寄生蟒挣开。 寄生蟒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把萧默的头吞下，季薄阳心中跳空一拍，用鞭子卷住寄生蟒后颈压迫它脊椎骨最脆弱的位置，男孩使出浑身力气，磨得双手发红，皮厚的寄生蟒也感到吃痛，张大嘴嘶叫，萧默趁机把手主动送进寄生蟒嘴里。 “你——！” 季薄阳有生以来第一次气急败坏，还没发泄出来就堵在嗓中，萧默取回手又不怕死地再次伸进第二次。季薄阳惊怔一瞬，注意到萧默手里拿着长条冰块，竖着卡住寄生蟒口腔。 萧默手忙脚乱地捡拾掉落的碎冰往寄生蟒嘴里扔。 “快、快、快，别砸蛇了，快砸冰！”萧默因为高度紧张声音颤抖不稳。 季薄阳没搭理他的异想天开，用半秒时间仰望出口，三米多高的斜坡，在寄生蟒咬碎冰前根本不够时间爬出去。男孩低下头，又用半秒时间估量自己的力气，琢磨和寄生蟒单挑的可能性。 萧默眼见现成的碎冰快用完了，寄生蟒又在使劲吐冰，一巴掌拍上季薄阳后脑勺。 “你脑子转再快，手脚也没寄生蟒快……信我就赶紧砸！” 萧默说完又连珠炮地补充道，“命都是我救的，陪我死了都没权力抱怨，多活这几十分钟你就感恩戴德吧！” 季薄阳看向萧默，眸光几不可见地产生变化，犹如桃木上含苞挂露的蓓蕾在风中颤动，青涩纯澈，可惜唯一能欣赏到的观众正忙着搭救自个小命，并没发现这难得一遇的风景。 第16章 真情假意07 两人携手合作，成功把寄生蟒噎个半死，出不敷入。不消片刻，被强喂满肚冰块的寄生蟒身围暴增两圈，气得浑身发抖，鼓着大肚子发狂地甩动尾巴。 别说追击萧默两人，光是吐冰都自顾不暇。 萧默拉着季薄阳踩着寄生蟒的身体爬出冰窟，身心俱疲，摊开手脚躺在洞口，危机激发的潜能彻底从身上抽离，别说再往上攀爬几步，连根指头都移动不了，下半身麻木僵肿，丝丝缕缕的痛感如蚂蚁啃噬般从脚底攀爬上来…… 为了掩饰丢人的一面，萧默死撑着不表露痛楚，絮絮叨叨地指责季薄阳差点坏事。 季薄阳恢复无情淡漠脸，没心思反驳。身侧大胖子还在喋喋不休，声音有气无力，又反常的零零乱乱解释很多。 “它皮那么厚，就是打中也死不了，谁先下手都没有区别……把它引向你是在争取时间，你凝视我的眼神就像只恶鬼，吓得我汗毛都蹦起来了……错怪我了要好好道歉知道吗……” “抱歉。”季薄阳出口干脆，虽然语气中没有什么歉意。 换做几天前萧默，季薄阳一定会猜想萧默是在讨好卖乖耍手段。 欲要使其感动，必先使其绝望。季薄阳在幼年遇到过不少故意设圈套逞英雄想获得他好感的人。先煽动寄生蟒让他陷入危局，再出其不意解救他，演技拙略地攻击寄生蟒七寸。不过换做一个能提出食用寄生鳄幼崽的人，不知道普通工具无法扎穿成蟒很正常。 确实，生死关头，萧默根本就忘记所有收买人心的伎俩。 此时，萧默嘴上说个不停，过快的语速让内容含混不清……就像在掩饰内心。 一只手伸出，悬空挡在萧默的嘴前，是让他停嘴的意思。 萧默侧头看向手的主人，季薄阳仰望夜空，余光都没往萧默身上偏移分毫。 “与其说废话不如安静点。” 萧默胸闷一下，转头眼不见心不烦。季薄阳伸出的手这时慢慢下移，握住萧默的手。纤瘦的手掌覆盖在肥软的大掌上，下面那只止不住微微颤抖的手把震颤传递过来，细微快速频率，有如震弦。 “讲真话。” 萧默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不明白季薄阳的意思。 “你指什么？” “你想说的。” 萧默沉默许久，再次看向季薄阳，用心有余悸的颤腔略带自嘲道：“说什么……说我对自己感到吃惊？说我原本以为能处变不惊，事到临头却只是因为不想把自己的生死大权交给别人，就让你置身在危险中……呵。” 季薄阳转头看向萧默，目光沉静，原来是……“你不信任我。” 两人四目交接，萧默没有说话。 “不解释？” 萧默的胖脸因苦笑皱起，逃出蛇窟后压抑的紧张惊惧爆发出来，即使心里已经渐渐平静，躯体还是不由自主，难以平复。 “想听好听话要等我心有余力了。” “怕死而已。”季薄阳睫毛扇动，目光却无波无痕……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没必要可耻，敬畏死亡才会珍惜生命。季薄阳很意外萧默会因为自私而感到羞耻……他原以为萧默是道德观更直白的人，可以坏得理直气壮。 季薄阳把萧默的胖手放在自己胸口，没有衣物阻隔直接触摸到男孩平坦的胸膛，胸腔中一下一下节奏略缓的沉稳的心跳声，未因刚才的生死惊魂失序过。 萧默有些难以置信，“你一点都……不害怕？十几岁就这么死了不觉得可惜？” “怕。” 季薄阳用如往常般没有什么特殊情绪的声音，语气平平地带给萧默措不及防的一击—— “怕你蠢死。” 萧默愣住，没想到季薄阳会说出这种话。 交心是在心中搬家，事后面对空荡荡的“旧屋”和凌乱的“一车家具”，总有种无颜面对的微妙尴尬……更准确说是无所适从。 他摆动蒲扇大掌挣脱季薄阳的束缚，有些燥热地轻拍胖脸，脸上恢复笑容。 “啧，担心我就直说嘛，真肉麻……不过你可别爱上我，哥哥喜欢细腰大屁股长腿，肤白貌美的更好，有钱更更好……” 萧默自作多情地自顾说着，季薄阳轻飘飘瞟了眼大胖子，微妙的眼神仿佛在嫌弃。 男孩突然站起身，侧耳听了片刻，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萧默，永夜中模糊的脸从上方笼罩下来，竟然有几分难以逼视。 “飞机来了。” 季薄阳凝望某个方向，萧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天上盘旋着一架搜救直升机，萧默伸直胳膊挥舞，大声呼喊，探照灯打过来，驾驶员看见两人，降下直升机嗡嗡靠近。 绳梯降下来，距离最近的季薄阳率先爬上去，萧默随后起身，随之却摔倒在地。 季薄阳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大胖子抱脚蜷缩，嘴里喘着气弱声痛叫，宽额上堆满冷汗。 飞机上传来约瑟兄妹的呼唤，季薄阳充耳不闻重新回到小冰山上，走到萧默面前蹲下，作势要掀开他的裤子。 萧默忍住痛感推开季薄阳，佯装成无恙道：“只是脚麻了，你扶着我点，先上飞机。” 季薄阳瞥了眼萧默的腿，对上萧默坚持的眼神，目光顿了顿，小脸肌肉绷紧，面无表情地抬头叫约瑟兄弟下来抬人，然后就不搭理萧默了。 上到直升机，萧默哆哆嗦嗦脱掉diy衣服，披上毯子，脱裤子的时候还佯装害羞地拉起毛巾被挡住。 萧默抚摸粗壮的大腿，痛感有些迟钝，腿部红肿，脚踝以下微微青紫，一碰就钻心疼。 一被之隔的地方是季薄阳，纤细的手穿过毛巾被，递给萧默一管冻伤膏。 萧默涂好药膏换上新衣，收起毛巾被披在腿上，笑眯眯搭上季薄阳的肩膀道谢，闹别扭的男孩推开萧默。翘臀长腿的约芬抱着毛毯过来，原本看似精神十足大爷样的胖子立刻软下腰，“弱不经风”地倚在季薄阳身上。 约芬跨过某人形垃圾，把肥猪蹄从季薄阳肩上扒下来，服侍擦干身体的少爷穿上衣服，嘘寒问暖。 萧默趴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哀哀戚戚，一会儿这疼一会儿那难受，愣是没人搭理。 季薄阳抬眼，目光左移了零点零几毫米。 萧默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始终默默跟随从不落队的机器鸟敬业地拍下了他变脸的经过……萧默一秒坐起，支起下巴作深沉状看向窗外，幽幽嘱咐道： “记得把刚才那段剪掉啊。” 底下小冰山上，寄生蟒爬出冰窟对着盘旋的直升机嘶吼。飞行员驾驶着直升机正要飞走，萧某人开始作妖。 “别别别，别急着走，先把我的那条寄生蟒战利品给我拿回来。” 驾驶员加上兄妹三人看着底下活泼乱跳的寄生蟒，深刻感受到某人登峰造极的无耻……死都没死呢，就成你的战利品了？ 四人齐齐看向季薄阳，“大少？” 季薄阳瞥了眼萧默熠熠发亮的眼睛，两条笑嘻嘻的猥琐细缝都赏心悦目了些，转头冲约瑟兄弟点头。 萧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道，“哎哎哎，我要活的，别打死了哎……嗯，打个半死就行了，谁让它刚才折腾我那么久。” 几人：“……” 季薄阳疲劳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按他说的做。” 约芬从药箱掏出工具测量季薄阳的血压脉搏。 约瑟兄弟把安上的弹夹默默拆掉，换了把麻醉/枪，扛着网和绳子从舱口下去。萧默从窗户看到两兄弟手脚利索地料理完寄生蟒堵住嘴绑好，心情愉悦，转头抱住正听约芬汇报情况的季薄阳。 “亲爱的，你真是太太太可爱了！” 季薄阳僵了一下，睁开眼睛，不等他皱眉推拒，萧默就松开手跳过去看两兄弟搬上来的寄生蟒俘虏。 默然一瞬，季薄阳示意约芬，“继续。” “嗯？啊……您的各项身体指标都正常，具体情况还需要回到基地进行精密的检查……以您的体力短时间内应对两场打斗，却只有精神疲惫这点有些异常，不过也可能是潜能被激发出来……不过，手腕——” 季薄阳握鞭的那只手已经拿不住鞭子，自然下垂，手腕整个肿起来。 “可能伤到韧带了，有点严重……您这样还要归队？” 萧默这才注意到季薄阳手腕脱臼，见男孩点头顿感荒谬，“你不赶紧回医院拍个片还凑什么热闹？” 季薄阳冲萧默抬抬下巴，指了指旁边。约芬委婉解释道：“少爷让你在旁边休息……” 萧默止住约芬的话头，“不用解释，我看明白了。”用萧默自己的话翻译就是：别烦我，滚一边玩去。 约瑟兄弟把占据半个机舱的寄生蟒艰难塞进来，回到季薄阳身边说起数个小时前的搜寻情况…… “我跟着队长追着定位去找您，路上遇到一群躁动巨蜥被冲散了，之后巧合遇上看护萧默的队友，听他说萧默猜测到你可能出现的地点，我们就跟他一起过去，结果发现那里已经成为逃跑的巨蜥聚集的新窝点。我们被困在那，看见巨蜥原来的窝点射出极光，猜它们是有预感才集体出逃。逃出新窝点后我们通知了队长，致电战地紧急掉动直升机以防万一。” 说完，三兄妹看向拖着腿走到“俘虏”前，拿毫无还手之力的寄生蟒撒气的大胖子……这货是怎么预知到季薄阳的位置？ 冰裂加上极光，就是用成吨的炸药也没法人工巧合制作。 “要不要……”约瑟眯起眼沉吟，季薄阳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到此为止。” 萧默成功把寄生蟒气晕过去，约芬过来通知他季薄阳几人还要参与狩猎巨蜥，会把他先送回七月岛。萧默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腿……冰裂大劫已经不会应验在季薄阳身上，他暂时不用提心吊胆，是该回去好好想想…… 萧默点头同意，转头看向季薄阳。 男孩正在擦拭皮鞭上的血迹，他凑过去随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带把热武器？” 体力的合理支配……季薄阳目不斜视，依旧没有搭理萧默。 他的身体无法负担枪械的后座力，却可以利用巧劲挥舞鞭子。转动腕部挥出不同角度，产生不同接触面，鞭子的长度、弧度、运行轨迹都非常适合游刃有余的计算，借助风势或墙壁岩石的反弹也可以增加攻势。 季薄阳想着，瞥眼胖子臃肿的体形……没有合理规划的多余赘肉只会增加人体负担。 季薄阳的视线最终掠过萧默的腿脚，沉默一瞬，侧身对着约瑟耳语几句，约瑟跟驾驶员传达指令，朝着战地飞行的直升机转向“巨人的积木游乐场”方向。 “咦，你们不送我回去了？” 季薄阳垂下眼，没有说话。约瑟用冷酷无情的声音代为解释道：“少爷说，你的状况还不到惬意的时候，需要继续锻炼。” 第17章 贱心可期01 ＃极地地震了＃这个话题被炒上热搜，惊呆无数地质学家。 昨夜凌晨，极地上空的卫星出现几分钟的失灵现象引起联邦重视，紧接着发现当地巨蜥躁动，出现异常极光，冰原腹地离奇冰裂成海，波及数千平方米，种种信息都指向一点：没有火山地震带－地质活动不活跃－最不可能发生地震的极地居然地震了？！ 专家学者们翻出历年资料质疑地震说。 战地记者们从回归的驾驶员口中得知萧默两人从冰裂中逃过一劫，机器鸟还跟随拍下了现场情况，众人就像闻到肉味的狗崽一样焦急等待采访两人。 下午，萧默跟着队伍回来，体验到万众瞩目的待遇。 记者们拿着长/枪短炮一窝蜂上前，萧默扫视面对镜头有些紧张的朴实兵哥们，笑出整齐的白牙，让一个兵哥扶着他挤开队友们凑到镜头前，对身后的兵哥们道：“知道你们不喜欢露脸，我就勉为其难代劳。” 镜头前，大胖子展示着臃肿的胖体搔首弄姿。 季薄阳正侧头注视萧默，几个记者围过来牢牢挡住他的视野……需要提醒的是：15岁的男孩身高只有一米六几，还不及萧默肩膀。季薄阳当下目光微凝，沉沉郁郁，几个准备发问的记者声音卡在喉咙里，竟然一时不敢出声。 记者们互相看看……这男孩什么身份，气场强大得吓人！ 约瑟兄弟上前解围，征询过季薄阳，向记者表示愿意把机器鸟录制的冰裂现场贡献出来，但要求对视频进行编辑，不让他家少爷露脸。 萧默还在镜头前展示，一只纤长的手穿过拥挤的记者硬生生把他拽出来，还差点绊倒。 季薄阳拉着萧默快步走进医院，萧默拖着腿磕磕绊绊，记者们全部被甩在身后，季薄阳推开皮肤科诊疗室，把萧默推进去，反身关上门把记者们锁在外面，坐在桌后吃饼干的女医生被饼干渣呛住，非常有眼色地站起来。 “等等、等等……我出去你们再打。” 季薄阳瞥了眼误会了的医生，女医生快速咽下嘴里的饼干渣，舔干净嘴唇老老实实坐回椅子上，“有什么吩咐您请说？” 季薄阳把萧默放到旁边的病床上，示意医生过来看看。 萧默捂住季薄阳要掀他裤子的手，“看什么？！” 季薄阳抓住萧默的力度加重，胖手腕被勒出一道红痕，萧默知道男孩真动怒了，乖乖闭上嘴巴。季薄阳让开位置，女医生上前，他在旁边补充道：“应该在二度到三度之间。” 什么二度三度？萧默没听懂，女医生掀开萧默的裤腿。 经过数个小时，红肿的腿上长出透明水疱，颗、颗、粒、粒，在光下形若水晶，里面流淌的黄水却让刚吃完饼干的女医生有点恶心。 女医生抬起胖脚，萧默抽痛，脚踝以下微泛青紫。女医生把萧默的腿放下，拍拍胖子的大粗腿，厚厚脂肪包裹住肌肉。 “看这胖的，脂肪这么多应该没冻到骨头……腿上还好只有二度冻伤，伤到真皮层，脚上稍微严重点，有点拉伤水疱还破了，可能会感染。” 季薄阳沉默凝视着萧默……的大粗腿，似丝丝凉意伴着炙热渗进毛孔，萧默的腿毛排排站立，唱起冰与火的进行曲。 萧默拉起被单刚想遮挡，女医生拿着工具盒过来，给萧默的腿部消毒，捏起一根针，针尖的冷光让人头皮发麻。 季薄阳伸手挡在针前，女医生愣住！男孩接过女医生手中的针，示意她可以离开。 女医生走到诊疗室门口准备拉开门时，才想起这是她的房间，回头看向两人—— 某个胖子露着两条满是水疱的大粗腿，连自己都看不过眼地撇开视线。他身前的纤弱男孩却弯下腰，专注在丑陋的胖腿上，一丝不苟地把水疱逐个扎破，清理掉里面的黄水，涂抹药膏。 男孩的侧脸本就悦目，再加上认真的表情，微有薄汗点缀在额角，目光执着——青涩中有股让人心里瘙痒难耐的坚毅，像个小男子汉。 女医生看痴了，受害者萧默可完全没有这些旖旎心思……针尖势如破竹地在他腿上自上而下扫荡，心中脏话都滚过几遍，腿部生理性抽搐……实在是，这货怕疼怕扎针！ 萧默观察男孩低垂的眉眼，语气有些委屈地抱怨，“我说，你心眼怎么这么坏啊……我救了你，你明明猜出我腿上有伤却故意带我再去巨蜥窝溜一圈，折腾我有意思吗？” 男孩停下动作，静静抬眼，“你为什么不说？” 萧默沉默下来。 男孩下针一重，扎进萧默的肉里，他痛叫一声瞪向男孩，男孩只是平平无奇地抬眸回视，冷淡的目光似乎在表示： 活该吃苦头。 “我最讨厌聪明人。”萧默愤愤不平地嘟囔。 按照萧默的性格，邀功施恩才是正常套路，更何况男孩还牵动他的噩梦，他要考虑1／3的安宁，但事发时他根本无法像算计单厚方那样对待男孩，萧默不想承认…… 季薄阳的不同寻常，无论是相貌、声音、举止，还是男孩的聪慧与通透，都能恰到好处地牵动萧默。 回过神来，竟连真心话都脱口而出……非常的危险……纠结的同时，他不由自主地掩藏伤势，做了曾经最不屑的蠢事，只因为不想让男孩感到愧疚。 男孩处理萧默脚上感染的伤口，脸色没因脚底的脏污有过变化，沉静的，一如既往的，认真专注——偶尔抬眸，男孩的视线轻轻掠过萧默，似乎能洞悉他心中的矛盾，却不再问也不再说。 男孩眸中泛起涟漪，转瞬归于宁静。 ＊＊＊ 当日晚间新闻联播，就先进行了第一波报导。 萧默从冰原归来接受采访时那张不加修饰的狼狈容颜占据半个屏幕，肥腻的脸上胡子拉碴，白白的肤色、青青的胡茬、鼓鼓囊囊的脸颊，以极丑的姿态攻占了观众们的视网膜。 医院观察室。 季薄阳和一行狩猎归来的队友诊查完伤口，躺在病床上杀时间，巡查护士尉迟玺提议看电视，萧默抱着晚饭走进来，挤开尉迟玺，把电视调到联邦新闻，里面正播放萧默和记者的对答。 记者问：“你认为冰裂是地震引起的么？” 大胖子道：“唔……这个不好说，也许还是我引起的呢。” 兵哥们齐齐视线偏移，看了眼颇为自得毫无羞耻心的萧胖子。此外无数关注新闻的小年轻，也想起不久前某人极度自恋又好似预言般巧合的“主角论”。 记者问：“咳，你觉得是什么让你度过危机？” 大胖子道：“说来话长……” 记者可能已经明白大胖子不按常理出牌的尿性，警醒道：“长话多说。” 大胖子微微一笑，丑度再次攀升：“归根结底还是我太帅又太聪明，老天都舍不得葬送我让我英年早逝。” 电视机前的观众脑波再次接轨……都说美人薄命天妒英才，你这个绝壁是祸害遗千年。 短短五分钟的采访，现场记者和导播心里几乎是崩溃的，预想中，这该是一期因极地异常对全球战后地貌进行探索，呼吁保护环境，警醒民众，再通过询问应对冰裂的感受，鼓舞危难求生的毅力，传播不放弃任何希望的正能量。 中午的采访传回电视台，一行工作人员查看完视频对萧默这货无言了……最终采访正式播出，还是因为台长的一句话：“正能量就不追求了……用来增加联邦新闻的娱乐精神吧，观众不是老说咱们台不接地气吗？” 果然，采访播出后网民被点燃热情，流行起萧默体（俗称：自恋体）。 单厚方再次受到高度关注，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提起大儿子打趣几句。单玉笙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也被不少同学围上来谈论萧默……其人脸皮厚度和为人耻度再次突破限度。 萧默在新闻播出的半个小时后，接到单玉笙的电话。 小少年不冷不热地说了番拐弯抹角的话，其主旨就是最后一句，“……只要你还是单家的长子，代表的就不是你一个人。” 萧默默默关掉手机，摸摸胖脸，面向在隔壁病床上看书的季薄阳，“我很丢人？” 季薄阳抬眼看到萧默手中握着手机，转瞬明白，收回视线继续看书。萧默以为这货又懒得搭理他的废话，撇撇嘴刚要翻出通讯录，男孩翻着书页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 “做你自己就好。” “这语气真没诚意，看什么这么入神。” 萧默探头凑过去，季薄阳合起书，封面写着《两朵花》，是出近代名剧。萧默无趣地收回视线，并不知道那页正是一段男主角的深情对白： ［如果你的眼泪与笑容是这世上最美的两朵花，你和我各自一朵。你的眼泪属于我，我会珍惜地擦拭它。你的笑容属于你，我会把它递到你的手里。没人能令你伤心，也没人能剥夺你的喜悦，这是仅属于你和我的礼物……我将终生，去呵护它们。］ 不过即使看到，萧默也不会多想，他这会儿正忙着给单厚方发语音短信。 【爸，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哀哀戚戚的可怜腔。 单厚方离开酒会走到庭院，打电话问大儿子是不是听到谁的闲话。萧默滑动屏幕，网络账户下的评论大多是说他哗众取宠、丑人多作怪、委屈单小公子、委屈单爵爷等等。 萧默对耳机那头道： “爸，比起当你不成器的大儿子，我更想别人称呼你为‘那个死胖子的老爸’……相信我，不会太久的。” 翌日。 战地冰裂专题播放了冰裂现场的视频，从录像中截取到冰裂发生片段，网络风向聚变！ 第18章 贱心可期02 视频里，从光芒射出水面的时间段开始，屏幕上满是白茫茫的雪花点，专家称是有未知能量干扰到拍摄，画面再次恢复清晰，占据镜头中央的是莫名出现的粗壮“极光”，裂冰成海…… 夜视镜头俯视下，画面一片冰冷的惨绿。 某个眼熟的胖子在落水的瞬间把面目模糊的瘦弱小孩抱住，用身体充当气垫，把男孩的上半身托举起来。 短短几秒钟间，胖子下坠的速度让人抹了把汗，直到羽绒服在水中全部打开，使坠落速度减缓才让众人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体验到揪心的感觉——萧默往日在网络上嬉笑怒骂，总是惹火网友，每个人想到萧默都会觉得这货自私自利只图自己爽快，要放到抗战时期，别说舍己为人，不当奸细都浪费他的无耻。 可就是这么一个被全网蔑视人品、质疑道德的人，居然在面对生死时居然显露了让人惊叹的高尚品德！ 萧默不仅没有趁无人的时候扔下昏迷的遇难者，反而带着一个累赘求生，甚至为了不让孱弱的男孩掉进水里苦苦支撑。 萧默被人嫌弃猥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觉得血性！因为寒冷连目光都失去神采，流露的坚毅信念却让人叹服！他机械地拖着男孩游泳，用他因为肥胖而显得笨重难看的泳姿，但此时电视前的观众没人想嘲笑他，用教他游泳来羞辱他，因为所有观众，不论男女老少，他们的眼眶都是湿润的…… 为他藏在玩世不恭的面具下炙热的初心致敬！ 网上的实时评论夸张说滚得如同光速，一秒钟能刷过千万条，但内容大同小异。万千网民不约而同地表示： ［萧默帅呆了］［萧默男神］［表白萧默］ ——这类也成为网络热词，萧默冰裂救人荣登全网搜索位第一。 单厚方从会议室出来，对午间专题播放毫不知情。公司领导们陆续走出，打趣间还要提及昨天他家大儿子在采访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话间见平日闲聊吃饭刷手机的女员工都悄悄瞄着单厚方。 单厚方虽然常常被小丫头称作帅大叔，但也没被这样热切的瞩目过。回到办公室，他让张秘书去问，了解内情后他打开电脑，对着新闻里的30秒剪辑视频沉默许久，给大儿子发了个短信。 【爸爸为你骄傲。】不过随后还是追加了一条，【下次遇到这种事别这么傻。】 对单厚方这类人来说，插手毁掉机器鸟的录制影像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别人逞英雄还能鼓掌钦佩赞赏，换成自家孩子却全是心疼……他倒宁愿大儿子当个逃兵，也不想他受这份罪。 ＊＊＊ 萧默跌落谷底的名声在中午大起底，网上震惊完萧默的所作所为，开始好奇视频中的另一个主角……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怎么会能随随便便出现在冰原腹地？ 萧默却没心力关注以上种种，时间回到冰裂救人视频播出的前夜，他和网民猜来想去的另一位主角在观察室度过的晚上，床挨着床，萧默侧头看向准备睡觉的季薄阳，垂眸对某些深奥的问题进行了深深的思索。 ［问：要如何对待命运（噩梦）的共同体？］ ［答：既然无法分割，就只能安心享受多出来的肉（好处）。］ ［再问：短命鬼季薄阳能带来什么好处？］ ［解：古班家世居联邦，地位比各区贵族更胜一筹，家产业庞大巨有钱。——排除掉这些外在附加值，兰狄还有一点让庸人望尘莫及的法宝傍身：才华。］ 二世纪最重要的大事是生物革命的爆发。 其导火/索就在兰狄死后，舅舅季威整理他的遗物把他一生的研究心得出版，两本传世巨著《基因密码》和《生命的宝箱》就此诞生。兰狄致力于研究如何人工操纵、干预生物的基因和分子，造福人类——这是基械概念的源头。 时人指摘兰狄的构想天马行空，直到外星人再访地球，他的畅想才得到培育的土壤，把名字镌刻在人类发展的丰碑上，养活成万上亿名靠基械吃饭的人，包括萧默。 ［遂，不争星月，只当萤火。］ 萧默从尉迟玺的箱底搜刮来一瓶低酒精度甜酒一屁股坐到季薄阳的病床上。 他决定了，原本他就是个拾人牙慧的，既然没能力取代季薄阳，不如就站在大树下，有风有雨上面顶着，他只要在季薄阳有限的生命中偷食他漏下的果实即可。 “唉，别睡了……咱们喝点酒吧。” 季薄阳疲倦地揉揉眉头，睁开眼看见萧默逼近的胖脸，笑得像朵富贵菊花，不知道这货又想折腾什么？ 呵……萧默倒杯酒积极地递向男孩，满脑子男生间快速加深友情的方法，浑然忘记季薄阳是个未成年。 满满的酒水不断溢出沾湿萧默手指，季薄阳的目光在酒杯与萧默不达目誓不罢休的胖脸上来回移动，不肯伸手。 萧默眼角一耷拉，明亮过度的黝黑双眸露出沮丧。 季薄阳眉头微皱，接过萧默想要收回的酒杯，看到大胖子垂成倒月牙的双眸瞬间撑圆，亮得堪比明月。 季薄阳目中闪过烦郁，偏开视线，端起酒杯慢慢饮下……酸甜与辛辣同时在味蕾漫开，一团热意从喉咙烧到胃中……这种刺激并不适合季薄阳的体质，暖流般的舒畅没有享受太久，胃部就传来阵阵抽痛。 季薄阳放下空杯，萧默立刻再次倒满，杯面映出大胖子因为他的让步安下心的表情，男孩忍住不适接过第二杯酒。 随他高兴吧……一向不在乎他人感受的男孩此时这样想着。 萧默原本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却不知道新皮囊居然是个一杯倒，喝得昏头昏脑，躺在床上睡得如同死猪，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给他脱掉鞋子、盖上被子，小嫩手还摸了摸他的额头。 一夜无梦，萧默悠悠转醒前不负责任的猜测着：是因为昨夜两人感情升华拯救了男孩的心灵。 但这个想法的生命力还没维持三秒——萧默在窒息中惊醒，心中所有感激和美好期望全部烟消云散！ 他，萧默，躺在病床上，因为宿醉头疼欲裂。 更苦不堪言的是，隔壁床友季薄阳正面无表情地跨坐在他的身上，凶残地扼住他的脖子，恨不得勒死他…… 萧默连咒骂病秧子力气突增的时间都没有，使劲蹬腿挣扎，踹动床板的声音惊醒了其他病床的兵哥们。 经验丰富的兵哥们迅速制止了季薄阳，巡视的护卫带着医生匆匆赶来，诊断后遗憾地宣布： “是cml病毒。” ——这事说起来也是萧默自作自受。 ＊＊＊ 约瑟兄妹随后赶到，对萧默进行了三堂会审，让他认识到情况的严重。 首先，季薄阳随队狩猎并不是任意置身危险，而是身兼重任。 ——抓捕坚果，同时通过亲自观察“病毒传播载体”的居住环境，更进一步分析病毒成因。季薄阳随身携带了初获成果的血清，在以防万一的情况下用于检测血清抑制病毒的效果。 季薄阳在和巨蜥的打斗中受伤，已及时注射过血清，照理说不应该发病，但医生的初步断定是：“患者体内的酒精成分可能削弱了血清的功效，具体情况要等a区研究所检查后才能得知。” 兵哥们用绳子绑缚初次狂暴的季薄阳，男孩奋力挣扎，胳膊细腿都因为毫无理智的反抗摩擦出血，鲜红的颜色浸湿绳子……让人揪心。 萧默收回视线垂眸，冻伤的腿部似又开始隐隐作痛，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他靠墙支撑起身体，用干涩的语气坦诚了昨晚的鲁莽。 兄妹三人变了脸色，打量萧默轻浮的姿势，面露轻视。在不知萧默伤情的人眼中，他面对责难时懒散站立的样子就像根本不把错误放在心上。 约瑟兄弟心疼地护送自家少爷去隔离，约芬通知季威将军。 季威听到外甥感染病毒，差点摔了座机。他稳下心绪，让约芬把电话递给萧默。萧默亲口叙述了事情经过，听筒里经历了长久的沉默……而后，季威冷硬而平静的，代表监护人和联邦军部向萧默表达了双重愤怒。 无波无痕的语气让萧默发怵，面上力持镇定，“我会负责到底。” 那边只道，“我等你当面告诉我，你要怎么负责。” 季威挂断电话，核对了行程，申请今夜飞往战地的许可，将于明日黎明造访。在季威到达前的缓刑期中，罪人萧默被约芬带回小楼，面对面坐着，两厢无话。 瞟了眼美女沉重的表情，萧默摸摸脖子……在季薄阳转危为安前，兄妹三人都不会再给他好脸色。 萧默揉揉抽痛的额头，打开电视分散注意力——再次表露的不重视引起约芬的反感。 事实上，约芬冤枉萧默了！ 在病毒史上，战地的巨蜥风波只是有惊无险的小事，《兰狄传》说cml病毒在跨年前夕就研制出解决方案。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萧默连碗醒酒汤都没喝，精神不济加上饥肠辘辘让脑子变得有点迟钝，因此，他还没从根本上真正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19章 贱心可期03 a区研究所，cml病毒研究小组陷入骚乱。 “好消息是，从普通蜥蜴中获取的血清确实能‘骗过’病毒基因，抑制蛋白质里的神经毒素……乙醇不是降低血清效果的直接因素，组长是因为体质特殊，经过酒精的刺激反而引起病毒的活跃，使血清的抑制作用低于病毒的复制扩散。” 但问题也有很多…… 季薄阳是cml病毒研究组组长，即使血清研发成功，也…… “血清只能减少爆发人数……‘剪刀手’的技术核心掌握在组长手中。” “即使能找斯托格勒教授援助，可到现在连狡猾的cml病毒的真容都没见过，没有组长带领小组根本无法工作。” “组长随队狩猎前说过解毒关键在‘坚果’身上……问题是不知道组长的思路，现在组长无法自主控制行为与意识，也不可能再解释给我们听。” 所以…… “组长不恢复，就没法研制解药。不研制解药，组长就没法恢复——完全陷入死胡同了！” 会议室房门禁闭。 早上季薄阳狂暴，季威远程连线战地负责人下达保密指令。从队友到知情医护人员、研究小组都对此保持沉默，否则消息流泻，研究组长被感染将会降低民众对研究小组的信任，而研究将被搁置的猜测更会引起卫兵的恐慌。 薇拉趴在门上，里面小组成员的讨论声隐隐约约听不清，她跺了跺高跟鞋，咬住精心修剪的指甲。 “刚才有人匆匆忙忙整理角落的仓库，被带进去隔离的好像是季组长？要不我帮您打探一下？”薇拉手下的一名组员提议。 组员滴溜溜乱转的眼神让薇拉有些嫌弃，颇为傲慢地说：“如果你能打听到的话。” 会议室里似乎散场了，零落的脚步声向门口靠近，薇拉赶忙直起身子转身离开，组员在她身后小声道，“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薇拉出资筹办的第二研究组的成员虽然拥有真材实料，通过正式审核进入研究所，但相较一组成员的刻苦研究精神，被薇拉拿腰包养大胃口的二组成员更世俗，不喜欢按部就班的研究工作，总找些有利可图的捷径——比如，经常窥视负二层的行动。 半个小时后，薇拉知道研究一组即将群龙无首的好消息，集合了二组成员。 “我们的机会来了……”薇拉冲几人讲述了季薄阳的情况，七名组员中黑发黄肤的青年听到某个名字愣了一下。 旁边的同事撞撞发呆的组员，小声提醒道：“单伟，boss正在瞪你呢……” 单伟赶忙抬头正襟危坐，面露歉意。二组会议结束，单伟回到工作岗位，打开手机电话簿，手指点选在联系人“单玉斐”上，犹豫着要不要按。 单伟虽然姓单，却与单家关系不大。单伟出身贫苦，因为拮据总被同学嫌弃抠门，直到上大学和豪气的单玉斐成为舍友。单是个少见的姓氏，难得两人有缘很快成为朋友，他能来到这里也是单玉斐把战地扩充二组的消息说给毫无门路的单伟。 在萧默来战地实习后，单玉斐曾随口提过要他帮忙注意一下。 “虽然组长说要保密，告诉当事人的堂兄弟应该没事吧……只要拜托他不要乱说就行。”单纯的单伟自言自语着按下通话键。 ＊＊＊ a区不让闲杂人等过夜，约瑟兄弟送完季薄阳就怀着满心不舍回到b区，萧默受到三兄妹寸步不移的看守，顶着高压目光在小楼的沙发睡过一夜。 梦境虚无，但并不是像酒醉当晚那样清爽的一觉到醒，而是处于朦胧漆黑中，眼耳口鼻全部失去感官，意识降落在最深沉的阴霾中，恍恍惚惚熬到天亮……单从梦境，萧默无法弄清季薄阳的现状。 早上，萧默被人粗鲁地叫醒，臭着脸的约曼离开前留下一句，“将军在研究所等你。” 萧默洗漱完恢复清醒，小楼里已经没有其他人。 是……让他自己过去的意思？ a区是隔离区，不认识路＋没识别卡＋徒步走过半月桥，玩他呢……？ 萧默给负责人打电话请假。将军的约见没人敢怠慢，负责人亲自开车送他到研究所，萧默下车礼貌向负责人致谢，在研究所门口报了季将军的名讳，卫兵就给萧默指了路。 一路走过，路过的研究员、研究员助手、隔离区医护都对萧默投以敌视的目光，他摸摸脸上的肥肉……只能怪他的长相太有辨识度。 电梯前，走出一位红褐色卷发美女，萧默进电梯刚按下楼层键，卷发美女施施然又踏进来。 电梯下行，卷发美女打量着萧默，巧笑嫣然。 “你就是萧默？” 萧默摸摸下巴……嗯，胡茬清理干净了，双下巴却依然在彰显存在感。抬眸见美女目不转睛地看他，难道糟糕的外形都阻挡不了他散发男性荷尔蒙？萧默想入非非，视线不由自主往下绕。 腰围16.5寸，臀围38寸，腿长1.15米……是个尤物。 “你挺有意思。” 卷发美女享受着萧默的青睐，不动声色地改变站姿，大腿从白袍下的短裙中露出……唔，略微发达的腿部肌肉让萧默有些惋惜。 电梯到站，美女挑了挑细眉，“还不走？” 萧默挂起笑颜，与往日牵连肌肉颤动的猥琐不同，嘴角克制的弧度显得他谦虚而真诚。 “小姐贵姓？” 文绉绉的话逗笑美女，她竖起手指比出“嘘”的手势，按上关闭电梯门的键。 “秘密。” 电梯门缓缓合起，萧默咂舌一声……故意陪他溜一圈，这妞儿肯定有猫腻！ ＊＊＊ 负二层，监控室。 墙上大大小小十几块屏幕，季威坐在电脑前，放大最角落的废弃仓库。 密不透风的铁门贴着警示牌，室内灯光明亮、布置温馨，唯一最刺目的是一根横跨房间的沉重铁链，一头钉进墙里，一头缠绕住房间主人细瘦的两只脚踝。 顺着脚踝往上，肌肉松弛的长腿，单薄的腰，平坦的胸，最上面是一张惊艳夺目却面无表情的脸。 男孩蜷缩在角落，一下一下捶打着束缚他的锁链，手指骨关节磨烂出血，脚踝红肿，男孩却像是没有痛觉，对外界和自己的感知全部消失，只是机械作业。 萧默敲门进来，季威移动转椅让开位置，抱臂观望萧默。 萧默顺势走到屏幕前，季威在萧默背后缓缓道—— “cml病毒患者初期虽然行为无法自控，但还拥有自我意识，直到进入患病中期，病人处于漫长的狂暴间隔期，患病越深间隔时间越短……当患者进入末期就会整日处于狂暴，对周围个体进行无差别攻击，有强烈的杀戮*。” 萧默回头端详季威，男人仰向椅背，抱臂的姿势非常严谨，八个指头都被胳膊遮挡，唯有两个拇指露在外面。 “可喜可贺，现在还没有一起死亡案例，但是——如果一直没有解决方案，预计患者会因为末期狂暴过度透支身体力竭而死。” 季威的语调说不清是沉痛还是讽刺。男人身体侧倾，双手交握置于桌上。一系列的动作转化清晰地向萧默传达了一个信息：男人用种胜券在握的优越感，泄露些微锋芒。 季威盯着萧默，用低沉冰冷的声线一字一句道： “现在你来告诉我，你要怎样轻狂的——为你诱导未成年喝酒的失德行为负责？为阳阳没有经历初期缓冲就进入中期的无辜负责？为阳阳必须被锁住关在仓库里的委屈负责？为研究小组失去组长无法运作的窘境负责？还是为363名等待救助的cml患者和他们家属的绝望负责？” 季威冷笑出声，“还是仅仅只能拿出你‘舍己为人’的天真，去仓库里照顾、陪伴我的外甥来减少你的罪恶感？” 在萧默遭到季威的谴责时，并不知道网络上因为他掀起轩然大波，昨天还有无数网友狂刷＃萧默我欠你一句道歉＃的黑转路人、路人转粉，今天打开电脑就被悄然登录各大论坛的揭秘贴吓到。 《萧某人死性不改，有辱盛名！》 《诱导未成年喝酒你不犯国家律法，却犯了我心中的道德法，一辈子永黑！》 《开扒‘冰裂男孩’：少年天才战区研究小组组长……一杯酒浇灭对抗疫情的火星。》 光标题就能脑补出一场恩恩怨怨，内容也极具煽动狗血之能，直把不知名男孩写成拯救cml病毒的英雄奇才，而帅不过一天的萧某人……看看网友热情高涨的回帖就知道了。 许多转粉的网友刚奉承完萧默的救人事迹就遭遇打脸，羞耻心犹存的还在犹豫着观望事态，更多热血网友已经气愤发声：［我承认你本性不坏，但果然还是欠缺责任心道德感，错就是错，我不可怜你，可怜了你谁可怜那些cml病毒患者？和他们的家属？和辛辛苦苦守卫战地的士兵？］ 然后＃请萧默向病患家属道歉＃就被刷了上去。 单厚方打开电脑看到网上的舆论，致电大儿子却没人接听，紧急通知公关小组尽快整理出应对方案，把舆论从萧默酿成大祸变成无心之举，减少群众恶感。 张秘书回来反馈情况：“有人买了水军，好像是……” “是哪个侄子？”单厚方听了前半句就有些了然，“玉章？玉覃？玉斐？” 单家明年要甄选主家继承人，名望与个人能力都是挑选指标。过去萧默是个不受重视的废柴，一直没参与到兄弟间的勾心斗角，现在突然名声翻转自然有人不想让他太舒坦。单看只动员了各大论坛没有登录新闻门户，就只是撒网式的顺手黑人，如果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早早掐灭苗头更好。 “算了。”单厚方一敲桌子，“谁就不用管了……小辈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 “您这是想……”张秘书表情吃惊。 单厚方转身关闭网页，背对张秘书道，“以前总看萌萌胡闹，这次有机会也看看他处理危机的能力。” 看看他，有没有资格加入继承人的竞争？单厚方失笑，一把年纪了……他竟然还想陪这个私生子疯一把。 第20章 贱心可期04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想清楚告诉我，你要怎么负责？” 监控室，季威说完就挥挥手把大胖子赶走。萧默走前有看了眼屏幕中的季薄阳，终于脑子清醒地认识到一直忽视的问题。 自传中写道：［……经过兰狄的努力，终于在跨年前引导小组成功破解cml病毒。］ 现在，季薄阳都被他蝴蝶成病患了，要由谁来解决病毒？如果没人解决季薄阳不会真得死了吧？季薄阳要是没留下知识传世就死了，未来的生物革命也变得不确定？然后历史大转弯…… 萧默摇摇头甩掉种种联想，再胡思乱想他估计连自己都要否定了。 回到b区，萧默匆匆赶去食堂吃饭，期间总有年轻的女护士偷瞄着他窃窃私语，打饭阿姨倒是表情严肃，就是……蔬菜沙拉没加沙拉酱，火腿三明治没夹火腿，煎鱼还一面焦黑一面生鲜。 尉迟玺拿着空餐盘路过萧默，萧默拦住他递出自己的餐盘，“你的饭帮你打好了。” 尉迟玺接过餐盘感激一笑，没仔细看就要坐下，萧默用下巴指指尉迟玺手中准备搁置的空餐盘，道：“你再帮我重新打一份。” 尉迟玺：“……” 两人再次面对面坐好，吃饭，萧默询问那些意义不明的视线，尉迟玺哀叹一声道：“兄弟你闯祸了……” 叽里呱啦一通说完，萧默默默掏出手机，果然发现网络上事态不妙。这次与以往无伤大雅的黑料不同，是切实影响到民众最为关注的cml病毒事件，舆论发酵到中午，连服役军人和病患亲属都被惊动！ 如果事情得不到——最起码是从萧默这里得不到主动担当后果并完美解决，肯定会留下难以洗刷的黑历史。 萧默收起手机，用骨节敲击桌面陷入沉思。 当他收整餐盘准备起身时，顶上落下一片阴影，兜头一盆充满鱼腥味还带着热度的剩汤浇下，特意收集起来的满盆煮白的死鱼眼珠骨碌碌滚下，稀里哗啦，洒满全身。 “你干什么？！”埋头吃饭的尉迟玺震惊抬头，周围群众也倒抽口气。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萧默失笑，想起第一次站在小楼窗下调戏某人的情节，因为愉悦的回忆他并没有黑脸。一把抹掉糊住眼睛的汁水，萧默抬眸，看到的不是季薄阳惊艳动人的小脸，而是中年大妈皮肉松弛、满怀怨恨的脸和怒气冲冲倒竖的粗眉。 “不识相就多补点鱼眼！”历经世事沧桑的大妈音气得颤抖，“干出那种恶心事还有脸笑嘻嘻来这吃饭，你对得起那些因为亲人被隔离而吃不下饭的人吗？！” 身为欺负人的一方，泼辣的大妈反而哽咽出声，让旁人不忍责难，但这个旁人中不包括萧默。 众人瞩目中，大胖子直起腰背抖落衣服上的鱼目，接过尉迟玺急忙递来的毛巾，抹掉脸上黏腻的汁液，在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时说： “既然看不上我，就应该学会尊重。” “像你这种没脸没皮的死胖子根本不值得尊重！” 萧默脸色未曾变化，慢悠悠道：“不尊重当然我无所谓……我是说，尊重你自己。既然厌恶我的低劣的人品就不要失格到——落得跟我这种‘死胖子’一个水准，你说是么？” 战地负责人听到消息小跑着赶来，挥洒满身臭汗，老远就冲大妈嚷嚷道： “你还要不要干了大婶？！一个在后厨打杂的居然还有胆子拿死鱼眼珠泼志愿护士！你这是要反动反党反组织啊？！” 两个卫兵上来一左一右押住闹事的大婶，负责人卑躬屈膝地冲萧默假笑着，问萧默打算怎么处置。 周围讨论声嗡嗡一片，负责人抹了把汗挥挥手道，“你们都散了散了，都围在这干嘛？还有那个掏手机的，不许拍照不许上传网络！” 萧默把吃剩的餐盘放在战地负责人手上，无趣地说：“算了，惩罚员工的事可不归我管。” “那……光辞掉她就行？”负责人惊讶着n世祖的决定。 “我说，算了。”萧默不耐烦地把手里的毛巾盖在负责人市侩的脸上，“你什么都没有看到，明、白、吗？” 意思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负责人挠挠后脑勺……萧大少有这么仁慈？ 众人散场，尉迟玺跟在萧默身后离开，小声汇报刚才打听到的消息，“唉，听说那大妈是追着服役的儿子才来这工作的。他儿子不小心感染了cml病毒，也是个可怜人，你不要跟她计较。” 两人身后，还传来大妈不服气的叫喊—— “死胖子！别以为装好人我就会放过你！以后我见你一次泼你一次，你给我等着！” 萧默缓缓侧目，对尉迟玺道：“……如果可能的话，我觉得你更应该去劝劝她，别跟我计较。” ＊＊＊ 萧默回到宿舍先洗了个澡，把弄脏的衣服放到浴室的篮子里，尉迟玺翻到后找出洗衣粉要处理，走到桌前的萧默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地对尉迟玺道：“拿去外面送洗！” “送洗？”尉迟玺愣住……萧默不是一向喜欢奴役他让他手洗？怎么转性了？ “嗯。”萧默在桌前坐下，用钥匙打开抽屉，“记得把账单交给那个打杂的大妈！” “……你何必呢。”尉迟无语。 “谁让我一向恩怨分明。”萧默用颇为正经声音把自个的小心眼暴露干净。 尉迟玺拎着脏衣服出去，萧默从抽屉掏出两个密码本摆在桌上。打开记录自传的那本，寻找关于病毒研制的信息…… 与两部在当时出版的理论巨著不同，《兰狄传》主讲兰狄的人生经历，关于病毒研究的内容并不多。 萧默翻到一些非常有意思的片段： ［cml病毒非常狡猾，这个说法不太负责任，因为它们并不具有思想活动，在它们寄宿细胞前甚至不是生命体。可我还要说它们狡猾，就像传播它们的主要载体避役科巨蜥那么狡猾，它们会根据环境伪装……］ ［……‘剪刀手’是个冷静杰出的杀手，能把有害病毒全部一击粉碎。但问题症结所在，是怎样让狡猾的cml病毒现出真身？］ ［坚果分泌的‘泪液’果真如同书中编造的天眼，能识穿cml病毒的假面……它的真容美丽动人，我们给这个爱变装的小姑娘取了一个亲切的昵称：白雪。］ 好吧……解决病毒的关键出来了！ 三步：收集坚果‘泪液’→破解cml病毒的真容→派出剪刀手！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拿着金手指也不会用的废物，但获得的结论对于他并没突破性的意义。萧默既不了解病毒，也不了解剪刀手。虽然机器人胶囊系列在后世依然盛行，却属于实用医学方向，萧默负责的基械项目工作却属于保健辅助方向，光是技术难度，就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萧默继续翻阅自传，后面有几段对cml病毒患者的思索—— ［我想，cml病毒不单纯是让患者狂暴。我更倾向于，它在激发人潜藏的意识。是的，并不是丧失意识，而是覆盖意识，用潜意识覆盖了理性思维……卫兵长期进行猎杀，病毒让他们的血性发酵……］ ［患病的女护士m小姐或许在手术台上见证、或造成过死亡。所有可以联系到手术的物品会触发她潜意识的愧疚，神经系统会向身体下达自残指令，让患者进行“忏悔”“赎罪”。］ ［白雪，藏污纳垢。我设想过当我患病的可能，埋藏心底的幼年记忆或许会让我再次变成精神病人。换一个角度想，当这些伤疤被揭露时如果能得到合理引导，或许会成为治疗心伤的良方。白雪，焕然一新。］ 需要庆幸的是，战地巨蜥风波很快在历史上沉寂，兰狄并没有用他过于聪明的大脑提出什么反人类的极端治疗法。 萧默合起上密码本，终于露出笑容……居然因祸得福。 唤醒季薄阳的自我意识度过cml病毒危机是最基础的，但如果能在季薄阳发疯时引导、感化他，萧默的噩梦也将从此结束。萧默重新锁起笔记本，心中确定了方向，终于有心情回复单厚方的未接来电。 半个小时后，萧默亲自面见了季威将军。 萧默要怎样负责？ 网络上，萧默在风尖浪口更新了网络账户。 ［萧萌萌］：在事件发生初期，本人就无意隐瞒自己的过失，在此，我以单家名义保证，会为此负责到底…… 萧默过去只爱说胡话，这是第一次说大话，网民的反应却并不热络：呵，负责？你要怎么负责？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一个学习吊车尾的蠢货还想替代研究小组组长解决了cml病毒不成？ 第21章 贱心可浪05 所有人都认为，萧默的负责是当个任劳任怨的隔离区护士，实际上，萧默可行的第一步还真是如此。 萧默沐浴着众人的冷眼进入a区。 a区里cml病毒患者根据患病程度进行不同隔离。初期中期病人集中隔离，再根据爆发期关小黑屋，末期病人单独隔离。季薄阳因为身份特殊，是唯一隔离在研究所负二层的，由老资历的护士负责照料。 萧默跟着男护士走到仓库前，男护士掏出钥匙边挑新增的房号边嘱咐身后的胖哥。 “进了咱们a区就要警醒点，患者们发起狠来可不是盖的。之前有个女护士心软，不小心被病人咬住屁股，半屁股瓣的肉都啃下来不说，还把自个搭进去……现在就住咬她那病人隔壁。” 仓库门打开，扑鼻的骚味传来，男护士往上拉了拉口罩，嫌弃地小声嘟囔：“都是野兽吗？有厕所也不往里走。” 房内，瘦小的男孩抱腿躲在墙角睡觉，地毯上有块干结的粪便，床上绘着几滩尿渍，男护士转头对萧默道： “你去把换洗的床单取来。” 萧默抱着打扫工具和新床单回来，男护士碎碎念叨，“以后这些都要你来操心……隔离区的护士可跟战地医院的不一样，你要有心里准备，什么脏活苦活累活危险活都要干！” 沉睡的男孩对闯入房间的两名护士恍若未觉。男护士佩戴好手套，拿着药和水靠近，示意萧默上前按住男孩的上半身。 五步、四步、三步……当脚跟再次落下，萧默走到男孩伸手可及的位置，沉睡的男孩猛然睁开眼睛，看向两名不速之客。 深邃的桃花眼如同宝石戒面，冰冷地反射出两人的紧张。 男孩轻飘飘的视线落在萧默身上，刺得他头皮发麻，像被阴凉的水从头泡到脚。 “发什么呆啊！”男护士赶忙掏出控制锁链的遥控器，嘴里嘟囔着，“靠，他怎么醒了……” 萧默退后几步，男孩收回视线，低下头，仿佛被潜意识控制的木偶，机械捶打脚铐。锁链声响让男孩抬起头，发现男护士按压遥控器，他空洞的双目如空旷原野开始汇聚浓雾，逐渐幽深，唤起记恨。 锁链快速收缩，把男孩扑出的身体拖倒在地，拽着不断后退，直到锁链全部缩回墙里，男孩的双脚钉在墙上。 男护士再次示意萧默按住男孩。 男孩面部如绷紧的弓弦，牙齿紧咬，肌肉扭曲变形，原本极浅的琥珀瞳色因为目光深沉似渗出稀薄的血红，双眸充满压迫地盯住两名冒犯他的家伙，如锋利的刀刃，刮得人脸皮生疼。 嗜血暴躁的情绪在男孩眼中渐渐酝酿，一触即发—— “赶紧上手啊！”男护士催促。 萧默却没有动，注视着男孩。 男孩包裹绷带的脚不断挣动脚铐，纱布渗出血，纤细长指紧紧抠进墙里，指尖泛白变形，墙灰簌簌落下，偶尔能瞥见夹在其中的断裂指甲。 “喂！我说大少爷你可别不顾场合乱发善心，他们现在就是头野兽，别说你了，就是亲妈站在跟前也照咬不误！有别的想法也等他们冷静了再说！” 萧默踏出一步，男孩充满戾气的双眸立刻移向萧默，仿若一再被挑衅的凶兽，轻掀唇瓣，吐出一字口齿不清的低吼： “滚！” 萧默顿住脚步……居然能说话！脑中拂过自传里的观点，cml病毒是激发出患者的内心创伤，再说野兽也没六亲不认，虎毒还不食子呢……只是现在的局势不容许他再想更多。 萧默双手齐下，灵活地扣住男孩肩膀压在墙上，加大力气稳稳按住。 男孩弹动两下没挣开，脸上表情越来越狰狞，呼吸变疾变粗，面色涨红，连眼底都汇积成阴狠的猩红血色，额头青筋一跳、一跳，跳动频率越来越快，目光不善的桃花眼变成歃血的桃木剑——狠狠刺向萧默。 “狂暴发作了……” 男孩不断收缩的瞳孔让人联想到癞蛤·蟆呼吸时凹凸起伏的皮肤，吓得男护士浑身冒出鸡皮疙瘩，一时不敢轻易靠近。 “小心手！” 萧默闻声侧身躲开男孩咬过来的嘴。 男护士趁机把一勺药塞进男孩口中，勺背抵住舌头，一扳，往下倒药，待抽出时勺柄却被咬住——那力度！真怕男孩把牙咬崩！ 男护士扭动药勺撬开男孩的牙齿，端起一杯水往男孩嘴里灌。男孩合不拢嘴，唾液混着水从嘴角流出，把药压在舌头下不肯吞咽，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强，原本锁紧萧默的视线也对准男护士。 冷飕飕地钉在男护士脸上。 直面交锋，渗人的目光让男护士心里一抖，拿药勺的手跟着吓得一晃，胳膊肘失手撞上萧默。 男孩趁机发力，推开萧默，吐掉药勺，同时喷出一口湿答答的药片，黏了男护士满脸满衣襟。 男孩抓住男护士的手掌，以能咬下一块肉的力度狠狠咬住——！ “啊啊啊！” 男护士吓得面无人色，疼得哇哇惨叫，使劲甩动胳膊。男孩像螃蟹爪子钳住肉，小脑袋随着男护士甩动的胳膊移动摇晃，死活不肯松口！ 萧默上前正要压住男孩，男护士突然大步后退，把男孩的上半身从墙上拖到地上。可能是痛到极致，男护士居然不顾季薄阳的身份连连狠砸男孩下巴，用蛮力取回手掌。 变故发生不过几秒间。 萧默凝视男孩被砸红的下巴，眸中闪过异色。男护士却没注意到萧默的异样，红着眼瞪着“面目可憎”的男孩躲到门边，心里问候季薄阳全家亲戚，要不是理智回归都恨不得踹上几脚泄恨。 “我不会感染上吧……”男护士脱掉被咬烂的手套，忧心忡忡道。 萧默没搭理他，目光始终不离男孩。 男孩匍匐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沫，扑腾着想要起身的样子像只可笑的乌龟……狂暴期，其实是最接近患者内心深处的时候。油然而生的未知情绪缠绕在萧默心头，他走向男孩。 “你别瞎好心，当心被这疯子咬了！” “药都撒了，先把锁链放开。”萧默托起男孩肩膀把他扶起，话音未落，大肥手僵住。 低头，是自己被咬住的手腕。 抬头，是男孩黑洞洞的仿若一片死寂透出冷冽的眼眸。 《蛇与农夫》的作死故事一瞬间在萧默脑中刷屏……好吧，乱发善心不可取，谁知道“患病治心伤”的猜测是不是兰狄的胡思乱想？ 咝……袭来的痛感瞬间冲散萧默的气定神闲。 从皮肉深入骨髓、直通大脑……痛感催人本能，他终于理解到男护士刚才不顾身份的反击……啊！实在是太痛了！！！ 近乎麻痹理智的痛，让一股不顾一切的自我保护的利己本能作用在反射神经上，令人的抵抗心蠢蠢欲动。 “傻站着干嘛？！赶紧把人甩掉啊，使劲甩啊！” 男孩下嘴毫不留情，萧默腕部以下几乎麻木……唔，视线有点模糊，脑子里跟搅了浆糊似，想动粗的*节节攀升，但是不行！还不行！萧默努力忍住……如果书中没有猜错，季薄阳现在就不是单纯狂暴，而是处于被挖出成为精神病人的那段创伤。 人呐，或许不会记得给你小恩小惠的好心人，却一定会记住给了你一巴掌的坏人。 萧默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男孩内心深处增添更多新创伤。 萧默垂眸—— 地上男孩身体紧绷到微微发颤，每当男护士试图靠近，都像在撩拨男孩敏感的神经。主动咬人，目光却如孤狼般……仿佛恐惧被伤害而想先发制人。 桃花眼极力睁大，瞳孔却紧缩成针眼，组成凶狠的成分是防备与不愿表露的脆弱。 萧默仿佛可以从男孩身上看到数年前曾经年幼的小兰狄……萧默透过那双几近殷红的眼睛直视男孩内心！想象他被家人迫害的孤立无援；想象他被关在疯人院的张皇无助；想象他被无处可逃的恐慌逼疯，蜷缩在角落脆弱又可怜的样子。 被害妄想症——这个强加在兰狄身上最终束缚兰狄的名词，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触动萧默。 萧默缓缓吐出一口气……那些毫无根据的想象，终于让他反抗的*彻底冷却！ ＊＊＊ 在监控室打盹的轮值保安兵揉着眼睛坐起，发现仓库里的对峙。 患病的组长倒在地上，狠狠咬住胖护士……保安兵生怕胆大心肥的胖护士一脚把组长踹翻，赶忙打开那间仓库的传声装置，放大了仓库监控视频。 “喂——”保安兵的声音刚冒出个头，仓库里的局势就发生变化。 胖护士没管那只被咬住的手腕，反而转头对靠近的男护士说：“你站远点。” 男护士愣住，“你的手不要了？他犯着病呢，现在真不是心软的时候！” 胖护士突然脸色一白，低头看了眼被咬住的手腕，可能是牙齿厮磨的力度突然加重，鲜红的血绵绵涌出。 组长目不转睛地盯着胖护士，似乎随时准备迎接他听从男护士的话做出反击，余光警惕着仍不放弃靠近的男护士。 随着胖护士脸色越来越苍白，手上汹涌而出的血更多，保安兵紧张的大气不敢喘，脸贴向屏幕不错过丝毫细节，生怕胖护士发脾气踹人！而镜头下的胖护士只是转过头，脸色不善地瞪向不断火上浇油的男护士，用不容拒绝的语气缓缓压低声音，再次重复—— “我、说，站、远、点。” 胖护士眸色深沉，近乎苛责，“听不懂吗？” “说得好！”保安兵一敲桌子，不小心砸到键上，屏幕上画面一黑，他赶忙手忙脚乱地重新打开。 第22章 贱心可浪06 仓库房间。 男护士因为萧默变脸下意识顿住脚步，回过神来，发现居然被小辈用命令口吻斥责，有些尴尬难堪，不好再上前帮忙，嘴里小声咒骂了几句。 萧默重新把视线放回男孩脸上，四目相对，他头疼又无奈，语气甚至带点咬牙切齿。 “祖宗！想咬……就咬吧。” 嘶哑的声音像在忍受剧痛，萧默尽量让目光平和温煦……不过生理性的抽搐让他也温和不到哪儿去，好在神态还算冷静，不过声调却越来越飘忽，“……到…你咬够……为止。” 男孩眸中闪动着怀疑。 “不论如何……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绝对……” 萧默的声调越飘越远，凝视男孩的视线却专注率直，明亮黝黑的双眼似乎要剖析到男孩的心灵深处。 如一颗、颗石子投入心湖，男孩眸光摇曳，荡漾出越来越多的波澜，冲淡几近殷红的眸色。 男孩终于松开嘴，萧默抱住手腕缓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男孩就再次出击——仰头咬准萧默的颈侧。 是一个可以致命的地方。 男孩的视线如千万根针芒，想穿透萧默虚伪的面皮看到内心深意，他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盯视萧默脸上每分每秒的变化，渐渐加大咬合的力度。 像在试探。 萧默肿胖的盘子脸再次因疼痛走形，眸中分泌出生理性盐水，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意图，哪怕是无意识流露的——他仰起堆满肥肉的脖颈沉静不动，像只主动投诚的猎物，任人施为。 鲜血从男孩嘴中、顺着萧默颈侧流下。 一道。又一道。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脖颈的牙齿虽然没触及气管和颈动脉等要害，撕咬的力度却没有松懈……可能被咬烂了，萧默晕头晕脑地想着。 眼前因为贫血发黑，萧默却依然坚持直视男孩，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坦荡视线仿佛打开门的卧室，毫无保留。 血水在裤子上聚了一小滩。 萧默抿起唇瓣，积汇的冷汗滑过颧骨，没入鬓角。男孩的神情愈来愈放松。桃花眼微微移动，从大胖子额头的细密的汗、到颤动的肌肉、急剧收缩的鼻孔、到失去血色泛青白的脸，和因忍痛紧咬的牙关…… 男孩轻轻闭眼，牙关松动。 碰——！仓库门这时被人打开。 男孩立刻像只炸毛的动物往后一缩，贴紧墙壁紧紧盯着新出现的两人。 一名中年女性研究员和一名瘦高的青年研究员得到保安兵的通知赶来，女研究员注意到萧默的咬伤，赶忙去医疗车上找到绷带等工具上前，帮萧默处理伤口，“感觉还好吗？” 男研究员安明却不管受伤的两个护士，望着组长下巴上的淤青，脸色霎变！厉声训斥两人的失职，呆站在门边的男护士埋着头不敢辩驳。 “出去再说。”萧默回眸瞥了眼重新恢复警惕的男孩，扶着手腕率先往外走。 男护士看向散落在地上被吐出来的湿药片，嘟囔一句：“药还没……” 萧默越过男护士身边，从他兜里拿走遥控器，放开锁链，咯吱咯吱解放男孩行动力的铁链声令男护士瞬间闭嘴，废话不说三步并两步跑出仓库，还顺手关上铁门！ 萧默浑身脱力地靠在铁门上，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腕，递给女研究员，示意她兜里准备好的注射剂。 “给我打血清。” 男护士有手套防护，虽然被咬得挺疼却没有伤口，还记挂着男孩没吃药的事。萧默不耐烦地抬抬眼皮，对两名研究员道：“以后把食用药片换成注射形式。” 安明正在纠结组长挨打的事，被萧默理所当然的语气气着，“你当战地是你家开的啊，说换就换，说得倒容易……” 安明是季薄阳的崇拜者，对年纪轻轻就才学出众的组长奉若神明，想起萧默这个罪魁祸首，言语间就有些轻视不喜，“何必自降身份拜托我们，你有能力可以自己换吧，呵……不过凭你护理学的补考成绩，估计也有心无力吧。” 萧默的负责言论出来，网上就把他从小到大的成绩扒个干净——这是嘲讽萧默学渣。 “不换也可以。” 萧默收回打完血清的胳膊，用棉签压住针孔，颇为无所谓道：“以后喂药的事我可不管，你们自己操心。” “你——”不是要负责吗？！ 安明的怒气未出，萧默抬起眼皮斜睨了青年一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啊，来战地都这么久了，我还以为大家早都认清我的本性……指望习惯空口说白话的人讲话负责，除非脑子坏掉了吧？” “该死！难道你在网上说的话只是暂时愚弄网民等风头过去！！” “愚弄？学渣哪有本事愚弄人，别人不愚弄我就不错了。”萧默自我嘲弄完，举了举受伤的手，笑眯眯道：“啊，我这算是工伤呢……赔偿就不要了，可以立刻申请休假吧？” 萧默挥挥手，在安明的气急败坏中告别三人，慢吞吞挪动胖体离开。 女研究员追了上去，好声好气道，“所长说已经把组长交给你照顾了，你不能放下不管……再说我们改良药品也需要时间，还是请你先把今天的药喂了可以么？” 女研究员语气和蔼，萧默想起她一进门就关心他的伤势，顿住脚步，“好吧。” 萧默说得是气话，有了台阶就顺理成章地跟着下来。自见了那个男护士的行为他也不是很放心别人照顾季薄阳。 萧默回到仓库，打开仓库门时顺手把压着针孔的棉签扔到“安明垃圾桶”的衣领里，把安明的怒叫关在门外。 恢复冷静的男孩蹲在墙角静静砸脚铐。 萧默在诡异的伴奏中走到医疗车边，重新配好药，站在男孩三步远的警戒线外，思索了一会儿。回想刚才顾及男孩所做的蠢事大胖子就微微汗颜，他稍微让聪明理智上线，想到办法。 萧默猛然弯腰趋前重重拍击男孩后背，男孩惊得仰头张嘴，萧默趁机把药勺塞进男孩嘴里，哗啦一下把药倒进去堵住男孩未出口的怒叫。 措不及防的男孩呛得直咳，赶忙闭嘴，过大的力道竟然生生把塑料药勺咬断！ 萧默惊住！赶紧扒开男孩的嘴，紧张地直接把手指伸进男孩口腔里去掏断掉的勺子……生怕男孩跟着药片一起咽下去。 男孩毫不留情地第三次咬住萧默，然后很快意识到，“咬”的方法似乎对这个胖子无效。男孩鼻翼耸动，开始熟悉胖子的气息…… ＊＊＊ 季威打电话给所长爱丽，询问完季薄阳的病情顺便问了萧默，听到他第一天上任就惹出事，还被季薄阳连咬三次的惨状。 爱丽说，“……萧默把带他的男护士和研究员安明都得罪了，不过当值的保安似乎挺喜欢他，还让他进监控室休息。” “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爱丽嘟囔着，把仓库的一段监控视频发给季威，里面正是季薄阳咬人的几段视频。 一般情况下，所长和季威都没时间关心监控，只要没出事，保安兵也不会小题大做地把病患和护士的小打小闹禀告上去，这是季威第一次观看护士照料季薄阳的情况。 视频中最先入眼的是男护士捶打季薄阳下巴的镜头，季威虽然能理解男护士的行为，但心里不免不痛快。接下来萧默连续被咬三次却毫不抵抗的行为形成鲜明对比，季威陷入沉思。 虽然看上去萧默似乎和季薄阳性格不合，多次摩擦，但论负责用心的态度萧默确实强过其他护士。 片刻后，季威道，“再观察观察吧。” 所有网民和整个研究所也都同季威一样，处于观望阶段，好奇萧默所谓的负责是真是假？！ 萧默要隔离观察24小时，但由于他的坚持不去观察室，就只让他穿上隔离服。除开照顾季薄阳三餐和喂药的其他时间，萧默都呆在监控室和保安兵聊天。 a区的工作人员趁闲暇找各种理由路过监控室，话题人物都在悠闲地啃着鸡爪观看监控。 萧默等屏幕里的男孩蹲在角落睡着，拖来两个椅子一并，套着不舒服的隔离服跟着呼呼大睡。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众人默然，互相对视……等等吧，再等等！ 第二天呢，萧默依旧不务正业。 这货早上去逗弄宠物：战利品寄生蟒。把在冬眠的寄生蟒惹急眼就甩甩衣袖潇洒离去，徒留栏杆被蟒蛇尾巴甩得摇摇晃晃。到了下午，萧默就去调戏巨蜥坚果，喂食聊天妨碍研究员公务。 一天之中，萧默总共就去了仓库三次。 第一次是送早饭：营养剂。萧默穿着隔离服大摇大摆地进去，男孩没认出他，差点又把萧默咬了，萧默扔掉针管果断滚了，男孩饿了一早上！ 第二次是送午饭，换成了烫蔬果。 熬过潜伏期的萧默终于脱掉隔离服露出脸，男孩认出他没下嘴咬。萧默蹲在旁边思量怎么下手，两人僵持许久，男孩才勉为其难允许萧默喂饭，直到萧默不小心把一根蔬菜戳进男孩喉咙，男孩把剩下半盆蔬果扣在萧默脸上，习惯性又咬了萧默一口。 ——好在这次萧默脖套、手套都带全了！ 第三次是送晚饭，热烫烫的水果泥，萧默亲自……让后厨磨的。 男孩和萧默相安无事地待到晚上，监控上的两人——男孩吃男孩的，萧默吃萧默的；然后，男孩砸男孩的锁链，萧默玩萧默的手机；最后，男孩睡男孩的觉，萧默滚萧默的蛋。 季威拨通爱丽的电话，听到萧默再次得罪人了，范围从安明一人上升到跟整个病毒研究小组闹翻。 爱丽道：“兰狄少爷最后留下的关键就是坚果，所以研究员们要拿坚果进行实验，但萧默不同意也不给出任何理由，只能当胡搅蛮缠看。安明原话是：‘这大少爷整日无所事事才有空找茬。’你说要不让他帮忙去照顾其他隔离的病人，正好人手不够。” 季威沉默后，道：“再等等吧。” 第23章 贱心可浪07 第三日。 萧默一个翻身摔到地上，晃了晃脑袋悠悠转醒，浑身酸痛僵硬。他捶了捶肩膀，仰视凳子腿，恍惚想起自己昨晚睡在监控室。旁边是混熟的保安兵之一，见他醒来指指个办公室门口的监控，道： “你看那个叫安什么的家伙又去找所长了，肯定是去告你的状。” 萧默点点头表示知道，道了个谢，伸着懒腰转身去洗漱……他清楚研究所的人怎么看他。明明说要负责，还不好好给男孩喂药打针，打扫卫生嫌弃脏，见到床上地上的屎尿也留给别人清理。 简而言之……其实就是在混吧，混到舆论风声下去了，再回战地医院当大爷！ 冷寒的水扑在脸上，镜子映出萧默湿漉漉的脸，眉眼弯弯露出笑意。在旁人看来，他的负责根本毫无依据、毫无行动、毫无进展。但事实上，萧默和季薄阳的梦境相连，过去这是令萧默痛苦的一件事，现在却是他负责的唯一参考标准。 季薄阳自从患病那夜，梦境整晚都是漆黑的。 照顾季薄阳的第一天，被咬后他的梦境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却能听见声音，似有看不见的溪水流经旁边。第二天夜里，黑暗中有了朦胧的光，虽然追寻了许久都触不到……这些都是别人无法察觉的季薄阳心中的变化。 萧默打理好仪容，再次造访仓库。 打开铁门后浓郁的隔夜屎尿味再次扑鼻而来，萧默脸色霎变，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额头青筋直跳！抬眼就见季薄阳蹲在地毯上撒尿，裤子都没脱，尿液滴滴答答顺着裤缝渗出…… 萧默脑中的某根弦，啪嚓！断了—— “不是说过不许随地大小便？！不知道打扫起来很让人心烦吗？！” 萧默快步上前抓住男孩后脑勺，把毫无准备的男孩整张脸扣在地毯的尿液上，“你闻闻，自己闻闻脏不脏！” 萧默热血冲头也不知怎么想得，做了一件没羞没臊的事—— 他赤手抓起床上冻干的一坨屎就塞到男孩手里，“你再摸摸，恶不恶心啊，恶不恶心！” 监控屏幕后的保安兵被大胖子的爆发惊呆了！ 屏幕中的男孩狂暴起来，和胖子扭打成一团，你一拳屎，我一掌尿，从地上打到床上再打到地上，一大一小一肥一瘦打得满身尿骚屎臭，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萧默受不了这臊臭的气味，遥控锁链把男孩钉在墙上，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呼呼喘粗气，互相瞪视着平复呼吸。 仓库里。 萧默嫌弃地看着两人身上的黄泥黄汤，差点没呕出隔夜饭。强硬地拖着男孩去洗澡，就在打通墙壁的隔壁。 “老实点！再敢乱挥手我就一辈子把你钉在墙上。” 萧默扯着跌跌撞撞的男孩走进浴室，锁好门，把男孩按在凳子上，脱掉他的衣服，脚上有脚铐没法脱裤子，萧默出了浴室去柜子里翻出一把剪刀。 男孩紧紧盯着萧默，大胖子手拿剪刀逐渐逼近，男孩警惕得浑身毛发都乍起来，不停踢动脚踝的锁链，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随便咬人。萧默出手果断，剪裂的裤子片片落下，露出白嫩嫩的下腹，有一块淤血。 萧默气急时拳头很重，男孩感觉肠子都纠结缠绕在一起。狂暴虽然让男孩凶残度暴增，但体质依然孱弱，肚子到现在都有些抽抽麻麻的阵痛…… 男孩死死盯紧萧默，大胖子把男孩长期擦伤的脚踝包上防水绷带，取下淋浴喷头，把水量调到最大，粗鲁地冲洗男孩身上的污迹，涂抹沐浴乳的手总是没轻没重地碰到下腹，洗头的时候还把洗发露蹭到男孩眼睛里。 萧默清洗完男孩就把光溜溜的小孩扔在一边不管，嫌弃地嗅了嗅身上的臭味，快手快脚脱掉衣服冲洗身体。 男孩坐在凳子上盯着大胖子，目光凝固—— 萧默满是赘肉的白嫩躯体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痕迹，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身体，偶尔碰到痛处会轻声嘶叫，男孩眸光摇曳。 蒸腾的水雾渐渐遮掩住斑驳的皮肤，刺目的感觉却仍然留在男孩眼中。 萧默扭打的时候一直注意下手轻重，直到最后疼得太厉害才回击了一拳狠的，忍不住用锁链把小孩钉墙上。男孩却不知道留手，拳拳脚脚都使出全力。 男孩目光垂落，看着下腹仅有的一处淤血……那种疼痛还让他记恨着。视线环绕上萧默，胖体上青青肿肿遍布淤痕，不剩一处好肉，都是他下的手。 萧默清理完身体披上浴衣转头，男孩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坐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甩甩湿漉漉的头发，萧默用毛巾裹住男孩，指着马桶捏起男孩的下巴，让他认清上厕所的地方，然后两人回到仓库，还有一件更麻烦的事！ 屎痕尿迹因为打架分散得更广，萧默的胖脸微微扭曲，打电话拜托其他护士帮忙打扫房间。 研究员唯二没有安装监控的地方，就是浴室和所长办公室内。 保安兵不知道浴室里发生的变化，当晚季威在和爱丽的通话中得知萧默和季薄阳在屎尿中打架的事，总是保持镇定的脸也扭曲了些微，在爱丽困扰怎么安置萧默时终于没再说出再等等的话，而是对爱丽说了句： “随你吧。” 当夜，萧默“欺负”男孩的行为引起保安兵的不满，被赶出保安室。萧默抱着被褥在走廊上孤零零地站了零点零一秒，然后走向过道尽头，打开仓库。 男孩躲在墙角刚刚睡着，手还维持机械砸动脚铐的姿势，悬在脚边。 萧默克服掉心理障碍，躺在恢复干净整洁的床上，睡觉前仍不放心地把男孩叫醒，语气阴沉地对着毫无反应的男孩威胁了一遍：“床是睡觉的地方，你要是敢趁我睡觉的时候在我身上拉屎撒尿，我就把你钉在墙上一整天。” 当晚—— 梦境里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和涓细的流水声，远远的，能看见些微朦胧的亮光。萧默追逐着亮光前行，一步、两步、三步……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总也追逐不到头。他失望的想放弃，转身刚一坐下，身边豁然开朗！ 幽暗的光下，露出一直只闻其声不见真容的溪流，潺潺流水、波光潋滟。 萧默浑身舒畅地睁开眼，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突然发现胳膊被什么东西压住，酸疼酸疼。 他低头，看到一张精致的小脸枕在他臂弯，脸部埋在他的腋下，安详恬静。 想起昨夜的梦境……萧默开心地冲男孩后脑勺亲了一口。然而刚等他心情愉悦地洗完脸，所长就派人向他传达了一项通知。 鉴于，他让男孩在短时间内狂暴数次，并且殴打和威胁病患，所长认为他不具有照顾无自我意识病患的能力，把他调去负责可以交流的初期患者。 传话人眨眨眼，萧默站在仓库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男孩醒来后拖着锁链从床上跑到地上，蹲在角落里进行日常木偶捶打行为。萧默转回头，指指还没剃光的青色胡渣对传话人道： “知道了……等我收拾完就去报道。” 传话人离开，萧默关上门走到角落，蹲下来写了一张纸条，递到机械敲击脚铐的男孩面前，压在男孩的脚趾下，道： “听我说。他们不让我照顾你……如果你不想换一个护士照顾你，就认真阅读这张纸条，仔细理解上面的内容，把答案写在背面……你脑中想起的任何灵感思绪都要写下来。” 萧默拍拍似乎习惯了他的存在而没有反应的男孩，离开了。 男孩依然机械地捶打脚铐，毫无反应。 换护士的第一日，男孩清醒时不肯吃不肯喝，在男孩深度睡眠的时候注射药剂和营养剂，平安无事，神奇的是男孩开始使用马桶排泄，虽然依旧不肯在床上睡觉。 第二日，男孩照旧不吃不喝，要在他深度睡眠时注射药剂和营养剂，依然没有狂暴。 季威和爱丽的通话如此进行了一周。 “不能一直依靠营养剂，肠胃功能会弱化。” 爱丽让人给男孩亲自喂食食物，护士却差点引起男孩的狂暴。爱丽当晚在电话中对季威提议，“不如让萧默回来……他能让兰狄少爷吃正常食物，还能教导兰狄少爷生活自理。” “但他让阳阳的狂暴频率增加！” 季威顺口询问了萧默的情况。 “他和新的病人们相处融洽，常常给病人进行心理咨询，据说交流过的病人明显生活态度变积极了……他负责的隔离室的八名初期患者的狂暴日都推后了，间隔期或多或少都有延长……在我看来，他似乎知道怎么和cml病毒的患者相处。” 季威对此不置可否。 “明天安排人给阳阳洗澡。”说完，季威结束通话。 第24章 一浪高一浪01 研究小组对于cml病毒的研究毫无进展。 斯托格勒教授对季薄阳的遭遇表达惋惜，愿意提供“剪刀手”生物方面的援助，其他方面就无能为力了。 季威在外甥发病后，让人整理了季薄阳随手乱放的手稿原件，都是一些思路和构想，有“胶囊”各个精密零件的设计图纸与材料。季威派遣约瑟三兄妹拿着图纸亲自监督零件的制作，先进行能进行的部分。 而精确的拼接资料都是用软件模拟成像的电子文件，存放在设置了密码的u盘里，一旦强制破解就会自动销毁。据斯托格勒教授所说，以爱徒的性格习惯，生物与机械协作关键的基械融合技术根本不会留下任何书面记录，全掌握在季薄阳脑中。 季威清楚，关键还是要唤醒外甥的自主意识。 研究小组对季威的行动并不清楚，想从坚果身上打破困局，但无论是研究坚果的身体组织、生物结构还是基因片段，甚至制作血清实验，都完全没有进展。 “如果组长能把研究思路告诉谁就好了！” 组员们的哀叹说到安明的痛处，他脸色阴沉地合上实验记录本，“我去看看组长。” “还去？”一个组员在他身后追问，“组长都成这样了……你怎么有什么事都往组长身边凑的习惯还没有改。” 此时，研究小组所牵挂的组长正在洗澡。 两名男护士千辛万苦把男孩拖进隔壁的浴室，只要触摸到男孩的皮肤就会引起男孩的剧烈挣扎，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注射适量的镇定剂，但在洗澡途中镇定剂失效了。 男护士们向上级询问是否需要增加剂量，随后，季威就从爱丽的口中得知季薄阳的病情加重了。 他抽空飞往战地的途中，季薄阳在持续三个小时的洗澡战中迎来一周后的又一次狂暴。 两名男护士夺门而逃，关闭了仓库。 男孩赤脚站在洗浴间的地上，指甲上还残留抓伤别人的血迹，湿漉漉的头发不断滴下水，流进眼睛让他刺痛地不停眨眼却没有想过抬手抹掉，身上沾着没有冲干净的泡沫，他光着身子走回仓库，一路走一路滴水，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湿脚印…… 男孩再次蹲在角落。 目光移动间，地毯边缘靠近墙角的部分有某个东西映入他的眼中。 他呆呆凝视了一会儿，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记忆要破土而出，他动作迟钝地抽出那张被无意间踢到缝隙中的纸条。手里的水滴在纸条上，染花字体，打开后只见上面写着一行云流水的字： ［在你的猜想中，你打算怎样使用坚果的泪液？——口口留。］ “口口”是被水迹洇染而模糊的地方，隐约只能看出是两个字。 男孩的目光一遍遍从纸条上滑过，耳边莫名响起某个熟悉的殷殷叮嘱，低柔的声音如清凉的水流滑下，醍醐灌顶。 男孩猛然从角落爬起，把屋里翻得七零八落，找到书写的工具。在纸条背面写出那些零星闪过的思绪片段，不知过了多久，男孩滑动笔尖的速度越来越慢，像是灵魂逐渐从身体里抽离，笔杆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他再次机械地缩回角落，如木偶般捶打脚铐。 安明来到仓库外，听到两名护士不负责任的落跑行为，怒气冲冲地去找护士长要了钥匙。 进入仓库房，安明看见组长蹲在角落砸脚铐，他满怀怜惜地走过去，发现地毯上扔着一张纸条，捡起来一看，被上面的内容惊呆了！ 口口的问题背面是组长熟悉的笔迹，上面写着对问题的回答：［松果眼不具备分泌泪液的泪腺……是松果体老化后因某种因素液化从眼睑渗出，异变……对携带病毒者有所作用，引起巨蜥群体的排斥……］ 安明看完脸上一喜，拿着纸条快步出去，要向研究所的组员们汇报这个好消息，可走到半途他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变幻挣扎许久，去了所长的办公室。 季威刚下飞机，就听到一个好消息。 “你说有人能跟阳阳交流？” 爱丽惊喜地解释道：“是我们研究小组的安明……以前就总见他围绕在兰狄少爷身边，没想到现在他还能跟兰狄少爷交流！现在研究有了新发现！坚果的‘泪液’能对病毒产生作用，刚才已经让人实验过了，所有患病者都对‘泪液’产生感应，拒绝接近。” 季威到达研究所先亲自去实验室看望大功臣安明，走到门外就感受到里面的沸腾喧嚷的气氛。 “噢！安，你可真是我们的救星！” 季威推门进去，失态的研究员立刻噤声整理仪容，像季威将军行礼问候。 季威将军笑着看向安明，“我代表战地和我外甥向你表达感谢。”遂即问道，“我想请你说说具体情况，关于你怎么和他交流。” 上位者日积月累的无形威压让安明脸色微白，力持镇定地掏出纸条递给季威将军，再次重复编织好的谎言。 ＊＊＊ 萧默被放逐在隔离区的一周多和薇拉建立了良好的友情。每日分享他引导病患的心得，和薇拉喝喝茶聊聊天，这天两人照旧在喝下午茶，薇拉用愤愤不平的语气提起刚出炉的新闻：研究员安明能和季组长交流，似乎破解了坚果的奥秘。 举着花的萧默听到消息后表情微愣！ 薇拉正要接过白色的花束，却见萧默把花收了回去，歪头诧异道：“怎么了？” “坏了。”萧默拨弄手下白瓣黄蕊的仙女木，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只是没想到这花名听上去那么圣洁，花心却是坏的。” 萧默把花束随手扔到旁边的椅子上，对薇拉满怀歉意地笑道：“下次送你蝇子草吧……虽然名字糟糕但却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我看你因为他们研究小组的进展都气坏了。” 萧默亲自给薇拉倒了一杯茶，“消消气，不要急。” 薇拉狂饮一杯后摔下空杯，仍有些气呼呼道：“我怎么能不生气！本来终于没有那个该死的季薄阳碍事了，我这边还没进展呢，季薄阳突然又能交流了！都怪那个安明！要不我想办法把他弄走，看还有谁能和季薄阳传纸条！” “纸条？”萧默托着腮帮子状似无意地说：“你可别地图炮，我跟季薄阳也传过纸条呢。” “你跟他传什么纸条？” “我不是要负责吗，就问他要怎么使用坚果的‘泪液’，用钢笔在病历纸背面写的，还留了名字，让他在背面给我回复……不过没听说谁捡到纸条来感谢我，可能是没有回复吧。” 萧默随手抽出仙女木上的贺卡，点点自己行云流水的字体，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喃喃自语，“难道是我的连笔字太有个性，季薄阳根本没看懂？” 薇拉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然后一拍萧默的肩膀，“我还有事，先走啦！” 萧默望着薇拉骤然兴高采烈的背影，缓缓露出弥勒佛般的笑容……他没想到高尚的研究员居然对研究以外的事动歪脑筋，但出于谨慎还是让男孩写在背面而不是在问题下面留足空间，虽然不知道中间又出了什么意外，但…… 想占他的便宜并不容易。 “勇气可嘉啊……”萧默感叹着细细品茗茶水。 不论安明怎么否认，只要他真占用了那张纸条，想和一组别苗头的薇拉就会帮他在众人心中埋下怀疑的炸弹，引火烧身的安明早晚会引爆真相，他只需静静在旁欣赏，等待季威主动过来找他。 负二层研究室，安明等7名组员全在。 薇拉踩着高跟鞋进去，直接向安明索要季薄阳写的纸条，涉及研究内容自然会遭到拒绝。 薇拉也不生气，娇笑着随口道：“唉呀，这么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见安明果然神情有异，薇拉走到安明面前，拍上安明的肩膀，“我听说萧默也写了纸条问季薄阳关于坚果‘泪液’的事，真没想到你们的想法如此投机。” 薇拉感受到掌下的肌肉越来越紧绷，可以挣开的安明却老实地一动不敢动，薇拉更加肯定。 “不过其他估计就不投机了。他用病历纸钢笔写的，没你们研究员分配的纸笔那么高档，而且季薄阳没搭理他的纸条却给你回复了。” “你、你……你胡说什么呀！”安明面红耳赤地驱赶薇拉，“请你赶紧离开，不要打扰我们小组研究。” 默默观望的研究员想到纸条特征，确实有些疑点。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答案上，还并未留心过问题的字迹，安明也特意把关注都引向答案。仔细回想偶尔瞥见的问题，季威等人识别不了字迹，但他们却了解安明的笔迹，好像真和提问的字迹不一样…… 其他六名研究员皱眉看着两人。 薇拉躲开安明推人的手，纤纤长指从安明衬衫左胸的口袋夹出一张纸条。 “不愧是季薄阳的崇拜者，还随身带着他的字条。”薇拉大步退开不让安明抢回去，展开一看，病例纸＋钢笔＋行云流水的字迹，连问题都和萧默说得一样。 薇拉把纸条重新塞回安明左胸口袋，还拍了拍，巧笑嫣然。 “别这么紧张，亲爱的安，不然大家还真会以为是你偷拿了季薄阳写给萧默的纸条冒充顶替……唔，这字迹还真有点像萧默的。某某留，真巧！安明和萧默都是两个字，镶上去都挺合适的。” 安明面色僵硬，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什么，恢复镇定道： “萧默那种蠢货能懂什么，连病毒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猜出松果眼老化液是关键再去问组长？明明是他当护士的时候我托他帮我写的，要冒名顶替也是他冒名顶替！一个能干出让未成年喝酒的混蛋什么卑鄙事情做不出来？”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薇拉毫无诚意地说：“毕竟季薄阳可不是一般人！他没病的时候死缠着他都不乐意搭理人，病了就更严重！不能交流还装作可以总会露馅的，能进研究所的都是高智商人才，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笨蛋吧？” 薇拉打压完研究小组的气焰，如趾高气昂的花孔雀施施然离开。 纸条疑点事件传到季威耳中，他同研究所的其他人一样心中疑惑，但两疑相遇取其轻，比起在网上博关注随口胡话的学渣萧默，还是更相信有真材实料安明，许多人对萧默的感观再次掉落谷底。 萧默知道被反泼上一层污水，并不在意。如同薇拉所说，日久见真相。萧默在心里默默祈祷季薄阳给力点，他可不想等待太久啊…… 第25章 一浪高一浪02 战地隔离区消息封闭，网友们自上次萧默的“负责”发言过后，再没听到什么风声，这一天，网上有“知情人”爆料：《没有担当还想负责，萧某人整日闲浪不自量力》。 假ip，匿名发贴，内容通篇诋毁。 有人把贴子链接贴到萧默网络账户下面。 萧默气定神闲地回复—— ［萧萌萌］：英雄总是最后出场：－d。 平展的纸会因力度冲撞破裂，男孩的狂暴期才是最接近内心的窗口。萧默听说安明总对着没有危险的意识麻痹的机械木偶追问，呵……那根本没有用，等到安明耐不住了，就该轮到他出场了。 仓库间。 男孩照旧在角落捶打脚铐，安明蹲在一米开外，脸色难看得吓人。他稍微靠近就会收到男孩目光空洞的盯视，站太远男孩又把他当成空气，不论是把问题条递过去，还是一遍遍询问，男孩始终置若罔闻。 安明并不在乎唱独角戏。 真正让他难堪的是组长肯搭理萧默却对他不屑一顾！为什么？！为什么组长宁愿搭理那个死胖子都不愿意听他讲话！凭什么？！那个猥琐丑陋的蠢货把组长害成这样有什么资格获得组长的特别对待？ 当安明看到组长回复的纸条，内心是震惊的！惊喜多过震撼！ 他那时鬼迷心窍并不是想偷占功劳，只要对研究有帮助他并不在意是谁写的，他在意的是——崇拜的组长最信任的人不是他，最贴近组长内心的居然也不是他！ 安明冒名顶替后，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人看出真相。可从示威的薇拉口中得知纸条来自萧默，他的愧疚中就夹杂了前所未有的愤恨、妒忌、不平！！！ “组长，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蠢货哪里比不上他？！” 安明想到伤心处，一时忘记克制，上前冲动地摇动男孩。 男孩宝石戒面般美丽冰冷的眼中映出安明激动涨红的脸，幽冷暴戾的光芒从双眸迸发，似乎厌烦至极，张嘴狠狠咬住肩膀上的手！ ＊＊＊ 萧默闲庭漫步地挪动胖体赶往研究所，路上总有人对他侧目，谁让萧默继“诱导未成年喝酒耽误病毒研究”后又添了一笔“企图无耻霸占研究员功劳未果”的事件，今天还恰好又被人点名爆料。 萧默坐上电梯，门即将合起时有脚步声赶来，萧默好心重新按开电梯，外面黑发黄肤的单伟一看到里面的人，一溜烟跑了！ 萧默撇撇嘴……该不满的是他吧？ 季威已经查明他下达保密指令后的泄密人是单伟，所长通告批评，做了罚薪和短期停职处理，今天再次回归岗位。见到单伟萧默就想起第二件事……他又被人在网上挂了！ 不过爆料者不挂研究所新添的“霸占功劳”的猛料，反而用各种说辞给他的不负责盖棺定论，挖出前身不少的黑历史……唔，就像一知半解的外部人员听到风声就胡编乱造引起话题，与前一次挂他的不像一伙人。 电梯缓缓降到负二层，电梯门外有人等电梯，正聊起爆料帖，声音透过逐渐打开的电梯门传来。 “负责？怎么可能指望这种外人负责？听说他上学还找人代考过，论文也是别人捉笔，他一个大少爷能懂什么？不就是想拖延时间等民众慢慢淡忘！” 萧默循着声音抬头，见到两名研究员助手。 “唷，再说我呢？” 萧默大大咧咧的现身把两助手吓一跳，脸一红，尴尬地互相推搡着埋头匆匆上了电梯，萧默转身，笑眯眯地看着两个恨不得钻进地里的家伙，在电梯门合紧前悠闲建议道： “我说，连当面说话都没勇气还是不要在背后道人是非，可不是谁都有我这么宽宏大量哟～” 萧默走向走廊尽头，前面有几个研究员焦急地赶往仓库。 越靠近传来的慌乱惊呼越大……萧默站在敞开的仓库门前，探头看向里面。 男孩被钉在墙上，狠狠咬住安明的指头不啃放嘴，两名保安兵一左一右按住男孩的胳膊，怪力附体的男孩却扭动胳膊把保安兵们甩到墙上，锁链哗哗作响，脚铐的螺丝都崩掉了一颗。 研究员抽出最大剂量的镇定剂上前，男孩挥舞着胳膊狠狠打掉。 萧默推门进去—— 安明面目狰狞地嚎叫，无恙的手抓住一根断笔撬着男孩的嘴，地上还掉着一颗男孩崩落的带血的牙齿。萧默瞥了一眼男孩就忍不住移开视线，靠在墙上，状似语气悠闲地说： “不是能跟他交流吗？让他乖乖松口不就好了。” 安明一见到萧默更加癫狂，竟也不管被咬的手，咬牙切齿，语无伦次，“又是你！又是你！你这蠢货！你这蠢货……怎么会是你……蠢货蠢货…蠢货……” 咔嚓！一声。 男孩终于松开嘴，吐出半截咬断的血淋林的指头，安明看着断指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几人趁机把安明救走。 萧默迈着大象腿往里走，昏迷的安明被从他身边抬走时犹在呢喃“蠢货”两字。 “呵。”萧默顿住脚步，拦住几名研究员，绕到安明正上方。 研究员正慌忙给安明注射血清，萧默却突然狠狠扇了安明一巴掌，研究员立刻怒斥道：“你在干什么？” 萧默抬头冲那名研究员一笑。 “我在叫醒他呢。” 说着，萧默又狠狠给了安明几巴掌，生生扇肿半张脸，把安明悠悠扇醒。文质彬彬的研究员们都被萧默的纯暴力粗鲁行为惊呆，竟然一时没人敢上前阻止。 “……蠢货。”安明依稀看到萧默的脸，下意识就骂出声。 “总是听到别人对我的智商进行不实判断让人很困扰。”萧默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安明的脸，用近乎悦耳的声音缓缓道来： “我就是来告诉你——知识的价值是为了扫除愚昧，为了让拥有能力的人帮助他人，而不是傲慢者嘲笑平庸的工具！听懂了吗？” 萧默用旁人清晰可闻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垃、圾！”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萧默甩甩像是沾染了什么脏污的手，伸脚挡住打算锁门的保安，眯眯笑道： “别这么急着锁门嘛。” ＊＊＊ 季威当日再次接到爱丽的电话。 爱丽语气沉重地告诉季威，因为安明的不当行为，让季薄阳的病情急剧恶化，已经持续数个小时的狂暴，没有平静下来。 安明被咬断手指后注射血清观察，却很快就产生感染迹象。从血清在战地医院投入使用的效果看，感染率减少许多并不是血清无效。所以，问题的关键可能在传播载体身上，受到巨蜥感染都有潜伏期，但唯二被患病者咬过的人无一都快速病发。 “我想您可能需要先看一段视频。” 爱丽把完整的影音监控视频发给季威，画面是从萧默阻止保安兵关门开始的。 保安兵反对萧默进仓库，大胖子莫名大叫一声，趁保安愣神时弯腰从两人胳膊下钻进房间，回头对两名保安兵道，“想阻止我大可跟进来。”然后迎面朝狂暴的男孩走去。 狂暴男孩见人就扑，脚被锁住钉在墙上，狼狈扑倒在地来了个狗吃·屎。大胖子毫无紧张感地蹲下，摸摸男孩的头发，用假惺惺的口气嘟囔道，“还没到半个月就不认识我了……真让人伤心。” 萧默作死地把手掌主动递到男孩嘴边，脸上明明写着“敢咬你就死定了”，说出的话却完全相反的温柔，“你咬吧，咬两口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视频里男孩鼻翼耸动，似乎嗅到什么，把脸埋在萧默掌中，停留许久，看不出咬没咬。 突然萧默推开男孩，捡起地上遗落的遥控器打开锁链，牵着男孩在床上坐下。 “让我看看你的牙。” 萧默不等男孩回应，直接掰扯男孩的嘴，肥肥的手指还伸进男孩口中，让屏幕外的人看得心惊肉跳。男孩竟然也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反抗，萧默观察了一会儿男孩流血的牙龈，听见门外还有动静，大声叫外面的人去拿止血消炎的药粉，转头对男孩道： “我可不会治牙，你老实点，让专业人士帮你看看。” 门外有名观望的研究员见男孩冷静下来，还以为狂暴过去，主动请缨道：“我妈妈是牙医，以前学过一点。” 结果，研究员刚走到男孩视野正面，男孩立刻弓起背似要扑上去，萧默赶忙一手压住男孩，对吓退的研究员道：“还不快点过来！” “可、可、可他……” 萧默瞪了一眼研究员，研究员止住颤抖的声音，靠近，在男孩的盯视下，战战兢兢地检查完口腔，抖着手把药粉擦得男孩满口都是，还撒到脖子上，声调不稳地解释： “掉落的是门牙左数第二颗的尖牙，看右边的比别的牙小一半，还是乳牙。乳牙一般在十三岁前会换成恒牙，掉落后就只能重新植牙……好在组长体质特殊，发育晚，应该很快就能重新长出。” ——视频中，研究员离开后男孩再次恢复冷静。 季威看完视频，再次拨通爱丽的电话。 “真正能跟阳阳交流的是萧默……”他怎么猜出松果眼老化液是关键？季威突然想到约瑟兄弟的例行汇报中曾说过萧默帮男孩录入手稿，难道是那时候季薄阳随口提过？季威心中替萧默补全了理由。 那边爱丽说，“兰狄少爷的情况看上去快进入末期……他的恶化速度比所有人都快，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让萧默问出u盘的密码，等约瑟兄妹带回剪刀手的机械零件就能组装……组内加快对松果眼老化液的研究，再有教授的援助，只差弄清基械融合技术，病毒的事就能迎刃而解。” 季威再次抽时间赶往战地。 先去看望外甥，却没有见到萧默在旁边照顾，问过爱丽才知道萧默已经回到初期病人的隔离区，声称那天是看到网上挂他，突然想起才去看一眼男孩，还说当初的调职令加上被安明诬陷心灵受创还没修补好，不想回到伤心之地。 坐地起价的狂妄姿态让所长和季威都竖起眉毛！ 季威走向萧默负责的病房，里面的喧嚷隔着墙传到外面，八名病人围坐一团听萧默做心理辅导。 “你不知道，我跟前女友谈了十年，我刚服役她就闹分手，前阵子把请帖送去我家，居然跟个富二代闪婚！” 一名病人抱怨，其他病人们打开话匣子，七嘴八舌地跟着补充： “现在的小姑娘啊，都钻钱眼里了……嫌贫爱富。我初恋总抱怨我忙我冷淡我不理解她，结果倒贴个五短身材的有钱人，那人也对她爱答不理她说那叫理智沉稳有个性……论性格论身材论长相我差哪点了，不就差了钱么？” “你说说这社会……老实男人找不到老婆，有钱秃顶大房二房小蜜一个不缺。” “再看看网上，没钱的人爆粗口叫没素质，有钱的人爆粗口叫桀骜不羁。吊丝吃街叫小家子气，有钱人吃街叫亲民接地气……” 兵哥们的苦水如黄河滔滔不绝的水。季威走到门外，众兵哥正气愤拍桌，某胖子等几人说完，悠悠站起，摇头叹道：“哥们啊哥们，你们不懂啊不懂……” “这差的不是钱，是底气——底气！别称：自知之明。才华、金钱、权势都是底气。人啊，有多少底气干多少事，想拿鸡蛋碰石头不是脑子有缺？” 某胖子拍着旁边说女朋友跟有钱人跑的兵哥胸脯，道： “所以……哥们身材好这么好跟人男朋友拼什么钱呐，回头你傍个富婆回去跟人拼拼女朋友！” 季威在门外怔住！ 里面怎么像在举办非法集会，这胖子说什么话都似在传播邪教思想，前半截听着还大智若愚，后半截就成了胡言乱语……找这货真能老实帮忙？ 答案是：不能！ 第26章 一浪高一浪03 萧默跟在季威身后进入接待室。 季威坐在长沙发的中间。萧默坐上短沙发，懒洋洋地伸展腰肢，往沙发背上一靠，屁股都没放稳就听到季威开门见山的命令。 “废话就不说了，我要你问出阳阳u盘的密码和‘剪刀手’的技术核心。” 萧默虽然对季威的目的一清二楚，也明白他解决cml病毒的困境造福他人的正义感，但这话听起来却仍然倍感刺耳，他掀开唇瓣，果断回复： “我拒绝。” 萧默打量季威的表情，紧接着道：“不要这么看我，我可不是推卸责任……只是不打算帮你们探听季薄阳的知识成果。” 萧默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吹散茶水上的白雾，热气氤氲间胖嘟嘟的馒头脸冲对面微微一笑。 “造福大众与我无关，别把战地的困境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且，您不认为研究成果对学者们意义非凡吗？即使您说季薄阳不介意，但我这人天性自私看不惯这种事，如果不是清醒的季薄阳自己分享成果，恕我不能擅作主张。” “当然。”萧默态度良好地补充，“如果还有什么其他我能做到的您尽管提，我乐意无偿提供帮助。” 季威正要说话，萧默就像看穿他的想法。 “啊呀，将军大人肯定想说什么研究员为科学奉献的精神，我也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我，高尚的职业并不代表高尚的情操……我可不想以后不小心惹上什么技术权益的纠纷。” 季威端详萧默胸有成竹的表情，问道：“你想怎么样？” 萧默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想请您让研究员们对我进行绝对的服从与帮助。” 季威惊诧，用略带不可思议的口吻道，“你是想……暂代组长一职？让学护理的实习生？你有什么依据能让你有自信提出如此可笑又狂妄的建议？” “自信我当然有，不过即使我肯保证您也不肯相信。”萧默放下茶杯，嘴角滑过一丝模棱两可的笑容，双手交叉支起双下巴。 “您可以慢慢考虑要不要轻信我？是放下偏见给我一个机会，还是固守己见指望那帮研究员？我等您给我答复……不过，需要提醒的是，给您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了。” 大胖子的馒头脸露出恶心人的纯良笑容，“病人开导会还没完，我先告辞了。” 萧默抬起肥肥的屁股，挪着胖体悠然离开。季威凝视萧默的背影，猜测他的目的。 萧默路过厕所，进去洗了把脸，闭着眼睛把胖脸埋在蓄满水的洗漱池中，在季威的无形压力下强撑的镇定慢慢消失，他甩掉水珠抬起头，镜子里照出表情无奈的湿脸。 “你说你图什么？” 萧默对着镜中狼狈的自己自言自语。 “让你做就做呗，吃亏的是季薄阳跟你有什么关系……梦境相连就真当是自己人了？” 萧默盖住脸，深深叹了口气……其实不用季薄阳，萧默也知道基械融合技术的关键是—— x矿。 ——引起侵略的x矿既不是用来冶炼金属也不能制作化工原料，在农业光学上也毫无建树，它正确的用途是塑造基因的可能性，历史上首位解密的人就是探索基因机械化的兰狄。 萧默不是道德感强烈的人，也不忌讳使用手段，可当季威让他套出季薄阳的技术贡献给小组研究时，萧默就有种不爽。 若要打个详细的比喻，就是： 自家儿子代表班级参加模型比赛，搞定图纸和零件却在组装前生病倒下，班主任以班级荣誉的名义劝说家长，让孩子指导其他同学完成构想。颁奖大赛上同学们集体上台领奖，作为功臣的自家孩子却泯然众人。 这让家长多心疼多替儿子委屈？ 萧默被自己无厘头的联想逗笑出声……可笑完之后，脸色又渐渐沉寂。 “再怎么想……” 也不能把一个短命早死的家伙放在心上…… 萧默狠狠揉了一把脸，压下心底浮动的情绪，并没有改变原先拒绝季威的想法。他会想尽办法唤醒季薄阳的意识，让男孩亲自完成自己的构想，如果季薄阳到‘剪刀手’本该面世的时间仍没有醒来，他才会把套取技术交给季威。 ＊＊＊ 当天晚上，爱丽和季威讨论过后，萧默摇身变成研究小组的代组长。 网上时隔许久再次发声—— ［萧萌萌］：总有人说我学渣，嫌弃我没有才华，对我的智商进行不实估测……为了还原一个真实的我，我决定不再藏着掖着……敬请期待！ 无数想吐糟的网友突然犹豫了一下。 ［没记错上次这货出现‘敬请期待’四字是地震那事吧。当时大家暗嘲萧傻没文化，不造极地不地震……肿么让人想吐糟都要先思索思索，不然被打脸不显得我孤陋寡闻还没萧傻有见识←＿←］ 萧默抱着一叠资料走进研究室。 安明发病被隔离，剩下六名整日泡在研究室的组员时不时从工作中抬头，窥视某胖子的举动。早上萧默代任组长的消息传开，所有人都无法相信这怎么听都像造谣的事居然会成真！整个一组乌云罩顶，二组却春暖花开，薇拉代表全组高度赞扬萧默的拉后腿行为。 所长爱丽的意思是：原研究计划不变，且不阻止萧默的行动。 萧默却不打算当个真拉后腿的。 他坐在季薄阳的工作桌前，打开他的抽屉和柜子，里面堆满各种专业书籍。其中一个抽屉没有摆放任何东西，抽屉内壁上黏满贴纸，零零散散的记录着cml病毒的初步侧写，最显眼的那张只有三个字： 变色龙。 其他零零散散的意思整合起来—— ［cml病毒具有极佳的模仿能力，在显微镜下根本无法分辨普通细胞与感染细胞，因此无法确定病毒的位置，只能通过狂暴间隔期来判断……病毒扩散范围。］ 省略号后的内容字迹有些虚，似乎季薄阳落笔时充满犹豫，对这个判断方法并不确定。 要先让病毒现行！想到《兰狄传》描述坚果时出现了“天眼”“识穿”两词，萧默放下侧写贴纸，抬眼扫荡研究室…… 某研究员a正在分析松果体老化液的化合成分，某研究员b正在研究坚果体的退化史，某研究员c……好吧，他已经不想知道这些研究员们整日都在进行哪些枯燥的工作了…… “你们把松果体的老化液在病人身上实验了……吗？” 研究员们面面相窥，“联邦道德法规定，在科学探索中人体实验的条件是：确定已知成分，经由……” “好吧好吧，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没有是吧。”萧默阻止了某研究员的滔滔不绝，然后做了两件让人目瞪口呆的事。 事件一： 他从架子上找到末期病毒患者的血液标本，摆在戴着眼镜研究退化史的研究员b面前。随手拿起实验台上的胶头滴管，倾身在研究员a肘部的器皿中吸取了一滴老化液，浇到血液标本上。然后把左边的研究员c连人带显微镜一起扯过来，拍拍傻愣愣的三位大龄男士的肩膀。 “从现在开始，给你们三个小时，我要看到cml病毒的真容！” 事件二： 萧默抱臂示意另外三位女士，“跟我来。” 剩下三名女研究员被萧默指挥着一个去拿管密封的老化液，一个去医护室找注射针管。片刻后，两人回到仓库房集合，瞟了一眼举着手堵住监控摄像头的研究员，把东西递给萧默。 大胖子安抚地抱抱因为老化液躁动不安的男孩，不等其他三名看出他意图的研究员阻止，就快、狠、准地把老化液注射到男孩体中。 萧默扔掉空管，三名研究员脸上震惊犹存！同时道—— “你不能在人……” “根据联邦法……” “人道主义讲……” 萧默把三重奏抛到脑后，解开锁链，给男孩戴上口罩防止他发狂咬人，就牵着男孩就往仓库外走。 三人立刻跟上去追问两人去哪儿，见萧默不答，又开始唠叨不能把病人带出隔离房。萧默阻止三人的方式就是把男孩往几人面前一推，接触到陌生气息的男孩霎时目含凶光，吓得三人纷纷噤声！ 萧默头也不回地继续走，抽空回复了三人的不满与疑惑，“我说，道德规范、联邦法律、人道主义可不能帮你们检查出病毒的扩散程度。” 有人立刻不满道，“我们可以根据病人的间隔期判断——” 萧默竖起手打断研究员的话，在放射室前停下脚步，转头询问几人，“间隔期告诉你他的症状是初期、中期还是末期？” “中期恶化……” 萧默听到前半句就无意继续听下去，揽住男孩肩膀进入放射室，“给他做全身检查。” “显像剂对cml病毒无用，ct根本无法捕捉到病毒在人体的分布……” 在证据摆上台面前，任何假定和解释都是无用的，因此大胖子只是把男孩推到床上坐下，安抚地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转头对三名研究员笑出满脸横肉，用不容拒绝的语气缓缓道： “检、查。” 当全身检查的新报告放在几人面前时，研究员们惊呆了……从狂暴频率判断为中期恶化的季薄阳，实际上病毒只扩散到0.73％，连一个百分点都没达到。 这是为什么？！ 萧默转身道：“召集一组全员开会。” 第27章 一浪高一浪04 多媒体会议室的长桌左右两排各有七个座位，萧默坐在离屏幕最远的长桌末端，旁边是进出会议室的门。 六名研究员各自整理好cml病毒观察报告和季薄阳的检测报告，脸色激动地抱着资料走进来，正要如往常般男女分坐两侧，大胖子老神在在地抬起下巴，示意一组都坐在左边。 研究员们互相望望，以为又是萧默的怪癖发作，没在意地纷纷坐下，齐齐看向萧默……久久不见代组长宣布会议开始。 萧默托着双下巴冲几人眨眨眼，一副不要急的样子。这时一串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其中最具特点的是高跟鞋充满节奏的声音，研究员们脸色一变，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薇拉姑娘甩着卷发冲萧默感谢地抛了个媚眼，转头又冲左边面色青白的研究员们道：“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薇拉在左边六人仿似便秘的表情中，带着六名组员在另一侧落座。 萧默露出弥勒佛般的笑容。 “既然大家同样都在攻克病毒，就应该互帮互助共同努力……嗯，下面请我可爱的研究员们对cml病毒的进展进行讲解。” 研究员们虽然不满，但那点不满还是被研究进展的惊喜盖过，私底下连表情都吝啬的老家伙走上台，涨红着脸热切地讲述最新发现。 松果体老化液“脱掉”cml病毒的伪装，有史以来第一次露相。图片上，复杂的基因组外包裹着如伞盖撑开的伞骨一样纤美的六角晶体结构的毒蛋白和特殊酶，形似雪花……性质恶劣的狂暴病毒外观居然如此纯洁美丽。 更令人惊奇的是……季薄阳被判断为中期恶化，可病毒并未在季薄阳身体中肆虐，只是感染了些脑细胞，图片中有病毒在神经细胞和胶质细胞中的占有比率。 “当初季薄阳受伤的位置在肩膀靠近脖颈的地方，病毒从伤口进入，经过血管快速转移到脑部。季薄阳也猜测过，cml病毒并非单纯狂暴嗜血，而是激发了人的潜层负面意识。” 萧默给出部分论点，研究员们的思路就被彻底打开。 “所以……cml病毒的主要攻击目标是脑细胞？狂暴期的长短很可能取决于病毒涉足脑细胞的程度！” “那间隔期判断法不就要彻底推翻？病人们全部都要重新判断划分！” 薇拉却用充满女生特有的天真语气道： “你们想象，那个外星微生物能让蜥蜴从那么小一只变成庞然大物，是不是在实现蜥蜴潜意识的愿望，可以拿来开发潜能？而巨蜥传播到人体的cml病毒能激发负面意识，是不是可以治疗精神创伤？把病毒运用在精神医学的领域岂不是巨大的革新？！” 卷发姑娘双目奕奕，就像找到了新的奋斗目标，其他研究员却不给面子，兴趣缺缺。 “话题还是回到cml病毒。”萧默说着，发现单伟时不时偷瞟他一眼又咽下话，畏畏缩缩，“你有什么看法？” 被点名的单伟愣了一下，用绵软懦弱的语气小心翼翼道： “之前有两起案例证明，被患者感染病毒要更具有攻击性，它们的进化非常惊人，参考薇拉组长的构想，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干涉它们的异变，生成作用于精神治疗的良性病毒？” “嗯，到这里就可以了。” 萧默的视线绕过双目锃亮二组成员，停驻在激动涨红脸的正式研究员身上，从表情就可以区别出……哪些是醉心研究的工作人员，哪些是陪大小姐浑水摸鱼的临时工。 萧默瞥了眼单伟……排除掉偏见，他觉得这家伙还挺不错。 眨眨泛起睡意的眼，萧默下达最后的命令： “从明天早上，给所有cml病毒患者注射老化液，重新整理患者病情信息。” ——结束漫长的会议。 ＊＊＊ 季威同爱丽商量完代组长的任命，第二天早上乘飞机赶回联邦，上机前萧默还饱受质疑，下机时就代领研究小组收获进展，变化之快让接到爱丽电话的季威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好几秒，还以为得了幻听。 随后季威就完全确信。 季威接到了萧默的信息，里面特意表明并非是喝酒行为导致季薄阳的病情没有缓冲就直接进入中期……如此大胆喊冤肯定是有了底气！ 当天，364名患病者重新记录的病情书面报告递交到爱丽的案头，战地官网也公告了这个可喜的实质性成果，战地记者们纷纷申请进入a区进行相关采访，消息蔓延全网，网友们被惊呆了！ 此时距离萧默的“敬请期待”还没超过24小时，不少网友对自己的“深思熟虑”表达肯定。 约瑟兄妹带回制好的样品，大大的银色复合塑料袋中装着小小的元件，看不懂的就不说了，最大的三个部件有点像感冒药，由零件拼装好的黑白色胶囊壳，两半不同造型可以内镶的仓室。 重新启动的机器鸟默默在仓库角落盘旋。 萧默盘腿坐在砸脚铐的男孩旁边，拿出一沓解密u盘打印出的剪刀手资料，读着上面的内容唤醒季薄阳的意识。 “剪刀手是捕杀、粉碎多种病毒的全效型机器人胶囊。” “胶囊内分为……负责培育能把目标从寄生的细胞上剥离的‘剥离质’的白－生物仓，和……利用内壁多角度高速旋转制造风力绞碎生物结构的黑－机械仓……负责操控追踪目标把病毒带回机械仓的是……控制中枢，位于两仓中间的生物芯片。它的制作材料是x矿和深海单细胞……” 萧默口干舌燥地念了一天，男孩并没有任何反应。 大胖子丧气地把资料一扔，扳起男孩的脸对准自己，抱怨道：“你就不能给点反应？” 男孩空荡荡的眸中映出萧默的胖脸，像面没有思想的镜子。萧默身后，文件夹砸到墙上弹开，a4纸震落如雪花片片洒落，塑料文件夹的棱角飞向萧默，男孩眼中映出那个画面—— 萧默刚发现男孩眼中掀起波澜，就被男孩突然抱住头，一个什么东西擦着他的头皮滑过！ 当萧默抬起头，男孩顺势松开手，似乎完全忘记刚才下意识的举动，恢复木偶般的表情。 萧默捡起差点砸到文件夹，抚摸着塑料的棱角，思索着……在间隔期能触及男孩内心的介质是什么？ 翌日，斯托格勒教授的生物援助也派助手送达战地。 萧默盯着眼前半米高的生物培养箱，隔着玻璃窗口看到里面放置着三个密封的培养皿……默了一会儿。 谢别助手，找人抬着培养箱到仓库房，把培养箱推到角落，萧默坐在砸脚链的男孩旁边，拽动男孩的锁链拉着他靠近点。 萧默抬起男孩的脸，掏出培养皿一号放在男孩眼皮子底下，声情并茂且添油加醋地念着上面的标签和相关简介： “……生活在深海的极其微小的单细胞生物，由于是新物种还没有命名。深海环境艰险缺少食物，它为了保持勤俭节约的良好美德，会寻找自己的代谢物反复食用！唔……它居然吃自己的便便？有点恶心。” 萧默放下一号培养皿拿起二号时已经给它起好名字。 “……从某个可以分泌黏性液体的植物中提取了相关的基因链，移植到分裂期的便便虫里，使便便虫优化。呃……增加便便虫排泄物的黏性，使便便在体外期间附着他物，获得更多食物。” 培养皿三号是备用的，介绍和二号一样，注明是无法遗传的断代优化，“另——” 萧默声音顿了一下，才继续念道：“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坐在显微镜前剪剪切切缝缝补补都是年轻人干的事了……就这两个，用完就自己拿一号造……请节约使用。” 萧默放下三个培养皿后默默看向男孩。 他大概了解了季薄阳的思路……在基械技术初期，生物芯片并无法媲美计算机芯片，而是完全依赖于生物自身特性作业。x矿在不同加工方式下拥有不同特性，季薄阳所使用的应该是“半冻”的神奇功效，在使用期限内阻止生物凋亡，让芯片无休止地工作…… 男孩望着培养皿，沉寂的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嘴唇动了动，声音低不可闻。萧默没听清楚，抱住男孩的巴掌脸，逼近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男孩空洞的表情非常缓慢非常缓慢地产生些微变化，像是被打乱的湖面，荡起一层层纹路，越扩越散…… “你想到什么？！” 男孩嘴里叽里咕噜似乎在呓语，但根本听不出内容，萧默追问，男孩的表情就又陷入空白。 男孩徒劳地转动脑袋，似乎想做点什么……他像是被泥灌闷着的火苗，无法冲破的禁锢让他开始急躁，抓住手里碰到的萧默的衣角，越攥越紧。男孩空荡荡的眸中泛起深色，像琥珀中沁入血。 男孩的目光没有目的地在房间里来回扫荡，似乎下意识寻找什么——最终！停驻在令他变得不适的培养皿。 男孩拿起培养皿砸向墙壁。 “手下留情！” 萧默扑上去抱住男孩砸东西的胳膊，被连着培养皿一起被砸出去，好险护住了里面的便便虫。灵光一闪的念头滑过萧默脑中，大胖子倒地后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守在门外的约瑟兄弟听到动静匆匆打开仓库门，视线掠过躺在地上装死的某人，转向另外一位主角。 约瑟兄弟被男孩的表情惊住！ 那双猩红的眼睛似乎藏着怒火，目光却直愣愣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大胖子，仔细辨别还有些手足无措。 男孩用“活”与“死”区分周围……萧默第一次在仓库过夜时的嘱咐被男孩接收却没有做出反应，就像泥牛入海。男孩内心的屏障阻隔了所有信息，但萧默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床上的画面却锋利地突破屏障。胖子从活到死的过程激活男孩，让他贴近胖子胸口听到起伏的心跳，确认胖子还活着…… 现在，胖子似乎又让人讨厌的“死”了…… “默……萧默……” 男孩没有意识到嘴里的下意识呼唤，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步步走进，眼中只有大胖子。 ＊＊＊ 季威接到约瑟的电话，一向冷静的他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你说阳阳恢复意识了？” “只是想起了关于萧默的部分意识……估计您现在过来他也不认识您。” 合上文件站起来，正做口型让人准备飞机的季威缓缓合起嘴巴，坐回桌子后面，重新打开文件道，“那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萧默正在监督少爷配置机器人胶囊生物仓中浸泡什么什么代谢物的化合液，叫‘剥离质’还是什么来着……” “监督”的说法非常委婉，约瑟一想到每当自家少爷不配合扔掉资料，某胖子就装死刺激表情开始恍惚的男孩。约瑟撇了撇嘴，不愿意相信那胖子居然有制约自家少爷的能力！ 第28章 一浪高一浪05 男孩认出萧默的当晚梦境有了大变化，梦中原本的水和朦胧光影再次变成活物。萧默置身梦中，像被某种香气诱惑，迷迷糊糊向前……是一株极其美丽的食人花。 萧默醒来后，把自己的角色替换成男孩，难道男孩觉得正被危险的事物引诱？ 萧默洗把脸，摸摸毛茬茬的下巴……梦境的质变是不是代表男孩在逐渐清醒？ 早上萧默被薇拉叫去隔离区看望病人，聆听她对解决精神疾病燃起的抱负，临走前嘱咐男孩老实工作。 机器鸟默默拍摄下男孩机械作业的画面，飞行翼扇动的噪音有些刺耳，男孩本就意识恍惚，时不时就要走一下神，想起某张胖脸又不能走神，否则萧默又要“死”掉了…… 男孩再一次走神导致操作失误，情绪烦躁地抬头看向机器鸟。 约瑟兄弟守在门外，突然等听到屋内哐当重物坠落声。进去一看，机器鸟已经被扯掉双翼，钢化翅骨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 萧默归程遇到一批战地记者。几人早就得到消息知道萧默成为代组长，立刻蜂拥过来。 萧默不慌不忙地接受采访，还拉着薇拉一起高谈论阔……一番话如演讲般高/潮迭起，字字句句空口无凭全在自我吹嘘。等萧默终于歇了嘴停止他飘渺的畅想，装了满耳朵废话的记者们摸了把汗，表示： “能采访一下前组长吗？听说他恢复了部分意识。” “哦，他在工作中不好打扰。” 两方走到研究所门口，萧默把记者交棒给所长安排接待记者的人，离开前还笑眯眯体贴道：“现在他好像正实验让剥离质识别病毒目标的方法，还拿cml病毒做实验……如果你们不介意不小心感染的话，我随时可以让你们见一下。” 记者们纷纷被危言吓退，内心不禁腹诽：这胖子怎么滑不留手啊。 “杰希斯去哪儿？”某名记者发现抗摄像机的队伍少了一个人。 “机器鸟重启后似乎出了点问题，他过去修了。” 杰希斯是个漂亮的混血男孩，浅金发色深棕肤色，两只眼睛像黑葡萄。萧默推开仓库门，瞥到检修机器鸟的杰希斯眼睛一亮……大男孩长腿笔直居然比薇拉的都纤美，虽然不知道腿毛密不密。 萧默凑过去搭话。短短一刻钟的修理时间，话题从正经的年龄背景学历，跑偏到口味爱好，最后都开始追溯童年…… “我参加升学考试很多题都不会答，一出考场就想着完蛋了完蛋了，还被一颗鸟屎砸中，心情糟糕透顶。结果我抬头一看，成片彩虹从天上飞过……收到高中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就想肯定是彩虹鸟给我带来好运，所——” 杰希斯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低下头，某胖子正掀开他的裤脚——这货比起彩虹鸟对美腿更感兴趣。 萧默被“人赃并获”还无辜地笑笑，“你一个男孩腿上的肌肉居然比女孩都少，太缺乏锻炼了。” 一直两耳不闻身后事的男孩突然转头，目光掠过某胖子的咸猪手，轻启双唇—— “滚！” 萧默被口齿清晰的发音喊得愣了一下，遂即笑嘻嘻推推杰希斯，“修完没？叫咱们滚呢……走走，一起滚。” 男孩瞥了眼萧默推搡杰希斯的手，视线钉在萧默的肥脸上，默默凝视，什么都没说。萧默摸摸脖子，一把推开杰希斯，“你快走吧……小家伙好像真生气了。” “正好修完了。”杰希斯礼貌地冲两人告辞，转身离开。 萧默凑到男孩身后席地坐下，用脑袋顶了顶男孩的腿，瘦条条*，一点都不好看，“你气什么？” 男孩垂首作业没再搭理他，萧默视线围绕男孩的表情骨碌碌打转，失笑一声，拍拍男孩的屁股，小声嘟囔句，“傻不傻啊，还吃这种醋。” 短短几天后，cml病毒特效胶囊正式面世，研究员们在两名程度较轻的病人身上使用，得出绞杀病毒的使用报告。 萧默让隔离区医护们根据不同程度的感染指定服用数量，展开批量制作。 研究员们大量培育、优化便便虫，约瑟兄弟把成批的零件运来组装，在男孩日夜不休的巧手下，病毒杀手集结诞生，有条不紊。 萧默注视男孩独自进行每颗胶囊的核心技术，数个小时手不停息才能诞生珍贵的一颗，一向很少出汗的男孩由于高度紧张，往往工作一整天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萧默摸着他汗湿的衣服心情也变得低沉，喂饭、递水不假人手。 当第一批的三十颗胶囊完成，在重度感染者中投入使用时，跑前跑后的萧默摸摸稍稍收敛的腹部，从体重计上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 他瘦了两斤！ 萧默领着薇拉在隔离区转了一圈，第一批使用的两名感染度轻的病人已经基本治愈，在他们体内停留多日的认真工作的小胶囊终于从栖息的肠壁褶皱中下来，随着五谷杂粮的残渣排出体外。 萧默目睹了两名男护士捂住鼻子戴着手套从排泄物中掏出两颗胶囊拿去清洗消毒……满脸纠结。 “难不成还要留给下个病人使用？” “他们要庆幸是联邦出资治病，不然胶囊造价这么高，把病人们切肉卖上千百次都抵偿不了！现在治病资源紧缺，在减少制作成品前还没有条件把它们当成一次性消耗品使用。” 薇拉说着，嫌弃地从被端走的排泄物上移开视线，“不过确实恶心过头了，他们应该在服用胶囊前先清肠，服用期间就只注射营养剂维持生命活动。” 薇拉拉着萧默去给负责隔离区病患的医疗组组长提建议，进门后看见组长正亲自给最早的两名服用者做最后的诊查，皱眉摇头……人体唯二不能再生的细胞就包括脑细胞，甚至会在成年后随着时间增长不断减少，因此病毒对脑细胞的损害是无法修复的。 组长回头见到进门的两人，向薇拉打了招呼，冲代组长萧默汇报了情况： “两名患者失去了发病时期的记忆。但我认为，随着治愈人数的增多后遗症也会变得多样。脑是人体的控制中枢，不论哪里出了差错都会反应在人体上。” 萧默听后满怀心思地点头，薇拉和组长交流服用建议，萧默就先告别两人回到仓库房。 机器鸟的注目下，男孩埋头制作第47颗机器人胶囊，萧默盘腿坐在男孩脚下，用肩膀撞了撞男孩的大腿，“你说你制作了这么多粒胶囊也该轮到你自己吃了吧？会有什么后遗症吗？还是忘掉发病期间的记忆？我觉得你这段时间挺可爱的……忘掉还真有些可惜。” 萧默的话如一*猛烈的风吹来，阻挡意识的屏障持续震颤，男孩缓缓停下动作，低垂下头，伸手做了个让萧默非常诧异的举动—— 缓缓、缓缓、缓缓地抚摸萧默的头。 男孩眼中掀起涟漪，目光难以表述。 ＊＊＊ 萧默代组长的通稿登录各大门户，随着cml病毒被攻克，萧默正式洗脱“罪名”，为“负责”言论摆出有力的证据，网上一时风向莫测，对萧默褒贬不一。 制作胶囊的总数目达150颗，男孩终于停止制造新胶囊，开始大量生产剥离质。 机器人胶囊在病人体内待足一周目后，回收的胶囊送回研究室进行拆解——绞碎的病毒结构会变成补充生物芯片能量的口粮，释放出新一批粒子搬运工——回收的胶囊只需检查部件是否正常工作、补充生物仓中浸泡搬运工的剥离质。 萧默端着水走到男孩旁边，喂他吃下机器人胶囊，等到病情治愈男孩就不用再困在仓库房。 疫情得到遏止，无所事事的大胖子围着男孩乱转。 仓库房中，男孩戴着手套认真工作，某胖子时不时凑近围观，一不小心就会遮挡住男孩的视线。 男孩手下的剥离质是性质稳定的融液，但组成他的某些化合物却相当危险，当萧默又一次弯腰探看时，胳膊肘不小心撞倒玻璃瓶，没合紧的铁塞磕在桌上打开缝隙，男孩瞥见液体和空气中的物质发生反应冒起烟，当下捂住萧默的肘部，液体滴在手套背部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过了两秒，男孩推开萧默捂住瓶口，重新放置好拧紧，然后查看被滴到的地方。 萧默探头，瞥见手套上的金属膜竟然鼓起来和手套分层……心有余悸地退后几步，那些液体如果落在皮肤上肯定能把皮都剥掉一层。 男孩摘下手套处理掉，回头直视萧默，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 “好吧好吧，我走开，不打扰你了。”萧默举起手语气颇为无辜，又指了指头的位置，“不过，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及时跟我——” 砰！仓库门突然推开打断了萧默的说话声。 约瑟兄弟表情严肃地进门，先瞥了眼男孩，再悄悄走到萧默面前，以不容挣脱的力度抓住萧默的手腕。 “跟我们出来一下。” 萧默用三秒钟斟酌情况——依然不明情况。 萧默回头冲继续忙碌的男孩背影交代他出去一会儿，然后跟着两兄弟离开。刚刚迈出仓库，门在萧默合紧的瞬间，一管不明液体被约瑟训练有素地注入萧默身体，萧默惊得抓住约瑟的胳膊，意识却渐渐抽离…… 第29章 一浪高一浪06 什么情况？ 萧默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被绑住手脚铐在椅子上，身处一间四面无窗的空荡荡的房间，吊灯就挂在他头顶，明晃晃的让人不适。抬眼，约瑟兄弟站在前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萧默平复下心情，道：“根据贵族法，擅自监/禁一等贵族家庭直系血脉成员属于……” 话还没说完，约瑟打开墙上的屏幕，遂即一张威严熟悉的脸出现在上面。 萧默冲屏幕里的季威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季威沉脸道，“……黑市上出现了机器人胶囊。” “难道你怀疑是我拿出去卖的？唔，不对！研发和使用数量并没有问题，那是私造的？能和季薄阳的想法不谋而合还相继收获成品的可能不大，所以……啊——” 萧默笑叹一声。 “展开研究时仓库房的监控已经关闭，房间也没有外人进出，只有我看过他的技术资料且长时间和他独处并旁观了他的操作……这么一想，我自己都觉得有太多下手机会。” 季威表情越见严肃，萧默却依旧嬉皮笑脸，“但是，我图什么啊？我身份贵重也不缺钱，有什么必要非得铤而走险？” 季威双手交握，语气笃定道： “——作为鸠占鹊巢的假儿子，你一定整日惶恐地位不保，想得到资助寻找可靠的后台，或者你会更有野心一点，等你实习完回到单家恰好赶上甄选继任者，单厚方似乎已经在考察你了？” “将军，我建议您出版一本《阴谋论》。” 萧默非常意外季威竟然知道他的身世，掀了掀略微肥大的唇瓣，声音中的热意冷却，“虽然我承认有时我很厚颜无耻，但也没有动过让单家改姓的念头，我没想到您这么看得起我的智商。” “我也非常意外，抓获牵线富商的中间人供出网上联系他的卖家竟然是你。” 还真是晴天一声雷！萧默垂眸沉思……是有目的的栽赃陷害？还是随手牵的替罪羔羊？ “先前任由你随意接触阳阳是我轻忽。如果你只盗窃了技术现在应该在送审的路上，难道你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回答季威的是萧默无辜的表情。 季威噎了一下，而后道： “我们当场逮捕运送货物的人。他们是来自南边流放岛的反联邦势力，把商品高价卖给富商谋取暴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天真地选择这帮豺狼，但如果你要继续保持沉默，就是变相资助他们杀人放火。” 萧默眨眨眼……这种天降横祸让他说什么好？ 季威俯视垂头丧气的某胖子，“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一旦你被送去军事审判就没有任何挽回余地。现在中间人已经被我收监，剪刀手泄密的消息也没走漏……如果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交待清楚联系经过交易内容，辅助我们追捕犯人就可以从轻处理。” “现在看来，只有抓住真犯才能洗脱我的嫌疑？” “你要指认同伙？” 萧默把脸盖在手掌里，挡住有些五味杂陈的表情，收敛起嘴角的苦意，再抬起头已恢复镇定，冲季威摇头否认同伙，出口道： “不知道您听没听过一个传统的寓言故事，叫：疑邻窃斧……您的偏见已经给我提前定罪。” 萧默直视屏幕中季威的双眼，“帮忙抓捕反动派我实在有心无力，不过我想，像将军这种能伸能屈的大丈夫，如果最后证明是冤枉了我，您能给我道歉吗？” 约瑟两兄弟目瞪口呆……还没见过这样的阶下囚！以前被抓的人只求洗脱罪名就谢天谢地、感恩戴德！哪有人让上赶着让将军道歉？审问可疑人物排除不利因素解除危险是将军的义务，上位者就是错了也是对的！ 可……萧默呢。 莫名其妙被带到这里，他瞥了眼手铐又打量了屁股下测谎的电击椅……想必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一连串无休止的审问。 大胖子稍微缩水的馒头脸将将显出骨头的轮廓，下巴由2.0变1.5，萧默略抬还有些微赘肉的下巴，微微浅笑，面部棱角流泻出转瞬即逝的风骨，不过是冷风彻骨。萧默就这样保持嘴角上扬的弧度，用悦耳低柔的嗓音，一字一句道： “强收下这份大礼，您不表示一下，我实在心里有、点、委、屈。” 季威隔着屏幕与萧默对视许久，沉默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 “前提是，犯人不是你。” *** 季薄阳服用胶囊的进度让他开始有自主意识，中午，他放下手中工作看了下表，意识到某人迟迟未归，心底刚浮起某种迫切寻找的念头转瞬又晃了下神，念头消逝，临近傍晚，季薄阳恢复短暂的清醒。 像是清爽的激流穿透屏障直达深处，季薄阳打量仓库环境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他静静坐在床头思索…… 约芬过来敲门提醒他吃晚饭，砰地一下猛然推开门的声音让季薄阳突然站起来，想起了白天萧默离开前的情况。季薄阳向约芬索要电话，这个举动让约芬惊得差点蹦起来，“您恢复了？！” 季薄阳让约芬去准备食物，他坐回桌边，提笔想了片刻才拼凑出萧默的电话，动作迟缓地拨打出去，忙音响了许久，接通后却听到约瑟的声音。 季薄阳轻垂的羽睫微微扇动，听到电话那边说：“萧默有事要离开几日，您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们说。” 捏起的笔从季薄阳指尖滑脱，滚落到地上。 季薄阳环视一下仓库房间……没了萧默，房间哪怕堆满物品却显得非常单调。 季薄阳起身，脚边的笔被他踩裂，男孩嘴里继续说着，出门赶往研究所储藏药品的库房。 *** “——是说您放在卧室阳台上的那盆转基因的花？要现在给您拿过去吗？” 约瑟挂了电话，回头看向刚贴上胶带堵住嘴的萧默，示意约莫可以撕掉了。 “你在这继续审他，我去帮少爷送一趟东西就回来。” 半个小时后约瑟回来，一边擦着袖子一边进门。萧默浑身疼痛无力，又饿得两眼昏花，挣动闹事却没人搭理。约曼走上前拍拍约瑟肘部随着走路簌簌落下的粉末。 “你胳膊上蹭的什么，黄黄的。” “花粉吧……少爷没拿稳花盆，保护他的时候被砸到胳膊上了。” “粉这么多能招来不少蜜蜂吧？少爷这是琢磨提高蜂蜜产量？”约曼还在嘟囔，约瑟不耐烦地推推他，“别说闲话了，这胖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挣扎这么厉害？” 萧默抬抬眼皮，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怜兮兮的目光似乎在控诉两兄弟冷血无情不顾他的死活…… 他快饿死了…… 晚上，约芬语气焦急地打来电话，告诉两兄弟季薄阳的虚弱期提前到来，让他们过去帮忙。约瑟和约曼互望一眼，把萧默面前还没吃完的餐盘拿走，给萧默嘴上贴上胶带赶紧锁门离开。 萧默等啊等，等啊等……始终没见两兄弟回来。 早早落幕的夜晚被挡在墙外，萧默独自被关在寂静封闭的狭小空间，思绪开始发酵。 他呆望着地面，神情憔悴、精神疲惫。 双眼因为方才受到强光照射而有些昏花，飞着黑蚊。耳中似乎还回荡着兄弟俩交替审问的声音，嗡嗡嗡幻听不止。肚内在饥肠滚滚地哀叫，抽筋的感觉从肠子蔓延到腿筋，僵硬的坐姿让他脚酸背痛腿发麻。 萧默拧动红肿的手腕。 要怎么出去？要怎么洗掉嫌疑？要怎么抓到嫌犯？……无数急需解决的问题充满本就胀痛的大脑，他却没有一点思路。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还能指望谁来救他？——不好意思，这货还从没有这种示弱的想法，也或者说，这货从未生出这种自信。几份付出几份回报，这货虚情假意惯了，打心眼不相信会有人为他奋不顾身。 头顶的室内灯突然闪了闪！ 跳闸了？萧默的想法刚冒出头……屋内霎那落入漆黑。 唔？萧默眨眨眼，黑暗中洒落的花粉居然微微闪着荧光！ 他眼珠子一转，难以置信的想法在脑中突然生成！难道是……萧默嘴角不由自主牵动，又很快抑制住，他等待着，10秒、30秒、1分钟、3分钟……随着时间的延长，门外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萧默澎湃的心逐渐沉寂下来。 他在期待什么……还指望季薄阳来找他？那孩子现在自个都不清醒，说不定根本就意识不到他出了意外。 萧默把微不足道的失望抛诸脑后，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突然！ 走道里传来脚步声，踏、踏、踏、踏，熟悉而轻捷的跫音如同踩在心跳的节拍上。萧默尽量不让自己再产生多余的想法，指不定还是听错了，谁知道回来的是不是约瑟兄弟中的谁？ 萧默垂下头，听着那个脚步声逐渐靠近，最后停驻在门前。 钥匙开锁的声音让萧默有点心跳加速，耳朵颤动了下，目光纠结。 铁门打开—— 瘦小的弱质男孩身型渐露，细碎的荧光被他踩在脚下，黑暗中明明模糊不清，萧默却似乎能看清那张如猜想中漂亮精致的脸……巴掌大小，眉锋入鬓，眼似桃花，一定会比印象中更加挑动人心。 季薄阳！ 季薄阳随手关上门，掏出从兄弟俩身上搜出的钥匙，走过来解开萧默的手铐，深邃漂亮的眼睛有些疑惑，似乎在诧异萧默干了什么居然被关起来？ 萧默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当然，关于身世这种越少人知道越好的事并未泄露，只说季威怀疑他为继承单家筹钱找靠山，勾结了流放岛。 季薄阳表情没有一丝变化，问：“你干的？” 萧默摇摇头，心里竟然生出一丁点委屈，“就是不是才冤枉啊。” 眼前的男孩身高不及他肩膀，岁数不及他真实年龄一半，态度既不热切也不温和，却能轻易释放他心底的软弱。萧默有些羞愧，把头埋在男孩孱弱的肩膀上……年纪这么大了还撒娇什么的，实在让他有点无地自容。 季薄阳点点头表示知道，安抚地摸摸萧默的后颈，轻轻撩过的弧度似乎能扫除烦忧。 萧默奇怪地歪歪脑袋，瞥了眼男孩清清淡淡的表情，“就这样？不犹豫？不考虑？不怀疑一下？你舅舅可是给我安了无数个莫须有的犯罪理由，作为亲外甥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季薄阳没搭理萧默的胡扯，拉住萧默的肥掌。 “走吧。” 萧默完全不理解季薄阳的脑回路，“去哪儿？” 季薄阳回头看了萧默一眼，见萧默还是不明白，用没有表情的表情说，“回去睡觉。”轻飘飘的小尾音和带点烦心的眼神似乎表示：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怎么还要人解释。 第30章 一浪高一浪07 约瑟从仓库房冰冷的地板上悠悠转醒，坐起身看到床上明晃晃躺着两个人——本该被关在地下密室的萧默挺着肚子呼呼大睡，自家少爷躺在萧默的肚皮上，伴着肚皮波澜起伏的节奏入眠。 约瑟推醒两兄妹，尴尬地碰到地上掉落的空针管。 呃……自家少爷别说懒得把他们从地上抬开，连犯罪证据和某巨型赃物都不打算遮掩。 约瑟走进床铺，季薄阳枕在肚皮上的脸转到正面，约瑟的摸到床边，季薄阳睁开眼睛，清醒的目光没有任何朦胧睡意，静静盯视来人，稳稳躺在萧默肚皮上不肯挪动，似乎笃定没人能从他身边把大胖子抢走。 约瑟与自家少爷沉默对峙半响，几次试探伸手却无从下手，最终挠挠头，小跑出去给将军打电话。 半夜三更季威被从梦中吵醒，低气压让他的声音仿若从地狱归来，把约瑟吓了一跳，麻利地说清楚少爷如何如何耍赖，他如何如何没辙。季威先惊诧自家外甥恢复了，再惊诧外甥难得做了件符合年龄的事，最后为难地揉揉额角。 “把电话给他。” 一阵脚步声过去，季威听到自家外甥特有的频率缓慢的呼吸声。他放柔声音，解释了前因后果，却只得到季薄阳干脆简短的三字回复：“不是他。” “你有证据吗？”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季威苦口婆心地劝说……能和季薄阳接触的除了萧默没有别人，即使不是萧默干的也必定与他有关，其他人哪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出小楼和仓库…… “明天。”季薄阳打断季威的话。 季威声音一顿，听季薄阳道，“……明天晚上，把犯人还你。” 季威还要再劝，那边听筒像突然被捂住！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流进细碎的杂音，季薄阳轻声道，“你太吵了。”然后挂断电话！季威耳边只余滴滴忙音…… 萧默迷迷糊糊睁开眼，含糊地嘟囔一句，“天亮……了？” 季薄阳把电话扔到一边，目光掠过呆站在床边陆续醒来的兄妹三人，示意他们离开。转头把脑袋落回萧默绵软的肚皮上，季薄阳伸手盖住萧默的眼睛。 “继续睡吧。” 几个小时悄悄走过，萧默彻底睡醒后身边早已没有季薄阳的身影，半边床铺冰冰凉凉。他跑了一趟厕所，饿得肚子都凹进去，洗漱完走出仓库也没见有人守门。 中午，季薄阳乘车穿过半月桥，远远就看到研究所前徘徊的胖子，脸上空荡荡的表情微微掀起波澜，像被从虚无的世界拉回地面与现实中。 “你去哪儿了？”萧默迎上前，见季薄阳手里拿着几张纸，最上面一张似乎是食堂大婶的询问记录。 季薄阳瞥了眼萧默满脸的问号，“先去吃饭。” 两人面对面坐在仓库房吃饭，季薄阳慢条斯理地用银叉挑起一根根烫过的蔬菜，不加任何调料放进嘴里，缓缓咀嚼……萧默多看一眼食欲都跑掉大半，放下碗筷拿起季薄阳带回来的纸翻看。 ［新入人员水土不服与适应度排查…］［佩戴个人电脑人员的名单…］［战地人员健康报告…］［机器鸟维修名单…］［公共浴室使用报告…］［流放岛生存实况…］…… “这都是什么？” 季薄阳咽下嘴里的食物，才道：“证据。” “什么证据？” 解释起来太过麻烦，季薄阳抬抬眼皮，只道：“安心即可。” 一餐结束，季薄阳让约曼拿来笔记本，把几份资料录入自动演算的程序，等待结果……季薄阳喜欢用逆推法，这需要庞大的运算……把所有可能为零的假设排除，剩下最充分的假定就是答案。 演算的窗口列出一个个名单，再次把数份名单合并搜索，推演重复率最高的人。 框中名字滚动越来越快，根本看不清字形。 萧默从季薄阳身后探头，看到一个个筛选框里的筛选条件，“珍惜食物？适应战地环境……唔，没有水土不服都是疑点？”撇到摄影师名单中，腿部和手臂肌肉不发达都被勾选。 萧默拿起桌上一张流放岛的资料，终于弄清季薄阳一大早都去干了什么？ “在排查嫌疑人？” 流放岛：位于地球南端的苦寒大陆，环境恶劣荒野与极地相似，世代生活着抗战时期关押的战犯（叛国罪）和本土人类与外星侵略者留下的混血后裔。岛中人与世隔绝，不受教化，禁止涉足联邦所管辖的二十四区，但历史上仍无法遏制边缘区的居民与岛中人往来、勾结。 萧默放下纸张，“你觉得是谁？” 季薄阳伸手一勾，盘旋在周身的机器鸟被男孩抱在怀中，两只录影中的机械眼对准萧默……任何人日夜潜伏都不可能悄无声息，唯有物品让人习以为常。 “是它？”萧默惊讶，而后赶忙捂住鸟眼，“那你还当着他的面……” 季薄阳摇摇头，屏幕上的过滤框筛选下最终答案，一个名字静静搁置在框中。 ［杰希斯。］ 萧默脑中立刻回想起那个漂亮的美青年说起七年前考上高中时幸福犹存的表情，“……会不会只是巧合？” 季薄阳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清淡如常。一个巧合可以开脱，两个还能找到理由，三个也可勉强解释，但四个、五个、六个…… “巧合多处是必然。” 萧默枕在季薄阳肩上，见他打开邮箱给季威写嫌疑报告： ［杰希斯毕业自光鲜亮丽的传媒大学，身体报告却不符合长期从业摄影跋山涉水的人，反而贴合整日端坐在电脑前的技术宅，洗漱频率也低于常人。］ ［机器鸟配送人员名单中有杰希斯。机器鸟如果提前安插装置或进行设定，把实时上传云端的画面同时转送到别的接收端，反动派可能早就展开对机器人胶囊的研究（因此萧默‘偷盗报告’的时间太迟），流放岛研究得到进展后，杰希斯需要毁掉机器鸟上的痕迹。］ 一个个疑点被季薄阳摆上桌剖开……单伟泄密被警告后网络上出现匿名爆料帖，是谁？为什么要挑拨舆论引起争端？ 排查爆料人。ip无法获得可以参考上网方式，帖子未显示手机发布，供应士兵娱乐的集体上网场所的主机能对每台分机屏幕监控，出于谨慎爆料人不会使用公用电脑。拥有私人设备的是医护、军官、研究员、记者……能轻易获知消息的除了知情者，就属新闻从业者。 ［杰希斯制造话题想借机采访进入隔离区，接近机器鸟。恰巧当时季薄阳折坏机器鸟给杰希斯提供机会。而本身存在感巨大的萧默就成了对方随手拿来挡箭的耙子。］ 报告结束，季薄阳点击发送，然后关上电脑，转头静静凝视萧默瘦出轮廓的微肿脸，胖子柔和的眉眼显露出来，目中黑白分明透着湿润，当它们闪动神采时尤其赏心悦目。 被季薄阳目不转睛地凝视了三分钟，萧默不自在地率先撇开视线，随手拿起季薄阳带回来的一本杂志挡住男孩的视线，找了一个话题： “将军会去抓人吗？” 季薄阳摇头道，“舅舅会放了他。” 萧默随意点点头，暗暗记下流放岛的仇就放下这个话题，盘算起季威给他道歉的事……不过他也明白，这事就只能脑补一下。 季薄阳解决了萧默的事就继续剥离质的工作，萧默无趣的拿着地物杂志躺到床上，掀开，其中就有杰希斯所说的彩虹鸟。 彩虹鸟： 战后环境受创的变种，羽毛绚丽多彩，现生活在雨林地区，最后一次极限大迁徙是新历123年，途径流放岛。同年贵议院呼吁解放流放岛，部分边缘区允许适龄岛民与普通民众一起接受入学考核，但此项政令碍于多方压力在翌年夭折。 浪漫主义者喜欢把彩虹鸟的隐匿和流放岛解放牵扯在一起，称为——最后的彩虹。 ＊＊＊ 临近耶诞节，最后一名患者宣布治愈。脑细胞感染率低的士兵除了记忆缺失并没有其他障碍，已经全部归队，中高度的士兵却有了反射神经异常的后遗症，正在进行复健。 官网在平安夜挂出抗击cml病毒大捷的公告，全网贺喜。 联邦举行庆贺晚宴邀请走在抗病毒一线的众人，季薄阳不愿意参加，萧默穿着西服走动两下，第四次把裤缝崩开扣子崩掉后也放弃了机会，自拍一张困窘的脸在网上吐露委屈，不过这次萧默没有引起太多关注，网民们全去联邦官网向季威示爱。 季威将军特批专列接送患病士兵家属来战地探望病人，近千名患者双亲爷奶喜极而泣。 萧默和季薄阳乘车赶回别墅，途径月半桥，见到隔离网外有几名在战地就职的家属接儿子。萧默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风景，车子路过一名眼熟的大妈，旁边儿子还被开导过拼女友什么的。 车外两人透过车玻璃认出萧默，大妈变得有些扭捏，豪爽的儿子却立刻上前打招呼，“萧少，我听我妈说过那事了，替她跟你道个歉……还有，咱们隔离区那个特别白嫩的护士长答应我的求婚了，到时候我给你发请帖。” 萧默回忆了一下护士长，记忆中是温柔善良勤劳却长相极其平凡的胖女人，嗯……好像家世非常出众。 萧默笑道：“恭喜！” 季薄阳重新回到b区小楼，约芬在整理技术专利的资料，约瑟兄弟则去剪辑机器鸟录制的视频，将会编辑成《cml病毒攻克实录》，趁着热度上映，在满足大众好奇心的同时让兰狄少爷回归民众视野。 历史上，兰狄断腿后不愿意出现在镜头前，纪录片的拍摄不了了之，但此时却悄然迎来转变……基械融合的畅想也首次浮出水面，进入大众视野。 第31章 一浪高一浪08 小楼里，在纪录片上映前，季薄阳出了隔离区整日呆在书房，萧默走到季薄阳身后坐下，探头看电脑屏幕，文档里逐字敲出《x矿的可能、全能，与使用》的论文，内容枯燥无味，遣词造句高深难懂。 “我觉得你趁热分享自己的经验知识在科坛增加影响力的想法非常高明，但是——” 萧默啧了声，“怎么越聪明的人就越喜欢卖弄智商，就不能写得简单明了？非让大家看得云里雾绕。” 季薄阳一心盯着屏幕，头也不抬地答道：“为了准确性。” “好吧，专业的给专业人士看，不能再写个普通大众版本的？” 季薄阳停下手指，从桌上镜子里看到萧默的表情，转头道，“你有想法？” 萧默越过季薄阳的肩膀，把文档在桌面复制黏贴，打开副本内容，在题目上敲击几下，变成《x矿：基因伴侣》。 正文中预测了基因的可塑性，如果能把自然界神奇的基因奥秘都运用起来，那么可以让路边花草发光取代灯泡，断腿的伤腿残肢再生，盲眼的人利用生物雷达识别障碍重新融入社会……生物改革对社会、资源、人类的影响将不可估量。但人类不是造物主，随意擅改生物必然有其副作用。 季薄阳开始解说x矿的另一个神效：中和。 萧默手掌落在键盘上，十指如飞，生成一个个字体……把基因比喻为咖啡，原味口感苦涩不符合大众口味，需要添加砂糖、奶，或肉桂调制，x矿就是用于调制的咖啡伴侣。 季薄阳凝视萧默，目如星屑，微微闪耀……他很意外萧默居然能懂他。 萧默姿势别扭、敲字艰难，季薄阳让开位置，萧默当仁不让地坐到电脑前，噼里啪啦一顿改，腹内的墨水尽数掏出，还染指了季薄阳先前写好的其他几篇论文。 《生物芯片制作假想》＝《活的程序：编写基因》 《人体接受外来基因的排斥性》＝《人缸、x葡萄、基糖酿造法》 《dna与x矿的dx平衡值说》＝《包蜡说》 直指中心的鲜活比喻让季薄阳的眸色如繁星般熠熠生辉，投注在萧默身上的视线越加专注。 接下来的一个月，一篇篇震撼科坛的论调登陆联邦科学杂志和普通地方报纸科技版面，同时以高雅和通俗两种形态进入大众视野，成为众人讨论的话题。而每一篇论文，萧默的名字都紧跟在“兰狄”身后。 网民只知道解决病毒的主要功臣是季薄阳，那个被萧默救下的冰裂男孩，与兰狄少爷完全是两号人物。战地医生和研究员们看到论文，隐隐猜出季薄阳的真实身份，可一无所知的大众就完全懵逼了！ 萧默和兰狄少爷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认识的？ 萧默登录网络帐号，发现许多网友质疑只是同名同姓，甚至还有其他“萧默”冒出来。大胖子不乐意了，亲自发声以证身份，底下评论立刻刷出上千条，纷纷打趣他洗洗睡吧，没点技术含量不要随便冒名顶替。 萧默放下手机转头骚扰季薄阳，“你有网络账户没？” 季薄阳斜了一眼萧默，叫来约芬。约芬负责季薄阳的所有账户，从银行账户到早年废弃的网络账户。萧默登录季薄阳的网络账户，上次发表内容还是十年前鉴定出高智商后由家族公关团队代发的。 萧默把重量压在季薄阳的背上，仰着脑袋举起手机，对季薄阳道： “亲爱的，转个头。” 季薄阳应声面无表情地回头，镜头咔嚓拍下两人亲密的合照。 萧默瘦得小有成就，只余鼻头脸颊脖子堆积了肉，从泡涨的馒头变成窝窝头，配着清漠冷然的小少年标致的巴掌脸并在一起更显得大了一圈，萧默不满的捏了捏脸上因为脂肪遗失而松弛的皮肤，手下灵活按键。 “你都要宣传纪录片了，不介意我爆照吧？”萧默随口征询，季薄阳撇见他已经按下的发送键，懒得再搭理他。 ［兰狄·古班：o（＊／／／／▽／／／／＊）q我要告诉全世界，科坛被你承包了～］ 底下长期潜水的人被炸出来纷纷表示：兰狄少爷诈尸／盗号／被邪魔附体了！ 等网友再仔细端详两人的合照，评论区就被舞草淹没！ 无数兰狄粉在少爷的脸上追忆他曾经的轮廓，舔颜舔屏庆幸少爷没长残。目光转向萧默就开了嘲讽体，这货盘子大的脸还有胆量跟少爷同框？众人从兰狄没表情的脸上努力找出各种证据证明少爷的不耐烦，指责萧默心机婊，居然死皮赖脸缠上他们的小男神。 萧默把骂评当夸耀。 对萧默爱得深沉的黑粉闻讯赶来，长期忍受萧默颜值最低峰猛然见到他瘦下来，感觉审美都被带偏了一眯眯，气都不喘地表示道： ［蠢萧你卖丑那么多次猛然小瘦我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对着你拍花了的半张脸打出“盛世美颜”四字送你！］ 同框让所有人知道兰狄少爷去了战地，大家一动脑子就猜想那个凭空冒出的季薄阳可能就是兰狄，萧默跟在兰狄后面沾光也有了解释，这完全是挟恩啊挟恩！还要不要脸！ 萧默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他就是不要脸了能拿他怎样？ ［萧萌萌］：哥就这么可爱聪慧讨人喜欢，连兰狄少爷都折服在本少爷的魅力之下带我装逼带我飞！ 网友们纷纷翻白眼，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忘吃药系列。 萧默在网上搅完风雨，懒洋洋地躺在季薄阳的床上睡了个舒舒服服的午觉——自传读完就彻底消失梦中，季薄阳也已经不再做噩梦。 萧默再次睁开眼，窗外依然是一片黑暗……战地进入极夜，外面24小时亮着灯，如果不看表根本就分不清时间。 萧默四下打量，惊讶地发现约芬在整理季薄阳的行李。 卫生间门被打开，萧默抬头—— 男孩穿着一身定制的小版经典款正装走出来。白色翻领衬衫，蓝黑色西装外套，修剪得宜的笔直长裤。当男孩随意走动时双腿紧贴裤缝，瘦削的腰身令人忍不住想要环抱……如果他真是女孩的话。 季薄阳走向落地镜，垂头时露出一截苍白优美的后颈，整理珍珠袖扣的姿态有种超脱年龄的性感。 萧默赤脚走下床，踩过地毯，从季薄阳背后越过男孩，然后转身背靠镜子，面对面地端详男孩不同寻常的打扮……往常不通人情的死木头突然开了花，让人有点移不开眼。 “你要去哪儿？” 季薄阳瞥了眼萧默的脚，“先把鞋穿上。” 萧默用脚趾拽住季薄阳的裤腿，“说嘛，去哪儿？”——从表情到姿势到语调无不把“轻浮”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季薄阳把视线从镜子上移开，静静凝视萧默……的脚。 僵持半响，萧默无趣地收回脚，嘴里碎碎念了几句回到床边找鞋，背后这才传来季薄阳的回答。 “要去联邦。” 萧默转头，镜子里映出男孩眉宇间的几分不耐。 “你不想去？” 季薄阳瞥了眼镜子里的萧默，摇头否定，却也没再解释。 前段时间的联邦晚宴，季薄阳作为组长却以年龄太小为由推辞掉，让人产生一些微辞。昨天联科大送来聘用通知，请他去执教，季威就以此为名替他举办了庆贺舞会，正式带领他进入社交界。 舅舅季威对萧默的感观始终不好，这次舞会还特别嘱咐他只身前往，不要带上多余的“附件”。 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季薄阳还不想和舅舅闹得不愉快。 萧默见季薄阳面露沉思，想了想，拍上男孩的肩膀，用手撩了撩男孩只随意梳理的黑发。 “我想，你需要点发胶？一个好的发型才能让人有好心情。” 萧默不等季薄阳回答就把男孩按在椅子上，转身去拿来发胶和梳子，站到季薄阳身后。 梳齿轻轻摩擦季薄阳的头皮，男孩顺着萧默手掌的力度仰头，上方的青年垂眸凝视他的头发，阴影落在他脸上，从心里生出一种痒痒的感觉。两人离得很近，近到青年的呼吸喷到他的额头，近到可以数清青年下睫毛的根数……近到哪怕不刻意关注，也能发现青年眼眸中流泻的温情，与关切。 季薄阳任由青年在他头上造次，移开视线不知为何特意说了句：“我很快回来。” 但事与愿违…… 军方跟在杰希斯身后追捕反动派势力，抓获数十名犯事者却唯独漏掉小头目，季威派出的人不小心射杀了小头目无辜的稚龄独子，悲痛欲绝的小头目给季威发来恐吓信，发誓要让他体会到痛失爱子的感受。 季威还没成婚，身边最在意的晚辈是季薄阳，刚接到小头目脱逃的消息，约瑟就打电话汇报说：萧默把季薄阳在战地的消息暴露在网上！瞬间脑仁都开始抽痛，他揉揉额角让约瑟三人收拾季薄阳的行李。 季薄阳毫不知情乘直升机赶到联邦，维持着疏离淡定脸度过三个小时的舞会，趁着夜色，乘坐季威的车返回舅舅在联邦的住宅。 推开卧室后，季薄阳怔住！ 打包来的行李放在床边，除此之外，连一些不必要的东西都全部带来，譬如，窗台那盆转基因的花，缸里的杂交鱼，日常使用的研究器材等等。 季薄阳转身静静看向舅舅，等他解释。 “让你进入战地是因为cml病毒爆发，正好让你发挥所长……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就没必要再呆在那里。” 第32章 一浪高一浪09 一夜过去，萧默早起去了趟小楼，季薄阳还没回来。敲敲门，兄妹三人也没有一个在。打电话……几次都在通话中，看来是被委婉拒接了。 萧默垂下眼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脑中闪过很多猜测。 季威打来电话前，萧默正像个大爷一样躺在宿舍床上刷手机，网上关于论文的风波还没过去，有网友把他比喻成金鱼屎，长长一条挂在金鱼后面。这些并不足以影响他的心情，但萧默还是不停指使尉迟玺端茶、送饭、倒洗脚水。 第一盆嫌热，第二盆嫌冷，第三盆不热不冷温度刚好，萧默又嫌盆太丑，尉迟玺抓狂地大叫一声摔下盆，“我说大爷你是失财了失恋了还是*了？心情不好别涮我开心行嘛？！” 萧默慢慢、慢慢、慢慢擦掉溅到脸上的一滴小小小水珠，缓缓、缓缓、缓缓抬起面无表情的脸，散漫的目光凝聚、变暗，逐渐阴沉。 尉迟玺脖子后面的小汗毛都吓炸了！赶忙上前安抚，“小的无状小的无状，大爷您息怒，大人不计小人过。” 手机高唱铃声，尉迟玺悄悄松口气，萧默低头看了眼来电，脸色更加不善，起身走到卫生间才接通。 尉迟玺趴在门缝偷窥偷听，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一直沉默的萧默表情有一瞬阴沉得吓人，对电话那头说： “您的意思是可以给我当靠山，让我不要纠缠他？” 尉迟玺竖起耳朵凑近，想听得更清楚，一不小心压在门上，未关紧的门吱嘎划开——萧默转眼看向门口，某少年用可笑的姿势缩在地上，萧默上前把门甩在尉迟玺脸上。 “你觉得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季威语气平和。 萧默同样平静地回答，“不怎样。” 季威那头突然静下来，有脚步声和隐约的说话声，萧默敏感地听出季薄阳的声音，对季威说要跟季薄阳通话，没有得到回答，电话那头反而更安静了，萧默又喂喂叫了两声才明白听筒可能被捂住了。 萧默把手机调成免提放在洗漱台上，洗了把脸，心口的郁结仍未消散。 他打开水龙头在池子里蓄满水，屏息，把整个头沉入水中，一秒、两秒、三秒……直到窒息感来临，缺氧的滞闷从胸口直达脑部，连意识都渐渐模糊，他忘了数到多少秒……心情达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萧默？萧默？！萧默！！！” 像远在天边的模糊声音穿过水传入耳中，萧默把脸从水中捞出，像从死亡线上捞出。大喘一口气，侧头甩甩进到耳朵里的水，抓下一条毛巾擦脸，拿起不停叫唤的手机，取消免提放到耳边。 “我在。” 那边又说了什么，萧默没仔细听，他把脸凑到镜子前，端详着瘦出点人模人样的脸，颇为失笑道，“我长相也不贼眉鼠眼啊，怎么将军就总觉得我像碍眼的害虫？” 萧默不管季威说了什么，紧接着道：“我想是您自作主张把我拉黑了吧？在您允许我和季薄阳通话前，我想我们无话可说。” 挂断电话，心宽微胖的某人心情稍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睡前盘算着等季薄阳回来要怎样不着痕迹的告状。 不得不说，萧默低估了季威……没了夹在中间的季薄阳，能当上将军的男人在外人面前展示了他的雷厉风行。 隔天，萧默在刮面的寒风中醒来，身上绑着降落伞，身前就是打开的机舱。连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没来得及跟人求教使用降落伞的方法，就被毫不留情地从千里高空推下去。 萧默吓得失声，青白着脸疯狂回忆是否看过打开降落伞的教程，好不容易渡过危机，落到雪原上被巨大的伞面盖住，他被压在伞下贴着冰凉的雪地，浑身发软许久反应不过来。 挂在胸前的通讯器传来信号链接，他手指僵硬地点击确认接受。 里面传来季威冷酷的声音—— “你现在位于寄生成鳄的生活区，距离下次士兵捕杀活动还有十四天，如果你能独自熬过这段时间，我就认同你有资格呆在阳阳身边，反之，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安排直升机救援。” 萧默呆了多久？一天、两天、三天……还是要熬到瘦骨嶙峋、遍体鳞伤用毅力感化季威？ 呵。 萧默听完的第一反应是翻遍全身衣兜。压缩食物只有三天的份量，没有任何防身武器，没有手机，唯一可以通讯的人是季威。附近有寄生鳄，不知道数量和距离……而最重要的一点是： 他并不具备野外求生的能力。 降落伞所笼罩的阴暗空间中，所有细小的思绪都任意发酵，一瞬间……萧默想了许多，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感到有些可笑。 季威知道他的身世，他根本没条件跟季威讨价还价，他想依仗季薄阳的想法太过一厢情愿…… 固然，他觉得自己只当萤火，独自闪耀与旁人无碍。但在别人——无论是季威还是不相干的网友，似乎都觉得他是阴魂不散黏在季薄阳身上的可耻水蛭，一味榨取和增添麻烦。 但事实上，即使没有季薄阳他能做的事情也有许多。季薄阳研究季薄阳的知识，萧默可以开发相应商品追逐利益。 萤火是能随意被弄死的飞虫所发挥的余地。月亮毫不避讳地窃取阳光，古往今来却被不断称颂。原因无非是：它在太阳触及不到的时候，照亮了漫长的黑夜。 萧默闭了闭眼……季薄阳稚嫩却惊艳的脸从萧默脑海中划过……渐渐消散…… 萧默往伞外爬行，因为心不在焉被伞布绊倒，纠缠更深困得更厉害……呵，他咚咚咚锤着雪地！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季薄阳是神经毒素吗？麻痹了他让他想要随遇而安，到了现在还想耽误他！ 一个瘦巴巴的小病秧子！ 也不是软萌的萝莉！ 还是过几年就会死翘翘的大倒霉蛋！ 就这么一个满身缺点的家伙凭什么老干扰他？！萧默愤恨咬牙，用可笑的姿势蠕动着，挣脱了伞布的纠缠，爬出降落伞……他的心路历程像跨越了几个世纪那么长，但实际上只过了半分钟不到。 通讯器里的季威准备结束通话，萧默恰好出声。 “我想好了。” 他傲然站立在降落伞上，抬头端望盘旋着还没飞出视野的直升机，“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回去。” ＊＊＊ 隔离区进入收尾阶段，资深医护人员相继回到战地医院，志愿医护们收整行装准备回家，萧默由于实习还没到期，无所事事地站在门口看着志愿者在宿舍走廊来来往往，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尉迟玺在萧默身后手脚灵活地叠衣服，絮絮叨叨地和萧默话别。 “刚来那会儿我连玻璃都不会擦，现在别说擦玻璃了……不管是十秒内熨烫叠衣，还是不同衣服面料不同洗法我都精通！这还是多亏你整天使唤我，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舍不得走！” “那就留下来陪我。”萧默转回头说。 尉迟玺愣住，停下叠衣服的手和萧默对视三秒，大惊失色，“我靠你来真的？” 萧默点点头，“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哥哥我会认真跟战地负责人传达你对战地的热爱和继续贡献余热的美好愿望。” “我学校怎么办？！” “旷呗。” “考不上大学呢？！” “掏钱给你补分。” “我女票跑了呢？！” “活埋了她。” “我、我我……我爸妈爷奶不会同意的！” “你同意就行。” 萧默走近吓傻的尉迟玺，拍拍他快石化的脸，笑成弥勒佛样，“乖～你只用告诉别人是你‘自己’想‘主动’留下的‘坚定’愿望。你知道的，对于不老实听话的人，我可以想出一千种别出心裁的解决办法，你觉得呢？” 尉迟玺表情缓缓龟裂，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 萧默推开尉迟玺，回到床上躺着，“接下来我要午睡了，请你安静地把所有行李放回原地，明白吗？” 午觉醒来，萧默在床上静坐一会儿，走到桌前。 打开抽屉掏出记录自传的本子，萧默拿出打火机点燃页脚……一旦把这些内容毁掉，季薄阳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了…… 橘红色火舌大口吞吃页脚，瞬间燃高一寸，宿舍门砰地一下被推开，火苗一抖铺开火势，萧默的心也像跟着一抖，还未成型的犹豫化为下意识的动作，赤手压住火苗把笔记扣在桌上，按灭火星。 “你干嘛？！练习火云掌啊！”尉迟玺走过来查看萧默烧红的手掌，“干嘛不用水浇？” 萧默视线平移几寸，这才发现水杯就在手边。 “难不成怕把内容浇坏？那你还烧它干嘛？”尉迟玺像发现了新大陆，拉着凳子凑到萧默面前，“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你这人自私自利哪会自残啊？看你这两天怪怪的还时不时忧郁一下，跟以前没心没肺奴役我时完全不同，该不会是……” 尉迟玺探头瞟着笔记本，上面的ld两个字母让人不解其意。 萧默重新锁起本子，尉迟玺贼嘻嘻地笑道，“嘿，你该不会暗恋哪个准备离开的志愿者有口难说？想发泄发泄埋葬感情又犹犹豫豫没法痛下决心？怎么跟分手的小恋人怒扔旧情物品一个德行？” 萧默一巴掌把尉迟玺拍醒，“大中午就说梦话。” 第33章 一浪高一浪（终） 志愿者宿舍楼空下来，萧默和尉迟玺转入其他楼。 复健的士兵渐渐归队，预防病毒的血清和治疗的剪刀手让战地没了后顾之忧，护士的工作越来越轻闲，萧默开始他的减肥大业，常常混迹在士兵中，顺便还发展了点军事爱好，譬如，他学会了开直升机。 季薄阳离开让组长的位置再次闲置，薇拉终于得偿夙愿。 薇拉为了研究所的预算削减了臃肿的两组团员，率先辞退了曾经口风不良出了纰漏的单伟和治愈归来的安明，以及二组表现不良的另三名研究员。她和二组短聘到期却有意留下的研究员重新签订合同，更改了工资待遇合并到一组，研究员们再次恢复慢慢吞吞的生活节奏。 薇拉决定改善研究所养老院般的氛围，和所长爱丽商讨后展开改良cml病毒的研究，同时，想开发出缓解士兵们因为长期杀戮造成心理失常的精神药物。 萧默和薇拉喝完下午茶，回到恢复冷清的医院，跟着其他护士病人一起在食堂看电视。 一名女护士和一名男护士因为看偶像剧还是看球赛吵起来，争抢遥控器，电视画面在两个台中换来换去，男护士争抢急了不小心按错键，画面变成联邦体育隔壁的联邦新闻。 “这是兰狄少爷吧？” 护士们认出电视里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要不是萧少之前把合照发到网上，我都不知道他居然跑来战地当研究组长，不愧是从小就以高智商著称的人。” “当年不少人还期望他接古班总统的班，没想到他却走了研究员的路！” “研究员哪里不好！前几天《cml病毒攻克实录》放映，小少爷认真研究的样子堪称魅惑众生！我都看了十几遍都还觉得不够！还有他单挑巨蜥的时候帅呆了简直！” 护士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女生舔颜，男生论事，把什么偶像什么足球全都抛到脑后。 周围的吵闹都没进入萧默耳中，他的视线停留在屏幕上，忍不住往兜里摸烟——自从他换了副皮囊已经很久没犯烟瘾了。 一段时间没见的季薄阳站在话筒前接受采访，特写拍摄的高清画面让他的脸铺满屏幕，萧默从他拉下的眼角轻易猜出他正在压抑不耐……但脸上的表情管理得当，礼貌而疏离，很符合女生幻想中身居高塔的小王子。 镜头拉远，可以看到季薄阳身后舞台的背景布上“机器人胶囊——剪刀手发布会”几个字样。 平日吝啬言语的季薄阳用毫无波动的声音侃侃而谈—— “‘剪刀手’的技术已经成熟，完全可以在医疗上推广，针对不同病毒进行区别设置应用在多种疾病上，进一步优化将有望用于治癌，我在准备研发二代机器人胶囊‘纳米卫士’的胶囊里能释放出肉眼看不见的千军万马……” “真成了就是医学界的里程碑。”护士们满脸佩服。 有一名医生道：“我哥在联邦政府就职，他说兰狄少爷还给联邦写了封开采x矿的建议书，不过因为马上总统换届暂时被搁置了。” “我都没听说过这事，不过我听在联邦工作的同学说，兰狄少爷开办了好几场学术交流会，大力推销x矿，想增加研究需求给上面施加压力，还不藏私地公布了不少研究使用的心得。” 季薄阳的脸从屏幕上消失，节目进入下一个新闻，讨论的热潮却还没过去，萧默不想再从别人嘴中不停听到季薄阳，提前离开。 尉迟玺走进宿舍，瞥见萧默嘴里叼着烟，趴在桌前涂涂写写。 尉迟玺凑近一看，是份写给薇拉的招资企划书，上面许多专业词汇都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 “安身立命的本钱。”萧默拿起下面的预算表，递到尉迟玺面前，指尖滑过启动资金的栏目下，公司注册金额、工厂建设资金、器材订购等等一排，笑眯眯道，“给未来的你一个膜拜未来的我的机会，打算出多少钱投资？” 尉迟玺：“……” 他很想让萧默找未来的他说，但话到嘴边就变成狗腿的一句：“您觉得多少合适？” 萧默微微一笑，把尉迟玺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全部要过来，虽然只有百来万，聊胜于无。 萧默拿着企划书去a区找薇拉，路过研究员居住的区域时，几名被辞退的研究员拖着行李走出来，其中有两个熟人：单伟和安明。 漫长的永夜天地灰暗，路灯照亮几人的脸，不是苍白就是憔悴暗黄，一个个垂着头，单伟和安明的步伐格外沉重。 单伟满脸沮丧……有了被战地辞退的前科，联邦好点研究所肯定都不会再要他，他生性木讷口拙，除了闷头研究没有其他本事，连应聘时面对考官的提问都紧张得声音发抖，一想到要再找工作他就头皮发麻！ 安明心情低落脸上却满是不甘怨愤，他生活优渥才华出众，从小到大都是宠儿，第一次被人像落水狗一样赶走心里始终呕着一股气，想到气极处，安明因为病毒的后遗症而时不时抽搐的神经就在隐隐作痛，安明揉着额角……还不知道回去后要拿什么脸面对家人。 其他几人心态相对轻松些，想着到哪儿再找一个研究所混日子，几人都是脑筋活络的，因为不想走特意拖着其他人滞留几天向所长求情，虽然没有成功。 “请等一下。” 几人听到身后的叫声回头，看到某个微胖的青年站在灯光下笑得格外纯良，“你们几个非常符合我的期望，要不要过来给我工作？” 其他几人认出萧默的身份，知道工资不会低，有些意动。单伟却表情畏缩，大退几步，安明更是脸色青白，面露恨意。 萧默保持和蔼的笑容看向两人，好声好气道：“我手下有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弄好了就是翻身的机会，你们两个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你们可是我相中的组长和副组长呢。” 安明两人看着萧默毫无芥蒂的笑脸，没法猜出他的真实想法。 萧默提起嘴角，笑意越发绚*人。 半天后，萧默从薇拉那获得赞助，也成功招聘到愿意跟他的四名研究员，其中包括安明和单伟。 时间一天一天如流水滑过，萧默在网络上渐渐沉寂，一点点埋头完善自己的计划，不再去想任何关于季薄阳的事。 萧默每日锻炼回来，看着体重计上的数字越来越小。 直到某一天，萧默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了一下由于长时间没有日照加上精于打理变得白皙的脸……瘦长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吊起的眼尾舒展着，目光坚韧，很帅啊……不知是不是看久了，他开始适应这张越来越熟悉的脸。 萧默面露笑意。 “不会太久了……”等到实习期结束，他会带着这副新皮囊以闪瞎人眼的姿态回到众人视野中。 ＊＊＊ 与战地相距最远的地球另一端，流放岛。 某小头目千辛万苦躲过追兵逃回大本营，向首领报告情况。层层检查过后，进入地下城来到中心大殿，被一名毛发浓密的魁梧男士拦在外面。 “首领还在闭关。” 大殿里，泡满营养液的池子里漂浮着一具人形。唔……多加的“形”字是因为那玩意实在无法问心无愧的形容为人。 飘散在水中的长发像散开的水藻，密密麻麻让人惊悚，由于被遮住脸看不清样貌，身形体态约二十岁，五官四肢俱全，可惜整副皮囊像只剩下一层干硬丑陋的薄皮，形若斑驳枯死的树皮即将从骨干上脱落。 静谧中，一只肥嫩的小手突然自内穿透皮囊胸部！ 撕啦！一下——从胸前扯开一条裂口。 白嫩嫩的躯体从皮囊裂口爬出，看身型是个七岁出头的稚童，游泳的姿势蹒跚凌乱，有些虚弱地爬上池岸，身上粘满池子里的营养液，守在池外的浓毛男士九一伍垂着头恭敬上前，把浴巾展开披在稚童湿漉漉的身体上。 稚童面容冷酷地走到镜子前，摸了摸干瘪的胸部和光秃秃的下面，神色失望。 “还是女性的。” 在旁的九一伍听了稚童的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赶忙上前劝道：“首领，您已经脱胎两次了，再蜕层皮您的身体根本无法负荷……梅兰家本来世世代代都是女性，虽然有传说能在脱胎中重选性别，但至今没人成功过，您要不还是放弃吧……哪怕您身为女性也不会影响您的地位。” 稚童站在镜子前，直视自己的脸……在她延续梅兰这个名字降世就不存在放弃这个选项。 梅兰呢喃自语，“……只……拿回属于梅兰家的。” 镜子里映出的脸稚嫩却显露美貌……眉骨还未定型，黛色长眉却已显出峰色，一双桃花眼微露风貌，衬着尖尖的小脸气质楚楚，除了眼下那颗显眼的泪痣，竟然与季薄阳长相极为相似，好似一对兄妹。 “把生长素拿来。”梅兰目测了一下身量，对身后人道。 第34章 伪君子归来01 新历131年，夏初，联科大学少年班学生宿舍。 单玉笙坐在电脑桌前浏览大选季的新闻，舍友在他身后收拾暑假带回家的行李，对着单玉笙的背影道：“听说你哥今天实习回来，你怎么不早点回去接车？” “你对他感兴趣？” “你哥其实挺有意思的。”室友道，“这都半年多没消息了……自从兰狄少爷离开战地你哥就沉寂了，我这不好奇吗？你哥那性格咋也不像能老实呆着的人！” 单玉笙滑动鼠标的手指顿住，不痛不痒地说，“……是么？” 鼠标在网页新闻总统大选四字上滑过，电脑屏幕的幽光让清俊少年脸色郁郁。 联邦总统十年一选，上届古班总统辞世后由他生前指定的危机代理人暂代总统主持大局，到明年前届任期将满，从今年年末到翌年年末将选举出新总统。联邦在内24区合法公民，凡35岁以上具有军部服役履历者皆可参选。 在去年三堂哥出手打压萧默，单玉笙醒悟到萧默的活跃原来是股威胁……误信萧默会安分度日是他太天真！能明知鸠占鹊巢数年还未收敛性格和他在网上撕扯的人，在巧言令色的皮囊下有颗永不停息的，骚动的心。 萧默搭上兰狄的顺风车扬名科坛时，单玉笙把萧默的身世真相告诉妈妈，燕归莹却让他稍安勿躁。单厚方要参加大选，单家不仅不能有丑闻，反而要想尽方法提高曝光率，这一点在单家没人能及萧默——有把柄反而是好事。 “我也挺好奇……”单玉笙关掉网页，几天后摘冠仪式应该能见到。 联邦，古班家大宅。 建筑造型诡奇——或者说诡秘？像巨人忘记拿走的巨型弹珠，一座座圆形建筑物坐落在广敖的土地上，附近方圆百里都是古班家的财产。每座圆形建筑间有玻璃通道链接，建筑物内部如蜂巢般。 巨大的房子间没有佣人行走，整栋房子除了回来的季薄阳就是一个年迈驼背的管家。 咄、咄、咄、咄、咄、咄…… 温室书房里，拐杖击打在特质材料的地板上逐渐靠近，老管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季薄阳坐在电脑前，老管家踌躇许久才颤颤巍巍道： “少爷，吃饭了……” 季薄阳头也未抬，仿若没听见般。老管家叹口气，露出些许愧色，把食物摆上桌就悄然退下。 咄咄声再次远离，偌大的房子内又变得悄无声息。季薄阳起身，端起餐盘就扔进垃圾桶，打电话让旗下的有机农作物培育园送来新的果蔬。 在他还只有兰狄这个名字中时，季薄阳体验了很长时间的无助，不论是佣人、花匠、司机还是整日在他身边的管家，没有一个人试图帮助他解脱困境，大家都活在父亲的威严下，时时刻刻监督他吃下那些经过精心调制掩盖药味的食物。 这个的后遗症就是他必须食用能看见原材料的食物，身体排斥一切调料和味道过重的肉食。 季薄阳拿回家产后，立刻解雇了全部的员工，剥夺了他们在联邦暂住的资格，唯有世代服务古班的管家无法遣返，舅舅说正好需要留下人看家，还送来三个新人照料他。昨天三兄妹回去奔丧而季威有事外出，为了保障他的安全，他才暂时回到抗拒的古班家。 电脑桌面自动播放着萧默的生活照，全是胖胖的样子。 季薄阳静静盯了一会儿，起身移步电话，拨给萧默许久都是占线，季薄阳挂上电话垂眸沉思。 半年来少年身高猛蹿，原本小学生的身型拔高许多，越发显得瘦条条风吹就倒，袖子裤管中都空荡荡的。从侧脸看，偏女性化的五官长开些许，清冷的棱角更加硬冷，清艳的桃花眼也更加惊艳，唯一不变的是眼中的清陌、淡泊，静如死水。 季薄阳回过神，给舅舅的办公室秘书拨打了一个电话。季威要出去一周，许多信件都搁置在案桌上，单家的摘冠仪式一定会邀请同为东八区顶级贵族的季家掌权人季威。半个小时后，季薄阳从秘书手中接过邀请函，郁郁的脸色终于稍微放晴。 “谢谢。” 季薄阳难得说出这句，进入变声期却只稍微嘶哑的声线如混着泥沙的流水，沙沙声摩擦耳道，女秘书捂住通红的耳朵离开，小声嘟囔一句，“年纪这么小是犯规啊。” *** 战地列车停靠，月台上挤满记者……哦，当然不是迎接大人物，只是三流小报的娱乐记者。萧默销声匿迹前是当之无愧的话题制造机，不少记者的蹲点目标都暗搓搓补上他的大名。 战地疫情结束，志愿者早前相继回归，萧默却跟着兵哥们同车返家。 列车车门打开，身姿挺拔的寸头型男们鱼贯而出，闪瞎了隔壁联邦特快上女士们的眼，娱记们探头探脑，始终没在帅逼军团中发现某个格格不入的胖界……或微胖界人士，连个不是寸头的猥琐货色都没找到。 女士们突然惊叫起来—— 下车的队列中，高壮的型男身后走来一位1.77米的青年。隔着重重阻挡大部分时间看不清正脸，光论身高并不足以引起侧目，但偶尔露出的宽肩直背长腿……在兵哥中也没什么好夸耀的。 那人戴上军帽，因为手势随意让帽檐歪斜，而并非刻意装逼斜戴。帽檐的阴影遮住三分之一脸，黑色的墨镜遮挡住又三分之一，高挺的鼻梁下是形状丰润的嘴唇，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好似蒙娜丽莎的浅笑，若有若无。 在众多黑皮壮汉中他白得令人侧目，不是效仿西五区白种人的白，而是符合黄种人的通透中带着暖色的白皙，似温润细腻的宝玉，而不是廉价涂白的墙壁。 ——单单这些，只能看出优良的遗传性状和精致细致的生活理念。 青年系着腰包，随意斜靠在列车铁壁上，身前留有余地，在一众拖拉行李缓行的人群中格外悠闲，前后的兵哥们好像也习惯了他的德行，并未指责他浪费空间。 青年拾阶而下，款款步姿像踏在少女心尖，气质翩翩如春风拂过，与身旁形貌刚硬的兵哥们截然相反。 青年走到月台上停驻半秒，东八区夏季温度似乎比想象中高，他随手解掉军绿色呢绒风衣递给身后的少年，露出底下纯黑色衬衫，无论是解开扣子的动作还是慢条斯理扁起袖子的动作都分外吸引人。 “这是谁？” 娱记们暗搓搓地交流眼神，相互摇头，“大概是哪个年轻有为的军二代吧。管别人干嘛？现在重点是萧少、萧少！他怎么还没下来，不会睡懒觉没坐上车吧？” 萧默的目光扫过苦苦守候的记者，嘴角笑容微扬，冲身边陪他延迟归期的尉迟玺说，“想去哪儿吃一顿？” 两人让自家司机先把行李拉回去，选了一个极具格调的高档……速食店的窗边坐下。 萧默与餐盘里的薯条汉堡沉默对视片刻，抬眸看向对面，尉迟玺双手抓着汉堡吃得满嘴冒油还不断催促他快吃。萧默挥手叫服务生拿来一次性手套和湿巾，连着他的套餐一并推给尉迟玺，冷眼盯着他脏兮兮的手指。 尉迟玺腹诽一句矫情，用湿巾擦干净手指戴上手套，埋头继续狂啃。萧默端起一杯茶饮靠在椅背上，转头看着窗外……再次对尉迟玺的品味充满怀疑。 “你说哥们我够意思不？顶着压力陪你在那破地方看了几个月的月亮，谁还比我够意思……” 尉迟玺吃完拍拍圆鼓鼓的肚子，开始嘟囔起来……什么要是爹妈不认他了朋友绝交了女朋友跟人跑了一定让萧默负全责云云。 萧默的耳朵过滤了近在咫尺的杂音，漫不经心地扫过斜对面马路拐角的车行，突然目光一顿，见到某面熟的妙龄美女挽着一名极端装逼的男士走进车行。 萧默想了想，目光放回蒙头大吃的少年……肘边的手机。戳了下屏幕亮起，桌面壁纸是男女朋友脸贴脸的亲昵合照。 “你家那位怎么不来接车？” 尉迟玺抹了抹嘴说道，“她说今天来姨妈……我等会儿回家放完行李就去慰问她。” 萧默目光闪了闪。 [问：发现别人女友劈腿要装没看到，还是想方设法减少他的情伤？] 呵……日行一善可不是他的行事准则。 萧默缓缓牵起嘴角，瘦掉一个弥勒佛的脸上如暖风扫过的弧度让隔壁桌的小女孩迷得脸红心跳，尉迟玺听闻隔壁的窃窃私语抬头，差点没被呛住，猛拍胸部，“哥们你又想使什么坏？笑得我胃都差点翻了！” 萧默抬抬下巴示意斜对面车行。 “帮我挑挑车……回来了没辆座驾不方便。” “你就不能让我有点自己的安排。”尉迟玺不满地嘟囔，见萧默已经戴上墨镜悠然起身，赶忙一口气把剩下的饮料灌进嘴里，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车行。 萧默扑面而来的君子派头引来热情过头的导购，身后的尉迟玺因为在战地磋磨的丑三分土七分，被当成贵族少爷身边的马仔挤到一边。尉迟玺羡慕地看着被美女导购包围的某人，呲了呲牙。 萧默没有跟着导购进展厅，带着尉迟玺在长沙发坐下，“把图册拿来……再泡两杯茶。” 见余下几位导购还在眼巴巴看他，萧默摘下墨镜杨唇一笑。 “散了吧。” 有位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士这时正好进门，晃了一圈没人招呼，立马嘟嘟囔囔谴责全区最大的车行如何浪得虚名怠慢客人。经理闻声从展厅赶来，几名春心乱动的导购们赶忙四散，余下最后一名导购用托盘端着两杯大红袍和高级轿车图册走过来。 萧默把图册推到旁边，尉迟玺接过仔细查看多角度拍摄下的豪车详细介绍的各种配置。 “把车道腾出来，有客人要试驱旗s级b系列那款‘罗曼38’！”展厅里导购激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萧默按住尉迟玺掀图册的手，点点跑车底下的罗曼38几个字。 “就这辆吧。” 旁边的导购眼睛一亮……罗曼38是东八区和西三区两大顶级汽车制造商合作出品的世纪经典款，千万起价，这可是笔丰厚的提成。 跑车线条流畅设计华美，黑底盘红盖气质骚包，车盖打开变成敞篷，一对年轻男女坐在主副驾驶席享受着中年暴发户羡艳的目光，并未注意到沙发区某少年霎时漆黑无比的脸色，驾驶跑车缓缓经过大厅，拐进地下广场入口。 “唔……那女的好像有点眼熟。”萧默像是看不出尉迟玺脸色难看，火上浇油道。 尉迟玺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向地下广场。 “诶……无关人员禁止进入地下广场。” 导购满脸难色要追上去阻拦，被身后的萧默叫住，回头就见清贵的青年夹着几张钻石卡递出，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 “密码都是1到6，卡里加起来大概有千来万。” 导购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萧默翻到图册上的罗曼38，点点车子的价格。 “帮我取光，除掉车价剩下的都算你的跑路费。”萧默抱歉地笑道，“这么多钱大概要麻烦你多跑几个银行，唔……纸币均重约1g左右，全换成十元面值重量肯定要上吨位了，记得找配枪的民警护送你回来，路上小心。” 这么大一笔巨款，导购想私吞估计都没胆量！ 地下广场传来激烈的争吵和女孩高亢谩骂的嗓音，隔着砖板都能感受到下面的撕逼大戏，引来不少旁观的视线。萧默悠然看着腕表算着时间，瞄着地下入口，点燃一根烟慢慢等待…… 第35章 伪君子归来02 十几分钟后，罗曼38在众多好事者的关注下从通道口缓缓驶出。 哭花妆的美女和脸上带伤的青年坐在车里，尉迟玺衣着凌乱追逐在车旁，脸上红红紫紫青青颇为狼狈。 副驾的车窗缓缓上升，尉迟玺拍着玻璃说着什么，里面的美女不断把包里化妆品从窗户空隙扔出去砸到尉迟玺脸上，捂住耳朵大喊着，“你闹够了没有！” 车行的电子门再次响起“欢迎光临”，十几个民警双手拎着蛇皮麻袋进门，共二十来个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每个估计都有百斤。在劝说尉迟玺的车行经理吓得匆忙赶过去，点头哈腰还以为犯了什么事，领着民警进门的导购在旁人的侧目中走到萧默面前。 萧默嘴角泄出笑意，伸手向下一压，“再等等。” 等等什么？ 那头闹剧还在继续—— 美女不厌其扰，驾驶席的男士却颇为享受一等贵族少爷的落败狼狈，降下车窗探头道： “尉迟小少爷您没钱还泡什么妞啊，跟你爷爷爸爸一起学着当清正廉明的表率不就好了……听雅雅说你们交往的时候，您连上万的包都没送过，死攒着百来万的压岁钱一毛不拔，就整日倒腾那些廉价的心意。” 张竣转头环住美女的肩膀，笑呵呵道：“我上次去你家榨汁机坏了的那次，你包着纱布捣果泥的破石头是不是就他在美术课上给你雕的美人像？” 尉迟玺脸色青黑发红，见美女尴尬低头像在默认转瞬又有些苍白，张竣不依不饶道：“你那手艺真好，怎么练的？拿出去摆摊绝对能混口饭吃！哪像我，手太笨就只能靠脑子吃饭。” 尉迟玺被羞辱的溃不成军，张竣施施然领着美女去前台下单付款，让人给他挂临时牌照。萧默转头问导购。 “他什么来历？” “您说张竣？”导购对这人还算了解，是行业内的撒钱大户，“身份倒不算高，末流小贵族，近几年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赚得盆丰钵满，连上流的世家都不一定比他家有钱，听说他爸爸资助了好些外强中干的上流贵族铺展人脉，走到哪儿都底气十足。” “我看未必。” 萧默冲民警队长招手，附耳低语几句。队长带着手下出门，在警车上脱掉警服换成便装再次返回车行。 萧默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重新戴好墨镜优雅起身，使眼色示意抗麻袋的便装们跟上，从容走向坐回车里要直接把车开走的两人。 尉迟玺见萧默走过来，硬撑的表情一塌，露出委屈脸迎上去。萧默却目不斜视地从尉迟玺身边走过，面无表情好像根本不认识这货，尉迟玺满脸错愕回头。 萧默走到罗曼38的副驾驶旁，撑着车盖潇洒地弯下腰，越过美女对驾驶席的张竣道：“兄弟眼光不错。” 张竣乍然被某个疑似贵族的青年笑脸奉承，停下车子不介意寒暄几句。 “车不错……挑女人的眼光也不错。” 萧默的目光这才落到美女身上，冲美女微微一笑，摘下眼镜露出仿若春水般波光闪动的眼眸。 “第一次见像你这样美丽脱俗的美女，的确值得男人在你身上心甘情愿地倾注所有。” 尉迟玺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置信萧默这货临阵叛变，原本碎掉八瓣的玻璃心就跟火烤一样。 美女刚经历一场不愉快的纠缠，被风度翩翩的魅力青年奉承心情指数直线上升，张竣瞥见女友不动声色冲青年抛媚眼，目光跟着小勾子似，脸上刚要表露不快却见青年抬眸冲他翩然浅笑，似有歉意。 “言语鲁莽是我失礼……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还望先生海涵，我在这里送两位一件礼物权当赔偿。” 青年言辞文雅，举止有度，俗人张竣都被捧得难以摆出冷脸。 萧默直起身，冲身后的便装们招手，扛着麻袋的一行人纷纷上前，只顾观看三人的导购和顾客这才把目光分给格格不入的一行人。 “这是……” 张竣还没说完，萧默指挥便装们联手把以吨为基础重量单位的一排百斤麻袋齐刷刷扔出去，整齐的抛物线滑过空中落在车顶，砰！砰！砰！砰！砰！红色车盖被砸得骤然凹下一大块，车里措不及防的两人破口大叫！吓得抱头蹲在座位前的空隙，周围导购顾客也惊得啊啊乱叫！ 萧默上前在砸歪的车门上轻拍，咣当！砸坏的车门掉下一半，车顶麻袋破裂的口子露出里面成叠的十元纸币，美女捂住流血的头哭得梨花带雨缓不过劲来，“你你你疯了了？！” 一摞扎好的钞票被美女飙高的音量震落，萧默偏身让开，恰好砸中美女刚探出的脑袋。 萧默的视线越过美女停驻在惊魂未定的张竣身上，“我是个讲道理的人！这一千来万算赔你，够买辆新的了。” “卧槽你他妈谁啊——？！”张竣气疯了。 “唔，想了解我妈不如去问我爸……对了，我爸叫单厚方。诗岸单-荷藕厚-佛昂方，别记错了。” 萧默悠然合起车门，拍拍手上不存在的污迹。尉迟玺震惊地看着萧默说不出话来，时不时瞥一眼可怜兮兮的美女，似乎旧情未了。萧默走向尉迟玺，假笑着用没有停顿的死板声音冷呵呵建议道： “想留下来安慰她还是跟我走你随意。” 如同赢得胜利的英雄，萧默用单厚方的名片酬谢民警队长，在旁人瞩目中翩然离去。有一名导购掏手机拍照，察觉到的萧默表情温和地回头，还冲着镜头微微一笑，电得镜头后的导购满脸羞红用手机遮住脸。 萧默特意嘱咐了句，“记得把我p帅点。”然后转身离开。 尉迟玺跟上萧默不疾不徐的稳健步伐，萧默没有搭理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班，直到过长的沉默让尉迟玺开始惴惴不安，萧默这才施舍般回头略带恨铁不成钢地说： “下次把眼睛放亮点，我可不想被人说交的朋友没眼光。”连带他的档次都被拉低。 尉迟玺傻傻点头，突然肉疼道，“那你就白送他一千多万？你不买车了？我说……你耍个帅的成本也太高了吧？” “本来是有备无患，谁让你太不争气。”萧默摸摸尉迟玺的狗头，不在意道，“我敢送，他可未必敢收。” 某神秘贵少砸车事件闹上网络头条，震碎无数少女心房，导购添油加醋的三角恋被网友们自动过滤，全民瞻仰某少豪气加身的墨镜帅照。导购的文采遭到全民忽视大感挫败，干脆不再解释萧默身份任由网友们猜测有尉迟家小少爷作陪的会是一等贵族家庭的哪个…… 是杜家文质彬彬的杜书明？嗯……杜少爷好像有点内向寡言！是徐家的性格洒脱到有点欢脱的徐盛？不过，徐少好像、似乎、有些缺根筋！那是侯家的侯杰明？还是刘家的假小子刘淮大小姐……唔。 大家宁愿怀疑到明显身高不符的女扮男装都不愿意把一丝丝猜想放在改头换面的萧默身上，实在是—— 萧默的初次露相是个颜值破负的蠢胖，二露三露四露还是猥琐升级版本……好不容易瘦一点的“盛世美颜”也给人留下皮肉松弛五官模糊的印象——所以，至今还在月台蹲守的娱记表示：萧傻啊萧傻，你到底要睡过头多久？！ 此时被记者千呼万唤的萧默和尉迟玺分开，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他。 三分钟后车子赶来，萧默称赞着司机神速弯腰坐进后座，一转头愣住！单厚方西装革履地坐在旁边，像刚从正事上抽身。 “路过商业街顺便接你。”单厚方随口解释一句，端详了萧默君子如玉的形象，微微皱眉，“瘦太多了。” “不夸我变帅了？” 单厚方放任萧默的插科打诨，听他谈论在看脸时代个人颜值的重要性，等大儿子吹嘘够了，才开动尊口询问萧默毕业后的去向。萧默拒绝了去联邦医院工作的提议，单厚方没有勉强，递给萧默两叠资料。 最上面是萧默托张秘书在联邦买下的一块建厂土地，萧默拿着所有证沉默看向单厚方。 这事他没跟单厚方提过，怕便宜爸爸好心注资。他的身份始终是颗定时·炸弹，私人产业不和单家划清界限在露馅后会有不少麻烦。当时他特意嘱咐张秘书保密，但张秘书似乎自有一杆衡量的秤……什么是可以隐瞒的芝麻小事，什么事却绝不能对单厚方撒谎。 单厚方听到张秘书的报告后，亲自帮萧默跑了关系拿下土地批了证，后来两人的定期通话中，他却一丁点都提起过。 萧默合上土地资料，小心观察单厚方的表情。单厚方却没说什么，打开第二份示意萧默仔细看。 是单家成员关系谱。 单家上一辈兄弟三人，长兄单厚方主掌大权，二弟单厚元至今未娶，三弟单厚至是个风流浪荡种，换了数任老婆，四个儿子都是不同妈，分别是：玉章、玉覃、玉斐、玉霁。 “唔，四个声调都全了。”萧默说了句不着调的，单厚方瞥了他一眼，萧默摸摸脖子继续看…… 资料写道：每任家主逢四十五诞辰当天会举行抽签仪式，凡七岁以上谱上有名的单家子弟，皆可抽选各自的题目，根据完成度选拔后继者。 “厚至的四个孩子都适龄，以前你不乐意参加家族聚会和他们见面少可能没有印象。” 单厚方道：“我底下就你和玉笙……他年纪太小，主要看你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我跟你叔叔当年争归争，一旦尘埃落定他们就没再插手过大权。咱们单家讲究能者居之，最忌讳为了争权夺利伤感情。” 萧默的表情并不喜悦，“爸，不是说上了族谱才具备资格？” “族老们原本不同意，多亏归莹主动帮忙才让那边点头，我四十五岁诞辰在年末，你要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迎接堂兄弟的明枪暗箭？作为冒牌儿子跑去竞争家族继承人不是把他放在火上烤？而且，单玉笙的妈竟然还肯主动帮他，在打什么主意？ 第36章 伪君子归来03 单家大宅午饭过后，单厚方出去忙，燕归莹留下萧默交流感情。 茶室里，两人对坐品茗，燕归莹开门见山提出她的目的：让他帮单玉笙。萧默对此并不意外，耐心倾听燕归莹恩威并施的话，端起茶杯缓缓吹开杯面的茶叶慢慢饮尽，随着热茶灌入食道，思绪也渐渐理清，他这才放下茶杯抬起头。 “即使你让我帮他……他的自尊心可未必答应。” “这点你不用操心。论才干，笙笙不是空有身份的脓包……只是毕竟年龄太小，容易错估人心。”单归莹意有所指地瞧了眼萧默，才道，“你只要继续发挥你的长处，在试炼中拼尽全力就行。” 在别人眼中他的长处是什么？张扬？肆无忌惮？是让他当挡箭牌，让堂兄弟认为他更有威胁？ “唔……凭我的聪明才智，要是一不小心票数太多了可怎么办？” 燕归莹回以温婉浅笑，没有作答，转而说出交换条件，“只要你好好做，我就不会拆穿你的身世，让你继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以笑带过啊……萧默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也常常这样，他仔细观察燕归莹……一个常年忍受私生子的正室难道就没有怨气？得知他鸠占鹊巢就没有丝毫愤恨，惊怒，想要报复的想法，她真能如此大度？ 燕归莹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但萧默常年浸淫人情世故中，还是感到些微猫腻。 萧默缓缓牵起与燕归莹一般无二的浅笑。 “合作愉快。” 萧默的识相，燕归莹同样识相。在战地过了将近九个月的清苦生活，萧默拿上燕归莹赞助的娱乐资金，参加了尉迟父赢得和平勋章的庆贺晚宴，在尉迟玺的介绍下进入贵族小年轻的圈子，结交新朋友铺展人脉的同时开启撒钱撒钱再撒钱的名副其实的浪荡n世祖生活。 纸醉金迷过后，转眼到了摘冠仪式。 *** 摘冠仪式，俗称：除党仪式。 早在联邦成立初期，出身蓝党激进派的总统曾支持蓝党独立，差点引起二十四区分裂，自此规定只有无党派清流人士可以参选。 但除党并不像减法计算。消息传出后，很多人……至少99%的人认为单厚方疯了！！！ 需要讲述联邦治下的楚河汉界—— 首先，联邦为行政中心的前提下，二十四区“全部”自治！这个前提很微妙，微妙到就像油与水，政府与贵族般不可调和。 其次，与政府相守望的两大贵族集团是：1，负责管理、规范、审核贵族们的行为举止，维护贵族权益，偶尔展示仁慈发放“社会福利”的部门，贵议院。2，由三党中坚力量组成的党议院。前者由178名一等家族族长兼任，后者则是二等世家的大本营，两者的共通点就是：全部身负党籍。 竞选手册有言：24区是帆，党派是桅杆，总统是掌舵人，维持区与党的平衡。 总统经历三选，由各区提名贵议院筛选，二十四行政区民选，最终由党议院定选，汇集三者期望。一般模式下，贵族们资助有潜力的自由人与联邦清流世家竞争，从未有贵族身体力行。 得不偿失。 党籍不像头发，剪掉还能长回来。弃党投靠联邦别说得到原党派支持，感到侮辱的党议员不全员投否就偷着乐吧……单厚方此举可说是破釜沉舟，挑衅全党党员的忠心。 单家大宅外，红霞满天，长灯数里，停泊了一路豪车。 开放红园待客，前院种满转基因的红枫，肉叶从六月初开始变色，满园枫叶挂满头，迎风摇曳好似红色星河，致敬红党。 季薄阳领着两兄弟拿着请柬低调入园，代表挪不开身的季威出面。 前院，珠光宝气的女客们身上的香水味混杂，季薄阳快步经过进入观礼厅。 主厅风格古典，正中铺着红毯链接到台上，左右两侧摆放双人席的低矮客桌，贵客们相继入场，左右席互相攀谈。季薄阳环视一圈没找到萧默，走到偏厅一扇屏风后落座。 偏厅和主厅用雕花镂空的屏风隔开，通过空隙可以观察大厅的动向，相互间也有帘幕格挡，非常适合需要私密空间的客人。 “别说，单爵爷这疯兆早有了！当初他复兴单家不就无视贵族间不成文的规矩越界娶了燕家小姐……还顶着悠悠之口把私生子领进门……” 受邀宾客多数身负党籍，尤其身兼党议员的那些人各个面有菜色，议论纷纷。 舞台左右摆放着东八区古典乐器，时间到，乐师们悄然落座奏起，摘冠仪式宣布开始。 单厚方头戴红色党帽打红毯走过，党议院议长的秘书拿着稿件铁青着脸站在台上，先追忆入党誓词，念到“……我保证，为红党奉献我的忠诚，直至死亡”结束，深恶痛疾地看着台下的单厚方—— “阁下昨日忠心犹存在耳，今日变节弃党令人憾恨，我问阁下，是否从今日起放弃红党党员的身份与责任，恢复自由？！” “是，我放弃。” 秘书气得手抖，把稿件捏得哗哗作响，按照程序三问三否。 单厚方神色毅然，连着再两个否字毫无犹豫，底下闹嗡嗡一片。 台词走完，秘书把稿件直接甩到单厚方脸上就大步离去，连摘帽的过程都忘记，单厚方镇定微笑，自个把红帽摘下放到一边，向众人鞠躬致歉。 宾客们彻底炸开……放弃红党根基与大好前程投靠联邦，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单玉笙出列走到父亲身边，陪他挨桌祝酒，是弃党宣誓的下一步：辞谢党友。 “我听说萧默入了族谱？怎么不见跟着一起谢党……” 客人正窃窃私语时，一名身型修长的青年从门外进来。 从他不经意用手指梳理乱发的举动可以看出，似乎在哪儿睡过了头？但惺忪睡容却没有减少他的风度半分。 修剪得体的香槟色西服微微起皱，搭配应景的酒红色领带……也系得有些松。可当青年沐浴着宾客的目光，一步一步从容走向单厚方，人们轻易就忽略这些，包括他打理服帖的三七分油头因为睡觉蹭得蓬松。 青年的气场如同他的服色，浮华满目。 当他款款走近，如春风扑面，让人脑子里只想到四个字：优柔矜贵……优雅、温柔、矜持、高贵。 “这是谁？” 怎么看着像不久前名震网络的墨镜男？ 一个个问号在客人们脑中冒出，青年走到单厚方身边站定，单厚方拍拍青年的肩，笑着对众人介绍道： “这是我大儿子，姗姗来迟让他罚酒一杯。” 轰！！！ 这是萧默？这怎么可能？那个死肥猪？那个松脸男？整容了还是冒名顶替？！ 年轻男女们目不转睛，恨不得从青年身上盯出一个洞……一个人怎么可能变得那么彻底？！ “——那名豪掷千万的神秘砸车男就是您家大儿子？这魄力！不愧是单爵爷的种！” 有眼力的老油条们已经知道怎么打开话题，萧默也跟被什么附体了似，把领带下端折叠塞进左胸口袋，经过精细计算的“随意”行为虽然有失得体，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潇洒不羁的感觉。 “多谢厚赞！”萧默接过酒杯，豪气饮下。 一路陪酒陪笑陪人逗乐，把一帮大佬们哄得心花怒放，论秀雅比杜少文质彬彬，论赤纯比徐少还妙语直言，论谨慎比侯少都懂点到为止，论性情比刘大小姐都……讨人喜欢。 就好像戴上一千张随意转换的面具，挂着恰到好处的含蓄微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面面俱到，人模狗样。 唔……装得好像六个月前撒泼打滚为祸全网的死肥猪和他不是一个人一样。 有人把萧默笑眯眯的宴会照po到网上，全网都跟着炸了#他弃剑[贱]成佛，却陷全网疯魔#！ 当然，其中不包括季薄阳。这小子连萧默肥猪样都能赏心悦目，见他大变样的心理波动还没有听到别人评论萧默时的波动多。 *** 萧默在敬酒的间隙喘了口气，四面八方的瞩目多到麻木。身侧的单玉笙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已经维持十几分钟，熟练的社交辞令和笔挺的身姿显示其小小年纪就身经百战，凛然的背影偶尔让萧默想起某个与单玉笙年龄相仿的家伙…… “不要发呆。” 单玉笙转身时用肘部撞击萧默的胳膊，悄声提醒，“在你作为单家成员时，珍惜你身为人子的义务。” 萧默替单厚方换酒杯，收回的手顺势架在单玉笙肩膀上，皮笑肉不笑地低头在男孩耳边小声道： “牙尖嘴利，营养都补了脑子才一直长不高。” 宾客没听到两人言语中的刀光剑影，见两人私语还不断恭维兄弟情深，单玉笙忍住嫌弃笑着致意，斜瞥了眼萧默，却见他突然抬头看向小厅，直勾勾的目光好像中了邪。 “你怎么了？” 萧默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总感觉某扇屏风后传来极为熟悉的目光，饱含执着却并不热络。 萧默久久不回神，单玉笙扯了下他的袖子。 “下一桌了。” 萧默含糊应声，收回视线打起精神跟上单厚方。偏厅突然传来小小的骚动，人群中响起熟悉的惊呼，“少爷，您流血了！” 萧默循声望去，见约曼快步走出帘幕冲女佣索要绷带。 第37章 伪君子归来04 萧默神色微变，转瞬掩饰好脸上的表情，附耳跟单厚方说了几句，转身去处理偏厅的意外。单玉笙的目光跟随萧默的背影移向偏厅，眸中似有所思。 萧默绕过屏风果然见到熟悉的三人。 他先瞥了眼季薄阳的手，约曼正给他包扎手指，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然后萧默才四下打量局面。成长许多的少年垂着头愣神，约瑟在斥责女佣管理餐具失职，年轻的小姑娘弯腰道歉都快被骂哭了。 萧默上前一步挡住女佣，挥挥手示意她下去换副新餐具，女佣抹掉眼泪感激涕零地小跑离开。 “宾客的餐具是我在负责，有什么情况可以跟我说。” 约瑟见到萧默脸色更差，季薄阳听出萧默的声音瞬间抬头，萧默却连余光都没偏移半分，目不斜视地盯着约瑟。 季薄阳目光平移侧眼看向约瑟，正准备借机训人的约瑟郁闷地闭上嘴巴，乖乖退到旁边。 萧默转头，首次和季薄阳直面交锋。 半年不见，曾经目光空虚而尖锐的男孩正非常认真、非常专注地凝视他，熟悉的桃花眼灿灿若星，盛满光辉。原本这种眼型会使人显得轻浮风流，但由于男孩惯常的神情寡淡，眉骨的阴影落入眸中，如星河背后的夜幕反而有些深不可测。 于是……流于形态的轻薄假象都被星夜的浩瀚内蕴压制，显出高不可攀的美。 萧默沉默一下，收敛心神，挂起自如的笑容轻启唇瓣，“嗯……好久不见。要称呼您季薄阳，还是兰狄少爷？” 季薄阳因为萧默的客套微微困惑，欲言又止。萧默不给他叙旧的机会，放下这个话题转而道： “贵客的餐具是由我亲自检查。为了不让它们划伤客人们尊贵的唇，我确保餐具中不会出现瑕疵品，但既然碎掉了那肯定还有我们失职的地方，请您见谅，我会立刻为您更换一副新的餐具。” 季薄阳用奇妙的视线斜了眼裂开的杯子，似乎难以理解它会突然碎掉，收回视线低语： “这不重要。” 萧默的目光掠过季薄阳掌上的纱布，再看向杯面的裂痕……开裂位置与方向似是受到外界力度压迫，怎么想都是握杯的人捏碎的，但病秧子体质不会有这种怪力，少年看上去也同样意外。 不管怎么说，萧默还是率先寻求客人的谅解，鞠躬致歉。 季薄阳有些手足无措地俯视九十度弯腰的萧默，瞳孔急缩颤动，犹豫着伸出手——萧默恰时直起身。季薄阳抿紧唇瓣，悄悄把手背到身后，沉默片刻，埋下头哑着声音道： “我们谈谈。” 萧默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等宴会结束吧。” 季薄阳抬眼凝视青年离开的背影，低头俯视掌心，发呆…… 刚才看着单家兄弟亲昵互动，有股莫名的情绪在他心中徒然攀升，尖锐的，像谁握紧他的心脏，然后……等回过神杯子已经在他手中裂开。这半年的间隔，也许让他变奇怪了。 *** 一圈谢酒过后，萧默扶着脸色浮红的单厚方在燕归莹身边坐下，邀请的著名演唱家、舞者与传统杂技演员、喜剧演员等陆续走上舞台，宾客们一边欣赏一边进食。 “你酒量浅，先下去休息会儿。”单厚方接下燕归莹的醒酒汤，把另一碗递给萧默。 “没事。”萧默状若自然地观看表演，接过碗喝了一口就捂住嘴放下，“味道有点不适应，我等会儿再喝。” 单厚方仔细端详大儿子如常的面色。 单厚方年纪大了不胜酒力，单玉笙年纪太小只能借言辞帮忙打消一些忠党人士的刻意刁难，最为意外的是萧默竟然主动挡酒……不知什么时候练出海量，二十几两白酒下肚都面不改色，连捏着筷子的手都没抖过，虽然干捏筷子不吃菜有点奇怪。 萧默侧眸看单厚方仍不放心，解释道：“等下半场自由交际我顺着人群去前院再偷偷回去休息，直接出去太扎眼。” 单玉笙端着东西过来，把一盘话梅推给萧默，示意他食用。 萧默诧异地眨眨眼，缓缓伸手捏起一颗，慢慢塞进嘴里。 “不是我。”单玉笙解释道，“有人托服务员递给你，我顺路拿过来……说添加了特殊的酶，能快速解酒。” 萧默停下咀嚼的动作，僵硬地张开嘴，拿出一张纸巾盖住嘴吐掉梅子，裹起来扔到桌上。 “看来是因为他。”单玉笙瞥了眼偏厅，轻声嘲弄，“虽然不知道你想逃避什么，但是买醉这种恶习还是不要有了。” 单玉笙捡起撞到桌脚的包梅纸团，重新放回萧默掌中，在萧默的耳边轻语，“我知道你这人很擅长伪装，但是你的眼睛都不对焦了，还是别逞强了！” 半个小时后，主厅表演落幕，吃饱喝足的宾客们展开交际。有人就坐交谈，也有人起身移驾偏厅、后院，或者前院，季薄阳见萧默悄然起身，跟了上去。 *** 院里清新的空气，凉风吹来…… 萧默热乎乎的脑子里却像装满蒸汽，晕得更加厉害，脚下轻飘飘像踩在云上，酒劲上来，走起路渐渐东倒西歪。 过去他体质特殊，医生说他天生就能在体内生产解酒的成分，是酒会上的常胜将军，换了新皮囊培养许久仍是易醉体质，好在喝酒不上脸加上反射弧长，很能唬人。 出了红园，朝自己院子走。 昏头昏脑在长廊穿行，突然想到忘了谁，一转头要往回走却猛然撞上什么！身体受作用力往后倒，一只手臂揽住他的腰背扶住他……唔，好险！萧默刚庆幸完，支撑腰背的细瘦手臂就不堪承重地塌了下去，连手臂带人陪他一起摔在地上。 萧默扶着脑袋抬起上半身，看清手臂的主人。 “是你喔。” 季薄阳拽着萧默起来，萧默伸手一用力把季薄阳再次拉回地上，看着少年狼狈摔倒呵呵发笑。约瑟变了脸色要上前警告萧默，季薄阳挥手让两兄弟站远，转头面向指着他撒酒疯的某人。 “你喔。” 萧默抬近季薄阳的脸，拍了拍！手上忘记克制力道，一下就把季薄阳的半张脸拍红，还划出几道血痕。约瑟脸色更黑，季薄阳却面不改色地抬起萧默的手，摊开，把青年摔倒时掌心擦到的硬沙粒一颗颗剥落。 萧默俯视季薄阳的低眉顺眼，“你喔，真讨厌……讨人厌……” 季薄阳手下顿住，抬眼直视萧默，那目光似乎让萧默心虚。青年不自在地偏开视线，然后又有些不服似，猛然盖住季薄阳的眼睛。 “不许看我……” 萧默掌心碎沙掉到季薄阳眼中，男孩快速眨眼，睫毛一下下撩拨萧默的掌心，他不满地嘟囔着移开手掌，就见男孩眸中盈满即将垂落的泪液。萧默一瞬间有些紧张，但脑袋却晕得更加厉害。 “别哭……丑死了。” 季薄阳静静看着萧默…… 正常情况下，青年精于伪装，总能释放出假意柔情巧妙地安慰他。可现在，他眼中分泌的生理盐水居然有让萧默慌乱的价值。 季薄阳压下浮动的情绪，用毫无波动的语气道：“进沙子了。”——没哭。 “麻烦家伙。”萧默凑上前，一不小心又把季薄阳压回地上，就借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对着季薄阳盈满水色的眼睛猛吹气。 季薄阳抹掉喷到脑门的吐沫，眸色阴暗一瞬。 萧默脑袋越垂越低，最终压在季薄阳眉毛上。季薄阳推开他的脑袋，掀开眼皮滚动一下眼睛把沙子挤到正面，直接用湿巾接触眼球沾下来，整个惊悚的过程都保持着平淡的表情。 “他睡过去了。”约瑟上前，“要不要把他抬回去？” 季薄阳点头，却无视掉搭把手的两兄弟，揽住萧默的肩膀要把青年抱起来……没抱动！ “我们来吧。”约瑟扶住差点摔倒的季薄阳，约曼接住萧默。 季薄阳轻轻挥开约瑟的手，接手萧默让青年倚着他的肩膀站立，面无表情的脸上不见一丝出糗的窘迫，道： “你们下去。” 约瑟两兄弟互相望望，讪讪地站到旁边，不明白自家少爷的意思。 季薄阳拿出消毒湿巾，一遍遍擦拭萧默的脸，萧默睡死过去没有反应。等季薄阳用完整整一包，垂眸思索要不要接盆水时，萧默终于被折腾醒了。季薄阳放下满手废弃湿巾，推了推眯着眼睛满脸不舒服的萧默。 “起来，自己走。” 季薄阳艰难地把萧默拖回房间，萧默一躺上床就再次睡死过去。 手机铃声响起，季薄阳停下给萧默脱衣服的动作，从旁边扯来夏凉被盖住萧默的肚子，转身走到窗边接通。 听筒中只有呼吸声，季薄阳没有主动说话，很长时间都是一片安静。季薄阳不耐地握紧手机，回头看眼衣衫半退的萧默，道：“我挂了。” “先别。”季威终于出声，无奈地叹口气道，“约瑟都告诉我了。” “我知道。”季薄阳语气寡淡。 季威沉默片刻，他深知他拿自己外甥一点办法都没有，略过季薄阳擅自拿走请帖的事，询问了除冠现场情况与贵族们的反应。季薄阳如实回答，在话题将近结尾时他以状似无意的口吻突击发问： “——对他说过什么？” 季威顿住……对他说“过”什么……很微妙的用词，季威瞬间明白亲亲外甥在问什么。 “你不是正在他旁边，不如亲自问他……如果他能说出口。” 季薄阳瞬间眸色阴郁，警告一眼守在门外的两兄弟，两人缩了缩脖子却并不认错。 季薄阳从舅舅手里接手三人，就明白他们会事无巨细地汇报他的日常，在保护他的同时监管他的精神状态是否危险。他不在乎被约束，甚至不介意暴露*，但……自从在萧默骤变的态度中察觉到季威插手的痕迹，他就不乐意两人的汇报中夹杂萧默。 季薄阳挂断电话，关紧卧室门才回到床边，摸了摸萧默刚才沾到湿巾的微湿的头发。 “龙有逆鳞，人有禁脔。” 没想到萧默能给他带来这么多尖锐的情绪……要怎么办？ 季薄阳沉下眼。 他有时能懂萧默，偶尔也会看不透……酒后吐真言。萧默没有彻底漠视他，也并非虚情假意，甚至积攒了怨气怒气，这都在表示萧默在意他——尽管青年很想伪装成满不在乎。 季薄阳紧绷的脸缓缓松懈，轻轻拂过萧默的眉眼，手指顺着颧骨向下，滑过脸侧，下巴，到脖颈。 为什么会这么重视这个人？ 喜怒哀乐，行为举止，一丝一毫……萧默无时无刻不在牵动他，影响他，让他因为些微变化无法释怀。 莫名而激烈的情绪再次席卷季薄阳，他微微晃神，手掌包住青年的脖子，关节微微施力压迫青年的气管。 青年安逸的表情变得痛苦，呼吸开始急促……掌握一个人的命脉如此简单，为什么却无法轻易掌控青年的言行举止？让他安安静静、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随着他的心意呆在他身边。 干脆就这样一了百了？ 想必这个人也不会再让他感受到越来越多的奇怪的难以自控的情绪。 就像现在，明明是他掐住青年的脖子，却像有人掐住他的心脏，阵阵揪痛。 季薄阳晃了晃头，回过神来发现双手青筋鼓起，愣愣看着掌心包裹住萧默的脖子，错愕地松开，露出底下深色的掐痕。季薄阳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有种难以名状的刺痛。他的唇瓣抿成一线，小心翼翼伸手轻抚掐痕，被猛然抓住手腕！ 萧默睁开了眼，目光清醒。 第38章 伪君子归来05 “醒了？”季薄阳心中懊恼，声音却不咸不淡。 “再不醒就成死人了。” 萧默吞下梗在喉咙的惊喘，伪装成寻常抱怨，甩开危险的手借着坐起来的姿势拉开距离，面对面直视少年，心有余悸道：“你又犯什么病？” 季薄阳又抿了抿唇，起身主动拉远距离，垂着头道歉。房间一时陷入沉默。萧默没空搭理他，爬到床头翻出柜里的镜子，仔细照照脖子确认没有其他伤口，这才抬头瞥向少年。 满心怒气怨气在看到几乎快退到角落的少年时，就像掐断流的水，慢慢蒸发、消亡。 “你是我的克星吗？”萧默不由长叹口气，“算了，你也不是第一次发疯了……过来点，不是有话想跟我谈，谈什么？” 季薄阳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你和舅舅……” “你说那个啊。” 萧默沉思半响，缓缓扬起唇，尽量不添油加醋地讲述季威对他做的事……阻止他和季薄阳联系，大发慈悲要给他当靠山，在他拒绝后把他空降到寄生鳄鱼生活区，萧默正说到在生命威胁下爆发潜能解开降落伞，突然顿住—— “别这么看我。” 季薄阳凝视萧默，眸色像团干涸的血迹，琥珀色的眼珠深沉发红，或许是惭愧、疼惜、懊悔一类的情绪，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凝视，那眼神在灯光映照下产生复杂的错觉……是什么都没有关系，萧默现在没有心思探究少年的想法。 大概复述完季威在通讯器里冷酷的话，萧默沉默下来，倾身在床头柜翻出烟，架起腿靠坐在床头，把烟夹在两指关节间，点燃送进嘴里……饱含尼古丁的烟雾沉入肺部，熏得他微微迷醉，心情稍微得到平静。 季薄阳看得皱眉，却注意到隔着相当长的距离萧默还下意识把烟头朝向他的反方向。 萧默失笑，“嘿，看你的表情，别自作多情！真为你着想就不抽了……只不过是怕惹麻烦，谁让你是个小病秧子。” 青年抬抬下巴，示意卧室门外传来的两兄弟细碎的说话声。 抽完一根，萧默又点燃第二根、第三根，时间在沉默中悄然走过一刻钟，萧默伸手去拿第四根的时候，季薄阳忍不住快步上前，夺走烟盒扔进垃圾桶，拧起眉沉默地盯视萧默。 萧默把手里的烟点燃放进嘴里，缓缓吸了一口，“四根就多了？最近我的均量可是一天一包。” 季薄阳脸色阴暗似要说什么，萧默立刻摇头道，“你可别劝我……什么致癌、阳痿、支气管的病都劝不住我。” 季薄阳瞥了眼茶桌上的烟灰缸，里面堆积满早上留下的烟头，他用不容拒绝的口吻道： “戒烟。” “说得真简单。”萧默嗤笑一声，见季薄阳表情实在难看才略微拿开烟，沉默一瞬，随口道，“也不是不可以。” 萧默抬眼挑衅般看着季薄阳，“在我抽完这根前，如果你聪明的大脑能想到任何方法——不借助工具弄灭它，我就考虑戒烟。” 季薄阳的举动让萧默非常意外—— 少年先转身去把紧闭的房门反锁……非常奇怪的行为，难不成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萧默颇富闲心的想着。 季薄阳走回萧默身前……他明白萧默是在故意刁难他，根本就没想过戒烟，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季薄阳伸出一只手，没有一丝迟疑地包住燃烧的烟头，面不改色地用食指和拇指捏灭火星。 “你——”萧默惊得说不出话来！ “灭了。” 季薄阳把烟扯断扔进垃圾桶，萧默收起惊容，稳住呼吸道，“……你真是个疯子。” “……也许。” 季薄阳似是没有痛觉，不在意地说完后再次退远。 萧默撸了把头发，“你就想一直和我保持这个距离……折磨我的新招数？放大声音说话也是很累的！” 季薄阳踌躇着走近，萧默拉起他的手，观察烫伤的指腹，皱眉弯腰去翻找医药箱。季薄阳目视萧默弯下的背影，眸光如星屑闪耀，绚丽非常。萧默清洗掉烫在季薄阳手上的烟灰，消毒、止痛并未注意季薄阳的神色。 在涂抹疤痕膏时，他继续讲述了从降落伞爬出来的事，没有避讳他连一分钟的挣扎都没有就直接选择放弃的事实。 季薄阳睫毛微颤，沉默着，垂眸直视青年的眼。 “羞愧？”羞耻心作祟才故意疏远。 “你把我想太好了。” 萧默轻笑出声，真正令他羞耻的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萧默的目光划过少年的脸，偶尔与那双动摇的双眸交接。如果没有季威的当头一棒，他是不是就像温水里的青蛙一样，从一个靠山换到另一个靠山，安于现状，继续过着前世那种逢迎媚上、狐假虎威的生活？ 前世他是腐烂的果实，发酵出诱人的酒香，把自己迷醉才看不清丑陋的本貌。这一次，他不想再依靠别人的臂弯，而是想抓住所有能得到的机会，充实自己的臂膀。 萧默牵起嘴角，继续让少年这样误会也好。 这是个短命鬼的疯子……他不应该在单纯的利用关系外投注不必要的感情……他不想步入母亲的后尘。 萧默在上小学时父亲死于交通事故，母亲自此再未展颜笑过。母子两人相依为命，萧默对辛劳养育他的母亲非常敬重，直到大学毕业那天，母亲难得做了桌菜庆贺，很少见的一直温婉笑着……隔天，他在母亲卧室发现一具冰冷的尸体，竟是笑着赴死，旁边有封遗书。 曾经的萧默在床边伫立了许久，没有震惊也没有眼泪，或许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萧默没有打开遗书而是直接撕掉，把碎片烧成灰烬冲进下水道。 那时在整个做笔录的过程，一向巧言令色的萧默全程保持沉默，只在被问烦了才面无表情地说：“杀死她的不是我，是我父亲。” 说十年前死亡的父亲是杀人凶手，因为这个，萧默差点被怀疑为了骗取保险金支付高昂的学费而谋害亲母，最终尸检证明他母亲确实是自杀身亡。 与朝夕相处的人生死相隔最让人万念俱灰……季薄阳即使躲过层层灾难，也会受制于古班家的基因英年早逝，萧默不想再次体验那种痛苦。 萧默闭上眼睛，掩住眸中的万千思绪，对季薄阳道： “你这么想也可以，我没什么想要解释的。” “……我…不明白。”季薄阳的声音像气流在颤动。萧默睁开眼，对上季薄阳纯粹的目光，偏开视线，萧默无意继续这个话题，问起季薄阳接下来的打算，少年据实以告。 “你要去联邦科技大学就职？什么职务？” “特聘讲师。”季薄阳以学者的身份受邀，进行为期一年多的教育活动，负责一门科大新增设的选修课程，之后会成立“纳米卫士”的研究项目，在今年年末会收批研究生带一年。 “你的性格能好好给学生上课？” 萧默虽然在问，却并不在意答案，见少年表现出聆听的态度，紧接着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我这两天在准备实习报告的答辩，等再过一阵子毕业证和学位证就能下来了……你要不聘请我当你的私人助教？这个主意不错吧？” 季薄阳沉默凝视萧默，似乎再猜测他的目的。 萧默把季薄阳的手握住，眯眼笑道，“我都主动送上门了，你就不能干脆收下？” 季薄阳瞥了眼被包住的手，沉默一瞬，轻轻点头。 *** 夏末，临近各小、中、高院校开学。 萧默背着挎包携带三个随身笔记，随同单厚方介绍给他的管理人才杜淳提早赶往联邦，列车到达首府转乘出租赶到温度低冷的郊区，两人拿着地图找到买下的土地，八百公顷的面积。 打开图纸，工厂和员工宿舍在一个区域，公司办公楼和研究室在一个区域，奇怪的是，除了明面上的技术研发部门，地下还有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的神秘研究室，萧默没有解释，杜淳也就没有多嘴询问。 花了一周时间，萧默让杜淳寻找施工单位，定器材，注册公司办理相关执照……他则亲自跟进地下研究室的建设和防御系统。等萧默从事务中脱身已经到了学校报道的最后时间，他留下杜淳负责招聘底层员工，规划各部门，自个风尘仆仆地赶到大学城。 人流车流喧喧嚷嚷。 从圣十字路口前下车，四条大路的包揽了各类高级院校，联科大位于正北方的主干道，是全球最顶尖的高校。如果把众高校校友们在科学领域占据比例列出疆土，联科大能占半壁江山。 百米远外，能看到一根高达三米的柱形石雕。 下方是战时三党首领联手托举血色红球，球体表面刻有校名，出自初任总统莫伊龙先生亲笔，上端横系红蓝白三条彩带，迎风飘展。新生们在柱下排队留影，即使在几百年后，这也是件光耀门楣的事。 萧默用手梳理一下凌乱的发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戴上墨镜正提步迈进校门。 “有机会多看几眼也好。” 身后传来语意未明的陌生声音，萧默脚步未停，根本没有回头关注的打算。 说话的人绕到萧默正面，是名满脸桀骜的年轻新生，手上提着大大小小的廉价塑料行李包。新生挑眉看了眼萧默，意有所指道：“否则以某些人的智商，除非重新投胎估计很难踏进联科大。” 萧默眨眨眼，目不斜视地从新生身边走过，新生眉梢一跳，再次绕到萧默前方。 “我叫——” 萧默打断新生的话，摊开手颇为无辜的样子，“哦，原来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你就是萧默吧。”新生没有揭穿萧默虚假过头的表演，仍然用带有挑衅的趣味般的表情说，“我希望你能好好记清我的名字，我是——” “请问，我们认识么？” 萧默再次打断新生的话，略带无奈地说，“虽然我最近有点出名，导致想跟我结交的人很多，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从不跟无名小卒结交。” 新生看着萧默快步离开，拎着满手行李站在原地，满面寒霜。 季薄阳刚设置好校内分配的别墅中的家庭智能，就见萧默脸色不快地进门，用遥控指挥影音机播放了一首轻音乐，走向萧默端详他的表情，“发生了什么事？” “哦，不小心被小虫子缠上了。” 萧默丢掉形象，摊开手脚躺在沙发上，习惯性地嚷嚷要水，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新舍友是季薄阳而不是尉迟玺。萧默撸了把头发坐起，刚要起身自己去倒水，就见季薄阳拿着一杯水走过来。 萧默愣了一下才问道，“别墅里就你和我两个人住？” 季薄阳点点头，目光打量萧默闲空的手，“行李？” “全部新买……在网上下单了，估计一会儿就有人送到学校收发室。”萧默询问季薄阳电脑的位置，端着水离开，“你忙你的，吃饭了叫我，我先去做做脑部运动。” 萧默打开电脑插上u盘，商业企划的文件夹隔壁是名为“秀才名录”的文件夹……他来之前托燕归莹身后搞新闻传媒消息灵通的燕家收集了相关的资料。 计算机系各年级排名靠前的学生，一名名浏览过去，萧默的视线突然顿住。高分入校的新生中有张照片正是刚才找他茬的小虫子，姓名：习洋。备注是由张竣资助的学生……唔，张竣他爸在摘冠仪式后带着张竣上门道歉还钱后，他就把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 第39章 砰然心动01 厨房里。 砧板上摆满复制般切块大小相等的食材，季薄阳戴着手套一脸严肃地站在灶前，掐着秒表计算火候，把精确测量了重量的调料先后下锅，蓝牙耳机里传来约芬指导做饭的步奏。 半个小时后，同时起锅的三菜一汤完成，约芬通过视讯给予菜色高度评价。 但是…… “少爷，您真得不需要我们过去照顾您吗？除了衣食住行，您过段时间就是虚弱期了要怎么去上课？我实在无法理解您为什么非要坚持一个人住！” 季薄阳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掐掉视讯，转头见萧默从二楼下来，蓝牙耳机里约芬仍然不放弃劝说，他留下一句“下次再谈”结束通话。 “你做的？” 萧默把菜摆上桌，坐在季薄阳对面，挑了挑眉。季薄阳把荤素营养搭配的两菜一汤推到萧默面前，移过一盘仅用热水焯过的蔬菜坐下来静静食用。 萧默吃饭间隙抬头瞥了眼对面，少年慢条斯理切蔬菜的动作非常文雅，但不蘸任何酱料的干吞却让人的食欲大打折扣，萧默食不知味地咽下鱼肉，忍了几分钟才推开餐具。 “跟你同桌就像跟节食的女生坐在一起，有点影响胃口。” 季薄阳放下刀叉，直愣愣的目光快速在菜品和萧默的脸上来回移动，似乎并不知道要怎么解决情绪上的问题。 萧默起身离开餐桌，季薄阳睫毛一颤，抿起唇瓣舀了一勺肉菜，萧默回头就见季薄阳表情僵硬地要把肉塞进嘴里，快步过去弯腰张嘴咬住季薄阳的勺子，吞下肉菜，抬眼颇为不悦道： “你这是干什么？！” 季薄阳垂下眼，放下勺子，没有说话……他尽量迁就萧默的饮食口味，忍受食材刺鼻的荤腥，但果然……还是不行。 “我可没说要分开吃饭。” 萧默瞥了眼桌上精心准备的菜色，堂堂的兰狄少爷愿意亲手给他做饭可是荣耀，他不是不识趣，只不过考虑到胃口还要想想办法。 萧默把餐盘移到客厅的茶几上，打开电视在长沙发落座，回头见季薄阳还坐在餐桌上不动，拍拍旁边的空余。 “过来啊……傻坐那干嘛？” 季薄阳端着菜盘过去、坐下，表情有些迟钝，萧默解释道，“你看这样，我们都对着电视吃，我不嫌弃你你也别迁就我，两全其美。” 季薄阳眸光微晃，波澜一闪而逝。 餐罢，电视节目进入广告，萧默放下碗筷面向季薄阳，摆出正经的表情。 “现在来谈谈严肃的话题。” 萧默轻吁口气，下意识掏兜才想起答应季薄阳戒烟，来的时候一包没带，手指在腿上弹动许久，最终交握在膝头。 “从哪儿说起呢……” 萧默利用季薄阳进入联科大却无意和他加深纠葛，为了预防事情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必须提前列出界限。 “……如果我不阻止，你刚才是不是就要吃下去？后果呢，趴在马桶上狂吐不止？喝酒那次，你知道我头脑发昏还勉强附和我……好吧，通常情况你的不拒绝对我是有利的，但偶尔你的‘委屈求全’让我很困扰。” 情绪似乎燃起身体的热度，让水分蒸发，喉咙仿佛干涸般紧缩着，非常让人想抽烟……萧默把指头伸进嘴中，借助啃咬指甲克制情绪。 萧默清楚，季薄阳把他当成特别的，姑且不论是哪种。 季薄阳呢，是个危险而纯粹的人。仿若无暇的白纸缺少固有的是非观念，可以随意染黑，因而危险。同理，他对处理情绪一窍不通，茫然无措，才会无法准确判断、选择，而这种无底限的纵容会拖累萧默失去理智的判断，被少年的真挚迷惑，萧默不想这样。 “我特别、非常、极其讨厌你这一点。” 不只哪个词触动了季薄阳的神经，少年原本没有波动的脸变得僵硬，目光逐渐变得阴郁。 “呵，生气了……然后又要掐我脖子？” 萧默倾身靠近少年，微微歪头，目光挑衅般打量少年，“你就是这样……要么极度无知，要么极度偏激，永远就在黑白两头，中间不理会任何人情世故。” 少年浑身变得僵硬，下意识抠挠沙发。萧默瞥了一眼，直起身子。 “好吧，我知道你人格有缺陷。”受困于成长经历不能全怪少年，萧默叹口气道，“但你不能一直这样。” 季薄阳沉默不语，萧默继续苦口婆心： “你的性格不应该委屈求全，无论你吃不吃荤菜都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人在交际中需要把缘分进行区分，合则聚不合则散的，需要花点心思的，值得费尽心机的，适合泛泛之交的。你必须摆正我的位置，让你的态度点到为止，明白吗？” 季薄阳眼中的阴郁褪去，摇了摇头。 萧默撸了把头发，“哪儿不明白？” 季薄阳明白意思却不打算点到为止，也给不出理由，他根本无法定义萧默带给他的影响，他想在没有干扰的相处环境中逐渐理清思路才选择两人在别墅独处，季薄阳静静凝望萧默，道： “没有争执的必要。” 萧默抓了抓头发，“算了，随你……你的选择有什么后果都自己承担，别让你身后的‘保姆’找我麻烦。” 季薄阳点头，萧默不耐烦地起身离开。 季薄阳垂眸沉默片刻，起身收拾餐具，这时一只手拦过来—— “放着我来。”去而复返的萧默把医药递给季薄阳，语气烦躁地说，“该死的，赶紧处理一下指甲，三天两头出血。” 季薄阳没有接过药箱，反而伸出手展示指甲。萧默与季薄阳沉默对视片刻，败下阵来，拉着季薄阳去沙发上清理伤痕。季薄阳垂眸望着萧默的后脑勺，突然出其不意地问道： “在你心里……” 萧默抬头，季薄阳目光直白热烈，不容闪躲。 “……我在什么位置？” 萧默脸上有一秒的空白，慌乱的感觉还没呈现在眼中，他就移开视线随便两下处理好季薄阳的指甲，“没有你的位置。” *** 开学第一周，在学生选课前季薄阳有一节试听课。 开课前半个小时，季薄阳身着黑色三件套走出卧室。 “你也不怕热死。”萧默把少年压到镜子跟前，脱掉了少年的西装外套，把袖子卷到小臂三分之一处，整理一下褶皱，再给少年戴上复古银镶红宝石领夹。 萧默低垂眉眼专注指间，季薄阳的不耐烦逐渐沉淀。他从镜子里瞟了眼萧默格外朴素的着装，连发型都只随便梳理一下。萧默抬头，见季薄阳疑惑，耸耸肩道，“今天是你的第一堂课，不能宣兵夺主嘛。” 打理好季薄阳，萧默拿起桌上款式低调的黑框平光镜遮住他最出彩的眼睛，“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到达阶梯教室，里面的讨论声热火朝天。在数月前，《cml病毒攻克实录》让全民再次瞻仰到兰狄大少的风采和文才，大教室挤满慕名而来的学生，或坐或站。 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率先进门，高颜值让人心跳飙升，教室里静默一瞬，紧接着爆发出连串的呼喊。 季薄阳面对众多比他还要大上许多岁的学生也毫无异色，维持着纹丝不动的表情走向讲台，如蜡像般美得不近人情，深沉的黑衬衫和红宝石领夹更烘托出他的特质。 习洋坐在前排靠近门口位置，对小小年纪就才名远播的兰狄存有质疑，看见萧默低调地紧随少年身后进门，他也跟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们一样愣住……这也是个闻名全网的人物。 但问题是…… “报告老师！有外校人士进入教室，我请求检查他是否有旁听证。” 季薄阳顺着习洋的目光看到萧默，“他是我的助教。” 教室内轰然一片，议论纷纷。 习洋站起身再次道：“我知道老师您和他有私交，但您既然受聘担任联科大的教师就不应该辜负学校的厚望，公私分明，我并不认为萧默这种区级学校的毕业生有资格担任这门课的助教。” 学生中除了颜控的女生，不少看不惯萧默张扬行事的男学生开始附和： “对啊，他凭什么当助教？” “他连当科大学生都没资格，有什么本事教书育人？” 底下嗡嗡不休，季薄阳侧眼见萧默表情毫无异常，才面色冷淡地在讲台上放下教材。 萧默顶着满教室的不满淡定穿越讲台，在窗边的沙发椅上坐下，架起腿打开联科大的学生手册摊在膝盖上，悠闲散漫的姿态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季薄阳要怎么解决。 季薄阳也只是自顾翻着教材，什么都不说，任由底下纷纷扰扰。 几分钟在季薄阳的沉默中过去，台下的学生们的喧闹渐渐平息，互相对视着不知道兰狄少爷是怎么回事？学校派来的旁听人员坐在最后一排，见季薄阳一直不管学生以为是大少爷年纪轻没有经验，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救场就见季薄阳有了动作。 季薄阳打开讲台的话筒，“不满的人请举手。” 台下哗啦啦响应起来，反对的人占据多数，众人都以为季薄阳会顺从民心把萧默轰出教室。 窗边的青年掀了掀眼皮，环视一圈反对他的人，无趣地把视线放回学生手册上。封面印着联科大的校训：团结友爱，德才兼备。学校采取班分淘汰制来鞭策学生，每学年总分最低的班级中的淘汰最后一名。 季薄阳拿出生物系五个班的名单，让举手的人相继报出姓名。 学生们一脸莫名，不解其意，但见季薄阳表情平淡并无异色，想着没有什么大事就自报姓名。 季薄阳在名册后面打勾，等反对的学生全部报名结束，略略扫过结果，合起名册用毫无波动的声音道： “班分扣除如下：一班三分，二班一分，三班五班皆两分，四班五分。” 台下举手的学生一片哗然，但还没完—— “以上举手的人，请立刻离开教室。” 原本崇敬兰狄少爷的学生们彻底炸开，心中破灭，不满季薄阳的专/制。 “兰狄少爷您年轻有权任性，但您觉得您是老师就可以随便胡来吗？” “可以。” 季薄阳像潭没有波动的死水。 “您有什么理由扣我们的分还赶我们出去？” 季薄阳举起教材背面印刷的八字校训，点了点其中的“德”字。 “您……” 底下还要再说，季薄阳已经不耐烦地举起手表，看着指针的时间，“每拖延一分钟扣分翻倍，依此类推。” 学生们脸色一白，哗啦啦走掉一半，剩下的人互相看看，被季薄阳的脾气镇住，怕得想走却又不敢走。季薄阳却不在意底下学生的感观，哪怕走得一个不剩他也可以神色如常地收起教材回去。 萧默却不会眼睁睁让季薄阳传出“暴君”这类名号，登上网络帐号。 [萧萌萌]：联科大校训：团结友爱，德才兼备。望诸位才高心傲的学生谨记于心，尊师长，修口德——以上，来自一个到联科大担任助教喜不自胜，却被泼了一盆冷水差点被轰出教室的可怜青年的劝诫（大哭表情）。 狼狈走出教室的学生们前脚打开手机正要跟友人们抱怨，后脚就被推送的网络热点轰得灰头土脸。 这厮先发制人好卑鄙！ 第40章 砰然心动02 尽管学生们战战兢兢听课，却不得不被兰狄少爷简明扼要的授课方式征服，平日寡言少语的少年站在台上仿佛挥斥方遒的将领，说话句句落到实处，一针见血，化难为简，学生们转眼就溃不成军。 下课铃响，学生们意犹未尽地上前围住季薄阳追问，当然，也混着垂涎季薄阳的颜借机搭话的。 萧默伸伸懒腰，摘下装饰性的眼镜，挺身挡在季薄阳身前。 “有问题上课说哦，这家伙可不负责课外辅导。” 越俎代庖的拒绝让几人有些不满，其中某个女生脸色微青，嘴里无声嘟囔了句“多管闲事”。萧默冲一个在上课时不停偷看他的女生微微一笑，而后对青脸女生道，“妹子不要生气嘛，不然多对不起这么漂亮的脸蛋？” 被迷花眼的女生拉扯脸色由青转红的女生，“有事下次问吧，别耽误老师的私人时间。” 打发掉学生们，两人回别墅吃饭，季薄阳解开扣子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问萧默：“你和习洋有过节？” “算不上……”萧默简单讲述了一下他和张竣的恩怨，道：“他爸还钱时还挺高兴，说什么不打不相识，估计早想找机会跟单家搭上线，不过张竣好像不太服气，习洋应该是想讨好张竣才针对我……都是小打小闹，用几不了天他就腻了，暂时用来调剂校园生活也不错。” 季薄阳点头表示知道。 *** 于此同时，兰狄大少的试听课风波传遍校园，匿名抗议书刷满校园官网。高层头疼于兰狄少爷的个性，开了个小会儿却没讨论出结果。 宿舍里，单玉笙的室友刷完网，转头对漠不关心的冷俊少年道：“我说兄弟你都活成自闭了，怎么连亲哥的事都一点不好奇……话说，你哥到底怎么讨好兰狄少爷的，人家对他的维护也太赤/裸了吧！” 单玉笙翻页的手顿住，而后恢复自若的神情，把书扔向室友的后脑勺。 “有时间八卦不如多看点书，没忘记开学测验吧？” “切！就咱们联科大这么变态，年年开学都要大考，考不过就退学，整得暑假都没法好好浪了。”室友捡起书扔回单玉笙手中，正准备关电脑，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诶？我才注意到，怎么兰狄少爷的名字全屏蔽了？” 单玉笙重新摊开课本，头也不抬道： “听说跟反动派有关，上面为了不泄露他的行踪保护他的安危，不仅是姓名，所有具有指代向的词语都屏蔽了，哪怕把相关字做成图片格式上传也会被删除。” 如此风声鹤唳还与萧默沾点渊源，想起那张不再臃肿的脸，单玉笙就有些烦心。 而被牵挂的萧默此时也在刷网，见到与季薄阳的相关词全变成框框，转头就冲身后的少年赞了一声：“牛逼！” 季薄阳正在书写研究经费的申请报告，为下季度确立研究项目招收研究生做准备，闻言并未搭理。 暮去朝来，三两日过后试听课的风波终于平复，季薄阳即将正式授课。 萧默从传真机接收到选报课程的名单时，季薄阳的虚弱期刚到。面无血色的少年艰难地沙发上爬起来，萧默伸指轻轻一推，季薄阳就弱不经风地倒回沙发上，萧默拿起约芬给他的注意事项。 “虚弱期浑身无力，难以集中精力，偶尔伴随神经抽痛……唔，病弱成这样你不当女人都可惜了。” 取笑完，萧默得出结论：“就这德行还上哪门子课？睡你的吧。” 萧默看了一下上课时间，回卧室换了身好似参加时装周的休闲服，纯白色八字领丝质衬衫，搭配一款鹅黄间棕色菱格纹领带，采用古典的温莎结打法。他走向沙发，随手把领结稍微扯松，解开第一颗纽扣，弯腰从茶几上拿起季薄阳准备好的教学u盘。 “今天我帮你上课，不用谢哦。” 萧默去洗漱间略微打理下头发，喷好香水，佩戴了另一幅眼镜。 季薄阳看着萧默离开的背影，沉默，表情复杂……真像只展屏的公孔雀。 视听教室，数十人等了十来分钟，绕了趟办公室准备齐全的讲课老师姗姗来迟，走进教室，迎面飘来股与科大学术氛围格格不入的浪漫浮华气。青年与上次截然相反的高调打扮，换了别致的纯钛半框眼镜，衣色含蓄古雅、穿法却略显浪荡，教室中九成以上的女生小声倒抽口气。 帅呆了——！！！ 萧默从容走上讲台，放下点名册，调节了一下别在衣领上的耳麦。 “因为某些不可抗力，今天这节课将由我来带。唔……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想必各位学生对我的性格有所耳闻，自我介绍就不说了，直接上课吧。” 萧默点完名，打开笔记本插上u盘，其中储存了根据教学大纲制作的幻灯片，和用于详解、拓展延伸知识点的文本格式的讲稿，接连打开两个窗口，萧默抬头问台下的学生：“你们喜欢哪种声音……御姐腔？萝莉腔？正太腔？成男腔？还是播音腔？” 底下学生们齐齐愣住，不理解萧默跳跃性思维，不过很快他们就理解了。 “好吧……你们不说就由我决定，清脆空灵的萝莉声怎么样？” 萧默调和好幻灯片自动播放的速度与讲稿的语音朗读快慢，点击开始，大屏幕上放出课件内容，扩音器里传来萝莉刻板机械的朗读声音——教室里的学生们全部傻眼！ 助教呢？ 唔……这货已经找凳子坐下，架着腿戴上耳塞，拿着本通俗小说阅读起来！活脱脱一副甩手掌柜的德行。 我x个xx！ ——无数学生内心被各种不和谐词语刷屏，连被颜值迷惑的女生们都坑得一脸血，认清了这货的本性。 所以……前面耍帅是拿来吃的吗？三分钟不到就破功！ 时间在学生的满腹怨言中悄然流逝，下课铃《降d大调圆舞曲》响起，学生们觉得自己就像曲子里那只被自己尾巴捉弄的傻狗，蠢透了。 萧默关机-收起u盘-布置作业一气呵成。 “最后我说一下本门课给学分的标准，平日作业和上课表现占一半，期末考试和论文占另一半……本堂的课件内容我已经上传到网上，你们自己登录校园账户下载……小组讨论自由组合，题目自拟，下周一前把名单和报告交到办公室。” 萧默快速说完，挥挥手告别满脸哀嚎的学生。 回到别墅，他削了盘果蔬端到季薄阳面前，喂着少年吃完。季薄阳稍微恢复体力，边擦拭嘴角边询问授课情况。 “呃……算是一堂让学生们过目难忘的课，吧？” 萧默说话时的表情饱含内涵，季薄阳半信半疑，打开校园论坛生物系板块……某人的名字成功屠版，整一个怨声载道。 萧默目光漂移，默默盖住手机，默默拿走，默默关机，然后，默默回视少年无言的表情，没过三秒就心虚地移开视线，干巴巴强辩道，“手机有辐射，你这几天是虚弱期最好不要使用电子设备。” “萧默渎职”的声浪远超“兰狄专/制”数倍，声音再次传到校方耳中，经过几天的发酵，有人劝说季薄阳从毕业生中重选助教。 季薄阳和校领导通话，萧默就在一边呲牙咧嘴，做着口型。 [不、许、换！] 季薄阳垂眸看着肩上的蠢脸，向电话那头表示他将亲自授课，不会再发生此类事件。 季薄阳挂断电话，萧默用无辜的语气不讲理道：“不能怪我……术业有专攻，我天生就不是为他人奉献的材料。” 季薄阳瞥了一眼萧默，没说话。萧默啧了声，“你忙你的吧……我出去干我的事。” 干什么？ 蹲点守人啊。 在工厂落成前，他要落实两批明面上的技术员工，用于机械衍生产品开发。 可以向普通院校招聘材料工程师，但涉及核心技术的部分萧默需要亲自培养忠心的骨干，因为理念超前需要能力出众的员工，他看好联科大的学生，但联科大的毕业生根本不会考虑他这种前途不明的小公司，于是他就把目标瞄向准备寻找实习的学生，先把人骗过来再说…… 萧默在海量的名录中，筛选专业符合身世无牵无挂的学生，得出三男一女四名人选。 文博馆。 下三层是图书阅览室，上面是机房。萧默在三楼靠近楼梯的偏僻角落坐下，目睹目标人物一顺着楼梯上机房，人物二站在斜对面的两个书架间挑书。萧默竖起一本小说遮挡住脸，肘边放着茶杯，时不时抬头瞄几眼，偶尔提笔记下点什么。 “在观察什么？”毫无预料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萧默合起本子转头见单玉笙站在身后，笑道：“哟，稀客呐……我还以为你打算在学校装作不认识我呢，开学后可一次都没见过。” 单玉笙把借阅的书放在一边，坐在萧默对面，“听妈妈说你调查了联科大计算机系优秀在校生的资料，你想干什么？” 萧默瞥了眼单玉笙带来的厚厚一沓书的书名，靠在椅背上，笑意盈盈地看向单玉笙，“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怀好意。” 单玉笙端详着此时的青年—— 窗外有颗百年老树，光辉从树叶间隙斜射入内洒落在青年肩上。青年微微侧头，遮挡住视线的发被撸到耳后，仿若柔情似水的眼睛微眯，嘴角似笑未笑让人无法参透，顺着喉结、脖颈向下，是宽阔的肩膀和胸前袒露的皮肤…… “干嘛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爱上我了？” 萧默笑得玩世不恭，单玉笙突然起身越过桌子，在满是学生的图书馆捏住萧默的脸，清清冷冷地回敬了一句：“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怀好意。” 萧默重复了单玉笙刚才的回答，余光环视周围，好在学生们都在埋头看书，并没注意到两兄弟的对峙，他推开单玉笙，“真不像你会做的事。” “乖乖被耍得团团转才符合我年少愚蠢的设定？”单玉笙语气轻讽，视线掠过窗外楼下，某个打着遮阳伞的人仰头盯着三楼。单玉笙收回视线看向萧默，“人是会进步的，偶尔也要反击一下……不得不说，你教会我很多。” “比如？” 单玉笙从窗台的盆栽中折下枝花，插·进萧默的衣襟口袋。 “鲜花赠美男。” 萧默轻咝口气，锁骨边被花刺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还有刺呢……下手真重。” 单玉笙垂眸瞥了眼，倾身系上萧默敞开的纽扣，声音像浸满冷水，“你吃痛的表情让人愉悦。” 萧默垂眸瞥眼整齐扣紧的衬衫，不动声色地拉开和单玉笙的距离，笑得不冷不热，“学坏了嘛。” “单子，原来你还会和你哥说话啊？”单玉笙的舍友搬着一摞书过来，自来熟地和萧默打了招呼，问向单玉笙，“一起走还是我先走？” 单玉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萧默，不论何时都挂在衣领上的领夹反射着阳光，少年似乎想说什么，实际上却什么都没说就跟着室友离开。 两人下楼的时候室友奇怪地瞥了眼单玉笙，“你的表情真奇怪……要笑不笑的，看着怪渗人。” “慎言。” “慎什么言？” “信息社会，要谨言慎行。”单玉笙摸了摸衣领上的领夹，他一直戴着的这枚领夹就可以录音和定位。 舍友撇了撇嘴，两人走出图书馆，舍友突然看着某个打伞的人眼睛一亮。 “你看那是谁？” 他还没说完，单玉笙就朝打伞的那人走去，一改素日清冷，满脸谦逊道，“初次见面，兰狄少爷……长时间以来我哥哥劳您照顾了。” 第41章 砰然心动03 萧默走出图书馆，见季薄阳和单玉笙站在不远处的古树下谈话……很奇妙的组合。 “聊什么呢？” 萧默走近，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同时噤声。 日头倾斜，树下的季薄阳完全被阴影笼罩，看不清表情。单玉笙站在光影明灭处，半张脸清俊美好，半张脸略显森冷……气氛有些微妙。萧默眨眨眼，问向季薄阳：“怎么出来了？” 季薄阳走出树荫，没有回答萧默的疑问，“走吧。” 季薄阳头也不回地离开，萧默从他背后追上，伸手要接过季薄阳手中的伞为少年撑着，少年却握紧伞把分毫不让，萧默怔了一下，放开手不再争抢。 两人保持沉默回到别墅，萧默走到沉默的少年身边坐下，搓搓胳膊，“到底怎么了？一路回来全程制冷……好端端摆什么脸色？” 正巧季薄阳的手机滴答一响，少年看了眼一串数字来电，留下句“电话诊疗”就转身进了卧室，砰！地一下关上门。 喝……小家伙还有脾气了？！ 好吧…… 萧默坐在沙发上开始理清思路。 首先，单玉笙出现的时机太巧，举止刻意，季薄阳的造访也很多余……萧默仔细回想了今天的经过，在去图书馆前一切还很正常。单玉笙知道他在观察新生，想制造偶遇很容易……但这样做的必要在哪儿？ 单玉笙借阅的书籍全部都在附近的书架上，说明单玉笙在可以观察他的位置停留了很久。两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单玉笙为什么会这么做？ *** 卧室里，季薄阳打开手机，是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一段音频。 季薄阳没有急着点开。他先把顺手带进来的伞搁在旁边的桌上，不出意料，木制的伞把开裂，他摊开手，掌心擦伤出血还扎着细小的木刺。 在萧默离开不久后，季薄阳收到一条陌生而奇怪的短信，内容只有两组词：[图书馆，萧默。]想到有人在暗处把萧默当成目标，季薄阳就勉强提起力气打着遮阳伞出门，然后在图书馆三楼的窗边，他看到单家兄弟的亲密互动。 或许阳光太刺眼，刺眼到视野中的所有画面都倍感刺目，或许是温度太高，高到连眼球表面的水分都蒸发掉，紧绷、躁郁、烦闷……种种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绪从脑中传达给肢体。 他回过神来就见血从指缝流出，像摘冠宴那次一样莫名其妙地发生了……伞把被他捏烂了。 单玉笙走到他面前，季薄阳觉得那副相貌惹人生厌。 单玉笙别有意味地替萧默道谢，而后垂眸扫了眼他的手，“上次摘冠仪式后进行了盘点，听到佣人说有客人把杯子握碎了我还好奇怎么会有这种怪力，没想到居然有幸亲眼看到。” 刺耳，令人不喜。 季薄阳挥散那些让人不快的记忆，打开手机里的音频，把音量调到最小，扬声器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那天晚上我得知心爱的弟弟要去千里之外的联邦上学，万分不舍，借着酒劲打电话挽留……告白……以死明志。” ——来自萧默，饱含深情的语调充满虚情假意，季薄阳对他的伎俩非常明白。 *** 咚——砰！ 卧室传来物体撞击－反弹－坠地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的萧默整理好思绪，起身走到门边敲了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里面没有回应，扭动门把手居然还反锁了！萧默低咒一声撸了把头发，转身给约芬打电话告知了季薄阳的异常。萧默放下电话后思索片刻，整理好衣服转身出门。 约芬一刻钟后来到别墅。 别墅中静悄悄毫无声息，她呼唤两声没有人应答，翻出备用钥匙打开主卧。里面光线昏暗，深色窗帘全部密实拉紧，床上模糊躺着一个人形。约芬打开灯走过去，脚下突然被绊到，她弯腰捡起被砸散架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少爷您……” 约芬看清季薄阳的正脸，削瘦的脸颊上晕满红色，伸手摸了下季薄阳的额头，温度高得烫人。 41度6。 约芬收好温度计，赶紧给两个哥哥打电话。自家少爷虽然是变温体质，当温度上升时比这更高的体温都有，但今天气温只有十度多，其中的差距有些吓人。 三人把季薄阳送到联科大附属医院，叫来家庭医师，一阵兵荒马乱后终于安置好自家少爷，兄妹三人守在病房外愁眉不展。 “医生怎么说，查不出原因吗？” “说什么智慧热……呵，又不是刚出生的小孩！怎么还有这么可笑的诊断？” 约芬垂头沉思，“少爷的身体本来就和别人不同，不能轻易断言。说不定是情绪引起的……萧默之前打电话说少爷在发脾气！可……要说少爷火气能大到引起发烧也难以想象！” 三人互相对视……自家少爷性格淡泊无欲，情绪波动一向很少啊。 “联系上萧默没？” 约芬摇摇头，“他出门好像没带手机。” 室外三兄妹的焦急并未传达给季薄阳。点滴一滴滴流进静脉血管，少年静静躺在床上，沉入深眠，手指时不时抽动，似乎在做什么梦…… 梦中并没有天灾*，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涓涓细流。黑暗中是一株张牙舞爪的藤蔓，静静在地面蛰伏，肿胀的枝条上鼓起成片饱含脓液的疙瘩，轻轻拍打地面。有脚步声靠近，一步、一步、走入射猎的范围，藤蔓骤然弓起肥大的身躯，闪电般裹住猎物，一点点收缩藤条，绞紧、压迫。 砰——！ 猎物血肉四溅炸裂的样子映在季薄阳脑中，他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呆怔一瞬，缓缓弯下腰盖住脸。 他很久没有梦见惊险的画面了……但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他不是被加害的人，而是那株丑陋的食人藤。 三兄妹听到动静走进来，询问季薄阳的情况，少年垂着头含糊回答了几句。约芬见少年表情有些恍惚，给两个哥哥递去眼神。三人在床边坐下，配合着三言两语引着季薄阳说出心底的困惑。 听到稳定的梦境又开始发生变化……三兄妹互相对视，由约芬率先问出： “什么样的猎物？ 季薄阳眸光一闪……他过于关注立场的改变，并没有仔细观察梦中的人形猎物，被藤蔓缠住的约莫是个身型颀长的成年男人，唯独记得他的有双满含春意曲线柔和的眼睛，熠熠生辉，而且那人的脚步声非常熟悉。 踏踏，踏踏，踏踏……每一步都像敲在固定的节点上，优雅、闲适。 踏踏、踏踏、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季薄阳猛然看向病房门口，病房门被推开，门后露出一张端正出色的脸，恍若深情的眼睛扫过来，嘴角似笑未笑勾起的弧度微微收敛，青年略显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我回到别墅看见你不在，接到约芬的电话才知道你发烧了。” 萧默走到病床边，很自然地挤开季薄阳一只胳膊，在床头坐下，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 “降下来了啊。” 季薄阳直直盯着萧默……从青年被风吹乱的头发，到额角因为急赶过来发出的汗。过去他看萧默只是一团明艳的色彩，并不太关注他的体貌。 第一次视觉这么鲜明深刻。 原来萧默的手指修长，展平时却有隐约的肉窝；原来萧默的嘴唇不丰厚，还有些细微的唇纹；原来萧默的睫毛稀疏却纤长，有种条理分明的感觉，右眼还有几根倒睫…… “这眼神怎么像第一次见到我？” 萧默扯了扯嘴角，笑得鼻翼都微微起皱，见少年还目不转睛地凝视他——用非常陌生的而奇异的视线。萧默揉了把脸，卸下脸上勉强扯出的笑容。 “你到底在气什么？” 季薄阳收回视线，摇摇头，挥手让兄妹三人先离开，回想起萧默进门时说的话，问道：“去哪儿了？” “去关怀了一下我寂寞到没事找事的亲弟弟，一起吃了顿饭，说了两句话就回来了。” 季薄阳目光顿住。 他深知萧默的德行，轻易听出“关怀”的水分。从不久前收到陌生短信开始，就有人在背后操纵，误导、试探他，手段粗劣。可即使明知是假的，还是无法抑制心中不断滋生的负面情绪。 “我……”季薄阳刚开出话头，萧默却突然起身，“等会再说。” 季薄阳拉住萧默的衣服，却被立刻甩开。萧默快步离去，季薄阳望着紧闭的病房门霎时阴下脸，像白软的棉花泡进墨水里，快速变色。 半分钟后，病房再次打开，萧默带着护士进门换点滴，季薄阳这才注意到上一瓶药水已经空了，因为耽搁了时间输液管开始回血。 气闷烦躁的情绪像扎破的气球，一泻千里。 等护士离开，房间再次剩下两人，季薄阳继续没有说完的话。 “我很奇怪。” 萧默向后躺靠，大半腿搭在床沿，摆出一副知心哥哥的聆听样。 季薄阳用解梦的口气，平静阐述了近来的情绪反常……因为某人和别人亲近而不适烦闷的，时而愉悦时而阴沉的，偶尔缺乏理智逻辑的……种种情绪。 季薄阳没说出某人的名字，萧默越听越愣，不可思议地眨眨眼，有些吃惊……在脑中搜寻一圈没找到除他之外和季薄阳关系亲密的人。 “不是在说我吧？”萧默口吻轻浮。 季薄阳抿紧唇瓣，半张脸都僵硬起来，瞬息后移开视线垂下眼，判断了情况选择否认。 “不是。” “唔……仔细想想你都十六了，确实该进行些青春期教育。” 萧默扬起不正经的笑容，动作油滑地勾起季薄阳的下巴，季薄阳下意识闪避，萧默故意对着他的眼睛吹了口气，用近乎蛊惑的低柔嗓音道：“你可保证真不是我哦……我会给你推荐点求爱三十六式和成人小电影的。” “否则呢。”季薄阳突然插了一句。 “否则啊……” 萧默的笑容渐渐脱落，凑到季薄阳耳边，用满怀笑意却笑里藏针般绵软又刺人的语气温声细语，“否则真让人有点‘困扰’呢。” 季薄阳整个人都变得僵硬，同时，被萧默呼吸喷到的耳朵也灼热刺烫。如同深渊里的岩浆，坠落与焚烧的感觉并存。 只有这种时候，少年异常容易被看穿……萧默泄气地松开手，脸上的表情变得百无聊赖。 “真可惜……我们合居的事情不得不重新慎重考虑了。” 第42章 砰然心动04 萧默起身告辞，背后传来季薄阳平静无波的声音。 “自视甚高是你的习惯？” 萧默饱含惊讶地回头，没想到少年还能说出这番话。季薄阳板着一张寡淡的脸，目光疏离，不含任何感情·色彩道： “要走随意，与我无关。” 这幅表情让萧默都开始怀疑他纯属自作多情……难道他看走眼了？脑中不由想起刚才与单玉笙见面，他开门见山询问单玉笙的目的？得到的答案是——兰狄少爷对待他的方式让人有点担心，单玉笙不希望在他还是单家大少时传出什么丑闻，尤其是大选期间，所以才试探了一下。 萧默意识到季薄阳过度的重视也有危险的一面。 “我真搬走了？”萧默又确认一遍。 季薄阳眼皮都没掀一下，翻身躺好闭上眼睛，不欲再搭理某人的废话……唔，看上去似乎真不是他想的那样。萧默绕到季薄阳正面，不胜其烦地说，“唔，还是不太放心，要不……” 要不什么？ 季薄阳刚想再次翻身躲开萧默的聒噪，一股热气就喷在他的鼻子上！是萧默逼近的呼吸，他绷紧脊背，手指抓着床沿紧闭着眼思索，萧默要干什么……逼近的呼吸在他正脸上方徘徊，踌躇许久，才狠下心快速压进！ 季薄阳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碰到两瓣柔软的东西。 他霎时睁开眼，见到萧默近在咫尺，正亲吻他。 萧默眨眨眼，少年的反应就是根本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地僵在那，似乎不能理解状况？难道是心灵比身体先启蒙？还是…… 萧默眉梢抽动，皱起，闭了闭眼撬开季薄阳的唇瓣，挤进牙关，正犹豫要不要做下去的时候，季薄阳猛然脸色一变，推开萧默，捂住嘴跑进洗漱间。萧默从后面跟过去，就见季薄阳对着马桶吐得撕心裂肺！ 啧……萧默心中产生些微不由分说的落差，原来真是他自作多情。 萧默上前顺着季薄阳脊背拍打，利用气压便于秽物涌出。片刻后，萧默托起快吐虚脱的少年，用湿毛巾擦拭他石灰色的脸，帮他漱完口，再喂他喝下一大杯水，扶回病床上。 季薄阳躺好后挥开萧默。 “真生气了？我只是开开玩笑。”萧默安下心来，整顿好情绪恢复了往日的油腔滑调，抚摸季薄阳的头发安抚。 季薄阳静静瞥了眼萧默作乱的手，目中写满拒绝与排斥。 “冷淡的家伙。”萧默识趣地收手……这家伙居然变得更苛刻了！他眼珠子一转，转而想到，“该不会轮到你怀疑我意图不轨了吧？虽然我没女朋友，但性取向绝对不含争议……唔，至少现在还没问题。” 季薄阳目中的疏离感更甚，强硬地握住萧默的手挪开，而后按下腕上的呼叫器。守在走廊的兄妹三人很快进门，季薄阳示意他们把萧默带走，连丝毫余光都懒得浪费在某人身上。 萧默挡开两兄弟伸过来的手，整整衣装主动朝门外走，嘴里嘟囔着季薄阳的不近人情，“想单独待会儿可以直说嘛……”这每次懒得应付他就找人把他赶走…… 等萧默离开，季薄阳面不改色地吩咐兄妹三人整理关于‘青春教育’的资料给他。 约芬听后脸色微红，几人这才意识到自家仿佛活在红尘外的少爷终于到了会思春的年纪。 *** 萧默被赶出去只用几秒就放下纠结，换了身朴素的衣服照常跟随目标满校园乱逛，观察目标的生活细节推测性格，构思着合理恰当的下手时机。 同一时刻，季薄阳在观赏中学生理教育动画片。从生物的角度考虑，不论是男性分泌产生精子的过程，还是女性卵巢的结构，或者精子卵子结合孕育生命的经过——他对此没有任何迷惘与困惑。 电视屏幕上播放一男一女的人形轮廓，透析两·性生殖器官的结合。 季薄阳以科学探究的精神专注其中，得出总结——是繁殖后代必需进行的交·配行为……直到屏幕黑掉，依然没有产生多余的旖旎想法。 他清楚感情的需求……面向国家、种族、社会、群体的大爱与个人亲情、友情、爱情的小爱……产生不同情绪的怨憎恨妒，甚至冠上称呼加以区别的，出自被驯养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由施虐与被虐缔结的s·m性·欲求等等……他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常人对爱欲的炙热，感兴趣的只有萧默，若说有什么变化，无非是突然意识到萧默不仅仅性格惹眼，连长相都能挑起他的兴趣。 “您该吃饭了。” 约芬在病房外敲门，季薄阳收起思绪，关上电视机，“进来。” 约芬支起桌子，摆好食物，其中有颗冰山水煮鸡蛋。她服务季薄阳吃完蔬果，把鸡蛋剥壳切块推到少年面前，季薄阳吃了一小口就捂住嘴，似乎想吐。 “怎么了？难道食堂煮蛋的锅子之前做过荤菜？” 季薄阳摇摇头，他只是突然又回忆起萧默嘴里鸡肉的荤腥……勉强忘掉那些让人泛呕的味感，季薄阳慢条斯理地继续进食。 *** 萧默经历了难熬的一夜。 在梦里，他被捆绑着吊在树上，树下的水潭里一次次诡异涌高几丈，想把他囫囵淹没。 翌日早上，萧默头痛欲裂地起床洗漱，去医院拜访季薄阳……这家伙又胡思乱想什么才开始做噩梦——嗯，萧默以为梦中他是如往常般替季薄阳被绑在树上。 萧默敲响病房门呼唤季薄阳，约曼推开反锁的房门出来，传达指示。 “请回吧……少爷不想见你。” 不给萧默说话的机会，约曼转身关门把萧默锁在门外。 病房内，约芬在床边询问季薄阳的梦境，约瑟记录，约曼走过去探头俯视笔记的内容，自家少爷这回干脆变成了一潭诡异的水。 “您虽然在梦境里处于支配掌控的角色，但您梦中却有别的主角。” “无机物……您对猎物已经不是生物角度的追逐欲求，而是更为纯粹直接的需求……少爷您要知道，纯粹是非常危险的。您并未决定想和那个角色构成什么关系前就想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束缚、占有对方，这相当无礼。” “……结合您昨天的梦境，我可以肯定您身边出现了想要得到的人。” 三兄妹齐齐看着季薄阳，“您现在能想起那个人的相貌吗？” 季薄阳垂眸，许久没有说话。 *** 9月中旬。 由各区代表参加联邦会议，递交总统候选人大名单，身份核实后名单转交到贵议院，经过候选人讲说→集体讨论→投票的过程，筛选出最终候选人。各自治区出一名，联邦政府网站公布名单，单厚方以高居不下的票数通过一选，代表东八区参选。 “哇，单爵爷简直力压群雄！不过贵议院不全都是党员吗？他都叛党了怎么还有这么高的票数？！” “我说你别光闷头研究好歹也关心关心政治格局啊！一选这结果太正常了！贵议院说到底还是代表贵族集体利益，当然乐于见到有贵族身份的人坐上总统位置！你等看终选的时候，由党议员投票，一水的党派中流砥柱，那才是死亡战场！” 自名单出炉，总统大选就成了联邦高校生们的热门话题。 作为热门人物的儿子，单家俩兄弟都低调许多。 萧默端着餐盘在食堂角落坐下，隔一排的正前方是观察目标之一的李昂。他正一心两用，便宜弟弟突然从身后冒出，坐在他对面挡住视线。 “单家继承人甄选的试炼题目出来了。” 萧默挑了挑眉，坐等单玉笙和盘托出。 “父亲的班底早就建好，等竞选章程下来前有两个多月进行最后的准备，耶诞节过后就要开始24区巡回演说争取选民。”单玉笙道，“单家要倾尽全力支持父亲选举，试炼题目就是每人抽取四个区辅助父亲竞选，选票总和最多的得胜。” 萧默不急不缓地吃完盘中餐，从左胸口袋抽出折叠整齐的领巾，擦了擦嘴。 单玉笙露出嫌弃的表情，萧默把脏掉的领巾扔在桌上，扯开严丝合缝的衬衫纽扣，这才笑着问道： “想我怎么做？” “不用你做什么，你和我妈的交易我不感兴趣，如果你们为图安心想做点什么我也不会阻挠。”单玉笙盯着萧默坦露的皮肤上冒头的胸线，略有些碍眼地补充一句，“希望你能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多多自重。” 萧默垂头瞥了眼锁骨边那道结痂的划伤，“这是哪门子怪癖？” 见单玉笙倾身起来，萧默伸手挡住，“我说你来就是为了‘伺候’我穿衣服？” 单玉笙顿住，摸出一张邀请函递出来。 “二堂兄在隔壁艺术大学读研，有个聚会想邀请你，因为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就托我传达。” “单玉覃？” “不用这么紧张。”单玉笙道，“厚至叔叔的四个孩子中只有二堂兄无意家主的位置，请的也都是有教养的贵族子弟，不会有不识趣的人为难你……对于你这种急需拓展人脉的家伙会是个好机会。” 转着弯提醒他私生子的身份啊……萧默从容微笑，收好邀请函，端起没吃完的餐盘干脆利落地过河拆桥。 “谢谢你的情报，我先走一步。” 走出几步，萧默回头挑衅般幼稚地扯了扯领口，见单玉笙皱眉，得意地笑着收回视线，不小心撞上某不明物体，砰！餐盘里的汤水顺着倾斜的弧度泼出——没泼到不明物体身上，反而从萧默自己的衣领灌进去，胸前湿漉漉黏答答一片狼狈。 周围的学生被动静吸引过来。 萧默面无表情地缓缓抬头，见到季薄阳那张更加冷淡无情的脸。刚刚病愈出院的季薄阳站在萧默身前一丈距离，不躲不闪，平静回视，轻扯唇瓣吐出一句无声的话： [活该。] 第43章 砰然心动05 拥有一颗历经世事的大叔心，萧默哪怕心里狂吼着死小子的青春期综合症越加深重，面上也要保持镇定。 “刚出院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 萧默顶着满堂食客的目光，把空餐盘放在桌上，拂掉衣服上的残渣。 照众人的猜测，生气羞囧脸色青白红交加才是正常，换个女的早哭着泪奔了，换个男的也会感到丢面子，更甚者还会勃然大怒反咬一口。但萧默充分展示了一个“大叔”处变不惊的内涵，让泛起尴尬癌的食堂观众无法理解—— 萧默先不慌不忙地走到角落拿起拖把清理干净菜汤碎渣，把淌着菜汁的脏拖把递给赶来的保洁大妈，“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然后这时，他才转身走向厕所。 “自他入校生物系就饱经荼毒，我都差点对他永黑了，现在突然又好佩服他……果然遇到事了才能看出人的本性，虽然他平时确实混了点。” “那哪是混了一点啊，你又不是生物系的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食客们窃窃私语，觉得萧默是瑕不掩瑜，虽然行事作风为人诟病，却无法抹杀掉他冰裂救人和献身疫情一线的闪光点。 季薄阳跟上萧默。 单玉笙放下餐盘提步走向萧默，他的舍友过来拍拍他的肩，“走不？”单玉笙犹豫一瞬，室友瞄了眼萧默离开的方向，讶异，“难不成你还想去找你哥？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单玉笙脸色微变，端起餐盘大步离开。 季薄阳回头看了眼单玉笙。 给季薄阳发短信的手机号是单玉笙，虽然不清楚他试探的意图，但知道他坦坦荡荡没有匿名并不是在暗处觊觎萧默，季薄阳就没有深究的打算。 卫生间。 萧默脱掉上衣，擦拭洒在胸前和滴到腰上的污痕，整理头发上溅到的菜汁。 季薄阳站在门口，没有上前帮忙，目光落在青年成熟的身躯上…… 萧默的身型并不健壮，后背却很结实，肌肉随着动作微微鼓起，三角肌，脊椎、斜方肌，和菱形肌、棘下肌、圆肌间，时而会显露出浅浅的凹痕，季薄阳几乎无法移开视线，却不明白那些皮肉骨到底哪里吸引了他？ “干什么偷看我？”萧默埋头清洗上衣，余光瞄到镜中某人的视线。 季薄阳收回目光，没有露出被捉包的慌张，不咸不淡道，“肌肉很健康。” 萧默瞥了眼少年身姿笔挺也掩盖不住的孱弱身板，轻笑出声，拿着上衣走到烘手机前，背对季薄阳道：“与其羡慕别人的身材，不如先治治你病秧子的体质……都到领身份证的年纪，你连抱女孩的力气都没有吧。” 季薄阳沉默下来，似在认真思索。 萧默换好衣服，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他在路上纳闷询问少年干什么跑去食堂，没有得到回答。回到别墅，萧默掏钱包拿房卡，这才发现钱包和邀请函都撞掉了，准备折回食堂却被季薄阳拦住。 季薄阳打电话吩咐约瑟去找，示意萧默跟他进别墅。 两人坐下，季薄阳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你说搬——” 萧默从果盘里捏起一串樱桃塞进少年嘴里，堵住话头，耍赖道，“翻旧帐可不道德……我刚身心受创，你怎么忍心追究我不久前的小小失言？” 季薄阳没再计较，起身离开。 萧默打开电视等人拿回钱包，约瑟没来，目标人物倒送上门来。 *** 李昂是从隔壁学校的管理系转到科大的计算机系。蹭课狂人，资料说他来自联邦孤儿院，因为幼时经历火灾重度烧伤而待人疏离，是求知欲旺盛的书呆子。 萧默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他其实是个向钱看齐的精明人，常常和人在网上进行金钱交易。萧默数次发现他变装代考，替人写论文，回收旧电脑电饭煲在宿舍楼贩卖，帮送情书帮求婚，出售清洁、洗衣、修理等多项业务。 萧默侧身让李昂进门。 李昂奉还了捡到的钱包和邀请卡，萧默致谢后邀请李昂坐下，李昂连连推辞。萧默要不是深知他的本性，还真会被他拘谨的样子骗到。 李昂穿衣朴素，格子衫牛仔裤运动鞋，发型邋遢留海盖住半张脸，戴着黑色口罩。 萧默把茶杯推到李昂面前，“不摘掉口罩吗？” 李昂瓮声瓮气地说，“怕吓着你。” “那就吓吓看？”萧默拖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说，“长这么大还没多少东西能吓到我。” 李昂在萧默的坚持下摘下口罩，理了理遮住眼睛的头发，半张脸的烧疤经脖子蔓延到衣肤里，左脸颧骨在撞击下凹进去些许，难以忽视的瑕疵瞬间占据所有视野，让人忽略掉他原本冷硬的轮廓和英俊的眉眼。 “呃……”萧默有一瞬哑然无声。 李昂并不意外，再次把口罩戴上，把茶杯退还给萧默，“不用请了。” 萧默把茶杯再次推给李昂。 李昂把留海归回原位的手顿住，“不觉得丑么？” 萧默张了张嘴，李昂再次把茶杯推给萧默，“不用勉强，不论是惊叫还是假惺惺的安慰我都听腻了，上一任女朋友算是不错，还有心情劝我去整容。” “好吧，丑成你这样也算难得。”萧默把茶杯再次推给李昂，补充了一句，“事不过三，别让我有机会发少爷脾气。” 李昂在萧默的盯视下再次摘下口罩，喝了茶。 萧默盯着李昂的脸，目光热切到让人有些不自在，李昂掩了掩脸，萧默道，“别遮，不多看几眼怎么习惯。” 李昂面露诧异，萧默借机表达了对他的赞赏，表示想进一步交流，李昂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萧默身后，“我认为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你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办。” 萧默顺着李昂的目光回头，见到某人站在楼梯俯视两人，静悄悄没有任何表情。 萧默把李昂送出门。 季薄阳下楼，萧默走到少年面前，摸着下巴纳闷，“你是想转行去拍鬼片吗？怎么有点阴魂不散的趋向……” 季薄阳目不斜视地从萧默身边走过，把桌上李昂用过的茶杯转手扔进垃圾桶，砰！地一下像敲在萧默心上，他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他待客用的是季薄阳的杯子。 “别生气，屋里只有你和我的杯子，我一时间忘了。” 季薄阳没搭理萧默，目光划过桌上还来的失物，打电话让约瑟不用继续找钱包了，让他去买新茶杯，连着待客用的一起。 萧默在季薄阳面前绕了几圈，都被当成透明，头脑一热就把季薄阳压在沙发上。 “你的脾气是不是越来越大了，今天在食堂也阴阳怪气的，要是看我不顺眼你可以解聘——” 萧默刚脱口而出就轻拍一下嘴，“唉，这个不算，敢解聘我就把你的裸/照公布出去。” 萧默并不知道假照相的事情曝光。 季薄阳推推萧默，吐出一个字：“重。” 萧默连着脚也一起压在少年身上，幼稚地说，“不好好说话就一直耗着。” 季薄阳再次看向失物，沉默片刻后道，“设计好的？” 萧默听明白这家伙怀疑他故意丢东西让李昂捡到，“冤枉！这是巧合，我可没这么神通广大……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对他有兴趣？难道你在食堂盯了我很久？” 买新杯子回来的约瑟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萧默压在季薄阳身上画面，不由浮想联翩，表情诡异，说不清是噎住还是便秘的感觉。 季薄阳给约瑟递去眼神，萧默就被人强制搬走，季薄阳恢复自由转身上楼，顺便把房门反锁了。 萧默追上去踢了一脚房门，“又用这招。” *** 李昂归还的物品分文未少让萧默更高看他，但在隔天他就刷新了对李昂的认知。 单玉覃的聚会举办地点是学区内某栋出租别墅，别墅保安在门口检查邀请函。萧默穿便服赴宴，让出租靠边停下，两者结合引起旁边车主侧目，待看清他的脸才收回讶异。 别墅门口发生骚动，萧默走近发现是一名背对他的青年被保安挡在门外，左边的男保安板着脸驱赶，威胁他再不听话就报警，右边的女保安好气又好笑地劝道： “同学，虽然我承认你的邀请函以假乱真，极其佩服你的仿造技术，但我还是不能让你进去。我们这栋别墅是常年租用的，偶尔举办私人聚会，来来往往都是熟脸，你就是遮住样貌也冒充不了，而且宴请名单上并没有叫李昂的。” 萧默把胳膊搭在李昂肩上，冲青年一笑，“从电视上学的？” 被逮个正着……李昂脸色略囧。 萧默把邀请函递给保安，用下巴点了点保安身上的对讲机，“问问单玉覃，能不能让我带人进去。” 一分钟后，萧默领着胆大包天的李昂进门，烧疤男在他身后闷声道，“我没拜托你……别指望我会感激你。” “唷，暴露本性了。” 萧默笑意盈盈道，“本少爷也没心宽到会轻易收下小偷的感激……我大概知道你来的目的，不如好好体会一下……” 体会不同阶级间不可逾越的隔阂。 第44章 雕良化冻01 萧默和李昂分开，目光搜寻一圈，在阳台找到宴会的主人。 单玉覃是艺术生，束起一头长发，身材高挑穿衣讲究，抱着一只骨瘦嶙峋的黑猫。萧默走进，那只黑猫就瞪大眼睛看着他，竟然有点吓人。猫的主人抬头向萧默打招呼。 “大堂弟……十年没见应该不记得我了，我是单玉覃，你二堂哥。” “你好。”萧默和单玉覃握手，在旁边的藤椅坐下，两人聊起天。单玉覃无意间夸奖了萧默的名字，“……我喜欢黑色，夜晚、葬礼、星期五；黑猫、黑狗、黑乌鸦。我也喜欢我的名字。” 覃，深不可测。 萧默不动声色地打量单玉覃，从他手指下意识抠挠藤条的动作，到他眼下的青影和怀中的瘦猫，想起单玉笙把他评价成与世无争的人，就对便宜弟弟的眼光担忧。 萧默的直觉告诉他，这种人应该敬而远之。 “人来挺多了，你作为主人不应该去招呼一下？”萧默起身笑道。 *** 李昂在考入联科大前都挣扎在最底层，并不了解上层规则，但这并不影响他拥有投靠一个人傻钱多的美好愿望。现实却不尽人意，他几次上前搭话都接连碰壁。贵族子弟即使智商欠缺却拥有见识，能区别出打着小算盘贸然闯入的圈外人。 而不远处同样第一次参加的萧默却很快融入聚会，如鱼得水。 在上层社会，钱权背景才是通行证。李昂端着饮料独自坐在一边，目光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打转，一个个无忧无虑的年轻男女，在肆意挥霍着父母赠予的财富、人脉，和高人一等的地位。 宴会的主人被围在中间，却没有人贸然亲近，唯有黑猫在卷发男人的膝头玩耍，似乎想引起主人的注意，但他的主人却在观察萧默。 似察觉到偷窥的目光，单玉覃忽而回头与李昂目光交接，微微礼貌颔首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李昂叹口气，虽然没有受到冷待，但也没有可以攀谈的对象。 除了…… “嗝……你的打扮真奇怪，这还没入冬呢怎么口罩围脖都戴全了。”——打着酒嗝的猎奇女孩。 萧默从人群中走出来，揉揉女孩的头，笑得如春风拂面，“不觉得这样才有神秘感吗？他可是为了吸引像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故意耍花招，别轻易上当啊。” 女孩捂着羞红的脸离开，萧默坐到李昂对面，“不错的课外教学，对吧？” 李昂没有说话。 萧默笑道：“这么想把自己变现，不如我发发善心买下你？” *** 时间走到十一点，萧默仍未回到别墅，季薄阳打电话过去询问，接电话的是自称萧默堂哥的陌生声音。 一刻钟后，季薄阳敲响别墅的门铃。 “没记错从科大到这至少半个小时的路程。”下楼开门的单玉覃分外讶异。 季薄阳没有搭理单玉覃的废话，绕过他走进别墅，地上桌上一片狼藉，参加聚会的人走的走睡的睡，四下打量没有看见萧默，季薄阳这才回头问向卷发青年。 “在哪？” 单玉覃大概琢磨出少年的性格，直接把人领向客房。 经过走廊时路过一间没合拢的房间，里面传来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这种教育对你来说还有点早。”单玉覃满脸抱歉地挡住缝隙，关上门尴尬解释道，“酒后乱性……这俩人还是冤家，醒来应该会哭惨的。” 季薄阳瞥了眼单玉覃，又看向关紧的房门，微微皱眉。 “你感兴趣？”单玉覃随口问道。 季薄阳面上纹风不动。他还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欲，无论是男性像公牛一样的喘息，还是女性像断气一样的呻/吟，或者不断摇晃碰撞的赤/裸身躯……都有些恶心。 “少年，你的表情像是反胃，这对他们太不礼貌了……爱欲可是人的正常表现，就像感情一样复杂交织，就像画一样斑斓绚丽，是很美好的。” 单玉覃带着季薄阳继续往前走…… 客房里，萧默面无异色地静静坐在床尾，看上去很正常……如果那双眼睛不是紧紧闭着的话。 客房服务员请他躺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后就安然离开，萧默非常聪明地等关门声响起才起身，再次静静坐到床尾，面无异色，双目合起。 单玉覃推开门见到萧默这个样子，赞了声，“很独特的发酒疯方式。” 季薄阳掏出准备好的湿巾，走到萧默面前。单玉覃就倚在门边，旁观季薄阳给萧默擦脸，道，“你确定要用这种奇特的方法给他醒酒？他这次红白喝串了，估计醉得不轻，到现在还没吐过。” 话音刚落，萧默就哇唔一声吐了季薄阳满身。 白色的呕吐物中可以看清混在其间没有消化完的，红红绿绿紫紫的下酒菜。单玉覃捏住鼻子避开冲鼻的味道，遭殃的季薄阳却面不改色地扶起萧默，往卫生间走，还不忘回头嘱咐单玉覃一句： “去拿两套新衣服。” 单玉覃啧了声……这习惯性发号施令的口吻真不悦耳。 季薄阳先给萧默漱口，擦干净下巴，脱掉萧默溅到秽物的衣服，然后才处理自己身上的斑斑污迹。 两人裸着身子回到床上，季薄阳掀起一张床单裹住萧默。萧默不自在地挣了挣，却被床单绊倒。 可能是冲撞到头，萧默睁开眼睛。视线上方的季薄阳映入眼中，萧默迟钝的大脑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少年，他迷迷糊糊地摸摸嘴，迷迷糊糊地自问自答： “怎么湿了……唔，应该是吐了。” 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吐就吐了……” 萧默抬眼看着见男孩表情平静，眉头一皱，“……你那是在嫌弃我吗？我不就是吐了吗？你上次不也吐了？” 萧默开始无理取闹，季薄阳沉默以对，然而酒醉的萧默依旧不依不饶，嘟嘟囔囔。 “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 萧默的跳跃性思维让人难以跟上，也不知道想到哪里，他突然又颇为委屈道，“我的吻就这么恶心？我曾经可风靡过万千少女呢，我都没嫌弃你你有什么可嫌弃？” 季薄阳绷起下巴，像根颤动而隐忍不发的弓弦，萧默毫无所觉，嘀咕不停的声音让人心烦。 “我的吻技都是练过的……再来一遍我保证让你甘拜下风！” 季薄阳手上神经一跳，正要起身远离噪声源，萧默突然伸出手环住季薄阳的肩膀，把少年整个人拉扯下来——季薄阳措不及防地被亲住！ 一薄一厚的柔软唇瓣互相摩擦，萧默的牙齿啃咬着季薄阳嘴唇内侧，季薄阳反射性打开牙关，湿滑的舌头就灵活探入……简单清洗无法消除的海鲜味道沾到季薄阳的味蕾上，让少年的脊背立刻绷起，掰开肩膀上的手想要离开。 萧默却把两只脚也缠在季薄阳身上，不许他脱逃。 季薄阳紧紧抓住萧默的手臂，克制住一阵阵涌上喉咙的呕吐感。 *** “哇哦~” 门外传来单玉覃的惊叹声，青年似乎没料到拿个衣服的功夫两人就亲得难分难舍，尤其眼前的画面还充满反差。 两个赤/裸的身体交叠，少年在几分钟前还表达对肉/欲的反感，现在却翻身把他乱动的堂弟压在身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恼，但行动么…… “换气啊初吻少年……再不松口他就窒息了哦~” 单玉覃悠哉地指导两人，季薄阳松开萧默快步走进卫生间，门关上后传来呕吐和冲洗的声音。 季薄阳一遍遍漱口，镜子里映出他绯红的脸，唇齿间的感觉记忆犹深……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可能是萧默的厮磨让人烦躁，也可能是持续袭来的反呕感让人焦虑，也或许是别的原因，当他反应过来时两人的位置就已经颠倒。 那是一种非常粗暴的冲动，连血管里的血液似乎都咕嘟咕嘟沸腾起来……掠夺、侵占，想把萧默每一丝表情变化都掌控的冲动，甚至想要让青年感受到疼痛。 季薄阳捂住脸，让那些快要吞没他的情绪缓缓沉淀，然后走出卫生间。 单玉覃拆开萧默身上的被单，正打算给他穿衣服，季薄阳挡在单玉覃面前，“我来。” 单玉覃把另一件衣服递给季薄阳，“先穿上，别感冒了。” 季薄阳接过递给自己的衣服，再次伸手索要另一件，重复道：“我来。” 单玉覃无法理解少年奇怪的坚持，却也无关紧要。他被季薄阳请出房间，等房间再次打开，衣服穿反的季薄阳拉着稍微清醒走路还摇摇晃晃的青年离开。单玉覃好心挽留却遭到拒绝。 单玉覃凝望季薄阳的背影感叹，“真像一幅油画。” 用黑色铺底，再覆盖上白色，中间或许还叠加了别的色彩，层层覆盖的颜料堆叠，让人很难从表面看透底下藏了多少抹颜色。 “萧默却像副水墨。” 过度在灰与黑的地带，如果对黯淡的色彩产生偏见就会错失理解美妙意境的机会。 单玉覃转头看向走廊拐角的阴影处。 “而你，就像电脑高清印染的彩图。”物美价廉的流通商品，“不打算出来吗，小老鼠？” 李昂摊开手走出阴影，解释道，“我可不是故意偷听，只是酒醒了想离开……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栋别墅里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单玉覃笑呵呵道，“例如你是想回家，只不过突然看到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聚会上那个总盯着我的缠人视线就是来自你吧？” 李昂脸色微囧，又被人抓包了……今天是他的倒霉日吗？ 单玉覃没在偷窥的问题上纠结，反而提起另一件事，“萧默很看好你，怎么没答应他的招揽？” “你又知道？”李昂接受了单玉覃无所不知的设定，回答道：“他太轻浮，根本看不到真心诚意，我想投靠的另有其人。” “比如我吗？”单玉覃轻笑，“我可是连假意都吝啬付出。” 单玉覃走到疤脸的男人身边，抚摸李昂半张脸的伤疤，语气颇为愉悦道，“盛情难却啊……交给你什么任务好呢。” 单玉覃垂首在李昂耳边低语几句，李昂脸色诧异，转瞬收敛情绪点了点头。 第45章 雕良化冻02 翌日，酒醒的萧默头疼欲裂地从床上爬起来，打量周围环境发现自己回到别墅，稍微回忆了一下昨天的情况，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他昨天喝断片了！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他压住季薄阳强吻。 萧默盖住脸揉了一把，打算去洗个澡冷静冷静，目光一转瞥见床头柜上有一盘醒酒梅，盘子上贴着温馨提示的纸条： [珍重身体，仔细] 萧默把一颗梅子塞进嘴里，挪开盘子拿起压在底下的a4打印纸，随便扫了一眼，差点没噎死过去！ a4打印纸上都是联邦猥亵未成年的案例、判刑尺度和相关法律，季薄阳亲自撰写总结，特意下标双横线： [1]受害人在十六周岁（包括）以下。 [2]采取强迫手段猥亵（亲吻、抚摸……直接身体接触）未成年。 [3]致使受害人遭受严重的精神伤害或者身体伤害……等。 ——根据联邦未成年保护法相关条例规定，视情节严重性处以三至五年有期徒刑。 萧默在底下翻了翻，还有由具有执照的约芬出示的精神损伤鉴定报告，呕吐后身体虚弱检查报告……霎时，萧默心中滋生出无数鬼魅魍魉，想把昨天的自己连着季薄阳一起扔下地狱烹煎炸煮。 他保持着僵硬的坐姿直到季薄阳下课回来，抹了把脸恶意揣测。 “我说，你不就是想让我负责吗？” 季薄阳平静回视，波澜不惊的样子像神话里的石雕美人，漂亮的好没人性。 萧默撸了把头发，“你是想怎样？” 季薄阳平静回视，抽走萧默手中的打印纸随手撕掉扔进垃圾桶，萧默看不懂季薄阳的意思，纳闷追问，季薄阳却不欲搭理，转身上楼。 季薄阳只是想警戒青年，让他收敛一下举止，并非真想威胁他干点什么。萧默见季薄阳真不打算追究，放下心来……少年能不计较当然好，他也不想再提起昨晚的失误。 萧默抬头看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让季薄阳在家乖乖吃饭，出门去食堂蹲点。 *** 联科大有位同时修习三个学位的狂人，名叫拉姆司。 午餐打饭时，大妈们偏爱相貌出众的男女，黝黑粗糙的青年就受到冷遇，他端着茄子烧肉不肯离开窗口，后面队伍的怨声载道，他却为了一勺菜中的肉块数量减少的问题争执不休。 其人口若悬河，涉及会计、物理、概率等诸多学科，根据供应人数讨论食堂的所需预算，依照食堂每日摄取果蔬肉蛋的饮食指标，按当日市价得出几种食材的采购份量，经过合理烹饪后缩水的容错质量，再充分均匀搅拌后承载在100ml的汤勺内平均分配到肉块的数量范围。 “这勺菜中，茄子的块数完全符合数量区间。但是——从软硬度看明显熟度欠缺，菜色无异口味却偏重，难道是用酱油掩盖。” 青年把被咬过的茄子伸到大妈的眼前。 “由于水分蒸发减少导致块数略大，粗心的人很难发现茄子切得更加碎小。且，肉的份量远低于平均值，茄子所裹淀粉却比平常增加1.5倍，纵观总盘菜，先不说体积占用与分配的问题，我只想问：厨房难道是利用烹饪技巧让总体份量与平常没有区别？那我不得不为厨师们的集体智慧鼓掌，不愧是科大的厨师，炒菜都比别人会动脑子！” 最后，青年把餐盘往窗口一推，点点茄子烧肉。 “如果你坚持这样，我会考虑在食堂的建议箱里提出我的部分猜测：比如，论采购员中饱私囊与后厨工作者偷工减料偷窃食材的可能性孰高孰低？” 青年语速极快，舀菜大妈没听太清楚，被唬得一愣一愣，周围大排长龙的同学们齐齐傻眼。大妈们见人越聚越多，生怕把事情闹大，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赶紧给青年加菜，恨不得堆成一座小山堵住他的嘴。人群中却有位看不过眼的漂亮小伙摔下盘子。 “贫乏的知识储量让无知的人轻信了别人的危言耸听，补偿行为恰恰表露心虚，校方对食堂从业人员的疏于监管真让人食不下咽。” 莱茵说完就甩袖离去…… 萧默的本子上给两朵奇葩分别标上“极度抠门”和“精神洁癖”的标签。 资料中，拉姆司同样出身联邦孤儿院，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事与人发生纠纷，连与同龄同孤儿院的李昂都没有交际；莱茵则是道德感几近苛刻，因为看不惯富商爸爸的铜臭叛出家门，至今连朋友都没交上。 有脚步声靠近，萧默合起本子抬头，自投罗网的李昂端着餐盘在萧默旁边坐下，“你昨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话？”萧默扬起笑容，调侃道，“买下你吗？” 李昂垂下头，“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想让你做的多了，不过现在还不急。”萧默掏出手机登录校园论坛进入生物系的板块，新增的帖子又有学生匿名抱怨季薄阳太高冷，办公室里总是没人。他圈出那些言辞过分的家伙，指给李昂看，“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比如，把这些抱怨的人给我查出来列成名单。” 下午，萧默去文博馆盯守拉姆司，坐在三楼窗边，看到楼下有名坐着轮椅眼熟女孩在馆外仰头打量。图书馆没有上下电梯，几名路过的好心同学想要帮她，女孩摇头婉拒……或许是自尊心作祟。 萧默合起手上的通俗小说，下楼出了图书馆，叫住准备离开的女孩。 “同学。” 女孩诧异回头，萧默挂着温和亲切的表情，用不含任何同情怜惜的平等语气道，“同学，我叫萧默，是一名助教，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女孩眨眨眼，她自从腿残了之后很少被人拜托过什么，众人见到残疾人总下意识想援助而不是求助。萧默弯下腰，脸上露出疑似尴尬的表情道，“你或许听说过我，一个不自量力来当助教的家伙？不过我确实遇到一些力所不及的事。” 女孩仍然不解其意，萧默继续道：“没记错的话，你是去年从计算机系转到生物系的那名学霸？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帮我批改作业……当然，不会让你白干的。我刚才见你望着图书馆似乎对读书很感兴趣？兰狄的办公室里有不少限量图书，我可以让你随便翻阅。” 在李昂拿着人肉的名单来文博馆找萧默时，他已经成功收买了女孩——圈定的秀才名单中唯一的女性，米琪：高中毕业和家人自驾旅行遭遇车祸，父母当场亡故，女该侥幸生存却撞断了腿。 萧默和女孩约好时间后告别，从李昂手里接过名单看了一遍，满意地收下李昂这个人才。 晚上回去别墅前，萧默去了趟办公室，在递交的作业中找到名单上的人，把他们的作业全部打回去重做。当然，小心眼的萧默不会这样就结束，他会好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办公室里“亲切友好”地给这些学生们进行“细致入微”的心理辅导，引导他们重新做人…… 好吧……他是有点不讲理了。虽然萧默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不喜欢看到别人让季薄阳受委屈，哪怕季薄阳并不觉得委屈。 做完坏事的萧默神清气爽，慢慢悠悠披着夜色回家，别墅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一名少年，在等他。 季薄阳看着萧默由远及近，紧绷的小脸稍微缓解，恢复淡然。 “怎么不在屋里等？”萧默嘴里抱怨着脸上却有些笑意，推着少年进门。 晚上躺在床上，萧默想起季薄阳别扭的小样会心一笑，但这种好心情没有维持过夜。 当晚，萧默的梦境变本加厉…… 梦境苍茫。 萧默被埋在厚厚的白雪中，头顶高耸的雪峰神奇的黑色落影完全将他笼罩。落影中仿佛水波流动汇集出一块深色，仔细看能辨别出四肢和头部，人形黑影匍匐在地上逐渐逼近萧默。 无论萧默怎么挣扎，身体都像被胶水粘住一样无法移动分毫。 黑影爬到萧默身边，伸出一只影手——那手臂黑影居然从紧贴的地面脱离，抬起，软软地环住萧默的腰，身体被牵引束缚的感觉非常清晰。然后另一只影手缓缓滑过他的身体，攀住他的肩膀，而后是爬上来的影脚，压住他的身体。 巨大的纸片人形黑影悬在萧默上方，静静地俯视着他。 它要干什么？ 萧默目光惊悚地看着影子的头部逐渐逼近，几乎要覆盖住他的脸，然后影子头下方嘴唇的位置探出一条黑色的舌，舔过萧默的唇瓣，如阴凉滑腻的蛇爬行而过。 然后……萧默被吓醒了！ 睁开眼睛后，他在床上愣了三秒才勉强正视了奇特的梦境。 萧默垂眸想了想，突然起身赶到季薄阳的房间，推开门后，见到少年坐在床上发愣，掀开被子低头盯着内裤一动不动。萧默探头发现内裤上的痕迹，看向久久回不过神的少年。 “唔，这是迈向大人的必要步奏。” 萧默尴尬地说着，想到以后还要同步感受季薄阳的春梦就让他有点敬谢不敏……不过一般男孩做春梦不应该是攻略的一方吗？怎么到了季薄阳这里就是被莫名其妙的黑影攻略？萧默照旧以为是替季薄阳受过，内心还算镇定地腹诽着。 季薄阳盖上被子挡住萧默的视线，脸上恢复平静。 第46章 雕良化冻03 萧默逐步收买米琪，设法与拉姆司来了个巧遇，用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自私理论和拉姆司“一毛不拔”的人生真谛相谈甚欢，在rm本上增加了一笔联系方式。 萧默满脸笑意回到别墅，好心情却再次被梦境打破—— 梦里照样苍茫，萧默躺在雪地上，背后像被黏住，如同仰面的乌龟无法逃离。 雪峰的落影将他笼罩，在离脚不远的地方突然汇出浓影，鼓鼓囊囊似乎想冲破地面上的落影，啪！碎影迸裂，浓影发芽般快速长成人形，不再是单薄的纸片人而是三维立体的黑色人影，虽然无法分辨面貌但身形却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人影的脚陷入落影中，一路滑行靠近萧默，萧默忍住头皮发麻的惊叫，拍拍胸口让自己镇定，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居然没有穿衣服。 人影在萧默脚边停下，动作迟钝地抓住他的脚。 仿佛在探究脚的形状，人影从脚趾开始细致抚摸，那感觉像被无形却渗入骨髓的虚风拂过。影手顺着脚踝摸到小腿，然后是膝盖、膝盖窝，大腿、大腿根——在进入危险地带前就戛然而止！ 黑影屈起萧默的腿，弯下腰，把萧默的脚趾含在嘴里，轻啜趾腹、啃咬指甲、舔舐趾缝。 坚硬的牙齿在脚尖研磨的感觉如电流击过萧默的身体，让他浑身发麻，止不住地震颤着…… 萧默再次被吓醒！不过这次是被他自己的反应。 早上，萧默呆坐在床上，用零点零一秒恢复冷静，然后掀开被子伸头一看……唔，烟灰色子弹头内裤上没有任何狼藉，萧默缓缓舒出一口气。呃，小少年初尝情/事要宽容看待，替人受罪嘛，再忍忍！ 萧默调节好情绪出门勾搭莱茵，晚上回来，季薄阳依旧站在门口等他。 门口的灯照亮精致的小脸，吹来的夜风刮乱头发，发丝的阴影在脸上游走，让少年本就阴郁的脸色更加吓人，萧默说了好几句讨饶的话少年才舒缓表情。 “总放你一个人吃饭……你生气了？”萧默打趣着推少年进门。 季薄阳垂下眼，没有说话。 当天晚上，萧默再次被更加猛烈的春梦袭击—— 不知为何依然是纯白的梦境，无垠绵延的雪地和傲立的雪峰，萧默站立在阴影中，望着茫茫雪景却无法靠近，脚被死死钉在地上不能移动。 黑影立体人照旧如期造访，有了双足，一步一步走向萧默，脚步声很熟悉。 黑影没有急着直达本垒，它先环绕萧默走了几圈，似乎在端详萧默的*，没有任何温度和重量的影手从萧默身后试探伸出，拂过萧默的脖子，滑经胸膛，掌心牢牢揽住萧默的腰侧。 唔……这影手又长又软，姿势非常奇特。 黑影另一只手在萧默的后颈、肩膀和蝴蝶骨徘徊，横着一下下来回扫过，然后手势一转，顺着萧默颈椎延伸向下，在即将触及臀部前停住。黑影并不健壮的身板从身后贴上萧默，然后扳动萧默的头，两人就在这种姿势下唇齿相交。 萧默无法挣脱黑影的钳制——心理的感觉很糟糕，但男性悲哀的生理反应却背道而驰。 黑影的舌灵活探入萧默口中，缠绕打结，然后直入喉部。黑影似乎空虚又饥渴，那得寸进尺的攻势简直是恨不得整个钻进他身体里，占据他、掌控他。萧默浑身像过电一样抽动，控制不住想握住什么，十指大张扒住黑影的脸，然后—— 萧默突然惊住！ 他急迫地在影人面部摸来摸去，心底不敢置信…… 这居然是季薄阳的脸！ 萧默惊醒后久久不能回神，内心的震荡比过去做噩梦时都大！怎么会是季薄阳？他就是再自欺欺人，也不会相信季薄阳自己调戏自己？他就是再蠢，经历三次绮梦也该明白这不是替人受罪而是被当成了意淫的对象。 萧默快步下床赤脚跑进浴室，打开淋浴站在花洒下。 凉水灌顶却无法让他冷静，亲身体验别人怎样幻想自己太操蛋了！粗口在喉咙里轮番滚过，萧默加大水量闭上眼睛，让乱嗡嗡的脑袋恢复平静…… 自然而然的，在没理清思路前，萧默开始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隐生活。 一日、两日、三日…… 随着时间的推移，萧默逐渐拉近与目标们的关系，与此同时，他的早出晚归引起季薄阳的注意。少年观察几天，察觉出……萧默好像在故意回避他。 季薄阳脸色阴郁地穿过走廊，有从办公室经过的学生在私语。 “……我本来想过去求教，没想到办公室居然变成情感咨询室。”想到刚才那名泪流满面冲出办公室像被鬼追的学生，说话的人继续抱怨，“整天跟些哭哭啼啼的小女生小男生腻在一起，什么时候助教还兼职人生导师了？” 季薄阳推开办公室的门—— 某黑糙大猩猩占据阳台有利位置，某大众脸女生包圆整个书架埋头苦读，某个听上去洁癖不浅的文弱男生坐在办公桌前，萧默边开解他心中的症结边吃着桌上的肉脯鱼片。 季薄阳环视一圈，“出去。” 萧默以为季薄阳叫他出去谈，少年的视线却轻飘飘掠过其余三人，似一阵凉飕飕带钢刃的阴风拂过。三人不等萧默给出反应就麻溜闪人，萧默摸摸脸，屁股在椅子上扭动几下，也想跟着撤人。 季薄阳反手关上门，走向萧默，用发号命令般的口吻平静道：“说吧。” 萧默目光漂移……说什么？ 说少年道貌岸然假吐骗他？说自己一不小心酒后失德把少年拉下海？还是说他对少年的幻想一清二楚，正犹豫着是先埋自己还是埋他？或者，干脆一刀两断，先保住节操不误入歧途？呵……难不成还夸耀少年终于知道寻找世间极乐！ 萧默想着想着，尴尬抿住的嘴角突然舒展，而后微微提起，笑眯眯冲季薄阳招手。 “过来说。” 季薄阳半信半疑，萧默按着他在沙发坐下，低头就贸然亲去。季薄阳眉梢一跳，挡住嘴躲开，萧默阻拦季薄阳躲闪的方向继续追逐，两人你避我追几个回合，技高一筹的萧默终于亲了个正着。 深吻起头，季薄阳猛然推开萧默随手拿来桌上的花瓶狂吐。 萧默擦擦嘴角的唾液，从抽屉里掏出口气清新剂喷了喷，瞥了眼少年手上鼓起的青筋，笑容越发和蔼。 季薄阳抬起苍白的脸，把花瓶放远，“你……” 萧默走过去用湿巾给少年擦嘴擦脸擦手，“只是小小的危机测试，不要介意。” 季薄阳眸色抑郁，揽过桌上没吃完的肉制品哗啦扫进垃圾桶。萧默赶忙上前安抚，“消消气嘛，可能是酒醉后遗症太长我现在都头脑发昏呢，以后不会再躲着你了。” 季薄阳深深凝视萧默…… 青年笑着回视，满眼的笑意明烈到虚假，根本看不出真实想法。青年时而热情时而冷淡，用连篇谎话紧紧包裹住一闪而逝的真心，令人无从下手。 季薄阳嘴角紧绷，口中发涩，垂眸道，“随你吧。” 季薄阳负气离开，室内再次剩下一人。 斜阳西照。 橘红色光影射入室内，落在办公桌的闹钟上，表盘反射出斑驳的色彩，纤细的秒针滴答、滴答走过…… 萧默拨了拨额发，静静望着时间出神……那家伙的寿命说不定还不超过这个闹钟。 竖起手掌盖住脸，沉寂许久后泄出深深的叹息，悠长的气音像要把所有束手无策的烦心事都从身体中呼出，萧默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从容。 *** 转眼到了单厚方的诞辰，萧默在午餐时终于与四位堂兄弟正式会面。 家宴，长桌。 单厚方携妻子燕归莹、弟弟单厚元和两个儿子坐在左侧，单厚至独自带着四个孩子坐在右侧，单厚方夫妻和兄弟们聊天，孩子间也互相打量——准确说，是萧默被打量的同时也打量别人。 老大单玉章相貌显老，刚成年的小弟单玉霁挤开二哥坐到单玉章旁边，缠着长兄说话，单玉章问一句答一句，寡言少语，板着脸训斥单玉霁不要边吃饭边说，单玉霁扁扁嘴埋头听话吃饭，单玉章的眼中会有一闪而逝的宠溺。 相比较下，单玉章对三弟单玉斐的态度就不冷不热。 先前结识的单玉覃放下筷子，擦拭嘴角后冲萧默微微浅笑，道：“等下午族老们过来就要举行试炼抽签，你准备好了吗？” 萧默推开碗筷，托起下巴盯着卷发美青年，嘴角挂起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说呢？” 两人笑而不语。旁边几位兄弟看过来，单玉霁嘟囔了句，“神神叨叨的。” 午餐结束，单厚方为弟弟侄子们准备了午休房间。萧默见单厚方和管家安排抽签仪式的事就凑过去帮忙，单厚方不耐烦地把他赶到单玉笙那。 进了房间，单玉笙从书架上取下资料，摊开放在桌上，示意萧默在对面坐下。 “试炼的事家长不能插手，父亲让你来找我大概是为了这个。” 第一页是各行政区人口密集度的柱状图，和分成红、蓝、白三色块的扇形统计图。 “红党所辖的是东四至东十一的八个区，人口最密集，是争取选票的上上签，其中最优的签是东五到东九这些左邻右舍。在历史上，东八区和这几区的重要城市曾来自一个国家，即使因为外星人轻佻的剥橙法四分五裂，在民众心中也拥有凝聚力。” “都是你自己整理的？”萧默滑过图片，口气轻浮道，“小小年纪就接触这些是要当小老头吗？” 单玉笙挥开萧默不老实的手，解释道，“这学期基础课结束，我下学期要进政法系。” 萧默挑了挑眉，单玉笙让他认真听，指着柱状图上人口密集度骤减的蓝白区域，道： “中间牌是白党所在区域，最糟糕的签是蓝党的领地……除开人口问题，蓝党激进派与红党稳健派不合已久，每次五八会议都是场不见刀锋的血战。东八区是红党根基，蓝党高层肯定会煽动民众不把选票投给父亲，如果抽中蓝党中枢的西五区就完全是张死牌。” 翻到第二页是张世界地图。 “巡回演说分为上下两个半程，历年是以换日线或零时区为界……大选章程表还没下来，不知道是自西向东走还是自东向西。抽到的签太靠前没有准备时间也很不利……不过对你来说，抽到坏签反而是最安全的。” 单玉笙指着其中几个被圈出的需要注意行政区解说，萧默听得心不在焉，被单玉笙不悦的盯视片刻，才摆正态度。 11月22日，下午3：30。 族老们公布了试炼题目，和单玉笙之前所说的一样。堂兄弟六人依次走到箱前抽取四张纸条，萧默当场打开纸条，低声念出所写的行政区：“东三区，永恒十二区，嗯，简称永区，西十一区和西四区。” 萧默从纸条上抬起头，周围的堂兄弟和族老们用奇妙的视线看着他，他眨眨眼，注意到其他几人全部第一时间把纸条收起，并没人打开。 ——为了避免能力试炼变成兄弟阋墙，各人试题不公开公布，除非能力出众的子弟自己想办法获知。 单玉笙从萧默身边走过，轻讽道，“该说恭喜吗？” 恭喜他……接下来会受到来自堂兄弟们不遗余力的阻碍？萧默弯弯眼角，从容答道，“谢谢。” 萧默卷起纸条，不在意地扔进垃圾桶。 单玉覃走过来拍拍萧默的肩，“不用担心，如果不是无聊透顶应该没人会故意阻挠你……我听到内部消息说今年是从东区开始，东三排位靠前，永区和西十一是有名的罪恶区，西四区还和流放岛有勾结……算是下签中的下下签了，这种牌不用下绊子也会自取灭亡。” “你的安慰真是别具一格。”萧默微笑以对，不置可否……他觉得这世上永远不缺对落井下石充满恶劣趣味的人。 第47章 浪心可期01 单厚方让佣人们扶族老们下去休息，转身示意萧默进书房谈。 萧默掀开单玉覃的手跟了上去。两人在书房坐下，单厚方叹了口气，提醒大儿子要注意言谈举止，不要再这样没有戒心。 拳拳父爱。 萧默亲自倒杯水递给单厚方解渴，然后绕到单厚方身后，用熟练的按摩手法按压单厚方头部的穴位。 “忙碌一下午，爸爸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 单厚方目光欣慰，安然应下。 自大儿子感谢父恩后，这一年多来不论是逢年过节还是在外出差，他常常收到大儿子殷勤的孝心。即使不特意炫耀也成了众所周知的事，父子俩感情与日俱增。哪怕萧默作风张扬表现混蛋，单厚方都能毫不心虚地夸他是个好儿子！ 萧默的指尖在中年男人的头发中穿梭，见到几根白头发，心情变得复杂微妙。 论年龄萧默不比单厚方小，再多殷勤都是讨好，他前世是单亲家庭没体验过父爱，对母亲的尊重疼惜多过儒慕崇敬，但当单厚方像名真正的父亲那样担忧他时，他也渐渐产生错觉，他开始真把自己当成儿子来仰慕这个想为他遮风挡雨的男人…… “累了吗？” 单厚方睁开眼，看向停下动作的萧默。 “没。”萧默盖了盖单厚方的眼睛，继续动作，“爸，您再休息会儿。” 12月24日，平安夜。 联邦举行了“总统之夜”的候选人聚会，萧默跟随单厚方赴会，季薄阳代表联邦清流古班家参加。萧默忙着结识大人物，直到喝得微醺才被有所察觉的季薄阳带回别墅睡觉。 于25日凌晨刚过，官网上公布了竞选章程： [跨年后，将展开一年巡回演说和同城辩论，候选人每半个月跨一个区，在各大主城游说选民。] [以换日线为界，上半程演说从零时区开始，经东一到东十一区；下半程以时间尽头的永恒十二区为起点，经西十一区到西一区。] 萧默早上打开电脑，大选的相关新闻霸占了热门新闻排位前十，其中有一条“时尚·总统之夜”的新闻，萧默荣登最佳着装榜首，扫了眼旁边的新闻，扁了扁嘴……最高颜值居然被季薄阳占去。 “研究生考试都快开始了，不好好准备准备去凑什么热闹。” 萧默嘟囔着，鼠标下滑。 其中还有一组两人同框的照片，出自当夜两人第一次照面——萧默手拿威士忌和别人谈话，季薄阳从萧默身旁经过，照片定格在两人回眸相望。 当时萧默瞥见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看到少年手中的酒，自然而然地从餐台拿起一杯饮料，扯住少年倾身更换他的酒杯。少年这段时间又长高些许，被雪白西装包裹越显挺拔，竟然和倾身的萧默在同一水平线上。青年黑西装气场逼人，少年垂眸凝望萧默给他换杯，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更加动人心扉。 “这种表情简直是犯规。” 萧默满口嫌弃，手却不听使唤地点了右键另存为。浏览完新闻，他开始查阅大选时间安排，然后伸了伸懒腰，嘴角挂起笑容……又到发挥本色的时刻了！ 跨年迈入132年是萧默的本命年，他随手在网上查看运势，居然是流年不利…… 萧默撇撇嘴，并未放在心上。 正月，联科大学生们纷纷放假，此时离工厂建成还有两个月，杜淳前来探望萧默，落实商品。萧默叫齐莱茵、拉姆司、李昂、米琪四人签署实习合同。十来页的复印纸，合同甲方：黑犬仿生科技有限公司。 在决定奋起后，萧默书写了里与表两份计划，表面上他需要支撑他的企业和充满噱头的商品来逐步扩大影响力。隐藏在表层下是未雨绸缪的秘密计划，在地下的秘密研究室里为外星人再临做准备。 在等待四人考虑的时间，萧默抽空把准备好的商品企划递给杜淳。 “爱心人偶？”杜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没开玩笑？还是系列产品！您是打算挂着仿生的名头进攻玩具制造业吗？” “你仔细看。” 萧默掀开下一页，点点商品的设计与说明。杜淳一目十行，逐渐露出吃惊的表情，“您这是……” 萧默笑而不语，转而拿起宣传策划的文件，其中夹着一份资料，是每年3月3日的春季机器人博览会。 “虽然看上去有些天马行空，不过不用担心，在展会开始前我会亲自辅助技术部门做出一批样品，根据反响决定产量。而你要做的就是——” 萧默把四人的详细资料递给杜淳，“在我出去办事的这段时间，对这四人进行游说。莱茵和米琪的性格不会细读合同，只要福利待遇合心就会签名。拉姆司、李昂却会细抠字眼讨教还价，这些都要你来应付。” “为什么不让爵爷帮忙找些有经验的……” 萧默自然不会提起他的身世隐患和公司实力不足留不住人的窘状，托起下巴笑眯眯道，“这个嘛，年轻人不是好调/教吗？” *** 萧默的第一个关卡是在二月下旬，但他在正月上旬就裹着头纱秘密进入东三区首都。 滚滚热浪让他汗如雨下，干燥的街道上满是浮灰，少有行人在走，洋葱顶的寺庙空落落无人进出，路旁种植着高大的道旁乔木，绿色的树冠上开了满树红花，好像着了火一样。 “这叫凤凰木。” 一名旅客从旁经过，见萧默驻足仰望，亲切搭话，“阿卜杜勒家的丽雅小姐最喜欢这种树，政府为了讨好阿卜杜勒家就在城市里栽种，你走到哪都能看见。” “是么？”萧默跟着旅客进入旅店，与东来西往的旅客商人打交道，顺便学了点方言和本地居民交流，了解到不少消息。 首都城在历史上属于君主独/裁的宗教国家，国民富裕慷慨，外星人殖民时粉碎了各地信仰，现在唯一能支配当地民众的是贵族威望。本地最有话语权的贵族是阿卜杜勒家，当家大老爷有13位夫人——这点风流韵事也被居民津津乐道了很久，本区居民允许四妻，贵族家庭拥有特权但娶到两位数的依然很少见。 大老爷有26名子嗣，其中儿子7人女儿19人。 “唉，大老爷年纪大了想管孩子也有心无力，这不刚气晕住进医院，几个儿子就着急把丽娜小姐嫁出去。” 萧默进入一家餐厅，点了杯茶，聆听民众口中的豪门恩怨。 本地贵族传统是女儿们联姻，男儿们厮杀上位。阿卜杜勒老爷子嗣众多，偏偏儿子们各个烂泥扶不上墙，拿来练手的家族生意无不亏空倒闭，整日就会挥霍度日，女儿们倒是个个伶俐，尤其最宠爱的十一女儿：莎莎丽雅，从小聪敏过人，恨不成男。 阿卜杜勒老爷年事已高，身体越见虚弱却不肯把家族交棒给儿子，只信任十一女儿，从十八岁拖到二十八岁都舍不得嫁出去，眼见着拖不下去了，竟然有了招赘的想法。 不久前召集儿女提起这事，遭到儿子们的激烈反对，老爷子一时怒火冲头气晕过去，两天都没见醒。儿子们平庸蠢笨过头，也没胆量干出大逆不道弑父的事，只怕父亲一时昏头真把家产交给妹妹，想趁父亲醒来前赶紧把妹妹嫁出去。 “征婚的海报在商贸大楼里24小时滚播，说是不论年纪身份，只要能让丽雅小姐点头就送上大笔报酬。” “有什么用？相亲的人都绕大楼几十圈了，别说让丽雅小姐点头，就是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你也知道丽雅小姐练过防身术，进去的男人别管长得英俊潇洒还是俊美帅气，出来都变成一个样。” “什么样？”萧默凑过去问了句。 说话的人眨眨眼，看着突然冒出的陌生人，愣愣道：“都变成猪头了啊。” 萧默坐车来到商贸大楼，走道两旁的led屏幕不停滚动征婚启示，几百字不知谁操刀的感人肺腑的软文滚完，露出正主的照片。莎莎丽雅盘起一头黑发，戴着黑色面纱，碧色大眼睛非常漂亮妩媚，但直视镜头的眼神却格外冰冷。 萧默略略看过，转身进入一家成衣店，细细挑选服装。 来来回回围着衣架走了几圈都不满意。跟在萧默身后的男导购耐心询问，“请问，您想要什么类型的服装？” “唔……能穿出和煦气质但又不能过分殷勤，带点贵族的矜持忧郁，给人以内敛优雅富有才华的印象，却不能太不食人间烟火，还需要一点点清爽一点点舒心，让人很容易打开心扉，嗯……暂时就这么多吧。” 傻眼的男导购沉默几秒，体贴建议道：“我想，您直走十七步半绕过镜柱向□□斜30度迈出三步即可。” “那边的货架有吗？” 萧默按照要求走了一段距离，绕过镜柱，看到商店的另一个出口，他默默退了几步，回头看眼导购。 男导购隔着一段距离礼貌鞠躬：“祝您愉快，欢迎您下次再来！” 萧默噎住，默默、默默、默默地随手从衣架上挑了一件衣服，“就这件吧。” 放弃用男色服人的想法，萧默拎着新衣服一边思索一边化名“苟墨”参加相亲，时间排在两天后，他换上新服，打理成斯文绅士的形象赶着晨曦到达阿卜杜勒府邸。 丽雅和另两个姐妹居住的别墅里，姐妹们在大厅里开着茶话会欣赏各路来往的男人们，家族里的兄长们送走前一个，热情招待了萧默，等了约莫五分钟，派人敲门提醒上一个相亲的人出来。 萧默拾阶而上，鼻青脸肿的某位男士和他擦肩而过，在他身后央求兄弟们再多给点时间感化丽雅。 萧默迈进丽雅小姐的房间，身后的门就砰的关紧！好像怕他跑了似。 萧默用一秒打量了一下房间，纱帘隔开待客和起居的空间，左右还有卫生间和阳台。直接接触陌生女性的闺房让他感觉很失礼，萧默理了理衣襟，没看到丽雅，正待呼唤几声，左侧门后的位置迎面挥来一拳—— 萧默及时闪避，抓住行凶者的手腕一扭，击肘的同时把人狠狠压在墙上，锁住乱踢的双脚。 “放开我！！！” 萧默这才看清是位漂亮小姐，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笑眯眯加大力度。 “不好意思，减肥的时候顺便学了点手脚功夫……唔，看我的打扮就知道是个绅士。你知道的，绅士都爱面子，要是有人敢动我的脸，不论男女我都会还手的哦。” “你就不怕惹怒我被拒绝？！” “哦？是这样么？难道你之前的相亲对象都会乖乖按照条件讨好你寻求你的同意？”萧默用假惺惺的口吻道，“可在我看来，决定权并不在尊贵的小姐手上，我想我还是有能力说服你的哥哥们同意我们继续交往的。” 丽雅冷下俏脸，让萧默松手，道： “既然你是个聪明人，不如我们好好谈谈。” 两人坐回沙发上，丽雅瞪圆了眼睛打量萧默，萧默却自在地捏着葡萄慢条斯理地吃着，僵持几分钟，焦急的丽雅率先出声，提出让萧默帮她离开宅邸去医院看望父亲的条件，愿意支付比兄长们更多的报酬。 萧默张了张嘴，丽雅凝神倾身，“你说。” 萧默卷了卷舌头，拉近空掉的果盘，吐出一颗、一颗、一颗葡萄籽，在大珠小珠落果盘的声音中，丽雅整张脸逐渐变青。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萧默抬起头拿茶水漱口，风度翩然地擦拭嘴角，微微浅笑，道：“一个连继承权都没有的排行十一的小姐，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甘愿冒着得罪你可以继承家业的兄长们的风险，来帮助你呢？” “你不是东三区的人，得罪不得罪我的兄长对你没有影响。” “是么？”萧默依然保持微笑，并不回应。 “你想讨好我的兄长根本白费功夫。”丽雅咬了咬唇，叫出萧默的真名，“萧先生不这么想么？” 萧默脸上不为所动，手指却下意识一下下敲击沙发扶手。 丽雅继续亮出砝码，“我跟我那些醉生梦死的兄长不一样，小到各区贵族交替大到联邦行政我都会关注，虽然黄种人的样貌有点难认，但你的个人风格还是强烈到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萧默挑挑眉，“既然你都一清二楚想必也猜出我来这里的目的，那么——你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跟我合作，我自然会告诉你。” 萧默伸出手，“合作愉快。” 丽雅很欣赏萧默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坦诚了她在很久前发现陆续有人联系了几位兄长的母亲，特地调查一番。 “我雇佣跟踪那些黄种人的人总是被甩掉，就放弃追查幕后人，转而安排一名女佣接近他们母亲的贴身侍女，变成无话不谈的闺蜜，套了不少讯息。听说是东八区贵族子弟们和兄长们结盟，他们帮助兄长们夺位，事成后让兄长们在二月下旬煽动选票。” “这样么？” 萧默垂眸沉思……他不在乎被针对，但并不想有人坏了单厚方选举的事……幕后到底是哪些人竟然不顾大局？ 门外传来敲门声，两人同时看表，“看来轮到下一个相亲的人了？” 萧默抬起臂弯，默契的丽雅顺势挽住，两人上前同时推开门，精心打扮的俊男望着两人亲密的动作愣住。萧默笑道： “我们一见钟情了。” 俊男颇有风度地祝贺两人，转身离开。丽雅推推萧默的腰，示意守门的两人，“兄长们不让我出去，需要你独自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了！” 萧默点头，下楼向几位少爷传达相亲成功。少爷们惊喜的蹦起来，不敢置信反复确认。等少爷们的喜悦冷却，萧默提出想和丽雅出去游玩加深感情，少爷们迫不及待地同意，可没等两人出门，夫人们却派人传话。 “夫人们的意思是，等见证了您和丽雅小姐的羁绊再出门，夫人们说丽雅小姐一向喜欢胡闹，即使您为自己着想，也要先确认一下丽雅小姐的真心。” 萧默点头同意，传话的小尾巴就跟着萧默一起回到丽雅的房间。 萧默两人默默盯视小尾巴，他还笑出一口白牙，“两位可以当我不存在。” 萧默留在宅子住下，安排在丽雅隔壁，不论是喝上午茶还是聊天观影都有人跟随，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 丽雅的思考回路非常彪悍，在午餐时和萧默亲昵交杯饮酒，对视时眼神暧昧，喝得脸色酡红直接扑到萧默怀里撒娇着撅起红唇要亲，小尾巴脸上一红正要离开让出房间，萧默却突然移开脑袋，伸手挡在两人之间。 小尾巴顿住脚步，观望着尴尬的气氛，丽雅正想着怎样化解过去，萧默抬头对某个小尾巴露出歉意的表情，道： “能回避一下吗？我们东八区的人比较含蓄，不喜欢当众宣淫。” 第48章 浪心可期02 小尾巴离开后，丽雅推开萧默，“居然拒绝女人的投怀送抱，太失礼了。” 萧默拉开距离，维持着笑容并未解释。丽雅无趣地坐回原位继续吃吃吃，吃饭的间隙还在嘟囔，“别以为我是轻浮的女生，我也是有心上人的。” 萧默挑了挑眉，没有探究的兴趣，丽雅却像提起了兴头，翻出项链打开吊坠，露出里面的相片，“这是梅。” 萧默顺势看了一眼，差点被呛住。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笑着奉承，“真爱不分界限。” 小小的相框中是丽雅压在某个小女孩头顶的合照，丽雅笑得如同每一个怀春少女般软到人心窝里去，年幼的女孩却因为脸小看不清五官，轮廓让他有些眼熟，约莫才十岁左右气质却极其冷酷。 “梅这几天有事出去了，今天晚上应该会回来，你可不要做出任何失礼的事，也千万别来打扰我和她独处，明白吗？” 萧默耸耸肩，不置可否。两人约定了假未婚夫妻的秘密只有彼此知道，就结束午餐。 饭后萧默回到房间，原本打算小睡片刻却昏昏沉沉睡到晚上，他披上外套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起床觅食，千辛万苦找到厨房。锅碗瓢盆里没有剩菜，储存食物的是间十平方米的小型冰库。 萧默打开冰库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好在他惊吓过度容易失声，没有引起惊动。 亮灯的冰库角落蜷缩着一个肌肤苍白的小女孩，一动不动，把脸埋在膝上，穿着黑色蓬蓬裙，湿漉漉的黑发托在脚边，却没有冻在冰上……画面非常诡异。 “死了吗？”萧默小心翼翼地靠近。 小女孩没有反应。 “真死了？”萧默推了一下小孩的肩膀，温度竟然高得吓人！ 小女孩霎时抬起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黝黑的眼睛紧紧盯着萧默，冷酷吐出一个字： “滚！” 萧默愣住！——小女孩竟然和季薄阳长得极其相似，巴掌脸，桃花眼，活脱脱是个缩小版本。 “发烧了么？”他实在无法对这张脸放任不管，抱起虚弱的女孩就往外走。 一出冰库，女孩苍白的皮肤就逐渐烧红，惊人的体温竟然还在攀升，明明是夜晚，女孩热得汗水直流，体内水分似乎在飞快蒸发，她的皮肤起皱越来越干燥，像只脱水的鱼儿粗重喘气，萧默赶紧把痛苦的小女孩抱回冷库，她的表情这才缓和许多。 萧默摸摸脸，知道自己干了蠢事，伸手擦拭女孩的汗，给她喂水。 女孩皱巴巴的皮肤渐渐恢复弹性，烧红的脸也渐渐变得苍白。等稍微恢复点力气，她就张嘴狠狠咬住萧默的胳膊，恨不能咬下一块肉来。 萧默咝咝抽着气，没敢大力挣扎，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和季薄阳有太多相似之处，萧默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虚弱期？” 女孩顿住，像被揭开秘密一样脸色阴沉如墨，死死用目光咬紧萧默。 估计要不是没有更多力气，萧默毫不怀疑女孩想咬的是他的气管。萧默仔细又端详了一遍女孩，服装精致不凡，神态间掩藏傲气，大概是哪家贵族子弟，应该不会沦落到独自隐忍痛苦，除非是……想避开耳目隐藏弱点。 “梅？”萧默认出女孩熟悉的轮廓。 “我去叫丽雅小姐？”萧默试探询问，女孩嘴上的咬合更重。 “好吧好吧……你省点力气！我谁都不叫，就给你在这放风。” 萧默席地坐下，几分钟后，小女孩可能咬累了，没力气了，松了口倒在冰壁上，目光却依然在监视青年。萧默舒了口气，随手扯下领带包裹住伤口，他刚想起身小女孩的目光就变得犀利，萧默重新坐下，女孩的目光才缓缓放松。 “我只是想守在外面。” 女孩不肯相信。 “或者拿床被褥……冷得我牙齿都打颤了，你没感觉吗？” 女孩依然不为所动。 “好吧好吧，狠心的家伙。”萧默打了个寒颤，再次妥协地坐回去，克制住生理性的哆嗦道，“我就在这望风，你休息吧，有人来了我会叫醒你，装作晚上出来觅食的样子顺便替你遮掩。” 女孩瞟着萧默，目光中满是怀疑，萧默突然伸手抱起无力反抗的女孩。 “……你是女孩，以后要生孩子的，不能直接坐在这么凉的地方。” 萧默碎碎念着用外套裹紧身体，把女孩塞到怀里，像多了个小火炉。他低头寻问小女孩虚弱期还剩几天，说话间冷气嗖嗖吃进身体，胃里更加难受绞痛。梅在碎碎念中缓缓沉睡，身体被包围的触感让她产生奇妙的情绪。 ‘怪人。’梅无声嘟囔一声，陷入梦境。 早上，梅在担忧的呼唤声中悠悠转醒，见到熟悉的络腮胡子脸，男人小声追问道：“您的虚弱期怎么回访了，是身体健康出问题了？除了高温缺水没有其他并发症状吗？我早上没在房间见着您吓了一跳，您下次出来务必请让我随行。” 梅移开视线看向身侧，某个冻僵的青年闭着眼睛躺在旁边，男人解释道，“刚才我来找您时他还想把您藏起来，装作拿早餐想偷走您，幸亏我眼清目明识穿他的诡计把人敲晕了！您看怎么处置，要不要——” 壮汉比划抹脖子的手势，梅皱起眉，起身扫掉身上的水珠，离开前留下一句： “这应该是丽雅的未婚夫，苟墨。你把他送回房间再找个医生过去。” 男人撇撇嘴不乐意地抱起青年，端详着青年的脸突然觉得有点眼熟……不过黄种人大概都长一个样。他晃晃脑袋，不再深想。 *** 萧默浑身□□地在床上醒来，仆人在他身上涂抹冻伤膏，丽雅脸色不善地抱臂站在旁边，活像个捉奸在床的妻子。她赶走仆人追问萧默昨晚和梅发生了什么，萧默敷衍了几句，问道： “梅呢？” “去别的区了……她一年十二月都在外奔波。”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整年在外奔波？萧默埋下疑问换了个话题： “你们怎么认识的？” 丽雅像是被戳中要点，沉默下来，犹豫一会儿才道：“是几年前在东七区一家医院偶然结识，后来发现她在和我们家做生意就逐渐熟悉了……我慎重警告你，梅可是非常纯洁的人，你这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离她远点。” 萧默瞥了眼丽雅，对她的措辞和警告都非常无语，好声好气道，“我想我的品味还没有这么独特。” “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梅！” 萧默无意争论，心中却对小女孩的疑惑加深……她是什么来头？那张肖似季薄阳的脸是纯属巧合，还是有不为人知的联系？没听说季薄阳有兄弟姐妹啊？放下这些疑惑，萧默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东七区的医疗并不算领先，为什么两人都要千里迢迢跑去？萧默忽然想起去年刚回到东八区和尉迟玺纸醉金迷的那几天，娱乐场所有来自东七区的歌舞演员，是变性人。 萧默眸光微微掀起波澜，打量丽雅，猜出点什么，脸上露出趣味的表情，有了盘算却按兵不动，神态自如地继续闲聊。 两人演了几日的戏，终于被允许出门，不过身后还跟着小尾巴，两人不疾不徐地在商业街和旅游景点闲逛，大肆购物吃喝玩乐。夜幕降临，两人入住酒店，小尾巴们守在门口给两人留下私密空间。 两人中途借着要吃要喝想把门口的人引开，但尾巴们在外面比在宅邸更加警惕，寸步不移。 正门不通，两人翻箱倒柜找出一些鞭子手铐类的情趣用品，改装一下当成绳索翻窗出去，然后两人落地，四面八方就冒出一批守候已久的机警壮汉，丽雅表情慌乱，萧默只愣了半秒就揽住丽雅的肩膀，深情并茂道： “我就说不要私奔嘛，不小心造成误会多麻烦，你呢，非要说我没钱没势，一旦你的哥哥们发现我只是个游手好闲的骗子肯定不忍心妹妹受苦想拆散我们！但我觉得你的哥哥们都是胸怀宽广的人，肯定会理解我们的感情，即使门不当户不对为了可爱的妹妹也会接受我，允许我们订婚的。” 壮汉们齐齐傻眼。 丽雅一瞬间明白了萧默的打算，“是我太傻了，我们回去跟哥哥坦白吧，我想哥哥会理解我允许我们订婚的。” 两人跟着壮汉们回到宅邸，先发制人的编造了一个“攀龙附凤的穷小子诱惑单纯的大小姐，却被真情感动坦白一切，担心豪门棒打鸳鸯连夜私奔”的故事，几位兄长们听得晕头昏脑。 夫人们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催促两人赶紧结婚。 萧默道：“我们东八区的传统是在父母见证下结婚，但我是弃婴，多年流浪都是在寻找父母。我和丽雅决定旅行结婚，寻找父母的同时度蜜月……不如先订婚？” “好好好！”能把丽雅打发走，几个哥哥就心满意足了。 萧默和丽雅再次回到房间，这次独处的要求很快被高兴的哥哥们和放心的夫人们通过，两人四目相对。 “你的家人们确实挺好骗的。” “但是那个幕后人却不太好骗……过去是我想简单了，没想到他们的警惕性那么高，看来只能先订婚让他们放下心来。” 萧默托起下巴，歪歪头，露出弥勒佛般和蔼的笑容，道： “你要有觉悟，我这人付出越多，将来索要的报酬也会更加丰厚。” 丽雅咬唇，“只要你能帮我度过难关，我不会亏待你的。” *** 于此同时，联邦首府大学城。 季薄阳刚给研究生上完课，整理资料赶回别墅，几日没和萧默取得联系让他的表情有些抑郁，虽然并不难看，甚至还有些惹人怜爱，但一路上的学生都不敢跟他打招呼，生怕一点飞尘过去就把他震散了…… 魂不守舍的。 季薄阳发现别墅信箱上有封信，收件人是他的名字。 打开信封里面是张订婚邀请函，邀请方是东三区阿卜杜勒家，结婚人是他们家十一小姐和苟先生，受邀人却是空的。 莫名其妙…… 季薄阳正要把贺卡扔掉，不经意瞥到贺卡底部的照片，心形框内订婚人脸贴着脸——戴着头纱拥有妩媚碧眼的女人，和同样戴着头纱却目光清润的男人，以及男人笑容中熟悉的狡黠诡秘的神采。 砰！ 等在别墅内听到脚步声许久不见有人进来的约芬闻声出门，见到自家少爷背对他站在邮箱前，“您怎么了，撞到什么东西了么？受伤没？” “没什么。” 季薄阳一脸平静地回头，把手背在身后。 寡淡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季薄阳沐浴着日光缓缓走进别墅，约芬竟被钉在原地，表情都有些僵硬。少年轻飘飘的视线瞥向约芬，幽深的桃花眼像是有让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在深邃的眼底滋生。 “您手里……” 季薄阳攥紧信封，再次重复，“没什么。” 第49章 浪心可期03 请柬发出的当夜，阿卜杜勒宅邸。 萧默躺在床上频频皱眉、翻身、扭动。往日旖旎的梦境突然变成黑暗风格…… 身前身后是深渊的岩壁，他被绑着锁链缓缓下坠，热浪扑在脸上，脚下翻滚的赤红浆液越来越沸腾，浆液好像化成一个红色的血人，不停追逐他的脚，偶尔红色血指撩过脚底板就滋拉一阵灼烧痛楚，血肉筋骨似乎都会被融掉，融入红色岩浆人的怀抱。 萧默从折磨人的梦中惊醒，下床走进卫生间，镜中映出他挂满冷汗苍白的脸。 青年眉眼低垂似在思索，“那小子又受了什么刺激？” 有人在敲门，“您起床了吗？裁缝已经到了。” 萧默洗了把脸把季薄阳抛到脑后，“马上就来！” 阿卜杜勒宅邸忙碌起来。 几天来风沙渐大，预报近期有沙尘暴路过，萧默和丽雅建议仪式从简，但几位兄长和其母亲都认为婚礼仓促本就委屈了丽雅，哪能再办得寒酸。请来具有名望的政要贵族当证婚人，全城张灯结彩，街边还搭棚子摆了流水席面宴请路人，恨不得昭告天下。 “我前几个姐姐嫁人可没这么隆重，那时她们为了嫁妆的事能吵翻天，现在却连你的聘礼都出了，简直想把我倒贴出门。” 丽雅穿着礼服，探头从二楼窗户看到底下来来往往的客人，嘲讽地说着。 萧默整理好西服，把一串黄金项链戴到丽雅的脖子上，“知道就谨言慎行。” 萧默瞥了眼躲在门口想进来和丽雅叙话的姐妹们，冲几人微微一笑，转头俯身对丽雅说，“我先出去了，等下订婚宴上见。” 小姐妹们捂着羞红的脸进门，偷瞄青年翩翩离去的背影，叽叽喳喳地表达羡慕，围上来帮丽雅编发辫、涂指甲、戴头纱。 萧默站在走廊掏出手机，离开联邦已经一周，他正想给季薄阳打电话问问情况，几位兄长们就来拉他去见人。十三位母亲，旁的堂叔伯兄弟，姻亲表亲，乌泱泱一客厅人，萧默点头问好握手致敬，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才终于结束。 一行人移步主厅，萧默穿梭回廊，廊外天际阴沉，远处黄沙滚滚，天气似乎变糟糕了。 萧默在主厅入口拉住丽雅的手，两个仆人上前推开厅门，密密麻麻几百人齐齐看过来，两人沐浴着视线缓缓前行，丽雅似乎发现了什么，凑到萧默耳边道：“唉，有个你的熟人。” 萧默顺着丽雅的目光看去，要不是被丽雅拽住差点做出失礼的事。 丽雅拉着萧默走到主持订婚的伯父面前，悄悄附在他耳边道，“你的表情怎么像老鼠见到猫。” 伯父把手盖在丽雅头顶，询问她是否愿意离开家庭成为身边小伙子的妻子，丽雅点头，伯父照例询问神思不属的萧默，萧默却不由自主关注季薄阳。 刚刚迈入十七的少年身长玉立，精致的小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站在满脸喜庆的人群后显得格格不入，鹤立鸡群的气质却引来旁边女客的关注，有年轻的女孩接着拥挤的人潮故意撞到他身上，少年却不为所动，他的目光紧紧黏着萧默，让萧默浑身不自在。 萧默心里暗暗叫糟……这家伙发起疯来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丽雅推了推萧默的肩焦急提醒，萧默勉强收回心神，点头应许。主婚结束，两人敬谢客人，萧默根本不敢去看季薄阳的表情。 厅门哐当一下被风刮得合上，客人们惊诧回头，头顶的吊灯却一个个开始微微轻晃，灯光闪烁。 “怎么了？”话音未落，房间霎时间陷入黑暗！ 一个佣人从门外跑进来报告。 “是沙尘暴路过！” “预报员都去吃/屎了吗？！”丽雅的一个兄长破口大骂，身经百炼的管家出来安抚客人，“请大家稍安勿躁，马上就会修好电路，宅邸非常牢固，各位呆在这里是最安全，即使外面电线杆刮倒了我们也会启动家用发电装置，请勿惊慌。” 然而，现实不如预期美好，厅房的墙壁开始左右晃动，越来越剧烈，天花板上有白色的石灰簌簌坠落。 萧默在昏暗里的一团团黑色人影中寻找季薄阳，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一扯，他撞到身边几个人滚落在地上，被某个瘦弱的家伙抱住，人群中响起惊呼！ 轰！一下—— 不停摇晃的吊灯终于不堪重负坠落，玻璃四溅，有些微擦到萧默身上，更多却溅到其他客人身上。受伤的客人惊叫起来，在黑暗中冲撞，人群吓得往能见度越来越低的厅外跑。 厅门被推开，猛烈的风刮进厅内，伴随浑浊的风沙让人止不住咳嗽。 物品被吹震吹倒，其他水晶吊灯摇晃起来叮铃作响，啪嚓！又有杯子还是什么掉下来！滋拉！吊着吊灯的铁丝松动！往外跑的人群更加拥挤，摩肩接踵堆成一团，不停有人摔倒，萧默都差点被踩到，稳住身子后突然发现握住他手腕的那只瘦长的手消失了？！ “季薄阳！” 萧默回身在人群中穿梭，冲着灰暗的室内呼唤，周围嘈杂一片独独没有熟悉的应声。 “季薄阳？！” 萧默在周围焦急乱转，生怕少年被人踩踏还是怎样？！“该死的，你跑哪儿去了？！” “季薄阳！季薄阳！季薄阳！” 最里面的人数逐渐稀少，所有人都一窝蜂挤在厅口，萧默干脆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摩挲地毯，查看上面有没有被挤倒的人。有人踩住他的腿脚，撞到他的胳膊，手上被碎裂的东西扎伤，一切的一切他都失去感觉，额头冷汗层层滑落，整张脸煞白无比！ “该死的！你到底怎么回事？！” 丽雅在厅外呼唤萧默的化名，萧默充耳不闻，厅里的人越来越少，萧默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他从正中位置摸到角落，隐约看到一个人形轮廓。 少年安静沉默地伫立在那，不知道挂着什么表情，不动声色地旁观了他的所有丑态。 萧默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真恨不得给死小子一拳，腿却有些发软。 季薄阳一步、一步、一步脚步稳健的走到萧默面前，俯下腰拉起萧默，语气平淡地得出结论： “你看，你根本不能失去我。” 萧默扑身抱住季薄阳，在少年挺拔的脊背上捶打几下，哑着嗓子心有余悸道，“你真是学坏了……” 季薄阳拉住背后的萧默的拳头拿到面前，摊开萧默的手凝视上面纵横的伤口，掏出手帕擦拭血液，低语： “对不起。”声音轻轻的，涩涩的。 季薄阳抬头，在阴暗的环境中认真直视萧默的眼睛，“不会有第二次。” 萧默平复好心情，撇撇嘴轻讽道，“如果我说刚才的一切都当没发生，你也不会有第二次小伎俩？” 季薄阳沉默许久，语气低落，“……不会。”这种感受，他不想再忍耐第二次了，轻轻拂过萧默掌心简单包扎的手帕，季薄阳的指尖微微颤抖，他也不会再逼迫萧默了。 萧默的表情不置可否，季薄阳没再解释。 “给我点时间。”萧默叹口气，拉着季薄阳沿着墙边往空下来的厅门走。身后少年埋着头沉默不语，萧默不忍心地回头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别委屈，我比你更委屈！你简直是我的克星，脑子都被你搅乱了！” 第50章 浪心可期04 门外丽雅见两人出来就围了上来，瞥了眼萧默的手，招呼家庭医生过来。 季薄阳眼神变得沉郁，把萧默往后一扯，用饱含阴郁的目光盯着丽雅，萧默这才想起还没来得及解释。 风沙逐渐消退，哗哗作响的树木也停止摇动。 “我和他去那个房间谈一下，等会儿订婚宴恢复秩序后你派人来叫我。”萧默嘱咐完丽雅，拉着季薄阳走到偏僻处。 季薄阳挣开萧默的手，静静直视萧默，只有一句： “解除婚约。” 萧默揉了揉额头，解释了前因后果，季薄阳的表情依然不快。 萧默愁眉苦脸地思索一下，抬起少年的下巴倾身亲了一口，“快成年的人了，别这么任性。” 季薄阳的目光微微和缓，表情却依然冷淡。 下午订婚照常举行，季薄阳不见踪影，萧默以为他不想见到这种画面，并未放在心上。傍晚回到房间休息，躺下还没两分钟，丽雅就说他的熟人拜访，萧默把季薄阳请进屋里，季薄阳递出两份报告。 萧默奇怪地打开，里面有和几兄弟合谋的东八区贵族子弟的调查报告，以及当家老爷的调查报告。 “你真是……” 萧默抱住季薄阳，喜不自胜地在少年脸上亲了一口，“你怎么这么可爱？” 萧默浏览报告…… 第一个内/幕非常令人意外： 七名兄长背后的幕后人似乎是同一个……通过不同代理人就把七人耍得团团转，不论最后谁上位都是稳赢，不得不说是个聪明的办法，还能通过不同代理人互通消息，操控让谁上位。 “这是谁呢？” 季薄阳摇摇头，示意他继续看。 萧默翻阅下一个，更加吃惊……阿卜杜勒老爷在气晕当天就醒来了，但是注射的药剂中添加了催眠的成分才昏迷至今，似乎还是那个幕后人动的手，但几位结盟的少爷们却毫不知情。 “所以——” 萧默指尖快速地敲击桌面，突然想起季薄阳的突然出现，询问了情况，他脑子里的思绪飞速闪逝……因为当家昏迷，兄长们着急嫁妹妹，他相亲巧合成功，就有人给季薄阳寄信，还是没有填写受邀请人的原始版本。 “或许一开始那个人的目的只是控制选票，然后我的介入让他有了新的想法……可是，为什么要引你过来？” 季薄阳垂下眼，沉思一瞬，起身合起文件夹，“你休息吧。” 季薄阳走得太快，萧默根本来不及挽留，等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还没告诉季薄阳关于那个小女孩梅的事情。 季薄阳离开萧默的房间，焦急等在门外的约瑟道，“现在出发吗？” 两人向丽雅告辞，丽雅按照礼仪挽留，季薄阳余光示意约瑟，约瑟上前解释道，“请您转告萧默，我们少爷有事就先回去了，让他不要操心，慢慢处理完这边的事。” 丽雅送别两人后撅嘴抱怨，“连话都让人转达……我哪里惹到兰狄少爷了？” 季薄阳出了宅邸，约曼开车等在外面，载着两人飞速赶往军区的停机坪，一路上不停通过倒后镜观察有无车辆跟随。 “当地航班和私人飞机因为沙尘暴全部停飞，将军已经和当地军区协商好，派兵护送您走陆路离开。” 约瑟忧心忡忡地接着道： “少爷啊，将军说过有帮流放岛的狂徒瞄准了您，让您尽量不要在联邦以外的场合暴露行踪。去年您就拿走将军的请柬擅自行动，现在又为了萧默贸贸然赶来。您到达东三区首都后那批狂徒立刻就跟着潜入，明显是看透了您的行踪……虽然将军联系当地军区进行围捕，但还是请您理智行动，不要再让我们担忧了！” 季薄阳支着头望着窗外，似乎在思索什么…… 约曼见季薄阳并不重视，换了种说法，“我知道您和萧先生感情深厚，但如果您不再警惕克制些，所有想针对您的人都会把萧先生当成途径……如果有一天有人拿萧先生威胁您……您要怎样？” 季薄阳目光凝固，缓缓垂下眼。 “我知道了。” *** 萧默醒来后知道季薄阳已经离开，悄悄松了口气，他可不保证能在季薄阳的盯视下静下心思考。 早饭过后，萧默带着新上任的未婚妻拜访了几位大舅哥，提出想去医院看望岳父的孝心。为了打消几人的怀疑，他表示想和大舅哥们一起去探望。 一行人早早赶往医院，还没到家属看病的时间，医生们正在巡房，鉴于阿卜杜勒家的财势，几人被允许提前进入vip病房。 萧默坐在床边殷勤地拉住老人的手叙话，“感谢您生下丽雅这么好的女儿，我发誓我会一辈子珍惜她……” 挂表指针滴滴答答响着，几位兄弟话都没说上，就见准妹夫对着亲爹絮絮叨叨个没完，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说完。 半个小时过去，几个听的人都口干舌燥，准妹夫却没有一点停嘴的打算，几个兄长示意丽雅上去劝说。 “苟墨，该离开了……今天早上哥哥们还有不少事呢，要不下次咱们再单独来陪伴爸爸。” 丽雅的潜台词是被这么多人盯着也问不了什么不如再找机会，萧默回头扬起和煦的笑容，用腻到恶心的语气道，“我跟爸爸一见如故，还有许多话没说完，你们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几人互相望望，只能留下来继续陪着。 这时一名年轻的女护士推着医疗车进来挂点滴，萧默松开岳父的手让开位置，护士把插好输液管接好留置针的配置药液瓶挂在支架上，检查完排气情况，上前给病人扎针。 萧默起身对丽雅道，“既然护士都来了，就不要打扰岳父治病了，我们走吧。” 兄长几人脸色大喜，“走吧走吧，这破医院一股消毒水味，闻得我早饭都吐出来了。” 萧默转身走向几人，胳膊肘却不动神色地撞击护士的后腰，正打针的护士一下把针头戳穿，丽雅惊叫骂道：“你在干什么？！” 发现状况的兄长们也围过来道：“蠢货，你对我爸爸做了什么，让你们院长过来！” 女护士赶紧拔掉针头，被几人骂得抬不起头来。 萧默挡住几位阿卜杜勒家的儿女，替女护士打圆场，“护士小姐还年轻，新人经验少被咱们这么多人盯着不自在才会手误，请大家体谅一下。” 萧默转头看向紧张又委屈的女护士，“看你指尖都发抖了，应该没法好好打针，正好我以前学过护理，能请你给我重新拿一个留置针吗？” 萧默拿起治疗车上的消毒湿巾擦净手指，带好医用口罩，接过留置针同时取下支架上的药瓶与输液管递给护士，让她把废用的留置针从接口分离。这个操作步奏先后并不正确，但萧默理所当然的姿态让包括护士在内的人都忽视了这点。 萧默在兄妹们叹服的表情中，弯腰手法纯熟地重新消毒扎针，转头向女护士索要药液瓶输液管，女护士慌忙递出，萧默却特意放慢一拍接过。 啪！在巧妙的错位下，几人看到的是女护士失误把玻璃输液瓶摔在地上，药液流溅。 女护士当下就白了脸，萧默在兄妹们责问前就站出来说，“没关系，我去护士站要一瓶新的。”回过头状似体贴地安慰女护士，“你在这里平复一下情绪。” 一分钟后，萧默取回新的输液瓶与管，接在留置针上，冲几位已经非常不耐烦的兄弟道，“走吧。” 萧默跟在丽雅身后出去，还去安慰身边的女护士，“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安下心，我们不会去投诉的，工作加油。” 女护士微微展颜，向萧默道谢。 一行人走到电梯，萧默突然捂住肚子，表情有些尴尬地冲几人说，“我想我还需要耽误一些时间，你们在楼下等我。” 萧默抱着肚子奔向厕所，丽雅跟随哥哥下到地下停车场，身边几位兄长在抱怨萧默话多事多麻烦多。 丽雅的电话突然响了，接通后说了几句，无奈地冲几位兄长说，“隔间里的纸空了，他让我给他送纸。” 兄长们翻着白眼催促她快去快回，也有等不及的兄长先离开。 电梯路过儿科的楼层时候，丽雅听到一个乘隔壁电梯下楼的男孩抱怨气球被怪叔叔拐走，她咂咂舌，这世道居然有人无耻地连孩子都骗，等她回到vip病房所在的楼层，穿梭走廊，远远就看见—— 萧默神色无恙地倚在走廊上，手里握住一根栓气球的绳子，丽雅瞪圆眼睛，转瞬又露出不解。萧默招手先示意丽雅过来，两人走进到病房时，萧默缓缓手里的绳子，让高低变化的气球始终堵住监控摄像头的视角。 两人进入病房，丽雅见到父亲清醒地坐在床上，差点惊叫出声，萧默及时捂住丽雅的嘴巴，把刚才对岳父解释过的事情再解释一遍，丽雅听后脸色大变，要找医院负责。 “医护们应该并不知道药液有问题，你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我认为岳父这种状态反而最合适。”萧默解释道，“岳父清醒着无非是继续激发矛盾，被逼迫立下继承人……昏迷中不仅可以暂时让大舅哥们安下心，更可以拖延时间。” “难道就要这样委屈我爸爸！”丽雅不满地说。 “又不可能每天都有人上演一出失误，让加了料的药液变成普通葡萄糖？还是你想和哥哥撕破脸找那个幕后人直接交锋？如果你坚持我也不会阻拦你，不过——” 萧默转头对阿卜杜勒大老爷露出歉意的笑容，“我认为如果您愿意委屈一段时间，等我和丽雅‘旅行’回来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什么意思？”丽雅问。 萧默道：“我跟爸爸说，可以让你变成满足继承资格的人。” 丽雅想到什么，摇头否定道：“根本没有办法！东九区的变性手术只能更改外观不能拥有传承子嗣的功能，即使勉强获得认可从哥哥那里过继子嗣，也无法彻底掐灭哥哥们争权夺利的野心，会埋下隐患的。” “我说到就会做到，你安心即可。”萧默上前拍拍丽雅的肩膀，悄声在丽雅耳边低语，“更何况，你也该预支点利息了吧？” 萧默的眼睛熠熠生辉，好像在打着什么注意。 第51章 浪心可期05 隔日，两个未婚夫妻以“旅行婚礼，赶回苟墨的户籍所在地办理结婚证”的借口告别阿卜杜勒家，离开东三区。 萧默带着丽雅出了沙漠，真如所说般在附近行政区旅游，丛林冒险，海边冲浪，买回一堆神奇的动植物邮递到联邦，丽雅糊里糊涂地跟在后面，眼见着五六日过去，直到东八区海岸，萧默还在买买买，邮邮邮，丽雅忍不住拉下脸。 “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是出来举行‘环球旅游婚礼’的吧？” 萧默把新的旅游照片传给丽雅的兄长们，在聊天软件中狠狠搜刮了一批旅游经费，这才抬起头看向脸色不善的丽雅，啧了声。 “果然还是智商的差别，你就没发现那些东西有什么共同之处？” “又是植物又是海产，除了不是动物还有什么共同之处？” 萧默摸摸丽雅的头，拿出平板让丽雅自己搜索，换上潜水服和护镜离开海景别墅前留下一句，“好姑娘，别光关心国家政治贵族高官，也关心关心生命科学自然文化。” 萧默把手机套上防水套放在远处的石头上，下水游了一圈，万籁俱寂，唯有成群游鱼。 萧默肆意在珊瑚与水草间游荡，不经意发现一群红绸鱼。 勇猛的雄鱼带领他二十多位婀娜鲜艳的红绸鱼老婆在水底巡视…… 先前萧默已经打捞过一群红绸鱼后宫运回联邦，这批鱼有一个放在人类社会非常难以想象的特征：每当雄鱼老公死去，慌乱的雌鱼后宫中最为强健的一位就会变成雄性，当家作主。 非常有趣……萧默没有惊扰鱼群，悄然游开。 当他爬上岸时，发现手机铃声不停唱着。萧默摘掉潜水镜，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亲爱的，想我了？” 电话那头季薄阳静了一瞬，才说，“想好了？” “呃，我只是嘴贱，你别放在心上。”萧默转而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季薄阳打开视讯，把镜头对准陆续送到别墅，把家具都挤的失去生存空间的植物鱼虾等，点出了其中的关键，“……为了繁衍而进行阶段性性别转换的成年生物。” “你……”季薄阳轻易明白了这些样品的意图，表情有些困扰却又带点理解地说，“……我不嫌弃你的性别。” “你别多想。”萧默摊摊手，“我也不嫌弃我的性别啊。” 萧默单手拿着电话单手脱掉潜水服，光着脚抱着衣服，边走边道： “我想提取它们基因片段加工后用于干预人的性别。但‘外来物’肯定引起免疫系统的排斥，甚至使人体内分泌紊乱或者引起其他并发症，因此要慎重选取与实验体‘祖籍’接近的生物减少排斥……” 季薄阳认真听完，没有质疑青年的异想天开，而是说，“我帮——” 季薄阳的话没说完就被萧默打断，“别别别，我可不想拉你下水，你只要继续做你造福社会的事业就行，这种急功近利的恶棍角色还是交给我比较合适。” 季薄阳又提起另一个萧默话中的重点，“实验体？” “嗯，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的。”萧默摸摸自己的左胸，对电话那头道：“别担心，我会记得带上良知的。” 正月将尽，萧默回到联邦，脑中待处理的事情像乱麻挤成一团。 四名签下卖身契（实习约）的科大生住进员工宿舍，萧默顺便把丽雅也安排过去。大小姐布置新居的时候，萧默打电话召唤安明几人赶来上班。 萧默逛完秘密研究室，从直达宿舍的通道出来，杜淳等在通道口，提起了迫在眉睫的资金短缺问题，“除开三位原始股东，您是否需要招其他人入股。” “不需要，公司存在的意义就是保留我最大的话语权，没必要让别人分薄我手中的股份，资金问题不用担心，只要把样品研究出来等到机器人展会都会好起来。” 话题落回商品，萧默把亲手绘制的娃娃设计图传给杜淳，否决所有当下使用的玩偶材料，让招收的研究员着手开发娃娃的皮肤毛发、填充物、关节骨架等材料，务求逼真、逼真、更逼真！ 在材料定案前，培训工人们使用器材，等材料定案就进行批量生产。 中午。 萧默回到别墅，院子里多出的玻璃棚里种满奇花异草，他愣了下。 “自己买回来的东西都不认识了？” 约芬抱着菜从萧默身后冒出，萧默体贴地接过食材，约芬上前打开门让萧默进屋，然后准备关门离开别墅，萧默诧异回头，约芬解释道：“少爷说，见到你回来我们就要全部撤离。” 萧默哑然。 萧默回到别墅，发现来了许多工人正在搬运盆栽和鱼缸，都是萧默邮回来的。 “运到哪里？”季薄阳随口问了句。 “郊区工厂。” 萧默坐上车，回头冲季薄阳道，“还有，棚子里种点桃花吧，会比这些乱七八糟的植物更配你……的别墅。” 工人们把东西运到工厂就放下，萧默见安明四人已经等在门口，指挥他们搬到下面，他两手空空跟在后面，穿梭地下通道，旁观左右两侧的房间，一遍吩咐他们根据分类安置，一边思索…… 外星人造访地球，是历史上推动生物发展的契机，但可以飞可以变形可以发电实力强悍的外星人远远不是地球人能比拟的……而让外星人无所不能的就是基因改造。 在基械发达的五世纪，基因改造是明令禁止的，任何违背自然发展的事都不会有好结果。哪怕在最初基因手术刚面世，其弊端还没暴露时，也数次遭到叫停，这种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事不好随便拉人下水，眼前人这些正合适…… 心术不正的，行差踏错的，得罪他的人……即使出了事萧默也不会良心不安，而这项研究带来的短暂荣誉也算是对他们的补偿。 这件事萧默不会亲力亲为，他只是定方向的引路人，给这些茫然的家伙指引一条全新的道路…… 萧默把“变性”当成第一个课题交给他们，把需要的工具和秘密收购的战时挖掘残余的x矿准备好，只给出些微提示就当起甩手掌柜。 上到地面，阳光照在萧默身上让他恢复明媚的心情。 开始调/教实习生制作人偶。 爱心人偶属于儿童心理教育商品，根据使用者的爱心而不断长大，是反应儿童内心的“镜子”。 人偶所使用的编程语言是一种通过研究生物生命活动获得的基因语言，也叫gx（gene“x”）语言，采取全新的运算编程机制，由字母、数字、符号组成，以不同格式的螺旋排列，每一个相交的节点都会引起不同蝴蝶效应，运算时仿佛dna活动般赋予机械生命。 萧默把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实习生，关于制作思路和设想都还一目了然，翻到最后四人却有些傻眼—— [喉语言-]功能：学舌——模仿语言。 [拟态语言-1、2、3]功能：模仿——随环境、温度、状态改变并模仿…… “这都是什么？” 每个不解其意的残句下都有相关图像，由字、数、符链接线组成的诡奇涂鸦。 “基础字符结构有点像dna螺旋链，连上那些奇怪的线条就……这是融合了化学物质结构、数学几何图形、物理空间纬度，和毕加索式绘制风格的一坨……什么鬼玩意？” 萧默笑眯眯地说，“能研究成什么玩意就看你们的了！” 四人持续傻眼。 萧默招招手让四人过来，询问道，“爱心人偶产品说明你们已经看了，如果要让人偶像活人一样逐渐长大成人……这期间身高拉长，肌肉组织改变，头发变长要怎么制作？” 萧默从工具箱中掏出从市面上购买的裸头，丝线，保险丝，丝袜，棉絮，工形伸缩棒等等物品，让几人尝试做一款手掌大小的娃娃。四人愣住，从未接触制作玩具，一时没有思路。 “好吧，先说头发，我们需要有一个发轴。” 萧默在裸头上扎出孔洞，截取一根根线缠绕着保险丝，用工具一根根植入孔洞，把他们按照顺序缠在卷线器上，镶嵌在裸头大脑的位置；再把五根伸缩的铁棒摆成四肢和脊背脖颈，缠上棉絮，外面用丝袜剪缝的皮肤包裹，拼好头和身子。 “这是身体的皮、肉、骨，最后只差一个控制中枢。” 萧默用小零件衔接四肢和发轴，然后把丑陋的成品放在掌中展示。“毛茸茸发茬，肢体像面团一样，这是婴孩状态。” 萧默在娃娃身体正中按下，小零件相应作业，肢体伸长一节，棉絮稍微拉长，丝袜绷紧，毛茬从孔洞中伸长。 “然后长一岁，再长一岁……” 萧默不停按压，骨节咔哧咔哧伸长，身型越发纤细，头发嗞嗞长出，“简易的功能能用简易的机械操作完成，但当我们给娃娃设置五官，声音，成长的变化呢？如果还安装了假血管，在娃娃受到撞击时让假血渗出在皮下呈现淤痕呢？甚至模仿使用者的性格，储存记忆……当功能越来越多，这么小的身体根本无法容纳那些粗糙的反应装置，需要更精密的控制中枢。” “芯片！”四人不可思议道，“这是应用在芯片程序中的语言？” 萧默点头，“这是我从某些途径获得的高级编程语言，相应的解说在你们的资料中，你们的任务就是通过反复实验、摸索，把‘涂鸦’融入不同机械环境中，参考材料组的进度，携手研究出芯片。” “需要提醒的是。”萧默笑眯眯道，“你们四人得到的内容是不一样的，我希望你们能恪尽职守完成份内的事，要是一不小心与别人互通了消息，几位就要承担法律责任。” 下午。 萧默离开工厂赶回大学城，约季薄阳出去吃饭。 两人在门童的傻眼中并肩走进一家情侣餐厅，季薄阳打量周围环境，看向萧默，“想好了？” “想好什么？”萧默装作好似这才发现走错店，惊讶张望一圈，目光落回一脸平静的少年，“你的表情真无趣。” “不要故意引人瞩目。” 季薄阳少见的说教口吻让萧默愣住，却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在隔间落座，萧默掏出手机，身体越过桌子把脸凑到少年边，咔嚓！自拍两人合照上传网络账户，正要编辑内容调戏网友，男服务生拿着菜单进来，发现客人是两个有名的男人，笑容略微僵硬尴尬，示意两人选菜。 季薄阳把菜单送到萧默手中，“点。” 萧默放下手机接过菜单，“我今天陪你吃素……嗯，就上一份双人素食套餐，不加任何调料对吧？” 季薄阳抬抬眼皮，对服务生道：“两份。” “一份就够，我估计吃不了几口素的。” 季薄阳表情纹丝不动，坚持道：“两份。” 服务员下去后，萧默不满道，“我都不介意吃你的口水，你居然嫌弃我？” 季薄阳沉默，萧默撇撇嘴，想到季薄阳在梦里占他那么多便宜，幼稚地嘟囔道，“有种你一辈子别吃我口水！” 萧默不爽地拿起手机，点亮屏幕正准备继续发送，却发现编辑中的文字和合照都被删除了，他沉默片刻，缓缓放下手机，缓缓抬头，直视正前方唯一的嫌凶，面无表情道，“你现在觉得跟我在一起很丢人吗？” 季薄阳沉默一瞬，道：“不要多想。” 萧默举起手机凑近，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表情，冷言建议，“那再照一张？” 季薄阳身姿不动，却伸手盖住萧默的手机，扭动方向，镜头里的两人同框变成萧默一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萧默努力压下胸腔中升腾的情绪，收回手机坐回座位，脸上的表情越发沉稳平静，他渐渐扬起笑容，嘴角的弧度灿烂到虚假。两份素餐上桌，萧默非常风度地说，“吃饭吧。” 季薄阳注视萧默毫无异色的表情，心不在焉地吃完。 餐后，两人顺着街道徒步回去，一前一后间隔些微距离，保持尴尬的沉默。路人熙熙攘攘从两人中间穿过，两人似近似远，走到斑马线前。 穿过这个路口就能回到联科大，萧默看左右没有车辆就径直前行。 季薄阳伸胳膊挡住萧默，示意前方的信号灯，萧默目光上移，黄灯闪烁。 黄灯转红，数字进入倒数，身后等候的行人越来越多，有不少联科大的学生认出两人上前打招呼，季薄阳不苟言笑，萧默露出撩人的笑容和女学生们搭话，突然有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前方红灯转绿，纤瘦高挑的少年牵起萧默的手，头也不回道： “走吧。” 马路对面，单玉覃架着画板在繁荣的街道边写生，不经意在穿梭斑马线的人群中看到两个熟人，人群拥挤，青年挂着不动声色的表情和周围学生打趣，反手牵住少年，两人十指交扣度过马路，再次悄然松开，相互间的距离依然不近不远，只是眉目间多了一抹只可意会的默契。 “真有趣呐。”单玉覃突然充满灵感，撕掉之前的画，重新落笔。 第52章 浪心可期06 时间如流水，萧默奔波在学区和郊区两点一线，转眼到了二月初，前两轮选票统计出来，在官网公布的排行榜中，单厚方的总支持率排在第五，前两局的试炼人是单玉霁与单玉覃。 单玉笙约萧默见面。 两人对坐，单玉笙评价了前两轮，“小堂弟对试炼没兴趣，他把时间全浪费在帮大堂哥了，玉覃堂哥跟着团队也不过是在沿途写生没干什么实事，能得到这个排位都是父亲团队的努力。” 萧默眨眨眼，“你找我什么事？长话短说……我最近有点忙。” 单玉笙垂眼，“第三轮是我，两个小时后就要搭飞机飞往东二区。” “交棒的时候见？”萧默试探说了一句，单玉笙脸色一拉，萧默眨眨眼换了一句，“加油，一路顺风。” 单玉笙看了下表，“我要走了。” 单玉笙起身离开，走远几步又突然回头，对萧默道：“玉覃表哥那有一幅你的画，你平常还是注意一下。” 萧默有点莫名其妙。 一月接近中旬时，秘密研究组收获了研究成果。萧默拿着一管琥珀色的针剂放在丽雅面前，丽雅拿起来端详，针剂在灯光下散发蜜色，萧默走到一边打开录像设备。 “看上去像液体，但其实是固体，是x矿加工成胶质。” 萧默示意丽雅在手术台上坐下，打开轻音乐，安抚丽雅变得犹豫、踌躇、紧张的情绪。 “这些假果冻密度稀松，那些空隙就像蜂巢有很多通道，安放着人工衔接的合成基因链组。我会把它注射进你的卵巢，它会吸收生物电作为能源释放特殊激素改变你的外观，介入到生殖细胞的增殖中。你可以想象它是把你第23对染色体中‘xx’中的一截小腿砍掉，变成‘xy’，写入决定雄性性别的sry基因……这个过程或许会有点痛苦，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破而后立。” “不过别担心，已经在你们本土的哺乳动物狒狒身上试验过了，这款配方是排异现象最小的。”萧默拍拍丽雅的头，安慰道。 丽雅掀开衣服下摆，萧默举着针剂的手顿住，略有尴尬地说： “嗯，我想……还是换个女生来吧，卵巢的位置有点私密。” “流氓！”丽雅脸色一红，复杂的情绪荡然无存，推开萧默跑出房间，“我去问问米琪。” 二月中旬。 萧默给单厚方打电话晚一点过去汇合，就坐车进入东三区。 阿卜杜勒宅邸，风沙天气，兄弟们灰头土脸地站在门外，迎接新婚归来的妹妹和妹婿，轿车停靠，众人目光汇聚过去—— 车门打开，风度翩翩的萧默率先从副驾驶席下车，随后打开后座车门，弯腰朝内伸手，被一双纤长的手握住。 “妹妹！”兄弟们激动上前围住，后座的人躬身出来，衬衫西裤的中性打扮让几人愣住，再等她抬起头，兄弟几人大惊失色。 “整容了？！” 只见丽雅的脸型拉长，眉骨变高，鼻子挺拔眼睛深邃，原本的妩媚之感变得清爽俊朗。最主要的是……下巴上竟然续上一层薄薄的胡渣。 这还没完……丽雅打开后车厢抬出一架轮椅，萧默则从后座抱出一位老人，竟然是长期昏迷不醒的大老爷。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大老爷长卧病床，下半身肌肉都萎缩了，被丽雅推着进入大宅，当众宣布自己年事已高，没心力再操心事业，要把家族产业交给丽雅打理！ 兄弟们震惊道：“爸爸您不能这样？！您是老眼昏花了吗，丽雅打扮的再像男人也没法替咱们阿卜杜勒传宗接代啊！” “该你们的一个也不会少，但家族产业除了丽雅没人能接手……难不成你们真想看着我聘请外人来帮忙打理吗？” “可再怎么说……” 大老爷阻止了儿子们的抱怨，“我知道只凭这些没法让你们死心。” 大老爷带儿子们去给丽雅做生殖器ct检查，屏幕上能清晰的看到丽雅从输尿管以下发生的变化……变得怪里怪气！ “这太让人震惊了！” 医生指着屏幕的显像激动地在旁解说，“丽雅小姐不仅外形男性化，连内外生殖器都全部具备，阴囊、阴/茎、睾/丸，这些排精管道，还有这些附属腺体。” “怎么会这样？”几位兄弟一脸震惊。 医生同样不可思议地看向丽雅，“嗯，从尺寸上讲丽雅小姐要比一般男士都条件优越，排除生理问题，只要丽雅小姐对于和女性结合没有心理障碍，并不影响传播子嗣。” 大老爷把目光放在脸色灰败的儿子们身上，“与丽雅的性别没有关系，如果你们谁有能力，我愿意给你们机会……只要你们能证明比丽雅能干！” 事情告一段落，阿卜杜勒父女……现在该说父子了，丽雅自从变成男性，在姐妹间的人气直线上升，还获得邻里的小姐们的垂青，而老婆变性的苟墨自然和丽雅婚约告吹。 回到正题，阿卜杜勒父子向萧默道谢，萧默自然不会说一句没关系就结束。 “我想您两位能在我父亲造访这座城市时给予帮助，我会感激不尽。” 事后，某东三区大贵族家的小姐生殖器官神奇二次发育的消息不胫而走，本地居民受制贵族威望对此讳莫如深，相距遥远的网民却当成信息时代的万千假新闻之一，纷纷嘲笑轻信的人见识浅薄，缺乏对当今医疗极限的正确认知，即使真变性了也只是生殖器官的整形。 基因手术一事还未浮出水面就再次沉寂…… 二月进入下旬。 各个竞选团队登录东三区，在六个重要城市举行活动，其中一半的时间会耗在路途上，每个城市至多停留一天。上午由各团队选择演说地点，召集听众，联系当地电视转播，新闻记者等，下午则按照安排表进行政辩会。 一辆辆黑色长轿车驶过烟尘滚滚的马路进入第二站首都城，道旁民众夹道欢迎，车辆在市中心各大主干道附近相继停下。 单厚方的团队提前联系了地段繁荣的公园，在各大街市张贴海报，团队到达地点后工作人员开始搬水箱，某个工作人员给听众分发矿泉水，观察了一眼隔壁街租下校园礼堂的团队，小跑回来和负责后勤的组长报告： “组长，隔壁那个东三区的代表人好像请到当地财阀的赞助，不仅发的水比咱们好还赠送水果呢。虽然本地人也不缺钱，但总归好感度有高低。” “就是！”另一个工作人员上前说，“你看这露天场太阳大的，光开几个吹风机，除了把沙子吹到眼睛里一点用都没有。” 前一个人又接着说，“一般的小老百姓也不关心总统啊政治啊，单爵爷说的政策有几个能听懂？还不是看着贵族的脸色瞎投！” 组长不耐烦地催促，“光动动嘴皮子有什么用，有偷懒的功夫赶紧工作去！” 提起偷懒就让两个员工想起另一号人物，萧默！单爵爷在东二区那半个月，单二少跟前跟后，操心场地操心记者的！虽说是家族试炼，但亲儿子可比前两个堂兄弟上心多了！二少跟着进入东三区拖着没回学校等萧少，可现在第一站都过去了，萧少连个人影都没有！ 机器鸟在空中盘旋，录下忙碌的团队。单厚方坐在车里，专心背演说稿，车外突然响起喧闹，他抬头一看，见一排私人飞机逐渐靠近，左右机翼上挂着竖旗，上面写着： [东八区候选人单厚方将在矿工体育馆举行演讲！] “不是说外区私人飞机不经允许不能进入领空吗？！连东三区的代表人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此时东三区在礼堂吹着空调的代表人也在纳闷，指着窗外一排飞机对团队负责人骂道，“不是说主场优势吗？不是说有政府支持吗？怎么还有不长眼的财阀胳膊肘往外拐！” 负责人瞥了眼机器鸟，对这个从赌场找来的全区最油嘴滑舌的退役兵道，“您慎言啊！这几天全国上下可都在宣传您！” 负责人话没说完，一个员工惊慌的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整个城中心的led屏都换成了东八区那位候选人的脸！” “怎么回事？！”两人大惊失色！ “是阿卜杜勒家！本地最大的贵族阿卜杜勒家新上任的继承人公开发话，说支持东八区的候选人！跟风的小贵族的风向全变了！” 一辆骚包的橘色座驾停在公园出口，司机慌忙下车打开副驾，某个极具装逼犯的墨镜青年从容下车，款款走到单厚方的车前，屈指在玻璃窗上敲了两下。 玻璃缓缓下降，青年摘下墨镜，指指盘旋在头顶的竖旗，微微一笑。 “爸，跟我走吧！” 第53章 机械公敌01 萧默搭单厚方的车赶往矿工体育场，两人在车上交谈，萧默表示他和阿卜杜勒家有交情，接下来的几站已经安排好了。 “有了阿卜杜勒家的支持，当地的民众一定会跟风而动，您只需要做好您的演讲，表达您想表达的，其他就不用您操心了。不过……”萧默弹了弹车窗，外面的机器鸟嗡嗡嗡跟随，“这玩意干什么的？” “竞选成功就是总统实录，联邦创利项目。” “不成功呢？失败实录？”萧默打趣两句，打了个哈欠靠在单厚方肩上，嘟囔道，“为了让阿卜杜勒家欠我一个大人情，我都奔波好久了……唔，困死我了，啊，对了……” 萧默抬抬眼皮，嘱咐道：“到地了也别叫醒我，结束了我还没醒就照原样把我抬回你们酒店，让我睡到自然醒啊！” 萧默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正在颠簸的车上，马路上的指示牌公里数显示即将进入下一站。 与此同时，梅再次造访阿卜杜勒家，发现丽雅竟然变成了男性。 “你……” 丽雅冲上前抱住又长大许多的梅，“心爱的梅！你快点长大吧，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梅不动声色地拉着丽雅坐到沙发上，询问了变性的经过。丽雅一股脑毫无戒心的坦诚了一切，“……当时我还担心一支不管用，把余下的几支要过来……不过现在都没什么用了！” “祝贺你。” 12岁左右外观的小女孩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用劝诱的口气道：“送给我吧……剩下那些你留着也没什么用。” 丽雅脸上的热情消褪，想起当初和梅相识的经过，“我知道你也想……可是这些不适合你的体质，要是出现排斥现象怎么办？”丽雅咬咬牙，“如果你坚持，我可以帮你联系萧默，等你生理成年再让他给你重新制作……” “那些就行。”梅露出温婉漂亮的笑容，“还有，你能把这件事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吗？” 萧默在跟随竞选团队时当着机器鸟的面光明正大的摸鱼，不是睡觉吃喝，就是打电话遥控工厂爱心人偶的研究进程，一天照三餐地催促四人，催得实习生们的后遗症都出来了，哪怕回到学校，晚上电话铃一响就起床穿衣服，然后摸摸脑袋愣住！ 萧默跟随单厚方进入东三区最后一站城市，给便宜爸爸留下一个营养师照顾他的日常三餐，赶紧收拾行李返回联邦。 从联邦特快下来，月台上挂满巨幅海报，有电视剧和商品的，最多的是机器人盛会的“三月盛会，铁色柔情”。 出了站点一路前往郊区，广告牌也尽是：“爱上钢铁的你，决战三月三日”“点燃头脑风暴”等等内容。 郊区工厂。 车间里有条不紊地生产人偶的皮发骨架，萧默走到样品室，台子上摆着四颗红、绿、黄、白的……蛋。 “成品检查过没？” 萧默询问身后的杜淳，杜淳拉着萧默去了他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四个食指长的人偶在桌上游戏，蓝白服装的男童在上演全武行，红黄裙装的女童追逐打闹，哼哼哈哈，咿咿吖吖。 萧默沉默一秒，想到这款人偶的特性，“我承认你很有爱心。不过，你私底下都是这副……活泼过头的样子？” “呃……”杜淳尴尬解释道，“他们原本都很乖巧，前几天我侄子侄女来厂里，一个下午就被带偏了。” 萧默询问了机器人博览会展位租赁的情况，确认全部准备妥当，留下一只镇厂的人偶卷起另外三只离开，回到别墅，萧默把人偶介绍给季薄阳。 智能人偶远超当下玩具制作水平，季薄阳放在掌中观察，萧默嘱托他帮忙携带一天矫正人偶过于活泼的性格，隔天早上验收成果，人偶的灵动活泼彻底消失，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头像个坏掉的机械！ “好吧，我承认你确实没有丰富情感。”萧默抱起三个可怜的人偶，把一本莎士比亚戏剧全集放到季薄阳怀中，“多看看吧……缺什么补什么。” 快递不能进校园，萧默亲自赶到邮递中心，把红裙女童快递给单厚方，白衣男童邮给单玉覃，去商场转悠一圈买好春装，换上气质温雅的毛衣背心，带着起名为暖暖的黄色那只参加机器人盛会。 3月3日，联邦。 展会场所是荷包蛋的格局，中间的蛋黄是机器人大赛的舞台，周边包围的蛋清是各公司和高校租赁的展台，围绕舞台和展台两圈八个方向上空装摄像头，进行时长3小时的网络直播。 新闻记者和摄影师们跟随人流入场，展台上已经相继摆出展品。本次大赛的前半程是自由表演时间，参展团队都有3min上台推广新品，举办方邀请三名有名望的嘉宾点评，下半场则是机器人竞赛环节，有赛跑、舞蹈、剥橘子、掰手腕等等环节。 萧默从后门入场。 青年身材昕长，背心加衬衫非常减龄，头发染成浅棕色稍微烫卷修理出刘海，将脸衬托的更加白皙，就像一名刚刚出炉的鲜嫩学生。他肩膀上坐着一个表情僵硬的人偶，半掌高，似乎没有任何智能。 青年侧低下头，一路上表情温柔地跟人偶介绍展会，路过某个著名男娃品牌时，还指着在橱窗上用电子音卖力唱歌的男娃说： “这个帅哥长相真俊，你想让他当你男朋友吗？” 路过的学生们竟然没认出大名鼎鼎的萧默，嘟囔着什么“有氧男”，某个男朋友看不过眼，拽走把眼睛都黏在青年身上的女朋友，不爽道：“脸好有用？脑子都坏掉了，居然还把人偶当人看……人偶就是人偶，智能再高都是一群没有灵魂工具，除开观赏价值还没吸尘器顶用！也就你们这些小女生会被迷惑！” 萧默绕蛋白两圈，才寻到角落的47号展位，抬头扫了一眼，还是摄像头唯一的死角。 青年缓缓、缓缓、缓缓收回视线，微微、微微、微微提拉眼角，皮笑肉不笑道：“请，给我一个理由。——我亲爱的爸爸亲自给我推荐的据说无比能干的人才？！” 杜淳艰难认出萧默，尴尬地挠挠脸，道： “您知道，展会按资排位，全球的科技大学和科技公司同时竞争不足五十个展位，咱们这种刚成立-没产品-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第一轮预定就被刷出去了，还是靠您在联科大当助教的身份才定下来！不过您放心，虽然地理位置不好，但经过我的多方周旋还是给咱们拿下了3分钟的上台时间。” 46号展位来自某个成立三年的末流小公司，位于摄像头边缘，公司牌都只能照到一半。公司研发组组长在动员垂头丧气的员工，“都打起精神，再怎么说比起隔壁咱们的展位都算好的，竞技比赛上多多努力，不求吃肉，只求喝汤！” 萧默瞥了眼拿他们当垫背的隔壁……和他们发出老牛鼻子粗喘的家用清洁机器人，盯着自家展位无精打采的三俩猫……和四颗放在巢里的彩蛋，催促杜淳。 “口号呢？” 杜淳灵机一动：“咱们吃肉！让去别人都喝汤去吧！” 46号展位听到的员工扑哧出声，嘲笑47的不自量力。萧默大爷样地挤开杜淳坐下，玩弹球一样把四个彩蛋撞做一堆，微微浅笑。 “汤？杜哥你太天真了。” 萧默把四个彩蛋塞到杜淳手中，露出恶心人的慈祥笑容，“别说汤了，碗都让他们啃不着！这世上还没人能从我碗里抢饭吃。” 杜淳不明所以地举着蛋，愣愣地说，“……要是抢了呢？” “呵。”萧默的声音越发低沉，掏出手机调到自拍，对着镜头温柔一笑，嘴里的话却更加渗人，“敢抢？爷让他们今天花钱币，明天就改花冥币！” 杜淳举着蛋凑近手机，“您这是……” 萧默调试着拍摄方向，瞥了眼不争气的杜淳，“别干拿着，来个抛接球的杂耍，务求四个宝贝蛋都上境。” 五分钟后，沉寂数月承载万千网友思念的萧傻终于更新了网络帐号。 [萧萌萌]：欢迎网民按时收看33盛会直播，瞻仰哥的风采。（底下配上自拍：萧默的脸铺满镜头，左肩角落是黄裙人偶，右边是杜淳心惊胆颤手忙脚乱地抛球。） 网友们纷纷吐槽萧默扮嫩，肩膀的机器人僵尸脸，身后的无名人士特别抢镜，以及……除了四个蠢毙了的耶诞彩球，没看到任何跟高科技挂钩的智能产品。 话题制造机名不虚传，网友们慕名打开展会直播，可容纳上万人流的会场人潮如海。 上午九点半，主持人宣布开始。 画面在蛋黄区和蛋白区转换，每个自由展示的商品上台会插播一下商品所属的展台人流情况，网友们瞪大眼睛守着屏幕，除了汇聚最尖端科技的军用机器人不会贸然展出，其他工业型、家用型、娱乐型等主流机器人轮番登场。 “矿灾地震救援精灵——这款壁虎型机器人只有巴掌大小，重105g，比市面上大部分手机都轻，却拥有巨无霸的力气，它可以抬起1吨重的物品，尾巴能清扫障碍，四足拥有超强的吸附能力，善于在岩壁爬行……” “美容管家2代——这款机器人保留前代外观，衣架身，高三丈，可折叠成伞携带出差。一双机械手汇聚了最精密的元件，防水防漏电，能按穴疏经络洗头敷面！我们保留它侦察生活环境指导护肤的功能，增设了护肤品安全项目，在它进行护肤服务时可检测护肤品中的铅汞激素含量，以及活性……” “超能学习笔……” 网友们目不转睛蹲屏，被各种高科技刷脑，艰苦熬过一半自由展示却连个萧某人的影子都没见到，纷纷上网谴责主办方不人性。主办方顶不住民怨，终于连线直播导演，给了某个惯会搅风搅雨的家伙一个镜头。 最先上境的是公司名：黑犬仿生科技有限公司……唔，后面八个字非常唬人！镜头移到萧默，众人惊鸿一瞥中只看到某个装嫩的青年坐在角落，把黄群人偶抱在怀里，编…… 他居然在给人偶齐耳长的头发编辫？ 还一边编发辫一边对着没有表情的人偶甜言蜜语——网友们没感到娘气，只感到深井冰们特有的疯气扑面而来！ 第54章 机械公敌02 上半场临近结尾，终于轮到黑犬公司上场，萧默弹弹毛衣，拨了拨头发，把黄人偶插到屁股口袋里，戴上领夹式麦克风，在镜头下挎起装蛋篮子，风骚上台。 “怎么像上来卖农贸的……这是机器人展会可不是农产品展会，确定萧默没走错场？！” 在开场后，萧默用各种华丽空洞的辞藻吹嘘他们的产品无与伦比难以形容的好，网友们看着疑似像鸭蛋涂了层色就拿上来装腔作势的道具，纷纷质疑…… “不会是展会特地安排的彩蛋环节？制造笑点爆点？我觉得萧默与其在那宣传那些破蛋，不如把屁股兜的人偶掏出来……看上去还挺精致逼真的。” 直播中萧默整整浪费了一分钟都没进入正题，认真看展的人们开始不耐烦，纷纷上网投诉主办方的审核失职，网友们倒是看热闹，不过也普遍认为萧默这厮是故意来愚弄主办方的。 “那些彩蛋是干嘛的？抽奖的？玩水球的？” 人群中有不少联科大的学生，听到随行消息灵通的人说黑犬公司入展跟联科大还沾亲带故，掩面难堪。 其中某舍友对观展的单玉笙道，“你哥真打算这样口若悬河的吹嘘完三分钟？然后砸蛋撒个礼花？” “他不是跳梁小丑。”单玉笙声音清冷，横了眼舍友，没有多替萧默解释，也不用解释，撇着台上青年眼珠子咕噜噜转动打量人群的目光，单玉笙知道很快就有结果。 *** 熊泰民是个小学生，性格猫嫌狗厌，平常不学习喜欢什么钢铁侠，父母为了熏陶孩子就带他来参加机器人展会，又有钢铁又讲科学，还能开阔眼界。 小男孩跟在父母身后围着展会乱逛，看到什么都稀奇，东摸一下西碰一下，还差点把别人的商品弄坏，父母跟个丫鬟小厮一样跟在后面道歉赔礼，点头哈腰，小男孩看得可乐，呵呵嘲笑。 “你这孩子……”父母气得要打，小男孩刺溜钻进人群，竟然跑没了影，一点都不理解身后父母惊慌失措的心情。 熊泰民仗着年纪小，在人群中撞了这个人的腰，踩了那个人的脚，连道歉都没有还嘲笑别人的狼狈丑态，正当他玩得开心时，突然从台上走下一个人，人群像摩西分海，他和前方的青年暴露在镜头下。 青年走到他面前，把手掌放在他头顶，用非常神棍的语气道：“被选中的孩子，我受到指令送你一个孩子。” “你骗鬼呢！老师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还有，男人和女人才能生孩子！”熊泰民嘲笑青年真蠢，旁边的人群也忍不住喷笑出声。 青年没有生气，把一颗红色的蛋递给男孩。 红蛋系着一条绸带，拆开绸带，内侧写着一行小子。青年继续劝诱道，“假的真不了，相信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一定有自己的主见，请把这个绸带上的字念出来，你就当爸爸了。” 熊泰民被赞扬的松下心房，却没有完全相信，萧默勾起嘴角激将，“当然，如果你不认字，可以翻到缎带尾巴，那里标注了拼音。” “谁不会啊！”熊泰民捧着鸡蛋，坑坑绊绊地念出上面的字，“我的宝贝，我亲爱的宝贝，请您诞生吧……” 咔嚓咔嚓…… 萧默摘下耳麦对准红蛋，识别了语音钥匙的鸡蛋打开锁，在众人眼里像雏鸟破壳一样，熊泰民惊得呆住，红蛋的裂痕越来越大，透明的东西中有什么一鼓一鼓，像是想破壳出来…… “它、它怎么了？里面的家伙不、不、不会咬我吧吧……”熊泰民惊慌不成语。 萧默冲导演的方向打个手势，示意特写，低头对男孩道，“恭喜你，你当爸爸了。” 咔嚓—— 红蛋终于破开，营养液从男孩裂缝中流出，滴滴答答黏了男孩满手，“这是什么？” 熊泰民吓得一动不动，也不敢松开手。萧默剥开挡住视线的蛋壳，只见男孩拳头大的红蛋里面躺着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婴儿。 她有着湿漉漉的细软胎毛，可爱的肉嘟嘟的小胖脸，光溜溜的身体像藕节般可爱，鼓鼓的小肚子一起一伏在呼吸，被浸泡的幼嫩皮肤有点皱。她小小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睫毛呼颤呼颤，用豆子大的肉拳头揉揉眼皮，睁开了那双眼睛，黝黑的仿佛能映出困倦情绪的眼睛。 ——这只是开机动作。 观看直播和现场的人都惊呆了！ 萧默拍拍同样惊呆的小男孩，“抱好你的孩子。” “她没有小鸟是个女的？” 小男孩伸手去摸人偶，却被滑嫩的触感惊得抽回手，“她皮肤好嫩，就像豆腐，不会戳散了吧？她叫什么名字？她真的是我的孩子吗？她为什么这么小？她会说话吗？她吃什么喝什么？我好担心我养不活她？” 当父亲是什么情绪？ 感受到生命降临的奇迹，感受到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责任，感到手足无措又充满喜悦……熊泰民不会沉稳地压抑感情，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来表达自己惊慌，他甚至有点感动哭了…… “她真是我的了？你不会抢走吧？” 熊泰民紧张兮兮地抱紧拇指女婴，见女婴不适皱眉又慌忙松开，男孩的家长追着大屏幕赶来，杜淳上前递出饲养说明，和赠品红肚兜。 萧默一边上台一边解说，此时距离3分钟自由展示只剩下30秒。 “这是一款神奇的儿童教育商品。” “当它从壳中诞生，就有了‘生命’，她们开始感知外界的一切……环境、语言、情感。对！她们拥有感情，或者说她们模仿感情。她们在出生时都是一张白纸，一样的相貌一样的配置一样的大小，但当她们拥有不同的家人就会变得不一样。她们很神奇，她们能感知家人的情绪，获得越来越多的关心和爱意，逐渐长大，牙牙学语，她们的身型、样貌、性格都会越来越接近她们的家人。” “她们就是……爱心人偶，当你爱它，它就会成为你心中的模样。” 30秒时间到—— 萧默摘下麦克，在万众瞩目中功成身退！ 评委们对产品的立意和技术性评价极高，赞声不止！ 中场休息，47号展厅被人群包围，网上也对此展开讨论，同一时刻，萧默网络账户分享了黑犬公司官网链接，登出了四款爱心人偶的预购页面。两男两男，红色蓝色都是性格辅导，黄色白色都是学习辅导。 “什么是学习辅导？”展台前有游客不解地问。 萧默把暖暖放到展台桌上，推了推，食指大的女童仿若机械，面无表情，游客们凑近观望，暖暖悄悄退了一步，萧默又推了推，“先打个招呼。” 暖暖不肯张嘴。 “喂，小家伙，个头不大脾气怎么跟那小子一样犟？我虽然嫌弃你太吵闹，可你要一直这么耍赖装死，我可就把你扔了哦！” 暖暖浑身一震，立刻抱住萧默推她的指头，依旧没有表情。 “真顽固……不逼你了。”萧默无奈的叹口气，对游客们道，“学习款拥有极大的脑容量，如果带出门上课上班，有什么没听清的问她们就行。” 萧默捏了捏暖暖的脸，“来，告诉我刚才上台说明时底下人群数目的变化？” 暖暖伸出小小的两只嫩手比划数字，萧默嘟囔看不懂又催了一遍，暖暖才勉强开动尊口，噼里啪啦一通报数，萧默上台前一分钟观众逐渐流失，到他中途下台引起好奇，观众数量稳固，后面渐渐聚集越来越多，足足数千人。 萧默愣愣地眨眨眼，女童的口音与他很像，“怪不得你不愿意张口，是嫌弃我的声音不够娇嫩……不符合你的形象？” 游客们被萧默的脑回路和人偶的智能逗乐，有人追要剩下三只，还提出购买，萧默全部回绝……做效果舍掉一个就够大方了！ 有咸猪手趁乱偷偷掀食指女童的裙，萧默一把抓住，笑眯眯低声道，“小姑娘的裙子不能掀哦。” “我只是想看看她的逼真度！”某大学的男学生被萧默吓得一抖，声音越来越弱气。 “很逼真哦……不过她们出生时只有5.5厘米到6厘米，最终定型也只有15厘米，不能满足成年男性的任何幻想的。” 教训完某宅，萧默又教训女童，“喂！你是女生，要注意保护*。” 商品还没面世，网上就开始讨论爱心人偶的各项攻略，比如“感受到爱心成长”是不是像游戏亲密度一样，累积购买者对人偶交流的时间，比如“感知情绪”是不是根据人情绪变化时体温心跳呼吸语速的不同来判定，要和人偶维持多少距离来帮助她们形成性格。 展台的人流好不容易散去，萧默一边吃着盒饭一边满意的搜索逐渐攻占各大门户的“爱心人偶”，杜淳凑过来询问： “那另外三只上场露个蛋就没了？” 萧默吃完抹抹嘴，“送给三位嘉宾啊，多实惠的宣传，既省钱又有诚意。” 三位德高望重的评委和熊泰民父母回到家，当晚，有所感悟，第一批富有真情实感的使用报告不约而同在几人的网络账户出炉。 [熊老师]：养孩方知父母恩，感谢黑犬公司感谢萧先生的赠予。我的家不成器的儿子有了‘女儿’就像小男子汉了，在车上的时候请教我们怎么照顾孩子，手忙脚乱了一阵突然抱住我们俩说了句谢谢……挺让人不好意思。 [嘉宾1]：男婴出壳时孙女太吃惊，摔地上了，男婴快哭岔气了，弱弱小小的嘶嚎，孙女吓呆了老头子我也傻了！男婴整个背部都是淤青，打电话给公司客服，说要购买特殊药品去淤青……我说你们也太有主意了吧？该不会以后男婴还会失眠长不高得病？然后我们还要买安眠药增高药乱七八糟的‘药’？ [嘉宾2]：为了给嘉嘉表率，不吃绿色菜的小孙女都拼了——嘉嘉是男婴的名字。说明书说爱心人偶有几g食量，同桌进食会增加亲密度。你们是怎么处理消化系统的？有杀毒除菌吗？还是你们在他的胃中安装了搅拌装置，他的排泄物居然是长条泥状？∑(°△°)︴ [嘉宾3]：我和老伴没儿女，一直想要孩子都没成，回去把黄蛋给老伴了……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小情人落地后，他就把我这老情人抛到脑后了，什么都不想说了…… 第55章 机械公敌03 展会举办两天，黑犬公司在第一天就一炮而红，萧默保持着愉悦的心情欣赏了机器人厮杀大赛，其中隔壁邻居46号展位拼尽全力为求上镜的毅力尤其让他下饭。 第二天是有意向的商人和各大高校公司接洽的时间，萧默趴在展台的桌上闭着眼睛小憩，任由杜淳忙前忙后。 几位员工趁喝水的功夫在展棚后面歇脚，用手机登录公司官网。商品估算成本后，每颗蛋宝宝以8888.88联邦币的吉祥身价出售。评论热爆，订单冷落，预定的散单只有几十单，大多人还在观望。 几人探头瞄了眼偷懒的萧默，再望望辛苦和商人谈判创收的杜淳，忍不住窃窃私语…… “贵族子弟都是这样？创业像是玩闹，根本不担心挣不挣钱？哪像咱们，还得想想公司经营不下去要去哪儿落脚……” “我说就职还是要找100强的大企业，稳定，有前途……像这种什么时候不知道就倒闭的根本是浪费时间精力！” “唉……要不是追随杜经理我才不会辞掉上一份工作，现在我都有点后悔了……提成什么就不想了，订单可怜的让人想哭，能把加班费补齐我就知足了，我可听说公司缺钱了！” 萧默架起腿往后一靠，椅背由于施力倾斜撞击到展棚的支架上，棚布晃动，一布之隔说悄悄话的几人惊住，瞬间鸦雀无声！ 萧默睁开眼，掏出手机，让工厂客服设立内部价预定链接，然后打了三个电话。 首先是东三区某不差钱的新任当家，对其员工福利给予小小的建议；再致电尉迟玺，“亲切”问候了他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和狐朋狗友们的跟班；萧默第三个电话是打给财大气粗的燕归莹，表了一番忠心顺便关切她和贵妇们的感情。挂断电话，萧默再查看预订量，终于破万！ 萧默又打给公关部门，《订单破万，人偶热卖》的话题登陆各大门户。在不久后，人偶跟随单厚方巡回演讲在增加便宜爸爸亲切度的同时产生的话题度，必然能增加不少订单。 萧默甩开手机，说闲话的员工自发在他面前站成排，像被屠夫提溜出来的鹌鹑，一个个垂着头大气不敢喘。 “你们说我，我不介意，在乎这些脑子都起茧子了。” 员工们松了口气，面露感激。 “但是——”萧默微微一笑，语气越发和蔼，“前提是千万别被我抓现行！从现在开始，以后员工守则加一条，诋毁上司罚薪半月，就这样。” 员工们瞬间面如土色。 萧默挥挥手示意几人走进，“今天大爷我心情好，奉劝你们一句：别以为啃老的贵少富家子都是玩世不恭的傻瓜！有时间抱怨不如把满嘴怨气换成好听的献媚，估计能少走很多弯路？” 春季机器人展落幕，萧默肩负暖暖，乘着夕阳回到联科大的别墅，季薄阳打开门看到青年表情疲惫，关心的话还没出口，青年身体一塌，像只树懒一样挂在他肩上，难得有些委屈地嘟囔。 “用脑过度。” 少年眸光闪动，左手关上门，右手轻轻抚摸青年卷卷的头发，无声安慰。 两人在门口消磨片刻，萧默松开手拉着季薄阳进屋，两人没再说什么打开电视。 联邦卫视黄金时段，宣传正热的百集周播抗战剧《旗帜》首播。嗯……开播两分钟后，萧默就确定这是打着历史剧名头的偶像剧，情节的严谨性不说，狗血倒是一撒一盆。 男女主角刚在上半集结识于危难，下半集就生死相许共渡难关。 “莫伊龙先生？古兰小姐？唔……这是你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母的故事？”讶异一瞬，萧默又道，“也对，统领三军的总统大人当主角很正常。不过为什么你的第一姓不是莫伊龙，也不是古兰，而是古班？” “化名。古班家传不能断绝，莫伊龙先生为了顺应她屈居‘女姓’位置。” “你名字长得像裹脚布，别人从名字上就能把你家联姻史摸透了，这也太不保险了。” 季薄阳突然盯向滔滔不绝的萧默，沉默而专注又带点陌生。萧默回过头看见季薄阳的表情，诧异，“怎么了？” “兰狄·古班。”片刻沉寂后，季薄阳淡淡说明，“中间姓没有公开过。” “是么？”萧默仔细回想别人提起季薄阳的情况，无不是“兰狄·古班”，似乎真没人知道中间姓的存在，“难道不是你什么时候对我说漏嘴了？” 季薄阳平静而肯定地摇头。 “好吧，谁让我就挑上你这种不好糊弄的角色。”萧默笑嘻嘻把脸凑近，“不过你会允许我有点秘密吧？” 季薄阳垂眸，广告时间结束，电视剧再次开始，两人没再说什么，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第二集，女主角被外星人抓走，同时被关押的还有一群俘虏，时间紧急男主只能从私情和救助更多人中二选其一！ 当日两集卡在高/潮结束，萧默枕到少年肩上，“你怎么选？” 季薄阳瞥了萧默一样，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到无聊。萧默追问，“如果换成我和他们遇险，你救谁？” 季薄阳没有兴趣但同样没有丝毫犹豫的口吻道：“你。” 萧默瞥了一眼，“你傻啊，这时候当然救俘……当别人深陷绝望中你从天而降，多好的机会！他们肯定恨不得肝脑涂地！在当时那种困顿局面，有时间谈情说爱还不如弄点私人武装。” 季薄阳点点头，却没有一点打算听从的意思。萧默垂眸，想到什么，握住少年的手，十指交缠。 “我说真的。如果有一天外星人再临，我被俘虏了，我绝对不想看到你为我涉险。我完全有能力自救，十次有九次都能成功，哪怕剩下的一次也会靠运气逢凶化吉。如果真有那天……你只要乖乖等待。你知道，不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季薄阳眸光闪动，先把两人中间存在感非常稀薄的人偶关进抽屉，抬头突兀地问萧默。 “吃了什么？” 萧默莫名其妙，“吃什么？” 季薄阳睫毛扇动，垂下眼帘，托起萧默的下巴倾身吻上。 萧默愣住，下意识推拒少年宽阔却瘦削的肩膀。季薄阳翻身把萧默压在沙发上，居高临下。萧默姿势被动，少年的落影完全覆盖住他，就像无数次梦境那般场景，萧默踌躇着，渐渐顺从下来。 季薄阳探入萧默的口腔，唇齿交缠的亲密却始终无法发泄他满心澎湃的感受，他不断深入、索取，挤压青年胸膛，当两人的心跳节奏近乎同步，他的眸光越发幽暗，如小小漩涡想把青年吞噬掉。 那些激烈的渴求逐渐让萧默喘不过起来，他推了推少年的肩膀，偏开头。 季薄阳没再追逐，枕在萧默胸膛喘息着，听着萧默的心跳恢复平静。瞬息后，季薄阳拉起萧默，转身去卫生间洗漱。镜子映出少年暗沉的眸色，像粘稠的浓浆有些渗人。 季薄阳闭了闭眼，冲洗嘴里从萧默口中汲取的唾液，恢复往日的淡泊。 “啊！”萧默盖住脸低叫一声。季薄阳走过来再次坐回萧默身边，萧默瞥了眼平静的少年，有一丁丁点微不足道的心慌意乱。他尽量把视线放在电视上，广告中反复出现晒脸露肉的男明星让他有些烦躁。 萧默转换话题，说起下个试炼。 “这人似乎挺火……听说永区有很多孤儿，你说要不要请个明星过去表演？不过，孤儿们追不追星也不好说？小孩也没有投票权……唔，我再好好想想。” 萧默揉着额角，季薄阳瞥了眼青年，关上电视。 “先休息会儿。” 季薄阳起身去做饭。 萧默望着黑漆漆的屏幕，窥一眼少年的背影，默默叹气……自从上次过马路牵手，他一时鬼迷心窍没及时甩开，季薄阳似乎就擅自给两人的关系下了定义，坚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干涉萧默，态度越来越强硬，最不妙的是…… 他有点往季管严方向发展的趋势…… “这叫什么事啊……” 他还没闹清到底想和季薄阳维持什么关系，就半推半就地接受少年的亲吻，这也太草率了！ 萧默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爱心人偶的销售逐渐步入正轨，萧默把公事全部交给任劳任怨的杜淳。暖暖站在季薄阳膝盖边，一大一小表情寡淡的两个家伙像设置了自动跟随，追逐着打包行李的青年，一个沉默盯视，一个沉默拉扯。 萧默回头望了眼急需关爱的俩人，上前一人亲了一口才离开。 陆路转水路，乘船向南行驶赶往永区。 第56章 罪恶之区01 萧默在船上颠簸得死去活来，窝在客房中熬过整个航程，吵闹的电视声音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新闻时间，从一个台换到另一个台，不是林火就是台风，新历开篇后天灾频繁，民众都习以为常。 萧默渐渐睡意萌生，新闻里播到至今未曾破获的连环绑架案，最新受害人是个卷发女孩，因为筹集不够赎金遭到撕票。 “这已经是三年来第三十七宗已知的贵族绑架案，受害者皆在十五岁以下，来自没落的贵族家庭。绑匪定出巨额赎金似乎不单纯为了求财，为何屡屡撕票……” 新闻主持字正腔圆的声音催人入眠，萧默缓缓闭上眼睛。 清晨，轮船提醒乘客收拾行李准备登岸，萧默打理好仪容登上甲板，吹着腥潮的海风，头疼欲裂。旁边同样看海的乘客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萧默。 “第一次来？” 乘客和萧默搭话，主动聊起天。 “看见港口的兵哥没？永区和西十一虽然是邻居还都是由多组群岛组成，但管理力度完全是两个极端。” “什么极端？”萧默咽下在颠簸中涌到喉咙的恶心感，匆匆灌下几口水。 “虽然都叫犯罪天堂，但是完全是两个性质，一个被动一个主动。” “什么意思？” “你看名字就知道了。”乘客打开地图，指指上面坐落的群岛。 永区在南北回归线间分布四座群岛，自北起第一座是行政群岛，后面跟着三大群岛，每座只有一岛有人生活，分别是：孤儿岛、放浪岛、垃圾岛。相邻的西十一区，政府管辖的主岛像被孤立般独居在北纬三十度附近，底下的群岛由赤道向南有五座，名为：贫民、绝望、金银、白银、青铜。 “永区全是被遗弃的婴孩女人和物品！原本只是战时遗孤收容所和战争垃圾销毁中心，后来名声渐大，不少人渣来这扔孩子卖老婆，区政府为了减少罪恶就增强了入境检查！” “西十一区完全相反，都是些酒鬼恶棍和穷凶极恶的人，赌场随便掉下一块牌子都能砸中个有案底的，所以那里是宽进严出。” 萧默听完，仔细端详这名中年乘客—— 戴副笨重的酒瓶底眼镜，高挺的鼻子却没有被压迫的迹象，鼻孔微微外翻……唔，鼻孔外翻的人脾气都很差。视线下移，手臂肌肉结实却有小肚腩，把体力工作者和办公室工作者的形象尴尬融合。加上，格子衫配印花短裤和夹脚拖鞋，打扮不伦不类。 “先生贵姓？如果是来永区旅游不如结个伴？” “我姓力，叫力大捶。”乘客挠挠头，笑出一口白牙，回绝了萧默，“我是本地人，回来公干的，马上就要去孤儿岛的吉尔伯特福利院接任院长，你如果想找我就去那吧。” 轮船靠岸，萧默被黝黑的兵哥反复查询，不断对比签证上的照片，连祖宗八辈都差点全盘托出才放他进去。 萧默在一家酒店住下，酒店老板娘叫白软软，客房服务员叫椰绿……唔，本地的起名文化相当简单粗暴。 他花了两天逛完岁月静好的行政群岛和下三岛—— 地图上颇具规格的四座群岛中有大量是由珊瑚骸堆积占地，被荒弃。负责行政的群岛有两座小岛住人，一座供应政府，把废弃教堂改造成办事处，一座供应歇脚的客人。 晚上游历了孤儿岛，偶然看到孩子们划着简易筏子赶往礁地。 萧默包游艇请驾驶员载他同去欣赏了日落时分汹涌的潮汐和瑰丽的海景。有大胆的孩童下水嬉戏，当萧默的游艇靠近，孩子们像被惊扰的海鸟四散飞逃，一溜烟消失无踪。 翌日早上，进入浪荡岛。 彻夜闪亮的霓虹暗淡，街道轻悄。四下闲逛，从隔壁区偷渡过海的客人步履匆匆赶回船上，有的性/爱工作者出来送客，有的还赖在床上，还有的在梳洗打扮，窗外能看到她们毫不避讳地展露*。岛的中心是一所被栅栏围住的性/爱学院。 中午到达垃圾岛的范围，海水遭到严重污染，海面常年飘满翻肚的死鱼，腐臭味刺鼻扑来，连守护港口的兵哥都一脸病容，萧默没有下船就直接返航…… 整体说来，永区糟糕合理，并没有什么突破口。 萧默回航路过孤儿岛，顺路去吉尔伯特福利院看望新上任的院长。 午后刚过，笑容憨厚中年的男人等在门口，烈日炎炎，不停推动滑下的酒瓶底眼镜，擦拭汗水。 萧默打着伞靠近，贴心地给男人推荐了几款防晒油，自从进了永区，他每天出门都至少用掉半瓶。 经过操场，娱乐设施上落满灰尘和经年累积未清扫的污垢，似乎很少有人使用，有点奇怪，“孩子们呢？” “都在屋里午睡，可能跟被遗弃的经历有关，他们并不喜欢出来玩耍。” 萧默目光一顿，状似随口询问，“所以你们会组织他们去环礁游玩？” 力大捶愣住，挠挠头道，“我刚刚上任，不太清楚。” 两人进了办公室，房间格局非常普通，书架办公桌，墙上挂着照片，窗户边有一架天文望远镜。 力大捶上前拉上窗帘，回身对萧默解释，“有点刺眼。” 炎热的阳光经过窗帘的过滤，浅浅晕在室内，刚刚合适。萧默端详墙上的照片，鹰钩鼻满脸褶子的老男人，虽然表情慈祥，浑浊的眼珠却让人不适，“是前任院长？” 力大捶点头，“我去给你准备茶水。” 中年男人有点笨手笨脚，路过办公桌的时候还把桌上的相框打翻，露出抱歉的笑容，端着茶递到萧默面前。萧默动作粗鲁地接过茶杯，一不小心把茶水翻到身上，惊得跳起来，“抱歉我也有点笨拙……能请你帮我去拿一件衬衣吗？” 中年男人离开，萧默先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角落有摄像头。 萧默起身，装作重新给自己倒茶，经过书桌时笨手笨脚地绊倒，把不少东西撞掉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似乎连看都没看就把相框放回原处，余光却留意了相片内容。 前任院长亲昵的揽着一名相貌相似眼神犀利的青年。 萧默重新倒好茶，边喝边走回沙发，坐下的时候茶水一不小心再次洒了，他懊恼皱眉，掀起衣襟发愁，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脱下衣服打开窗帘，想把衣服挂在窗边晒晒，衣摆却不小心勾住支撑望远镜的三角架，砰通摔到地上！ 萧默扶起望远镜，摸摸镜身碰碰寻星镜看看目镜，似乎在检查有没有摔坏。 手里不动声色地调焦寻物…… 窗户正对孤儿们的宿舍，是排平房，窗户上修着生锈的铁栅栏，室内光线暗沉，排排拥挤的双层床，从有限的视角中看不到衣柜桌子水杯等物，空荡荡的简陋的房间，硬板床上铺着薄薄的床单，没有正在睡觉的孩童，一无所获！ 萧默正准备收回目光，窗口突然冒出一颗头—— 大大的脑袋，细细的脖颈和胳膊和手，颧骨突起眼眶凹陷，脸上几乎没有肉，她打开窗户扒紧栅栏摇晃着，似乎想引起萧默的注意，瞪得滚圆的眼睛隔着镜头与萧默对视，女孩干燥的嘴唇一张一合，重复着一句话。 脚步逐渐靠近办公室，萧默放稳望远镜，神色自若地转身走向力大捶，接过新衣服表达谢意。 “等我衣服晾干再还你。” 力大捶看着拉开的窗帘上挂着的上衣，没有介意。两人东拉西扯闲聊一阵，力大捶询问了萧默的旅游心得，萧默赞扬了这里的和平，“就像你说的，被动的罪恶岛。” 暮色时分，萧默起身告辞，力大捶体贴的送他到港口乘船。 船经过环礁，远远能看到几个黑点，可能是玩耍的孤儿们。 萧默在甲板上闻人熏人作呕的海风，给季薄阳打了个电话，简短的问候过后，萧默调到视讯，把方才看到的口型模仿一遍，那边挂了电话，等破解后给他回复。萧默继续凝望环礁，目光突然顿住，远处有一批开着游艇的队伍正快速靠近环礁，环礁上的黑点纷纷跳进海里。 萧默察觉事态不对，问船长借来望远镜。 镜头下，游艇上下来一批面容凶恶的男人，下水抓住那些孩子，孤儿们表情惊恐、奋力挣扎。这时铃声响起，萧默视线不离望远镜，手下打开短信，低头快速瞥了一眼，几百句符合口型的能串联起来的短句，指尖滑动，他看到了五个字： [院长是魔鬼] 萧默再次抬起头，某个衣着熟悉的陌生人从游艇下来，走到那些孩子面前。 ——说熟悉，那身衣服的主人刚刚还送他离开，热情憨厚。说陌生，这身衣服的主人摘掉眼镜后露出那双犀利的眼睛，正是照片上与前任院长合照的人！ 第57章 罪恶之区02 萧默平复心情，把望远镜还给船长，仔细思索了两人结识的经过，还真是疑点重重却无处下手，他现在身单力薄也干不了什么。 回到行政岛，萧默在码头租船，船家一听说他要去孤儿岛环礁取景都纷纷摇头，“我们这只有官船能去下三岛，客人您想看风景拍照就在这附近的环礁转转不行？” 萧默告别船家，租下一个游艇自驾……虽然让他这个新手独自行驶几十海里有点勉强，但总比坐轮船折回去风险小。 一个小时后，萧默来到孤儿岛的环礁。 万籁俱寂，四下已经没有人，萧默放慢速度缓缓靠近，绕环礁行驶，发现一些漂浮的碎片，循着碎片查找，在珊瑚残骸间卡着一架被砸成稀烂的大家伙，用手电筒照亮仔细观察一番，没认出来。 萧默再次寻求场外援助。 季薄阳读书时被手机铃吵到，随手准备关机，撇到来电显示眸光微变，窗外的阳光照到少年的侧脸，落下参差的阴影，季薄阳心算完时差按下接通键，声音低沉抑郁。 “深夜11点33分。” 萧默低头撇下手腕的表，一分不差，摸摸脸，“好吧，我承认我大晚上不睡觉乱跑，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先帮我看看这个？” 把手机调到视讯，萧默用手电筒扫亮那堆大家伙，屏幕那头的少年似乎对这类设备很熟悉，略略观察就有了结论，“xi-3轻型潜水艇，战时淘汰的旧款……十点钟方向，拉近。” 萧默按照指示调整镜头，季薄阳沉默思索片刻，道：“锈迹被清理了，防水涂料是新刷的……” “难道……” 萧默还没思索完，季薄阳指挥他打开舱门，仔细观察了内部，“有人进行粗糙的修复、改造，填充燃料前遭遇毁坏……三个小时前。” 季薄阳脸色阴郁，沉下声音道，“不论你想做什么，到此为止。” “谢谢啊。”萧默嬉皮笑脸，拉长语调道，“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挂断电话，萧默想象少年在那头烦闷的表情就笑出声，不过，他并非会因为好奇心涉险的人，如果说之前还是单纯被好奇心和警惕与多疑驱使，但在看到这架潜水艇后，他萌生了新的想法。 萧默驾驶游艇返回行政岛，回酒店洗漱完已经快到半夜三点，他开了瓶酒坐在沙发上，品茗到微醺，敲着沙发扶手，一下、一下、一下…… 这件事有点麻烦啊…… 一开始被误导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把行政岛的了无生趣当成平稳度日，把孤儿的险中求生看成苦中寻乐，甚至性工作者的迫不得已也成了随遇而安，一路太过平常，临到垃圾岛闻到熏人的臭味就早早离开，认为没有挖掘的价值。 凡事身在局中茫然不自知…… 萧默大口灌下半瓶酒躺上床狠狠睡了一觉，日上三竿起床，顶着大太阳退掉房间，拖着行李赶往港口，乘船进入西十一区。 在永区只有行政岛能搭船去下三岛，但西十一区的行政岛和下面五岛却像楚河汉界，互不干扰。 萧默第一个站是贫民岛，一眼能把全岛收入眼底，四处是用椰树搭建的简陋房屋，没有酒店，兵哥们躲在老旧的风扇底下睡懒觉，他匆匆乘船离开。 船上，萧默与乘客聊天，提起贫民岛的寂寥。 “这很正常，我们叫那凤凰群岛……落难凤凰。”乘客被自己的梗逗得咯咯笑，嘲弄道，“外面说我们是边缘人，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原则，三六九等，凤凰群岛都是边缘人中的边缘人。” “为什么？” “从良的妓/女，改头换面的盗匪，退隐江湖的杀人犯……你想到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乘客张大嘴巴夸张得笑仰，满口牙齿血红发黄，像刚啃完脑浆般令人头皮发麻，笑完还不好意思的捂嘴，递出一袋果子，“吃槟榔吗？青铜岛开发的特产，叫‘血公爵’。” 萧默视线打量一圈，船上不少本地乘客都当零食吃，咀嚼间汁液喷溅把牙齿染色，像在茹毛饮血。 “酷呆了吧？！” 乘客怂恿萧默尝试，萧默捏起一颗小小咬了一口，口感辛辣微甜，当果肉汁液顺着喉咙进入肠胃，很快就升腾起一股亢奋与微微的麻痹。萧默笑着赞扬了血公爵，转头却把剩下的果实吐到纸巾里。 中午，轮船进入绝望群岛海域，远望群岛三组环礁，像三串漂亮的珠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分别是天堂1、2、3号站。 与邻居的萧索宁静截然相反，这里的繁华绮丽不逊于任何城市，甚至更加梦幻。萧默拎着行李下船，穿梭在小小的港口，周围汹涌的人潮几乎把他撞到海里。 地图上天堂站是三处环绕潟湖的礁石和小岛，萧默四处张望…… 每座礁岛都有奇特的建筑，弯月形、圆形、高耸的、低矮的，刷着彩色的漆，像漂浮在海上梦幻屋。礁石与小岛之间还架起一座座虹桥，玻璃质地，在盛光下反射出各色光彩。 被围在中间的潟湖竟还建立起一座空中楼阁，高高耸立，有索道链接各个礁岛建筑。 “瑰美壮丽！”通常来说，越美丽的事物越需要小心警惕。 这样想着，萧默刚刚下船就被偷了手机，好不容易在犄角旮旯找到办事处，却没人管，黝黑的胖子坐在沙发椅上懒洋洋道： “哥们，出门在外放宽心，你这都是今天第49起了，丢着丢着就习惯了，你换个角度去想——出来游玩哪有不撒钱的？如果不满可以去投诉，对了，我们这是蓝党驻兵，区政府那帮孬种根本不管事，你去找西五区的官总没错！” 萧默沉默一瞬，笑着致谢。 身后又有个来撒钱的游客满脸怒气地冲进办事处，破口大骂。黑胖子拿起警棍在摇摇欲坠的桌上一敲，哐当敲碎几块木料，镇住游客，转头叫住快走出门口的萧默嘱咐道： “哥们，看在你态度好的份上我多提醒你一句，小心黑店！咱这里有个规律，越繁华漂亮的店越黑，腰缠万贯进去就得脱光了出来。” “谢谢。” 萧默购买了部廉价的新手机，在询问补办旧号的营业厅时，导购告诉他西十一区屏蔽了其他通讯公司的信号，最好购买当地的电话卡。萧默挑了挑眉，在世界格局全球化的今日，突然撞上一个封闭的真空国度，唔……有点意思。 他换了身颜色朴素的服装，在礁石上把衣料磨烂，进入一家偏僻酒馆，一桌桌都在玩牌斗骰子。萧默口才好，三言两语就和某桌本地居民打成一片，聊起1号站的赌博业。 “……你是不知道，在天堂1站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赌不了的！湖上面的去过没？空中竞技场！里面五花八门！现在赌生赌死都落伍了……” “那看什么？” “绝望岛自然看别人绝望喽，竞技场有一出叫《蜜里调油》！找来感情深的父女、兄妹、夫妻，单独饿上三天再叫出来吃饭，杯里灌的尿液，盘子里是至亲脑袋里挖出来的生脑，就这些，是饿死还是吃下去？人性挣扎的丑陋与狼狈，多有意思？” 萧默匆匆拿起一杯水灌进嘴里，压下恶心，“真脑真尿？” “你这话真没人性！”当地人嫌弃道：“尿是真尿，脑子怎么可能是人脑？这不是犯法吗？虽然外面老说十一区黑暗肮脏，但咱们是有原则的，都是空运过来的猪脑子，可补了！” 萧默跟着酒友在某家破落小店休整一夜，第二天早起赶往2号站，黑市交易中心和1号站的格局相似，空中楼阁是拍卖场，底下是各类交易所，萧默选了一家贩卖消息的。 店面建在礁石上，推门进去是狭长的暗道，在玄关换上面具，架子上有一排填单，萧默抽出一张，在选框里勾选消息类型，短信发放与12h内送货，最后填写暂住地址，递到其中一个窗口。 工作的面具人接过选单和身份证，声音从变声器里发出： “您好！我们会根据难易程度制定金额，需要预付部分现金，如果您没有异议，我现在就确认您需要购买的消息？” 萧默点头，面具人快速录入购买消息：孤儿岛孤儿们真实生活□□。 “很抱歉，您的交易不成立，我们无法受理。” 萧默追问几句，面具人却不再多说，“请下一位上前。” 萧默思索片刻收敛心神，转站3号站。熙熙攘攘的市场没有待选的男女婴孩，全是一张张器官透视照片，有走投无路的人来签署贩卖器官的协议，很多黑医院在这里购买器官，空中交易所里有*交易，多是买来的死囚。 剩下金银、白银、青铜不允许游客进入，来往进出的都是工人和洽谈合作的商人。 萧默回到天堂1号站，通过和酒友们交流问出点消息……三岛是本区创收产业：假药和科技品仿造、能源挖掘、血公爵。 回到落脚的小店，门把手和门缝上卡满娱乐场所的传单，推开门落了一地，萧默弯腰抱起一堆传单扔进垃圾桶，洗干净手坐到桌前，先梳理了原先的目的：永区居民稀少，选票无足轻重；西十一区常驻人口数万，敛财风气极盛，只要出钱比其他团队多就能收买选民。 萧默一下、下点着桌子…… 指甲在桌面勾画两个无形的词组：危言耸听，和……粉饰太平。西十一繁华富丽，同名罪恶的邻居却平凡无味到让人觉得虚伪。通常这种局面都藏着不少内/幕，挖一指而动全骨，不小心就死无葬身。 有什么办法能避开耳目，从背面悄悄…… 萧默不经意瞥见垃圾桶，拿起一张传单，名字非常引人遐想：《偷渡过海一夜纵情服务》，仔细浏览一遍，萧默掏出手机拨打了上面的电话，定下了深夜出海的席位。 第58章 罪恶之区03 夜晚的海风迎面，黑船幽幽驶进老邻居的海域，载着来自西十一区的居民和游客。船上常来常往的酒鬼和工人小声聊天打发时间，说起了色/情服务这块： “咱们区什么都好，就是没个红灯区……听说是掌管咱们区黑势力老大的女人心软。” “我怎么听说地下老大是个女的，才看不惯拿女人当商品！” “我还听说老大是个小孩呢~” 船友们越说越偏，突然一个个鸦雀无声，众人远望，视野边沿渐渐出现放浪岛的轮廓，几名游客惊喜叫出声，船友们赶忙上前捂住游客的嘴巴，天空中传来嗡嗡嗡的声音，探照灯的白光一道道扫过海面。 经验丰富的黑船上演了海上漂移，惊心动魄地左闪右荡，在一处偏僻的礁石停靠，嘱咐船客：“明天早上六点半我来这接你们，都警醒点，过期不候。” “怎么回事？”初次体验夜游的游客望着黑船远去，满脑门问号。 有猴急的船友一溜烟跑走，剩下几个不紧不慢的船友好心解惑，不过说话语气有点不爽。 “咱们这是偷渡，偷渡明白吗？！永区政府不像我们区不管事，被逮着够你吃一壶了！听说永区政府为了保护岛民，把西十一区居民的列入浪荡岛黑名单，嫌咱们都有案底！要我说，卖谁不是卖！矫情个屁！” 萧默不置可否，撇到几位船友中有人翻了个非常明显的白眼。 再次涉足浪荡岛，夜里霓虹闪烁和白天感觉很不同，红灯区街牌上标示店面方向，几名偷渡客四散开来，各自寻乐。 一名船友没有顺着指示牌进入那些灯红酒绿的街道，反而穿过两个店面墙壁间的巷道往阴暗的地方走。 转弯、斜坡、隧道、台阶……船友突然站住，回头看着某个不速之客，“你跟着我干嘛？” 萧默走出阴影，笑道：“感觉跟着你才能看到好东西……刚才你似乎很瞧不上永区保护岛民的说辞。” 船友眯了眯眼，端详萧默故意磨烂的服装，“跟过来可以，但是你最好换身高档点的衣服，还要一副面具。” “给我三分钟。”萧默快速折返，进入一家路过的角色扮演店，买了一套贵族复古上下装和一副孔雀羽毛的面具。 船友见到青年款款迎面走来，把孔雀面具推到额头，边用发胶稍微打理发稍的曲度边拍打衣服上的褶皱。船友看愣了神，小声嘟囔了句，“……幸亏我不喜欢男人。” 等到萧默靠近，船友问道：“虽然是晚上，但你穿长袖长裤不热吗？” 萧默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松开最上面几个扣子，扁起袖子。锁骨和手腕在光影处越发显眼……性感。 船友默默移开视线，恨不得打嘴，“走吧。” 船友带萧默翻越栏杆，走向一栋朴实无华的高楼，大门紧锁，里面黑洞洞的。 萧默在黑暗中辨认出这是性/爱学院，两人绕着墙根选了一扇反锁的窗户，船友拿出一根铁丝在窗缝倒腾两下，撬开窗户。船友脱了鞋翻窗进去，催促仰头望着楼顶发呆的青年。 “快！赶紧！别耽搁！” 萧默收回视线，学着船友小心翻进去，问道：“楼上是干什么的，怎么老是传来噪音，有引擎还有旋螺桨的声音。” “停机坪，多的就别问了。” 船友把青年带到一处走廊出口，弯腰穿鞋，掏出准备好的金色面具戴到脸上，拍了拍衣服指指前面的礼堂大门，“现在开始，你就要装成有钱的大爷光明正大推门进去，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剩下你就自己慢慢体验吧……” 船友挥别萧默进了礼堂，萧默靠着墙穿鞋，听到走廊里传来声音，探头瞥了眼，震惊地睁大眼睛！ “呵，多少钱你说吧，我又不是出不起！”走廊里，一个富商色迷迷的看着某人，对旁边高壮的西装男人道。 刚刚下机的几个富商从楼梯上下来看到闹剧，有人不感兴趣地匆匆走过，有人站在旁边看笑话。西装男脸上阴云密布，某人却只是冷酷的掀开唇瓣，吐出一个字： “滚！” 富商不识相的继续纠缠，西装男眸色一深，右手掏进衣服里，正要有所动作！这时，突然从两人身后冒出面戴着孔雀面具的人，一脚把富商踹到地上，上前狠狠踩住富商的下身，缓缓碾磨。 富商疼得哇哇乱嚎，孔雀面具男揽住某人的肩膀，满腔笑意道：“爷看上的人也敢出手，哪来不长眼的龟孙子！” 常年浸淫社会的几人看出这俩人都是块铁板，纷纷掏出面具快速离开，只有精虫上脑的富商还在破口大骂，眼见着要把保安招来，某人推开孔雀面具男，“你是谁？多管闲事！” 孔雀面具男愣住，这才仔细端详某人…… 十四岁雌雄莫辨，穿着中性，熟悉的巴掌脸和桃花眼，让人想起很久前初见的某个少年！明明两人年龄相差许多，他一时冲动竟然忘了，仔细看这人眼下还有一颗不显眼的泪痣。 “抱歉，认错人了！”孔雀面具男松开手同时收回脚，撸了把头发，“你们俩继续、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某人瞥了眼青年消失的背影，踢了踢脚下失禁的富商，声音冷酷地对西装男道，“处理干净。” 萧默在礼堂后排坐下，打量周围环境，天花板是透明的，能看到美丽的夜色。坐席约莫容纳一千人，各个脸戴面具似在隐藏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前方的舞台上有座木桌，上面摆放的是……拍卖锤。 相继有人入场，其中一个坐在萧默旁边，青年侧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乌鸦面具，唔，身型很像刚才看错的那位！按理说季薄阳那种人间绝色脸百年出一个都靠运气，怎么他这几个月还一连遇到两个，难道季薄阳的脸已经录入整容医院的图库了？ “尊贵的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欢迎光临放浪之夜……” 拍卖师上台，萧默收回视线，看向台上。 “……你还在为拥有巨额财富还得不到尊重而苦恼吗？你还因为贵族的嘲笑愚弄而愤恨吗？你曾经被骂过暴发户吗？你为无法打入上流阶层苦恼吗？你自卑过你的出身吗？你憎恨过贵族吗？你想放浪形骸吗……再次欢迎诸位来到放浪岛，在这里，你们会把你们对贵族的不满仇恨彻底发泄出来，拥抱平静！！！” 萧默捂住嘴，掩住嘴角忍不出的轻笑，四下打量一圈倒有不少富商被戳中心事，大力鼓掌…… 乌鸦面具人余光瞥向扶手，旁边孔雀面具男的手指在扶手摩挲，一回、一回，又一回…… “这是一位来自东九区的贵族，是曾经辉煌的白鸟院最后的血统，今年刚成年，身高1米78，拥有硬朗干净的面容和健康的肌肉，谁想送他100次鞭打的成年礼？十万联邦币起拍！” “这位小克拉克是位漂亮的小姐，来自零时区。她拥有一头闪亮的金发，性格傲慢，哪位夫人曾在这种小姐的生日会上被嘲讽庸俗呢？今天正好也是小克拉克的生日，谁想划花这张漂亮脸蛋留下一道道疤痕？相信会是她毕生难忘的生日礼物，十万联邦币起拍！” 一名名表情或麻木或憎恨的少男少女被领上台，在富商高亢兴奋的喘息，与富婆们的尖笑中承受各种酷刑。 萧默移开视线，注意到帘幕后站着一名中年男人，目光阴冷的观赏少男少女们的惨叫与哭泣…… ——吉尔伯特福利院新院长。 萧默沉思，台上新一轮的拍卖开始。 “……这是新到的贵族小姐，今年刚满十二岁，浪漫的自然卷丝滑柔顺，皮肤幼嫩身材柔软，谁想摘下这枚可爱鲜嫩的果实买下她的初夜？能和漂亮的贵族小姐度过浪漫一夜的机会可不多，放在平常她们只会用那双娇嫩的嘴唇让你们滚开，脱下高跟鞋砸你们的脸……机会难得，二十万起拍！” 富商们相继按价，兴趣高涨却没疯抢，商品相貌不出众，家族没有辉煌历史，只是普通小贵族，唯一出彩的就是那张紧张哭泣的小脸……而且这才是第一份拍品，真正的压轴都在后面！ 萧默端详卷发女孩，总觉得有点眼熟……唔，好像是新闻里被绑票的贵族女孩！ “55万一次、55万两次、55万……” 在拍卖师准备落锤的时候，萧默按下了扶手上的叫价器，输入金额。 拍卖师似乎愣了一下，缓缓道出：“100万！58号席的客人出100万！！！” 乌鸦面具人侧眸看向萧默，拍卖师落锤成交，拍卖进入下一个商品，拍卖某贵族小少爷的童真。拍卖会的工作人员拿着pos机过来让萧默付款，萧默佯装在衣服里摸了一下，“抱歉，我的钱包好像掉了，唔……稍等一下，我打电话让人划账，能把你们的收款账户给我吗？” “稍等，我去问一下。”工作人员下去询问，萧默发短信给万能的场外援助：[等会给你一个账户，帮我查一下。] 台上的还在叫价童真，男孩被变态阿姨的目光看得瑟瑟发抖，外面响起轰隆巨物坠落的声音！ 工作人员走回萧默身边，跟着其他面具客人一起抬头往上看，炸裂的火焰照亮天空。萧默把账户发给季薄阳才抬起头，看到浓烟升腾，转眼却被十几米高的水浪吞噬。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浪荡岛上空的巡逻飞机一个个坠机，轰隆不断！萧默脸色一变，抓起旁边的乌鸦面具人，“赶紧上停机坪！” *** 季薄阳收到账户交给约瑟查询，打开电视，调到每周播两集的百集抗战剧，肩负暖暖。 半个小时后，约瑟拿着一沓打印资料回来，是联邦某家银行账户，户主已死，并且注销户籍但并未通知银行，因此账户还在频繁使用。 户主：力海，永恒十二区的吉尔伯特福利院的孤儿，凭借出众的才华去联邦就学，曾和同窗的贵族小姐相恋，贵族小姐未婚先孕，力海上门求婚却遭到贵族小姐的家庭的羞辱，贵族小姐顶不住压力分手，力海带着孩子回到永区接任院长的工作。 “需要注意的是……那个贵族小姐新婚不久就得抑郁症自杀了，她的娘家和夫家也相继遭遇事故死亡。嗯，还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重要的消息，永区的区长是力海的同窗。” 季薄阳点头表示知道，打电话给萧默……嘟嘟嘟嘟嘟，忙音。 季薄阳垂眸，再打了一遍，嘟、嘟、嘟…… 正在播放的抗战剧突然卡住，画面一转，露出新闻主持的脸，“现在紧急插播一条新闻，永恒十二区和西十一区刚刚发生海啸，起于金银群岛海域，波及到浪荡岛，联邦服务中心已经接收到数千名游客的求救信号，当地政府正在组织紧急救援，暂时无法知晓遇难人数……此次海啸没有任何征兆，原因还在探查中，我们会随时跟进消息！请认准官方抢险救灾捐助网址……” 手机缓缓从季薄阳手中滑落，少年的表情有一瞬空白。 暖暖感受到他的情绪，叽里咕噜滚下他的肩摔得七晕八素，愣愣看着电视不明白怎么了？天崩地裂的情绪让芯片都似震碎了般，她难受的好想在地上滚上几圈！ 第59章 罪恶之区04 单玉笙再次跟随单厚方巡回演讲，临上台前，两人在车上听到新闻，一时没有联想到萧默。 单玉笙用手机搜索海啸信息，顺手点开消息推送，萧默更新了网络账户，是张什么画面都没有的漆黑图片，让人摸不着头脑。 单玉笙目光下移，脸色微变……账户的位置定位在浪荡岛！ 底下同样震惊的网友哭嚎心疼，有不知幸灾乐祸还是恨铁不成钢的网友骂萧默：命犯找死，没事大晚上去找什么乐子？！ 单玉笙缓下情绪，拍拍正在喝水润嗓的父亲。 单厚方不解的接过手机，目光扫过屏幕，半瓶水撒到衣服上！车门外有人敲窗提醒单厚方上台，单厚方表情镇定的下车。单厚方上台演讲，所有人都发现他胸前的衣服湿了，只有他自己没发现。 海啸仅维持一个小时，救援报告出来，海啸大多时间在海上移动，登陆各岛时间短暂，西十一区各岛防灾救援设备完善，当地势力及时营救落水的人安抚了惊慌的旅客，伤亡维持在个位数，其中有一半还是踩踏。永区建筑损毁稍微严重，尤其是海啸歇止时大片海水冲到放浪岛上。 永区深夜，力大捶坐在性/爱学院的办公室，电视里播放海啸新闻。 “……海啸原因仍未查明，永恒十二区拒绝其他区救援入境，称只有数名岛民受伤无人死亡，海啸当夜第一波海浪高达十几米，后面逐波递减仅有几米高，当地及时转移岛民。” 电视海啸画面一转，变成萧默上传的模糊黑图，主持人继续道： “至于网民关心的贵族失联事件，永恒十二区同样拒绝贵议员的派援要求，给出的理由是：萧姓贵族当晚的入住记录在西十一区某店，早前在西十一区手机被盗，是有小偷登录他的账户开玩笑，拍照片的人并非本人，并未触及贵族紧急条例，根据各区自治权益法，贵议院无权强制入境。” 关掉电视，力大捶狠狠砸了下桌子，“该死的贵族特权！” 下属敲门进来，力大捶询问，“怎么样了？” “拍卖会的‘商品’送往秘密基地，商人们也刚刚送走。当时停机坪被开走的四架全自动重型直升机似乎往南飞去，我已经嘱咐秘密基地派人留心。询问了卖服装的夜店，确定当时挑起骚乱趁乱行事的孔雀面具男就是萧默，但剩下戴金色面具、乌鸦面具、白熊面具的三人身份不明！” 力大捶拿起手边的杯子砸到下属脸上，怒不可遏。 “你们这帮蠢货！让你们盯着萧默的行踪他半夜偷渡过海你们都不知道！让你们管理拍卖会的安全，结果四个没有邀请函的人光明正大地参加拍卖你们没发现！你说你们还能干什么？！” 下属满脸是血，埋着头不敢反驳，力大捶摸摸胸口稳下情绪，“现在赶紧把重要文件收置起来，清理干净学院的痕迹返回孤儿岛。” “不好了——！！！” 有人敲门进来，“报告！有一架载有武装的官方超s音速飞机强制闯入永区领空，连线区长要寻找失联的贵族！区政府交涉破裂，飞机正快速向浪荡岛飞来！” “又因为那个萧默？”力大捶气得再次捶桌，“没采取武力驱逐？” “呃……区长说闯入者来头有点大，不能硬来……反正他们没有证据，先让他们登陆您想办法尽量调解。” 直升机降落前，闯入者的资料传到力大捶邮箱—— 兰狄·古班，沉重的古班两字让力大捶沉默起来。当今不乏世家大族，但能称为第一姓的唯有古班，难以估量的财富撇下不说，光是开国总统和前任总统加上中间不知多少任杰出总统，古班是联邦脊梁中的一截脊柱。哪怕力大捶对贵族偏见颇深，也不能无视古班家的光环。 力大捶合起资料安排下属，“把那个金杯拿出来待客……嗯，茶叶也换换吧。” 于此同时，四架绕远路迷惑视线的直升机悄然飞向孤儿岛。 在一个小时前，萧默催促乌鸦面具撤退，转身就冲入人群，高价雇佣短暂结识的金面具男。乌鸦面和白熊面两人主动提出入伙，并且叫破他的名字，帮助他扩大骚乱，称主办方有秘密撤离通道让商人们缠上反应迅速的工作人员，四人上楼顶停机坪劫持了四架直升机。 萧默不明白乌鸦白熊的意图，两人行事干练也不像普通人，当时正缺人手没时间思考太多，如果两人真有问题…… “我说你们一个个怎么一点都不担心？！”金面具在通讯频道里咋咋呼呼，打断萧默的思路，“直升机不会掉下来吧？等会儿怎么着陆我可一点底都没有！第一次开直升机就独自升空，这也太挑战人了！” “没事，白熊不是说他可以入侵远程系统，有问题就叫他。” 萧默随口敷衍，暂时收起怀疑查看网络动向。 唔，季薄阳有回复了……结合短信和区政府拒绝援军的态度，可以猜测区长和力大捶有勾结。萧默摘下常戴的表，拿没有任何特征的白纸当背景拍下图片，在频道里询问其他人的网络账户。 性/爱学院会客室气氛僵持。 兰狄少爷表情莫测，久经历练的中年男人都有点胆虚，不论力大捶怎样低声下气、好声好气，兰狄少爷的回复都是同一个： “我要搜。” 眼见少年的表情越加不耐，漂亮小脸都因忍耐变得狰狞，因谈判烦躁的力大捶也很想把人绑起来扔海里，再次重申道：“请您不要再无理取闹，萧先生确实不在本岛！我们有拒绝的权力，如果您依然坚持，我们大概需要在政治法庭上再谈了！” 季薄阳猛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中年人，力大捶忍不住缩了脖子。 约瑟心里叫糟，监控网络动向的约芬突然发来信息，打开网络链接一看，赶紧递到自家少爷面前。 [金色绅士]：我是萧默的船友，上岛后就分开了。海啸来袭，我跟着别人往高处跑，中途见到萧默撬窗翻进性/爱学院，表被勾掉了，我一时鬼迷心窍把手表顺走……信不信随你们，我是有点良心不安才站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那么危机的时刻还往没人的学校跑，谁要找他可以去那看看……还有，别来找我，表我是不会还的，大家帮我看看能值多少钱？ （底下是表的照片） 金色绅士的话让人理解他关闭定位的行为，底下的熟人纷纷出来证实这老色胚当夜确实偷渡去永区。 紧接着，不少同船船友看到金色绅士也跟风冒出，承认当夜是见到那么一位长得很像萧默的乘客，因为青年特意扮穷他们才没敢乱认！这些马后炮的网友滞留在永区，没有故意关闭地理定位。 证据确凿，无法抵赖。 季薄阳目光滑过图片，垂下眼，想到萧默深夜探查潜水艇的事。灯光在少年脸上落下层层深影，喜怒难辨。 “围起来，搜。” 约曼叫贵议院的援兵进来，力大捶拍桌站起，约瑟掏出枪对准中年男人的脑门，“人证物证都能证明有贵族在这里失联，如果你坚持阻止我们的行动，我们将怀疑你的用心……” 吉尔伯特福利院。 四架直升机在空荡荡的操场着陆，带领另外三人悄然进入孤儿们的宿舍，舍管和巡逻的人发现闯入者正待大叫出声，白熊手脚利索地手刀解决。 闻声醒来的孩子打开门探出一颗颗脑袋，虽然有点害怕四个奇怪的面具人，但是见到平日欺压他们的几人晕倒，小声欢呼着趁机上前又踢又踹。 萧默目光在孩童中搜寻，旁边的一个宿舍打开门，走出一名身材枯瘦脑袋奇大的女孩，正是上次隔着望远镜告密的。 乌木头认出萧默，半信半疑，“你们是来帮我们的吗？” 萧默询问制作潜水艇的那帮孩童，乌木头神情警惕，萧默在女孩面前蹲下，摸摸她的头发，笑得无比和蔼，“我很想帮你们走出魔窟，但你应该明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值得帮助的价值？你说呢？” 乌木头抓住萧默的袖子，“帮了我们你不会吃亏的，奇奇和葱葱他们非常厉害，要不然福利院也不会把他们留到现在了！你们跟我来……” 乌木头带着四人往深处走，打开一道暗门，接着是链接地下室的楼梯，“你们来的正是时候，院长把人都调到浪荡岛，现在福利院的防备是最弱的。” 示意几人放轻动作，乌木头带他们来到审讯室外，铁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乌木头眼巴巴张望萧默，萧默轻轻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安静，门内传来教导师傅的大嗓门—— “你们这些小崽子觉得自己很聪明吗？一不注意就要生点是非，是想让我把你们送到红灯区吗？” 审讯室内，七名小少年被绑在柱子上，教导师傅从孩子们面前缓缓走过，带勾刺的铁鞭轻扫过一张张或惊慌或倔强的稚嫩脸庞。 “呵，你们这群小子不知道感激怎么写吗？想想那些被你们筛下来的其他孩子，你们应该学会知足。” 教导师傅走到一名漂亮女孩身前，目光像毒蛇，抚摸着女孩的身体。 “年轻鲜嫩，你看你多美，你有没有想过其他像你这个年纪女孩都在干什么？长得丑的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干一辈子的活，长得一般的要就卖给别人当老婆，那些越漂亮的越痛苦，她们要当个安分守己的摇钱树被人困在*贩卖*！” 接着走到一位男孩面前。 “哦，我们的小首领，小贵族，你的骄傲不屈让我惊讶？还记得和你同批来的孩子吗？他们有的在不停贩卖‘初夜’，男孩还好，那些可怜的女孩却要一直承受修复手术，当卖不动了更惨，他们会被领上台当众羞辱，那些酷刑……啧、啧！伤了养，养了伤，每一周都活在地狱。” “你、你、你、你，还有你！” 教导师傅扫视孩子们。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的感受，但你们却一点不明白！不论你们来自哪里，拥有什么身份，无论是被父母抛弃被人拐卖还是被绑架来！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活在生物链最底层的被大人们支配的可怜猎物！无论你们心里有多少委屈愤恨你们都要咽下！” 教导师傅举起鞭子，抽打在第一个孩子身上，“跟我念：我们逃不出去！” 男孩咬死不吭声，教导师傅再次鞭打，“跟我说：所有逃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男孩啐了一口吐沫喷到教导师傅脸上，“你才没有好下场。” 教导师傅缓缓擦拭脸上的吐沫，眯起眼睛，眼神像冷血动物般阴森渗人，高高举起鞭子—— 砰！ 身后的铁门门锁被枪射开，教导师傅转头，铁门被脚踹开，白熊面具人举着枪进门，身后的孔雀面具男上前挤开壮汉，面具下的眼睛眯眯笑弯，勾起嘴角。 “一见你就有种亲切感扑面而来……难道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萧默调侃人时语气真假难辨让人听不出情绪，教导师傅不知道是敌是友，暗自戒备。被绑住的七名孩童脸色微变，目光警惕。乌木头也惊诧地看向萧默。 萧默抓住白熊面具人举枪的胳膊，其他人都有些纳闷！萧默缓缓拉扯壮汉的胳膊，把瞄准脑门的枪口下移、下移、再下移—— 瞄准了教导师傅下身最重要的男性/器官。 “阁下实在是贱得让我有点蠢蠢欲动。” 第60章 罪恶之区05 金面具男把教导师傅绑起来，给孩子们解锁，萧默走到教导师傅面前接手鞭子，“我现在对你们福利院的运作模式很感兴趣，你能给我解解惑吗？” 教导师傅闭口不言，萧默把铁鞭的勾刺滑过他的下身，“我想，即使你不愿意开口，那些孩子估计会很乐意代劳。” 性/爱学院。 滞留楼顶的红鹰护卫队闯进学院，当晚外面的人听到学院不时传来的骚动和枪声，不敢靠近，十几分钟后，骚动平息，力大捶带着部分属下逃逸，季薄阳截获了他们极力保护的资料。 此时，网络再次有没开定位的人爆料。 [黄金猎手]：我是一名生活在永区浪荡岛的普通岛民，日常工作是清扫□□学院，有个见不得人的小嗜好，喜欢用望远镜偷窥别人恩爱，那个贵族失联后我其实看见过他，有人打晕他装上船，往垃圾岛的方向驶去……当时我太害怕不敢说，现在冷静下来有点良心过不去，下面是我透过望远镜拍的特写，有点花了。 （照片：萧默的侧脸，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失去意识） 季薄阳端详照片，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是假的，少年轻易从青年细微的表情看出这是摆拍。放松之后少年的腿部就像失去了力量，他扶着墙勉强站立，浑身冒出后怕的汗水。 转瞬间，季薄阳明白萧默的计划。不同行政区间未经允许不能派兵干涉，萧默怀疑福利院，趁此良机伪装成失踪，让贵族条例启动有权强制入境搜救，通过失踪信息引导士兵追击，收集福利院的犯罪证据。 季薄阳恢复气力，指挥护卫队去垃圾岛寻“人”，让两兄弟追击北上的力大捶几人。 福利院操场，聚集了近两百名孤儿们。 萧默虽然掌控了季薄阳的行动节奏却不知道两方的交锋情况，用金面具男的另一个账户发完信息，让其他三人载着孤儿们转移到安全地点，他则载上乌木头和奇奇葱葱等八名知情者赶往位于垃圾岛的秘密基地。 操纵直升机起飞南下，萧默转身想和八个孩子交流一下感情，但永区长大的孩子过早了解了人性的黑暗，没有那么容易打开心扉。 “啊！”直升机突然在空中来了个大转弯，女孩奇奇看着窗外道，“直升机换向了？” 孤儿们的小领导葱葱站起来跑到控制台前，“有人远程操控了这架直升机！改写了目的地，现在它重新往孤儿岛飞了！” 两人回头看着表情惊诧片刻就恢复冷静的青年，“你怎么一点都不操心？” 青年坐稳身子，瞥眼旁边很快稳下情绪胸有成竹的几个孩子，“唔……万事福祸相依，虽然貌似被人摆了一道有点让人不爽，但是能见证一下你们的能力也不错。” “你敢信任我们？” 几个孩童不可思议地看向第一次见面就语出惊人的青年。 力大捶几人虽然承认他们的聪慧，却只把他们当成一不小心就会挑事的聪明过头的小孩。他们利用大人对孩童的轻视，从秘密基地训练回来时想方设法偷渡东西修理废弃的潜水艇。在秘密外出的事被揭发前，力大捶都没有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对手过。 青年趣味的表情不变，葱葱沉思一瞬，道：“……我肢解过很多型号的飞行工具，但全部都是战时被淘汰的旧产品，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完整的新款直升机。” “那就试试……夺回驾驶主权？”青年胆大包天地建议。 八个小孩默默对视，突然觉得这个青年和他们以往接触的任何一个人都很不同。想起青年第一次进入视野，玩世不恭地把枪口对准教导师傅的下身，笑着威胁人，连动怒都风度翩翩，充满鲜明的个人色彩。 几个孩子上前，围着驾驶席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小孩白牙贪婪地打量屏幕和按键，忍不住乱摸几下，直升机猛然倾斜，吓得白牙立马收回手，回头小心翼翼窥视青年的反应。 萧默弯弯嘴角，随口贬损道，“唔，你大概是……充人数的？” 白牙顿时有些不服气，他的成绩明明是最好的……白牙挤开领头的葱葱，扁起嘴巴，“我来！” 力大捶搭乘快艇赶往福利院，想早一步掩埋剩下的罪证，带走审讯室那几名孩子，却发现整个福利院居然空了，孤儿们一个不见，十来名下属被绑起来关在房间。力大捶担心怕把人引到秘密基地，赶忙收集重要资料，带着属下们匆匆赶往行政岛隐藏起来。 力大捶此时并不知道，他被掏了老巢！ 秘密基地建在气味熏天的垃圾岛下，地下洞窟如蚂蚁洞阡陌纵横，有积攒的巨额财富，新拐的孩童，绑架的贵族子弟，看押他们的犯罪团伙，记录罪行的秘密账本库。 萧默先护卫队一步赶到垃圾岛，本该被转移的近两百名孩童在堆积成山的残骸上惊呼乱窜，力大捶的属下追逐着抱头鼠窜的金面具男……而另两架直升机早已不知所踪。 白牙驾驶直升机找位置降落，被萧默拦住，“等一下！” 萧默瞥了眼海面，一艘船急速驶来却离靠岸还有一段距离，甲板上穿着红装的武装兵好像是……贵议院专门协调红党辖区贵族事务的红鹰护卫队？萧默转头对几个小孩道，“现在下去也是添乱，等局面稳定下来。” 青年平等解释的态度好像把几个孩子当成成年伙伴，白牙几人再次互相对视一眼。 “糟糕！”萧默盯着底下的局势，红鹰护卫队才刚刚靠岸，但力大捶的下属们却已经挟持了金面具男，登上直升机起飞。萧默转头看向白牙，“你能把那架直升机的指挥权抢回来吗？” 葱葱上前摸摸毫无头绪的白牙，思索起来。 “你们的四架直升机应该是偷来的，你们中有人断开了直升机与指挥塔的联系和空中管制通道，所以刚才远程操控这架飞机的应该不是逆向入侵指挥塔向其他飞机传达指令，而是……”葱葱示意白牙，“这四架都是同种机型，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内部通道可以突破。” 力大捶的下属们驾驶的直升机缓缓升天，还没飞出两米就突然重新降落，直升机里的几人还没弄懂怎么回事，登陆的护卫队就找上门！ 萧默的飞机降落，护卫队认出摘下面具的萧默非常意外，同时也终于松了口气。金色面具男跑过来倒苦水。 原来三架直升机把孤儿院的孩子打包走后，乌鸦、白熊面具两人把金色面具男骗到垃圾岛，带着所有孩子深入秘密基地与力大捶的属下撞个正着，两人利用二百个孩子扰乱了那些属下的视线，打劫了力大捶的金库，抛下金色面具男和孤儿院的孩子们，带着一帮被绑架的贵族小孩拍拍屁股离开了！ 金色面具男骂那两人没有革命友情，叛徒！ 萧默可没心思安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巴掌拍开烦人的金色面具男，示意护卫队下基地检查，有没有什么罪证！ 闻风而动的记者在相继登陆永区，政府大门紧闭他们就找上了萧默，没想到本来是想追踪海啸未解的原因，却撞上一宗震惊全球的绑架案！ 兰狄少爷截获的资料是福利院院长与部分商人交易的名录，其中的巨额交易让人跌破眼镜，在秘密基地挖出的账本让孤儿院的内/幕开始浮出水面。 各地新闻纷纷报道了相关内容： “永区传给联邦政府的报表中，每年会接收近千名孤儿、女人或孤儿寡母们，但总人数一直维持稳定，人口流失都是被领养和成年务工。我们已证实，其中一部分人来‘领养’都是来买老婆，且并没有很多人特地来永区贩卖妻子……我们采访了当地的一名性工作者，来听听她从孤儿到成年后被迫卖身的‘务工’经历！” “垃圾之下有令人震惊的秘密基地。账本库记载了从父代开始进行的绑架贵族子弟事业……有人匿名揭发了令人发指的黑暗拍卖会，从商人名录可以看出商人阶级对贵族发泄愤恨的需求，这是一起隐藏在恶行案件背后的阶级矛盾的体现，由贵族特权引发的妒恨，我们采访了贵议院议长……” “罪首力大捶下落不明，区政府领导收监待审，被圈养在地下基地的贵族子弟也被不明人士带走，各位总统候选人相继发声，要求党派加大对辖区的管制！没落贵族家庭们也相继传声贵议院，请求出动各队鹰团尽快抓获罪犯找回贵族子弟。” 网上风卷云涌，而因为失踪因缘际会揭发黑幕的萧默并未参与其中讨论。 网友们对于此持两种态度，一者说萧默狗屎运，无才无德偏偏总是人品爆发逢凶化吉，说不定正在反省*被扒的事不敢出面。还有人说巧合多处是必然，萧某人肯定是内有乾坤故作装疯卖傻，就像那些幕后英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无论众人怎样揣测，这件事还是逐渐沉寂。 几日后，涉案人员全部收监判刑，跑路的罪首力大捶被发现惨死在床底下，而失踪的贵族也各自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被揭发的涉案商人一个个面临贵议院和联邦法院的双重审判，通过检举他人来减轻罪行，牵连出更多商人。 商海震荡，商人的形象一时跌入低谷，与贵族阶级的隔阂也越发露骨……曾经与萧默有过短暂冲突的张竣也受到无妄之灾，资助的末流贵族纷纷与之断交。 永区，行政岛。 台上正在举行区长换届仪式，新继任者是原区长的外甥，其父是位外区的中上流贵族。永区没有贵族世家，其父用金钱攻势和贵族荣光很轻易在换届中让儿子获得众多选票。 萧默并排站在季薄阳身边，时不时瞥一眼少年的表情……面无表情。 那天他跟着护卫队和孩子们回到福利院，一帮等候许久的记者蜂拥而上把他们团团围住！两人隔着人群对视许久，季薄阳的视线把萧默从头打量到脚，一再确认青年平安无事就彻底收回目光！ “彻底”是个非常精确的形容。 ——从那天开始，季薄阳就再也没看过萧默一眼，甚至没再开动尊口吭出半个音，保持着不看、不听、不说的三不态度！ “喂！消消气嘛。”萧默凑在少年耳边吹起，小声求饶，“我亲爱的亲爱的男孩，我可不是故意骗你的，那都是战略啊战略，你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大？你到底要生气多久？难不成还打算一辈子不理我？” 季薄阳一巴掌冷酷地推开萧默的脑袋，目不斜视。 萧默扁扁嘴，觉得自己也是犯贱！换个人敢这么冷落他别说给脸求饶，他早就不甩那货了，可换成这个克星，就总有种心痒难耐没法放任不管的感觉……看见少年这样萧默就心慌，又有点心疼歉疚。 “好吧好吧，谁让我活该！谁让我让你着急担心，要不你打我出出气……” 季薄阳没搭理萧默的胡扯，台上新区长发言完毕，底下想起一片掌声，萧默凑到季薄阳耳边，“还是你嫌手疼，那我替你打？几下消气？” 周围的拍掌声，震荡气音交杂，季薄阳的耳朵仍然敏锐，萧默自打脸面的手夹杂风声刚刚触及汗毛就被一只削瘦的手握住！萧默侧眸，看向手的主人，季薄阳那双黑洞洞的桃花眼正盯着他—— 萧默在季薄阳的掌心亲了一口，“舍不得了吧？” 季薄阳眸光微微一颤，手指顺着萧默的脸滑倒脖颈，指尖像蛇信抚过脖颈危险的命脉。 “下不为例。” 第61章 罪恶余音01 孤儿们重新回到福利院，红鹰护卫队驾超s音速飞机提前返回联邦，季薄阳陪萧默留在岛上，征询葱葱等孩子的意见，最终收养了他们。 按常规，萧默并不具备收养资格，但贵族总有特权，二十四岁青年的户籍下多了八名平均年龄十四的养子。 萧默给孩子们办理了联邦暂住证，一行人走海陆离开前顺路拜访区政府。萧默替父亲单厚方传达问候，区长听明白他的潜台词，对把前任区长拉下马的萧默友善表示：“七月见。” 福利院任命了新的院长。两人带着孩子们登港，萧默见到下船的新任院长非常吃惊！ 李昂！ 萧默在脑中回忆了一遍这家伙的资料。联邦孤儿院出身，幼时遭遇火灾，与同院的拉姆司并无交集。同样是贫苦出身，拉姆司极度抠门，李昂却贪财功利……唔，学业是管理系转计算机系。 “唔……我该意外吗？”萧默走到李昂面前，“新院长？” 李昂表情不变，平静解释，“我的学分修完了，已经申请毕业，曾经有过管理系的学习经验，通过区政府的网站经过正式的求职路径被聘用。” “听上去好像在说以前利用过许多非正式的路子？”萧默笑眯眯弯下眼，“没有其他想说的？” 李昂突然退后一步，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萧默用平平无奇的语气问，“唔……谢从何来？” 李昂抿起嘴，沉默片刻讲述了他的故事…… 李昂出身没落贵族，小时候全家出海旅行双亲遭遇海难，他死里逃生却被人拐进福利院。全身烫伤是在拍卖会上被当众滴蜡，买家失手引起火灾，他全身被烧伤，台下的人却只是笑嘻嘻看着他在地上翻滚，没有任何人援手。 李昂很聪明，他耐心蛰伏等到机会，悄悄潜入商人离开的飞机逃到外面，在社会上当了一年流浪汉，通过网吧学习了高超的计算机技术，给自己造了一个假履历，然后升学，考大学，彻底脱离了孤儿岛的阴影。 “我原本一辈子都不打算再踏足这个地方……现在我却不想再当只会逃跑的懦夫了。” 萧默很少有这种无话可说的时候，他顿了几秒，缓缓换成略微真切的笑容，“虽然失去了一名看好的员工很可惜，还是跟你道声：恭喜。” 出海的轮船准备启航，萧默告别李昂离开。 李昂踌躇几瞬，上前拉住萧默。萧默诧异回头，李昂埋着头低声道，“抱歉！我先前听从单玉覃观察你和季薄阳，拍下许多你们俩的亲密合照，我不知道他打算用那些照片来干什么，你要小心！” 亲密照？这已经是第二次听人对他提起单玉覃。 萧默一行人登上轮船，几日航行，萧默的晕船再次发作，拉着季薄阳聊天分心。 少年坐在床边，在膝上摊开一本古希腊悲剧，偶尔给萧默换个吐袋、擦拭嘴角，听他说起与他长相极为相似的两个人。 “俄狄浦斯？”萧默见少年看得入神探头瞥了眼，“这个我知道，我以前毕业论文就写过这个主题：《从生物角度分析文学作品》！” “主角杀父娶母，他的基因有一半来自父亲，一半来自母亲，毋庸置疑他的父母让他拥有完整的生命。人类常把伴侣形成自己的另一半。主角却对另一半表达憎恨，对另一半表达爱意，其实并非单纯是对父母的爱恶，而是对由两个一半所组成的命运质疑，是对人类基因遗传的自我审视……” 萧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季薄阳如云烟过耳，随意听着。萧默说完又换了个话题，阴谋论这次的两区之行。 “我大概进了别人的圈套……永区的势力早早发现我的身份，想把我这个麻烦赶走，但无形中似乎又有什么势力引我入局……那个乌鸦面具肯定就是主谋，骗了我居然全身而退也想太美了，最好别让我再见着。” 萧默的臆测毫无根据，季薄阳抚摸他的头发，安抚他因为身体不适而焦躁的情绪，萧默嘟囔： “身为哺乳类杂食动物，我的直觉很准的。” 西十一区，青铜岛，前岛种满青色槟榔树，后岛种满红色罂粟，中间的交接处就是不断优化的血公爵，果实皮青肉红，是槟榔与罂粟的杂交品种。 梅兰巡视果园完出岛，一个下属上前报告萧默已经离开，梅兰垂眸许久，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下一个巡视点是白银岛，表面是在白天挖掘海底能源：可燃冰，实际上是派人在深夜探索深海x矿矿脉，寻找外星人留在矿脉中的定位器。 在两年前，梅兰谋划启动了位于极地冰海x矿脉中的定位装置，至今没有任何回应。不久前，梅兰在寻获的第二条矿脉中发现第二颗定位器，派人启动信号，不巧定位器的位置偏斜，本该射出海面直达天际的聚能信号在深海地脉中穿梭，引发海底地震造成海啸，下海的手下也全部丧生海中。 梅兰轻揉眉心。 “也不全是坏事……” 梅兰在东三区和萧默结识时，并没有认出他是唯一被季薄阳允许接近的那个胖子。直到两人离开，九一伍突然想起萧默的脸她才知晓。再次得知他的信息，是萧默在西十一区买消息，海量消息贩卖档案传到梅兰的电脑中，她非常巧合地注意到萧默的名字，分析他此行的目的，然后让人把黑船的宣传单放入他的住所，监听了他的电话，安排人同船引起萧默的注意。 两人在拍卖会相遇，除了海啸的意外，接下来的发展完全符合她的期望…… 梅兰入主西十一区并不早，她先购买了荒芜的后三岛，用血公爵的瘾头造成民众的依赖，开矿招工掌握本地居民的财政，研究假药伪造科技品渗透本地黑市，一步一步蚕食西十一区零散的黑势力，整合成具有规模的产业链，把西十一区与外界隔绝，监控境内所有居民和游客商人的通讯，成为疯狂敛财的地下霸主。 然后…… 她就把目光瞄向了隔壁！ 永区有个老牌势力，铺展了一张贯穿商界人脉的网，梅兰一直困惑该怎样打破格局入主永区，彻底掌握罪恶两区。没想到跟着萧默机缘巧合就把永区的势力土崩瓦解，她顺便斩草除根。 梅兰巡视完三座群岛，回到位于天堂一号站空中楼阁顶层的办公室。 桌上摆着永区的开发资料。 梅兰随手翻完放进抽屉，被压在下面的那份资料是份行动报告，来自消息贩卖的管理人，只见封面上的图标是一副金色面具。 她走到办公室的墙边，在墙上按了一下，整面墙壁变成透明的，可以清晰看到脚底下竞技场上表演的节目，外面却看不到她。脚下正是一出《蜜里调油》，梅兰依靠在玻璃墙上，低头俯视那名姐姐又哭又笑苦中带泪地吃下妹妹的脑，梅兰轻笑出声，转头看向走进来的九一伍。 “把生长素拿过来。” 十四岁还是太小了……她迫切需要快速长大，达成多年以来的梦想。 *** 联科大，别墅。 萧默和季薄阳再次回归平稳的独处空间。 萧默着手开发黑犬第二份商品，对两人的感情定位依然是模棱两可的态度，但与少年的默契却与日俱增，轻而易举地发现季薄阳表达感情的手法越见明显。呃，这并不是说季薄阳行为露骨，两人独处时季薄阳能很随意坐到萧默身边枕着他的肩膀看书，但在公开场合少年越来越吝啬亲近萧默。 偶尔……季薄阳会使出让萧默不知怎么形容的伎俩。 比如： 今天早上，季薄阳穿运动鞋出门没有系鞋带，萧默专注构思新品没发现，季薄阳维持了一整天阴云密的心情，脸上的表情寡淡到快要消失。下午季薄阳回到别墅，萧默在少年进门脱鞋时才注意到。 “你今天就这样在外面走了一整天？！” 萧默不可思议地上前，蹲下给少年系鞋带，系完一敲脑袋，“忙忘了！你是脱鞋吧。” 萧默又把鞋带拆开，期间抬头，季薄阳的嘴角提拉了肉眼不可察觉的弧度……当然，肉眼凡胎的萧默位列没察觉的范围。但他却看到季薄阳眸中摇曳的微光，如萤火星屑般，微颤、闪烁。 萧默拍拍季薄阳的小腿，少年让开位置，萧默在玄关坐下穿鞋，“忙你的去，我出门了。” 乘车赶到郊区。 带回来的孩子被安排在厂里的宿舍楼，这会儿还在上课。进到杜淳的办公室，萧默表情凝固—— 八名本该上学的孩子占据椅、桌和沙发，办公室乱成一团，镇厂的蓝衣人偶蓝牙在几人手中嬉戏。可怜的杜淳则被赶到地上，席地而坐，脚边摆着一堆散乱的文件，扯着跟电话线在跟谁商谈，秘书小姐蹲在旁边整理物品。 萧默绕过大型人形垃圾，敲了敲孩子们面前的桌子，“学校呢？” 八个孩子互相对视一眼，葱葱代表发话，“初中的课程有点简单，我们在网上做了去年的高考真题，全部都能达到联邦高校的分数线，嗯……我认为我们可以接受更高等的教育。” 萧默点头，回身对门口的两人挥挥手。 杜淳瞥了眼青年的脸色抱起地上的文件，拽住还傻愣愣的女秘书屁滚尿流地离开，贴心地关紧门！ 萧默盯着坐着老板椅打转的白牙，白牙摸摸后脑勺下来，萧默上前在老板椅上坐下，孩子们察觉气氛微妙，纷纷停下手中玩闹的动作，不会看气氛的人偶嗷嗷叫着在桌面滑行，踩着萧默手背走过。 萧默手掌一翻抓住蓝牙的脚，倒拎着挣扎的人偶塞进陶瓷茶杯，盖上陶瓷盖！ 刷！八名孩子在办公桌前老实站成一排。 萧默沾满溢出茶水的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抬头笑得如春风拂面，“现在来听听我的想法？” 第62章 罪恶余音02 “首先，你们如果想深造，我可以给你们聘请教师，这没有问题。但你们依然必须回归校园……我让你们去学校的目的不单纯是求学，更是让你们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习惯与同龄人交往。” 其中一名叫阿里的孩子撇撇嘴，“我才不想跟他们做朋友，他们傻过头了！” “你们都这样想？” 萧默的目光从这些孩子的脸上挨个滑过，失笑出声，“用智力评判一个人的价值相当愚蠢，这世上有很多才华横溢却穷困潦倒的人，个人实力并不代表一切，等你们什么时候明白了，我愿意让你们自由选择。” 湿漉漉的人偶千辛万苦爬出茶杯，熟悉的大掌再次追来。 人偶吓得躲进笔筒，被拎着后衣领塞进某个温暖的怀抱，纯棉袖布擦拭他满身的茶水，人偶仰视青年的脸，低垂的眉眼专注在擦拭的指尖，一个新的感悟刻入“脑”中： 捣乱不好，要乖！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按照我的要求来。” 萧默把擦干净的人偶放回桌上，用指腹轻蹭人偶的小脸，抬头冲八名孩子道： “虽然我是你们的监护人，但是你们要清楚，我并不是一个慈善家！如果你们对我而言不再具有价值，我也不会再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呃，不过我想，凭你们的能力想必谋生的方法很多，只不过年龄的劣势会让你们稍微走点弯路，怎么选你们自己好好思索。” 萧默赶走孩子们，让杜淳进屋，商量起新的仿生商品。 杜淳打开文件，瞪圆了眼睛……“我没看错吧？你的产品设计图上千真万确是老鼠、蚊子、苍蝇、蚂蚁的造型？你难道想去开发整蛊玩具？” 萧默掀开文件的第二页，“继续看。” 杜淳接棒眼睛的是夸张张圆的嘴巴，“信息素识别追踪器，建立全球防拐寻人寻宠罪犯抓捕系统？您想竞争和平贡献奖？” “让公司团队参考全球各地域的鼠类和蝇类，开发出逼真度接近99%的外形材料，芯片技术我会找那三个实习工假日过来，在三个月内攻克。等到七月份总统团在永区和西十一区活动，再展开宣传。” 翌日。 葱葱八人早上从宿舍醒来，楼下鸣笛响起，萧默派的专车接送他们。 半个小时后，三辆轿车在学校附近的街口停靠，孩子们步行上学。同路段有许多偶遇的同学，相互间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八人沉默穿梭其中像团格格不入的阴影，让人退避三舍。 “我不喜欢他们。” 八人身后，某个同班同学故意用旁人可以听见的音量和朋友抱怨，“他们总出风头！摆着一副看不起人的表情，明明整天逃课不听讲，老师们都睁只眼闭只眼……就因为他们成绩好，老师们光想着升学率和奖金。” “我听说他们是孤儿？边缘区来的，说话还带着一股穷乡僻壤的口音，穷苦人不是一般都很勤奋吗？” “穷？呵……我可常常看见他们坐轿车，说不定是被有钱人收养了。你看他们的长相，八成还是个好色的糟老头子，不然谁没事收养这么多孩子，留着分家产啊？” 八名孩子中阳生的脾气最暴躁，看见前面有个下水道，扯了一下左右格斗最好的小库和体能最强的达。 三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阳和小库转身二挑三和说闲话的同学缠斗起来，达撬开井盖，三人合伙把三同学扭麻花般卡在井口。 “嘴这么脏，下水道和你们挺配的。” 小库手法精妙，三名同学腿缠着腿刚好塞满井口，膝盖卡在井口下的位置，不论哪个同学想抽腿都会牵动另外两人，腐臭的污水浸泡着他们的脚底，三人又恶心又害怕，又哭又叫。 “孬种！”阳生三人得意击掌。 葱葱几人没有干涉他们的行为，冷眼旁观整个过程，葱葱低头看表，示意几人快迟到了！被困同学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虚张声势道—— “你们给我等着！！！” 学生进班打卡，上学时间会被同步传送到监护人的手机，八名孩子分三队进入初一、初二、初三不同班级。 头顶四面八方都是监视器，家长可以随时联系校方同步查看孩子上课的情况，其他从小习惯的学生们正襟危坐，初三同班的葱葱白牙两人却睡觉的睡觉，抄作业的抄作业，白牙瞥到监控还嘟囔一句： “就像从一个监狱换到另一个监狱。” 同学们有羡慕有妒忌，葱葱两人毫不在意。熬过枯燥的早自习，八名孩子不约而同在操场汇合，结伴逃课。一行人穿梭校园，与被消防员救出的三同学狭路相逢。 好嘛！仇人见面，三同学当即眼一红不上学了，缠上逃课的几人。 两方僵持不下，论事情一方嘴贱一方手贱，半斤八两。葱葱嫌麻烦，示意两方再打一架，一局定胜负，输者道歉。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向学校后山废弃的防空洞。 三刻钟后，一通来自校方的电话打给杜淳，中年男人匆匆赶到学校，站在门外就听见教导主任高亢的嗓门： “这帮孩子平常就爱逃课，校方多方容忍警告，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干出这种事，以后我们一定加强监督，严格规范学生的行为！” 会客室里乱成一团，校长指责教导主任，教导主人训斥班主任，班主任念叨十来名孩子，其中八人不顾周遭气氛坐在长沙发上，三名站着的学生鼻青脸肿带着伤，三人的家长在旁边喋喋不休，以及……四名警察。 按照校内聚众打架的配置，眼前的画面很正常，问题是警察的袖章并非普通民警，而是……缉毒警察。 “想也知道跟我家孩子没关系！我们家孩子老实乖巧放学从不瞎跑，哪可能认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肯定是那些野孩子！” 其他家长指着葱葱几人道：“就是就是，我家孩子说地点是他们选的，有问题也是他们，跟我家孩子没有关系！” “听说他们成天逃课，指不定就有偷偷贩毒……肯定是故意陷害我们家孩子！警察你一定要好好查清楚，别乱冤枉人。” “我觉得……不是他们干……”一个肿着脸的同学刚犹犹豫豫地发声，他的家长赶紧捂住同学的嘴，瞪了一眼道，小声道：“贩毒的事你也敢乱参合！没见你同学都在哭吗？我怎么把你教得这么二啊，都这种时候也不知道掉几滴眼泪装装委屈！” 四名警察被家长们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两男一女在查问三名同学，队长见杜淳进门，打量一眼道： “你就是这八个孩子的监护人？” 杜淳问明情况，原来是：缉毒警察在追踪一起青少年贩毒案件，跟着嫌犯追到老巢，嫌犯一溜烟跑没了影，几个可能刚刚打完群架的孩子被撞个正着，其中一方的三人兜里全有毒品。三名学生对此毫不知情，着急解释；另外八名学生神色冷漠，沉默至今。 “虽然没从他们几人身上查获毒品，但您的养子们在起事件中的表现过于……嗯，我也不是怀疑他们，只是希望他们能配合调查，帮助无辜的人洗脱嫌疑。” 八名孩子态度实在不配合，被问烦了一就一句事不关己的：我不知道，与我无关。 被女警不停询问的一名学生突然破口大哭，孩子家长冲上去抓住葱葱的衣领，使劲摇晃！ “听说你是他们的老大，是不是你组织团伙犯罪？！是你干的就早点承认，别牵连我们家的孩子！” 女警上前拉开两人，家长转头又炮轰警察，“他们这些孩子无父无母从小摸爬滚为了钱什么事干不出来？你们有功夫缠问我家孩子还不如把这帮野孩子带回警局好好盘问，还我家孩子清白！” 女警和学生妈妈推拉中，葱葱握住家长的手腕，有技巧地轻轻扭动，学生妈妈嗷叫一声捂住脱臼手腕松开葱葱的衣领！葱葱面色平常的弹弹衣领，好像只是做了寻常小事。 “你敢打我妈妈！”哭哭啼啼的同学上前抱住妈妈，惊呆的女警回过神来又拉又劝，场面更乱了。 “我们询问了打群架的原因，你这些养子解决争端方式有些极端，我希望……” 小队长没说完，杜淳点头道，“我很愿意配合你们的调查……但很抱歉，我不是他们的监护人，如果他们主动配合自然皆大欢喜，但如果您想把他们带回警局需要经过正常程序。” “程序？”队长愣住！ “他们的监护人是来自东八区的一等贵族家庭，通过正常手续收养入户，根据贵族法，您不经过贵议院的批准是无权审问他们的！” “监护人……” “他们监护人正在和候选总统进行一个利民企划的商讨，等一结束就会马上赶过来！” “他是——” 校方闻言围过来，家长们同样好奇。八名孩子低调入学，没隐藏孤儿的身份也没有特殊待遇，联系单上只有杜淳，平日上下学的车子都停在街口，神神秘秘的，大家都猜测只是普通富商，因为最近商界形象大滑才纷纷收敛。 *** “你们觉得他来了会站在哪边？”八名孩子中的阿里率先小声发问。 阳生撇嘴，小库皱眉，达挠挠脸看几人不吭声也闭上嘴巴。唯二的女孩奇奇和乌木头互望，似乎与前几人持不同态度。 葱葱用目光安抚几人，轻轻道：“他应该不会在乎对错，只在乎我们有没有价值，值不值得他出手？不管他站在哪边都没关系……反正这事与我们无关！” 葱葱嘴上这样说，目光却微微闪动。两个女孩握起手，阿里看同伴们神色动摇，道：“其实，我们干嘛在乎他的态度啊，以前不管大人们怎么对我们，我们不都一起挺过来了……大人都是不可信的！” 白牙弱弱出声，“我觉得他不一样。” 几人说话间，会客室的门再次打开，姗姗来迟的青年穿着一身正装笑如春风，带着律师款款进门。 “怎么，都在等我？” 第63章 罪恶余音03 “萧先生？”屋里不知情的人全部惊住! 萧默竖起手止住凑过来的几人说话的意图，俯身询问杜淳，弄清整个事情经过才抬起头，冲几人微微一笑，瞥了眼仰头齐齐看他的八名孩子，轻浮的表情略微收敛，走过去道： “有我当你们的后台还不会好好利用，真是蠢透了！” 其他人表情哗变，萧默踢踢几个傻眼的孩子，不满道，“都亲自来接你们，还不乖乖站起来回家，留在这孵蛋吗？” “萧先生，这话还没问——” 警察上前，家长们也一脸焦急，萧默打断几人的发言，目光在三位校方人士、四名警察、三对家长脸上缓缓滑过，挨个点名： “首先，听说学校先前因为他们成绩出众就纵容他们逃课，让他们和同学关系激化，却没有采取任何疏导的措施，一出事就反咬孩子们行为有失，未免有些功利。” “其次。”萧默用过分耀眼的笑容盯着警察。 “听说你们想让孩子们配合调查，洗脱无辜同学的嫌疑，潜台词难道是说孩子们就相较不无辜吗？因为他们没有哭哭啼啼？更加冷静？聪明的没被嫁祸？呵……过度的经验阅历也往往代表着先入为主的有色眼镜。” 警察们被盯得发怵，八名孩子绷紧的表情微微放松……他居然知道！知道他们看穿团伙经过时下手的时机，躲过嫁祸。 “最后，家长们！我理解你们爱护孩子的心，同理，你们用‘野孩子’形容他们不觉得冒犯吗？从法律角度，你们同样冒犯了我——身为一等贵族家庭成员合法领养的孩子，我诚挚地建议你们，最好给我的孩子们道歉。” 我的孩子们！ 轻描淡写的词藻如暖流滑过八名小孩的心田，孩子们在萧默的目光下纷纷站起来，萧默的目光划过家长们，中年男女脸红脖子粗，在青年的威压下发出蚊蝇般的声音。 萧默拍拍几个孩子的脑袋，“来，说没关系，作为贵族阶级需要容人的雅量。” 孩子们语气僵硬地说完，萧默笑着上前和几位脸色青红的家长握手，风度翩翩，“听说打架的事除了当事人没有旁人看到，真相如何有待商榷，孩子们一直沉默，很抱歉我不能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至于毒品，我相信积极办案的警察会让一切水落石出。” “案子还……” 警察叫住带走孩子的青年。青年回头，笑眯眯道：“聚众打架一事可以跟我的律师谈。孩子们的脸怎么都不像是打过架的，那边三位倒可能是窝里斗。” 青年侧身，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律师上前，警察满脸难色。 “毒品……” “孩子们身上可没有毒品，追丢人是你们的责任，他们没必要为你们的办案能力买单。” “你这是强词……” “噢，要是连我都想审问，就请各位按正常程序经过贵议员的批准，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我会积极响应贵议院的号召。” 萧默甩袖走人前冲警察微微点头致敬，“出于家长的立场我可能给你们带来不快，但出于个人立场我对你们的职业以及对联邦的奉献相当崇敬，如果下次你们能以真挚的态度拜访，我非常愿意让孩子们配合调查，再见！” 带着八名孩子分三辆车回到郊区。 葱葱跟在萧默身后窥视青年的表情——萧默一出会客室脸上的笑容就荡然无存，面无表情地坐上车。 杜淳开车，打趣自己都成了万能保姆。萧默坐在副驾望着窗外，大方回应加工资。后座的葱葱白牙不停偷瞄，却连点半分余光都没分到。 萧默把孩子们送回宿舍，嘱咐他们好好调整一下心情，明天正常上课。 “你……” 葱葱叫住扔下话转身就走的萧默，却不知道说什么。萧默回头，孩子们像群嗷嗷待哺的雏鸟眼巴巴望着他，无声挽留。 “想留下我？”萧默收住脚步，道：“我对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相当无语，大概讲不出什么好听话。” 孩子们一个个垂下脑袋，葱葱道：“哪里错了？” “哪都不对。” 萧默仔细打量几人的认错态度，叹了口气。孩子们傻愣愣看着萧默拐进宿舍楼，青年回头，“不过来开门？” 孩子们的宿舍是四室两厅的套间，专门供应公司工厂的高级领导，一行人进到房间坐下……唔，只有萧默坐在沙发，孩子们自发排排站好！ 被带回宿舍无聊看电视的人偶蓝牙发现萧默，蹬蹬跑来爬上他的膝盖，萧默蹭蹭蓝牙的脸，开始教育孩子。 “漠然周遭，我行我素……要细数你们的缺点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我收养你们是想要人才。人才，先人后才。是为我所用的人，不是为我所用的机器。你们现在就像坏掉的机器，无法指挥，不遵守规则。” 萧默顿了一下，双手交握。 “我想，你们看着同伴欺负他人时没有任何感想和情绪。当逃逸的犯人经过，你们聪明地发现了他们的算计，但除开自保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冷眼旁观同学被栽赃。你们对‘罪恶’习以为常……这里不是永区。在由人组成的环境中，你们无法脱离社会常规生存。我希望你们能正确地衡量环境，聪明应对，自尊自爱。” “否则。”萧默给出最后的结论，“我是不会把信任交付给如此不成熟的你们。” 孩子们沉默下来，一个个低着头静静思索…… 葱葱、白牙；奇奇、乌木头；阿里、阳生、达、小库，他们相互交流眼神，最后葱葱站出来，承诺道：“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萧默缓缓勾起嘴角，“答案错了。” 孩子们再次对视，不知道哪儿有问题。 萧默拍拍沙发，让他们坐下，“正确答案是：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爸爸。”青年环视不知道作何表情的无措的孩子们，声音低柔，“——当了我的孩子，就要做好为我肝脑涂地的准备。” 孩子们目光闪动，嘴唇张了张，始终没有叫出那两个对孤儿来说分外珍贵的词汇。 萧默正式展开了他的培养计划，根据孩子们的意向进行体能、知识、常识的培训，打算等到他们假期把他们扔进军队进行军事培训。孩子们开始融入社会，结交朋友，放学回来喜欢往厂房跑，喜欢和研究员打交道，还优化了部分材料，大大缩减制造成本。 *** 迈入四月当夜，萧默做了一个奇特的梦。 睡觉前，他刚结束和永区新区长的通话，是关于信息素系统的讨论，对方同意把永区当成第一试点推广信息素系统，让藏污纳垢的罪恶都公开透明。 十点睡觉，十点半深眠，前一个半小时萧默照常在季薄阳旖旎的梦里，凌晨刚过时梦境突然碎裂…… 两人的春情动荡全部都淡化、消失、了无痕迹…… 苍茫一片，听觉、嗅觉、触觉全部消失，唯有视觉越加清晰，但视野的范围却逐渐浓缩，只剩下双目平视的咫尺距离，有段文字浮现，惊鸿一瞥的内容是接续上次《兰狄传》的诅咒，下来大片空白，感觉空白像在滑动，好似有人在不停滚动鼠标滑轮般，在漫长的等待过后，终于出现新的文字。 [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证。]来自疯狂黑客作家的自白，[所有惩罚来自你的低劣，当有一天你重新恢复高尚的人格，惩罚将逐渐远离，一切都会导正……] 导正什么？ 天色微亮。萧默翻身坐起，迷迷糊糊下床洗漱，路过日历发现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把脸沉入水池，清凉的温度让他略微清醒，再次回忆了昨晚的梦境，依然不明就里，摇摇头忘到脑后。 两日后，萧默发现他真得没再进入季薄阳的梦境。 证据很简单，这两晚他一晚无梦，一晚因为白天和季薄阳闹别扭在梦里把少年揍了一顿。萧默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重生的事本就不可思议，夜晚获得清净，他把想不通的事情通通扔到脑后，专心商品研究。 转眼到了六月底，萧默在联邦开办黑犬公司的第一个新品发布会。 酒店宴会厅，百来名记者们相继入场，布置好的舞台上还没有人，同行间的熟人讨论起来…… 爱心人偶面世后出现不少平价仿制品，但由于技术的差别，仿品不论是材质还是行为模式都显得粗制滥造，未成气候。 随着爱心人偶的材料技术不断更新，市价不断降低，原本多处于观望阶段的中低产阶级也相继出手，令人意外的是，黑犬公司作为一个仿生科技公司不仅给传统玩偶制造业带来重击，居然也给宠物市场带来巨大的冲击。 “我听说有些宠物贩卖商人都变成人偶分销商了，现在两者平分秋色。” “……智能人偶的出现简直就是想实现第二世界，服装、营养餐、住宅家具、人偶车！听说现在他们还计划推行玩偶电话，让人偶与家人与同类交流，拥有社交生活，谁知道等人偶普及率更高后，会不会有人偶医院、商场这些公共设施点。” “这次的发布会真让人期待，不过事先没有对商品进行任何说明，不知道会是什么？不过依照萧默的性格肯定不会平淡收场！” 杜淳走进后台，萧默悠闲的坐在沙发品茶，翻阅稿子，杜淳过来提醒萧默上台，“前台的记者已经迫不及待了，您准备一下……嗯，看您的表情，笃定这次会收获成功？” “不见的。”萧默合起稿子，起身整理衣服，回头瞥了眼杜淳的表情，“不用太过忧心，全力以赴即可。” 主持人挑动起气氛，萧默在万众期待中上台，满面笑意，摊开空荡荡的两手。 “在解说商品前，我们先进行一个游戏。首先，在场诸位记者按照大屏幕上的《一分钟出汗扭腰法》扭动一分钟，逐个上台与我互动，出门在三分钟内藏好。我会在带着商品挨个找到你们所有人。可以放心的是，虽然我包下了整个酒店，但监控系统全部关闭，如果你们怀疑有追踪器，我不介意你们裸奔。” 游戏内容让人不明所以？ 萧默戴上一款不知面料的手套，在台上挨个询问记者们的姓名，问好，轻抚他们运动后汗津津的耳后。 活动开始到结束整整十分钟，记者们五分钟藏身，随后萧默出发，在五分钟内走遍酒店上下楼，不论是在柜子里、桌底下、窗帘后、厕所隔间，还是通风管道里，所有人全部被带回宴会厅。 萧默回放了跟拍自己的十分钟视频，让记者们猜测商品功能，记者们你一言我一语推测出是寻人，但屏幕上从头到尾只有萧默，时不时查看手表的时间，毫无犹豫地穿梭走道，一找一个准，根本没有任何商品出现。 难道商品是表？ “事实上，现在商品也在你们之间，甚至停留在你们的肩膀，盘旋在耳边，从你们脚下经过……” “啊！”记者中几位女士尖叫出声，“有老鼠！好多只！” 老鼠乱窜，人群中慌乱起来，女士惊叫连连，男士上前捕鼠踩鼠，老鼠善于躲避溜得飞快，萧默低头在手表上按了一下，老鼠们纷纷上台爬到萧默脚边。 青年挂着温柔的表情弯腰抚摸灰不溜秋的老鼠，伸出手指轻触围过来的蚊子、苍蝇、蚂蚁。贵雅青年和丑陋的蚊蚁蝇鼠和谐相处的画面让不少人毛骨悚然，感到恶心。 “难道……” 萧默缓缓扬起笑容，“没错，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就是商品。” 第64章 红黄白01 记者们嫌弃地看着的蚊蚁蝇鼠，萧默在台上解说： “在自然界动物们会利用信息素进行追踪、警告、标记、吸引异性等一系列行为。它们从大汗腺分泌到体外，被鼻腔感知，但并不是体味。每个人都拥有独特的信息素，无知无觉地持续释放它，我通过手套捕捉你们汗液中的微量信息素，录入，传输到信息素系统库中！以后不论你在哪里，失踪或者遇险，我们都能通过这些……” 萧默示意蚊蚁蝇鼠，“以假乱真的可以穿梭各种场所的小家伙，准确寻找到你的位置。” 屏幕上的画面变成一张空间图，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点，那些小点就是蚊蚁蝇鼠。 “它们有规避危险的应激反应、传递分享信息等诸多功能，一旦让信息素网络推广开，我们将拥有超越指纹和虹膜的，新的身份识别系统。若在各区建立信息素信号处理中心，只需要像我一样配备一只表，就能彻底掐断人口拐卖、罪犯逃逸的可能，识别恐怖分子的伪装，给社会安全稳定带来巨大的革新！” 在记者的通稿刊登后，黑犬官网挂出发布会视频，网络上议论纷纷话题不断，爬上热搜榜。 季薄阳回到别墅，在书房见到盯着电脑的萧默，轻拂青年皱起的眉心，萧默回头把头靠在季薄阳肩膀。 “虽然早有预料，但反响比预期还低许多。” 《鸡飞狗跳的发布会，有官媒记者表示：一场闹剧》 《网络热议不断，消费者普遍不看好，商品遭遇滑铁卢》 话题度倒是居高不下，萧默出品话题度从未输过，只是群众对于商品的价值褒贬不一，甚至大多数人认为“信息素”只是商家的噱头，没有那么神乎其神，要不然为什么除了永区愿意担任试点，其他各区一点反应都没有！ “社会惰性。”季薄阳替萧默关上电脑，拉他去大厅沙发，打开电视让他看连续剧放松心情。 萧默靠在季薄阳肩膀上，盯着最近越见火热的电视剧《旗帜》，心不在焉……贵族和商人的隔阂仍未消除，作为导火/索的贵族子弟绑架案已经淡出人们的视野，如果正当其事，社会自然会有积极响应的态度，但对于“预防”犯罪却明显欠缺兴致。 七月，萧默陪单厚方拜访永区和西十一区。 两区总人口不到五万，需要演说的地方就芝麻绿豆点大，竞选团队们在这里都保持着度假的心态，尤其进入天堂站后更是乐不思蜀，甚至还爆出几个丑闻。 萧默打着伞站在海边吹风，单厚方走到他的旁边，拍拍他的肩。 “西十一区政府疲弱，黑暗势力在这里立地扎根遮天蔽日，政府拒绝你推行试点的要求很正常。” “我知道。”萧默回眸，“还需要一个契机。” 单厚方进入西十区时，萧默乘轮船进入白党所辖的西四区踩点。演讲的主要城市在南方，萧默在西五区登岸，乘火车深入西四区。西海岸旅游业发达，海洋、动物公园，古城，户外天堂，一路走过都是喧嚣人潮。 萧默开着租用的车抵达最南端，路上听到一个海鸟接草衔环的故事： 说在几十年前，有一个老渔夫救过一只受伤的海鸟。后来有一天，渔夫出海未归，下午海上起风雨连他儿子都不敢出海寻找，半夜，渔夫家有哐哐哐的敲玻璃声，开窗一看，是一只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鸟拿头撞窗，焦急地比划翅膀，渔夫儿子跟着海鸟追到港口，发现海上飘来渔船，湿漉漉的老渔夫躺在船上像被从海里捞出的，数不清的海鸟奋力叼住缆绳不让船荡到海中……自此，南端临海的小镇再也不捕食海鸟，还以养鸟为荣。 进入南端之前，萧默本以为能看到人鸟和谐相处的温馨画面，但实际上却与上一站截然相反的死气沉沉。 他见到的最后一个活人是收费站的小伙子，越往南越安静…… 街道上空荡荡没有行人，商店闭户，没有一家落脚的酒店，四周能隐约听到建筑里传来的细碎的声音，当萧默上前敲门时，里面又霎那安静无声，没人应门。一排排房屋前悬挂了许多鸟笼。 顺着街道走一圈，空的、空的、空的，所有鸟笼都是空的。 为什么要挂这些空鸟笼？ 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萧默在空旷的街头巷角转悠一阵，开车折返，夕阳西下，在距离收费站还有一段距离的马路边，有名徒步行走的背包客，萧默把车停靠路边，招呼背包客上来。 “哥们自驾游？看着有点眼熟啊……”背包客打量萧默。 萧默笑着点头，“唔，我是大众脸，街上随便拉十个人就有五个和我五官相像的。” 背包客噎了一下，这睁眼说瞎话的是侮辱他的智商吗？背包客还在郁卒，萧默询问起南边的怪异。 “你说那啊，我来这就是专门考察这个的，对了，这是我的名片。” 萧默接过名片，某某组织的民俗学者赫麦，萧默伸出手，“你好，我叫苟墨，唔……流浪汉，没有名片。” 两人说起南端的怪异，赫麦道，“这里的人都被流放岛洗脑了，信奉什么鬼天使教。呵，一帮子愚民，科学社会哪有什么天使啊！” 快到收费站时，赫麦要求下车，“坐一会儿就浑身骨头发痒，我还走路吧，背包的乐趣不就是徒步嘛。” 萧默把赫麦放下，笑着告别，开车驶过收费站，站点里正在发声争吵，老资历的工作人员训斥小伙子，萧默敲了敲玻璃，两人这才注意到萧默。小伙子立马冲萧默弯腰道歉，老员工道：“先生你怎么就进去了，幸亏没事幸亏没事！” “怎么了？” “您不知道吗？”老员工声音打颤，“往南是幽灵小镇啊！误走进去的旅客全部都失踪了，听说一到夜晚就有呼啦啦的飞鸟遮天蔽日的盖满小镇，凡是亲眼见到的人都会死亡。” “都死了，传言是从哪儿出来的？” 萧默的疑问让老员工哑然，老头气急败坏的说，“你管从哪儿来的消息，躲过一劫就赶紧离开吧……我们守在这就是为了阻止不知情的游客贸然闯入，谁知道这个帮女朋友替班的小伙子什么都不懂就把你放进去了。” “赶紧赶紧！”老员工催促萧默离开，“趁天没黑！我工作都十几年了，一到傍晚听见振翅声就胆颤。” 啪啪啪啪——！ 远处的草丛中想起振翅声，老员工神色一惊，萧默顺着回头一看，是只纯白色的海鸟飞到天上。 萧默收回目光的时候发现赫麦没了踪影。 他告别收费站，行了一段距离，把车在路边停靠，一下下轻点方向盘的边缘……很不对劲啊，萧默漫不经心地翻动指尖的名片。 如果因为地理原因，本地与隔海相望的流放岛勾结还算符合常理，怎么就成了灵异事件？ 算了……萧默发动车子离开，想不通的事情不必浪费时间。 赫麦从上空穿越收费站，俯视萧默的车辆离开，返回南端，回到屋子，他打电话汇报情况，不解问道：“就这样放他回去不会被发现什么吧？还是干脆……” 那边打断赫麦的话，回复道——“萧默只会关心有利可图的事情，一个无人镇最多勾起他的好奇，不会引起他的冲动。” 赫麦挂断电话，纳闷低语，“总觉得……首领这次过于宽容了……” *** 萧默包袱款款回到联邦，推开别墅看见季薄阳在看电视。表情淡漠的少年一本正经观看狗血电视剧的画面让他勾了勾嘴角，他放下行李走到沙发坐下，暖暖抬头跳到风尘仆仆的萧默身上，季薄阳却连个余光都没甩过来。 “这么着迷？”萧默撇嘴，跟着去看电视剧《旗帜》，随着情节的深入，萧默皱起眉。 抗战剧，题材寻常容易过审。边拍边播，周播两集，从3月开播到现在8月中旬，剧集播放过半，随着剧情演绎，关于敌方阵营的镜头越来越多，而且…… “外星人原本就是这样吗？” 电视剧画面精良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比起本土人民的灰头土脸，外星人们优雅地呆在华丽的房间，服装复古精致，样貌出众，皮肤白皙，一个个好像人偶，美得超凡脱俗。外星充满奇幻色彩的神秘文化赋予人设独特的魅力，再加上那些神奇的“特异功能”简直就是行走撩人机器。 萧默用手机刷了下网络评论，无数看脸的观众也纷纷好奇外星人是否真是如此优秀？ 一些知情的历史系人才表示：[当初远渡星际的外星人只有几万，能那么容易迅速侵占拥有几十亿人口的地球就是因为他们个人能力出众，外表又太具有欺骗性，利用人格魅力短短时间就收服大量疯狂信徒。] 不少观众表示，幸亏外星人走了，不然面对如此才貌双全的极品反派，他们肯定抵不住诱惑叛国。 其中极端的脑残粉甚至发言：[如果外星人能再次访问地球就好了，真想瞻仰他们的真容，当初抗战胜利后政府就把外星人的资料全部收缴，本土居民和外星士兵的混血都被流放，说不定流放岛现在还有外星人的血脉，有机会真想见一见啊……] 《旗帜》进入今日的第二集，揭开了当时外星侵略的内/幕。 外星人寿命漫长，拥有木系基因的几个贵族家庭甚至可以活上千岁，过度的基因改造让他们生殖率急速下降，很多家庭一百年都没有一个自然孕育的孩子，利用科技出生的婴孩却因为各种缺陷早夭，外星遭遇灭绝的恐慌。 屏幕中，一名杀人如麻的外星将领被数千人围攻，死在海滩，痴痴仰望着夜月星空回忆起故国…… 做旧的照片在屏幕上闪播，贯穿侵略原因： 由于外星基因改造成瘾，出于惯性也依赖基因改造来增加生育率，但本地x矿面临枯竭，逐渐疯狂的人们开始肆意掠夺其他星球。一批批被选中的最高战力背负荣誉，告别妻子登上飞船。 恢宏的宇宙战舰的舰身前，无数帅气英俊的战士含泪辞别妻子，承诺道：“等我回来就生个孩子。” 第二集播完，网上的风向又高一丈，民众热议起来：[这是历史真相吗？可怜的外星人，如果他们再回地球咱们能和谈就好了。] “这片子什么来头？”萧默推了推万能的季薄阳，“写剧本的人也很有本事，不仅这么了解侵略内/幕还擅于模糊焦点煽动舆论，把这些死不悔改的瘾君子当成迷途的羔羊简直就像是在为迎接外星人做准备！” “西十一区用来洗钱的。”季薄阳解释道，“联邦崇尚自由，电视剧没有剪辑，党派所辖的地盘只允许播放删减版本。” “那可未必。” 萧默把手机推到季薄阳面前，里面是各区网友求完整资源求侵略内/幕的，有不少联邦的学生在分享无删减版本。 萧默下意识又开始敲手指，一下一下点击的动作，脑中飞速运转。 《旗帜》的用心太引人怀疑。如果只是巧合还好，如果真是为了迎接外星人……唔，他知道外星人再临是因为他来自未来，其他人要怎么笃信外星人会再次造访。 “是定位器！”萧默手指握拳轻捶一下。 季薄阳握住在他腿上又敲又砸的手，侧眼用目光询问。萧默反应过来，闭上嘴，又陷入沉默…… “也是秘密？”季薄阳语气平淡道。 萧默表情犹豫片刻，“毫无根据的话你要听吗？” 季薄阳点头，萧默道：“当初战地冰裂和那束极光都很奇怪，那个位置正好是深海x矿的位置，我认为外星人在矿中留下了定位器，方便日后归来，而有人启动了它，现在又拍摄《旗帜》，目的不纯——啊！” 萧默想起什么，在论坛中翻找《旗帜》截图，其中有一个空陆双栖的外星人可以在鸟和人的形态中转换！萧默灵关一闪，语速极快地说：“投拍的西十一区和拥有混血的流放岛，以及西四区南端幽灵小镇……是一伙的！铺开这么大的网，他们肯定在密谋什么？！” 萧默的话非常跳跃，但季薄阳却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我会让舅舅调查的。” 第65章 红黄白02 西四区是巡回演讲的倒数第四站，在十一月上旬。在这之前，萧默有大把时间进行信息素商品的推销，虽然反响依旧低迷。除开这些，他每周的固定活动就是去军营看望参加假期训练的养子们，蹲守电视机研究《旗帜》。 八月末，电视剧进入高/潮，越来越多的冲突爆发。 萧默和季薄阳坐在沙发上，电视里进行到红军起义的阶段，外星人俘虏红军将领，严刑拷打，逼问反抗军的大本营！俘虏坚贞不屈，最终在拷问中惨死。 季薄阳目色渐深……《旗帜》开播当日萧默就提过不要以身涉险的话题，想必那时青年就在忧心外星人重返地球，他瞥了一眼萧默。 “别学他。” 萧默愣了一下，“你是让我乖乖招供当个叛徒的意思？” 季薄阳握住萧默的手。萧默失笑，“你不说我也不学。我天性自私，怎么可能舍己为人？我还特别怕疼怕苦怕累，肯定守不住秘密！搁在抗战时期都是标准的人奸，还没动刑就吓得全招了。” 季薄阳满意点头，略过这个话题。 《旗帜》播到第二集，萧默的电话突然响起，是单玉覃的。两人许久没有联系，单玉覃寒暄几句，说出来意。 “春熙坏了。” “春熙？”萧默追问，才知道是送给单玉覃的娃娃。他跟季薄阳说了一声，去单玉覃租住的别墅。 快递在别墅外狂按门铃，里面没人应声，萧默过去，扫了眼快递上的收货人。 “我是他堂弟，把东西给我，你先走吧。” 萧默给单玉覃打电话，又等了许久才见单玉覃出来，披肩的卷发散乱，脸侧有几道抓痕。 “在和女友大战三百回合？”萧默打趣。 “先进来。”单玉覃领着萧默回房，屋子里沙发、地板、桌物全都遭到破坏，单玉覃露出困扰的表情指指小小身子霸占整个大床的人偶，“罪魁祸首。” 春熙盘腿坐在被褥上，脸上被彩铅画了浓妆，穿着复古华丽的裙子，一下一下撕着被单。 “这小家伙的破坏欲越来越强，还常常无缘无故地攻击人，我都招架不住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当然是主人出了问题…… 人偶是反应主人心灵的镜子，通过朝夕相处把主人的性格模仿地惟妙惟肖。萧默送出娃娃也是考虑到这方面。他无声观察单玉覃身上的伤痕，询问人偶的症状：春熙破坏欲极强，有恶性趣味，最喜欢打破美丽的东西。 萧默听后点头，“我把它拿回厂里，初始化后再给你。” 事情说完，萧默想起包裹，递出去，“这是给你的。什么东西这么重？压得人胳膊疼。” “哦！报酬……卖画的报酬。” 时间迈入九月，迎来一见大事：季薄阳的生日。 由于《旗帜》热播，网友对古班家的追捧空前高涨，凌晨刚过，种种庆生视频和祝贺段子登陆各大网站，一派热闹祥和。拥有时差的候选总统们也相继跟风，甚至惊动了联邦政府，官方账户接地气地祝兰狄少爷生辰快乐。 季薄阳早上刚睁开眼，床头坐着一个青年，俯下身亲吻他的眼皮，温声细语，“生日快乐。” 季薄阳眸光摇曳，萧默催促他去洗漱，等季薄阳从洗漱间出来，萧默就把一个苹果递到他面前，亲眼盯着他全部吃完。 “虚岁十八，平平安安。” 萧默的举动有些不寻常，季薄阳打量几眼，萧默牵起笑容神色如常，推他去上课。 一整天，季薄阳在校园中不断收到祝福，校方还发了生日福利。离年末只剩不到三个月，研究课题即将结束，季薄阳带着研究生进入收尾阶段，忙碌一天回到别墅，推开门见到别墅大变样！ 拉上的窗帘，点燃的烛光，铺地的花瓣，放在冰桶里的红酒……电视剧里惯用的追爱场景。 季薄阳毫无感触，视线掠过那些小情调在符合口味的蔬果沙拉上停顿一秒，转身关门，走近明显精心打扮过的青年。 “礼物？” 萧默摇摇头，让季薄阳在对面坐下，几次欲言又止，尴尬地让少年先吃饭。季薄阳也是不解风情，点点头，一餐无话。萧默只给季薄阳倒了一小杯红酒，把剩下大半瓶放在手边，不停灌酒壮胆。 季薄阳象征性地轻抿，瞥见青年饮酒过量，上前伸手阻止。 萧默顺势握住季薄阳的手，把少年的胳膊挂在自己脖子上，缓缓勾起嘴角，“这才是礼物。” 季薄阳另一只手上的餐具叮铃掉在桌上——少年缓缓抬头，笔直凝视萧默有些失焦迷蒙的双眸。 “你确定。”季薄阳深邃清透桃花眼像聚起浓雾，越发幽深，口吻不容抵赖。 萧默倾身，叮铃哐当把桌上的餐具烛台打翻，季薄阳赶忙伸手灭掉烧到萧默头发的烛火，半个手掌被烛火烫红，少年浑不在意，关注的焦点始终没离开青年。萧默一把抱住青年，瓮声瓮气道： “我、我确定…我想好了……” 季薄阳垂眸，揽住萧默进了浴室。 萧默勉强保持清醒地洗完澡，拖着季薄阳上床，翻身把少年压在下面，忘了章法地乱吻一通。少年躺在床上，静静仰视，沉默纵容萧默的行为。萧默呼吸渐重，眼见就要上本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清醒过来，从少年身上翻下来，躺在旁边没有任何美感地摊开手脚。 “差点忘了……麻烦的病秧子。”萧默颇为委屈道，“你来吧。” 季薄阳侧头，眸中掀起一圈圈涟漪，震荡的弧度飘入心底。他的睫毛颤如羽翼，眸色漆黑如墨，好似漩涡。 萧默抚摸季薄阳的眼睛，“真吓人，看上去像是想把我生吞活剥了。” 季薄阳没有出声，支起身子罩在萧默上方，俯视青年的眉眼，一遍遍用目光描画那张脸，垂下头缓缓闭上眼睛，逐渐重叠的唇齿吞没少年似有若无的低哑呢喃。 “……萧默。” “萧……默。” “萧默……” “叫魂一样。”萧默不耐烦地扣紧季薄阳的后脑勺，让少年除了逐渐粗重的喘息再也发不出别的杂音。 酣战过后，萧默累得大汗淋漓，恍若死猪。 季薄阳身体虚弱，坐在床边缓和半响才爬下床，把青年擦拭干净，戴上白手套扒开青年的屁股研究肛裂的情况，拿出本子记录下来，转身从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药膏给青年细心涂抹。 忙碌半个小时，疲惫不堪的少年重新躺回床上。 接近黎明的时刻，警觉的少年猛然睁开眼，坐起身发现身侧的青年眉头紧皱，冷汗津津如雨，嘴唇开开合合却没有发出声音，无声嘶喊。 季薄阳拿冰毛巾擦萧默的脸，萧默冻醒过来，睁开眼久久回不过神。 “噩梦？” 萧默从痛苦的梦境中脱离，视野中出现少年熟悉的脸庞，猛然起身抱住季薄阳，把少年撞翻在床上。季薄阳轻抚青年湿漉漉的后颈，安抚青年的情绪。萧默把头深深埋入季薄阳颈窝，心有余悸道：“还好你没事！” 《兰狄传》载，兰狄少爷一生多灾多难，在跨年前夕命丧歹徒手中，享年不足十八……该来的还是来了。 *** 自兰狄生日过后，萧默的精神状态一落千丈，偶尔捧着笔记本发呆，焦躁的仿佛快要爆炸的火药，还开始追问季薄阳的日常行踪。季薄阳把约瑟兄妹召到别墅，让他们日常照看萧默，顺便诊查青年的精神状况。 季薄阳回来，约瑟递上一份调查报告，没发现有病，反倒发现青年监控了季薄阳的手机。 “您的手机被萧默定位了。” 约瑟表情严肃，季薄阳却反应淡淡，瞥向约瑟的目光甚至有些不悦，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约瑟对萧默的感观始终不好，劝自家少爷提高警惕，不能老是任由萧默胡来。季薄阳目光渐沉，约瑟逐渐闭上嘴巴。季薄阳掀了掀眼皮，口气淡淡道： “我不喜欢。” 约瑟会意，自家少爷不喜欢有人怀疑萧默。但会意归会意，约瑟仍然无法放松对萧默的戒备。 临萧默出发去西四区的前夜，季薄阳照旧难眠，走进萧默的卧室。青年在做噩梦，季薄阳上前擦干青年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当青年再次无声呼唤他的名字，垂头在青年耳边不厌其烦地轻声应和，“我在。” 萧默眉头微松，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季薄阳指尖拨开青年额头的发，落下轻吻：“安心睡吧。” 季薄阳守在床边，天色微亮时悄然离开……萧默不想让季薄阳操心，季薄阳同样不想让萧默忧心。 十一月上旬。 单厚方和萧默同车进入西四区，半个小时的相处就发现大儿子的异常。讨论安排时心不在焉，吃饭上厕所电话不离手，时时盯着屏幕监控。团队驶往南方，在一个人潮汹涌的旅游景点旁停下。 团队找到组好的场地搭建舞台，单厚方在车上看稿件，不时和旁边的人讨论，偶尔还要从倒车镜注意大儿子的动向。 萧默用手机定位到本该待在联邦的季薄阳同在西四区，惊得坐起，见车里两人正忙，下车拨打电话想询问季薄阳。 季薄阳手机关机，萧默不放心地继续拨打，举着手机远离轿车。单厚方讨论完，抬眼见大儿子灵魂出窍般在街上惊险游荡，屡屡走上车道，半步之外车流不息，惊得赶紧下车。 有辆小摩托飞驰过来—— 单厚方猿臂一伸拉住萧默，摩托擦着萧默后背疾驰而过，萧默没顾个人安危，第一时间去看甩到地上的手机，唔……被疾驰的摩托从里到外碾压粉碎！ “单爵爷，准备上台了！” 单厚方叮嘱生活助手照看儿子就转身上台。 萧默百无聊赖地坐在车上，斜对面有栋商贸大楼，有辆车子拐过十字路口驶进地下车库，后座有名约莫十八岁的少年，巴掌脸桃花眼，惊艳的样貌令人过目难忘。 萧默惊鸿一瞥，“季薄阳！” 少年蜷缩身体似在忍痛，有一批面目凶恶的男人跟在车后进入地下车库——领头人正是流放岛的一名被全球通缉的小头目。 “报警！” 萧默来不及嘱咐更多，横穿车来车往的马路。 生活助理扶了扶眼镜，四下张望，萧默早一溜烟没了踪影。 季薄阳乘坐的航班跨越西四区，进入西三区领空。年末西三区为了给总统竞选腾出时间，提前举办了学术交流会，各团队刚刚准备完就匆匆赶往西三区。季薄阳下机打开电话，一堆未接，来电全是“萧狐狸”。 季薄阳回拨过去，换成萧默忙音。挂了电话，少年突然有了不好预感，致电单厚方询问。 单厚方从演讲台下来就接到大儿子失踪的消息！三言两语敷衍完季薄阳，让司机把车开到当地警署。 24小时后，命犯作死的萧默继海啸后再次登上社会新闻。季薄阳查阅晨报，发现萧默失踪，脸色微变。 第66章 红黄白03（终） 九一伍从刑室出来，坐电梯赶回大楼顶层的房间，推门进去，床上有位性别不明的赤身*的人，正是掌控流放岛的霸主，梅兰九世代。 一周前，梅兰的生理年龄刚满十八，注射了性别转换的针剂，见效猛烈同时排斥极大，身体内部像是拉起没有歇止的抗争号角，梅兰体会到比蜕变更难以企及的痛苦，身体急速虚弱，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您怎么样了？” 梅兰脸色苍白，断断续续道：“萧、萧默……” “萧默已经抓住了，相信葛莱姆会好好审问他，如果能套出兰狄的行踪，您的计划也会更加顺利。您先就放心休息吧。” 梅兰抓住九一伍的胳膊，“别，放了他……” “不用担心。”九一伍听错成别放了他，安抚道，“属下们对您都非常忠心，没有您的命令根本没人敢私自偷放他，更何况葛莱姆的独子被季威的人杀害，一定比谁都心急兰狄的下落，肯定会问个水落石出，您安心修养吧。” 梅兰抓住九一伍的手一紧，指甲几乎掐紧男人的肉里，嘴里只有含糊的音节，痛感袭来，梅兰来不及说清楚就痛晕过去。 刑室。 萧默被一盆冷水兜头泼醒，冰凉的液体顺着头发滑过赤/裸的身体积在脚底，全身都被搜遍了。他活动手脚，铁索哗啦作响，四下打量刑室里的各色刑具，某通缉犯的丑脸不停逼近。 ——不得不说，这是萧默人生中少有的败笔，居然认错人撞上枪口。无奈那个泪痣家伙完全长成他的弱点，哪怕鼻子塌点眉毛粗点脸圆点，病死路边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无趣的表情。”葛莱姆拿着数码摄像机凑近萧默的脸，“好好表现，我会把你的样子寄给你的小情人的！” 萧默提拉嘴角，“先生你是不是抓错人了？我想我们没有见过面，我并没有你所说的小情人。” “噢？”葛莱姆笑出满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有人卖了你和你情人的画，两个身份不凡的男性牵手过马路，爆出来肯定能引起轰动，说不定你父亲竞选总统的事都会因为你的丑闻搅黄？” 萧默瞥了眼数码相机，想到书中绑匪用这个拍下季薄阳受刑惨状公布网上，萧默就咬死不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现在不懂可以，等会你就明白了。” 葛莱姆挑选刑具，拿起一排带着倒钩的长针，朝萧默走过去。 萧默盯着细针上的勾刺，头皮发麻，想必拔/出来时一定很痛，“先生有话好好说……我认为你在施刑前可以考虑一下刑具的卫生，虽然不知道这些小家伙有幸使用过几回，但你介不介意先去消个毒？” 葛莱姆屏蔽了萧默的废话，一针扎到青年肉里。 扎进去的触感只是一瞬，扒出来时却让萧默痛到差点失声。 “这款刑具叫花开富贵，俗称皮开肉绽。”葛莱姆好心情地解释，把镜头对准脸部扭曲额角青筋直跳的青年，旋转手下的针，针头的倒勾在皮下绞肉，萧默疼到抽搐，葛莱姆笑赞，“这个表情真不错！” 萧默缓了一口气，活动脸部肌肉，气喘吁吁。 “先生你想问什么我都招，咱们之间不需要这种余兴节目。” 萧默摆出一副狗腿怕痛的表情，虚与委蛇，“您和我无冤无仇，真没必要动针动刀。我想，您抓我不过是为了季薄阳，但实际上我和他只是床上伴侣，还没到能逼他现身的程度，不过我在被抓前刚刚定位了他的位置，正在西四区境内，要不然我也不会看错人了……现在，我很乐意跟你分享他的行踪。” 萧默给出几个“季薄阳可能出现”的地点，葛莱姆半信半疑地派人出去，三个小时后怒气冲冲地回来，一鞭子抽在青年身上。 “你居然敢骗我？！” 萧默摆出无辜的表情，葛莱姆却不再上当，“你选的地点都在警备力量附近，我的人过去搜查都被差点被当成可疑分子盘问。” 接连几道鞭子发泄在萧默身上，他吞下痛叫，暗骂当地警察无能！居然没抓住机会。 “你既然不肯说实话，就不要说了，我会把你受刑的视频公布在网上，逼他出来。” “嗷、啊、唔、噢……” 萧默惨叫起来极富韵律，嘴快地说：“人是活的地是死的，我说可能在，他也有可能离开啊。咱们有话好好说！不如你问点我确定的事？是要银行/卡号还是我爸的黑料？你想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 葛莱姆冷笑，“现在不需要你张嘴……安心等到永远闭上嘴巴的时候吧！” 摄像头里拍下萧默的哭闹求饶的各种丑态。 *** 单厚方勃然大怒，训斥完助理训斥警方，满心疲惫心焦地路过景点前的小广场，屏幕上正放着景区宣传片。季薄阳留下一个便条嘱咐约瑟兄弟看顾学生，戴着帽子拎着两个箱子，低调登陆西四区。 走到萧默失踪地点附近的小巷打开箱子。 无数以假乱真的电子苍蝇、老鼠、蚂蚁、蚊子从巷子涌向四面八方，不引人注目地排查起来。 季薄阳时不时低头看表，等待小家伙们反馈信息。 正午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一份剪辑过的受刑视频像病毒般登录西四区的街边、商场大楼上的所有led屏，无论技术员工怎样抢修补救，都无法在视频播放完前撤下。此视频传达了两个震惊网友的信息！ 其一，衰神附体的萧默居然被绑架了，还受到私刑。针刺、鞭打、浇盐水，看着就够呛。萧默闭上眼睛胡言乱语，毫无底线奉承绑匪的态度让许多颇有闲心的网友揣测他是本性败露，还是缓兵之计？ 但此时站在人群中观看视频的单厚方和季薄阳却没有这种闲心。中年男人神情僵硬，心痛懊悔。少年静静盯着视频，巴掌脸上越发看不出任何表情，眸中的阴霾却前所未有的厚重，似一团黑雾，莫测难料。 屏幕中，遍体鳞伤的青年被塞进大水缸里，身型脸上全部打马赛克的执刑人站在台上，每次等青年冒出头，就踩着青年的脑袋把他踹进水里。声音经过处理的执刑人让青年说好听话冲小情人求饶，青年气息奄奄地扒住水缸边缘，咳出一口口呛进嗓子里的水，根本说不出话来。 执刑人踹着青年的鼻子把他踢进水里，鼻血在水缸里晕染开，丝丝缕缕飘荡到水面，季薄阳的表情接近虚无，双眼冰封刺骨。 “他不肯说就我来。”执刑人正对镜头，张狂宣言： “嘿！兰狄少爷，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在晚12点之前，如果我见到你的尸体，就你留下你情人的小命。如果你不愿意，想苟且偷生，我就把他的尸体剁成肉酱寄给你！” “我靠！太劲爆了！”道路上震惊围观视频的人呆愣愣道，“高洁脱俗的兰狄少爷居然和恶名昭著的萧默有一腿？” 这段视频瞬间疯传网络，引起联邦哗然，季威立刻打电话给约瑟兄弟追问季薄阳的行踪，单厚方要旷掉下一场演说跟随调遣的红鹰护卫队找儿子，燕归莹接到消息打电话给单厚方，让他稍安勿躁。 视讯中，气过头单厚方冷静下来，压抑愠怒道：“归莹，萧默虽然不是你的血脉，却是我的儿子！海啸那次不知生死还能往好的方向想，难道这次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儿子受苦却无动于衷？！” 燕归莹沉默片刻，欲言又止，然后突然下定决心般唤道：“厚方。” 单厚方见她神情有异，没急着挂断电话。燕归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其实……萧默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单厚方表情震惊！ 燕归莹假惺惺道，“他母亲死后他就知道真相，却为了贪图富贵蒙蔽了单家。他实习前曾不小心说漏嘴被单玉笙知道，他利用玉笙的年幼善良让玉笙帮他保密，我知道的时候你正准备参选，怕影响你的状态想着等大选结束再说！没想到他接连闹出事，我不想让你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耽误前程！” 单厚方逐渐收拢震惊的表情，僵下脸。 “这件事我会去查证，接下来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燕归莹听出他不打算恢复演讲的意思，极力劝阻，“厚方，你不信我的话可以去做亲子鉴定，我不会编造这种容易被拆穿的谎言故意骗你！他不是你的儿子，还和男人不清不楚——不，说起来兰狄少爷周岁才十七！他和未成年男性关系暧昧，实在是、唉……有人给家里邮寄了不少张两人不堪入目的暧昧照片。养不教父之过，家族有丑闻会影响你竞选，不趁现在撇清关系，还要等到沾上一身泥吗？” 单厚方断然关上视频，那头的燕归莹看着黑掉的屏幕，拉下脸。 单厚方疲惫揉额，助理敲门报告护卫队到了，单厚方收敛起复杂的情绪，振作精神起身。 “走吧！” 上万枚机械害虫昆虫穿梭在城市，寻找每一个角落，季薄阳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关掉兜里疯响的手机。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季薄阳在阳光下的皮肤越发苍白透明，整个人都似会随时蒸发消失掉。 刑室外，有人敲门冲葛莱姆道：“首领叫你把人放了！” “放了？！” 萧默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浮出水面呼吸，葛莱姆顺脚把冒出的头揣进水里，走下木台，带着传话人离开，“我先去问清情况。” 萧默缓缓沉进水里…… 水缸只有一米二的高度，他却像沉在一千二百米的海底，浑身疲惫虚脱，浮肿的胳膊再提不起丝毫力气，透明的液体似有千金重，牢牢压住他的躯体。呼出的二氧化碳让鼻腔浮起细小的水泡，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却只能吸进冰凉的液体，身体里的气体越来越少，液体越来越多，身躯也越来越重…… 明明没有人再阻止他上去吸氧，但他根本无法再有任何行动…… 眼睛发涩，焦距模糊，他干脆闭上眼睛……灌满液体的耳朵像把他隔绝在一个真空世界，越来越安静，意识却逐渐模糊……喉咙的涩痛，缺氧的难耐全部远离…… 这一刻，前所未有，就好像在母亲的子宫里，生命伊始，万籁俱寂…… *** 傍晚，季薄阳追踪到商贸大楼地下三层。推开刑室，一眼就看见中央摆放着在视频中亮相的高一米二直径一米的大水缸。 季薄阳环视一圈没发现萧默，顺着木梯爬上台子，俯视到缸里的情形。 砰！单厚方随后推门进来，就见少年手脚发软地跌进水缸，精致的小脸恍若梦游未醒，或者说根本不愿清醒！僵愣、茫然、无措，那些纯粹的情绪像是冰面压住深沉的海水，遮掩了内部浩瀚的悲恸……无以名状。 “提供的情报是从商贸大楼顶层发出。据悉，顶楼住着这所大楼的主人。我们刚才上去查看，屋里的人已经撤离……犯罪嫌疑人中枪躺在地板上，已经被送往医院救治，等清醒后再进行审讯。” 红鹰队长汇报情况，奇怪地瞥了眼出现在这的兰狄少爷。 少年愣愣地站在水缸里，望着缸底，脸色无比惨白，嘴唇开开合合像是在呢喃谁的名字。 “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出于什么心态提供情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不是说在地下刑室？”单厚方打量着不大的房间，红鹰队长上前想捞出兰狄少爷，却震惊地捂住嘴。 “在这里！” “人找到了？！”单厚方顺着红鹰队长的目光看去，是水缸里，他神色微变，脚下像生了钉子一样不敢靠近，红鹰队长语气惋惜地回头，道： “尸体找到了！” 季薄阳缓缓弯腰，捞起水里沉睡的青年，泡胀走形的尸体终于浮出水面，原本气质雅贵的面容惨不忍睹。季薄阳抚摸他的五官轮廓，动作非常轻柔，像是生怕把他弄坏了！ “兰狄少爷？”有人关切呼唤。 季薄阳面无表情地回头，抱住尸体生怕有人抢走，用轻飘飘几乎要消失的声音道： “我找到的……归我。” *** 萧默突然死亡让全网网民非常震惊！坚信祸害遗千年的网友们甚至怀疑这是造谣！ 那么一个喜欢在网上搅风搅雨的人怎么就突然死了？！ 东八区。 单厚方生日前夕，单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单爵爷人在壮年，头发却白了大半，见者心酸。 单厚方念悼文的时候数次哽咽，甚至因为情绪过度悲伤而不得不中途离场。单玉笙全程冷脸，寡言少语，跟舍友同窗说话都活像个僵尸，单家唯一正常的大概就是燕归莹，待人接物不出分毫差错。 她能保持身心愉悦是有原因的——单厚方旷掉演讲本该是件大事，但中年丧子却给他带来许多悲情票，连红党议员都有所松动……因此，燕归莹没有对世人揭穿萧默的身世，同意单厚方以单家子弟的名义给萧默办葬礼。 不少网友慕名参加葬礼，发现棺材里只有萧默的旧物。 “尸体呢？” 有知情人事解惑，“可以肯定地说是在兰狄少爷手里！不过有人说是冰冻保存，有人说做成标本摆在卧室，还有人说是被兰狄少爷煮了吃了！什么耸人听闻的消息都有！” 本来两个活在瞩目中的男性有染，该掀起点什么风浪，可由于主人公之一在丑闻爆出的当天就不幸辞世，死者为大，反而少了许多诋毁，多了许多同情。 “我觉得他们俩挺配……萧大少登记的保险受益人是单爵爷，危机代理人却是兰狄少爷，可见他俩是真感情。信息素身份识别系统就是兰狄少爷力主推广，虽然萧默死亡成为推广的契机让人不免唏嘘……兰狄少爷也真有担当，年纪不大就撑起了黑犬公司，还接管了萧少的八个养子。” 日落西山，葬礼渐渐落幕，人潮褪去。 有人疑惑：“虽然尸体在兰狄少爷手里，但怎么说东八区才是萧少的根，兰狄少爷就真不来参加葬礼。” “那个被逮捕的杀害贵族的嫌疑人今天庭审，兰狄少爷不可能离开联邦，但网上都说他准备了礼物。” “什么礼物？”问者话音降落，在夕阳落幕中，绚丽的三色烟花在上空炸开！ 砰！砰！砰！纯粹的红色、黄色、白色三束。 许多人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从没见谁在葬礼上送人烟花的？” 于此同时的联邦，嫌犯由于虐待杀害贵族，被判终身监/禁，坐在押送去监狱的囚车上，警察中途只递给他一个面包。两人都不知道，面包里藏身了一颗小小的机器人胶囊，它进入肠道后脱去壳，疯狂在嫌犯内脏中肆虐，生不如死。 直到砰！的一声—— 警察吃惊看着犯人活生生从内部炸开，花白的人脑，鲜红的血液，黄色的粪便……画面实时传送到季薄阳的手机里。 刚从法庭回来的少年欣赏着这些恶心的图片，远程操控几下，机器人胶囊“暴徒”快速降解，不留痕迹。 季薄阳关上手机，继续进食。 季威坐在桌对面，对外甥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目藏忧心，说出的话却分外严厉，“简直疯了！我体谅你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着！你的才能不是用来草菅人命的。” 季薄阳无动于衷。 季威满心烦躁……自从萧默去世，季薄阳的精神状况就越来越危险。 第67章 身世之谜01 眼前是一个漆黑逼仄的隧道，终点亮着微光，无形的空气像泰山压顶，萧默步伐沉重，却有一个精神意念驱使他向前，一步一步缓行…… 每一步都似有一个重担卸下，越靠近出口身体越轻，当他伸脚迈过洞口，脚底湿嗒嗒的，好像踩到一滩积水。 被亮光包裹的瞬间仿若灵魂出窍—— “医生！医生！十九号病舱的病人脚动了！” 萧默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营养舱透明的舱壳，他被泡在黏糊糊的液体里，无数根从舱顶泻下的线扎在他的身上。营养舱外，胖护士中气十足地呼喊医生，萧默想起身，浑身的肌肉却像松散的豆腐渣，他艰难地提起胳膊，按下头顶舱口上的报时。 “您好，现在是新历421年11月11日，欢迎您醒来！您总共睡了两年四个月零二十三天。” 萧默瞬间明白了他的处境：植物人病舱！ 赶来的医生打开病舱，给萧默进行生理检查，除了心脏功能有些衰弱，其他各项数据正常。 萧默在男护士的帮助下洗澡换上新病服，听医生讲述了事情经过—— 自从某个疯狂作者在盗文网站埋下炸弹病毒，有数万网民中招变成植物人，引起社会轰动，政府出动十几组网络救护员，仍未破解病毒叫醒病人。在421年年初，犯事作者终于被逮捕，为了减轻罪行愿意编写病毒破解补丁，在四月一日把补丁加载入数万网友的脑波信号，病人们相继醒来……唯独萧默晚了别人七个月才醒。 “我说患者你下什么不好，非要下盗文？你又不像别人是年龄小没有版权意识无知犯错，支持正版能要多少钱？你身为一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公司高管何必为了占这点小便宜把命都差点送出去？” 医生唠唠叨叨，萧默却已经听不进去，双手握拳神情自嘲……难道之前所发生的事都只是大梦一场？这未免太可笑了。萧默突然盖住脸，又哭又笑，通过声音传达的复杂情绪让人鼻酸。 医生愣住，“患者？患者？患者……？” 别是疯了吧？ *** 新历132年11月22日。 单厚方身在东三区，演讲当夜，他回到酒店，无数贺生的电话远渡重洋，手机响个不停。单厚方应付完几个长辈和重要朋友就关掉手机。他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精神沉重，躯体疲乏…… 静谧的空间，仿佛有熟悉的气息靠近，伸来一双手按压他头上的穴位，单厚方猛然睁开眼睛，只有满室空寂…… 恍惚间那双手再次上前，遮住单厚方的眼睛，空气中传来若近若远的声音…… ‘爸，您再休息会儿。’ 中年男人的眼睛渐渐湿润，他直起身怔怔望着窗外的夜色，想起去年生日如出一辙的场景，忽然很想见见那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大儿子。单厚方想了一下，调出机器鸟二月下旬的录像。 视频中，橘色骚包的跑车停在远处，戴着墨镜的青年走来，敲开车窗，冲里面的单厚方微微一笑，“爸，跟我走吧！” 再次听到这声“爸”让中年男人的视野瞬间模糊，他按下暂停，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拿纸巾擦干净眼泪才重新播放。 镜头中，大儿子靠在单厚方肩上撒娇，偷懒，睡觉……各种赖皮的姿态鲜活呈现。单厚方伸手抚摸大儿子的脸，指尖却只能碰到冰凉的屏幕，中年男人眼角泪光闪烁，灯光下半头的白发越发显得花白了…… 同一时刻，远在联邦的季薄阳静静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三本笔记——这是季薄阳在别墅中收整的遗物，在不损害笔记本的情况下破解密码消耗了一点时间。 第一本名为rm，里面记载了所有和萧默有联系的人，在其中看到两个同萧默有恩怨的人，安明和单伟，详情居然是萧默雇佣的研究员。 第二本名为x，里面记载了萧默的事业计划，其中最隐秘的是基因改造的研究，季薄阳根据笔记内容找到萧默锁起来的资料，用于制作人形兵器的。 第三本名为ld，季薄阳生日后让萧默神思不属地捧着的那本……当翻阅这本时，季薄阳心中有种荒谬而匪夷所思的情绪，他只觉得满心荒芜，无边无际。 ld——兰狄。 笔记里事无巨细地记载了季薄阳18岁以前的人生。连他不为人知的部分都全部知晓……也有些出入—— 笔记中，新历130年的冰裂，他因为身体虚弱冻坏腿，从此不良于行懒于外出，专心研究事业；但实际上，腿部冻伤是萧默，由于身体强健并未造成大碍。 笔记中，新历132年的绑架，他因为遭受舅舅敌人的报复，在受刑中因为身体虚弱没有熬过酷刑，辞别尘世；但实际上，被绑架死去的人也是萧默。 如此，那些曾经没得到答案的疑点就有了解释。萧默偷窥他的梦境，知道冰裂的地点，知道他全名，萧默在他生日后的变化。如果笔记所言不假，他躲过两次生死大劫，但历史的惯性仍让一切发生…… 季薄阳静静坐在窗边，膝盖上摊开着笔记，脑中回忆起萧默长满水疱的粗腿和苍白溺死的模样…… 那些画面总让他喘不过气来，却又不舍得轻易忘掉……那是萧默替他承受了一切…… 满怀爱意的一切。 季威站在门外看着坐在窗边的外甥。他在外甥年幼时他看过很多遍这种画面，但从未有一次觉得外甥像个行尸走肉。幼时外甥对书本的热爱像是在建立独特的精神世界，现在外甥如石像般静坐，却像把世界掏空般，什么都不愿意理会了…… “阳阳……” 季薄阳合起笔记，重新锁好。回头看着走近的舅舅，突然道：“我想出书。” 季威望着季薄阳目中突然燃起的神采，肯定且疑惑，“可以……不过你想写什么？” 季薄阳垂眸，拂过笔记本封面上简简单单的字母ld，从笔记的存在与些微备注上，他大概对萧默的来历有了猜测，即使在这个时代萧默已经死去，但在未来他还未出生……无论萧默从哪里见到他的自传，无论相隔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他会照这本笔记所说，让那两本传世的著作再次现世，让他的文字穿梭时光，替代他与不知在哪儿的萧默再次相见…… 书籍的存在会告诉萧默…… 告诉萧默他从未出口的三个字，他对他执着的感情，超越时间。 *** 421年11月中旬，深秋。 萧默刚刚去监狱拜访了服刑的作家，但结果非常令人失望。据作家所说，他制作的病毒只是让人在精神世界获得惩戒，既不会影响身体也不会引起时空错乱，危险度在合理范围，作家认为萧默重生的经历是精神中毒严重导致神经错乱，俗称：疯了！ 萧默身穿银灰色披风，咯吱咯吱踩着地上的落叶，让思维无限发酵…… 他也感觉自己快疯了！ 萧默回来后，居然还想回去…… 他居然想念借用别人身体缔造的短暂感情，无法忘记在那里结识的人……拳拳父爱的单厚方，冷傲的便宜弟弟，任劳任怨的杜淳，八个养子，尉迟玺，以及他最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季薄阳。 季薄阳。 季薄阳…… 每天晚上辗转难眠，这个名字始终阴魂不散，让萧默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感情。好吧，他确实该死的爱上了一个男性！少年！几百年前的古人！那股冥顽不灵的感情该死的盘踞在心中最牢固的位置，怎样都无法剔除！ 无数个日夜里，萧默不再接触任何跟季薄阳有关的人事物，基械、联邦、少年……他哪怕看到偶像明星的广告，都会联想到过去他和少年坐在沙发，共同观看偶像剧的画面—— 简直中毒了！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萧默很想忘掉那短暂的穿越经历，重新恢复平静生活！但实际上，他却因为看到基械就想起“基械之父”兰狄·古班，而在巡视工厂时突然对着一张基械新品的传宣海报愣住，泪腺失控，吓坏了跟在后面下属。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恶心人的一面，只能解释是植物人的经历让身体机能反常…… 他能从容应对各种出乎意料的状况，但无法抑制的感情让他完美的人生出现各种无法制止糗事。萧默最终辞掉稳定高薪的工作……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始疯狂地研究他穿越的原因。 平行世界、虫洞理论、时间错位症…… 他研究了所有能研究的资料，依然一无所获。 猛烈的风灌进衣领，萧默裹紧风衣随便走进一家书店，买了一杯热咖啡坐在窗边，望着窗外萧萧而下的落叶，前所未有的茫然……甚至绝望。想到时间的巨大沟壑让他再也无法与那名孤僻美丽的少年相见，他就感到空虚到无法呼吸，熬过一个又一个难耐的漫漫长夜…… “你听说没，兰狄的书和自传都改版了？” “为什么啊？” “听说是新挖掘的遗迹中找到了兰狄亲自编稿的人生传记……原来兰狄并没有少年早逝，他人生的两次灾祸都躲过了，真正死的是他的爱人，兰狄因为爱人去世无心研究，深居简出，历史上没有了记载，后人才以为他死在那场绑架中。而他神秘的爱人却被历史隐去了……” “这是为什么？” “听说啊，在贵族体系被废除前贵族阶级有五等，兰狄的爱人就是咱们东八区一等贵族家庭出身，父亲还是当时的联邦总统，身份显赫吧！可惜啊，他是个男人……你想想啊，总统儿子和前总统的儿子谈恋爱这是能随便宣扬的吗？要是哪方身世差点，那些保守派都恨不得泼多少脏水上去啊！” “哇塞？！两个男的这么劲爆！没想到伟大的先贤都有这么激情的岁月！” “就是啊，虽说外星人再临后全球就推行婚姻平等，允许同性结合，但是谁也想不到连基械之父都是那一国的，这次改版的自传中就收录了兰狄和爱人的合照。据说两人的颜值都超级高，生物系都炸了！都说理科颜值低，但兰狄夫夫都是理科的，照片一出来，报考生物的新生比去年多了一倍！旅行社都推出去联邦兰狄馆参观两人‘爱的别墅’的项目呢！” “你一说，我也想买一本回去看看了？自传里有写他们俩的爱情吗？” “好像没怎么写……大概是不愿意回忆悲伤的事情？谁知道呢，不过有说兰狄在书里留下一句话，被称为‘传世爱语’。” 两个女生叽叽喳喳边走边说，买了两本自传去结账，还没走出书店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自传，翻到照片—— 照片是总统之夜两人同框，青年风度翩然，少年相貌绝顶，一对璧人温情互动，羡煞读者。 照片最下面有一行字，两个女生读完，其中感性的那个红了眼眶，“好可惜哦……他的爱人怎么就舍得抛下我们这么禁欲这么貌美这么有才的兰狄离开人世！” 另外一个突然碰碰红眼眶的女生，“唉，你看那个放下咖啡去买自传的那个男人！哇塞！他虽然老了点但是长得和照片里的青年好像哦，你看看你看看，兰狄他们是不是转世重生还会再相遇啊？！” “你当是小说啊？人是从受精卵来的，死了就烟消云散，哪有什么轮回转世……” “可是可是，你再看看这句话，真得好巧好有隐喻。” 照片下方是短短一行锋利纤细的手写笔迹： [不论时间把你带到哪里，期待再次相遇的一天。——你忠贞的信徒。] 第68章 身世之谜02 《基因密码》《生命的宝库》《新兰狄传》，萧默把买回的三本新书在书架上摆好。 他去卫生间洗漱，镜子里映出的脸没有丝毫违和感，眉目疏朗，气质贵雅。他回来后才意识到，原来他在二世纪的皮囊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像他原本的相貌……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 萧默回到卧室休息，睡前习惯性擦拭床头柜的照片。 ——是萧默母亲的。 萧默第一次回到空置许久的公寓，家具和地板上落满灰尘，床头柜上相框支立的位置结了网，住了只小蜘蛛。他花费三天时间把里里外外清扫干净，但每日还是忍不住清理母亲的相片。 前几天他去母亲的墓地上坟，总有点无颜面对。可即使抛开这个世界的所有，包括母亲曾经存在的痕迹，他也想回到季薄阳身边。 ——他会怎么结束这一生？ 夜深人静，萧默躺在床上，总会想起这个念头。 无论是他还是当代科技都没到逆转时空的程度。 他会忘记季薄阳么？ 胸腔中澎湃的鼓动与压抑的情绪会随时间消散么？ 会因为年纪渐大开始遗忘，最终屈服现实把它当成一场虚妄奇幻的梦么？ 最终在没有季薄阳陪伴的地方一个人孤独死去？因为灾祸？因为疾病？因为老迈？ 萧默无论怎样想，都理不出思绪……彷徨的情绪仿佛要伴随他对季薄阳的想念茫然走下去……直至终老？ 呵…… 那太难熬了…… 如果一觉醒来就忘记这些烦心事多好？ 萧默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熬到后半夜沉沉睡去，再醒来已是中午。明亮的光从窗户射入室内，洒到萧默*的上半身，他呆呆地坐在床头，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想干什么？ 过了许久，他赤脚走到书架边，翻阅买来的三本新书。 一日，两日，三日，数不清是多少日……萧默不眠不休地看书，从字里行间汲取季薄阳的气息。 在每个黎明湛然的早上和夜深人静的晚上，萧默或躺在被窝，或坐在藤椅上，或靠在窗台，那些铅字仿佛化成少年低哑清澈的声线，拂过他的眼帘，萦绕他的指尖，亲吻他的耳廓…… 恍恍惚惚，萧默似乎明白了季薄阳的意图。 [不论时间把你带到哪里，期待再次相遇的一天……] 这些文字保持着几百年前的姿态来到他面前，萧默能猜想到少年握笔的姿势、表情，削瘦修长的身躯垂落在纸上的阴影，字字句句都与少年息息相关。仿佛，季薄阳就活在那些文字里，以沉静的姿态。 有一双无形的手缠绕上他的脖子，抚过他僵硬的后颈，有一张嘴轻轻搭在他耳边，似乎在说： ‘我就在这里，爱也在这里……没有死去。’ 那个不解风情的少年难得的百年浪漫让萧默终于弯起嘴角，酸涩又怅然。他想，他明天要重新找个工作，他不能再浑浑噩噩。他要鲜活的，坚定的，以季薄阳喜爱的姿态，继续在没有季薄阳的世界生活下去……他不想辜负少年跨越时光来传达的，隐晦而坚定的守护之情。 新历421年，12月24日，平安夜。 一名萧姓中年男子在梦中猝死。经查明，死者生前曾为植物人，心脏功能有衰弱迹象，出院后心情抑郁低迷，长时间日夜不休使身体健康急剧恶化，最终不幸辞世。 *** 新历132年12月。 季薄阳研究课题结束后，众人越发觉得兰狄少爷行迹隐秘，连联科大的告别宴都没有参加。 几名出自永生小组的形迹可疑的学生，把一个棺材秘密运送到古班大宅，储藏到冷藏室，小组长把检测报告书递给兰狄少爷。少年接过报告，组长悄悄退到一边观察少年的表情。 小组长是联科大的博士生，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成立了一个叫永生小组的组织，这个神棍的名字让他们受到不少非议和偏见，但是他们依旧研究“起死回生”之术，探究死亡的奥秘，并曾成功唤醒过刚刚死亡的人。 兰狄少爷找来时，永生小组非常吃惊！ 几人见到萧默死透的尸体，遗憾地表示无能为力，但在兰狄少爷的坚持下，依然展开对尸体的研究。在探查萧默死去的器官时，他们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事。 “额叶？”季薄阳浏览着报告，呢喃出声。 “从文学角度被称为灵魂的居所。” 组长继续道：“萧少的前额叶体积远远高于常人，您知道的，这里是精神活动的重要场所。但奇怪的是，尸体随着时间推移前额叶逐渐缩小，我们查阅了萧少上大学前最后一次全身体检时脑部ct的资料，发现他当时额叶的体积和现在萎缩后的一样，也就是说……” “在他上大学后的某段时间，为了进行更多的精神活动额叶再次发育……在他死后精神活动消失，额叶萎缩。”季薄阳补充完组长的意思。 “我知道这不合常理，但我们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虽然希望不大。” 季薄阳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把组长赶走，坐在棺材边，抚摸青年冰凉的皮肤。 没有事情时，季薄阳几乎整日泡在冷藏室，体温一直维持在零下，生活也越发避世。季威造访古班宅邸后，终于看不惯季薄阳的行为，趁季薄阳走开时把萧默的尸体运走烧了，送回来一坛骨灰。 季薄阳面无表情地接过骨灰坛，当时没说什么，但第二天，季威酒窖珍藏的美酒和收藏室里无数有市无价的藏品被盗贼洗劫一空，他想了又想，根本没有人能通过层层严密看守进到联邦将军的宅中，遂把怀疑目标瞄向外甥。造访古班家大宅，他在宅门口刷了数次脸都是报错提示，终于发现他把外甥惹毛了，居然还把他列成拒绝往来户。一日、两日、三日过去……季威摸摸头，亲亲外甥不会真打算为了一个死人跟他断交吧？ 时间证明，季薄阳的拒绝往来还真不是开玩笑。 季威忙不迭来哄外甥，可季薄阳已经懒得打理他。少年翻开调查来的资料，眯眼看着资料中的“单玉覃”三字，眸色莫测。 *** 宇宙浩瀚，星河璀璨。 在与银河系相隔不远的金蝶星系，位于左触端的w-917恒星系，有三颗围绕恒星白焰公转的行星，组成了三皇鼎立的白焰联盟。 相距恒星的位置从近到远分别是：红星，绿星，蓝星。 蓝星是科技先进的现代化星球，海水面积占90%，全球只有一块占地约0.74亿平方公里的大陆。从高空俯瞰，高楼林立，位于大陆的中央城上耸立着一座历史悠久的空中虫堡，被高达百米的擎天柱支撑着。 居民从下面仰望时，能从柱体看到巨大的国徽：一只透明圆润发光的胖虫。 虫堡中居住着统治这个星球的皇族——灵魂永生不灭的“息”家。 常年阴雨，虫堡墙壁潮湿易霉，三名宫廷侍女跪在墙边清理霉斑，一墙之隔是常年封闭的囊室。 息家先祖在游历星际时曾有幸获得虫洞里的蛀虫基因，精神极端强韧发达。虫基因的繁殖数量很高，但同样面临传承危机，一胎五十个孩子，拥有精神波动的不足五个，其他仅仅具体生命特征没有任何思想活动的胎儿则被安置在囊室滋养躯体，被称为：裸胎。 ——息家子孙一旦遇到生死危机就会脱离身体躲避到安全、相和的皮囊中，所以历来的规矩是保存裸胎，让同辈兄弟寄生。 一个侍女擦着擦着，突然竖起耳朵贴在墙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别偷懒！” 另一个侍女菲儿催促着，瞥了眼囊室上锈迹斑斑的铁牌： [萧尔]。 百数十年的时光让囊室越加破落，侍女似是想起什么伤心事，“当年太空舱里的婴孩全部都是裸胎，哪里会有萧尔返魂？就连风萧大人都因为受创严重，返魂后一直昏迷不醒。” 尔是父之子母之子的意思。 息家承父亲姓名的最后一个字为姓，上代皇帝有三名风尔，大公主风萧，两个小王子风德、风笛。 一百四十年前，白焰联盟去银河系寻矿。绿星皇族派出古兰兄妹领军，红星皇族派出卓克皇子，轮到蓝星，不巧两个皇子年纪尚幼无法出战，按照联盟的说法，如果蓝星当缩头乌龟，分矿时就只能领到最低限度的份额，不得已，身为女流的风萧大人出战银河系。 三条战舰航行半年，蓝绿两星的队伍同时探测到太阳恒星系中的某颗行星拥有未曾挖掘的丰富矿脉，而本土居民愚笨孱弱，两方人马轻易统治了行星，大量矿石通过太空船送回金蝶星系。 风萧大人与副官患难生情，在异乡怀孕的消息也随之传回国，正当蓝星举国欢庆时，本土居民展开疯狂的反击战，两艘宇宙战舰遭毁，全军困在地球惨死异乡。太空船载着大大小小的婴孩飘过宇宙，回到蓝星。 满满一舱竟然全是裸胎！ 皇帝悔恨不已，认为女儿在战争中精神透支严重才导致新生儿全是驱壳，竟没能留下传承。 “送回来的只有四十九个，不是说风萧大人肚子里还有一个胎儿一直不肯出来？” “那是直接胎死腹中，连躯体都来不及收回来！风萧大人的精神力训练得这么强大，回魂都晚了二十多年，远渡宇宙的消耗还让她昏迷至今，连风萧领域都崩溃了！你难道认为死在羊水里的胎儿能比风萧大人都厉害？” 侍女耳朵凑在墙壁，“可我真的听到里面有声音，我们家可是有蝙蝠的基因呢。” “行了！”菲儿催促道，“我可不管你是蝙蝠基因还是老鼠基因，打扫干净咱们就赶紧去下一个地方，今天的活还多着呢。” 说话的侍女撇撇嘴，拎起工具跟上，旁边凑来一直没说话的侍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菲儿不是针对你。当初风萧领域崩盘时，有数千名在里面操练的精英士兵迷失在网络洪流里，其中就有菲儿的父亲。” 侍女捂住嘴巴，“难道她恨着风萧大人？所以才对萧尔漠不关心？” “你瞎说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不敬的想法！”旁边的侍女瞪眼，“风萧大人为了给咱们带回矿石，连个传承的真胎都没留下，菲儿只是不喜欢别人用轻浮的心态拿这些开玩笑。” “可我是真的听见里面……” 碰——！ 囊室中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门外的两个侍女听得一清二楚，傻愣愣不知作何反应，菲儿也来不及训斥两人，慌忙大声呼喊宫廷禁卫军。 “有人进了萧尔囊室！有人进了萧尔囊室，快来人啊！有人闯进萧尔囊室！！！” 第69章 身世之谜03 萧默睡醒，舒展胳膊，碰到柔软的壁膜，他纳闷地睁开眼睛，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房间昏暗，像挂水球般天花板吊着一排排巨大的水囊，每个水囊里都蜷缩着成人的躯体。他凑近观察，鼻子一痛，是扯到输氧管……原来他也像其他人一样被关在水囊里，他下意识张嘴说话，吞进些许口味奇怪的液体，赶紧闭上嘴巴，拍打、撞击壁膜，想引起旁边人的注意。 可周围水囊里的人根本毫无反应……明明在呼吸，却恍若已经死去。 待萧默仔细观察，发现更为惊悚的事实——每个水囊里的人都长着同一张脸，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从别人，还是数十个别人的脸上看到自己的面容，非常奇怪而让人汗毛倒竖的体验。 萧默在水囊里跳跃，借用重力让水囊掉在地上，摔破！他掀开头顶的囊膜，摘掉身上的各种管子，支撑快散架的身体爬出黏答答的液体，站起身，摇摇欲坠，几次都被头发绊倒。 萧默奇怪地四下张望，房间的门突然打开—— 亮光射入，萧默伸手遮在眼前，这双眼像是长时间处于阴暗中，见到光芒就止不住眨眼流泪。 “萧尔？！” 禁卫队长站在囊室外，震惊地盯着赤身*的青年，“赶紧报告皇帝！风萧大人的子嗣返魂了！” 萧默眯起眼，渐渐清晰的视野里—— 穿着奇怪的光头护卫们正满脸欣喜地用陌生名字呼唤他，三名疑似侍女的人惊得捂住嘴巴，泪流满面。视线拉远，是铺着华贵地毯的走廊，廊外是透明的玻璃墙，玻璃外是湛蓝美丽的蓝天白云，一队飞鸟打玻璃前飞走。 很奇怪……陌生而奇怪！ 护卫们侍女手忙脚乱地拿着毛巾上前，萧默后退一步躲过他们的包围，目光警惕！ 两方僵持片刻，一名身材圆润的老年人匆匆赶来，他长相富态，鼓鼓的脸颊像含着两个肉包，身穿仿若纱制的半透明衣料，身躯上松弛的赘肉和沧桑的褶皱隐约可见。 老年人神色怔然地端详萧默，用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然后激动地说了一通。萧默比老人更加难以置信，他居然能听懂这些陌生人语言？当他听明白“萧尔”的意义，心中的荒谬感终于尘埃落定。 他在地球生活了几十年，却告诉他，原来他是这帮侵略者的子孙？能听懂语言也理所当然，联邦通用语不就是外星人教化地球居民的产物？ 华丽的洞室里。 萧默被服侍着穿上若隐若现的纱服，带到皇帝的寝宫，年迈的皇帝有些语无伦次，不停把满盘子黑乎乎的不知名果实推到萧默面前，催促他食用。萧默象征性地吃了一颗就打断了皇帝的殷勤，脑子里一团乱线想理出思路。 门外有两组小跑声由远及近，萧默看向门口——砰！ 两名圆润的胖子撞上，卡在门框里。样貌一般无二的兄弟俩为争夺谁先进门肉搏起来，满身肥肉都汗津津地颤着。 “不成体统！还不快过来！”皇帝训斥完两人，转头慈祥地对萧默介绍道：“这是你的两个舅舅风德和风笛，你还两个德尔和笛尔的兄弟，他们在红星当交换生到下周才能回来。” 纵观皇家三父子，全部都是体态丰腴长相出众……脸上挂满脂肪的情况下还能赏心悦目，不得不说息家的基因很好。 风笛打量着新鲜出炉的外甥，惊奇又怜惜，“看这皮囊瘦得，太可怜了……你以后可要好好补补，咱们息家要什么有什么，你可别给父皇省钱！” 风德视线滑过萧默，附身在父亲耳边说了什么，老皇帝反应过来，怜爱地握住萧默的手，“孩子，你醒来后一句话都没说，我们并不了解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你回来就好。你尽管安心住下，慢慢适应……嗯，是听不懂语言吗？” “能听懂。”萧默终于开口，露出倦容，“只是刚醒来，脑子有点乱，能让我一个人休息会吗？” 皇家三父子交流了一下目光，老皇帝让侍女给萧默准备房间。等青年离开，三个人如接力赛般挨个叹了口气，风德最先表达想法，“我感觉他对我们很排斥。” 风笛替外甥解围，“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间还很陌生。我们都以为他死在姐姐的肚子里，没想到居然还活着，流落在外这么久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对人有警惕很正常。” “慢慢来吧。”老皇帝道，“他是风萧唯一的子嗣，你们当舅舅的要好好爱护他。” *** 萧默被安排在一间洞室，打量了一下环境就把侍从驱赶走，进入卫生间端详起自己的形象，皮肤因为长期浸泡皱巴巴的，但能看出眉目五官都和原来的一样，约莫二十多岁的长相，他张了张嘴，连声音都没有变化。 萧默抬手卷起垂地的头发，从未修剪的黑发拖在地上，长得过分。 萧默用一周时间适应了皇族的礼仪文化，了解到自己的身世，时光虫的强大基因……和他总是大难不死越来越像本貌的原因！ 即使现状让他感到可笑！ 早上，萧默从床上起来，夜晚拉紧的窗帘已经悄然打开，空气中喷洒了香露，静候已久的侍女上前把脱鞋放到床下，萧默下床走到洗浴间，两名净洗侍女上前替梳理头发、刷牙、洁面、拔毛、按摩护肤。 他走到镜子前，又有两名侍女围过来，打开屏幕调出各种符合今天气候和气氛的服装搭配，供萧默挑选。 屏幕上越华丽的服饰越香艳，蓝星的文化以露为美，不知道是不是无毛动物的基因太多，身份越尊贵的人装扮越“不堪入目”，萧默选取一套不那么像裙装的相对保守的裙裤款式，伸开双臂。 萧默安然让侍女给他更衣做发型……一周的时间，他贪图享受的基因全被激发出来，堕落的无比迅速。 今天是皇室公布新成员的日子。 息家所统治的蓝星的精神文明极度发达，人们几乎足不出户，不论是就学交际工作购物都全部依赖网络，因而消息流通极快，自从萧默醒来大家就都知道皇室增添了新成员，迫不及待地等着见面。 蓝星最大的论坛名为圆桌会议。 每个讨论室都是可以无限扩张的虚拟空间，参与讨论的网名会以虚拟形象围坐在桌子周围，来得越早越位置靠前，每次有新游客进入后排的座位就会增加，通过讨论室的人数就可以看出话题热度。 一个由网友创建的名为“皇室增加新成员好激动怎么破”的室内，挤满忘不到头的人潮。 每当有人说话圆桌的光屏就会整合网名的议论，同意同词老调重弹的都不会显示，唯有新的观点会摆上台面，显示座位号，而络绎不绝的议论会让光屏越长越高，更新极快。 “有新皇室成员就意味着新的领域诞生！我真想为他效忠！” “到时候大家都抢破头了哪里轮得到你？真希望皇子的领域能大一点。” 有贸然闯入的小学生没听懂大人们的议论，旁边人就纷纷替他解惑。 在以精神文明主导的蓝星，网络是极其重要的区域，大部分网络都依赖与地面的服务器建立，但重要的军事网络都来自由皇室成员大脑控制的精神领域。 息家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每位皇室成员经过长期训练后都能在成年后独立创建精神领域，每个领域的诞生，就是全民投靠皇室参军入伍的唯一机会，因此各大网上军校都会骚动起来。 同样，息家是只入不出的家庭，不论生男生女都统一教导延续家族血脉，只不过由女性延续血脉的子嗣精神力量往往低于男性，因此公主们三代以内的子嗣身负皇子皇女荣耀，三代之外就降为贵戚，搬出虫堡居住。 精神能力强悍的老皇帝在最风格时，峦风领域能容纳数万人，只不过随着年事渐大峦风领域逐年萎缩，皇室不停减兵，导致现在不足一万。而担负全民希望的风德和风笛兄弟却只比姐姐强上一点，领域内能容纳五千多人，两个德尔和笛尔更惨，明明出生时测试精神能力不弱，怎么成年时的开领仪式只有数百人的容量。 “虽说随着皇子修为精进领域会逐渐扩张，可德尔殿下和笛尔殿下每年只能扩张几十人！” “我现在只忧心哪天陛下不得不关闭峦风领域，那么多强悍精兵要由谁接手？难道要让风德亲王和风笛亲王联手统治？” “如今皇室的血脉逐渐稀薄，我就不指望萧尔殿下的领域高过风萧大人大人，也不指望他与德尔、笛尔殿下持平，只要能开发出领域我就满足了！据说那些在领域深造的精英士兵能以一敌十，武盟争霸赛看见没？一个退伍的士兵那么一挥手，对面三个基因医院改造的超能战士全部歇菜，简直帅呆了！” “就是有席位也轮不上你，皇室这都多少年没有增兵，那么多军校生转职的转职，空等的空等，还有不甘心被删减出来的老兵……你一个搞网络维护的工程师能拼得过那么多头狼？” 德西和笛加两兄弟匆匆承飞船赶回蓝星，表情期待地讨论着他们新加入的兄弟。 “你说他会喜欢我们吗？他是什么性格？稳重的还是活泼的？他会长什么样？爸爸他们从不让人进入萧尔室，说实话，我整天对着你这张脸都看腻了！”娃娃脸的笛加冲旁边面容瘦削锋利的堂兄弟德西抱怨。 “与其操这份闲心不如关心关心过几天的精神测试，你的领域自开发出来后增长的席位还不足百个，这个月的训练都荒废了，回去后你看风笛叔叔怎么教训你！” “你都不关心萧尔吗？爸爸打电话的时候还让我好好照顾他呢！” “呵，算了吧，就你还照顾他。他的年龄可比你大多了……”德西道，“我不是不关心他，只是现在说再多也没有，爸爸说让我慎重点。萧尔虽然适应的很快，但似乎并没有打开心扉，你这种做事不过脑子的性格要是贸然接近，一不小心引起他的反感岂不是坏事？” 两人说话间，飞船到达蓝星空间港，两人来不及赶回虫堡，直接在港口找登录舱进入峦风领域。 峦风领域只有在皇室庆典才会向民众开放，九千个席位早早就被民众抢破头，其他人就只能在网上观看直播。 德西笛加爬进登录舱，一般普通虚拟平台只是在网络中构建虚拟形象，但如果选择登录领域，使用的账号就是一把领域大门的钥匙，舱内的使用者整个身体都会消失，被拉进领域。 待客礼堂的后台，拉开舞台的帘幕能看到前台密密麻麻的席位。 “真壮观，什么时候我的领域也能有这么多席位？”笛加羡慕着。 德西扯了扯笛加，“走吧，先进入。” 席位的限定只是在线人数，等会接引人会上台带领民众进入峦风领域可以开放的区域。两兄弟穿越庭院，来到领域内的一座军事城堡，不过在今天这里张灯结彩涂漆挂纱，一改平日冷硬的风格。 兄弟俩询问巡逻的军人找到萧尔的房间，推开门—— 窗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黑发及腰的青年，肩披钻石黑的闪纱，底下穿着丝滑轻薄的白衫和裙裤。 青年慵懒地斜靠在墙上俯视窗外，侧脸清柔隽秀，气质矜贵高雅。明媚的光线在他脸上描画出虚影，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却勾勒出略微忧郁的气质。说实话，两兄弟还从没见过比青年更适合当贵族的人，比他们的父母爷爷都更像个正经八百的皇家。 青年应声回眸，礼貌地冲两人点头。 “你是萧尔吧，你叫什么？”笛加被青年充满距离感的视线吓得心脏一跳，拉着德西壮胆，凑上前道：“你还没见过我们吧，我叫笛加，是你的二堂弟，这个长得很凶的家伙叫德西，是你的大堂弟，你别看他看上去不近人情，其实性格温柔又细腻。” “初次见面，我叫萧默。” 青年礼貌说完就冲两人点头告辞，走向来到门外的侍女，在侍女的带领下赶往举行仪式的高塔。 笛加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咬住下唇，看向德西，“是我的错觉吗？他好冷淡。” 德西摸摸笛加的头……更准确说，是不感兴趣，这个新来的兄弟似乎对与他们结交不感兴趣，就像爸爸说的一样，萧默根本没有向他们打开心扉。 第70章 皇家风云01 经过这段时间，萧默早已认清自己的身份，却始终无法认同。穿梭庭院时一路上收到许多注目，他保持着拒人千里的姿态进入高塔，拾阶走上三楼，见到等候在那的老皇帝，两位亲王以及贵戚们。 老皇帝拉着萧默给贵戚们介绍，一向巧言令色的萧默只是礼貌应承，并没有积极应对。长辈们的态度非常宽容，一点不在意青年的冷淡。在几百岁的他们看来，一百三十多岁的萧默还只是没长大的孩子。 当然这与国情也有些关系，子嗣稀少让长辈们对后代呵护至极，在面对危机时甚至会为了素不相识的孩子舍命，举国上下非常团结。 时间到了，皇族们纷纷从通道赶往隔壁的观礼台，老皇帝带着萧默走到望星台上，塔下的集合广场上围满观礼的人群。 仪式开始—— 宫廷唱乐班高歌，声音几乎震飞天上的鸟儿，但奇异的，却并不刺耳，随着乐声越高亢，听众的满心浮躁都像被扔上云霄，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民众脸上洋溢着平和喜悦的表情。 等乐声结束，女孩们才满心羡慕地窃窃私语。 “这些就是从领域出来的乐师吧，好厉害，听得我心肝都颤了。” “感觉灵魂像被洗涤了！果然是有精神能量的加成，不愧是宫廷唱乐班。” 在万众瞩目中，老皇帝宣布皇室增加了新成员，抬手招呼萧默上前。聚集在塔下的民众举头仰望，看到缓缓走到人前的青年，发出整耳欲聋的欢呼！ “这是我们新的皇子？他可真有气质，和其他皇室成员简直是两个画风，是历年来我见过最像皇族的皇族了！” “不知道他的精神测试是多少级的，等他开领域了我想去应征，能把忠心献给如此高雅的殿下实在太让人激动了！” 祝贺词念完，皇帝带着萧默接受众人的敬仰。 他挂着精致的营业笑容，冲人群礼貌挥手，风度翩翩，群众惊喜雀跃在原地蹦高大喊他殿下，萧默心中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他对蓝星依然没有归属感。 跟在两人身后的宫廷总管拍拍手，五名侍女端着盘子过来站成一排，盘中铺着柔软的白纱，纱中放置着精美奢华的饰品，五件镶嵌着不同颜色基石的饰品，依次是： 红色基石脚链、橘色基石腰坠、粉色基石项链、乳白色基石耳坠、通透如钻石般的额饰。 “我们息家子嗣百岁成年后就必须肩负起责任，创建精神领域，你的年龄已经过了就直接举行认饰大点。这些都是开辟精神领域的基石，从低到高，越接近脑的位置代表精神领域越高……你把手放在饰品上，能和你呼应的基石就会发亮。” 萧默瞥了眼老皇帝肥肥耳垂上的有些褪色的乳色耳坠，低头打量着那些不论是颜色还是造型都过于女气的饰品，再次腹诽外星的审美。 底下民众踮起脚仰视，旁边观礼台上坐着的贵戚们也小声交流起来…… “你们说会是什么？我记得风萧当年是腰坠，他估计是脚链吧？” “连德西和笛加都还是脚链，他远渡宇宙回来说不定早就耗光了精神能量，指不定只能补发一个安慰性质的戒指，希望到时候他可别哭鼻子，怎么说戒指还能装个一家几口的席位，建个小花园搞搞情趣完全够了。” “我可不这么觉得，正因为他能远渡宇宙还魂，肯定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听说风萧大人还魂后身体检查发现竟然进阶了，他至少是腰坠，说不定运气好点还会是项链。” 亲王风德道，“如果是项链就好了，这样再锻炼锻炼父皇就后继有人了，也不用每天忧心得睡不着觉。” 说完，几人又齐齐望着那抹额饰发呆！ 某个女贵戚叹道：“唉，除了墙壁上的先代遗像，我就再也没见过有人戴额饰了，如果不是贵族条例我真相仿造一条戴……那么璀璨的银色缠进黑发中一定美极了！想当年选饰的时候我还抱了那么一丁点的幻想……” 旁边的姐妹瞥了她一眼，轻哼，“你想得倒美！那条额饰的脾气可大着呢，从古流传至今带过的人都不超过一个巴掌，哪怕在子嗣最昌盛的时代也没搭理过谁！” 萧默走到一排侍女前，随手轻碰那些饰品，态度十分随意。 “他可真镇定啊。”笛加感叹，“当初我选饰的时候可是紧张得差点尿裤子！” 德西叹了口气，他可不觉得萧默只是镇定……明明是完全不在意的态度，选好选坏似乎都与他无关。 萧默的手指触摸脚链，没亮。 人群中有人失望，更多的是期待，“很可能是更高级的。” 萧默的手探向腰坠，观礼的人群比他还紧张，屏住呼吸，可惜依然没亮。 萧默的手掌轻飘飘地再次掠向项链，停顿半秒就要离开，被忍不住的老皇帝抓住放回去。 “你多放一会儿，怎么还没等他反应一下就着急移开，爷爷我当初可是抱着耳坠不撒手足足从天亮缠到天黑，你曾爷爷都气得打我了，那条耳坠才被我感动勉强给了回应，你这么没诚意它们才懒得搭理你。” 萧默多放了一会儿，项链上的宝石突然动了动。 老皇帝大喜，萧默嫌弃地看着粉嘟嘟的颜色，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宝石突然又老实下来，一动不动。 萧默回头对大失所望的老皇帝说，“可能只是侍女没拿稳盘子，您不要想太多。” “我还能想什么？”本以为后继有人的老皇帝心灰意冷地扫视剩下的两个盘子，耳坠、额饰……根本没可能了。 民众也不报任何期望，瞄了眼象征性走程序的萧默，低头私语，“唉……血脉的继承越来越薄弱了，风萧大人的后代竟然连个领域基石都拿不到，唉……” 萧默干脆敷衍地双手齐下，左手摸耳坠，右手摸额饰。 正窃窃私语的观礼人突然发现塔上泻下一抹乳色的温润光芒，台上的贵族们长大嘴巴，鸦雀无声！ “你看你看，基石亮了！耳坠的基石亮了！陛下后继有人了！” 萧默表情却不像喜悦，立刻收回左手，乳白色的光芒渐渐暗淡，等他提起右手的时候，老皇帝突然出声，声音猛然拉高几乎破音！ “等一下！！！” 老皇帝脸上肥肉颤动，把萧默微微提起的右手重新放在额饰上，没了旁边骚包闪耀的乳白色，从塔上和贵戚们观礼的角度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银色光芒从萧默掌下泄出，原本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光随着感应的时间增长，越粗、越亮。 “我的天呐！我是眼花了还是没睡醒！它居然亮了！” 女贵戚惊得在原地蹦蹦跳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旁边的贵戚亲王也没见多冷静，二百多岁的风笛不等从观礼台后面的通道绕到塔上，直接扶着观礼台的围栏跳跃两米，在民众的惊呼中，平日臃肿弱质的亲王爆发了潜力，稳稳落在望星台上，狠狠抱住萧默。 “萧默、萧默、萧默，我真是太爱你了！你简直棒呆了！我迫不及待想看你戴上额饰的样子了！” 此时全网观看直播的国民喜极而泣，现场观礼的民众恨不得爬上塔亲吻萧尔殿下的脚尖，不得不出动武力维持秩序！ 萧默垂眸看着为了回应他而越来越刺眼的额饰，想到除了要披着热死人的长发保持贵族风仪外居然还多上这么一笔，心中就咯噔一下，手下一重，年久失修流传千年的额饰突然发出声响—— 咔嚓！ 断了——风笛和老皇帝目瞪口呆，额饰的链子突然断成两节，基石感应到萧默心中强烈的不喜列出一道细痕，然后龟裂的弧度越来越大，碎成菱形，闪银亮光迅速暗淡。 众人默。 高兴还没两分钟，额饰居然不给力地断掉了！ 全网观看直播的上亿国民全部傻眼，后知后觉想到一个事实…… “这块基石似乎、好像、可能只有一块……当初先代打造它就花费了五十年，后来被当成镇宫之宝严密守护，因为怕有心怀不轨的外人进来而疏于护理，没想到等它终于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居然坏了？！” “除了先代，皇帝陛下就是能制造出链子也造不出基石，难不成还指望萧尔殿下再花费五十年自己想办法造一个？！” 高空俯视的镜头下，大喜转大悲的皇族们小心翼翼地检查基石，无法弥补的裂缝就那么无所畏惧地彰显自己的可耻，老皇帝难过得眼泪都流出来。 所有人都满含惋惜地把目光投向耳坠……比起能容纳十万坐席的额饰，这个只能容纳五万，硬生生横斩一半，无数观看直播的军校生内心滚播着粗话，保管额饰的宫廷总管羞愧地抬不起头，抹着眼泪跟在老皇帝后面不住喃喃……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罪魁祸首萧默舒出一口气……耳坠总比额饰好，拨拨头发就能盖住，颜色也低调。 但很快，萧默就知道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不服我不服！怎么可以这样就退而求其次？”亲王风笛恋恋不舍地捧着透明基石的碎块，突发奇想道： “要不把耳坠改成额饰，主基石不变，把这些碎掉的菱形当吊坠挂在链子上说不定能挽救一二？我实在太想亲眼看到有皇族佩戴额饰了……” 第71章 皇家风云02 蓝星萧尔苏醒，并且拥有极高精神等级唤醒额饰的消息在白焰联盟传播开。 最为热议的是红星，不论是在年度盛事武盟争霸赛上还是白焰联盟历年军事演习上，蓝星和红星是老对手，想到蓝星又要出来不少精英，红星的各大军校生服役兵职业赛手都哀叹连连。 但绿星却兴趣缺缺。 一抹远渡宇宙的信号波冲入绿星空间站，转发到皇室古兰家。在风景怡人的梦幻森林中心，有高耸入云的旗帜，飘扬的绿旗上绘制着洁白无瑕的并蒂莲。 围绕升旗台的是一圈圈的树冠茂密的粗壮树木，树冠中藏着巨圆型建筑，透明的墙体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巨木滴落的露珠，美丽非凡。 树冠与树冠间有链接巨球建筑的玻璃通道，侍女行走快步其间，把空间站的消息带到双皇的房间。 *** 萧默泡在皇室图书馆。 因为额饰还没加工好，他要先学习制造精神领域的知识。宫廷教师授完课，萧默就开始大量翻阅此地的资料，皇帝以为他打算融入蓝星，推荐了许多关于历史、民生的书籍，却不知道萧默只是想从中找到三星的弱点。 最靠近恒星的红星是以大型动物的基因改造为主，皇族是丹尼斯家，家徽是上古龙，以武力治世，基因改造多为肉食动物。 第二居住星绿星是以植物基因为主，注重自然环境，居民热爱文艺且才华横溢…… 萧默翻阅统治绿星的皇室资料时突然顿住！ “著名的双生家族，历代双皇，全姓是古班梅兰，昵称古兰，子承古班，女承梅兰。” 书籍上写着：古兰家封闭排外，为了保持血脉纯正从不与外族通婚，每代双生子结合孕育下一代，如果性别相同会选择脱胎变性，以孩童破茧使用生长素重新发育。因此每代子嗣都文才惊世却体质孱弱，多有疾病。 图书馆靠近议政厅，萧默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走到窗边，联盟内部平和很少有什么大事，禁卫军们都常常在休息室聊天上网消磨时间。 萧默打开窗户，探头看见其中有负责外交的人，想到古兰家的情况，萧默出了图书馆跟了过去。 萧默站在厅外时听见“地球”两字，目光微凝，示意旁边门卫进去通报。 议政厅讨论的热火朝天，萧默进去后，皇帝就招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萧默顺从的坐下，听着大臣们议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古兰家在近年总共接到三次来自远方的奇怪信号。 第一次只是单纯的定位显示，第二次有文字信息，可惜不知启动时出了什么差错，接收到支离破碎的字符……定位显示的地点并未收录在星图，古兰家闹不清意图没有轻举妄动，直到昨晚，第三次的信号传来的内容非常明确，还是用古兰家的密语编写的。 翻译出来是：[地球，矿源，里因外和。] 萧默没有轻易插话，用明晃晃的疑惑眼神盯着皇帝，那小眼神看得皇帝立刻喊停商讨，介绍起渊源。 “一百四十年前，古兰家决定由古班出战，但古兰兄妹情深舍不得分开，最后一起出航……” 梅兰在人类中卧底，却爱上反殖民组织的首领，背叛联盟传回假情报导致殖民惨败。古兰兄妹俩决裂，古班脱胎成女性伪装成妹妹与那名首领结合，并把梅兰流放监/禁。 “古班传回绿星的最后消息上说，他会渗透到殖民地的权力中心，已串通余党在三个矿源中埋下定位器，请祖国耐心等待……” 萧默尽量克制表情不露出端倪，悄悄握紧拳头，消化掉这个惊人的内/幕。如果揭露在总统史上占据半数名额的古班家是外星人后裔，必会引起恐慌！还有那个与季薄阳长相类似的女孩——现在该说男孩了，梅，大概是脱胎后使用了生长素。 提起当年的事，同样损失惨重的蓝星人就有些气愤！ “当初历时半年才巧合找到那里，短短十年殖民全把注意力放在挖掘上，都没建空间站就遭遇疯狂反击……” “红星那群莽夫也是，去支援着支援着竟然把战舰支援到宇宙洪流中，好不容易出来还迷失了航向……” 谈起旧事，大臣们无不痛心疾首，皇帝想起至今昏迷不醒的女儿，沉重道：“这么多年修生养息，足以应付战争的消耗了，不管是为了复仇还是别的什么，这一场仗一定要打！还必须打赢！” 萧默心里一紧，听到大臣们讨论起参加联盟会议去商讨出战的事，萧默扯扯皇帝的袖子。 “怎么了？”皇帝立刻放下话题回头询问。 萧默垂眸，“我也想参加。” 皇帝摸摸萧默的长发，“好孩子，你只用去学习玩乐就行了，这些事有大人们操心呢。” 萧默摇头，坚决道：“毕竟跟我母亲和我的死都有关，我想参加。” 皇帝沉默片刻，点头同意。 半个月后，白焰联盟的三位皇帝聚集在古兰家的树上圆堡，商议战事。 曾出战银河系的249岁的卓克王子代表他整天守着财宝不管政事的皇帝老爹参会，走进会议厅，注意到峦风皇帝身边坐在一位黑发及腰的陌生面孔，青年听到有人进门下意识回眸，而后颔首、微笑。 王子杀名在外长相凶残，走到哪都是能止小儿夜啼。他突然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虽然他脸盲严重，却觉得那青年笑得很好看。 王子侍从很有眼色地上前小声汇报，“那位就是之前在网上热议的萧尔殿下。” 人到齐了开始议事，十数人围坐着会议桌，角落里站着摄影师拍下会议内容，会照例纳入联盟历史资料库中。 萧默默不作声地旁观，并不轻易插嘴。 蓝星坚持出战，武力最强的红星上次没能与地球交锋，总想着一洗前耻，积极表示出战，而发起会议的古兰家的女皇梅兰却表情犹豫，欲言又止。 “三星都是一家人，你们有话可以放心直说。”峦风皇帝道。 梅兰道：“我们绿星都是技术人才，不擅长行军作战，上次全军覆没的重创到近些年才缓解。古兰皇室险些断代，是用基因银行里储存的细胞才孕育出我们，而我们的基因里已经有了明显缺陷，我和哥哥还没留下孩子……” 古班揽住梅兰的肩膀，爱怜地亲吻她的头发，等她情绪稳定下来才冲几人道：“妹妹的意思诸位已经知道，我和妹妹的想法却不同。地球有古兰家的血脉，我不会放任他们流落在异乡。” “哥哥？”梅兰惊叫！ 古班道，“亲爱的，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正因为古兰家体质孱弱，古班水土不服还与异族结合，照理说子嗣传承会更艰难，却居然留下后代……说不定那里会有改善生育率低的办法。” 在场似乎都理所当然地误会发信号的是古班后代，但萧默知道绝不是季薄阳。 会议通过出战。 接下来还要讨论三军的协作分配，古兰让侍女把贵客带去休息，下面的事等下午再商讨。 一周过去，大的方向已经确定下来，萧默即将跟随峦风皇帝回蓝星。 在客人离开的前夜，古班深夜来到皇室图书馆，发现一位肩披黑发的不速之客，灯光下青年眉眼舒展，温润雅致。 “萧尔殿下？”古班发现萧默手上拿着的正是一本古兰家史。 萧默没有一点被抓包的困窘，抬头微笑，厚脸皮道：“我非常崇敬古兰家的风采，不介意让我看完这本吧？” 古班耸肩，走到旁边拿起另一本书，细细品读。 古兰家史有一段实事记载：某代多情的梅兰爱上其他男人，古班因为太过绝望最终抑郁自杀，书中言：[双生子是彼此的良药，身与心互相依存，无法分割。] 萧默抬头看向古班，手捧书籍的男人坐在木椅上，气质高洁，风采斐然。 古班察觉到视线回过头，看出青年有疑惑，瞥了眼古兰史，通过目测推算页数，回想起那页的内容，莞尔道：“古兰双生子的缘分写在基因里，注定无法背叛彼此。” 萧默想到上代古兰的决裂。 古班看出萧默不信，好脾气地解释道：“从生理上说，古兰家寿命短暂，命运双生子的结合可以延命；从心理上讲，失去另一半会令双生子内心世界崩塌。温柔的就像书中那位消极地葬送自己；偏执的大概会两败俱伤，比如上一代。” “既然彼此的羁绊那么强，为什么上代梅兰会爱上别人？” “古兰家追寻艺术美，古班的艺术是忠贞，梅兰的艺术是绚丽，历史上只有多情的梅兰，没有不忠的古班。” 萧默挑眉，古班和煦浅笑，“上代古班起码在脱胎前都必然爱着梅兰，但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当他生理转变时心理也相应改变……我想，上一代的古兰兄妹一定藏着一个伤感的故事。” “干什么解释这么多，别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古班只是莞尔。 萧默放下书告辞。 走到门口回眸看了一眼，垂眸读书的古班敏感回头，微微浅笑，沉静美好。 唔……血统纯正的古班还真是一个春风入骨的人，面对他无礼的闯入也不问不说不给他难堪，萧默那种假意柔情完全无法相比。不得不说，这些迷恋基因改造的瘾君子很会迷惑人。 萧默走出图书馆，打着哈欠，想起另一个古班又垂下眼，神情有些烦躁，也不知道季薄阳误会他死了后会变成什么样？《新兰狄传》的故事只是破除了三灾说，自传最后的时间是单厚方竞选成为总统，通过了x矿开采案，并未多提其他。 真想，早一点再见到他……他心爱的少年啊。 第72章 参战风波01 白焰联盟公布了出战协议，各星展开了紧锣密鼓的战前动员。技术最为精湛的绿星负责三艘武装战舰的建造，蓝星开始向全民征收战争经费，用于支付巨额的战舰费用，并且大量征兵，蓝星上层也展开了派兵讨论。 蓝星的军事力量都掌握在皇室成员手里，因此领军的人必然要从皇室中筛选，风德和风笛兄弟争着为姐姐报仇，贵戚们各自投票，大臣们在两位亲王中站队，情况胶着，一时没法定下人选。 萧默正在每日进行极限脑力的锻炼。 自从选饰仪式过后，全民上下高度关注萧尔殿下的锻炼进程，皇家的宣传官把萧尔的训练视频发布到网上，为大殿下聚集民众的忠诚。老皇帝闲暇时也会亲自教导，萧默身边有精神养护师、训练师等十名辅助团队随时候命。 继精神力最基础的集中练习后，大殿下精神控制的练习挂上各大官网。 拉伸锻炼，萧默躺在练习舱中，眼前会出现一个点，根据联系者的适应度渐行渐远，让意识集中在点上不断前行、推移，然后是两颗、三颗、四颗点，积点连成线，意识要以线的形势迁移…… 训练师坐在舱外记录电子屏上显示的路程，观看网络直播的居民也纷纷议论起来。 “你们猜猜大殿下的初次训练成绩？” “德尔笛尔殿下初次成绩在一米五左右，两位亲王是十米出头，最厉害的还是陛下，十三岁第一次训练的就有将近一百米的好成绩，约等于十个席位，等到二十岁开领仪式席位已经达到数万人的盛况！大殿下的资质比陛下都好，怎么说也得来个几百米吧？” 答案是这样吗？ 电子屏的路程轻易就从零米蹦到一米，这说明锻炼者很快掌握了技巧。心情澎湃的训练师和无数网友紧盯屏幕，却发现路程停在一米…… 三十秒过去，没动。 一分钟过去，还是没动。 五分钟过去，依然没动…… 一个训练师发现了什么，把米后面的单位打开，分米为零，再点，厘米也是零，训练师不甘心地点开毫米……好嘛，原来路程竟然以龟速前行，一毫米、二毫米、三毫米…… 等到毫米也没了动静，有眼力见地立刻点开丝米。 等到丝米停下不动，训练师额角青筋抽搐地正准备点开忽米，训练舱突然从里面打开，大殿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爬出舱，整理躺皱的衣服，先冲镜头前的万千网友弯弯睡醒后略带惺忪的笑眼，然后转头对训练师道： “我累了，不练了。” 镜头前的万千民众瞅着大殿下没有一丝汗水的额头，再昧着良心也无法从青年脸上看出一丝疲惫。再瞟瞟那睡得浮红的脸，回想起过往每次都大汗淋漓地爬出训练舱的其他成员，舌尖忍不住滚过一圈粗口。 那种极品天赋怎么就给了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货色！ 萧默前面的学习理论和基础练习都一遍过，所有人都寄予厚望，消息传到议事厅的皇族贵戚耳中，诸人全部愕然！没想到临到进入正题了这货居然暴露出这种本色，连装都不肯装一下！ 训练师傅们扒着老皇帝的裙摆吐苦水，贵戚们也愁眉苦脸，“这种千年难见的天分可不能任由他糟蹋了！” 老皇帝招来萧默询问，青年坦然走近，先冲诸人礼貌施礼，铿锵有力地答出准备好的答案： “我没动力。” 众人纷纷不解，“肩负起皇室的责任还需要什么动力？！” 老皇帝理解萧默刚回来无法彻底融入，思考一下，想到萧默极其关心战事，挥挥手先让其他人退下，拉着萧默到房间聊。 两人在软垫上席地坐下，老皇帝满是褶皱的手握住萧默的手，一遍遍拍着萧默的手背，道：“跟爷爷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参战。” 萧默低头，沉默下来，不答反问：“爷爷，您能不能先告诉我，您这次出战到底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x矿？” 老皇帝皱眉、沉思，抬眼见萧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不知想到什么连连叹气，起身招呼萧默。 “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皇帝的脊背更驼了，走路的姿势也更显老迈，萧默不明所以地跟在老皇帝后面。 支撑虫堡的擎天柱原本是颗高达百米的巨树，被列为圣木，是息家构建精神世界的主心骨，淬炼精神的唯一途径。皇室成员的精神领域越来越小，也是因为无法供应滋养擎天树的息壤，让它逐渐枯萎、石化，犹如铁木。 老皇帝带着萧默来到虫堡的最底层，一边讲述皇家辛密，一边打开中心石柱。 石柱中是一个环绕石壁向下的螺旋形阶梯，两人一前一后下去，一层又一层，直到最底部，萧默走得腿脚酸疼，正弯腰揉着脚踝，前面的皇帝停下脚步，“到了！” 萧默抬头，见阶梯中间有颗无数树脉缠绕结成的巨茧，最外层包裹的树脉已经从绿色褪色成白色，能看出营养逐渐缺失。萧默小心越过阶梯上的树脉，来到老皇帝旁边，看清巨茧包裹着一个人形，待他仔细端详，惊得脚下踏空，狼狈地爬起来扒住栏杆，身体努力越过外面，嘴里不住喃喃： “……妈……” 老皇帝望着巨茧中的人形，眼眶盈泪，扯住恨不得翻出栏杆跳到巨茧上一探究竟的萧默道，“这是你母亲，我的大女儿风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也太可笑了！”萧默捂住脸，抑制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为什么这个女人居然和他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老皇帝道，“世人都说你母亲怀你时久孕不下，你母亲不知为何返魂晚归了二十余年。但我知道，你母亲不是回不来而是不回来，息家子嗣出生后，会在兄弟的裸胎里寄生返魂，但要是胎死腹中，父母子女心灵相契，灵魂不灭必然会再次投生母亲胎中，星际漫漫，你母亲肯定是怕你年幼根本不足以支撑灵魂穿越星际就中途逸散，所以才迟迟不肯返魂。” 萧默表情木然，似乎听到耳朵里的字句根本无法理解。 “我好不容易等你母亲返魂回来，发现她精神级别大涨的同时受创严重，查探后发现她曾经为了安全地重新孕育你使用了息家的禁术，夺舍无辜的人，但似乎又出了什么岔子。” 老皇帝叹气道，“我本以为你也会跟着一起返魂回来，结果一连又等了十七年，萧尔囊室都没有一丁点动静，我渐渐心灰意冷，没想到你居然又回来了！” 十七年……十七年……萧默自十七年前考上大学时母亲自杀，到穿越时空走了一遭又莫名来到蓝星，其中间隔的时间正好是十七年？！ 老皇帝沉浸在伤感中，没察觉萧默的异常，望着缠住风萧的巨茧道：“我把你母亲放在擎天树中滋养、修复精神，可一年年过去，树木石化越来越严重，息壤却入不敷出，别说开花结果了，只能勉强让它不枯死！” 萧默盖住眼睛，让无数纷杂的情绪在心底沉淀，那些与母亲的记忆也浮现眼前……曾经他任意妄为，母亲从未责骂他，萧默总把母亲的纵容当成漠不关心，却从未想到那个与他相依为命的女人居然为他付出了这么多？ 为什么母亲从不提这些过去？想让他无忧无虑地生活度日？母亲一直身体孱弱，他以为是母亲对父亲思念成疾，而在萧默拿到通知书时母亲含笑死去，萧默怨过也恨过……现在想来，那时母亲说不定就在承受着精神的痛苦，却勉强撑到他终于可以自立，才撒手离开…… 萧默满心懊悔，红着眼睛看向巨茧，哑着嗓音说。 “怎么唤醒她？” “唤醒你母亲就必须要铁树开花后缔结的果实，而滋养擎天树的只有息壤，制造息壤需要大量的x矿，但一百四十年前掠夺的x矿剩下的库存只够供应平民生育子嗣，我即使心疼惋惜，也不能为了你母亲不顾国家人民。” 老皇帝抹抹眼泪……不论是为了曾经战死的英魂，为了x矿，或者为了私心为心爱的女儿，出战一事都毫无转圜余地。 萧默复杂难言的目光从母亲脸上移开，突然在老皇帝面前跪下。 “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老皇帝赶忙弯腰扶起萧默，萧默的膝盖紧贴阶梯，寸步不移。 “爷爷，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练习，你能不能让我领军出战！我一定会带回x矿的！”萧默垂下头，语气坚定。 老皇帝扶着萧默手臂，表情欣慰，“你能有这份心我很感动，但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萧默惊讶抬头。 老皇帝道：“或许不久后你就会比你风德风笛更加优秀，但他们已经有了德西和笛加没有后顾之忧……你母亲当年的事已经让我追悔莫及，现在风萧的孩子只有你，在你没有留下子嗣前我不会让你再冒任何风险。” 第73章 参战风波02 “您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 萧默耍赖在楼梯上长跪不起，老皇帝沉默片刻，狠下心离开，“那你就想清楚再回来吧。” 想当然，萧默不是会用毅力感天动地的人，他迟疑半秒，当即拍拍裙裤起身快步跟上，老皇帝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失笑，以为他放弃了念头。 接下来的时间，萧默积极参加贵戚们的聚会，把花言巧语的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讨得长辈们的喜爱，同时全心投入锻炼，时常现身网络收买民心。 短短一周，萧默的精神拉伸距离就突破千米，远超训练多年堂兄弟。换成在别的这就是豪门勾心斗角的节奏，但德西和笛加却毫无芥蒂，大皇弟贺喜二皇弟求教，随着萧默主动打破隔阂，兄弟间的关系越来越融洽。 除了构建领域的训练，萧默也在进行其他的精神训练，比如正统的防御屏障。息家皇室在军中是处于培养、辅助、保护士兵作战的角色，能力强大却不擅长攻击。但萧默作为一个擅长偏门左道的人，研究起精神攻击方法！ 红星绿星相继定下出战人选，来参加第二次出战会议。 卓克王子在出战前日傍晚到达蓝星，从升降梯登上虫堡，通往客房时不经意看到空中阳台，垂落的纱帘被束起，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看到里面有位黑发披肩的青年，正在摆弄望远镜。 卓克王子忍不住瞟一眼，再瞟一眼，直到带路的侍女走远才收回视线跟上去。 红星气候干燥，蓝星气候湿潮，卓克当夜有点水土不服，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出门去找虫堡的健身房想做做运动，路过走廊，发现空中阳台居然还有人！他低头看了下时间，凌晨一点。 卓克不由自主走向空中阳台。 萧默透过望远镜在宇宙中穿梭，漫天星斗，无边无际的河外星系，能看到仿若黄色流沙的星海，蘑菇云腾起般的尘埃，凤凰般绚丽旖旎的星云，可唯独，没有那片熟悉的银色璀璨星河。 静静在望远镜后站立许久，萧默直起身子，眯起眼睛转身看向身后的不速之客，“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卓克脸一红，紧张地把衣角揉烂，目光根本不敢放在萧默薄纱下光滑的腰背上，吭哧半响，“……我也许……可能……好像……从上次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萧默愣住，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卓克挠挠脸，不太明白那笑的意思，萧默已经缓缓走来，侧头靠近他的耳边。老处男卓克脸一红，被逼退两步。萧默凑近低头，在卓克耳畔用蛊惑般低柔的嗓音道，“既然如此……就跟我结婚吧。” “啊？！”卓克完全跟不上萧默的节奏，傻愣愣的。 萧默捏起卓克的脸，莞尔轻笑，“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愿意。”卓克疯狂摇头，拍拍胸口，“我、我就是有点意外。” 萧默垂下眼，拍拍卓克的肩膀拉开距离，在卓克不解的眼神中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抱歉了。” 萧默推推卓克催促他去睡觉，转身再次回到望远镜前，弯下腰，静静地凝视星空。银黑色的薄纱下，青年从颈部到臀部的曲线依然优美动人，但吸引卓克目光的却不再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而是青年背影中淡淡的落寞。 卓克摸摸心脏，这个生活中只有吃喝睡外加练武的粗汉第一次感到心脏像被谁揪住。他走到青年脚旁边坐下，默默陪伴。 萧默用脚踢了踢卓克，“回去睡吧。” “你看你的，不用管我。”卓克仰望青年，凶巴巴的脸上愣是流露出犬类动物的憨厚。 萧默垂眸，收回视线，没再搭理他。 *** 穿越浩瀚宇宙，在遥远的银河系太阳恒星系某颗居住星上。 新历133年9月9日，季薄阳的成人生日，将宣布他正式继承古班家家业。 几乎与世隔绝的古班大宅迎来忙碌期。此时，季家舅甥的关系依旧没有缓和，自季薄阳查明单玉覃曾寄画给绑匪，与萧默的死亡有脱不开的关系，就开始向单玉覃出手，多次检举单玉覃贿赂书画比赛评委、画作找人捉刀等事，但季威明白自家外甥，绝不只是想让单玉覃身败名裂这么简单，但他却不能任由季薄阳一点点把单玉覃打落尘埃。如今单厚方接任总统，单家势头正热，季威知道单厚方已清楚萧默的身份，自认为比起假儿子的死活，单家会更看重血脉确凿的单玉覃，为了阻止外甥与单家结仇，多次阻挠季薄阳的行动，因而和季薄阳闹得更僵！ 此次生日宴，季威提前送来的佣人被季薄阳拒之门外，老管家提早就另外雇佣好人手，把拐棍敲得咚咚响，严厉地指挥大家为晚宴做准备，可宴会的主角却一大早不见踪影。季威听闻消息后立刻赶到黑犬公司。 季威带人横冲直撞突破阻拦，进入地下研究室，见季薄阳站在一旁，看着安明给几个少年少女做检查，手下记录着什么。 季威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做人体实验，更何况还是一批孩子，你怎么就忍心下手？！” 季薄阳垂下眼睛，无意争辩。葱葱几人上前道，“是我们拜托他的，我们只是想完成爸爸的遗愿？！” “遗愿个屁！”季威扯着季薄阳的肩膀往外走，“连单总统都严词拒绝基因改造，你怎么就不能清醒清醒？我就知道他是个祸害！人都死了快一年了还在耽误你！嗷……” 季威痛叫出声，低头发现胳膊上挂了一串小脑袋，少年少女们咬着他的胳膊还愤恨地瞪他，嘴里口吃不清地说，“不许说爸爸坏话！” 季威头都炸了！ 季薄阳没有替舅舅解围，看够了热闹才叫季威出去谈。季威知道萧默的事说不通，就换了一个能说通的事，“今天晚宴上，我请了许多适龄的贵族小姐，你挑一个……” “我不会去。”季薄阳打断季威的话。 “除非你不想继承家业了！古班家规定成人后必须订下婚约、早早完婚，你的身体和其他人不一样，必须早日留下子嗣，要是古班家的香火不小心断绝了我根本无颜给你父母上坟！” “我不会结婚。” 季威瞪眼，季薄阳垂下视线，道：“等我死了，你们再拿着我的精子做试管婴儿……鉴于古班家精子成活率低，我会多储存一些。” 季威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下脾气，道，“不论怎样，你今晚一定要选妻。阳阳，我知道你有主意，小事上我能迁就你，原则上的问题我不会让步，如果你今晚不参加宴会，明天我就带着军队封了黑犬公司，连着你在内从上到下从事非法实验的人全部关起来！” 季薄阳嘴唇微动，季威补充道，“我会关到你想通！如果你一辈子想不通我就让你在监狱里抱着你该死的爱情老死！” 季薄阳未必能活到老，死亡对他并不是威胁，但他抬眼，静静凝视季威，唇齿开合，声音细微。 “舅舅……你是第一个令我想要憎恨的人。” 季威撇开眼，略感揪心地骂道：“死小子！居然还敢恨我！” *** 金蝶星系，白焰恒星系，第三居住星蓝星。 夜晚静静流逝，在黎明时刻，萧默放下望远镜，看向脚边——面貌凶恶的卓克靠着墙呼呼大睡。 萧默跨过卓克离开，门外的贴身侍女同样在熟睡，萧默在侍女头边的墙上轻敲两下，侍女嘟囔着揉眼睛醒来，见到大殿下近在迟尺的脸惊得跳起，赶忙跪地讨饶。 萧默没有追究，指指里面的卓克。 “王子……”侍女惊叫出声，又在萧默的目光下赶紧捂住嘴，探头张望，似乎不知道王子什么时候进去的。 “给他拿张毯子盖上。”萧默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上午，绿星的贵客也到访，一行人喝完下午茶，开始作战会议，萧默和两位弟弟也在会议室旁听。 蓝星最终决定由风德亲王出战，红星照旧是由矫勇善战的卓克王子出战，绿星却不是古兰家族，而是大贵族劳特斯家继承人领兵。 鉴于不是皇室亲征必然会降低皇家直属军队的士气，古兰愿意减少战利品的分配比例，另外两个联盟国也能理解，毕竟不论是息家还是丹尼斯家都上有皇帝坐镇，下有弟弟以防万一，而古兰家上代已逝又没有子嗣，双皇无法分开，两人亲征必然会带来绿星动荡。 德西打量着面貌清雅的劳特斯，看着他胸前百合图样的家徽，怀疑这么文弱的男人到底能不能领兵？不会看见血就晕过去吧？ 笛加捅捅萧默的肩膀，指着卓克王子道，“那个红毛老是偷看你，是不是想老龙吃嫩草啊？” 萧默推开笛加的脸让他安静，仔细听着军队部署，会议即将结束时，萧默站出来，道：“我有话要说。” 劳特斯和绿星代表团眨眨眼，旁观事态，老皇帝连着两位亲王和两位殿下齐齐看向萧默，而萧默则瞥了眼卓克，红星人就见自家王子嗖得一下站起来，紧张得把桌上的茶杯都打翻了，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走到老皇帝面前，结结巴巴道：“孙、孙婿……” 室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是哪一出？ 萧默不轻不重地瞟了眼卓克，王子老脸一红立刻改口，大声道：“爷爷，孙媳我已经和萧默私定终身，请您允许我们结婚！” 卓克的妻管严狗腿样让红星人捂脸，赶忙上前拉住自家王子，“殿下啊殿下，您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咱们红星皇室是不能随便跟联盟星通婚的！龙的基因和虫的基因生出孩子不是乱了吗？” “虫蛇龙一家亲，哪乱了？！”卓克还在狡辩。 老皇帝却看也不看脚下的王子，盯着萧默，那目光前所未有的深沉，萧默也不知他是不是猜出自己的伎俩，垂下头道：“卓克王子一个人出战我无法放心，作为未婚夫我想陪他一起去。” 老皇帝叹了口气，看向卓克，“我听说你们用基因再造术成功培育出已经灭绝的避火树。” 联盟国有三大圣木，蓝星的擎天树“铁树银花”，绿星的遮幕树“荷塘露色”，红星的避火树“火木洞天”，同样都是用息壤培育的镇国之宝，无法供应息壤后相继衰老，气候炎热的红星圣木最早死亡，自从掠夺回x矿才重新培育，无论男女食其果都能孕育子嗣且优化后代基因，可惜至今只结出一枚果实。 “如果我让你把它当成聘礼……” “可果子已——”王子侍从还没说完就被卓克捂住嘴巴，卓克迫不及待地冲老皇帝道：“可以可以可以！” 萧默上前接话道：“那我陪他出战的事……” 老皇帝深深看了萧默一眼，“你吃下果子后能怀上孩子，我就同意你去。” 第74章 参战风波03 此事尘埃落定，会议散去，息家的人围住萧默问东问西，卓克想凑过来却被侍从拖走，等萧默打发走周围的人，侧头看见表情可怜兮兮的卓克。 “有话就说。” 萧默走在前面，卓克跟在后面委委屈屈道：“我刚才以为侍从要反对就捂住了他的嘴，都怪我这笨脑子，我才想起来果子为了生我弟弟已经用了，我根本拿不出聘礼，要不我跟爷爷说说，咱们多加点金银珠宝。” 萧默正想着怎么避开这一劫，闻言微笑道：“没关系……可以假怀孕先陪你上战舰，时机到了再假装流胎。” “峦风皇帝应该是想让你先留下孩子。” “我会选一个合适的‘怀孕’日期，预产期刚好在战舰到达目的地前，然后说服他会早早让陪同照顾的人把孩子通过太空船运回去。” “呐……”卓克想了半天没想出办法，挠挠脸说，“我可以收买我们皇室医生，听说有一种啤酒果，吃多了能让人肚子变大。” 出战准备有条不紊地进行，萧默努力开发精神攻击傍身，卓克通知不管事的老爹会靠“实力”让萧尔怀孕，让老爹不要揭穿果子的事。老丹尼斯想想不开窍的儿子漫长的光棍生涯，不忍心揭穿他，转身就去调戏老伙伴峦风，为了俩夫夫没影的子嗣归谁扯皮许久，最终才“勉为其难”决定不抢孩子。 半个月后，全联盟瞩目的跨星皇室订婚宴在丹尼斯家的火岩殿举行！ 一个月后，战舰建造完毕！物资还在紧急筹备中…… 不久后，距离出战还剩三个月，夫夫俩未婚先孕的消息不胫而走，惊动了峦风老皇帝，匆匆赶去红星岩堡。 卓克安抚好过于激动的老皇帝回房，应付完一波又一波来贺喜的人，晚上回到萧默的房间，见他肚子微微鼓起，不放心地说：“不会被拆穿吧？我听说你们息家一胎就生几十个？要不再吃点啤酒果？” 萧默摸摸肚子，神态微醺，道，“我查过了，息家的婴儿刚出生时只有普通婴儿拳头大小，让它像别人那样慢慢鼓起来就行。” 卓克看着萧默因为醉酒酡红的脸，青年侧躺在床上身着薄纱抚摸肚子，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冲击卓克，让他感叹道，“……如果你真怀上我的孩子多好！不过不用担心，这次出战我一定会带回大量x矿制造息壤滋养避火树，早晚让你生下我的孩子。” 萧默抚摸肚子的手顿住，脸上的表情变淡，翻过身背对卓克道，“太晚了，我要睡了，你回去休息吧。” 卓克望望萧默身侧的空余，给萧默关上灯，依依不舍地离开。 等房间恢复安静，萧默平躺在床上，望着丹尼斯家的天花板陷入沉思…… 最开始，他只想找到外星联盟的弱点帮地球打反击战，可现在他必须为了母亲得到x矿。既不能让地球受损，又不能让战舰空手而归，能走的唯有议和。细想一下，联盟出战并不全是复仇心切，古兰家要找回血脉，丹尼斯家是好战，息家想要x矿，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在出战一个月，萧默终于举行了开领仪式，网上热议不断。 直播镜头里，萧默在皇室的注目中心不甘情不愿地戴上改造好的额饰，穿一袭金纱，长及腰部的头发随着走路摇摆，撩得青年脊背发痒，恨不得全部剪掉！ 萧默双手交握于胸，背诵一万字“效忠皇室、服务民众”的演讲稿，然后闭上眼，解开对额饰的感应屏蔽，把精神力源源输入主基石，乳白色的光芒逐渐绽放，连旁边波及到的吊坠都一颗颗逐步被点亮，把青年的脸衬托得荣耀非凡、无比神圣…… 绚丽的画面中，仪式测出的席位数让众人有些惋惜。 一千人。 虽然这个数字也算惊人，比起他的天赋还差了许多。但民众争取席位的态度依然热切，萧默亲自审核了前来应征的人，他不要求身份，无论是在校生、退役兵、职业赛手或者运动员皆可，也不注重天资，聪慧、体能、成绩这些都不是他第一考虑的。 第一堂是武试，却只考核各项基础能力。 第二堂是笔试，厚厚的三十来张卷子。 第三堂是面试，每个上来的人什么都不问，只把每个人叫上去与萧默对视三秒，然后就定下去、留，非常武断。 经过一周让人叹为观止的考核后，老皇帝拿到萧默定下的名额名单，皱起眉，全部是一些成绩不好也不坏的人，看不出有精英的潜质，网上在名单公布后也全部哗然…… 很多成绩出众却被淘汰的人纷纷傲气抗议！“淘汰好冤我不服”的圆桌会议室里挤满了人。 “我都搞不懂到底想选什么？我武试第一，在军校成绩也出类拔萃，为什么录取那么多成绩平平的人也不录取我？” “笔试一个小时要写几十页，根本不可能答完，都不知道是考核能力还是刁难人！” “面试更是莫名其妙，与殿下对视一秒就把我刷下去了，连个理由都没有！” 萧默更改虚拟形象听到各种声音，全网唱衰，认为萧默看走眼。普通网民综合素质是f，军校最低素质是d，毕业后达到普通c水准。名单上招收的人综合能力c的基数最大，b级占少数，a级凤毛麟角。 级别的隔阂犹如沟壑，资质差点一生都无法跨越，而综合能力s级以上才算精英，2s是兵王，3s就是传奇级。网民认为按照萧默的名单，哪里是精兵训练团，简直是废物军团，招收这些人堕了领域的名声根本是自掘坟墓。 进行战前动员的卓克听到消息，立刻赶往蓝星。 即使过了三天，萧默走在路上依然被不少贵戚叫住，他保持着认真听劝一律不改的态度，让人根本拿他没办法。 卓克等在屋里，见青年进门就围上去问长问短。萧默没精力费心解释，找出三场考试的方案甩到卓克怀里，推他出去。 卓克翻开方案，武试选拔只要求达到基础能力，通过的人参加笔试。 三十张的试题并非是刁难人，开卷的第一页第一句话是：[当时间剩下过半仍未答完，请翻到最后一页]。而最后一页最后的话是：[请擦掉前面填写的所有答案。]这场被刷下的人只有两种：一是，自负聪明的人，譬如为了展示自己而精心答写那么久却要全部擦掉？怎么可能！二是，不具备执行命令能力的人，譬如粗心马虎没看到那句话，或者看到了写着写着就忘记了！而留下的只有一种人，不论才高才低，认真阅读每一行字，谨记于心，严格服从的人。 被过滤出来的人面对第三场面试，萧默只会圈住能在对视中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无论他热情澎湃还是性格木讷，都要有坚定的勇往直前的眼神。 当人员通过三关，仍多于千人，萧默在每个过选通知单附上要求，只征收愿意随他出战的人，而他们在领域的训练时间只有穿梭宇宙的那半年。 萧默要完全忠于他的人，甚至是愚忠。他要有自己的武力，才会在接下来的计划中拥有话语权。 卓克看明白萧默的些微用意，更为他感到惊叹，呵呵傻笑……不亏是他看上的男人！ 一个月后，萧默挺着微微大了一圈的肚子，带着一千名不被看好的私兵登上红星的战舰，三艘载着总计四万五的a级s级兵力驶向宇宙…… 百来年，宇宙战舰的技术进步许多，航行速度也加快了，但星海中恒星爆炸升起尘埃，或黑洞扩大，或宇宙洪流方向改变等等诸多原因都会导致路线变更，延长…… 萧默乘上战舰就开始又晕又吐，被老皇帝派来看护他的人还以为他是孕期表现。刚起航的前几日，还没驶出金蝶星系，萧默就整日呆在房间，望着窗外浩瀚的星河调整。 卓克想给萧默吃晕船药，但看护以孕夫不能随便吃药为由拒绝，卓克即使知道内情，也只能作罢，有空就坐在萧默床边，讲解那些绚烂的宇宙奇观分散萧默的注意力，《凤凰归巢》《创世图》《万马奔腾》《彩蝶》…… 战舰驶出金蝶星系，萧默的身体终于开始适应，他脸色苍白地被卓克扶起来，出房间看望他招收的私兵，安排训练。 精神领域是完全由使用者构建的可以装载、进出实物的全虚拟随身空间，萧默强大的精神天赋却只开出一千席，在与训练时间无关的情况下，按照能量守恒，必然会在其他地方补足。 在绿星的战舰上，有一万三的兵力，其中五千是s级以上的来自皇室领域拨出的精英，八千多是向民间招收的院校毕业生和战队的高级兵，其中有一部分是参加过萧默领域落选的人，在度过宇宙的闲暇训练中就聊起这事，并不看好他们能在短短半年中有什么大进步！ “平均水平能达到b级就算烧高香了！” 当然不是领域不行，萧默的能力是被寄予厚望的，即使在航行期间也被督促训练，根本原因是那些兵们资质太差！ 士兵的腹诽传播开来，不少人都在观望事态，但现实却反打一巴掌。 第一个月，半数以上的兵进步微弱，四分之一的c级兵整体综合素质提升到b级，剩下的部分居然越级提升到a级别。 第二个月，进步微弱的人开始有明显的进步，平均综合水平达到b级别。 第三个月，大量b级别突破，而最难晋级a级别历时一个季度量变引起质变，纷纷晋级。 从这天起，萧默就再也不坐任何公开检查，只闷头带兵训练，让无数惊叹的人看得抓耳挠腮，却一点内情都得不到。 第75章 恰逢期会01 新历134年，初雪，地球联邦。 距离萧默死亡已经两年，雪花纷飞，有胖小孩从季薄阳身边跑过，不小心摔倒在地。季薄阳让司机停靠路边，盯着圆滚滚的孩子在雪中扑腾的身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的萧默。 司机通过倒车镜小心窥探古班家主的表情，即将二十岁的少年家主垂下眼，沉默许久才再次抬头，“开车吧。” 车子继续驶向联邦军区的监测台。季薄阳亲自设计了一款地面监控机器人望远号，当有不明物体进入银河系就会拉起防空警报。自笔记本记录的外星人再临时间逐渐逼近，季薄阳定期检测机器设备的间隔也逐渐递减。 银装素裹，无垠的白色蔓延…… 季薄阳的视线从能联想到萧默的景物上抽离，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那些一瞬间填补他温度的记忆就像车外的雪花慢慢消逝，无影无踪。 荒芜、灰暗、空虚……种种负面情绪随着萧默的离开而回归。只是再次恢复到曾经的一无所有，为什么时常会让他感到窒息，那让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煎熬的仿若缺氧的感觉。 *** 宇宙战舰只差一个月就到达银河系，战舰的对接越来越频繁，萧默被看护侍女们扶着，高高挺着九个月大的肚子说服三星的领军领将。 嗯……俗称，作妖。 首先是卓克，这个新上任的未婚夫恨不得立刻大展拳脚彰显强大，可每当他说要把地球人烹煎炸煮时萧默就脸色不悦，时间长了，卓克了解到萧默“与世无争”的“善良”品格，不再提起这茬，还为了展示宽阔的胸怀表示： “只要地球人识相，愿意乖乖供奉x矿，咱们就不动用武力。” 眼见着就要“生了”！卓克问起萧默什么时候安排“胎死腹中”，萧默却有了新的想法。 风德是个二十四孝好舅舅。萧默因为“忧心战事”每每想到血肉横飞的画面就会做噩梦，风德日夜开导却依然无效，越逼近“临产”状况越严重，从晕血恶化到见了红色都会受到惊吓，风德甚至无礼地要求红星换军服。 风德思来想去，决定先礼后兵，起码在萧默生下孩子前都不能见血。 孕妇是联盟的国宝，倍受保护，在萧默的有意结交下与绿星将领劳特斯的感情突飞猛进。这个性格温和不擅军事的男人不论孕妇的言辞多么不讲理，都会诚心认同，在萧默“保障士兵性命是将领的首要责任”和“解决问题的多样性”的两波洗脑下，也放下开门动粗的念头。 在萧默不懈努力时，宇宙战舰飞速驶入银河系。 目标指向太阳系居住星的北极。 *** 地球，联邦。 自迈入十二月份，全球拉响了第一批毫无预料的防空警报，网络上炸翻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警戒了半天屁事没有，除了一些忧心国情的还在讨论，普通民众都以为是试鸣，该干嘛干嘛去。 联邦政府大楼的世纪塔却乱了套，军部人进进出出让行政工作者都跟着人心惶惶。 “你确定，检测到有战舰进入银河系？！” “是的！原本都以为兰狄少爷的地面监控就是杞人忧天的摆设，没想到居然真拍下了战舰的画面！” “听说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军部检测台和航空局都戒严了！上面正在预测战舰的行动轨迹，到达时间和地点……” 世纪塔顶层，会议室中气氛压抑，百来名参会人士低头看资料，代表军、政的高官和党、贵的议员都沉默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单总统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从拍摄到的画面对比过去的抗战资料可以猜测，这批战舰很可能来着不善，我们或许要再次面对百年前那些穷凶极恶的暴徒！” 联邦启封了一百四十年前的绝密档案，分发到在座诸位手上，上面详细记载了已知的外星人品种与能力，和当时主导战争的皇室情报。兰狄与航空局的代表坐在会议桌末尾，翻看文件，这些记录古班家都有，甚至更全面。 “当时只有两架战舰造访，分别来自两个外星势力，其中图徽为并蒂莲的势力资料残缺已毁，另一个透明虫子图徽的势力来自‘息家’，具有强大的精神辅助能力……” 负责资料的人全部解说完后，得出结论，“这次情况非常不妙，拍摄到的明显是三支来自不同势力的战舰。百来年时间过去，我们无法预料他们的势力是否有变化更替，但可以肯定的是来袭的兵力远远超过上次！” 十二月中下旬，全球自拉响第二次警报开始，恼人的声音就连日响彻苍穹，民众们却完全摸不到头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大街小巷的巡逻警力越来越多，让各种阴谋论政变论反动恐怖论甚嚣尘上…… 二十号，航空局终于预判到战舰降落地点很可能是极地，大量由24区调遣的兵力运往联邦边境和极地群岛，单总统亲自派遣兰狄改造的“人形兵器”先锋应战，可见机行事。 兰狄带着一个连的改造人赶往战地，除了心腹的几个养子，其余九十多人都是从少管所和服刑出狱的犯人中挑选出。实验表明，发育期的未成年往往比成年更易于改造，能力出众，但相对的，失败的后遗症也更严重！ 平安夜，三艘巨无霸驶向地球，在北极上空悬停，下降。 盘旋的风力扬起漫天风雪，走兽奔逃，早就察觉到领空异常的先锋队立刻出兵，战舰们刚打开舱门还没降下光梯，舱外就围满嗡嗡嗡乱叫的小家伙，喝！百来架战斗机的炮口齐齐对准舱门，一触即发！ 卓克带队空中猛禽基因的兵打头出舱，脚还没迈出去就被齐刷刷的炮口瞄准，感到被冒犯让怒气值噌噌噌直涨，脑子热了！ 外星精英兵们同样拉下脸，纷纷暴躁骂道： “这帮不识抬举的！” “要干就干！谁怕谁啊！” 萧默是“临产孕夫”，战舰到站前风德亲王特意嘱咐侍女不用叫醒他，卓克王子也打算让他呆在房里睡到自然醒。可舱壁隔音极好也经不起热武器的大合奏，等萧默被外面的炮火声从梦中惊醒已经是深夜，外面打得热火朝天！ 他赶紧让侍从扶他去战舰指挥舱，屏幕上到处都是打红眼的外星精英兵与战斗机和改造人。 萧默气得大脑充血，假装痛叫地捂住肚子弯腰倒地，舰长立刻被这祖宗吓到了！赶紧打开舰内舰外的通讯渠道，通知杀在外面的卓克王子和坐镇蓝星战舰的风德亲王。 战舰外的敌我双方只听凭空响起一句焦急的通知在空中无限放大，“不好了不好了！王子，亲王！萧尔殿下见血受惊了！” 以人形凌空战斗的卓克王子脸色微变，立刻在脊背化出一双龙翼，扇飞纠缠上来的人类，飞往红色战舰。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联邦政府彻夜等待战地不断传回的战况。 远在战地，总指挥室里的墙壁上铺满大小屏幕，全方位播放现场战况，季威将军和其他军方高官半夜匆匆赶来，有几个还衣衫不整。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事态发展，必要的时候会指挥导弹发射！季薄阳沉默坐在角落，当看到某个屏幕上铺展开的龙翼让不少人变了脸。 “这次新加入的侵略势力的武力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季威盯紧屏幕，指挥靠近战舰拍摄，思索，“他们舰内的皇族出了事，正是逼近的好时机！” 战舰内，萧默见卓克匆匆赶回，吐出一口气。红星兵攻势暂缓，准备出动的蓝星战舰也收兵对接，而靠后的绿星还并未出动。 萧默在屏幕中扫了一眼，让舰长打开空中投影。 葱葱白牙八人作为压轴的奇兵各自坐在战斗机上，旁观驾驶员操纵战斗机混在队伍中，悬飞在战舰周围，他们的任务是认准敌军首脑及重要人物，在必要的时机变身应战，务求一击必中！ 几人早就发现那个红毛凶相的男人是红色战舰的指挥，虽然实力高超但性格莽撞容易被激，见他方寸大乱背对敌人就飞往战舰，赶忙在通讯器里设计了一出抓捕计划，上前擒拿！ 然而，他们刚踏出舱就被空中回响的声音叫愣！ “葱葱、白牙、奇奇……” “爸爸？”熟悉的声音让八名孩子齐齐愣住，差点从空中掉下去！他们互相望望，确定这不是幻听，然后同时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发出声音的红星战舰！ 战地指挥室。 季薄阳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屏幕前。战斗现场的空中投影让不少地球人愣住，呆呆望着画面！投影只有肩膀以上，黑发披肩的青年被两个侍女扶着，在紧迫的战事中仍然处变不惊，他风度翩翩地扬起笑容，用悦耳的声音低语： “诸位，好久不见。” 或许服刑的犯人还不算了解，但八位养子和直升机驾驶员以及战地指挥室的人太熟悉这个在生前为祸网络死也死得轰轰烈烈的家伙。 萧默！那张脸根本不会认错。 “诸位，我想在兵刃相见前，我们双方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你们觉得呢？” 画面连同声音清晰地传到指挥室，众人简直措手不及，前总统的大儿子怎么就死而复生还在敌军的战舰里，被外星人绑架了？拿来威胁总统？还是…… 季威瞥了眼失神的外甥，走上前交涉，指挥室与战舰联通视讯，季威率先问出所有人的心声： “我觉得在讨论之前，应该请你先告诉我你代表什么身份说出这番话！” 萧默从视讯中发现季薄阳的身影，眼睛睁大，而后缓缓垂下，沉默起来。 旁边的舰长正要张口，闯进指挥舱的护妻暴龙快步走来，不悦地盯着屏幕，一拍指挥台，差点把键都拍掉几个。 “你什么你，小小一个低等文明的土著，居然敢对我未婚夫这么不敬！” 卓克搭上萧默的肩膀嘘寒问暖。季薄阳心海翻覆，最终渐渐风平浪静沉寂下来，盯着屏幕，脸色越来越阴郁压抑…… 萧默不耐烦地推开卓克，上前，抬起头，再次扯出笑脸，以无畏的姿态坦然道：“我作为白焰联盟第三居住星蓝星皇室息家的大皇子萧默，请诸位多多指教。” 第76章 恰逢期会02 两方通过交涉，军部允许三星领将率少量护卫入境，三艘战舰却必须在军方严密的看守下原地滞留，不许进入其他领空，此言最先引爆卓克的脾气，被萧默瞪了几眼才骂骂咧咧地闭上嘴。 联邦总统府灯火通明，单厚方与内阁大臣们焦急等待，时隔许久才收到最新的战况报告，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接通电话却愣住！ “你说什么？！” 听到萧默活着，单厚方惊得差点当众从座位上跳起来，他维持着镇定的面容，眉毛却越皱越深，等到结束通话，他放下电话沉默许久，转头对女秘书道：“让公关团队准备，这会是个比想象中还要难打的舆论仗。” 内阁是总统就任后自建的，在场诸位可以说全是单厚方的心腹，总统慎重通知完准备要在明天于世纪塔迎接外星访客后，就一直神思不属，频频走神。大臣们互相望望，纷纷识趣告辞，回去做准备。 耶诞节凌晨三点，外星人造访的新闻登上各大门户头条，无数夜猫子还以为哪个不要命的黑客开玩笑，等追溯到源头来自联邦政府官网，熬夜网友摸摸脖子，“这时间阴气重，该不会闹鬼了吧。” 等早间新闻各区全部重点播放外星人造访的新闻，所有人都意识到：原来之前让人提心吊胆的警报是为了这！ 不少颜控的《旗帜》粉兴高采烈地讨论外星人的真容，但成熟的居民和政治嗅觉灵敏的学生与社会人士都意识到，这不是一件能轻松对待的玩笑，外星人造访意图不明，第一次接洽足以决定地球生死，如果再进入十年抗战……不少人揪心地连工作都心不在焉！ 官方和非官方的记者们蹲守在世纪塔外，等待着双方会谈，地球方代表早早突破记者包围等在塔里，外星代表团却迟迟没有出面。 三架飞机载着外星访客从战地驶向联邦。 萧默打着哈欠，一大早就被几名看护侍女服侍着换上皇族全套正装，此时正因睡眠不足双眼惺忪。坐在旁边的卓克王子心疼不已，瞥见旁边全副武装的兵哥绷着脸盯紧他们，小声咒骂道：“这帮孙子把我们当犯人吗？这么憋屈还不如先把他们打服了再……” 萧默见卓克越说兵哥们越紧张，冷脸捂住卓克的嘴，“少说两句吧，吵得我耳朵都疼了。” 兵哥闻言瞟了眼萧默。两年时间，战地服役的士兵更换不多，其中大部分都在实习期和萧默有过交集，当获知萧默是敌军王子后，大惊失色的不在少数，几个被委任“护送”外星访客的兵哥甚至不敢把视线放在萧默身上，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个能言善辩的家伙带偏，只是余光中，还忍不住时不时瞟一眼青年挺起的大肚子。 牵动数十亿民众的外星访客到达联邦，转车驶向世纪塔，车子刚刚停靠，镜头就对准车门，网络同步直播。 公司里的老板带着员工一起开小差。学校干脆人性地打开各班教室，播放电视直播，酒吧里还开了日间外星人造访主题专场。即使世纪塔周边街道戒严，也阻止不了热心的《旗帜》粉和忧心国家大事的联邦高材生源源不断地赶到现场，成功让附近交通全部瘫痪。 第一队轿车下来的是劳特斯领将。 青年面貌清雅，身材高挑，银色的华丽长发束起，穿着古典的白袍，衣襟上绣着精致的暗纹，肩上别着一支从祖国带来的鲜百合，其高洁的气质让不少立场不坚定的女记者忍不住抽气！简直漂亮得人神共愤！尤其他还带着十数名颜值不逊于当今热门明星的亲卫，全部着白色，迈着整齐的步姿优雅走上台阶…… 同步观看直播的颜控们全部轻易被美男军团俘虏。 第二队轿车下来的是风德亲王。 中年胖子身材圆润，绿色薄纱裹身能看清底下幼嫩的皮肤和赘肉，穿衣风格颇让人眼瞎，好在身后的护卫衣料遮肉，可不论高胖矮瘦都有种身娇体软的感觉，对比一圈，众人惊讶的发现反而是打头的胖亲王殿下的脸最赏心悦目。 风德亲王下来后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迈着大粗腿忧心忡忡地跑向第三队轿车，迎接舟车劳顿的“待产孕夫”。 大部分女记者都围住高颜值的劳特斯一行采访外星人来访意图，并未及时关注第三队轿车，掌控大局的直播导演却分给第三队车一个镜头。 当女记者们听到摄影师的惊叫看向第三队车，最先入眼的是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红星精英兵，在风德亲王和卓克王子的呵护下，某个高挺孕肚的青年被侍女搀扶着缓缓走出精英兵的包围，然后瞪圆了眼睛，瞬间把高颜值军团忘在脑后！ “萧、萧萧……萧少？！” 直播镜头前不约而同的惊呼几近破音！网络上瞬间炸了！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萧少活过来了？怎么坐着外星人的车子过来？！# 青年长发及腰，挺着高耸的肚子缓缓在亲王和王子紧张关心的注目中走上台阶，无数递过来的□□短炮都被卓克怒脸挡开，青年却不在意，还好心情地冲镜头微笑，闪耀的额饰在光下反射出璀璨的色彩，那张笑颜更如春日暖阳，笑得无辜而亲切，不含锋芒。 政府官网实时公布了外星造访团队的资料。 红星领将卓克王子，蓝星领将风德亲王，绿星领将劳特斯，以及……资料相对详尽的某青年。 【萧默】蓝星皇室的大皇子殿下，红星领奖卓克王子的未婚夫。 网名被官方资料震惊了！ #名动网络的萧大少居然是外星皇子#刷上热门头条，居高不下。即使公关团队及时启动，随时监控网络，也抵挡不了数亿网民发酵的思维…… [当年兰狄少爷和萧大少的边缘爱情我还没忘，结果现在一个有了未婚妻，另一个有了未婚夫还怀着孕，这狗血的套路我都不忍直视！] [我只想知道外星王子潜伏在人类中是不是一场阴谋，你看萧默勾搭前总统的儿子，又成为现总统的假儿子，外星人一定密谋许久，来者不善！我希望颜狗们都清醒清醒，想想是不是还有其他外星人早早潜伏在我们中间……细思恐极！] [总统：别说话……我只想静静。] 季薄阳站在世纪塔二楼，透过落地窗俯视楼下，目光贪婪地从上到下笼罩某个衣着浪荡的青年，最终停驻在高高突起的肚子上，眸光晦暗难辨。 萧默若有所感，进入世纪塔前突然抬头看向二楼，落地窗前空荡荡的，早就没了人影。 世纪塔会议室，举行了联邦历史上最重大的一次会议，参会人有联邦代表团，其中以政府总统和军部将军季威为首，和外星代表团的三位领将……嗯，实际上其中两位领将都看萧默脸色行事，而绿星领将却是个不怎么管事的。 双方气氛紧张。 萧默的目光在参会人士中滑过，没有看见季薄阳先松了口气，最后他把目光停在总统脸上。 单厚方由始至终没把目光停留在萧默身上，其他参会者却频频打量萧默。青年微笑回视，从他们的目光就猜出他们的想法，约莫也是怀疑他潜伏在地球是外星早有预谋。 单总统问外星代表团：“请问你们此次造访的来意。” “x矿！”风德亲王率先出声，卓克王子的心思全然不在会上，打量着萧默耸了耸肩，劳特斯领将温和浅笑，“我方不便明说，但并没有什么恶意。” 萧默突然抬首，目光滑过会议室角落，眯起眼睛。 滋拉一下，所有监控全部突然爆掉！ 守在监控室待命的百名改造人全部看向季薄阳，而季薄阳却垂下眼，面色莫测难辨。 “怎么回事？！” 总统稳坐其中，其他联邦代表团却纷纷从座位上跳起来，紧张地四处打量，最后看向外星代表团。 萧默敲敲桌子，“诸位坐下吧。” 青年和气地冲对面几人笑道，“如果你们是打着在这里把我们这些‘敌首’擒获的念头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被说中心思的联邦高官脸色微变。卓克闻言拍桌而起，另两位领军表情也有了变化，萧默安抚下外星代表团，看向对面，联邦诸位纷纷拿起茶杯喝水压惊、掩饰紧张，萧默的目光掠过几人的茶杯—— 砰！几人手中被子全部莫名碎裂，碎片迸溅到脸上划出伤口，几人面露惊恐大喊：“是不是你们干的？” 再次发出下马威镇住联邦代表团，萧默扬起依然和煦的笑容，那张一成不变的笑颜却让对面恐惧，青年道： “我方一片真心，希望你们也能拿出诚意来。” 几人脑中瞬间划过绝密档案里的内容，外星皇室息家成员拥有强大的精神能力……果真！萧默果真是外星皇族！ 风德瞥了眼萧默，昨天两方对战，萧默露脸后地球人的变化让风德回去后猜测了许多，却出于爱护之心按捺下去。现在看到萧默的态度终于放下心来，甚至为随便怀疑萧默感到惭愧。 此时，会议还没讨论出结果，震惊134年的事迹榜单即将出炉就遭遇回炉重造，排名第一的事件在年末关头改写！ 《外星人造访：萧默系外星皇子！》 第77章 恰逢期会03 第一场会议并没有结果，联邦代表团不可能坐视外星人对地球的第二次压榨，萧默提出帮助联邦提高科技水平，建设空间港，来平等换取x矿，但联邦内部因为萧默的身份转换大多支持阴谋说，认为外星图谋不轨，不可信。 会议散去，双方即将展开漫长的拉锯讨论…… 萧默第一个走出会议室，单厚方呆在最后，几名内阁大臣上前关心，单厚方挥挥手让他们先走。会议室空下来后，单厚方用手掌盖住脸，深深叹了口气……他在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儿子变成敌人的纠结中徘徊，却始终无法深想一个问题： 萧默是什么时候替代原来的萧默成为他的儿子？！ 一旦去想这个问题，会让单厚方开始怀疑萧默往日的儒慕孝心都有预谋，心中的天平会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 虽然他内心急迫想找萧默问清楚，但身为联邦总统的立场却让他不得不保持距离！ 萧默离开会议室就赶走卓克和侍女等人，心不在焉地一个人走进卫生间，他托着沉甸甸的大肚子来到水池前，蓄满凉水把脸埋入其中，冷静下来……只有一个月，不论是他的假肚子还是外星领将的耐心都不可能拖太久。 萧默抬起头时，隔间门被推开，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目光就被钉住！ 即将二十岁的少年面容中充满女气的惊艳感逐渐褪去，些微棱角让那张脸显露俊美，一米八几的瘦高身型，见到萧默愣住，而后缓缓走来…… 狭路相逢啊……萧默在问题解决之前，其实并不愿意和季薄阳太早相见！ 季薄阳走近，一步、一步、一步……像逐渐长成的凶兽，脚步轻缓逗弄，目光缠紧猎物，不容逃脱。 季薄阳在萧默面前站定，胳膊撑到镜子上挡住萧默可能逃开的方向，另一只手虚虚抬起萧默的脸，然后他微微低头，把萧默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形成逼仄的心理空间，直视萧默的眼睛，缓缓道： “没有话跟我说？” 萧默退无可退，尴尬笑道：“好久不见。” “呵。”季薄阳掀了掀薄唇，拉出危险的弧度，炙热的目光滑过萧默的肚子，似乎在等萧默解释。 “你千万不要想太多！”萧默紧张得喉咙都有开始发紧。 季薄阳伸手摩挲萧默鼓鼓的肚皮，冰凉的温度像有蛇在爬，萧默缩了缩，腰背顶上洗手台，痛叫一声！季薄阳眸中微闪，退开两步要扶住萧默的腰，手上却没有什么力气。 门外等候许久不见萧默出来的卓克忍不住推门进来，见到有人轻薄萧默赶紧上前推开陌生少年。 萧默赶紧拦住准备出手的卓克！ 季薄阳像纸片人一样被推开后就撑着洗漱台的一角不动，手筋直跳，脸色苍白，萧默很清楚季薄阳这个症状……虚弱期。 等在走廊的约瑟兄弟俩也闻声进门，上前扶住季薄阳，回头冷眼瞪视萧默。 萧默斟酌了一下局面，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他推推还在发火的卓克，垂下头道：“走吧。” 季薄阳执着的目光紧紧盯着萧默后背，黑色的薄纱下若隐若现的肌肤有些刺眼，红发男人小心翼翼揽住青年的胳膊也很刺眼，同样刺眼的还有高高鼓起的肚子……外星皇子、未婚夫、怀孕，种种信息怎么可能让人不多想！ 季薄阳闭上眼睛，喷涌而出的浮想如团团阴霾想把他吞没！ 能再见到萧默，他仿若行将就木的缓慢心跳恢复活跃的节拍，但愈来愈剧烈的节奏却让他逐渐无法承受。季薄阳不想去考虑过往青年给予他的那些是否都来自欺骗，在萧默解释前他不会轻易去做出任何判断，但萧默高耸的肚皮仍让那些先入为主的浮想在他心中肆虐…… “家主！请您松手！您的手已经流血了！” 季薄阳回过神来，垂眸看着突然爆发力气的手掌，掌心躺着一块从洗漱台掰下来的石料。 联邦邀请外星来客参加联邦晚宴。 真枪核弹的武装士兵守在国宾馆外面，场内名流云集。 蓝星的正装太过暴露，萧默提出入乡随俗换成西装，可当他的大肚子第七次崩掉纽扣，他巡视一圈，可怜的发现他就只有两种选择，一是穿纱，二是穿孕妇装。 当晚，萧默照旧披散黑发，戴额饰，着浪漫薄纱，以异星风情装扮出镜，谋杀场外大片菲林，蹲守的娱乐记者交头接耳，“听说今晚兰狄少爷和他未婚妻都会参加，这新欢对上旧爱，啧……” 外星参加晚宴的除了将领、护卫团还有底下的部分军官，联邦似乎打着收集敌情的念头大方邀请，但心高气傲超能傍身的外星人根本不惧探查，大方享受地球人的战战兢兢，品尝丰富的美食。 萧默是晚宴上被关注的重点，有猎奇男人怀孕的，有探究他目的的，几乎都在观望。尉迟玺几次想上前寒暄都被家长拦住，只能干瞪眼！ 萧默带着卓克主动出击，与各位熟识的人打招呼。贵族们不可能真摆出冷脸，跟着寒暄几句，萧默等到卓克渐渐适应，就打发他自个与别人打交道，走向一直亲切看他的尉迟玺。 抬头先对有点印象的尉迟父笑得风度翩翩，“不介意我把令公子借走一会儿吧？” 尉迟玺使劲冲父亲装可怜，尉迟父端详一会儿萧默淡然的表情，终于同意放行。已经上大学的尉迟青年拉住萧默走到阳台，两人先互相说了一下近况，尉迟玺就表示了萧默起死回生和身份转变的酷炫，还积极询问起外星的趣事。 尉迟玺一如既往的缺心眼，终于让萧默露出来到地球后的首个真心的笑容。 尉迟玺愣住，忙道：“我说你可千万别笑了祖宗！也不看看你这身装扮，娘们兮兮的，笑得我心慌！” 两人说完基本状况，尉迟玺又想想起什么一样，向萧默告状，指着人群中某个妆容精致的卷发少女道： “看见那妞没？你前姘头的未婚妻，叫什么碧丝的，呵……你离开还没一年呢兰狄刚成人就迫不及待地找好下家！我说你也要把眼睛放亮点，你看你现在的未婚夫不就挺好，虽然干出未婚先孕的事有点不道德，但你看他时不时瞟你一眼紧张你的劲头！” 萧默盯着那个发现他，并且朝阳台走来的少女，转头问尉迟玺，“季薄阳怎么不在她旁边？” “你说兰狄少爷？”尉迟玺想了想道，“不清楚，兰狄少爷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订婚宴那天，俩人连个同框的机会都没有……我听说那女的可小心眼了，当时你死了还跟闺蜜说了你不少坏话，爆出不少黑料呢，你小心点。” “嗯。”萧默推推尉迟玺，示意某处道，“你爸叫你呢，估计要给你介绍朋友，赶紧过去吧。” “那下次再聊。”尉迟玺挥挥手离开。 伊碧丝来到阳台，站在萧默面前，围着青年打量一圈，才用轻浮的语气调侃道，“你们外星男人还能怀孕啊，真了不起。” 站累的萧默靠在栏杆上，托着沉重的肚子，不答反说，“不先自我介绍吗？这位小姐……” 伊碧丝用颇为傲慢的口吻道，“我知道你是谁，想必你也知道我。” 萧默挑了挑眉，笑意不减，“虽然我很不想令你感到尴尬，但是我确实不知道。出于礼貌，在请教小姐姓名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默。” 伊碧丝脸色微变，不甘示弱地冷声讽刺道：“我听说过你是八面玲珑的人，我也很喜欢跟你这种人打交道！像你这样的人，即使心里再讨厌再妒恨一个人也都能笑嘻嘻的装善良，那可笑的样子欺负起来最好玩了。” “谢谢夸奖……虽然是谬赞。” 萧默脸上依旧没有动怒，语气也依旧温和，“我这人讨喜归讨喜，却还称不上手段玲珑。唔，至于八面，这点倒不会谦虚。我这人啊，对于不同的人可以有一百张脸、一千张脸，但是对于不喜欢的人就只有一张脸。” 萧默这才冷下脸，瞥了眼伊碧丝手中的红酒，状似体贴地建议。 “女士们似乎都喜欢喝红酒，不过红酒只能美容养颜，我想你还需要另一种更深层次的美护，我可以给你介绍一名专业人士。” 萧默找来服务生，借来笔纸写下一个在地球时记过的电话，递给伊碧丝。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伊碧丝冷哼着接过纸条……又是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她半信半疑，抱着见招拆招的态度拨通电话，就听到那边响起一个公式化的声音，“您好，这里是东八区首府医院心脏科，我是医生……” 啪！伊碧丝黑着脸挂断电话，咬牙切齿，“萧默，你等着！” *** 梅兰不在国宾馆内，却对里面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在永区劫走的贵族子弟在他的财力支持下逐渐扩大家业，提升等级，其中几个历史源长的家族很快在上层贵族间占据一席之地，拥有话语权。 梅兰积攒这么多年的财力人脉，是想借助外星人的力量成为联邦的主宰，根本不可能坐视双方议和…… 他想了想，狠下心肠，指挥一个成为伊碧丝闺蜜的女贵族煽动她和萧默的茅盾，片刻后听见国宾馆响起惊叫—— “他摔倒了！不会是羊水破了吧？！” 国宾馆里一阵骚乱，众人方才只见心有不甘的伊碧丝再次走向萧默。青年不欲纠缠，少女却胡搅蛮缠，两人争执间青年滑倒在地。不少宾客闻声观望，只看到青年的肚子磕在桌子上，餐桌哗啦倾倒，然后青年就痛得蜷缩在地上…… 在客房休息的季薄阳刚走入正厅，就看到萧默躺倒在地，旁边的服务生还傻愣愣反应不过来！ 季薄阳立刻跑过去，伊碧丝抓住迎面跑来的少年的胳膊，慌乱地解释道：“不怪我不怪我！我是不小心的……” 季薄阳没心思听她解释，一把推开挡路的少女，趴跪在满是碎片的地上，抱起萧默查看他的肚子，苍白的脸色比青年都难看，声音微微发颤。 “哪里痛？” 萧默咬紧牙关，抓住季薄阳的胳膊几乎痛得抓进少年肉里，不知为何肠子打结般绞痛！声音也断断续续，“……没、没事。” 季薄阳想抱起萧默，胳膊上却根本就没有力气，反而带累萧默再次倒在地上，摔得脸部扭曲！卓克等人随后赶来，卓克一把推开季薄阳抱起萧默！ “他……” 萧默刚冒出一个音就被卓克打断，“你信任他我可不信。”红发男人低声在萧默耳边嘟囔，“你不会想让别人发现怀孕有猫腻吧？” 卓克把萧默抱走就医，风德言辞犀利地向诚惶诚恐赶来的宴会负责人道：“我想，对于你们的贵族蓄意谋害我星皇子的事，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两人相继离开，劳特斯婉拒一位贵妇递来的酒，告辞道，“我和他们的立场是一样的。” 三星领将离开，手下们也相继撤离，国宾馆剩下的自己人面面相窥。 约瑟兄弟扶着季薄阳站起来，少年望着卓克抱着萧默离开的方向，面无表情。伊碧丝期期艾艾地解释自己如何不小心，纯属无心之举。少年未曾看向她一眼，收回视线望着手心被划烂的伤口，示意约瑟兄弟把伊碧丝带走。伊碧丝还要纠缠，少年这才抬眼看她，幽深的眸子让人发怵，轻飘飘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我不想当众做出让彼此难堪的举动……请你理解。” 第78章 恰逢期会04 季薄阳回到客房，约芬拿着医药箱过来给他处理腿上和手上的伤，杯子碎片扎进肉里，拔/出来还喷点血，季薄阳却没有任何感觉，绷紧小脸望着门口，等到打探消息的约瑟回来，立刻追问道：“怎么样？” “孩子好像……死了。” 季薄阳垂下眼……他原本对于那个婴儿有些负面情绪，可当这个传承萧默血脉的孩子真得死去却又感到惋惜，不过这点惋惜于他无关紧要。 “他的身体？” “需要静养几日，现在住在世纪塔里，不见客。” “我知道了。”季薄阳淡淡道，收回包扎好的手脚，“你们先下去。” 房间再次恢复安静，季薄阳静静看着窗外的夜色。 从昨天开始他受到太多冲击，但最让他刺痛到难以忍受的只有刚才——当萧默受伤，他看着另外一个人以保护者的姿态带走他，既没有阻止的资格也没有阻止的力气！呵，季薄阳捶打床铺，轻飘飘的力度连垫子都压不下去。 病秧子…… 想到这个萧默常来形容他的词，少年淡然的脸上露出自嘲，眉目间越发阴郁。 *** 国宾馆的“情敌风波”让围绕兰狄与萧默的四角恋狗血大戏再次现身各大论坛。从众多现场围观的服务员口述中，能轻易推测出萧兰两人旧情未了，尤其以兰狄少爷对待未婚妻的冷漠和对待萧默的急切可以看出，谁才是他的真爱！ 伊碧丝看到网上的风言风语气得直砸枕头，她的父母怒气冲冲地进门，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小姑娘愣住，其父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做得什么事？居然跟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人家都有未婚夫了你还节外生枝什么？生怕兰狄少爷不忘旧情是不？刚才古班家的老管家打来电话，说兰狄少爷认为你不具备成为当家主母的素养，要解除婚约！” 伊碧丝脸色大变，“他不能这样对我？难道他想过河拆桥！” 当初季薄阳受到季威的胁迫与伊碧丝合约订婚，暂时迷惑住季威，恢复研究。伊碧丝假戏真做，逐渐被兰狄的才华倾倒，开始妒恨已经死去的萧默。随着萧默死去的时间变长，她逐渐以正牌未婚妻自居，始终相信能感化兰狄，可兰狄少爷却从未把她放在眼里让她由爱生恨，见到萧默活着回来心中的不安爆发，一被人挑拨就做出不理智的事。 *** 世纪塔，贵宾房间外，来往的人可以听到里面卓克与萧默的吵架声。 卓克把萧默抱回来，就让候命的红星随军医生赶来检查，风德亲王万分焦急地守在外面，听到是死胎，连面都没见到卓克一把龙焰把婴儿烧成灰烬，萧默因为这事拖着病体和卓克关起门吵起来。 房间内，卓克把烧鸡的灰收到骨灰罐里，萧默质问卓克，“你这是何必？” “我认为这是你流掉孩子最好的时候。” 妻管严的卓克难得对萧默扳起凶巴巴的脸，“而且，我都知道了。” 萧默皱眉，“你知道什么？在这种时机让孩子流掉，反而会引发我们和地球的矛盾，本来和谈就不顺利，你还……” 随着萧默的话，卓克的表情更加难看，“我已经从宾客那里听说了你和兰狄的事。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都不会让你用怀孕的事拖延两方开战。假怀孕风险太大，拖越久越容易出问题，你就没想过不小心露出端倪被舅舅抓包？” 萧默不语，沉默下来。 卓克道：“你和兰狄过去我不会追问，同样，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冒险，这段时间你呆在屋里好好‘养身’，想清楚你的立场！剩下的事我和其他人会操心。” 卓克离开，萧默翻身躺在床上，捂住凹下去的肚子露出麻烦的表情。谁知道刚才一撞之下沉重的肚子着地，肠子打结。卓克喂他吃下红星解啤酒果的一种青梅，肠道剧烈蠕动让他不停拉肚子排出宿便，圆鼓鼓的肚子消去大半。 萧默哀叹一声，他干嘛要去招惹卓克？！ 当时回地球心切，看到可趁之机就毫不犹豫地抓紧，要是能再冷静地多想想，未必不能找出其他方法，现在却……骑虎难下。 *** 伊碧丝公开道歉，联邦对萧默的事表示惋惜，但外星人却不吃这套官腔，对他们来说掉孩子就等于掉命，外星代表团认为联邦没有谈和的诚意，一时陷入僵局。 恰在此时，有外星人攻击西区的城镇，还被有心的网友拍下，上传网络。 呼啦啦一群遮天蔽日的大鸟出现在人类街道，化成人形引起居民恐慌，两方发生摩擦，造成大量居民伤亡。 联邦拍案而起，公开指责外星人无心求和，竟然绕过战地防线从背后进入西区肆虐。 而这段时间，萧默在养身。蓝星绿星领将在外洽谈，卓克就守着萧默。络绎不绝的访客都被堵在外面，其中就有单厚方、季薄阳和养子们。 萧默赌气睡觉，卓克在旁边刷本地的网络，搜索萧默以前的网络账户看得直乐，直到鸟人偷袭城镇的视频上传网络，卓克变了脸色！三星领将都没有下达过类似指令，卓克认识到事态的严重，立刻扔掉手机拉着萧默离开世纪塔。 萧默听闻后打算查清情况，让卓克先回去，卓克不同意打算来硬的，萧默直接用精神攻击把毫无防备的卓克电晕过去，让护卫护送他离开，嘱咐道： “让战舰飞往西五区。告诉领将们，现在地球的总统出身东八区，和他唯一不对盘的就是西五区，而且西五区野心勃勃，或许巴不得世界格局更改，让战舰悬停在上空和当地区政府交涉，可能的话，他们会阻挠联邦派兵，加上人口密集区，军方也不敢轻易发射导弹。” 不等护卫说什么，有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萧默赶紧催促几人离开，道： “我会查清楚到底是谁下套陷害，你让他们安心等我回去，尤其等卓克醒来务必告诉他除非自卫不要随便开战，否则就等着和我解除婚约吧！” 护卫化出鹰翅，带着卓克破窗逃走！ 萧默躲进公共厕所，攻击隔间里某办公室员工的脑，等里面传来声音再翻进去，脱掉纱衣换上不显眼的西服衬衫，把长发塞进衣服里竖起衬衫衣领，离开厕所，一路低着头赶到电梯，想躲进顶层单厚方的办公室却发现门是锁着的，他转身进入斜对面拐角的厕所。 三星军队拒不承认偷袭，指责联邦有心栽赃，两方的和谈破裂。单厚方忙着在外处理事情，萧默从白天等到傍晚都没见他回来。 大楼里有警卫排查进出的人，抓捕还没逃走的外星人审问。 龟缩在极地的战舰启动，飞向西区，如阴云笼罩在城市上方，让居民们惶恐不安，联邦大量派兵严密监控战舰动向。 天色几乎全黑的时候，厕所里除了萧默一个人不剩，让人不喜的气味，逼仄的空间，萧默抱腿坐在马桶上，等待许久终于听见扭动钥匙的声音，他出了隔间打开厕所门，探头去看，竟然是单玉笙。 “咝咝咝咝……”萧默小声呼唤，引起单玉笙的注意。 少年回头看见青年愣住，而后快步走过来把他的脑袋推进去，远处走廊传来一个喊声：“小少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我好像看见一只蛇往那边跑了，不会是外星人变的吧。”单玉笙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支开巡逻的警卫，转头拉下清俊的脸，瞪着萧默。 “你怎么没跟着外星人一起跑？” 少年不放心地关好厕所门，又把萧默往隔间推，这才安心谈话，语气颇为阴阳怪气，“你未婚夫呢？扔下你一个人跑了？” 萧默拉开距离，没理会单玉笙的小少爷脾气，道：“我想跟爸爸谈谈。” “这里没有你爸爸，萧默殿下！” 萧默垂下视线，没有说话。单玉笙看不惯萧默沉默，又瞪了他一眼，“你的能言善道去了一圈外星就喂狗了吗？装什么深沉。” 而后，单玉笙偏开视线，有些嘴软地说：“父亲这几天忙，你在这应该见不到他！不论你想跟他说什么，你现在都不应该再来。你现在的身份让父亲的立场很尴尬，如果你再找他私下见面会引起各方猜测，对你对他都不好……你要离开的话，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萧默抬起头，伸出手。 “那就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原本还想展示一下总统之子的特权的单玉笙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递出手机，萧默接过，拨出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嘀、嘀、嘀、嘀、嘀……响了许久，当萧默正准备挂掉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 “是我。”萧默缓缓道，“你来接我吧，我被困在世纪塔顶层的厕所了。” 砰！那边手机落地，等再捡起来，就直接挂断了通话。 萧默举着手机，眨眨眼，还给单玉笙。 “打给谁的？”单玉笙不放心道：“看情况他是不是不打算来？要不……” 萧默摇头打断单玉笙的话，笃定地说，“他会来的……只不过要等他消气了才来。”区别只在来早来晚。 萧默推单玉笙出去，“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别耽误了。” 单玉笙频频回头，萧默却重新关上隔间门堵住单玉笙的视线，单玉笙踌躇许久，才轻声留下一句“我走了”离开。 萧默蹲在马桶盖上，从天黑等到深夜，等得昏昏欲睡，然后真得抱着腿在冰凉的厕所隔间睡过去。 一梦醒来，他发现他躺在熟悉而柔软的大床上——是第一次和季薄阳上床的那个。让人脸红的记忆浮现，萧默揉了把脸，侧头看见日思夜想的男孩躺在身侧，还是那么纤瘦，手脚却已经比他都长，一只胳膊还搭在他的肚皮上。 “你小子该不会摸着我的肚子睡觉的吧？” 萧默嘟囔一句，伸手抚平少年眉心的阴霾……少年似乎在梦中都不安稳。 季薄阳警醒地睁开眼，眸中没有任何困倦。他发现在额上作乱的手，顺势摘下来放到一边，翻身压住萧默，阴影罩住萧默。季薄阳静静凝视身下的青年，眸光渐深，凶残的像要把萧默整个吞下，萧默忍不住偏开头。 季薄阳细长的手指轻抚萧默的脸，缓缓、缓缓、缓缓垂下脑袋…… 第79章 恰逢期会05 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季薄阳骤然停下！ “你觉得我会亲吻一个有婚约的人？” 清清淡淡的声音让萧默有些沉默，季薄阳偏开视线起身，可虚弱期的力不从心让胳膊一软，因为气温而冰凉的唇瓣滑过萧默的眼尾，让青年打了个激灵，睫毛颤了颤，撩过季薄阳的唇瓣。 季薄阳眸光颤动，瞬间抬头，转身背对萧默下床。 萧默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少年有些僵硬的背影，“我有话要说。” 季薄阳转身，萧默正组织语言，季薄阳却有些心不在焉，仿若实质的目光经过眼眸、擦过颧骨、滑过脸颊，在皮肤上厮磨流连。不等萧默开口，少年突然道： “你们睡了吗？” 萧默愕然，非常不可思议地看着季薄阳，“你居然会问我这个？” 少年垂下眼，坚持问道：“有吗？” “我可没问你未婚妻的事，为什么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萧默脸色有点难看。 季薄阳同样面色沉郁。 他不是在正常呵护下长大的，童年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无助挫折，即使他从理智上相信萧默，感情却快要逼疯他了！换成其他事他都能毫不犹豫地站在萧默身边，可当他看到萧默的肚子，想到那里孕育了别人的血脉，想到那些他曾经和萧默经历的私密情/事——那些他所看过的风景都被别人染指，光是那些无法控制浮现在脑中的猜测都让他的负面情绪超出心脏的负荷！ 他几乎不敢乱想……但却不得不想，他必须确认。 他不愿意在他与萧默之间留下任何隐患与心结，不论萧默是否变心，他都不允许他们的未来有人插足。 见季薄阳沉默，萧默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我并不想和你吵架，等我洗完澡，我们再好好谈谈。” 季薄阳没有阻拦。萧默进了浴室，没多久听见卧室传来让他心烦意乱的重物坠地声，以为是虚弱期的某人不小心摔倒，连泡沫都没冲干净就裹着毛巾冲进卧室。季薄阳踢开砸碎的东西，静静回眸，向萧默看来，语气寡淡道： “我心情不好，发泄一下。” 萧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隔了好一会儿才压下脾气，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想砸的不是东西是我吧？你倒是说说，你现在想怎样？” 少年眸色变幻，一字一句道： “我、想、抱、你。” 萧默有点噎住，“想得美。” 季薄阳紧紧盯着萧默——黎明的薄光射入房内，照在青年的脊背上，几乎让季薄阳感到炫目。萧默偏开头，季薄阳垂下眼。萧默受不了随便擦干身体，走近少年，“真是败给你了。” 萧默抱住季薄阳的脖子。 季薄阳半垂眼帘盯着萧默的唇，表情清清淡淡像是不为所动，目光却有些贪婪…… 萧默闭上眼睛。 季薄阳贪婪的目光掠过青年的眉眼……那合起的眼帘如紧闭的帘幕，让他想要撕扯；那震颤的睫毛若扇动的蝶翼，让他想要折断；还有湿润的两瓣唇，像初绽的花瓣，让他想摘取、碾压、蹂/躏…… 季薄阳的眸色越加深暗，像是深不见底的沟壑，藏着让人颤栗的阴霾……在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极致的摧毁*。当他满心喷涌的感情无处挥霍时，他心底就会裂开，通往最深邃阴暗的去处…… 无可否认，萧默对他意义重大，这种重大往往让季薄阳难以承受，时而，季薄阳很想弄哭萧默，想看萧默脆弱，让萧默疼痛……但感到撕裂的往往是他自己。 季薄阳闭上眼，遮住眼底翻涌的恶意，和所有无法倾吐无法宣泄的感情……要把那只凶兽按捺下去，再次锁进心底最深暗阴森的地方。他心爱的青年永远不会发现，他心中丑陋而真实的一面。 季薄阳偏开头，躲开萧默的吻，“算了。” 萧默愣住，“又怎么了？” 季薄阳拉开两人的距离，“别忘了你还有婚约。” “你能这么懂事我很欣慰。”萧默打趣一句，耸耸肩去找衣服穿，“是该干点正事了。” 季薄阳望着萧默的背影，缓缓垂下眼睛……再等等。 萧默打开电脑，在网上查询鸟人攻击西区的视频，发现再次爆发了局部争斗，西区中三个地点同时遭受袭击，随着袭击增多唤醒政府对当年被殖民的屈辱历史的深恶痛疾，颜狗们逐渐清醒，管辖蓝党的首脑西五区对收容三艘战舰慎重起来。 萧默进入领域，给战舰上的私兵传达指示，让他们下舰追踪那批攻击人类的“外星人”，及时把行踪汇报给他…… 季薄阳站到萧默身后，扫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想怎么做？” 萧默拉着季薄阳坐下，“还记得我死，嗯——”萧默见季薄阳表情阴郁，换了一个词，“我离开前，不是跟你提过一个长得很像你的家伙，还有西四区那个满是鸟笼的幽灵小镇？” 萧默把死后的奇幻经历托盘而出……先是回到未来，看到季薄阳的自传告白，再次死亡在外星复活，从古兰家发现的抗战内/幕，以及他的母亲，和假结婚的计划。 “我必须得到息壤。”萧默说着，注意到季薄阳表情莫测，“哪里又招到你了？” 季薄阳上前抱住萧默的肩膀，把头埋在青年的颈窝，感受他蓬勃的脉动。 萧默拍拍少年的头，似乎察觉到少年对他的两次死亡心有余悸，安慰道：“我现在可是灵魂不灭，你与其担忧我，不如想想你要怎么活得更长一些。要不然等你这病秧子哪天离开人事，我就放开手脚去为祸苍生。” 季薄阳抬起头，直起身子，轻飘飘道：“没有永恒不灭的事物。” “真没趣。”萧默咂舌，拉起季薄阳讨论起正事。 季薄阳在旁边坐下，分析了一下情况，道：“流放岛是混血势力。蛰伏多年，蓄积财力，召唤外星人，伪装成外星人攻击人类城镇催化矛盾，很符合常理……他们仇恨被曾经奴役的对象压在头顶，想翻身作主，外星人的存在就是这个契机，他们会不断扑灭议和的希望，制造更多的矛盾让两方厮杀，坐收渔翁之利。” “战舰悬停在城市上空，热武器的使用应该受到限制。”萧默想起什么，“你把我的儿子们全弄成了什么超人超能还是特战连队？他们该不会用葱葱他们克制三星的精英兵吧？” “你的养子们远比你想得要优秀。” “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 “不会发生。”季薄阳提起萧默忽略的一点，“假定幕后主使是梅兰后代，他最憎恨的是古班一脉，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我拉进泥潭，搅浑局势……” 季薄阳的猜测在不久后应验。 联邦前脚派出基因改造人去应援被攻击的城镇，后脚网络上就爆出惊天秘闻： 《被历史隐藏的阴谋：古班伊始！》 揭秘贴中详尽介绍古兰家双生子的渊源，把出战的梅兰描述成为爱抛弃家国的痴狂女子，梅兰与莫伊龙的爱情也成为《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悲剧。古班性转后鸠占鹊巢，联系外星残余埋下定位器，等待卷土重来的时机…… 呵，总统世家……联邦一半的历史居然都在外星皇族血脉的统治下！ 古班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可耻的烙印，它在彰显外星人的蓬勃野心，嘲笑地球人被蒙在鼓里的愚昧无知！ 此贴一出，全球哗然！ 曾经有多崇拜古班家的人如今就有多惊惧！网民要求联邦彻查原委，给公众一个解释。出发救援的改造人连队因为与兰狄关系密切被全员撤回待审！让攻击人类城镇的“外星人”更加肆无忌惮。 黑犬公司被查封，堪称第二世界的人偶娃娃因为从一个外星皇子之手，接棒到另外一个外星血脉手中，更是引起购买者的猜测恐慌，生怕那活灵活现的小身体里藏着什么阴谋，有感情的忍痛丢弃！感情差的直接焚烧毁掉！ 而由萧默制造，兰狄推广的信息素识别系统也全部停用、瘫痪，加剧“外星人”潜伏人类中行恶的方便！ 雪上加霜的是，在联邦紧急彻查几乎动摇联邦根本的“古班伊始”事件时，劳特斯将领以为兰狄就是发送信号回国的流落在外的血脉，默认了这一切，还公开发言要让联邦给兰狄放行…… “不得不说，那个梅兰选择揭发的时机非常高明，先机已经被人抢占，我们要更加小心。” 萧默啧啧赞叹着，从某个公共邮箱里领取“苟墨”的信。 在发贴当日上午，萧默就致电在永区当孤儿院院长的李昂办理□□，邮寄过来。中午，上面来请季薄阳过去问话，萧默当即带着季薄阳从古班宅的暗道离开。想要包庇外甥的季威在街道上留下暗号，季薄阳却没有听从舅舅的指示躲避到准备好的安全地点，而是跟着萧默东躲西藏。 萧默核实了假证的身份信息—— 萧萌萌：性别女。 狄兰兰：性别女。 萧默装好身份证，带着季薄阳来到一家服装店，精心挑选了两件衣服进入同一间换衣间。 萧默解开发绳，披散长发盖住半张脸，给脸上打上厚厚的□□，化妆修改了五官，穿上孕妇装佯装刚怀孕的妇女，转头看着兰狄阴郁着脸撕扯长裙，那小脸黑得能滴出墨水来。 萧默收拾好化妆品，走过去亲自服侍不耐烦的某人穿上长裙，用化妆品修饰脸部轮廓，效果惊艳。 萧默色迷迷地摸着少年的脸蛋，捏着嗓子说，“妹妹，你不当女模都可惜了！” 拖着季薄阳走出试衣间，萧默在等身镜前挽住他的胳膊，努嘴示意他看镜子，“像不像一对光彩照人的姐妹花？” 萧默说话时掐着嗓子，脸上的妆粉簌簌落下。季薄阳瞥了一眼，“……我只看到庸俗的交际花。” 萧默赶忙捂住少年的嘴。季薄阳声线清澈却充满质感，细听之下根本不像女孩。萧默撅起鲜艳的大红唇，握起拳头敲季薄阳的腰窝，娇声娇气道：“你好坏坏嘛，人家不理你了啦~” 成功把导购恶心坏了，并未留心之前小小的不和谐。 第80章 威风堂堂01 两人离开联邦进入首府火车站，人潮汹涌。 季薄阳踏进候车厅就绷起小脸，空气浑浊，溢满廉价的香水味、体味、脚臭味、食物气味和大量呼出的二氧化碳。乘坐普通列车的乘客拎着沉重的行李或坐或站，摩肩接踵。 季薄阳每次张口，萧默就用尖细的声音坏笑着提醒，“好妹妹，在你还不能学着姐姐这样说话前，就乖乖当个安静的美少女，除了嗯、啊、咿、呀、哈、嘿之外的声音都不能有哦~” 俗艳的孕妇和清丽脱俗的少女在人群中非常打眼，总有不识相的男人顶着少女的低气压上前。 萧默笑呵呵应对，被男人误会成轻浮暧昧。季薄阳见某人没羞没臊地和男人*，手背的青筋一个一个往外蹦。某男的手刚准备摸上孕妇的腿，隔壁的美少女突然站起，伸脚踹向某男的下半身。 某男疼得嗷嗷叫，张嘴骂骂咧咧，“草！贱人！欠……咕咕咕咕……” 萧默举着打开的矿泉水灌进某男嘴里，堵住满口的污言秽语，某男呛得狼狈直咳，维持秩序的警卫过来，用枪柄敲着排椅让围观的人群散去，冲闹事的三人喝骂！萧默拍拍胸口钻进季薄阳怀里，嗲声嗲气道，“人家好怕怕哦~” 季薄阳阴着脸看向警卫，那警卫惊艳的同时吓得一哆嗦，不敢再针对两姐妹，揪着某男离开了。 围观人群时不时偷瞄，孕妇揽住少女的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嘴对嘴亲了一口，“嘛，别吃醋哟，姐姐最爱你了！” 人群中立刻响起不少腹诽，“靠，蕾丝边不早说。”某些心怀不轨的男人放弃纠缠的打算。 季薄阳低头无声询问：有意思？ “你吃醋的小样有趣死了~”萧默蹭蹭季薄阳的胸口，笑得见牙不见眼。 西三区南端，茉莉小镇上来了一对旅游的姐妹花。 小镇交通不便，消息封闭，少有外人造访，但家家户户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好事者的眼睛。从两人寻找住房时，各具特色的两姐妹就成众人口中议论的焦点。未婚青年们摩拳擦掌，全部败在妹妹的低气压中，不少眼明心亮的大妈老太太们观察多日，劝儿孙侄甥悬崖勒马。 为什么？ 你去她们院里看一圈。 少女在花藤下倚柱看书，活泼的孕妇荡着秋千说闲话。少女专心读书连嗯嗯啊啊的应付都懒得出口，貌似浑然不在意孕妇。孕妇也不放在心上，絮絮叨叨个不停，一只颜色艳丽的毛毛虫顺着秋千的铁索爬下来，说话的孕妇却没有发现。 少女骤然合起书走到秋千前，倾身。 “干嘛？”孕妇诧异。 少女掏出手帕包住毛毛虫，扔到墙外的垃圾桶，回来重新坐回廊下。 你说姐妹情深，和谐美好？ 一个路过的人看了眼垃圾桶，包裹毛毛虫的手帕散开，里面的虫子已经被捏碎，汁液四溅……啧，这小姑娘连染指孕妇的小虫子都不肯放过，其他人还是别自找死路往枪口上撞。 季薄阳分析鸟人的行动轨迹和遭袭城镇的特征，推测出他们的下一批目标，其中最有可能的是茉莉小镇。 在此蹲守三日，萧默通过领域把私兵根据不同基因能力按百人分成一组，留下一组继续追踪，其他全部埋伏在另外的几个小镇，务求把这批行凶者当场抓获。 傍晚，萧默拉着季薄阳漫步在被夕阳染红的古朴小道上。小镇几十户居民，很快和热情的萧默熟识，一路上迎面打着招呼，萧默飞眉弄眼，风骚的样子突破季薄阳的忍耐底限。 经过一个狭长暗巷，少女扯着孕妇拐进去压在墙上，整个身子都被墙体阴影遮掩。萧默眨眨眼，以为季薄阳要吻他，季薄阳却没了动静，抬头望天，听觉远超常人的少年倾听许久，把萧默往小巷深处推了推。 “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声，我去看看。” 季薄阳说完就迅速出巷。四下寂静，萧默把精神凝聚在听觉，这才听到有振翅声越过上空。 “死小子！是不是忘了我已经不是普通人类……充什么英雄啊真是！” 萧默碎碎念着走出巷子。小镇的街道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慌乱惊叫，呼啦啦飞来一群三尺长的大鸟遮天蔽日，俯身猛冲，用利爪抓起慌乱逃窜的居民，抛在空中耍弄，居民尖声呼喊救命，生怕摔成肉饼！ 【嗞嗞嗞嗞……】小镇的广播突然响起。 传出清澈充满质感的声音，【请各位居民冷静！袭击者只能维持鸟或人的形态，转换形态需要时间且耗费体力。请勿跑出居所，关好门窗，鸟除了撞击房子无法进入室内，如果他们化成人形，请举起武器正常反抗。】 居民逐渐恢复秩序，在街上狂奔的居民匆匆跑进临近的屋子。带队袭击的赫麦皱起眉，落在地上化成光裸的人形，追着声音寻找广播室。 “哟，民俗学者行为这么奔放啊？” 调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赫麦转头看到某个满脸扑粉的家伙，辨别声音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萧默。 赫麦招手，示意手下们全部围过来，乌啦啦飞来大半。 萧默手无寸铁，神色镇定地走到街道中间，仰望漫天飞鸟摆动着翅膀飞旋，呼扇呼扇的声音听得人有点烦心。 居民们扒着窗户观望外面，发现新来的孕妇被围住。年轻的女孩把茉莉小镇遇袭的事传到网上，举起手机拍摄，胆大的男人们戴上头盔拿着平底锅菜刀的出屋，少有的还拿出枪械，大妈们打电话催促不敢出来的小镇警察，同时向区政府求救。 “想抓我？” 上空还有少数大鸟拎着猎物在空中飞来飞去，抛刷游戏，猎物被抓烂的伤口落下的血一滴滴洒在地面，像是下起细蒙蒙的血雨。萧默抹掉一滴滑过面颊的人血，抬头瞄了几眼，脸上的笑容越发意味悠长。 赫麦道：“您身份贵重，受伤就不好了，如果您能乖乖跟我们回去我就放过这些小镇居民。” 准备上前帮忙的居民顿住脚步！齐齐看向萧默—— “然后用我威胁战舰出兵吗？”萧默笑道，“看来你们还不够了解我，才能想出这么天真美好的念头。” 赫麦沉下脸，“既然您不吃敬酒，我们就只能来硬的了！” 萧默闭上眼睛，原地不动。 数百只翅膀齐振的大鸟俯冲，从四面八方包围住萧默，让人根本无处可逃。季薄阳出现在街道上，快速跑向萧默，惊心动魄的画面几乎让他窒息—— 密密麻麻的白鸟完完全全包裹住萧默，一层一层又一层。赫麦就站在包围圈外面，询问萧默是否求饶，里面传来萧默虚弱的哀嚎。听觉灵敏的季薄阳脸上变色，心一慌竟摔倒在地。居民们拿着重物上前击打最外围的大鸟，天上抛耍猎物的飞鸟却下饺子一样把猎物从高空扔下，阻挡居民的攻势！居民们赶紧扔下武器三三两两撑起被单接人！ 砰！白鸟包围圈最中心传来什么迸裂的声音，血液从缝隙喷溅而出，染上大鸟白色的羽毛。 季薄阳喉咙紧缩，惊喘出声，瞳孔缩如针尖大小，脸上肌肉颤动——紧接着，狼狈地爬起来的动作又戏剧性地顿住！ 啪！啪！啪！啪！啪！ 最外围的鸟突然原因不明的仰倒，然后一层一层接着又一层，密密麻麻，渐渐堆高如小山耸立，一个个浑身抽搐像遭遇过电击，嘴里吐着白沫纷纷化回*的人形。直到最里面一层的大鸟翻倒，众人看到浑身无恙的萧默，正笑容满面地冲大家挥手。视线下移，倒地的大鸟们带勾的长喙裂开烂掉，鸟嘴里鲜血直流…… “你耍我？！”赫麦变脸，赶忙化成鸟身，扑扇翅膀想逃走。 萧默任由他飞远，先用精神攻击把剩下的飞鸟挨个击落。 留心到赫麦飞到百米高空，才朝他伸出手掌，缓缓做出握拳的姿势。赫麦就像被无形收缩的网压迫，丝丝缕缕的痛楚密不透风地渗入皮肤，疼得骨肉摩擦，脑袋快要炸掉！在空中就忍不住变成人形，这时包裹住他的力量突然一泻千里，赫麦措手不及地从高空飞速坠落，险险在即将触地前化成飞鸟。 赫麦还以为萧默终于消耗光能量，再次飞起，萧默等他飞高了才再次伸手握拳，折磨到赫麦不堪承受变成人形，再坠落下来…… 如此反复三趟，赫麦终于耗尽体力，直直砸向地面再也无法化成飞鸟自救。他绝望地闭上眼，周围的居民都不忍心地捂住脸，避免看到肉泥形成的过程，满心怜悯。 萧默挥手朝赫麦拂过，高速坠落的赫麦脸贴地只差几米时居然有一股精神力量窜进他体内，刺激他的大脑，控制他变形成鸟，扇动翅膀减缓降落的速度稳稳落在地上，然后那股力量又猛然抽离，让他瘫软到在地。 萧默活动完，揉揉抽痛的额头，先回头观望季薄阳，看少年只是脸色微白并没有生他的气，才踱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赫麦，居高临下地俯视犹如一滩烂泥的裸男。 “被抛来抛去的滋味好受吗？” 萧默踢踢裸男的脸，“不要装死呀……我还等着你乖乖自首呢。” 气喘吁吁的赫麦突然眼珠子一转，大声道：“殿下，同是——” 萧默观表情就知道赫麦的打算，不按牌理出牌，直接用鞋底踩上赫麦的嘴，“诬陷的话就免了！” 萧默借着踩嘴的姿势蹲下来，拍拍赫麦发青的脸。一旁被季薄阳指挥捆绑鸟人的居民瞥了一眼，看得牙疼。 萧默凑近赫麦耳边，嘴唇轻动却没有发出声音，那些话直接印在赫麦脑中，“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嘴巴现在可不归你管，只要我在你的小脑袋里动点手脚，我想让你说什么你就会说什么。” 赫麦脸色大变，萧默拍打赫麦脸部的手变得轻柔，抚摸的姿态让人毛骨悚然。 萧默开始策反赫麦： “我知道你们可能在地球受了不少委屈，跟着梅兰是你们唯一反击的机会。但实际上，这次我们重新回到地球，主要还是为了寻找遗落在外的血脉，你们何不直接归顺，回到你们祖辈的家乡重新开始生活？你说你们当暴徒有什么好？就是你自己乐意，也不想想你的那些兄弟姐妹朋友伙伴乐不乐意过着这种被人围追堵截的危险生活？” 赫麦的表情逐渐松动，萧默抬起鞋底，又加了一把力。 “或许你对梅兰忠心，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可你的族友们呢？” 袭击者全被绑住，小镇胆小如鼠的警察这才一个个大摇大摆地冒出，却被彪悍的村民骂得抬不起头。 姗姗来迟的区政府支援军赶到的时候，居民们已经搬着小板凳坐在道旁吃果子聊天，讨论起刚才那场惊魂的大事，至于被抓捕的鸟人……唔，一个不见了！ “鸟人呢？鸟人都去哪儿了？不是说有鸟人来袭吗？” 居民们指指撞碎的门窗，坏掉的房顶，部分居民摔伤的胳膊腿，证明确实有鸟人来袭，但最终却齐齐摊摊手，“来是来了，不过他们已经改过向善，那个叫萧萌萌的孕妇又把他带走了！” “萧萌萌？”熟悉网络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字！ 网络上，茉莉小镇遭到袭击时拍摄下来漫天飞鸟的画面牵动万千网民的心，半个多小时过去，发布消息的居民再次上传拍下的视频，某个“孕妇”游刃有余、以一挑百的姿态引起全网关注。 大鸟被制服，拍摄者就出屋凑近录下声音，虽然滋滋啦啦听得不甚清楚，但孕妇熟悉的身型和突破底限的造型，替居民出气逗弄飞鸟首领的行为，能让受害者恨得牙痒痒的语调，充满独特色彩的风骚个人秀…… 以上种种都让众人隐约猜出这人的身份。 网民表示：“萧某某果然是血统纯正的外星皇族，厉害得像是陌生人。” 曾经网民惯用的“蠢萧”“萧傻”等词在网络销声匿迹，曾经骂过萧默的网友不约而同删除过去诋毁、调侃萧默的评论，切身认识到修口德的重要性，如坐针毡地担忧起来……他们，不会被打击报复吧？ 第81章 威风堂堂02 萧默的微博再次更新，引起全网侧目，一个外星皇子居然还有种在地球祸祸！ [萧萌萌]：时隔许久，大家想我没？为了防止你们因狭窄的眼光和愚昧的脑袋被幕后黑手耍得团团转，我决定为大家科普一下外星人与外星混血的区别。 (底下是两张涂鸦)： ——左图是外星混血。在遗传中融合差的植物基因逐渐退化，只有部分动物基因保存下来，但却无法和人类基因互补择优，反而呈两极分化，相敬如宾。混血有两种形态，要么是完全的人形，要么是纯粹的动物。 ——右图则是外星人。基因的优势得到完美融合，可以在保持人类特征的状态下使用其他能力，比如，具有电鳗基因的全身的肌肉组织都可以发电，具有卷柏基因的可让身体干瘪呈尸体状迷惑他人，具有鸟类基因的可以直接从背后长出翅膀等。 万千网友感受到萧默赤/裸裸的嘲讽。冷静下来的有心人查询了“外星人”袭击城镇的相关资讯……咦？这些袭击者好像真得只能在两种形态下转换。 战地和外星人直面交手过，季威早就发现两者的不同，但军部有不少疑心重的人认为是外星人和混血勾结起来，不承认冤枉了外星访客。这其中还有政治考量，自联邦成立以来世界和平军部渐渐势弱，为了不最终沦为鸡肋，军方高层急需一场与政府较量的契机，让百姓们认清军部的重要性！ 一行人离开茉莉小镇。 萧默通过领域召回埋伏在其他小镇空等一场的私兵。在等候的过程中，询问了这帮鸟人的来历。 鸟人来自某一支禽类混血，世代隐居流放岛。 在数十年前，梅兰策划多起报恩大戏，让混血幼童以动物的形态被人类所救，设法融入人类生活，作为不起眼的宠物学习普通的社会文化，等待时机不着痕迹地替代小镇居民。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品种的混血组织在攻击城镇？你知道他们的攻击计划吗？” 赫麦答道：“不清楚，首领发布任务都是临时传达给各混血组织的头目。不过为了方便整体出动，上次和这次的任务目标都在我们的居住地附近，全是不方便救援的闭塞小镇。” “也就是说，找到混血的居住地，就能推测出他的攻击范围。反之，根据他们的攻击目标也能推测出他们隐居的城镇。” 季薄阳排查了上次遭遇袭击的三个城镇附近，几十年前流传动物报恩故事的小镇，圈定了另三只混血的居住区域。 九组私兵赶到，萧默派出一组具有变色龙基因，善于隐匿的私兵秘密护送鸟人赶往西五区的战舰。此时，在外追踪的行动敏捷具有猫基因的百人小组传回消息，追踪到一伙兔科混血的踪迹。 萧默形象暴露，身份证相当于废了！ 他带着两组私兵赶往兔科混血的居住地，派遣剩下六组私兵赶去另外两个猬科混血和游蛇科混血的居住范围排查。 网上有鸟人被捕的新闻，却没有描述他们的最终去向，指使混血袭击城镇的梅兰还不知道混血的行踪败露，让另外三支混血组织继续攻击城镇。 在政府还在跟外星访客掰扯时，随时关注网络的民众发现混血组织袭击城镇时相继遭遇外星人的阻击……藏在山路边、玉米地、灌木丛的无毒锦蛇被一网打尽，战战兢兢的刺球炮弹们全部被折腾地哭叫求饶。 萧默在出发前嘱咐过私兵出手前注意观察两支作恶行凶的混血，心性恶毒行为暴虐的就不用留手，没有伤人的混血中，能策反的就好声好气送回战舰，非暴力不合作的则绑起来押回去慢慢调/教。 萧默带着两组成员来到一处“闹鬼”的古镇，和追踪的小组汇合。 “人呢？” 镇上荒草丛生，墙垣塌破，四下寂静。 “这边。” 追踪组的组长带领一行人来到一处枯井，“兔科混血的成年男女刚去出任务，里面都是他们的老小，大概两百多人。” 让其他组去阻拦混血们攻击城镇，萧默跟着组长爬进井中，底下全是暗道，纵横交错，如迷宫般绕来绕去，走到矮矮的围墙边，位于高处，能把墙内宽广的聚居场所全部收入眼底，老弱妇孺坐在一起聊天。 四下打量的季薄阳突然示意三人蹲下，下一秒，聊天中的老小们突然齐齐抬头望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没有发现什么，就继续聊天。 萧默三人躲在墙后偷听。 “你说他们这次会平安回来吧？人类那么残暴，孩子们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我实在放不下心……” “呆在流放岛就挺好，为什么非要融入人类社会？咱们刚来这里的时候，许多不能化形的新生儿被抓走，有不少被从宠物店救回来时耳朵折了毛也染了，哪怕化成人形耳骨的畸形都没矫正，还得上皮肤病，多可怜啊。” “……那又能怎么办？永远让孩子们困在寒苦的流放岛……还不如跟着首领拼一拼，赢个立足之地！” 底下人说话间，一个满嘴龅牙的兔子从另外一个洞口滚进来，变成人形大声嚷道：“不好了奶奶！哥哥他们被人类放出的猎鹰围攻了，还有一批身份不明的人守在一边观望！” 萧默直起身，在墙上露出一个头，“是说我的人吗？” 底下胆小的兔科混血们立刻炸了毛，惊得乱窜。唯有被叫奶奶的老人处变不惊，约莫是这批混血中比较有权威的，打量着相继冒出的三人。 “你们是……”老人眯起老花眼，似乎在辨认几人的身份，最终摇头放弃，“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萧默道，“初次见面，我叫萧默。” “……我好像听说过你。” “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如果你们不再助纣为虐，我可以帮你们救人。” 其他人纷纷探出头叫嚷起来： “凭什么信你？” “你说话算数？” “谁知道是不是骗我们？” 季薄阳脸色不愉。萧默摸摸少年手背，安抚下他的情绪，才笑着忽悠底下的人。 “我是来自金蝶星系第三居住星蓝星的皇室，随舰造访地球寻找遗落的血脉，你们继承的基因应该出自我们蓝星，如果你们愿意回到祖辈们生活的地方，我会给予你们帮助……嗯，不是我自夸，蓝星的科技文明远超地球，那里有许多你们的同类，我相信比起在这里和人类混居，在那里你们能得到更好的指引和成长。” 萧默凝视老人，“您不妨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老人道，“我们这支混血总共就这么多人，如果你能救出他们，我们愿意跟你们回去。” 三位赶往遇袭的小镇，爬过山坡，就看到一只只暴躁血腥的大兔子困在绳网中，被钉住手脚在太阳底下暴晒。一只只猎鹰俯冲下来逗弄啄咬，有的兔子啃咬反抗，有的抱成一团浑身打颤，还有些混血化成裸男，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正被小镇居民拿着棒子捶打。 “要出手吗？”守在山坡观望的几组组长见到萧默，围了过来。 萧默望望下面……也怪他，没想过还有这么没用的混血，私兵们过来时居民早就制服兔群，私兵们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守在远处干看。 萧默带着人下去，身后的私兵现身，浩浩荡荡一队人出来，居民们吓了一跳。 某个拍摄虐打混血画面的居民认出萧默，“是萧默……之前救助茉莉小镇居民的人，估计是来帮忙的。” 居民举起手机对准渐渐走近的萧默，大喊道：“我们都解决了，不用帮忙！” 萧默眯起眼睛，目光掠过，居民的手机屏幕骤然碎裂，滋拉冒起电火花，吓得居民赶紧扔掉，呆呆看向萧默，“……这是什么意思？” “这帮混血我接手了。” 萧默抬抬下巴示意私兵们上前解救混血。 三百名私兵齐齐上前，数百民身强力壮的居民赶紧举起武器背靠背走到一起，警惕地看向逼近的人。 “我们不想伤人。”萧默走到人前，笑得满脸和气，“你知道，我们舰队这次造访是为了求和，无意和你们发生矛盾……也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过这些我们遗落在地球的血脉。” 混血们神色一震，全部看向萧默……遗落的血脉……作为肮脏的混血，他们从未被人这样形容过，尊重过。流放岛那些同病相怜的人只会一遍遍告诉他们：他们是异常的，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天生被厌弃的。混血们内心的触动，远远超过当初梅兰首领许诺让他们把人类踩在脚下的时候。 萧默走到另一个居民面前，居民吓得倒退几步，萧默伸手把居民手上歪下去的镜头摆正。萧默调好脸的角度，务求露出最优雅的一面，对着正在录影的手机笑得风度翩翩，道： “借着这个机会，我在此说明一件事情。凡是愿意归顺的混血，我都承诺带你们回祖国，给予你们一个备受尊重的全新生活。我会规范我的人在地球的行动，也请地球居民不要随意对我的人出手，最后——如果有混血们依旧冥顽不灵，助纣为虐，请做好准备，接受血的洗礼！” 萧默转头，见私兵们已经把伤痕累累的兔科混血们抱起来，走到疑似小镇镇长的人面前。 “你们把公共设施损毁的清单和受伤人口的医药单递交给联邦政府，我会代表外星人替归顺的混血支付赔偿。同样——这些混血的医药费我也会向你们合理讨要。” 萧默离开前冲还呆呆看着手机录影的某位居民提醒道，“别忘了上传视频。” 第82章 威风堂堂03 再多的阴谋，遇到不按牌理出牌的萧默都要打个折扣。 当民众认为外星图谋不轨时，他不解释不放低姿态收买群众，还公然开嘲讽吊打群众智商；当军部开始怀疑外星和混血勾结时，他不仅不急着撇清关系，反而光明正大地包庇罪犯；当梅兰利用混血给外星人泼脏水时，这货不计前谦策反混血，一点点缩减梅兰的可用之兵。 当一期期混血录制的自白登上网络后，梅兰有点穷途末路了…… 视频中的混血们讲述了他们为了不在寸草不生的流放岛荒度人生，铤而走险搭上反动势力。语言朴实无华，不煽情不卖弄不狗血，很多从未了解过流放岛生存实态的道德人士开始反思，心疼这些被社会环境逼到绝处的混血，呼吁政府赋予他们那一半人类血脉应有的权益。 在舆论的炒作下，误会解除的外星人和政府展开第二次议和。 季薄阳身份依然备受争议，低调返回联邦面临了一场审问才回到古班宅邸。此时，古班家发布公关稿，揭秘古班家的家史。 《古班：仁心仁义！》 公关稿中称： 古班与初代总统结合，逐渐融入人类。现今人类享用的科技成果，遵循的社会体系与法律，很多都是在古班的主导下开始……且，古班是不忍妹妹在流放岛受苦，告诉她埋藏定位器的地点想送妹妹回到故土。古班为了斩断过去，不仅消除了自己的身份资料还隐去关于定位器的部分，古班家世代都不知道有定位器，真正启动定位器的人可想而知，其目的也昭然若揭…… 萧默占着季薄阳的书房，阅读着这篇公关文稿，啧啧叹道：“你们古班和梅兰那边都是卖弄文字的高手啊……是非黑白全靠一张嘴，真真假假，模糊重点，把网民忽悠得一愣一愣！” 鼠标下滑，网民们果然如萧默所料，意志不坚定地开始怀疑之前揭秘古班家丑的帖子的用意。 [流言止于智者]：我看就是那个梅兰后代不怀好意，四处乱泼脏水，陷害古班陷害外星来客！你们想想，古班家出过多少英才俊杰做过多少贡献？怎么能凭一页无凭无据的帖子就抹杀掉？说句不好听的话……要不是从古班遗传的那半基因，现今的科技水平就该打个折扣了！联邦也早就因为区政党贵的矛盾不知道动乱、分裂多少次了！ “过来吃饭。” 萧默关上电脑，跟着季薄阳赶去鲜花餐厅。 温室花房中间摆着一张餐桌，季薄阳把一盘盘菜端上桌。萧默正准备过去帮忙，老管家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过来，通知萧默的未婚夫造访。季薄阳把餐盘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萧默走过去抬起季薄阳的手，擦掉溅在少年手背的菜汁，“我那不是权宜之计……消消气嘛。” 卓克被带到鲜花餐厅，里面气氛诡异。 桌上摆满食物，却没有人进餐。俊美的少年手握餐具银刀，用丝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刀锋，一下一下，神态专注，根本就不搭理进来的客人。萧默起身招呼卓克坐下，卓克道，“明天在世纪塔开会……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你也该回来了。” 刀锋反光，两人回头看向少年。 萧默惊得站起！跑过去握住少年流血的手指，用纸巾堵住伤口，呼喊管家拿来医药箱，转头又骂季薄阳，“你就不能小心点？” 语气中的亲昵与关切让卓克心中一梗。青年埋着头端详伤口，并没发现季薄阳缓缓抬头，直视卓克，眸中翻滚的黑色暗流几乎让多活了几百岁的红毛男人心悸！待青年再抬起头，少年已垂下眼，恢复淡然无害的样子。 世纪塔，第二次议和会议。 季薄阳出席旁听，目光凝注在萧默身上。万众瞩目的青年正在高谈论阔，展望两方合作的未来……外星联盟愿意辅助地球开发宇宙拓宽视野，地球则以x矿平等换取技术支持，并且提高混血的社会地位，不论混血是否跟随战舰回乡，都要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 不论是解禁流放岛，或者交易x矿获得利益都是需要扯皮的事情，两方会议从早开到晚，两方僵持不下都自觉牺牲颇大。外星联盟认为你一个低等文明的土著，都勉为其难放下屠刀愿意拉你一把还不赶紧抓住机会，脸多大？地球政府认为你个曾经迫害过我们的豺狼虎豹，我们都愿意不计前嫌跟你们谈和，你们居然还敢得寸进尺太猖狂？ 最终，又回归到最基础的问题：信任与认同。 外星需要地球的援助却又瞧不起地球，地球想要吞下进击宇宙的大饼却又不敢放心！ 这时就需要一个契机，或者说桥梁。 季薄阳悄悄上前，在季威耳边说了一句，季威瞪直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外甥。 “怎么了？”单总统侧头询问，“有什么建议可以直说。” 季威沉默几瞬，犹豫道：“据说，在我们古代，当两个势力产生摩擦时会通过和亲建立信任与友好关系。” 季威说完瞥了眼季薄阳，外甥的目光却始终投注在对面，季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萧默……能说出这种骗鬼的话，季威很清楚外甥在打什么主意。 外星联盟的三位将领互相望望，认为这个方法不错。两方开始讨论人选，首先，人选要具有份量和民望的，其次，必须双方自愿，外星联盟爱子如命自然干不出强买强卖的事，这时，季薄阳站了出来。 在会的各位大佬们齐齐看向季薄阳，联邦的人脑中一瞬间想到什么，暗叫糟糕，还没阻止季薄阳就公然出声。 “我愿意代表联邦和亲。” 绿星将领劳特斯非常高兴，跟手下交头接耳，让遗落在外的古班血脉当女婿他们完全没有意见；蓝星将领风德亲王眯起眼睛，胖脸鼓鼓的，他最近听到了点风言风语有些不安；已经预料到季薄阳会说什么的卓克王子瞪圆了眼睛，满目怒火。 劳特斯道，“请问你有没有属意的人选，比如基因类型？我们绿星以植物系基因为主，适龄的贵女们都是拥有智慧的美女。” 季薄阳静静看向萧默，没有说话，意思却表露无遗。 萧默头疼地看向怒发冲冠的卓克，不等他表示什么，卓克就拍案而起！ “你是想抢我的未婚夫？！” 季薄阳点头，毫无犹豫。 会议室内众人哗然！怎么长篇励志历史政治剧临到结尾迎来一场狗血的抢亲爱情戏？！风德亲王叹口气，劳特斯劝道：“萧尔殿下已经和红星的卓克王子有了婚约，你是否考虑……” “不用考虑了！”卓克王子瞪着季薄阳道：“我们丹尼斯家的人从来不畏惧挑战与争夺！不如我们就比一比？不是有一伙人想阻止议和整日捣鼓小动作，谁先把他们抓到谁就当萧默的未婚夫。” 季薄阳仍旧毫无犹豫地……摇了摇头。 满室皆惊！这又唱得哪出？ 季薄阳像被冒犯般，厌恶到无以复加，用毫无波动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他不是赌注。” 那个青年是季薄阳的无价之宝，没有任何人有权力给他贴上标签用来交易。且，与结局输赢无关，他绝无可能放弃萧默，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止他的决心…… “但我接受你的挑战。” 季薄阳睫毛扇动，错落的阴影印在眼中，阴郁的目光让卓克头皮发麻。当少年目光下移，掠过卓克停驻在他身旁的萧默身上，轻颤的睫毛仿佛在眸中掀起涟漪，阴影退散，唯剩旖旎…… *** 会议散去。 卓克留下一句不会认输就快步离开早做准备。风德亲王拍拍萧默的肩膀，不论外甥做出任何选择他都不会反对。劳特斯冲季薄阳微笑，表达无声的支持。 联邦的人相继离开，季威拉着季薄阳低声嘱咐，单总统的目光掠过萧默，萧默起身上前走了几步，想说点什么，单总统冲萧默摇了摇头，转身带着秘书离开。 萧默怔住！ 季薄阳挥别季威，走上前摸摸萧默的头。 萧默挥开季薄阳的手，“别闹。” 转瞬掩下心绪，萧默转头眯起眼看向季薄阳，语气不悦，“你小子怎么这么乱来，也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我原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先和他私下谈谈。” 季薄阳低头看表，避开这个话题，“去吃饭吧。” 萧默撇撇嘴，跟上突然有了脾气大步离开的少年，明白他和卓克的婚约一直是少年的心结。 “好吧好吧……谁让我就看上你这种爱吃醋的家伙。” 世纪塔的走廊上，周围办公室员工的皮鞋声与高跟鞋声不绝于耳，说话声、敲击键盘声、翻阅纸张声……敏感的耳朵把所有声音收入，却又自动屏蔽，只剩身后不紧不慢的跟随，季薄阳回眸，见到青年始终跟随在身后，再多的负面情绪都逐渐消融。 陪伴，足以。 萧默看着突然站定等他的少年，向他伸手。青年愣了一下，自然地握住，十指交缠。 走廊路过的人频频侧目，看着两个公然牵手*的男人，窃窃私语。萧默想到还是有夫之夫，手指挣动，被季薄阳握紧。少年拉着青年沐浴着流言蜚语穿梭走廊，一前一后，目光没有交集，但交握手似乎表达出少年的心意。 ——除非死亡，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连萧默自己都不行。 第83章 二世纪篇（终） 萧默策反混血的事给了季薄阳启发，他让古班家公关把外星联盟为混血谋福利的消息泄露出去，等着事件发酵…… 梅兰原本的剧本是，他先提高国民对外星访客的接受度，外星联盟照以前的套路迷惑民众，他会“里因外和”给外星联盟提供便利博取信任，等外形联盟露出獠牙国民大呼上当后，他再在暗里支持国民反抗，来回挑拨，让其两败俱伤，然后等双方疲弱时，借助积攒多年的雄厚财力和势力迅速崛起。 然而—— 他没料到还有萧默这个变数。外星联盟一开始就改变风向，直奔议和。不得已，他想方设法打消议和的苗头，设计兰狄拔除可能影响他实现目的的因素。梅兰的新剧本是，让外星联盟误会地球泼脏水，对地球信任剧减，然后他趁机联系外星联盟，利用混血遗族的身份博取同情和信任，搭上外星联盟一起向可恶的人类复仇，然后再次回归到上面的剧本。 再然而—— 他还是没料到某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货！萧默直接釜底抽薪，揭开混血被利用的内/幕，往他脸上喷了现形记还割了他的左膀右臂。现在外星和联邦都已识穿他的目的，混血们看到希望开始人心浮动，已经有几支打算偷偷离开，虽然被狠狠惩治了一番，杀鸡儆猴暂时镇住了其他人。 但面对局势，梅兰皱起眉头……谋算多年却无处使力，让他感到颇为荒谬！ 萧默在世纪塔等了一周，在卓克带兵直接攻击流放岛时，季薄阳秘密解救混血，让他们回归联邦的庇护，通过混血的消息追踪梅兰。 半个月后，季薄阳把梅兰人赃并获，其“叛国”“扰乱社会治安”“诽谤抗战先烈后代”“恐怖袭击城镇造成重大伤亡”等花样繁多的罪证被整理好摆上总统的案桌，通报全网. 由于梅兰身份特殊，还涉及百年恩怨，绿星领将与联邦政府交涉，把他引渡回绿星…… 而于此同时，季薄阳还做了一份关于外星生育率的报告成为最好的聘书。在这份报告中，强烈建议外星联盟禁止基因改造，列举“人工基因择优法”的隐患与弊端，提出“骄细与放粗”的遗传理论，越精心修剪越美丽脆弱，反而放养不管才能培养它更坚韧不拔。 季薄阳列举混血的生育率资料，提出外星要解决生育难唯有与人类通婚一途，一味依赖x矿只会走进绝境。 此报告一出，立刻成为普通外星人和地球颜控们的福音，但对外星贵族和联邦政府的冲击却很大，前者实在无法放下身段，瞧不上地球劣等土著的基因，后者就涉及到各方面的律法政策的变动，一个弄不好就造成社会动荡。 虽然如此，外星联盟的人因为聘书一事认同了季薄阳，开始发自内心地促成议和，辅助地球建造空间站和宇宙航行工具的态度也积极许多…… 季薄阳搞定和亲的最后一步，就是秘密约见卓克，递出一份资料，是卓克王子在西五区悬停期间与一个金发女郎过从甚密。即使卓克狡辩他只是出于龙族对金子的喜好，但在季薄阳直指人心的双眸前，还是败下阵来，放弃心心念念的萧默。 半年后，季薄阳带着大量x矿陪着萧默回到绿星，拜见了亲家。两人要分别要举行两次婚礼，第一场就在绿星。 老皇帝和老丹尼斯解除婚约时差点和老伙伴闹掰，但左有古兰家的调和，右有血统驳杂却发色讨喜的备选儿媳，老丹尼斯最终接受了事实，可小心眼的卓克不仅没参加萧默的婚礼，还送了十罐珍贵的上古龙新鲜龙涎。 萧默静静望着那堆龙唾液静默许久，额头的青筋一个一个往外蹦！瞥了眼旁边面无表情阅读贺卡的季薄阳，探头看眼上面的内容，各种不怀好意的龙涎功效介绍，还“贴心”建议他们每日泡茶喝。 萧默赶紧从季薄阳手中抢过贺卡，三两下撕掉，“呃，那个，你们古兰家不是也送了满车植物的生殖器过来，口水这玩意恶心归恶心，起码羞耻度降低许多。” 婚后，萧默监督培育息壤唤醒母亲…… 历时半年，风萧悠悠转醒，风萧领域重建，数千消失在领域的士兵终于回来，可回来的都是尸体，全国举丧！但风萧紧接着表示，她能感应到士兵们并没有死亡，只是具体去向不得而知。 地球的空间站建成，从银河系到金蝶系中间建立多个中转太空站，萧默两人利用空间折叠术只需消耗一周就回到地球，便利交通让促进两方的交流，有资本的贵族都会派子弟到外星游学，拓展视野。 在地球，男性年满二十二岁方可结婚，萧默等待季薄阳达到婚龄才能举行第二场婚礼，这期间，他主动改善和单厚方的关系，重新执掌黑犬公司，回收所有被丢弃的爱心人偶，停止销售。 安静的午夜，地下仓库。 无数个消除掉被遗弃记忆的人偶全部初始化，关机保存，本该没有灵魂的人偶却一个个坐起来，在玻璃窗中来回走动，互相交流……如果能细数一下，会发现活动的数目刚好符合风萧领域崩塌后迷失在网络洪流里的士兵数目。 跨星婚礼前日，爱心人偶回归社会，返还给其主人。 跨星婚礼当晚，萧默和季薄阳来了一场真正的洞房花烛。 萧默花了很久去观察季薄阳，从慢条斯理的脱衣，到瘦削肩膀、纤细的腰肢，胸膛拢起的肌肉。 季薄阳笼罩萧默，用暗哑的嗓音呼唤萧默，从青年指尖开始啃咬、一口一口，不轻不重……当萧默感到难耐时，他沉下身体，推进到萧默的最深处。明明看着弱不经风的，感觉却有点凶残——当然，不是激烈，而是那种慢慢研磨的劲头，似乎恨不能把萧默一点点吞噬，让人有点毛骨悚然，就像死了一遭般，差点留下心理阴影…… 萧默沉沉睡去。季薄阳给他盖好被子，坐在桌前，开始写下两人的故事……这是他送给未来的萧默的礼物。 他很早就想这样写了。 或许他剩下的寿命不超过三年，在他死后萧默的灵魂仍然会在人世徘徊，去经历他曾经以为失去萧默而承受的近乎窒息的荒芜感。想到那些，他或许会死不瞑目，也或许有一天两人的感情会随着萧默的记忆褪色，想到他被萧默遗忘，他连现有的时间都会感到煎熬…… 他需要借助什么，来证明两人过去的存在，来守护这段感情，让他变成永恒的文字…… 随着季薄阳的笔在纸张上沙沙划过，在未来出版的《新兰狄传》也再次变更。 台灯的方寸光亮下，俊美青年的神态专注，眸色时而因为描述的内容变得浓稠，满溢的感情让人心惊胆颤。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青年合起本子，回头看向揉着眼睛的萧默。 “你大晚上不睡觉在干什么？亮着灯我都睡不着了。” 台灯照亮的范围只有桌前，但季薄阳并没在意萧默的胡搅蛮缠，他一向不会跟萧默计较这些小事，俊美青年走过去，把滑到萧默腰间的被褥拉上去，揽住他的腰，“还痛么？” “痛死了！快给我按按。” 萧默抱怨着趴在床上，季薄阳上床给他按摩，一下一下，萧默在舒适的按摩中重新睡去，季薄阳却没有停下动作，直到过了半个小时，他的手指开始打颤，他才松开手活动几下，给萧默重新盖好被子回到桌前。 未来无数翻开《兰狄传新编》的人看到两人步入婚姻殿堂的结局，然后理所当然地猜想，那些没有道出的文字，一定是携手终老的圆满收尾。 第84章 嗯，男主萧默？ “星河的边缘有一片澄澈的银空，与它相望的是虎视眈眈的灰洞。从正前方看，仿佛在玻璃一侧镀上水银，宛若镜面。而镜中，则埋葬着一个孪生世界。” ——节选自《镜世界》。作者：兰狄。 新历437年，凌晨一点。 十三岁的少年坐在电脑前，十指如飞，敲下一行行字。是接续《镜世界》的第二本书，名字叫《屠》。桌面的镜子里映出少年的脸，巴掌小脸上不苟言笑，惊艳的桃花眼中永远如死水静止。但当他码字时，却从眼角眉梢流泻出几分温情……或者说深情。 他爱上了自己笔下的角色。 那个叫萧默的青年！ 季薄阳知道这非常荒谬！但他无法否认，在每个让他惊心动魄的梦中，他都期望与那人相会，甚至，在他决定自己的笔名时，他选择了“兰狄”二字——那个青年所深爱的男人。 季薄阳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当他被民警从垃圾桶里翻出来时，身上裹着一层奇怪的即将脱落的仿若人形的枯皮。随后，他被送往福利院。他数次从福利院逃跑，满心焦急，却不知道在焦急什么，毫无理由地在寻找什么，大街小巷，遍寻不着。 他被一次次强制送回福利院，心中回荡的空寂与悲怆让他彻夜难眠。 随着症状加剧，他开始自残，怎样都无法压抑盘旋在心底仿若无底洞般的负面情绪。院长认为他曾经可能遭受过迫害，才让他失忆，并且精神失常。 精神医生建议他用写字或者画画的方式发泄情绪。 然后，《镜世界》诞生了！天才作家季薄阳横空出世，处女作《镜世界》空降当年的畅销作品榜单榜首，迄今六年过去，仍在热销长生殿霸榜，其坚/挺程度让人叹为观止！许多人都求教当时年仅七岁的季薄阳是怎么写出这样不可思议的故事，但他却答不出。 当他动笔时，并没有特意去构思任何情节与框架，文字就已从笔尖流泻，他的满心焦躁仿佛终于寻获出口，一泄而出。当他写完，连他自己都为这个故事惊讶！ 随着创作，他的情绪渐渐平和…… 但现在，他又有些焦躁了！ 他爱上了笔下的主角，爱上那个叫萧默的青年，他甚至开始嫉妒他塑造的另外一个被称为兰狄少爷的角色，那种愤恨盘旋在胸口，让他每当写到兰狄的时候，都会力透纸背！可每次他想要让这个角色死掉，手指却不受自己控制，似乎在告诉他：这样是犯规的！ 在每一夜每一夜，他开始梦见自己书中的内容，在梦中替代守护萧默的俊美青年，用他孱弱的手臂，在镜世界守护那个牵动他心的青年！ 当手腕感到酸痛时，季薄阳短短两个小时写了上万字，他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他关上电脑再次回到床上，继续刚才未完的梦境。 *** 《镜世界》和《屠》的故事发生在二世纪中叶。 当成千上万的网友在上网时莫名失去意识，变成植物人，国家开始介入调查，精神病毒首次走进人类视野，传播源是当时被喻为第二世界的人偶娃娃。人偶通过上网产品，如手机电脑平板等物品作为媒介，让患者失去意识。 数以万计的居民中招，购买者的家属向黑犬公司讨要说法，黑犬公司的掌权者萧默亲身试验，终于发现了其中奥秘。 在银河系中，有一个曾经与地球拥有一样的起源一样的历史的孪生星球，但在某个历史的转折点，一个逐渐扩大的黑洞吞噬掉孪生星球。 暗无天日的空间中，居民们怨愤而死，星球荒芜扭曲，四处都飘荡着残存的精神波动，那些执念最终形成聚合体。 与此同时，不起眼的虫子却神奇的适应了糟糕恶劣的环境，成为主宰星球的唯一活物，浸泡着怨念长大。其中有一只母虫吞噬掉整个怨念聚合体，在体内形成毒瘤，变得巨大无比，寿命恒久，成为星球的最高统治者虫后。 一批曾迷失到此处的精神体沾染了这些毒波，在飘洋宇宙时巧合进入人偶的躯体中，把精神毒波传播开来，怨念带着无数灵魂出窍的人进入镜世界。 萧默拥有强大的精神能力，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完全受到牵制，他在脱离镜世界后苏醒，把情况传达上去，萧默可以用领域携带活人进入镜世界，杀死虫后毁掉毒瘤，斩掉患根。 《屠》的故事就发生在军队进入镜世界后，在萧默的领路下寻找虫后，解救迷失在此受到虫族迫害的人类精神体。 梦中，寸草不生的荒地，无数穿着防护服的军人拿着手电筒，挥舞着铁铲在地上挖掘，寻找虫洞。 萧默的精神体坐在一块石头上，由于消耗过多而显露疲惫。一位穿着防护服的俊美青年看到他在揉额头，走过来弯下腰按摩他的头部，满目深情溢出。萧默抬头，脸上舒展笑意，在青年戴着手套的掌心蹭了蹭，全然信赖！ 这画面让季薄阳感到刺目。 他走近两人，目光阴郁地盯着俊美的青年，梦境随他所想产生波动，那个青年消失了，他走上前，替代青年的位置替萧默按摩。 萧默诧异回头，似乎没发现俊美青年和季薄阳的不同，还在奇怪，“你的力气怎么突然变小了，是不是累了？” 季薄阳抿紧嘴巴，一言不发。 “找到虫洞了！”一个军人在前面呼唤，萧默立马跑过去查看。 军队扫荡了大半镜世界，这里是排查后找到的最后一处虫后可能隐匿的地方。地下洞窟非常复杂，军队直接打穿墙壁横冲直撞，期间对付了不少巡逻的虫兵，一路打到里面，找到万重殿。 军队站在上方，俯视底下万重殿里密密麻麻的虫子头皮发麻。萧默还算镇定，指着最中间巨大的丑陋母虫，“虫后！” 虫后身高三米，军队小心匍匐在地，生怕被发现，有个士兵望着虫后满身的脓包差点吐出来。 “那些一颗颗鼓起的包里面都是毒瘤，只要解决掉它，被安置好的那些精神体自然就会回归到原来的身体中。” 军队和萧默退出虫窟，商讨杀死虫后的办法。 *** “滴答、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铃声叫醒季薄阳，他在床上静坐几秒，掐掉闹钟。 普通人并不会选这么温和的声音当闹铃，在大部分人听来，这声音只会让人联想到雨水，但每当季薄阳听到滴答的声音，就有一种鲜血落在脸上，心脏被穿刺的感觉……无比剧烈。 窗外的阳光泄进室内，季薄阳走上前拉紧窗帘。 黑暗中，他赤脚走到桌前，打开电脑，继续码字…… “大量军人在虫后的攻击下中毒发狂，萧默依靠强大的精神力抵御住怨气的干扰，斩杀掉虫后……” 嘀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季薄阳没有搭理，继续书写。 “丧失意识的植物人恢复清醒。联邦以为毒瘤已经逸散，但远在镜世界发生的事却令人哀叹……” 嘀铃铃铃铃铃铃…… 铃声坚持不懈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季薄阳伸手挂断，直到指尖倾泄的文字枯竭，季薄阳打上end收笔，然后他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并没有回拨电话。当他喝完水，手机再次响起，他走过去接通，里面传来责编的哀嚎，“小少爷小祖宗，你可算接电话了！！！” “什么事？” “没有大事我哪敢叨扰你？！啊！你知道刚才谁联系我了吗？是豪门单家！曾经的一等贵族世家，超级超级了不起的大家族！他们家的少爷要买下你的《镜世界》和下本书的全版权，打造超级大ip！你明白吗？不仅是拍电影电视剧做游戏卖周边办主题公园，听说单家少爷要改编你的《镜世界》开发出99%体验度的全息游戏呢！” “嗯。”季薄阳淡淡应下，“你谈好再告诉我。” 责编在电话那头瞪圆了眼睛，“你就一点不激动一点不开心一点不惊讶？这可是让你名气翻倍，收入翻十倍的大机遇啊！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其他事我就挂了。”季薄阳准备关掉手机。 “等等！等等！我还有事没说！”责编赶忙追问道：“你的新文《屠》写得怎么样了？你都几年没出书了，读者天天给我寄刀片，我都快扛不住了！听粉丝论坛的坛主说，他们已经召集人要在公司楼下静坐抗议。” “刚写完，等会给你邮件。” 季薄阳挂断电话，把《屠》打包发送到责编邮箱，一个小时后，飞快浏览完新书的责编再次打来电话，鬼哭狼嚎！ “我说小少爷小祖宗！！！您也写得太随心所欲了吧！你看看你写的……毒瘤暴露在空中还没晃荡两圈，居然缠上主角的精神体？主角和毒瘤厮杀，耗尽精力把军队和爱人送走？我说！你就不能想想读者的感受？有几个热销作家会让配角全部存活反而把笔下的主角写死？你难道不知道读者就喜欢主角那种我行我素为祸苍生的劲！这种牺牲小我拯救家国的结局简直和人设不符啊喂！” 不管责编怎样哭嚎，季薄阳都不打算更改结局。 “还有，后来呢？主角通过领域把军人和爱人安全回到地球了？主角和毒瘤厮杀结束没？这么不清不楚让读者心里梗着一口气是要闹哪样？” “没有后来了。”季薄阳补充道，“我决定封笔。” 第85章 啊，全息游戏？ 果断挂断电话，季薄阳走到书架旁，其中摆着《联邦秘史》和《兰狄传新编》。 在二世纪中叶，有一对闻名世界的夫夫，身世显赫的古班家兰狄家主，与经历堪称传奇的外星皇子萧默。自传的故事在两人新婚结束，但在十几年前，考古有了新发现，遂有了《秘史》出版，其中记载与季薄阳所写一般无二，军队被安全无恙地送回地球，但萧默的爱人兰狄却不知所踪。 萧默的身体长眠不醒，当时联邦总统的独子单玉笙在毕业后就曾穿梭宇宙，试图找出镜世界的准确位置解救萧默的精神体，至于是否有结果，历史上就再无记载！ 季薄阳取下《兰狄传新编》，翻阅到最后一页，是兰狄与爱人的合照，季薄阳的指尖掠过萧默的脸，缓缓摩挲…… 当目光转向旁边的兰狄，季薄阳的表情就有些沉郁。他荒谬地爱上了笔下的人物，满溢的感情无从挥霍，甚至连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样貌越来越像兰狄而感到不快。 八月末，季薄阳拿着通知书去大学报道，同时收到的录取通知还有联科大的，却因为一个流传在校园板块的yy段子而选择这所位于东八区的高校。 季薄阳戴着帽子，穿梭过拥挤的人潮，办理完入学手续，赶去学生会的办公楼，位于走廊的墙上张贴着历代的学生会长的相片，季薄阳仰头，满墙寻找，终于找到在三十年前的某学生会长。 小小的相框里，那个青年笑得风度翩翩，眉目舒展，如春风拂面。 “哟，你也是慕名而来的吧？” 走廊走来一个学生会的，似乎早习惯了这种情况，还常常向新生热情介绍，语气里充满炫耀。 “自从《兰狄传》爆照，我们这位学长就彻底火了！两人不仅名字长相一样，连性格都特别相似呢。听说当年这位萧会长是位风靡万千男女的风云人物，虽然在校成绩一般，还是凭借超高的人气接任学生会长，手段玲珑，连教授们都特别喜欢他……” “他在哪？”季薄阳侧头看向女生，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女生凑近季薄阳看了几眼，惊得捂住嘴巴，“哇哦！你跟那个兰狄也长得好像哦！当初兰狄的传世爱语出来后，好多人还期待他们转世再续前缘呢，结果搜遍学长身边所有男男女女都没找到疑似兰狄转世的。” “他在哪？”季薄阳再次追问。 “嗯……学长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是猝死！当时追着消息找到学长踪迹的人都惋惜死了。” 女生看着那个极其像兰狄的少年垂下眼，沉默许久，转身离去，默默脑补了一篇可歌可泣的百万字虐恋小说，嘟囔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死……啧，真可怜。” *** 单家的祖宅中藏着地下暗室。 点亮暗道的壁灯，单云钺拾阶而下，扭动机关，打开暗室。室内放置着一口水晶棺，馆内静静躺着一名沉睡了三百年的青年。没有任何防腐和低温处理，青年的脸依然没有苍老的迹象，仿佛时间在他体内停滞。 单玉笙当年冒着风险直捣星际虫族老巢，青年精神体被救，单玉笙回来后却发现众人不仅不欣喜，反而想毁掉青年的身体。原来，当精神体回归后，藏在其中的毒瘤也纷纷显形。 单玉笙和父亲商量，藏匿起青年的身体，单云钺是单玉笙一脉的第十三代守棺人。 单云钺的目光在青年身上梭巡…… 在他刚刚懂事时，父亲就把他带来暗室，那时青年的皮肤上还有少许脓包。父亲让他终其一生都要尽心守护这具丑陋的尸体，他非常抗拒！常常一个人偷溜进来冲着尸体喝骂，发泄他不为人知的情绪与暴戾。 自从贵族体系解体，单家依然在豪门世家中屹立不倒，其中有两点： 一是，单家禁止兄弟相残，违者必处！单玉笙上位后发现堂兄性格危险且屡教不改，就把生性浪漫的单玉覃流放到艺术氛围浓厚的金蝶系绿星，最终客死异乡；二是，具有继承资格的嫡子要从小承受远超常人的素质教育，单家讲究能者居之，不要庸才。 单云钺承受的压力根本不是同龄人所能理解的，单家长辈却习以为常，他心中的困苦无处抒发，就想到了这口棺木。一次一次，他潜进暗室向青年诉说积攒的怨愤，渐渐的，他适应了青年的丑陋，既而发现，青年的嘴角总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让他在每次掏空负面情绪后会得到些许安慰。 逐渐长大，单云钺了解了青年的身份和传奇，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让他产生儒慕，甚至远超过对他的父亲。 一点点的，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足以毁灭世界的毒瘤在萧默体内被消化，身上的脓包渐渐变小，青年却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或许当他把守护的任务交棒给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他的曾孙时，青年依然沉睡在棺中…… 这让单云钺有些难以忍受，他多想见一见活着的青年，与他说笑，与他…… 单云钺垂下眼，静静呆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少爷，版权谈妥了。”单家的管家等在地下入口，把事情第一时间汇报给单云钺。 单云钺接过合同书，翻看两页，“让底下开工吧，把设备搬到暗室。” 在单云钺十六岁，父亲把黑犬科技公司转接给他练手，他就开始考虑把萧默的精神领域改造成全息网游的技术，招揽了大量的技术员工，研究科学介入萧默脑电波的方法。两年后的今天，大部分的技术难题都已攻克，只差一个合理的剧本。 “很快的。”单云钺呢喃着，合起合同书……如果青年消化毒瘤的速度太缓慢，那么数以万计亿计的玩家一起绞杀那些毒瘤化身的怪物呢，想必，青年很快就能醒来吧…… 新历438年。 正月兰狄出新书，转眼到了新春，首款体验度高达99%的全息网游《领域：第二世界》重磅推出，宣传海报挂满街头巷尾，宣传词上写着： [改编自热门小说《镜世界》与《屠》……] [玩游戏就酱！带给你最真实的游戏体验！] 亿万网民热论纷纷，登录游戏官网，主页上方挂着条幅：#游戏公测名额火热征集中#，鼠标下滑，扫过职业设定等基本资料，发现《领域》不同其他网游的地方——游戏账户关联银行/卡号。游戏币有金、银、铜三种，百进制。联邦币能直接按照1金：1元联邦币的方式直接兑换，光这一项就能打动多少职业玩家？！ *** 萧默的意识渐渐清醒，有个声音流入他耳中。 “您好，这里是《领域：第二世界》，我是新手引导精灵小青，下面，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款游戏的操作。” 萧默按照指示打开控制面板，投影在空中的半透明屏幕右上角显示出时间：新历438年2月15日。 他明明上一秒还在419年，怎么一个合集包病毒就炸没了19年？还莫名其妙出现在全息游戏里…… 唔，这游戏还真有点逼真。 在星河时代，自从盟友蓝星提供技术支持，全息网游早就遍地开花，只是拟真度徘徊在80%左右！萧默捏捏皮肤触感，手感略微干燥，体毛纹理都以假乱真！萧默怕疼，赶紧先把痛感调到最低。 萧默不常玩游戏，能体验到游戏的最大乐趣就是给人物捏脸，可他在面板上找了半天，都没发现捏脸的环节。询问小青，原来游戏只能调节肤色发型，根本无法改变五官。 “请在悬浮的框内输入游戏名，不可以使用字母和符号，长度在十个字以内。” 萧默闹不懂现状，迟疑片刻，就决定先顺其自然。 角色名：落木萧萧而下。 “请关联银行/卡号，以及您办理银行/卡的本人身份证和手机号。” 萧默分别报出三组数字，小青在录入的过程中突然卡住，片刻后告诉萧默。 “您好，您的银行/卡、身份证、手机号均已失效，请您提供新的银行/卡号、身份证号、手机号。” “等等！身份证号码终身不变怎么可能失效？手机费是定期从银行/卡上扣取，卡上还有几十万没花呢！” “您好，银行显示户主已死，注销了账户。您提供的居民身份证也已注销，手机号作废，遗产十年内无人领取已被政府捐赠给福利机构。” 他……死了？ 萧默震惊！他居然已经死了？那现在他算什么？游魂？只剩精神在网络活动？无数纷乱的思绪蜂涌到萧默脑中，让他根本无暇关注剩下的游戏指导，小青走完程序，就把萧默推进游戏。 新手村-石头镇。 萧默在地上凭空冒出，呆呆坐在的鹅暖石铺就的主干道上，久久不动。 npc来来往往，头顶[闭月羞花]的女玩家在新手村逛来逛去，抠墙面新奇掉落的石灰，脚蹭一下琢磨没有刷新掉的污迹。抬眼见某位傻坐发呆的人，高兴地跑了过来。 “总算见到人影了！这游戏到底有多少个新手村啊，听说公测人数有几千，可自打我进来还没碰到其他玩家……不过这里的拟真度实在太高了，刚才我不小心踩到一只猫的尾巴，被咬了一口还要买药包扎才补回血，静坐都不顶用！” 闭月羞花嘟嘟囔囔，见萧默始终不搭理，挠挠头，“难道哥们你被这体验度吓傻了？那你继续缓缓，我先去找找任务！” 主干道上，风呼啸而来，又呼啸而过。 呆愣许久的萧默保持着懵逼脸站起来，在新手村溜达一圈找到池塘，一头扎进去体验个透心凉，终于冷静下来！ 湿漉漉的萧默爬回岸边，思索着自身处境…… 第86章 咦，游戏幽魂？ 《领域》公测三天，论坛板块就叫苦连天，许多大神级玩家被地狱级升级模式折磨得苦不堪言。因为游戏币与现实货币划等，游戏对怪物刷新、物品掉落和任务奖励的控制极其严格，公测玩家总结出三点：任务少，奖励低，十怪九不掉。 论坛公测讨论区哀鸿遍野： 【求助】作为一个常年纵横各大全息游戏的风云玩家，《领域》教会我重新做白，我不是大神，谁都别叫我大神！跪求哪个真·大神赏我个攻略，哥们被这坑壁游戏逼疯了都！！！new 【求助】坑你妹！十五级才让出村，我一个pve指挥居然为了经验堕落到跑任务！小爷我是走副本升级流啊喂！往常三天刷满级都是常态，在变态的《领域》里我熬了三天三夜居然才十级，给跪……new 置顶热帖是—— 【任务】鉴定完毕！求助的都是大神！刷内网求大神指导：人家都三天了还是零级，已经不奢想升级出村了，只求谁告诉我到底怎么接任务！[复制链接] [闭月羞花]-楼主，发表于438-02-18，02:39:56 人家辣么辣么辣么美，为毛npc各个横眉冷对，就是不肯给人家发任务！死缠烂打都不行！天理何在啊人家好想哭嘤嘤嘤！！！ ========================= [wo是花粉]-沙发，发表于438-02-18，02:41:06 嗷嗷嗷羞花大神我老婆！摸摸，好惨~这么晚就别玩了睡美容觉去吧~等开放了哥带你装逼带你飞~ ========================= 板凳以下全被大神粉丝占领，插科打诨许久，一个下线的公测玩家逛论坛见到闭月羞花的贴子…… [你傻不傻阿]-45#，发表于438-02-18，03:00:56 我说菊花你该不会一进游戏就充值买变性药了吧？你打开设置面板，取消属性隐藏，看看里面的罪恶值是不是破负了？每人初始100道德值，行恶扣光了就会有语音提示增加罪恶值，快赶紧取消信箱屏蔽！我估计你罪恶值提示都爆箱了←_← ========================= 粉丝们再次被游戏大神炸出，高唱#阿花合体，年度盛事#。 萧默无法下线，却能通过游戏的内网看到论坛的风起云涌，有些诧异。此时，他坐在石头镇的道旁，表情可怜巴巴，路过的一个npc大叔瞅了他两眼，忍不住过来询问：“小伙子你等谁？” 等你啊……萧默摸摸肚子，“大哥给点饭吃吧。” npc大叔立刻热情回道：“那就走吧，正好今天你嫂子做红烧肉，不嫌弃就过来吃点。” 在石头镇徘徊数日都没和npc搭上话的闭月羞花目瞪口呆。 “我靠！”闭月羞花赶紧上前扯着npc的袖子，“叔也带上人家吧，人家饥饿值都跌底了，再不吃人食就要去地府喝汤了！” npc挥挥袖子驱赶闭月羞花，闭月羞花不肯放弃，死缠烂打，一路上还向萧默讨教要怎么引起npc的注意？ 三人走到大叔家，大叔打开门，萧默跟在后面进门，闭月羞花趁机溜进来，却砰得弹到地上，他上前摸了摸，空气中像有一扇无形的屏障，他又试了几次都被弹开，只能望眼欲穿地看着大叔引着萧默坐下，满桌的肉菜让他口水直流。 闭月羞花正想着下线找点夜宵，屋里的萧默瞥了眼门外的闭月羞花，突然对大叔说，“叔，我还有点事，能拿点吃的带走么？” 大叔愣了下，赶忙让媳妇去厨房拿篮子，堆了满篮的肉和馒头送萧默出去。 闭月羞花羡慕的抓心挠肝，就见落木萧萧而下拎着篮子出门，瞥了他一眼，“走吧？” 闭月羞花傻眼，惊讶道：“你要请我吃？” “不然我何必打包。”萧默理所当然地说完，率先迈步离开大叔家。 两人找了一个石台坐下，摆上篮子，闭月羞花客气没过三秒，就放开了吃得满嘴流油。 “你不知道，这里东西又贵赚钱又难，公测充值还有上限，我都快饿死了都！我说哥们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npc只对自己人热情，对玩家一向爱搭不理特别高冷，给玩家发任务都跟施舍似！可我看npc对你的热乎劲都快把你当再生父母供着了！” 萧默咀嚼的动作顿住，咽下嘴里的食物才道：“可能是我的道德值特别高吧，没怎么留心人物面板。” 人物面板随声出现，其他玩家无法看到，萧默的视线掠过自己的人物信息—— 角色名：落木萧萧而下。 性别：男。 年龄：22，比他死时年轻好多。 等级：？？？ 底下各种属性也全是问号，不仅如此，道德值那一长串问号似无底洞，他见网上其他玩家抱怨不小心踩到猫尾巴就被扣除道德值，提示信息会显示剩余道德值，他试着踢了几脚镇里的动物，小动物不仅没恼怒，反而追逐他的鞋跟撒娇，讨好他，提示信息更是影子都没见。 游戏规定十五级前不能出村，他在村子的边界来来回回，都没受到一点阻拦，进出自由，仿佛游戏法则全在他身上失效。但也有许多限制，比如，他没有好友栏，不能和其他人传信，不能通过内网在论坛发帖，无形中有什么牵制他，阻挠他与外界建立联系。 难道跟他是游魂有关？ “哥们，你快吃啊，你看剩下这么多，要不放你包裹里保存起来？” 闭花羞月捂住再也塞不下的肚子，羡慕地望着剩下的食物口水直流，恨不能再多长几个胃。 萧默记得这人是网上有名的人妖大神玩家，遂把篮子里的红烧肉和馒头包好递给闭月羞花，“我想吃还可以再要，你装包裹里吧，离公测结束还有四天，总不能一直饿肚子。” 闭月羞花感动的泪水盈眶，并不知道萧默根本没有包裹栏。 “兄弟你真是个大好人！以后游戏公测人家罩着你，保管不让人欺负你！” 萧默自然不会推辞，“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闲话起来，提起了《领域》改编的话题，“兰狄可是人家的小男神，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十三岁就考上一线大学，要不是他年纪太小人家都想吃嫩草了！人家听说他的书要做成大ip兴奋得几晚睡不着觉，谁知道一进游戏就懵逼了！tm这改编得面目全非，欺负老娘没文化啊！” 《领域》的游戏背景在十八世纪，分为西方、东方两大阵营，游戏职业换汤不换药。西方阵营正处于新旧时代的变革期，时装华丽多样，有复古和新兴的两大部落。东方阵营是王朝的鼎盛时期，各玩家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走科举路被国家招揽，进入各民间异士部门，二是走侠士路拜入各大门派。 主要剧情是民间发生的恐怖木偶事件开始，玩家追逐线索挖掘操纵的幕后真凶。 “低级副本虫boss形象已经在官网挂出来了，男俊女靓，坑爹的是没掌握好节奏就会出本体，还要再打一遍！前天人家刷论坛见‘宁阎王’已经出村，刷了一个虫蛊的隐藏任务，得到某个终极小boss的画像，本体居然是一团怨念，背景是传说中的万重殿迷宫！读者们都在猜测，小boss就是那些毒瘤的化身，终极boss八成是虫后，还不知道英雄萧默在哪个任务环节出现。” “萧默？”萧默语气怪异，闭月羞花诧异道，“这个名字有问题？” 萧默摇摇头，闭月羞花端详着萧默，“一说起萧默，人家总觉得你的脸在哪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萧默不觉得自己是大众脸，闭月羞花长相青嫩估计还在上高中，萧默死的时候闭月羞花都没出生自然也不可能见过，但是顶着一张死人脸确实不妥，如果被发现出猫腻当病毒查杀了更惨。 在萧默的刻意交好下，两人相谈甚欢，结伴而行。 萧默通过闭月羞花了解到很多外面的事，时代的变化，热门的新闻。 闭月羞花虽然有点奇怪萧默的年龄应该是有工作的，却比他这个学生都闲，上线早下线晚，但闭月羞花跟在萧默身后沾了不少光，接任务接到手软，等级突飞猛进，就暂时放下疑惑。 公测结束发出世界公告，闭月羞花想跟萧默交换个网络通讯账户，遭到婉拒，扁了扁嘴，下线前一再嘱咐道：“不管怎么说，等公测开始后你一定要来找人家哦！千万别把人家忘了！” 闭月羞花离开，萧默出了石头镇，拦住路边一只野外的被动怪，让它载着自己闲逛，慢悠悠赶往主城。 公测后玩家向游戏公司反馈试玩体验和遇到的bug，黑犬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对旗下的《领域》进行维修，发现了数据的异常波动。 “怎么回事？” “有怪跑出了行动区域，还有一个……” “别管还有什么了？一会儿咱们小老板过来巡视，赶紧把有问题的都导正了！他对这次的游戏高度重视，连伺服器都放在单家大宅！听说之前有个维修员多摸了两把伺服器就被炒了鱿鱼，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混呢！” 去主城的路上有些野外的主动攻击怪，看见萧默却纷纷避让，萧默埋下疑惑，摸摸屁股底下的坐骑，让他跑快点！ 一路上欣赏左右的风景，突然！风景开始扭曲，有人在修正路旁一颗容易卡住人的巨树。 砰！他屁股底下的怪也消失了，萧默跌坐在地上，揉着屁股，猜想怪被传回原本该呆的地方。萧默突然有点惊惧，很怕主脑发现他，把他抹杀掉！一股冲击袭来，萧默感觉胳膊腿似乎都被牵扯着，紧接着眼前一黑，当他视线再次恢复光明时，他躺在一个黑乎乎的石棺中。 萧默轻而易举地推开厚重的石棺盖，爬出来，身上穿着一层奇怪的薄纱，额头上还有额饰。 他摸摸自己的脸，松了口气……还是原来那张。 他处在一个大殿上，柱子高达几十米，四周是一层层的洞窟和通道，这个场景有点像在副本里，可能是迷宫型的，他在通道里绕来绕去，接连遇到镇守室内的小boss，那些小boss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似乎很惧怕他，却又想要靠近他，被他身上的气息吸引一般。 萧默绕来绕去又绕回大殿，他穿过大殿的拱门时突然发现什么，退开两步，仰头，看到三个无比清晰的字—— 万重殿。 闭月羞花说过，万重殿是终极boss的大本营，他似乎预感到什么，沉默片刻划开自己的人物面板。 原本的人物信息面目全非。 角色名：？？？ 等级：？？？？ 身份：万重殿殿主，虫后。 第87章 唔，人妖怎样？ 单云钺进门时，异常的部分已经修好。 部长领着单小少爷坐下，端茶递水。单云钺打断部长的殷勤，询问了一下游戏的情况，后道：“我想看看万重殿的情况。” 部长立刻让人把万重殿的全息监控从系统主脑那调取过来，几人看到画面中是一只肥大丑陋的母虫，挪动着臃肿的身体在地下迷宫里游荡一圈又回到自己殿中，盘坐在巨大的石塌上。 单云钺关掉画面，冷眼看向部长，“它的行动范围不是只在万重殿么？怎么能去迷宫溜达？” 部长擦擦汗，“这个，这个……数据有点异常，我们正在排查原因，刚才也有一只怪出了活动范围往主城走。” 默默跟随在单云钺身后的人突然凑到单云钺身边，小声道：“会不会是那些精神毒瘤的小动作？如果真是这样，责问他们并没有用，毕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出了问题也不清楚从哪着手。” 单云钺沉默下来，不再追究，转头让跟在旁边的人回去地下室检查“服务器”的情况，看萧默释放的波动是否异常。 *** 游戏维修期间，萧默小心翼翼地探查周围环境。 他发现自己的感觉变得灵敏，能不受游戏限制，有意往这方面研究一段时间，渐渐察觉到这款游戏的异常。比如，npc与怪都是数据生成，他却觉得npc是活的物，被赋予了精神能量的数据，怪是活的气，形态上就截然不同，与npc的精神波动也不一致。萧默甚至还觉得同一个模子出产的批量怪物都是独立的个体。 萧默锻炼用意志干涉游戏的方法，奇怪的是，仿佛他原本就知晓这些，在还不了解精神力的作用时，就突飞猛进。 他能慢慢改变原来那张死人的样貌。 他在怪物身上烙印出他的精神气息，再杀死怪物，终于逐渐弄清，原来这些怪物真是独立不同的，一旦死亡就会消失，也就是说……成千上万人想杀死他这个“虫后”，而他一旦被玩家推倒，就会彻底消亡？！ 萧默坐在石棺边沿沉默许久…… 他不想死，更不想一辈子困在游戏里与这些数据为伍，为了活命他在所不惜！ 萧默走到墙边，手一挥，墙上的数据波动变成一面镜子，映出萧默的模样。萧默闭上眼，在脑海中用精神力给自己捏脸，镜子里的人逐渐变化……头发越来越长，眉毛变细变浅，脸部线条更加柔软，骨肉逐渐纤长，体形缓缓改变！ 这个过程有点痛，神经都开始一下下抽搐，萧默忍耐着、煎熬着。 五分钟后，萧默睁开眼，托了托上身饱满的充满弹性的两个大胸，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新形象，依稀还残留过去的影子，却完全成了女人的模样。萧默再次挥掉镜子，在心中确认了想法…… 他要借尸还魂，必然要选定男玩家当受害者，因此女性的角色是最方便的。如果能缔结游戏情缘，通过情缘精神链接一点点模仿受害者的脑波，更好地进入皮囊中，取而代之！ 《领域》的公测报告出来，得到绝佳的好评！大神们都是欠虐体质，喜欢挑战高难度，游戏升级越困难越能拉开差距证明自己的能力，加上极逼真的体验度，等到游戏正式开放，亿万网友蜂拥而至！ 新手村人满为患。 闭月羞花登录后发现依然在石头镇，游戏账户的人物属性都恢复初始值，不过系统送来了公测礼包。他边查看边穿过其他玩家往僻静的石林走，在公测下线前，他和落木萧萧而下约好在那见面。 石林里有位背对他的蓝白纱裙女孩，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那张脸居然和落木萧萧而下有点像。 “你是……落木的妹妹？” 女孩点点头，彬彬有礼地说：“家里管得严，不让哥哥上网，你的事情他都跟我说了，还说让你照顾我，不过你嫌麻烦的话可以不用管我。” “没事没事。”闭月羞花挠挠头，有点手足无措，他能在男生面前发嗲撒娇却不太会跟这样秀气斯文的女孩相处，连人家都说不出口，“你哥哥帮了我不少忙，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那就谢谢你了。”女孩礼貌颔首，温声细语。 闭月羞花的老厚脸一红，“我很少遇到你这种女孩，有点不习惯……你不知道，现在的女生都百无禁忌，跟个小疯子似，脾气又大又凶悍。” 闭月羞花问了女孩的游戏名，得知她叫“落幕”，提出要带她去做任务。 女孩含笑点头，沉静的模样让闭月羞花挠挠头。落幕和他哥哥都像活在十几年前的人，感觉非常讲究人与人相处的尺度，不像现在的小祖宗们张牙舞爪的，没事都要挠三分，生怕受一点委屈。 闭月羞花猜测落幕他们家庭可能是哪个前贵族世家，养在深闺里，身上有股沉稳大气。闭月羞花甚至连妹妹能上网哥哥却不行都自行找好理由，男孩嘛，作为继承人家里管理严格，女孩则稍微娇养。 名头上，是闭月羞花带落幕做任务升级，但实际上完全是闭月羞花沾落幕的光，任务做得飞起，短短数个小时，其他玩家还在哭嚎任务少升级难，他就已经跟着落幕沐浴着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施施然走出新手村。 “你的道德值是不是比你哥哥都高，感觉npc在你面前都可听话了，难道这个初始数值不一样，按照人品定的？从脑电波能测出人品吗？” 闭月羞花苦思冥想，落幕脚下突然一绊，闭月羞花赶紧上前扶住她，瞬间忘记之前的思索。 落幕看他没再深究下去，扶着闭月羞花的手站起来，松开道，“我们去骑马吧，主城有点远。” 落幕和闭月羞花一前一后骑马飞奔。 闭月羞花在马上刷着各排行榜，发现好友上榜，想着该出村了，发私聊约人在云石主城见面，说要介绍个朋友。 赶到城里的白云酒楼，闭月羞花带落幕上去，发现坐在你傻不傻阿旁边的还有宁阎王。落幕从闭月羞花身后走出，含蓄地勾唇浅笑，笑得两人有点不好意思。 落幕轻声冲两个大男孩打招呼，闭月羞花把落幕扯到旁边的位置，瞪了眼宁阎王，“呦，练级狂人还会脸红？” 然后冲两人威胁，“告诉你们，别动歪主意，这妹子我罩的！” 落幕全程微笑，目光掠过对面两人，然后在内心依次否定。 你傻不傻阿打开菜单正要点菜，被闭月羞花拦住。 你傻不傻阿，“干嘛？想狠宰我？提前说清楚，小爷身上就三瓜两子，超额的部分你自个去对面青楼卖艺抵债。” “小人之心！”闭月羞花把菜单恭敬地递到落幕手上，“你来点你来点，你点便宜。” 对面俩人莫名其妙，没听说《领域》有npc好感度啊。落幕扫视菜单，随便点了几个特色菜，店小二不仅打了折扣，还赠上几碟精致的小菜。其他三人要茶水时，店小二冷着脸拎着茶壶往桌上一摆，十足大爷。轮到落幕给自己斟茶，店小二却殷勤地凑上来不让动手，看得对面长期被npc刁难的没见识的两人傻眼！ 这差别待遇，都到了天差地别的程度啊喂！ 楼外突然发生吵闹，萧默坐在窗边，望了一眼。 有对一男两女在酒楼门口拉扯对骂。 萧默先端详男人长相，满意点头，颇有斯文败类的风骨。再查看男人的装备，标准的联邦币玩家。全息游戏不能找代练，充值只能买外观装备等物，根本没有涨经验值的福袋！但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早有刷金团队研究了公测情况制定出服务，贴身任务指导，挂团队吃经验。 听着底下的骂架了解了前因后果：一双富二代男女朋友约着玩游戏，发现请的代练是个漂亮女孩，女朋友联系工作室要换人，男朋友指责她无理取闹。 萧默探头，见那女代练躲在男的后面摆出满脸委屈倔强，盈盈泪光不落，小手扯着男的袖子劝和，越发显得女朋友刁蛮任性！这会儿能到主城的人很少，不是钱多的就是技术高，要换成一帮喜欢跟风逐雨看热闹的普通男玩家，指不定要把那女朋友骂成什么样？ 女朋友见两人拉拉扯扯更是怒气值飙升，伸手要撕！男的挡在女代练面前处处维护，见女朋友越来越过分气极抬手，居然想打人。 萧默端起桌上的茶杯倒出窗外，浇了男人满头。 男人抹掉满脸热茶，仰头瞪着窗户就要破口大骂，看到一张温婉沉静却有些疏离的笑脸，莫名的，满心的怒火被哗啦浇灭，透心凉。 “消消火嘛，不管怎么说打女人都有失恰当。”萧默笑意盈盈，目光掠过女代练，看向那女朋友，声音温柔了几分，“总有男的说，女人如衣服，大多男的都贪慕美色恨不得能换来换去，左右逢源。但我认为女孩更有骨气，他们会把男人当成信用卡，刷废就该扔了，你觉得呢？” 男人脸色一变，那女朋友的表情倒缓和下来，冷哼一声直接下线。 留下尴尬的男玩家和女代练。萧默转头低声征询了闭月羞花的意见，才冲窗下的男玩家没什么诚意地道，“刚才不小心打翻杯子，不如上来擦干头发吃点东西，权当我赔礼道歉。” 男人带着女代练进酒楼咚咚咚爬楼梯，闭月羞花对萧默道：“那女代练明摆是绿茶婊，沾上了就是个麻烦。” “我觉得挺好。”萧默露出不含想法的笑容……就是人渣骗起来才问心无愧啊！ 两人上来，坐在剩下的空位上，顶着[小爷不差钱]的男玩家直接坐下，拿起筷子就吃，还嚷着叫店家拿毛巾过来。 女代练见到是三位闻名的大神先是愣住，低头看到满桌美食颇为羡慕，游戏第一周充值都有上限，能一进游戏就来酒楼挥霍的人可不多。 她先冲几人道谢，但重点在三位大神，完全把毫不客气横扫餐盘的萧默当成抱大腿的拜金婊，颇为清高地瞥了一眼，似乎瞧不上她把好吃的全摆在面前的样子，忍住口水小口小口秀气地吃着，言语间向三位大神表达崇敬仰慕。 宁阎王和你傻不傻阿没什么兴趣，埋头吃饭。 闭月羞花似乎不喜女代练看落幕的眼神，嘟了嘟嘴，瞄着女代练想吃哪盘就眼疾手快地端走，摆在落幕面前，“你多吃点，早上跟着我跑了一天，饥饿值都掉到底了吧？” 第88章 哇，领域四神？ 闭月羞花的话让女代练更坚信落幕是跟在闭月羞花身后吃经验的。 她瞄了瞄落幕的样貌，觉得也不过如此，凭什么能得到大神的眷顾？她自力更生挣钱，不就是长得漂亮了点却被金主的女友针对，另外两位冷落她，闭月羞花还排挤她，想着想着，心中更加委屈，眼里有有了泪光，却依旧盈盈不落。 落幕抬头瞥了眼女代练，那要哭不哭的样子有点倒胃口，见眼前的碟子越堆越多，挤成一团，分开到宁阎王和你傻不傻阿面前，无奈看向闭月羞花，“你这样别人还怎么吃？我饥饿值都满了，再吃都是浪费。” “那就当品尝口味。” 两人说话间，久久等不到小二过来的小爷不差钱一拍桌子，骂道：“tmd这什么鸟酒楼，要个毛巾都没人搭理！” “游戏里npc总把初始道德值不高的玩家当空气，我来吧。”女代练不敢托大坐在椅子上叫人，走向守在楼梯口的店小二，好声好气地询问完回来告诉小爷不差钱，“店小二说他们酒楼没有毛巾。” 《领域》的npc极富个性，面对玩家都是统一冷脸，女代练打怪不行，却因为道德值不是均定的一百，能和npc搭上话容易接到任务，才被工作室派出来服务富二代。因为这种优越感，她说话间有些自傲，还下意识看了眼落幕。 三位大神纷纷看向女代练，言谈举止中的攀比意味太显眼了，似乎就在说：你瞧，你有什么比得上我？ 女代练还以为受到重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们工作室有人认识《领域》的内部人员，得到一点消息，听说游戏策划者认为相由心生，所以设置初始道德值时请来几位医生和面相学大师，大部分普通人初始值是五十，能保持平常心的是一百，心性好的人会高一点，心性差一点的就低，我的初始值就刚好比一般人高一点点，有一百二。” 闭月羞花撇了撇嘴……这炫耀感都呼之欲出了！ 女代练本以为说完会引起大神和金主的注目，可侧目的只有金主，三位大神反而纷纷看向那个落幕！这姑娘能让npc恨不得跪舔，估计道德值能破天吧？女代练撇到三人的目光，有些愤愤不平，脸上却笑问道： “落幕姑娘这么漂亮，肯定初始值不低吧？起码能上八十，但也不好说，听说道德值和长相美丑没有必然关系，我猜是按照爱发脾气鼻孔大，负面情绪多面相显老这种套路，不过游戏方设置肯定更精确系统。” 女代练笃定落幕虚荣，道德值不会太高。 一般人顺着这话，道德值低的会不好意思，好像被说人品不行，高的也略略谦虚两下。萧默却放下筷子，托起下巴微微一笑。 “那还真有点可惜，我还想你也很漂亮，道德值应该至少要一百五，不过如果是你猜的那个原理的话……”萧默扫过女代练的脸，定格在高鼓鼓的额头上，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听说你这样相貌是比较爱生闷气的，估计就是因此才多扣了三十分吧？” 女代练脸色又青又紫。 萧默不再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回击完就咽下后面能想到的大把讽刺，随口说没有注意过道德值。女代练正尴尬着，见金主抹着脸上的茶水表情越发不耐烦，赶紧起身道，“要不我去对面的杂货店问问，看能不能帮你买条毛巾？” “那你快去！” 小爷不差钱眉头紧皱，茶水滑到胸前粘着衣服，湿漉漉的，他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瞄了眼桌布，布角只够蹭掉胸前的茶迹。 女代练赶紧跑下去，萧默这才瞥了眼小爷不差钱，抬手招呼店小二过来。小爷不差钱就见冷脸的店小二屁颠屁颠跑过来，点头哈腰问落幕还有什么需要，落幕对着npc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道：“能麻烦你帮我找条毛巾吗？” “没有毛巾。”店小二挠挠脸，他没听说什么叫毛巾？想帮忙却不知道怎么办？急得满头大汗。 萧默想到什么，刷内网查了一下，毛巾是十九世纪初最先起于西方古国，游戏背景在十八世纪，他换了个说法，“那布头、长巾或者手帕呢？我想酒楼肯定有不少备用的。” “这个有这个有！”店小二想到能帮萧默的忙，比拜托的人都开心，一溜烟就去后面找。 小爷不差钱惊讶地看着落幕，没想到npc对她这么狗腿！又想着她能驱使npc居然不早点出口，害他难受这么久！可转念一想，她道德值高肯定心思善良必然不是故意的，能转眼就猜出问题关键，人也很聪慧，肯定是因为那个代练积极凑上去想邀功，她才不想出风头。 小爷不差钱脑补一圈的功夫，店小二从老板娘屋子里要来叠好的高档丝帕，双手奉到萧默面前。 落幕接过丝帕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女孩缓缓走到小爷不差钱身后，在几人的错愕中轻轻甩腕铺开丝帕，不经意的姿态充满无法言说的风情，小爷不差钱仰头，就见她垂下的眉眼，目光温情似水，又让他想起在楼下仰头那瞬间包裹住心脏的惊艳。 丝帕盖上小爷不差钱的头，遮住他的视线。 黑暗中，感受更加明显。 那温柔的指尖穿梭在他头发中，一点点，用极其妥帖的手法擦拭干净茶水，但又没有什么特意暧昧的举止，那细长的指尖只在发上游走，连头皮都没擦到，小爷不差钱却有点心痒难耐。 女代练询问一圈都没有卖毛巾的，就退而求其次在厨具店买了素净的抹布，蹬蹬蹬跑上楼，脸上落下晶莹的汗水却没有擦掉，想着在大神和金主间好好表现一番，将功补过的同时，用辛苦的汗水引起怜惜，抱怨这里穷酸没有毛巾然后再拿出抹布，彰显自己的聪明机灵。 她想得很美，可上到楼梯口就愣住！看着那个叫落幕的女玩家正殷勤地拿着丝帕给金主擦头，那恨不得贴上去的虚荣样让她心底嘲讽，可低头望望手里抹布，突然有点拿不出手。 萧默擦干小爷不差钱的头发，就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落座，笑容疏离，“如此，算两清了吧。” 落幕的若即若离勾得小爷不差钱春心浮动，凑上来要加好友，萧默却只是冷淡地拒绝。 玩家之间只能看到对方的名字，其他属性和信息都可以隐藏，在组队的情况下可以分享面板信息。为了预防各种状况，萧默在用精神力逐渐更改自己的面板，不过时间不够，现只更改了角色名，还不能添加游戏好友接发邮件。 小爷不差钱还要纠缠，萧默一抬头见女代练站在楼梯口，脸色不对劲，他笑着招呼女孩过来，打断小爷不差钱的话！ 一餐结束，闭月羞花打发掉依依不舍的小爷不差钱，等两人离开，回头奇怪地问落幕，“你怎么对那男的有兴趣？落幕你眼睛可放亮点，我可是要替你哥照顾你呢，那男的看着就像个渣男，跟他扯上关系吃亏的是你。” “我觉得挺好。”萧默轻笑。 自此，江湖永无宁日。 萧默行踪难测，小爷不差钱自酒楼一别就牵挂不下，可又联系不上，每日早午晚一上线就狠砸喇叭，在世界频深情款款地读情诗表白。全息游戏里世界频道就是无处不在的音响，玩家们走到哪儿都能听到那货恶心肉麻的声音，伴着三餐，听得想吐。 玩家们食欲不佳，能玩起全息网游的首先就要有万元起底的游戏仓，起码都是中产阶级以上。有钱有闲的，就在世界频道和小爷不差钱对骂，闹得更加鸡犬不宁。有钱没闲的，就出钱买了屏蔽装置，除了官方公告听不到任何人的喇叭。至于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整天在《领域》里呼吁落幕快快现身，不要辜负小爷不差钱一片真心。 小爷不差钱闹了有一周，迟迟不见落幕现身，忍不住霸道脾气上来，直接挂世界悬赏“落幕”的坐标。 小爷不差钱凭着坚韧不拔的努力，跟着落幕当小尾巴，坚持了整整半个月，萧默修好面板，施舍了一些温柔。 开服第一个月的月末，《领域》的第一对情缘诞生，在世界频道通告！ 万千玩家听着小爷不差钱和落幕终于修成正果，一颗心总算落下……可算是在一起了，终于不会再闹了吧？ 官方送来大把奖励，两人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土豪老公雇人从早到晚刷了一天的示爱喇叭，玩家们忍着聒噪，沿路去抢小爷不差钱发放的流水红包，《领域》热闹的好似节日庆典，让豪妻“落幕”之名彻底闻名全网！ 尤其当小爷不差钱现实中青梅竹马的女友献声世界频，居然不撕新娘反而追着新郎狂骂，还表示自个男友也就这次眼光终于没瞎，转眼又温声细语让新娘狠宰人渣钱包，不用给她面子！ 这奇葩剧情让众人对豪妻的本领再次拜服！ 第89章 呦，骗你怎样？ 东八区某高校，某四人寝室。 临近寒假，舍友们都在收拾东西，单云钺站在一边，家里的佣人在帮他整理物品，两个出身一般的男生侧目，傲气的撇了撇嘴，有些瞧不上大少爷的作风。势利的跟前跟后，抢着佣人的活献殷勤。 单云钺瞄了两眼两男生，没说什么，转身走到窗边。 有个小少年在整理书架，晨光沐浴在那张精致的巴掌脸上，把眉眼衬托得更加精致。 “季薄阳……你暑假要不要去我家做客？”说完，单云钺又补充一句，“你不是对《屠》的主角很感兴趣，我家正好和他有些渊源，他以前住过的院落还保存至今，里面还有他的一些留影和录像。” 季薄阳摇头的动作顿住，缓缓点头。 单云钺露出笑容。 两人被分到一个宿舍纯属巧合。单云钺原本打算走读，因为开学要军训加上本系宿舍满了，就暂时住在别系的宿舍。当时见到十三岁的少年拎着行李进门，还以为是哪个舍友的家属，没想到居然就是舍友本人。 问清名字，单云钺更加惊异。他对文学缺乏兴趣，也不了解作家信息，但管家递来签署的合同时，他还是留心到乙方中作者兰狄的原名是季薄阳。单云钺还想着是不是同名，季薄阳猜出单云钺的身份，就没有隐瞒。但两人没对外说过。 另两位舍友没有门路，并不知道他们是单家继承人和某著名作家，对两人的感官只停留在，季姓室友性格孤僻怪异，心高气傲；单姓室友背景神秘，排场极大。 单云钺对年幼自立又才华横溢的季薄阳充满兴趣，或许跟他的作品主角是萧默有关，或许因他酷似兰狄。军训时，季薄阳身体孱弱却坚持到底，给单云钺留下深刻印象，对他颇为照顾。 两人一个学金融，一个学历史，还相差五岁，照理说应该没有话聊。但单云钺少年老成，季薄阳性格淡泊，短短半个月，在单云钺的有意结交下两人成为朋友。 军训结束那晚举行了新生欢迎晚会，散场后同宿舍的另两人提出聚餐，单云钺已经决定留在宿舍，拉着想走的季薄阳一起去，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能一开始就把关系闹僵。 四人来到烧烤摊，点了啤酒，三个人喝，没给季薄阳。 单云钺一时没留心，季薄阳不知何时就喝起酒来，还给醉了。小少年醉了也挺有意思，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宣传杂志，双目发直地盯着，低声念着，侧耳听了一下，念的内容跟杂志上写的完全两样。 旁边的舍友凑过来，“他念的是兰狄的《屠》！” “真的吗？我也来听听！”剩下那个舍友新奇地靠近，“是啊，就是兰狄的新书，主角还是萧默和——不对！唔，我怎么听着怪怪的……” 舍友突然又凑近了点，仔细分辨那些含糊的声音，然后恍若大悟，“靠！这小子绝了，你说念就念吧，他居然把萧默爱人的名字变成自己！那段明明是兰狄给萧默揉脚腕，怎么我听着全变成季薄阳给萧默怎么怎么的？真是绝了！” 单云钺对萧默这个名字有点敏感，推开两个舍友，拖着季薄阳起来，“他醉了我就先送他回去，账我付了，你们继续吃。” 一路回去，季薄阳也老实，只是嘴里念个不停。 “作家都像你这样，太喜欢自己笔下的角色居然还把他爱人的名字变成自己的？” 单云钺随口一问，季薄阳闭上了嘴，单云钺低头一看，少年表情沉郁，一言不发。 “不会吧，你来真的？”单云钺惊异。 季薄阳突然推开单云钺，摇摇晃晃地走在地上，瘦瘦小小的身影穿梭黑暗，走到路灯的光下，而后再步入黑暗，明明灭灭。小少年始终沉默着，表情仿佛蒙着厚厚的防备，影子中却流露出孤寂。 单云钺难以想象，为什么以季薄阳这种连爱情都该懵懂的年龄，居然背负了如此出离常轨的感情，甚至有些荒谬！ 单云钺上前一步，搭上季薄阳的肩，道：“你是作家，喜欢笔下的角色有什么不对，要说有病我可比你更离谱，我仰慕的可是像尸体一样的家伙！” 都在贪图可望而不可及的人，虽然一个睡在棺材里，一个躺在文字里，但同样都叫萧默，这种同病相怜更让单云钺对季薄阳产生好感，自此两人的友情也奠定下来。 回到单宅。 单云钺还有个在上初中的妹妹，叫单云霓，性格娇蛮傲气。每次见到哥哥的朋友就挑三拣四，看谁都像要攀龙附凤抱大腿的。单云钺本来还担心妹妹给季薄阳难堪，没想到这个小妮子是个颜控，对季薄阳一见钟情，听说他就是作家兰狄后更是一汪春水向君流。 “啊，我看过你的书，你写得好棒！我好喜欢主角萧默的性格！我还缠着爸爸要住他原来住过的院子呢，不过那个院子被爸爸批给哥哥，这个小气家伙居然连靠近都不让我靠近！” 单云钺让管家下去给季薄阳安排客房，转头就问季薄阳，“要不要过去看看。” 季薄阳点头，两人跟着去了萧默曾经的院落，单云霓想跟过去，却被单云钺赶走，啐了一口，“算了，我玩《领域》去！” 季薄阳跟在单云钺穿梭走廊，空气清新，微风徐来，长廊上的牵牛花藤茂盛攀爬，他瞥了一眼……如果是夜晚会更美，这个想法莫名滑过，他平缓的心上像有个榔头在敲，沉重、震颤。 他像是来过这里，可他确信，他根本没有来过这里的记忆！ 季薄阳的睫毛颤如羽翼，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单云钺走在前面，发现季薄阳突然站住不动。 “怎么了？”单云钺回头问着，惊愕地发现季薄阳用一种近乎浓稠的目光盯着地面。 季薄阳晃晃脑袋，震碎那些让视野模糊的奇怪画面，他在走廊的这个位置看见醉酒的萧默，呵，居然连白天都开始睁眼做梦，真是病得不轻。他冲走过来的单云钺摇头道，“没事。” 两人走进萧默的卧室，屋子和家具都翻新过，漆色很亮。 季薄阳打量房间，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单云钺一直亲自打理这个房间，看到落灰就熟练地上前擦拭，背对季薄阳道，“相册在书架上，底下的柜子里有当年总统实录里剪辑的关于萧默画面，画质不太好，不过勉强能看。” 季薄阳的目光掠过茶几，总觉得上面有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睫毛飞快眨动，似乎某个青年就坐在床头，姿态慵懒，手里夹着烟，季薄阳似有所感地看向床的位置，床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无端有些怅然…… 两人在萧默的卧室待了一会儿，单云钺就带季薄阳去吃饭。单家双亲不在，饭桌上只有两兄妹和季薄阳，单云钺食不言，单云霓边吃边找季薄阳搭话，叽叽喳喳说起游戏里的趣事和倒霉事。 “自从《领域》出来，好多游戏大神都跳槽过来！其中最有名的四人组是pk榜第一的人妖大神闭月羞花；全服第一神t宁阎王，任务和副本都耍得飞起；还有你傻不傻阿，pve神指挥，输出不高但有头脑，每次副本开荒都是他主笔攻略，还搞了一个经商的工会，牢牢占据财富榜前三，比那些富n代厉害多了！” 单云钺虽然不玩游戏，但对《领域》却极其关心，问道：“还有一个呢？” “前三位都是男的，这第四位却是个女的，这个说起来就长了，我要另起一段。” 单云霓放下筷子抹抹嘴，郑重说道： “她在《领域》留下不少传说……传说，著名人妖大神闭月羞花终于被人收了，不再围着男人转而改围着一个女的鞍前马后，像母鸡虎护崽子似。但那女的瞧不上人妖，转身投入土豪的怀抱，成就《领域》第一对情缘，当时的论坛贴子有好多都在替闭月羞花捶地，说他当什么不好非当人妖！” 单云钺对这些小女生的虚荣与情爱不感兴趣，单云霓却八卦起兴头！ “可你不知道，当初土豪追豪妻那时天天刷喇叭示爱刷得全民公愤，结果本来以为俩人结婚能消停点了，结果没过多久豪妻就甩了土豪，那土豪伤心欲绝，竟然就此绝迹江湖。土豪有个现实中的女朋友，很多好事者就去打听。据说那土豪因为伤心过度还失忆了，家里彻底断了他的网，生怕他再回忆起网上的情缘！” 单云钺挑挑眉。 单云霓继续道，“你可别以为故事到这就完了，那土豪绝迹没多久，那女的就勾搭上另外一个有名的花心大少，套路跟上一个简直一模一样。开服这么久，她染指的男的都上两位数了！可奇怪了，她明明专挑渣男，可到了她手里全都情根深种，一个个分手后就绝迹江湖，之前有人开玩笑找gm投诉，说她太能祸害男人，要禁止她再结婚，不然再祸害走一个，既给游戏造成重大经济损失又影响‘资源’的可持续发展！笑死我了，谁让她找的男的都是颜正钱多的珍稀款。” 单云钺听出点趣味，道，“那女的那女的叫着，连个名字都不给，她人品不好？” “哥你要在我们服里说这话纯属找揍！” 单云霓道，“她可不是那些虚荣骗男人的女孩，从不跟老公讨钱要装备！不劈腿不瞎暧昧！性格沉静有主意，男玩家把她当通关神器，女玩家把她当爱情顾问。她身上有股不显山不露水的矜傲，我们都说她肯定是前贵族家的大小姐，可我想了一圈都没想出是谁。” “长得比你漂亮？” 单云霓撅嘴，“去！虽然美女见美女总要攀比，但我们服里排行前十的美女还真没几个嫉妒她的！好多女玩家都把她当榜样，我认识的几个妹子都说，她要是个男的倒追也要上。我要是自个就是男的，早就把她娶进门了！” “那怎么没听你提过她的名字。” 单云霓撇撇嘴，“我这不是看你是我亲哥的份上，长得帅又有钱，太符合她的择夫标准，生怕你一不小心着了道么？” 单云钺不置可否，见季薄阳已经吃完，似乎并没在意他和云霓刚才的话题，建议道：“我正打算暑假上《领域》里亲自看看，你要不要一起，正好看看自己的作品被改成什么样了？” 季薄阳点点头，没什么意见。 第90章 呀，女神出嫁？ 傍晚，两个游戏仓搬进季薄阳和单云钺的房间。 几分钟后，两人顶着[云钺][薄阳]的玩家就降落在不同新手村，季薄阳很快刷任务出村，那速度让人看直眼。单云钺却是个初始道德值不高的，徘徊许久都接不到任务，他也没打算联系gm找内部改数值，这种破坏规矩的事从根上就不能有。 天上突然爆出礼花，空中响起深情告白的声音，吵闹不休，云钺立刻买道具屏蔽了世界频道，打开聊天面板查看。 =================== 【世界】[落入我心]：女神又嫁人了，可惜不是我嘤嘤嘤~（咬手绢.gif） 【世界】[tmd好想哭]：靠靠靠靠靠！一开游戏又是满耳朵噪音，欺负我没喇叭吗？啥话不说，今天不送百合，给你一株月季，你懂的。 【世界】[拈花惹笑]：月季1，人要现实点！ 【世界】[百里喵喵]：我还是给你日历吧，新郎现实点啊，乖~ 【世界】[嘟嘟]：虽然我知道在婚礼上说这个话题有点不道德，但是我忍不住啦啦啦！谁来跟我赌一赌，这段情缘能坚持几天，我赌三天，不能更多！ 【世界】[楼上胖十斤]：嘟猪你不道德，说了我想说的，我勉为其难赌一天吧。 【世界】[哥本无邪]：你们这么天真让我说什么好，至多不可能过夜好嘛？女神要是今晚不分我直播吃/屎。 =================== 单云钺有些诧异，他虽然没怎么玩过游戏，但也知道两人结婚不给祝福有点不正常。 某砍号重练的玩家关了声音刷聊天板，看到旁边单云钺跟他如出一辙的低头刷空气的动作，凑过去道，“哥们你赌几天？！” 单云钺诧异：“他们刚结情缘怎么都世界上全喊分手？” “哥们你是新人吧！” 老玩家用一种近乎自豪的语气道，“你不造我们落幕女神简直一大神人，甩过的男人可以铺街了还有勇士前仆后继。落幕女神总遇上渣男，当初羞花大神跟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劝，生怕女神上当受骗失心*，善良的落幕女神还给渣男说好话，连渣男都感动地改邪归正，结果呢，落幕女神愣是没开窍，结一次离一次，那些男的付出越多，女神甩人越早，我们都说落幕女神太善良，不忍心耽误对方快刀斩乱麻！唉，女神不就想找个真命天子，可愣是找不到，可怜她寻寻觅觅分分合合……” 老玩家开始怅然，大有短话长说的派头，单云钺赶紧告辞，想办法出村。 *** 季薄阳顺着人流，一条威武的飞龙坐骑带着新郎新娘游街，无数玩家仰望上空，扑跳着捡着天空落下的红包。 “虽说落幕女神每次恋爱都名动满城闹个不停，但新郎一个比一个款也算造福玩家，这位的红包一百零一金，比上一位多了一金，够我在游戏里吃一周不饿肚子了！” 季薄阳不爱凑热闹，可刚才惊鸿一瞥的飞龙上，似乎有什么莫名牵动他，他想了想，赶去参观婚礼。 新郎带着新娘落地，收起坐骑，俊秀的脸上满面春光。新娘穿着精美的红色旗袍，头戴凤冠，吊珠在脸侧摇曳，新娘笑若春风微拂，沉静美丽，如诗如画。游戏的霞帔是大领对襟长袍，下摆拖地，新娘牵着新郎旖旎前行，冲两边贺喜的熟人点头。 季薄阳站在人群后，等着新郎新娘从他面前经过，新娘的目光掠过他，行走间不小心被长摆绊倒！ 季薄阳下意识迈前一步，却被前排汹涌的人群挡住，只能看着新郎扶起新娘，温柔地低头询问，季薄阳愣在原地，摸摸左胸，觉得那里很奇怪……心跳紊乱失序，却因为过快的速度而感到负担，近乎疼痛。 他明明不认识新娘，季薄阳仔细端详新娘的脸，发现她居然跟萧默有几分相似。 或许是这个原因吧……季薄阳安慰着自己，快步离开，感觉脑子有点乱了！ *** 忙碌完整个婚礼，萧默和新郎走进新房，全息游戏禁止限制级的行为，红色大床只能盖棉被纯聊天，算作情趣。萧默拉着新郎喝交杯酒，酒杯经过他的手数据就产生变化。 新郎喝完，有些醉醺醺地握住萧默的手，说着写不着边际的爱语。 萧默等他睡下，坐在他旁边，脱光了新郎的衣服。游戏的躯体是数据生成，萧默的手从上拂到下，新郎的皮肤骨肉就一点点消融，这过程有点像剥皮，颇为惊悚。 直到只剩下那些在数据的映衬下闪烁的神经……萧默模仿着这些脑波的拟化物。 彻夜过去，萧默累得近乎虚脱，小心翼翼地打开下线的端口，断开新郎与端口的链接，取而代之。 “嗞～嗞～—～嗞嗞—～—～—” 婚房的数据突然扭曲，萧默链接端口的地方像过电一样，让整个人弹飞起来，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似震碎了，他久久伏在地上不能动，精神的波动甚至让他无法维持女性，缓缓恢复原来的样貌，抬头看向新郎。 昏迷中的新郎启动了脑波自我保护机制，自动下线，身影逐渐消失。 “又失败了。” 萧默捶了捶地面，这个新郎必然会像之前的那些，因脑波震荡有短暂失忆情况，并且因为精神受创要进行一段时间的治疗，暂时无法上网。当新郎超过一段时间不在线，他就可以去解除婚约，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次次失败让他总结出经验。 在情缘的精神缔结中，他很容易在封闭的空间和充分的时间中不受干扰地模拟脑波，新郎对他越没有防备越打开心扉，他就越容易成功。或许跟他总把渣男当目标有关，新郎心中总有或多或少的防备，他原本以为这个应该会成功，现在看来那些廉价的真情告白也不过如此。 萧默脱掉喜服，补好因为他大量使用精神力而造成婚房数据的异常，回到万重殿，静静思索…… 难道他必须骗人真情才能回到人世？ 【世界】[公告]：恭喜[你傻不傻阿]、[闭月羞花]、[宁阎王]、[蔽日]、[千里咩咩]成功开荒60级，5至20人副本“花月洞天”！耗时1时06分66秒！ 【世界】[宁阎王]：新婚贺礼！ 【世界】[闭月羞花]：嗷嗷嗷，干嘛抢在我前面啊，你手真快！还有，这明明应该是66分66秒，顺顺顺顺，为什么要有小时啊！！ 【世界】[千里咩咩]：落落，虽然你的情缘不长久，但我希望你顺顺利利！ 【世界】[你傻不傻阿]：新婚大喜，都别闹！ 世界的声音流入耳中，萧默手一紧，掰下石棺一角，生生捏碎！ 萧默一直打擂台赛不打副本，解释说性格太独缺乏团队意识，闭月羞花几人每逢他新婚就开荒祝贺，以为他能开心……呵，萧默只是不想目睹boss被杀回想起自身处境而惊惧得辗转反侧。 游戏满级120，每隔五级推出一个副本。等级榜最高的几位就是宁阎王他们，63级上下，时间耗去这么多，他哪还有余地去衡量对错良心，他本性自私自利，不去骗人难道要等游戏开出万重殿副本，让人抹杀掉他？ 还不等蔽日的贺喜打出，萧默改好嗓音，开喇叭，轻轻柔柔的女声。 【世界】[落幕]：不好意思，要让你们的心思白费了……他可能不会再上线了，但愿他早点调节过来。 萧默所说的调节是指新郎的精神创伤，但玩家们完全没看出萧默的猫哭耗子假慈悲，满世界乱嚎女神的情缘维持时间突破历史新低，兴奋女神空窗的，为新郎节哀的，大半夜愣是炸起一波又一波的好事闲人！ 关掉世界频道，一只粗壮的蟒蛇匍匐过来，爬到萧默脚边撒娇。 蟒蛇是萧默的宠物，在萧默还没决定玩家职业时，这条不长眼的主动怪就撞到眼前，因缘巧合收了它。使用玩家面板时可以放在宠物空间，但恢复boss的身份时就只能放出来。 萧默打开自己的面板。 万重殿殿主的身份依旧扎眼，视线掠过下面，召唤一栏中有八位小将，是六男两女的少年郎们，名字也很奇怪：葱、牙、奇、乌、里、阳、达、库。 萧默抬手一挥，八位小将凭空出现，一个个木着脸好似玩偶，萧默下达吩咐，“想尽方法阻止玩家开出主线。” 《领域》玩家皆知，想要开出主线就要找到跟木偶有关的案子，但一夜之间所有木偶的消息好像凭空消失，npc越来越不近人情。闭月羞花把落幕约在外面，愁眉苦脸，他刚刚开出一个支线，拿到跟主线有关的信息，结果追到目标坐标却找不到关键npc，线索又断了！ “你说就那么大点的地，我都地毯式搜索了居然找不到关键npc，去投诉还没人搭理！我说这游戏就是坑壁、高冷、不近人情……” 萧默托起下巴认真倾听，间或给闭月羞花倒杯茶水润嗓，全程温和微笑，直到闭月羞花叽里咕噜抱怨完，才略有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帮不上你什么忙。” 闭月羞花赶紧道，“嗳嗳嗳，这话可别说，你已经帮我不少忙了。再说你那么受npc青睐已经够让人羡慕嫉妒了，再把主线包了才是天怒人怨！” 玩《领域》的都知道，落幕女神人品爆表总有奇遇，帮玩家解决了不少任务问题，但唯独怎么都挖不到跟主线相关的任务，堪称诡异。不少道德值低却还能摸到主线边的玩家因此得到不少安慰，背地里给落幕起了一个外号：不受主线眷顾的女神！ 怕落幕纠结下去，闭月换了个话题，提起她的新婚，道：“你这还没过夜就分了，我说，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 “长相斯文，钱财颇丰，稍微有点背景，起码三占其二，能占全的更好。如果只能占其一，要脸就行，风度翩翩最好自带贵气。” “……”闭月羞花，“你可真挑！” 萧默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声……给自己找下半辈子的皮囊，当然要挑剔点。不过…… “我现在的想法已经变了。” “变什么了？”闭月羞花，“前一个要求就够多了，你还想找什么样的。” 萧默垂下眼睛，“只要真心即可。” 只要……能让他活下去。 第91章 喂，是师徒嘛？ 《领域》的拜师系统非常坑爹。 首先，它是系统自动匹配；其次，高级玩家到一定等级必须收徒，不然系统会一直骚扰到玩家答应为止，当然，熬到徒弟出师就能解脱；最后，游戏尊师重道，每个徒弟只能找一个师父，但每个师父却至少要收大于一的徒弟。 萧默自从修好面板就不胜其扰，冲动时恨不得黑进游戏主脑！他可不想当保姆带着两个大/麻烦东奔西跑，可是被骚扰这么久他也有些累了。 好在游戏还稍微有点人性，师徒关系必须双方认可才会成立。 萧默再次收到拜师邮件的时候，扫了眼名字[云钺]和[薄阳]，两男，没有生僻字不矫情不下流不耍贱，萧默顺手点过。 两个徒弟安静不闹腾，默默玩自己的，从不打扰萧默。 萧默回石头镇串门，路上遇到玩家被石怪欺负，这个说法并不为过，玩家被困在高耸的石头顶部一动不敢动，冷硬着脸盯着脚底。《领域》的痛觉只有在建号的时候可以更改，其他时候要花钱洗设置，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虽然不会死，但一定痛得死去活来！ 萧默骑马经过，玩家也没找他求助。萧默骑着马走了许久，突然想到什么折回去，果真见那个玩家头上顶着[云钺]二字。 萧默骑马打石头边绕一圈，仰头对约莫十八的少年笑道，“没认出你师父？” 单云钺口气很淡，“我以为你忙着恋爱不想管我。” “是不想管。” 萧默拍拍石头，石头微微摇晃。石头就是石怪，如果它不被打死就会装死，喜欢装成死物把人引过来，逮住放在头顶就不动了，性格寂寞，想找个人陪。 “嗳，醒醒，我让我家宠物陪你，不如先放过我徒弟？你看他好不容易到了十五级，还没见到花花世界就被你困在这里，多可怜啊。” 石怪睁开眼睛，眼中滚落沙石。 萧默召唤出蟒蛇，“别委屈，这蟒蛇会吐冰，你这常年缺水的，风吹日晒石皮都裂了，你藏一块有空了润润身体。” 单云钺坐在石顶，垂眸看着温声细语的落幕。他虽然不常玩游戏，也知道没人会这样好声好气和要宰杀的怪说话，就好像把这些猎物当成平等的生命，或者说，那态度更像在面对自己的孩子。 难道真像江湖流传的那样？落幕女神心地善良连在游戏里都从不杀生，只玩玩pvp刷刷日常谈谈恋爱。 石怪把单云钺放下去，单云钺走到萧默马旁，想要道谢。萧默拍拍马身起驾，留下一句，“行了，废话不多说，我走了，你自个玩去。” 单云钺望着绝尘而去的一人一马，回头看着缠在石怪身上当围脖的蟒蛇，想了想，盘腿在旁边坐下。 萧默从石头镇回来接宠物，虽然一个召唤就行，但他还是选择更慎重的方式。因此别的召唤系玩家总在抱怨宠物不忠心总想着逃跑，他却只想抱怨蟒蛇太粘人，放在宠物空间太久就要闹。 夜晚的石林里，风吹月露石影摇曳，萧默停下马，看着抱着蟒蛇等他的大男孩，揉了揉额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单云钺仰望萧默，“师父有责任带徒弟。” “啧，真麻烦。”萧默抱怨着，收回宠物对单云钺道，“上来吧。” 单云钺脚踩马镫，萧默取出没有用的马鞭甩下，单云钺接住，萧默一拽马鞭把单云钺拖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坐着，趁着夜色，奔向主城。 萧默先带单云钺去马场买马，再带他刷师徒任务和副本。 萧默想着师父带徒弟就是让云钺躲在后方老实吃经验，可云钺不这么想，他一个男孩，怎么可能理所当然让女生保护。两人打师徒擂台，2vs2，哪方徒弟先死则输。萧默放出蟒蛇抵挡对手徒弟，自个对付那个师父。云钺见对手徒弟骗过蟒蛇，偷袭萧默后背，不顾倍数差的等级，挺身上前。 叮！小命呜呼，擂台失败！ 萧默看向只剩血皮的对手师父，瞟瞟只能给他擦皮的对手徒弟，揉揉额头，带着云钺二刷，萧默千叮咛万嘱咐，云钺乖乖躲远，可每等对手徒弟差点攻向萧默时，云钺又忍不住挺身而出——叮！ 结果重复前次！ 师徒擂台经验极多，每天最多能重刷五次，当萧默接连惨败几近崩溃时，终于忍不住拎住云钺的后衣领。 “你这根本不是管不住你的手，你是管不住你的心！大男子主义作祟！固执己见！” “师父。” 云钺瞥了眼后颈，还没谁敢拽他的衣领，视线绕到前方……嗯，低下头俯视胸前，秀雅女玩家假笑着，咬牙切齿，眸中摇曳的怒火仿佛绚烂的烟花，炸在云钺的视网膜中，美不胜收。 “师父。” “叫魂呢？！”萧默口气不好。 “师父你是女的，比我矮，这个姿势别人会以为你在投怀送抱。”云钺说完，瞥了眼周围指指点点的师徒们，认识落幕的人可不少。 萧默松开手，转身就走。 云钺乖乖跟在后面，不停师父师父地唤着，也不说事。 两人路过一个浅溪，萧默直接就淌过去，中间突然顿住，身体歪倒。云钺上前扶住，“卡了么？” “被水草绊了一下。”萧默挥开云钺。 云钺瞥了眼浅可见底的溪流，莞尔轻笑，跟了上去，“……师父你真可爱。” *** 季薄阳率先下线，隔壁游戏仓的单云钺还没出来。 单云钺规划性很强，每日的游戏时间绝不超过四个小时，今天却推迟了很久都没下线。 季薄阳感到枯燥无聊，去书架取下几本书翻阅，却看不进去。他坐到窗台，静静望着庭院发呆，脑中思绪盘旋…… 大多时候，他想不出活着的理由。能不费吹灰之力习得内容艰深的知识，却没有一展所长的抱负。无亲无故，缺乏对人际交往的兴趣。自从决定封笔，就好像连仅剩的灵魂都抽离…… 在季薄阳陷入负面情绪中时，单云钺终于出来，季薄阳抬眼，见他嘴角笑意犹存，有些诧异。 单云钺坐到季薄阳旁边，把他拿倒的书摆正，“这么无聊干嘛不上线多呆一会？” “上线也无聊。” “系统没分配师父带你？” “分配了……”季薄阳垂下眼，“没怎么注意。” “不是要双方自愿？你没注意就鲁莽确认了？”季薄阳沉默着，没解释。单云钺拍拍他的肩膀，想到什么，嘴角有了笑意，“你这么小，不要总是自己把自己困住……这世上总有很多奇遇足以改变你。” 季薄阳唇瓣动了动，又再次抿紧。 一天、一天、一天过去，单云钺把越来越多的时间耗在《领域》里，废寝忘食，引起单家父母侧目，单云钺这才稍微收敛，但不经意间总是话不过三句就扯到自家师父。 餐桌上，单云钺千呼万唤始出来，单云霓瞥见他眼角眉梢流泻的笑意，直翻白眼。 “你那无名氏的师父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能把我自小就出类拔萃不解风情的哥哥大人迷成这德行？哥，虽说我第一次发现你像个普通男孩，可我一点都不替你高兴！你要知道自从《领域》关联现实货币，骗装备骗钱的女孩一抓一大把，不是谁都像女神那样有素质。” 单云钺动了动嘴。 单云霓赶紧道：“要是还跟你师父有关就别说了。” 单云钺闭上嘴巴。 *** 季薄阳上线，想到单云钺，打开了师徒面板，上面挂着一个总在世界频道霸屏的风云人物[落幕]，那次婚礼的冲击还让他心有余悸，拜师系统分配后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确认，却一直没有联系。 季薄阳盯着望了许久，又再次关上。打开任务栏，上面挂着一堆能让普通完结嗔目结舌的任务： 【支线】三只人偶：嘉嘉与他的伙伴们（完成进度3/3，可交）； 【支线】寻找熊泰民的女儿(完成进度1/1，可交)； 【支线】人偶碎尸案：狂暴的春熙（完成进度1/1，可交）； 【支线】听听暖暖的故事……（完成进度0/1，不可交）。 季薄阳带着包裹里的五只任务物品赶往下一个任务地点。于此同时，一个小将也把消息转告给正在和云钺刷师徒任务的萧默。 萧默打开私聊，一个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响在耳边，云钺看见自家师徒突然沉下脸，唇瓣微动似乎在跟谁私聊，等了片刻，落幕重新挂起笑容过来跟他告辞，道：“我还有个地方要去一趟，任务下次再刷。” 云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了师父游戏瞬间失去吸引力，下线去了黑犬公司。 萧默边走边打开师徒面板，挂在云钺下面的玩家是薄阳。小将说有个叫“薄阳”的玩家不停接到重要任务，不论怎样干涉都无法阻止。 萧默匆忙赶到任务地点，玩家和npc人偶在花园里交谈。 萧默让盯人的小将悄悄下去，没急着现身，跳到一颗树上，不远不近地观望。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两人的后脑勺，说话声也听不真切。微风拂过他们的衣服，掠过草地，吹响枝头的树叶，萧默把风的数据改成传声筒，让那边的声音送到他耳中。 “我的主人丢了，主人的爱人也不知所踪……”暖暖伤心地回忆过去，絮絮叨叨，季薄阳就安静地在一边旁听。 听暖暖哭诉完，季薄阳接到下一个任务，【带暖暖寻找他的主人】线索说去找暖暖的主人的父亲的人偶“萌萌”，可能会有消息。季薄阳把暖暖收进包裹，起身走到一棵树下，仰头道，“观望这么久，该下来吧？” 萧默眨眨眼，茂密的树冠把他遮挡的严严实实，不可能被发现啊。 “我的听觉比一般人灵敏。” 萧默这才跳下树，边低头整理裙摆边道：“我可不是偷听，做师父的有义务照顾徒弟，我看你总不联系我，才打算默默跟在后面保护你的。” 季薄阳怔住，沉默看着落幕……没想到居然是她。 萧默抬头也有些意外，是那个在婚礼上观礼的男孩！当时宾客满盈，他唯独对这个少年印象深刻，还因为走神被衣摆绊倒。 第92章 唷，是主线咩？ 季薄阳回过神，并不想再计较下去，告辞离开。萧默伸手拦住，挡在小少年身前，笑眼弯弯，“作为一个合格的师父，我会陪你刷任务的。” “不用，谢谢。”季薄阳绕过萧默离开。 萧默摸摸鼻子，默默跟在后面。 季薄阳回头看看，萧默冲他微笑，闪花季薄阳的眼，少年睫毛颤了又颤，不敢再看。 游戏任务没有自动寻路，玩家要自己向npc问路，萧默发现npc对少年的态度并不热络，但是有问必答。 “我不知道萧家父子住在哪，不过你可以去前面那个岸边等等，听说自从萧家小子离开，他父亲每周都会派人偶来看，正好是今天！不过你要注意点，那小家伙怕生，一旦发现有旁人就会一溜烟跑走。” 季薄阳在岸边找了一处茂密的草丛盘腿坐下。 萧默站在岸边打量环境，思索着……他想破坏任务却不能留下明显的把柄，毕竟身份见不得光。 羊肠小道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草丛中穿梭，萧默佯装才想起来要躲，慌忙找位置坐下，脚却不小心踏空，扑通摔到水里！ 萌萌吓得一溜烟离开。 萧默抬头冲站起来的季薄阳露出抱歉的笑容。 “不好意思，把它吓跑了，可能还要再等一周，不过我会陪你刷师徒任务补偿你的。” 季薄阳没有说话，弯下腰掀起萧默的裙子，萧默吓了一跳赶忙后退几步，跌进水里。水波荡漾，扭曲了季薄阳的脸，少年把手探入水中，要拉起萧默。萧默下意识闪躲，季薄阳眸色微深，缓缓收回手，看着萧默自己爬上岸。 萧默翻出布巾擦拭头发。 季薄阳瞥了眼湿漉漉的上身，衣衫尽透，从包裹里找到一块任务物品的绣花单，展开盖在萧默上半身。 萧默的动作突然顿住，抬眼，少年居然跪在他脚边给他干拧湿重的裙摆，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他微微晃神。萧默收回视线，用腿踢开季薄阳，“我换套时装就行。” 季薄阳松开手站到一边，毫无预料地说：“你是故意的。”意指吓跑萌萌的事。 萧默眨眨眼，笑道：“这样想你的师父真的好么？” 季薄阳垂眸，换了肯定句，“是故意的。” “聪明人可真讨厌。”萧默嘟囔一句，爬起来，打开面板选择一键换装，身上缠绕圈圈光芒。 季薄阳眸光微颤，立马转身背对萧默。 “哟，游戏换装又不是脱衣服，还害羞上了。”萧默似乎觉得有趣，走到季薄阳正面。 萧默换好崭新的湖绿色裙装，行走间如荡漾的碧波，袅袅倩倩，季薄阳重新把视线放回落幕身上，回到上一个话题。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讨厌啊。”萧默不正经道，“唔，我这人性格骄纵，凭什么别人都能接到跟主线有关的任务就我接不到？我是见不得别人好，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 季薄阳看出萧默无意说真话，不再追问，转身离开。 萧默追上去，“嗳，我还要赔偿你的损失，刷师徒擂台去吧，那个涨经验比做任务快多了。” 季薄阳埋头走路，没有搭理萧默。萧默耸耸肩，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 *** 单云钺去技术部门巡视，部长把相关报告递给单云钺。单云钺一目十行，哗啦啦翻过，部长在一边小心窥探少年的表情，不停抹汗，果然见单云钺翻到某一页突然顿住，把报告重重摔在桌上。 “这是怎么回事？没记错当初《领域》的游戏剧本我已经驳回了英雄萧默的线，虽然我说过让编剧根据玩家反馈进行完善和适当更改，但没说连主线都改得面目全非！” 部长知道瞒不下去了，豆大的汗水滑下，不停鞠躬弯腰道歉道：“这个不怪编剧！您不知道，从不久前，游戏主脑就开始不受控制，主线支线任务自动变更，因为变更任务产生的bug剧情漏洞居然全都自动补全，我已经让技术部门和编剧加班很久了，试图把这些导正，但主脑智能度太高居然排斥任何人为介入……我想问题还是技术部门和主脑的沟通不够，如果您能允许把主机移回公司，这样我们也好测试检查……” “驳回！”单云钺打断部长的话。 主机链接的是萧默，虽然有人工干涉领域，但游戏的主脑意志可以说就是萧默的自主意识。单云钺垂下眼，陷入沉思，萧默设置英雄线路，增加任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想干什么？ 单云钺忙碌完现实的事，急不可耐地登上游戏，飞鸽在线的师父，得到一个回复： 【忙】连标点都没有。 萧默在忙什么？他在想方设法拉近和小徒弟的关系。 单云钺久等不到，无趣地下了线，找了几本金融的大作翻阅，心思却全不在文字上。他已经发现，他对《领域》的执着完全是因为小师傅落幕，甚至一闭眼，就能想起落幕不耐烦的咂舌，仿佛天生带笑的嘴角都微微耷拉。 或许看第一眼时，他喜欢她肖似萧默的眉眼；或许第二眼时，他只觉得她很有意思；可现在，他对她的喜爱居然让他时不时忘记萧默，忘记开发《领域》的初衷，现在他心中的领域……居然装满落幕。 单云钺失笑，但他不是会因为变心而矛盾纠结的善人，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不会犹豫迟疑让机会溜走才追悔莫及。 季薄阳下线出舱，单云钺兴奋得像个普通男孩，“我想好了。” 季薄阳不咸不淡地应声，似乎不感兴趣。 “你态度可真敷衍。” 季薄阳揉捏有些疲乏的身体部位，用更了无生趣的语气道，“你要追求你的师父了？” 单云钺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我这才想好，你就看出来了？ 季薄阳递回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这么明显，猪才看不出来。 两人默契的对视让过来敲门的单云霓撅了撅嘴，颇为吃醋。她先瞪了哥哥一样，转头又炮轰季薄阳，“哥哥整天围着那个不知名的师父转我也懒得说了，你怎么也下来这么晚，我可是第一次见你下线迟这么久？难不成你也有个师父。” 季薄阳点头。 单云霓瞪大眼睛，立刻充满危机感，生怕这个师父也把季薄阳勾走，指责季薄阳一上线就找不到人，居然宁可陪着一个陌生的师父也不来找她，连连追问是谁？男的女的？长得怎么样？人好不好？等级高不高？ 季薄阳微微皱眉，对这些问题不感兴趣，直到单云霓还在不依不饶追问他对师父的感官，生怕他步入哥哥的后尘，才勉为其难开动尊口。 季薄阳对师父的点评只有一个字：“烦。” 单云霓脸上一喜，终于闭上了嘴巴。 *** 萧默回到万重殿，化回男神翘着腿坐在石棺边沿，查看面板。 在人物关系一栏，有一个钦慕值的选项，满值据说是九十九，取意长长久久。多数友人都维持在三十以上，六十以上方可结婚。钦慕值增长极难，根据脑波生成很难骗人，不来电的个把月都涨不到十点，如果购买与实物等价的玫瑰花补数值，一百多才一点，结一次婚就劳师动众——由此可见，落幕短时间内缔结多次情缘有多惊人了！ 不愧是全《领域》第一女神，手段高杆！ 萧默打马经过石像时，大徒弟云钺的钦慕数值只有一个点，连看脸的路人都比这高，就比无感多了一点点印象。但从他救下云钺起，钦慕值居然猛然跃升过十，然后与日俱增。 萧默的旧情缘最高七十出头，程度是“痴心不改”。现在云钺却高达七十四，再一步就迈入“情深意重”……培养一下，应该不会再失败了吧？观云钺的言行举止和套出的话，男孩家境不错，年轻长得好，怎么看都是绝佳人选。 只要干扰云钺的面板，让他也以为萧默有心就行。 萧默正准备收回面板，想到满脸不耐的小徒弟，说不清为什么，他总是对这小家伙有种超乎寻常的关注，甚至偶尔会很想保护他……难道他还有恋童癖？ 萧默腹诽着，鬼使神差地点开小徒弟的钦慕值。 目光愣住—— 九十九……是坏了吗？！ 萧默抿起嘴巴，表情变得严肃。 不可能啊，两人是初次见面，以少年不屑伪装的性格……不对，不对，他裙子湿的时候，小家伙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跪在他脚边！明明是个目下无尘的性格……唉，又不对，又不对，他怎么能那么肯定小家伙的性格？两人萍水相逢，他根本就不了解那个小少年！ 萧默皱眉，目光平移，在被钦慕值后跟着玩家对各联系人的钦慕值，他伪装别人的面板，却从未更改过自己的。 他不论对婚缘还是友人，数值从未超过三十，闭月羞花与云钺最高，四十五，也因为两人对他最有利。 萧默迟疑着，拂过小徒弟的名字。 钦慕值：？？？ 为什么又是问号？！ 萧默一遍遍敲着石棺，心绪缠绕，如果把小徒弟当目标是不是就没有后顾之忧，那么高的钦慕值，肯定轻而易举，可，萧默垂下眼…… 他为什么独独对这个人满心不忍。 第93章 哦，来是你？ 大一下学期，单云钺和季薄阳搬出宿舍合租，除了与室友不合，更重要的是宿舍太小放不下两个游戏舱。 单云霓简直惊呆！自家的英才哥哥和新结识的天才小男神居然都成了《领域》迷，不对，是师父迷，单云霓可算看透了季薄阳的口是心非，满嘴的不耐烦，转个身就屁颠屁颠去上线，日日不落。 又一周，萌萌再次出现，萧默闹出动静，任务泡汤。 季薄阳走在前面，不想搭理萧默，萧默耸耸肩跟在后面，翻看钦慕值。云钺的数值迈过八十大关，进入[情意绵绵]，爱意不止没有尽头。 萧默目光掠过“薄阳”二字，忍不住点开，看着那个稳稳高居九十九的数值[情深似海]，他撇了撇前面不假辞色的某人，心里腹诽一句闷骚，不过小徒弟还只是十三岁的孩子，萧默倒没有把他的钦慕放在心上，毕竟这游戏友情爱情亲情全都算在钦慕值里。 此时，等在主城的云钺翻着面板，萧默对他的钦慕值上到七十，可关系却没有突破性进展，身在局中的人往往智商下降，他能想出的花招都嫌弃庸俗没创意，急需局外高人的点拨。 一个接着一个的私聊发出去，收到的季薄阳不情不愿地告别师父，赶去云钺身边。 季薄阳无意充当感情顾问，但为了防止云钺纠缠不休，还是施舍了一个办法。 譬如，官方推出“情缘”活动，任务奖励丰厚，让云钺打着做任务的由头求婚。 云钺思路一打开，立刻下线打给黑犬公司，假公济私让他们推出新的榜单： “【江湖痴情榜】告白神器，网罗天下痴情人……” 官网预告，即将推出情人活动挂出一日榜单，造福天下痴情人，让玩家早作准备及时告白。网络情缘能增加玩家对游戏的忠诚，游戏制作部门毫不犹豫地通过了云钺的胡闹，加班加点设计榜单。 季薄阳的联系人寥寥无几，从未查阅过钦慕值，对榜单毫无兴趣。云钺询问过游戏部门，据说钦慕值高达八十的人不超过一只手，自信满满。 活动当日，全《领域》漫天樱花飘落，微风徐徐，阳光明媚…… 云钺一上线，就有系统提示他，【玩家您好，您当前的数值可以登上江湖痴情榜，请问是否公开姓名，让您痴心之人看到您对她的心意？（公开/匿名）】 云钺语音选择公开，叫出榜单，空中悬挂，边走边看。 云钺挤下原来的第一名，数值居高不下，他满意地关掉榜单，走向一处特意让官方开放的秘境：蝴蝶谷。 痴情榜可以在线搜索，同时挂在各大主城的公告板上。 榜单只统计在线的人，挂出前一万位，因为上线时间不一，所以前百位一直在浮动。前第一名正在告白，说自己全《领域》第一痴心，比爱慕落幕女神的人都用心百倍——当时的第二就是落幕的粉。 女孩感动连连，虚荣心作祟点开痴情榜，发现告白的人[情深意重]被挤在第二，第一是[情意绵绵]，钦慕值八十以上，点开恋幕人一看，明晃晃的“落幕”两字让她拉下脸，甩袖离开。 “骗子！说什么情深意重，不过如此嘛，哼！” 其他玩家自然也发现榜单波动，纷纷猜测落幕女神马上又要结婚了吧？第一痴情人都爱着她呢！ 主城的公告栏长如裹脚布，榜前人潮拥挤，[风吹霓裳]站在人群后寻找自己的名字，她排位两位数开外，对象是“薄阳”。她一直等着季薄阳上线，虽然明知他性格冷淡，却抱有微薄的希望——如果侥幸能看到他的名字，哪怕挂在末尾，恋慕对象写着她，她就要告白。 左等右等，又用内网播出几次外线电话，终于把季薄阳催上线。 季薄阳屏蔽了系统公告，而榜单不选择匿名就默认公开。 单云霓在榜单末尾搜寻数次，没发现季薄阳的名字，心中失落，突然听到旁边的人指着榜单开头道： “你快看你快看！云钺被挤下来了，这个薄阳是谁？居然是满值，我还从没听说有人满值？这可是网恋啊，缺心眼么？用情这么深才是真正的江湖第一痴情人吧？！” 单云霓猛然抬头，看着最上面一排的字。 no.1，[薄阳]，钦慕值：99[情深似海]，钦慕人：[落幕]。 no.2，[云钺]，钦慕值：82[情意绵绵]，钦慕人：[落幕]。 “我靠！怎么前四个有三个都爱慕这女的？这太不科学了吧？” “去去去！女神风靡天下很正常好不？不然哪能当女神啊？！” 萧默收到云钺的联系，精心打扮完，出了万重殿。他在街道现身，周身的光如同上线，痴情榜的提示被他屏蔽，流光散去，他发现周围人都在空中刷着什么讨论不休，像参加年度盛事，然后猛然瞪大眼睛，齐齐看向萧默。 萧默突然想起前几天在内网查到的痴情榜，想起自己的那三个问号，头皮一紧，赶忙翻出榜单—— 萧默，各主城公告板旁，以及无数围观热闹的玩家发现，榜单第一居然被人离奇挤下去！ no.1，[落幕]，钦慕值：？？？[情不可测]，钦慕人：[薄阳]。 no.2，[薄阳]…… no.3，[云钺]…… “草！女神终于心有所属为毛是三个问号？情不可测是多少？比满值情深似海都高？这个薄阳是哪来的无名小子？靠！我眼瞎，居然才发现是榜单老二，还tm居然是两情相悦！靠靠靠，第三这个云钺我可记得，技术一流，是落幕的徒弟吧？见到好几次他俩一起了……整个一出三角恋啊！” 几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上前恭喜落幕终于要定下来了，萧默收起惊容，微笑道，“你们看错了吧。” 他分享痴情榜，手指拂过，榜单立刻有了变化。落幕的钦慕人变成云钺，数值降低落在第二，原本排名第二的薄阳直接掉榜，云钺升到第一。萧默放下心，召出坐骑奔向蝴蝶谷。 单云霓气呼呼地去找季薄阳算账，季薄阳莫名其妙地打开痴情榜，愣住，而后微微眯起深邃的眼睛…… “你看到了吧，你说你和落幕怎么认识的？！居然从来没跟我提过就偷偷摸摸喜欢她！你不喜欢我可以直说，为什么……” 单云霓絮絮叨叨个没玩，季薄阳盯着落幕的恋慕人中的[云钺]两字，掠过排名第二的云钺，心情莫名翻覆，眸色越发沉郁，嘴中轻轻吐出一句，“两情相悦啊……” “你还有胆承认两情相悦？！” 不等单云霓说完，心情不佳的季薄阳没心思搭理“无理取闹”的单云霓，“我听不懂你的话。” 单云霓拉住准备下线的季薄阳，“你还敢睁眼说瞎话！我就让你看看证据！” 单云霓翻出痴情榜，一看之下自己先愣住！咦咦咦？怎么没有啦？她在榜单翻找几下，甚至搜索玩家姓名，都没发现季薄阳的角色名，而落幕的爱慕人也变成她的亲亲大哥，“诶诶诶？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 季薄阳调出自己的联系人面板：（总联系人：4人） 【江湖救急】 ——[游戏精灵]- 【江湖友人】 ——[云钺]（被钦慕值：69；钦慕值：28。） ——[风吹霓裳]（被钦慕值：61；钦慕值：13。） 【江湖师徒】 ——[落幕]（被钦慕值：0；钦慕值：0。） 单云霓瞪眼自己名字后的十几个点，比哥哥低了好多，但转眼扫到落幕，师徒俩人居然双方无感，唔……单云霓的心放回肚子里，舒坦许多。 “你看错了。” “好吧好吧，可能我真看错了，你才十三，落幕女神都二十好几了，怎么可能不喜欢我痴情的哥哥转而看上你一个小屁孩，那不是吃嫩草吗？说出去都丢人！” 见季薄阳脸色越来越阴郁，单云霓声音越来越小，呜呜呜……怎么能说心上人是小屁孩，她赶紧换了一个话题，“我说，你们的师父居然都是落幕女神，这样太巧了吧！一个个瞒得好紧！” 季薄阳充耳不闻，望着两个刺目的“0”，心中汇聚的阴霾简直要破眶而出，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翻涌的不快，准备下线—— 砰！天空中突然爆出烟花！大喇叭响彻《领域》！ 【世界】公告：恭喜领域第一痴情人和领域第二痴情人喜结连理，祝[落幕]与[云钺]夫妻百年好合！！！ “啊啊啊！他们居然结婚了！速度好快！”单云霓嚷了两句，转头看向季薄阳，却发现手里空空如也，季薄阳已经下线！ 云钺和萧默携手出谷，打开痴情榜一看，他还在第一，紧接第二的就是落幕，瞬间春风满面。 痴情榜的三角排位变更的事被众玩家截了图，众说纷纭，但唯一能说通解释的只有：数据抽了！ 与女神过去的情缘不同，有痴情榜作证，玩家都知道云钺痴情，落幕也用情不浅，修成正果的可能很大！云钺打开世界频道，哭女神嫁人的并不少，更多是祝福两人长长久久，不负情深。 云钺心情愉悦，跟萧默讨论起游戏婚礼的章程！虽然以前他觉得网络婚姻纯属胡闹，这次却满心期待，恨不得明天就能拉着落幕在现实领证……呃，他今年十八，想走入现实还得让落幕再等几年。 单云钺下了线，早就从单宅赶来守株待兔的单云霓笑嘻嘻地蹭过来，问东问西。 单云钺推开妹妹，看了眼隔壁空荡荡的游戏舱，环视一圈书房，“薄阳呢？” “他啊。”单云霓撇嘴摇头，“回卧房了，门都叫不开，你要有本事就去把他叫出来，马上就是饭点了，我给你们带了一堆家里厨子做的拿手菜。” 第94章 唉，你喜欢他？ 单云钺敲季薄阳的房门，许久没人应声，翻出备用钥匙直接开门。 室内没有开灯，光线昏暗，窗前有个瘦弱的人影，静静望着过往的行人。 “怎么不开灯。”单云钺走过去，“我有个好消息正想说给你听，还多亏了你的建议，用刷情侣任务的名义，师父很快就接受了我的求婚。” 单云钺走到季薄阳侧面，声音戛然而止，拢眉看着神色寡淡的少年，“……我知道你对这些没兴趣，但你帮我促成姻缘，我想在游戏里介绍你们认识。” “算了吧。” 季薄阳拉上窗帘，室内更加压抑，根本看不清少年的脸，却能听到他毫无波动的声音，“……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单云钺一头雾水，“别想那么多……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 可他讨厌他自己……季薄阳转身出门，“吃饭吧，我闻到菜的味道了。” *** 萧默突然发现小徒弟行踪越来越神秘，发私聊不回，人找不到，但他忙着应付单云钺也就没顾及上，直到听到世界公告他才知道小徒弟一声不吭干了什么事！ 【世界】[公告]：八只主要人偶支线全部通关，恭喜玩家[薄阳]开启主线，游戏即将更新，请各位玩家于三分钟内下线…… 正在做夫妻任务的两人愣住，单云钺笑道：“这是我朋友，没想到他居然刷出主线了。” 萧默稳住心绪，佯装惊讶笑道，“这么巧？我不听话的小徒弟也叫‘薄阳’。” 单云霓没告诉单云钺，大男孩很是吃惊，但时间不多，两人匆匆约定了下次上线一起聚聚就各自分开。 咻！咻！咻！咻！咻…… 玩家相继下线，萧默穿梭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怅然片刻就收敛情绪回到万重殿，招来八个小将汇报情况。 “人偶暖暖告诉玩家‘薄阳’，英雄萧默为了追查人偶犯罪的幕后真凶，被困在神出鬼没的万虫迷宫，英雄弟弟与英雄兄弟情深，带着英雄的养子们去寻找兄长，一去多年不归。” “英雄父亲发布主线任务，让玩家帮忙寻找失踪的人。” “我排查了npc的剧情，英雄弟弟救出了昏迷的英雄，但八位垫后的养子却困在迷宫中，玩家如果能在路上遇上回来的两人，将接到英雄弟弟发布的任务：寻找被困住的八位养子。” 萧默一下一下敲击着石棺，“所以，只要玩家再过一个任务，万虫迷宫副本就会刷出来？” *** 游戏更新三天结束，官网登出公告，《领域》开出新地图：镜世界。 游戏舱升级客户端需要半个小时，单云钺等得心焦难耐，萌生了面基的想法……不然一下线，两人就彻底断了联系。想干就干，深谙公器私用的单云钺再次致电黑犬公司，让底下人定场所，推出百万玩家面基盛典的章程，请玩家踊跃报名，邀请各榜排行前十的大神cos游戏角色……当然少不了江湖美人榜的落幕女神。 玩家们热情高涨，在论坛上投票最想见到大神排行榜，女神落幕遥遥领先。 闭月羞花四只一上线就联系落幕，萧默这才刷内网知道官方又在作妖，他含糊带过面基的事，闭月羞花又提起另一件事： “听说官方增设了战场，不过要等主线任务刷出来才能开。那个薄阳不是你徒弟吗？我们几个想跟他买任务，你问问他愿意分享不？” 萧默应下，一个人飞到他身边，回头看到某个傻笑的家伙……他这大徒弟初见还稳重自持像个老成的贵族少爷，怎么现在往犯蠢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有朋友想刷主线，把薄阳叫过来吧，正好我也有点兴趣。” 老婆说话，老公莫敢不从？ 季薄阳一上线，收信箱响个不停，目光掠过唯二的发件人：落幕，云钺，季薄阳手指一顿，而后全部清空。 随后上线的单云霓紧紧跟在季薄阳身后，虽然上次情人榜的事闹了笑话，她却升起了危机意识，打算缠着少年到底，不给别人一点可趁之机。 单云钺联系不上季薄阳，就敲了单云霓，单云霓立刻缠着季薄阳和哥哥嫂嫂汇合，“你干嘛又屏蔽邮箱不理人？哥哥找我们过去聚聚，除了落幕女神还有好多大神，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你就是不给我哥面子也要给大神们面子啊！” 季薄阳被单云霓硬拉着过去，表情不耐……其实可以下线的，只是听到落幕两字让他迟疑一瞬。 白云酒楼。 落幕坐在窗边望着楼下走来的少年，许久未见，他并未发现自己的目光近乎炙热。季薄阳若有所感地仰头，两人楼里楼外楼上楼下隔窗对视，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原由，仅仅是想多看几眼。 云钺发现落幕出神，凑过去看到窗外的季薄阳，挥挥手道：“大忙人，你总算来了。” 落幕收回视线，窗前只剩她的背影，和云钺凑过来在她耳边亲昵说话，却被不耐烦推开的互动。睫毛颤了颤，季薄阳缓缓垂下视线，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单云霓进了酒楼才发现身后跟着的人没了，出来拉季薄阳，“赶紧赶紧，大神们一定都等急了。” 季薄阳被云霓拖着上了冷冷清清的二楼，一桌人朝他望来，视网膜中最鲜明的却只有落幕。 落幕望着某个漂亮女孩牵着小徒弟的手，笑着调侃，“哟，怪不得师父最近找不到你，原来是忙着恋爱呢？” “你这语气真像个猥琐大叔。”单云钺也渐渐扒开假象，琢磨出来自家老婆的本性，解释道：“那是我妹妹。” 落幕瞄了眼风吹霓裳看向小徒弟时流露的爱慕，“兄弟变妹夫，亲上加亲不是挺好？” 准备落座的季薄阳闻声顿住，深深看了眼落幕，准备找季薄阳商量正事的闭月四人愣住，觉得气氛不对，目光在落幕和季薄阳间来回打量。萧默清楚季薄阳不看气氛随心所欲的个性，打圆场道：“好吧好吧，小家伙脸皮薄，不提这些我们说正事吧。” 几人谈起主线任务，季薄阳很痛快地组团分享了任务，痛快得让几位准备好钱的大神都愣住，纷纷看向落幕。 萧默了解小徒弟对金钱和扬名没有兴趣，道，“我是他师父你们就是他的师伯，当晚辈的给师伯孝敬一下是应该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四位大神纷纷侧目……你当游戏里师徒真那么值钱啊？！还孝敬？多少女玩家就是借着师徒的名义近水楼台骗心骗钱！不坑你一把都算有良心了！ 四人心中腹诽，还是乖乖跟着季薄阳去刷主线。 八人小队穿梭星海森林，寻找英雄的弟弟。三个小时过去，npc没见着，兔子洞却掉了不少……星海森林是个非常神奇的区域，隐藏或明设了不少兔子洞，一个洞就是一个虚无空间，要待够十分钟才能出去，当一行人最后一次熬过漫长的等待爬出洞口，你傻不傻阿有了决定！ “分开找吧，咱们总共八个人。” 你傻不傻啊指着八个方向，“落幕、云钺、霓裳、薄阳、闭月、阎王、咩咩、加上我，一人一个方向，谁找到谁出声。” 萧默一个人走到僻静处，就召出八位小将干扰七位友人，其中葱和牙两人对付小徒弟，结果最先有发现的是他。 森林里有座小屋，萧默推门进去，发现简陋的屋中没有床只有一具棺材，萧默走进，打开棺盖，而后愣住。棺中躺着一名嘴角含笑的青年，全身不满凹凸的脓包，有些吓人，头顶[萧默]。 过滤掉碍眼的脓包，萧默发现历史上的英雄萧默不仅名字和他一样，连相貌都极其相似。 在萧默怔愣时，屋外跑来一个清俊青年，头顶[英雄的弟弟]，挡在棺材前，冲他嚷道：“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们的。”萧默随口应付，目光环绕小屋，正想着怎么破坏任务，主线就有了提示。 【队伍】[任务]：落幕遇到英雄的弟弟，听他讲讲过去的故事…… 队友赶去小屋的这段时间，清俊青年面露悲伤，回忆起救兄经过，然后开始发布新任务。 【队伍】[系统]：英雄的弟弟想请你们去镜世界救出英雄的养子们，（是/否）接受？ 还在路上的队长你傻不傻阿点是，但是主线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提示镜世界的开启方法。 最先到达的是季薄阳和单云钺，两人看到棺中人相继怔住，单云钺很快意识到落幕在旁边，回过神来。 萧默察觉两人的异常，这可不是面对npc的表情，目光掠过几乎把眼睛黏在棺中人身上的小徒弟，转向新任老公，不动声色道，“我和他是不是长得很像？” 随后进门的闭月跑过来，看了看棺里的青年，道：“简直就像兄妹，我就想着你和你哥哥都不是大众脸，怎么我总觉得眼熟，原来是你们长得像萧默啊。” “一点都不像，真的。” 单云钺积极表忠心，生怕埋下隐患，以后两人往现实发展被老婆误会真心……虽然他最开始在意落幕确实是因为她与萧默很像，不过现在他已经醒悟单方面的仰慕只是空中楼阁，最重要是珍惜眼前所爱。 单云霓和其他几人一起进门，围着棺木的“睡美人”转了几圈，没找到任务提示。 季薄阳的目光终于离开棺中人，看向坐在棺侧的清俊青年，青年用手梳理着棺中人散乱的发，目光专注厚重，仿佛时光沉淀的思念涌出。 “你喜欢他？” 青年理发的动作戛然而止。其他几人看向语出惊人的季薄阳，小少年却把日常装换成pk装备，警惕地盯着清俊青年腕上的手表。众人想起，这不就是《兰狄传新编》里世纪合影中萧默在总统之夜佩戴的手表？ 季薄阳用肯定的语气道，“我猜萧默的手表是去镜世界的钥匙，你喜欢他，独占了手表，所以才不告诉我们去镜世界的方法。” “好不容易把他的灵魂从镜世界带回来，他的身体依然一直沉睡不醒，或许直到我死去，都不能再看见他睁眼对我微笑……”清俊青年站起身，合上棺木，缓缓转身，面对众人，道： “戴着他的表仿佛他就呆在我身边，从未离开，为什么你们连我这点微薄的愿望都要打破？凡是想抢走表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清俊青年说完，头顶的名字突然变红，挂出红蓝条，几人都清楚，这是打boss的节奏。 几人应战，把狂暴的青年干掉，爆出了任务物品：英雄佩戴的表。 【队伍】[任务]：恭喜玩家[你傻不傻阿]、[薄阳]、[落幕]、[云钺]、[闭月羞花]、[宁阎王]、[千里咩咩]、[风吹霓裳]戳破了英雄弟弟的私心，获得一枚通往镜世界的钥匙，（是/否）开启？请继续努力，救出被困的养子们。 与此同时—— 【世界】[公告]：恭喜“别把主线不当菜”小队玩家[你傻不傻阿]、[薄阳]、[落幕]、[云钺]、[闭月羞花]、[宁阎王]、[千里咩咩]、[风吹霓裳]打开镜世界，游戏将公布战场规则，请各位玩家查收信箱。 季薄阳先把棺中人送回其父那里，才开启镜世界，也就是《领域》的战场。 逼仄的空间没有人，密密麻麻全是红色主动攻击虫怪，任务是寻找并捣毁十个地上地下虫族的窝点，虫头积累一万，才能找到被困的养子们。 虫怪被斩杀后尸体不会消失，尸山血海堆积，颇为壮观。虫怪难打，八人从中午刷到傍晚，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才刷了一千虫头。 “先下线吧，我看这个任务要多组几个团才能过，明天我招人，人齐了再来！” 你傻不傻阿说完，大家纷纷告别，原地下线，单云钺还想和落幕在暗世界再黑灯瞎火呆一会儿，却被落幕毫不留情的赶走。 季薄阳和单云钺先后下线，单云钺出了游戏舱瞥见季薄阳还坐在里面，“怎么不出来？” “我还有件事没做。”季薄阳沉默许久，重新上线！ 原地上线，还是在暗无天日的镜世界。因为进入战场需要刷人偶任务拿钥匙，许多玩家都还在论坛跪求攻略，战场里空荡荡没有其他玩家。季薄阳走了两步，白日堆积在脚下的虫尸全被清理干净。 游戏的怪没有自动刷新，死掉的尸体需要npc清理，如果放置许久就会腐烂发臭，一个地盘的怪死太多必须等许久年幼的怪长大繁衍开才会重新填满。 季薄阳往前摸黑走着，想着做任务时观察到的异样。 在杀怪的时候，落幕一直躲在人后，其他人杀得天昏地暗，只知道落幕一直闪出技能光，并没有发现所有虫怪都只攻击其他人，对落幕视而不见。落幕召出的蛇蟒一直消息怠工，把一个又一个怪冻住扔走。 一般全息玩家都是打完才有精力看输出面板，季薄阳一心多用，杀虫时留心输出面板，发现落幕的输出是零，血是满格，蓝却一直在消耗…… 季薄阳奇怪，就留心了一下，才发现落幕竟然刷技能给濒死的虫怪补血！ 他当时不动声色，等到众人打累停手刷输出面板时，他发现面板上的内容猛然变化，落幕输出大增吊在不上不下不起眼的位置，残血，残蓝，看上去就是经过一场惨烈厮杀。 季薄阳骤然就想起情人节一日痴情榜的那个数据抽了的不解之谜！ 得出结论：落幕能修改游戏数据。 季薄阳猜测是黑客之类，并不打算揭穿，商量下线时，他却留意到落幕沉默望着那些虫尸，那个眼神让季薄阳非常深刻，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兔死狐悲。他瞬间推翻了之前的猜测，得出新的结论： 落幕身上一定藏着秘密。 季薄阳悄然夜行，终于在黑暗中发现亮光。 远处，一个瘦高的背影映入眼中，那个玩家顶着[落幕]的名字，却拥有宽阔的肩膀，窄腰与长腿，拖着一个非常大的麻袋，弯腰把一具具虫尸捡起，扔进麻袋中。 麻袋一鼓一扁，不知把虫尸传去哪里？ 季薄阳避免被发现没有走太近，当落幕转身，灯光照亮他的侧脸，季薄阳的瞳孔骤然紧缩，落幕的脸与他魂牵梦绕的青年丝毫不差，尤其，当他注视棺中人时，被迷惑的只有眼睛，心中无波无澜，他清楚棺中人只是一团数据，不是他所爱的人。 但此刻，他身心动摇，仿若地震！尽管理智给了许多合理否定，但快速跳动的心脏却说明了一切： 眼前这个，才是他所爱的人。 第95章 喝，小看你了？ 季薄阳默默跟在落幕身后，彻夜陪伴，却没有莽撞现身。 漫长的黑暗让他心中危险的情绪也逐渐发酵。 他大概……不，应该说必定！他必定要对不起单云钺了，他唯一的朋友。 萧默虚拟体并不比实体敏锐，并没有发现被人尾随，收拾完虫尸就回到万重殿，被传送回来的尸体堆积在一起，他让八个小将把尸体在迷宫中找地方埋起来。然后开始思索迫在眉睫的问题，一千虫头早晚都会刷完，屡次阻止主线失败，他发现主脑似乎一直在引导他的小徒弟完成任务。 他是不明白主脑为什么选定小徒弟，但是他明白，他只能拖延时间，却无法阻止任务带着他们一点点靠近迷宫副本。 为今之计有二： 1，尽早和单云钺举行婚礼，拿到他的身体。 2，增加迷宫难度，以防万一。 萧默安排下去，让八位小将捕猎野外的高级怪放进迷宫中。这一晚，无数玩家发现大小boss一个个消失，左找右找找不到，纷纷投诉gm游戏出了故障！ 黑犬公司排查不出问题，一大早打电话把单云钺从床上叫起来，报告情况。单云钺下地下室查看，发现主脑数据正常。他指挥其他人继续查看，自个屁颠屁颠上线找老婆，一夜没见，怪想的！ 萧默开门见山地提及举行婚礼的事。 单云钺定在明天。 两人结婚当天，单云钺不顾公司为了boss失踪的事焦头烂额，反而给他们增加额外工作，让全《领域》极其不合理的繁星闪耀，月辉铺地，玫瑰花瓣自天而降，下起红色花雨。 所有玩家都是“←_←”脸，投诉官方脑残，情人活动“风吹樱花如雨”还有逻辑，你这大晚上什么活动都没有，到处落玫瑰……游戏设计师的常识是胎教教的吧，还记得玫瑰是长地上不是长树上的吗？风力几级？是把玫瑰连根拔起刮天上才落下花瓣吧？ 游戏官方心里苦啊……他们知道不合常理，但老板非要犯病脑残他们能咋样？！ 当晚，季薄阳没有上线，记得江湖痴情榜神秘的数据抽风事件的玩家又脑补了一场“师徒相恋、兄弟翻脸”的三角恩怨情仇。 婚房里，萧默照计把单云钺灌晕，扒光衣服，开始消皮融骨，露出闪亮的拟态精神体，他轻易就把自己的精神融入，也轻易探入上下线的接口，单云钺几乎对他毫不设防，萧默心中一喜，紧接着却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单云钺的精神力非常强大，他根本无法断开单云钺的端口链接。 换个简单易懂的说法，他是可以使用单云钺的皮囊，却根本无法驱赶单云钺的灵魂，简而言之，他只能跟单云钺共用这句身体，还不能被原主发现，一旦单云钺开始恐惧他排斥他，困在单云钺体中的他就如待宰的羔羊，被拥有主场优势的单云钺慢慢消磨掉。 单云钺启动自我保护自动下线，萧默及时收手，回到万重殿思索对策。 单云钺第二天在游戏舱睡醒，头痛欲裂，他吃完饭上线，游戏舱却提示精神脆弱无法链接，请他调节好心情保证健康的作息养好精神再来。 单云钺郁闷了几分钟，想到即将举办的面基盛典又缓过来。 可惜，两天后的盛典里，万众期待的落幕没有出现，季薄阳在家上网也没来。 《领域》线上。 人流稀少，玩家们大多去盛典凑热闹，在线人数突破历史最低。季薄阳躲在远处，默默跟随落幕。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又挖掘了落幕的许多秘密，比如，落幕对主线高度关注，季薄阳曾利用这一点，在落幕“下线”后给他发送关于主线的消息，没过几秒落幕就再次“上线”，伪装成偶遇。 ——玩家在线下看不到私聊，所以，落幕一直在线。 有了这个推测，季薄阳又进一步探查他在线的时间，竟然从不下线。 ——成年玩家最长在线时间是36小时，超过这个时间哪怕游戏不把玩家踢下去，玩家也会因为精神疲乏自动下线，在游戏舱中呼呼大睡。最顶尖的黑客都无法控制身体的自我调节，只能得出最荒谬的结论，落幕根本不是以身体维持生命活动的普通玩家。 *** 萧默走到树下，仰望在树上睡觉的青年[落入我心]。 没记错，当时他查看痴情榜单时青年排第四，以前在世界频上还常常提起他，似乎是他的小粉丝，看他开喇叭不要钱的劲，家世应该不错，现在一看，长相也不错，年纪不小了还长着张嫩脸，似乎从未吃过苦头。 萧默用出轻功跳到树上，树枝摇晃，青年转醒，发现眼前一片阴影。 萧默低头俯视青年，微微一笑，似乱花迷人眼，青年认出萧默，惊道：“落幕女神！” 萧默在他旁边的树枝上坐下，“我这会儿无聊，要不要陪我聊天？” “好、好的。” 落入我心受宠若惊，赶紧起身贴住树干，招呼落幕往里面坐坐，别掉下去。落幕听从靠近，树枝微微摇晃，落入我心跟着心一抖，还不放心，“还是我坐外面吧，你坐里面。” 萧默并不纠结，两人倒换位置，落入我心又不自在了，落幕女神斜着身子眺望风景，可爱的小脑袋都快靠在他肩上……实在太、太、太近了！要是听见他怦怦怦的心跳怎么办？ 落入我心往外移点，又往外移点，接着再移点！ 砰！摔地上了——还摔晕了！ 萧默扶额，跳下树查看他的情况，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青年毫无反应。 脚步声自身后靠近，萧默闻声回头，看见他面无表情的小徒弟。 “如果你觉得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不如选我？” 萧默微愣，不确信小徒弟说的意思是不是他理解的意思，遂装傻道，“你说什么呢？” 季薄阳语气淡然，用肯定句平静道出：“你想和云钺分手，在找下家。” 落入我心幽幽醒来，发现女神还在，刚惊喜地坐起来，女神回头再次冲他微笑，“既然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我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聊。” 落入我心注视女神拉着她家徒弟离开，感觉自己似乎错失了什么……机会？ *** 萧默拉着小徒弟走了几步，突然想到，要是真把他带到僻静处说话，就是在不打自招承认他有见不得人的事，他顿住脚步，松开小徒弟的手，转身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挖自己朋友的墙角不觉得不太恰当吗？” 萧默托起下巴，绕着小少年打量，啧啧叹道，“现在的小孩真不得了，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种背后捅刀的事，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居然把一头凶狠的狼当成高洁的莲花，错得离谱。” 季薄阳垂下眼，盯着自己脚尖，没有辩解。 “默认啦？”萧默耸肩，“不过这也跟我无关……我还有事忙，你自己玩去吧。” 季薄阳抓住萧默的手腕，“你不用去找其他人，告诉我你选人的条件，我会帮你。” “怎么帮我？你又看不到别人对我的钦慕——”萧默捂住嘴……他居然被人套话了？为什么他在少年这里会这么毫无防备，下意识就说出大半。 季薄阳抬眼，“如果你是看钦慕值选人，我应该是最合适的。” “零么？”萧默轻笑。 “在你改掉之前，它还不是零。” 萧默缓缓眯起眼睛，盯着少年的眼神变得犀利，“……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季薄阳并不畏惧萧默的戒备，只是有些胸闷，眸中泛起波澜。那种稍微被刺痛到的眼神让萧默忍不住偏开视线，他还真没法对少年摆冷脸，明明认识也不久，还参杂着阴谋算计，心底却总保留一块柔软的地方，不忍伤害这个少年，真是疯了！ “算了，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希望你不要再参合进来。” 萧默打量少年瘦条条的身型，“你估计才上初中吧……这个年纪就该好好学习，找个同龄人谈场纯粹的恋爱，网恋一个近乎比你大十岁的人也太出格了？叛逆期可不是荒唐妄为的理由。” 季薄阳眸色变深，抓住萧默手腕的力度加重。萧默感觉骨头都快被捏碎了，故意痛叫出声。 季薄阳回过神来，恍然松开手，低头抚过萧默的手腕……指尖的撩拨让萧默头皮发麻！ “抱歉。”季薄阳松开萧默把手放在背后，埋着头，站远几步，“我不逼你。” 萧默盯住男孩看了一会儿，想让他抬起头，靠近两步又像本能察觉到危险，果断选择离去。 季薄阳等萧默离开，才再次抬起眼，目光渐深，被激烈的感情覆盖，仿若墨色，他不断握紧拳头来压抑自己的感情……刚才那瞬间，他似乎感到心中关着一只凶兽，萧默轻视他感情的言论像鲜香的诱饵，让黑暗压抑的情绪快速翻涌，几乎吞噬他的理智！ 还差一点……季薄阳就会控制不住做出伤害他的事。 那些感情如此强烈，仿佛在他意识到前就封印在心底，盘桓许久，迎来贪婪渴望的对象。想要不顾一切占有他，想要伤害他让他遍体鳞伤……又想要怜爱他，舔舐他的伤口，抚平他的痛楚。 大概是病了吧……他可真像个疯子！！！ 第96章 嗷，你是虫后？ 单云钺满心思念终于熬到上线，身处镜世界，闭月几人带着队伍在刷虫头，扫了一圈连季薄阳都在，却没见落幕，咻！一纸飞书传到他的邮箱。 【情缘】[月老]：您好，您的妻子[落幕]要与您斩断情缘，请问您（是/否）同意？ 单云钺脸色霎变，不等风吹霓裳过来打招呼，已经拉下脸用夫妻技能飞到落幕身边，满心的不快想要发泄，见到落幕弯腰捡拾草药的窈窕背影，不快就像破掉的气球呼啸疾走，根本不敢冲落幕摆脸色。 “你来了，信看到没？”萧默闻声回头，根本不给单云钺装傻的机会。 单云钺勉强挤出笑容，凑上前道：“是因为我这几天没有上线，你生气了？” “不是。”萧默背过身，继续采药。 “那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离婚？盛典也不来？” 关于盛典的事，萧默今天已经收到许多质问信，没心力再解释，回答了另外一个问题，“我有必须解除情缘的理由，只是不能告诉你。如果你真心为我好就点同意，这样对你也好。” “在我知道你这样做的理由前，我是不会离婚的……我不想跟你争执，今天先下线了。” 单云钺消失在原地。恰好此时，世界频道发出公告，隐藏副本“万虫迷宫”已开，请各位玩家于三分钟内退出，加载新的资料包后再上线。萧默打开面板，对系统发放的丰厚奖励不感兴趣，扫到任务进度。 【队伍】[任务]：“别把主线不当菜”小队历尽千难险阻，杀出一条血路。英雄的养子们却已经被虫后抹去记忆，收为己用，成为闻风丧胆的万重殿八小将，请诸位英雄好汉杀死虫后，唤醒八位小将的记忆……在万虫迷宫中，一定有唤醒养子们记忆的信息，请再接再厉。（是/否）进入万虫迷宫？ 队长你傻不傻阿选否，发信通知各位队友抓紧时间升级，一个月后开荒万虫迷宫。 萧默垂眸，关掉面板，继续捡拾草药，用以制作能快速增加迷宫小boss能力的药。 季薄阳静静出现在他身后，道：“摊牌了？” 萧默没搭理。 季薄阳瞥了眼下线倒计时，最后留下一句，“我不需要你信任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萧默转头，冷笑道，“说得好听，把你永远囚禁在游戏里你也愿意？” 季薄阳直视萧默，眼中没有一丝迟疑，坚定的，专注的凝视，涌动着无法遮掩的感情。在7、6、5……的倒计时中说出最后一句，“我不管你是智能npc还是网络幽灵，我的答案都不会变。” 少年被强制下线，萧默望着眼前空下来的位置，心绪复杂，一个十三岁少年的冲动告白，他居然差点相信了？有一瞬的动摇？真可笑…… 萧默收集好草药，回到万重殿。 一边制药一边思索是否要利用精神力强制解除情缘，以往更改面板类似障眼法，强制干涉玩家的选项，风险要大许多，没有合适的密闭空间操作会引起主脑注意，玩家产生警惕也会留下后患。 另一边，季薄阳下线出舱，见单云钺坐在旁边打电话，一听内容，竟然是要求公司强制锁定他和落幕的情缘，那边似乎再劝，单云钺却变得蛮不讲理。季薄阳上前，把手机从单云钺手中摘下，果断挂断！ “不要犯糊涂。” 单云钺看向季薄阳，满心无法不快泄露出来，“我犯糊涂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薄阳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眼中映出单云钺的失常。单云钺冷静下来，捡起电话，“抱歉，我不该对你发脾气……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吗？” 单云钺花了三天时间冷静下来，再次上线，决定心平气和地面对落幕，却发现婚缘被强制解除了。他给gm报错，打开联系人面板，落幕居然不在线，询问了闭月几人，原来落幕已经三天没出现了！ gm这时回信，说婚缘解除经过双方确定，并无异常。单云钺把gm骂得狗血喷头，他还能不记得自己点没点“是”，满心怒火无法宣泄，在怪区大开杀戒，级数噌噌噌直升！ 又等了两天，依然不见落幕上线，单云钺打电话给公司调查玩家资料，结果是查无此人！ 单云钺的低气压维持许久，跟着开荒队伍刷起万虫迷宫副本，被数不清的boss虐得死去活来。季薄阳跟队，每当爆掉怪物时掉落奖励，他都不选装备宝石，只是从不起眼的角落里捡起奇怪的证件，几次下来，众人也明白季薄阳的意图，猜测上面的名字是唤醒养子们记忆的关键。 再一次全灭后，开荒小队解散休息，季薄阳赶往药王谷，见到一个青年在地上挖药，季薄阳上前，安静地帮青年采药，把一根根药材放进筐中。 萧默顿住，望着这个突然冒出的阴魂不散的家伙，“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是进化出智能的npc萧默……这些药材能制作的药大多是用来增加临时属性技能的，你打算卖给玩家挣钱，用以到现实社会后使用的……你很聪明，模仿人类的能力也非常强。” 萧默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季薄阳，季薄阳平静回视，“我猜错了？” 药的效用没错，也用在副本，只不过使用者不是玩家而是boss，萧默确实想回到现实社会，能在毫无根据下猜成这样，季薄阳的聪慧让人惊异，甚至到了危险的程度！ 萧默以笑带过，“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季薄阳凝视萧默，继续道：“不论你承不承认，事实都不会改变。云钺已经发现你身份异常，一定会继续调查下去，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情况，我会更容易帮助你。” 萧默轻嘲，“先不说你的猜测有多荒谬，你觉得我凭什么信你？假如真如你所说，谁知道你会不会转身就把我卖掉？” “我知道锻炼精神力的方法，你随时可以使用我的身体去现实社会。” “锻炼精神力的方法？你从哪儿知道的？” “梦里。” 萧默轻笑出声，“姑且不论你获得方法的途径可不可笑……如果你真把身体给我使用，就不怕我一去不回？就那么有自信？” 季薄阳垂下眼，“你的想法我不清楚，但我清楚我自己，不论你回不回来，我会一直等你。”顿了一下，季薄阳想到什么，眸色有些暗沉，继续道，“如果你真有一去不回的打算，最好以后都不要碰任何带网络的东西，我不知道等待太久会不会让我变得危险，进而做出伤害你的事。” 萧默盯视季薄阳半分钟之久，都没从少年略显青涩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成分……这家伙像是病得不轻。 “现在精神病院都允许病人上网了？” 季薄阳没有回复萧默略带恶意的挑衅。 萧默道，“不管你发什么疯，都别在我身上撒……我相信凭你的聪慧和长相，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都可以。” 萧默留下话就离开，季薄阳在药王谷守了几日，没再发现萧默出没的痕迹。 万虫迷宫前，开荒小队再一次集合，大神组因为被虐得死去活来精神萎靡，单云钺因为联系不上落幕情绪暴躁，季薄阳因为在恶补全息网络的专业知识挂着黑眼圈。 你傻不傻阿道：“刷得次数都快上三位数了，争取这次把最后一个身份信息刷出来。” 一行人在迷宫里转来转去，和小boss狭路相逢，刷出数个重复的身份信息，才终于把最后一个养子的名字刷出来。 萧默虽然没参加开荒，却在队伍中挂着名，时刻关注几人的进展，那边任务刚有了新的提示，他就收到任务信息：人偶蓝牙在养子们失忆后依然默默跟随，守护他们，请找到它，让它带你们去唤醒养子们，不过在那之前，你们必须先打败阻拦者，虫后。 萧默驱使小将们阻碍他们寻找蓝牙，但依然无法阻止主脑安排的命运，季薄阳很快就发现主动送上门的蓝牙。 副本中的副本，万重殿终于开启！ 万重殿，殿如其名，他们眼前出现死胡同，重重巨门阻隔。 新的八人小队你傻不傻阿、薄阳、云钺、闭月羞花、宁阎王、千里咩咩、风吹霓裳，加上新成员蔽日，纷纷亮出技能，门上都有血条，清空巨门的血槽才会开启，约莫十分钟后，小队成员精疲力尽，巨门终于缓缓打开，没走三步，又是一扇巨门。 两扇、三扇、四扇……小队成员边走边打，几乎要被数不清的巨门逼疯了！ “万重殿万重殿，不会真让我们打破一万扇门吧？这样干打下去，包裹里蓝都快见底了。” 你傻不傻阿道，“大家先坐下调息一会儿，不要再随便补蓝，按照我们包裹能储存的蓝药量算，估计不到一千扇门我们就要全员歇菜了。” “这游戏真变态！就是真打到大殿我们蓝也一时缓不过来，还不是站着被虫后干宰？” “8到80人的奇葩极限副本，你还奢望轻轻松松过去？跟你说这遍打不通，咱们下次还得重头刷起。而且这是隐藏副本，还不一定谁都能弄到开启副本的工具，一个月能刷进来的团估计都不超过三个。” 一行人走走停停，刷了将近半个月，终于精疲力尽地走到尽头，拱门上写着三个大字：万重殿。 八人拖着腰酸背痛的身体进殿，咦……居然没人？ 几人分开来四下打量，除了一具空荡荡的石棺，根本没有任何人。单云钺表情变得奇怪，他虽然知道主脑更改了任务情节，可没想到连副本构造都改得面目全非，他从游戏监控里看时，万重殿明明是个石台。 季薄阳观察大殿，突然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去，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倚在柱子上。 “都在找我吗？” 另外七人闻声回头，望见莫名出现的青年，闭月羞花一个“落木萧萧而下”脱口而出，其他人却惊道：“英雄萧默？npc？新任务？” 单云钺眸色变了又变，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落幕？” 另外六人这才发现，青年的头顶是“落幕”两字。闭月羞花捂住嘴，“我靠！落木你们兄妹俩居然是一个人，骗得人家好惨！还当不当人家是朋友了！” 你傻不傻阿给犯傻的闭月羞花一巴掌，“看看他身后。” 青年落幕身后，原本应该在虫后血条低于百分之二十才出现的八位小将站成一排，齐齐看向八人。 青年弹了一个响指，头顶的[落幕]摇身一变，赫赫七个字： [万重殿殿主：虫后] 青年浅笑，“你们大概是想找这个吧？” 八名队友，一无所知的其他人全部惊呆！连有所了解的季薄阳都意外非常！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谁能脑洞大到猜想出朝夕相处的好友不仅不是人，居然还是终极副本的*oss？ 第97章 呐，缘来如此？ 开荒小队惊疑不定。季薄阳突然感到头痛欲裂，心慌意乱。单云钺打量着极其陌生又极其熟悉的青年，从“查无此人”开始，他就猜测事情不简单，只是想不到会离奇成这样？闭月羞花最先开口： “你到底……是虚拟人物，还是玩家？” 萧默只是微笑。 他侧头吩咐小将们把万重殿的门全部落下，堵住出口！这瓮中捉鳖的节奏让开荒小队神色警惕。 萧默看向季薄阳，“你现在还想要站在我这边？” 季薄阳明白，萧默直接现身就是不打算善了，暂时忍着头痛，上前道，“我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唔，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我不想做得太绝……虽然已经尽力阻止你们刷出万重殿副本，但是主脑却一直跟我对着干。说实话，总有人想杀我会让我寝食难安，只能请你们忘掉一些信息，让万重殿彻底成为传说中的副本。” 闭月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向你傻不傻阿，这是打还是不打啊？相交许久的友人怎么下得了手？不过看情况，就是他们愿意放弃任务，落幕却似乎不打算放掉他们。 “我真希望，你能多信任我一些。”季薄阳如果知道落幕是终极boss，他绝对不会让主线开出来。季薄阳说完，垂眸，抬手，是发动技能的前奏—— “别动他！” 单云钺刚伸手拦住季薄阳，季薄阳退出组队，反手一把植物种子洒出，漫天砸向开荒小队的成员，发动技能“万物生长”，种子铺成巨网把自己的前队友缠了个严实，附带定身。再把奶妈一藤鞭抽回地府，最后一把一把药粉撒下去，把全队成员的蓝持续清空……经过万重门，蓝药也全用光了。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小队还没反应过来就全部歇菜！你傻不傻阿忍不住卧槽！单云钺也愣住！ 季薄阳拍掉手上的药粉残渣，转头问萧默，“你想怎么做？” 萧默许久说不出话来，“……你真是病得不清。” “也许。”季薄阳语气寡淡，揉着抽痛的额头，站在萧默身后。 叮咚——！系统提示音响起，季薄阳打开信息，目光顿住！居然是一个任务。匆匆浏览完上面的文字，他摇曳的眸光逐渐沉寂，化为一片漆黑，然后他打开包裹，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一柄无人可知的神器，匕首柄部刻着建造者：《领域》主脑。 萧默走向待宰的俘虏们，闭月羞花赶紧嚷道：“落落啊落落，有话好好说，不兴直接上手哦，人家怕痛啦~” “别怕，乖点。” 萧默声音低柔，“等我弄完，就让你们回家好好睡一觉，等你们恢复过来再上线还是大神一只。” 萧默上前先一个个掐断玩家连接下线的端口，单云钺再次出声，“等一下！” 萧默挑挑眉，“这是不限时副本，想拖延时间还是省省吧。” “不不不！住手！！！” 单云钺惊喊，萧默顺着单云钺的目光回头，看到季薄阳沉静的脸，一柄利器插入他的胸口，萧默无比惊痛！惊异不说，他很难理解为什么突然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他吞没的让他窒息的情绪！ 季薄阳睫毛颤了又颤，握住刀柄的指头有些颤抖，他努力克制住心中的动摇，瞥了眼急速减少的血条，缓缓抽出匕首。 萧默手指动了有动，始终没法对季薄阳出手。 “你在想什么？”单云钺惊叫出声，其他玩家也被这变故惊到，根本没想到季薄阳会最突然倒戈。 季薄阳接住萧默缓缓倒下的身体，八位小将竟然也没对季薄阳出手，季薄阳先暂时把萧默的身体安置在石棺上，转身走向玩家小队，几人以为他要来解开绳索，你傻不傻阿嘟囔道，“你戏演得也太逼真了吧，还有，再怎么说毕竟和落幕相识这么久，你怎么就忍心下手？呃——” 你傻不傻阿的声音戛然而止，其他人就看着季薄阳不知怎么就把手穿进你傻不傻阿的身体里，直接洗掉他的记忆，玩家小队只见你傻不傻阿晕了过去，然后被季薄阳强制弄下线！ “靠！”闭月羞花彻底看不懂季薄阳的想法了！ 依次下来闭月羞花、宁阎王、千里咩咩、蔽日，连风吹霓裳的委屈求饶都不管用，最后，季薄阳走到单云钺的面前，抬起手，单云钺刚想问点什么，季薄阳却给他松开捆绑。 “你到底想干什么？”单云钺道。 “我相信你不愿意见他受到伤害，黑犬公司是你的，你保存记忆或许能帮到他。”季薄阳说完走到石棺前，抱起萧默，离开前留下最后一句： “不论他是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你也不要阻止我把他带到现实世界。” 季薄阳点开任务页面。 【系统】[任务]：找回失落的历史（完成进度1/5）……帮万重殿殿主寻回丢失的记忆（刺激法）。 点选了传送目的地，季薄阳带着八位小将离开，进入一处万重迷宫里的密室，他把萧默放在床上，抚摸青年的头发，用目光亲吻萧默的脸，脑子连着心脏又开始阵痛，万重殿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近乎悲彻与揪痛。 季薄阳转头面向几名小将，唤道：“葱葱、白牙、奇奇、乌木头、阿里、阳生、达、小库。” 八名小将浑身一震，身上闪过碎光，木头表情破裂，像是注入了灵魂。 “兰狄少爷！”漂亮女孩奇奇恢复活泼，围着季薄阳捂嘴惊叫，“天哪！兰狄少爷你还没死？” 有的叽叽喳喳，有的打量环境，见萧默躺在床上，葱葱带着几人激动地走到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闭目沉睡的青年，“爸爸！” 【系统】[任务]：找回失落的历史（完成进度2/5）。 季薄阳瞥了眼悬挂的任务表，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种蠢蠢欲动即将破土而出……为什么他们叫落幕“爸爸”？叫他“兰狄”？他和落幕长得像极了兰狄与萧默，是不是有什么原由，如果、如果…… 季薄阳不敢心存侥幸，心脏却砰砰砰直跳！ 他走上前问向八人，“他是你们的爸爸……萧默？” 几人点头，葱葱皱眉打量季薄阳，“兰狄少爷，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系统】[任务]：找回失落的历史（完成进度3/5）听葱葱叙述过去的事。 “当初军队们回到地球，你不知所踪。我们去镜世界解救爸爸的精神体时发现了一个坏掉的机器鸟，在里面截取了一段视频，你要看吗？” 季薄阳接过任务物品，视频中露出他再熟悉不过的两位主角，青年萧默与青年兰狄。萧默送走军队，还想要送走兰狄，兰狄自然不肯离开爱人，坚持守在青年身边。 萧默因为体内的毒瘤，精神体虚弱，体表布满丑陋的毒斑，可兰狄看着他的视线依然充满爱意和些许悲痛，通过画面就能把兰狄的心情传递到季薄阳心中，兰狄眸中掀起的波澜，季薄阳就知道他在心疼萧默，如同他一样，恨不得替萧默承受痛苦。 萧默打量自己丑陋的样子，看着兰狄眸中一往如初的爱恋，偶尔会打趣道，“你好变态！你该不会对着这张脸还能吻下去吧？” 兰狄眉宇间闪过不悦，似乎很反感萧默的自嘲，他轻轻揽住萧默的后脑勺，垂眸，含住萧默的唇，饱含深情。许久之后，萧默忍不住推开渴求无度的某人，“我快死了，大变态！” 充满温情的日常不能掩盖现实的残酷。萧默不肯接受恶瘤的腐蚀，在体内与恶瘤斗争，整日昏昏沉沉，时醒时睡，时不时会从昏迷中疼醒，痛得浑身打滚肢体扭曲，有时候疼到极致，会想要自残。 整个压抑的世界只有季薄阳和萧默，季薄阳静静看着，无能为力的局面让他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 他把萧默抱在怀里，亲吻他的发丝，当萧默忍不住咬住他的胳膊不放，季薄阳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柔和。 萧默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一旦他没有抗住，留下的季薄阳会变得非常危险，他想做点什么，可每次他悄悄醒来必会惊动季薄阳，查看他的情况，根本没有一点机会，直到有一次萧默体内的毒瘤爆发，巨大的力量把兰狄弹进厚厚的墙里，骨肉尽碎，九死一生，激发了兰狄基因里的潜能：脱胎。 在兰狄昏迷时，萧默强制利用时光虫基因的精神天赋把气息奄奄的兰狄送出镜世界。 没有人知道兰狄会去哪里，连萧默都无法预料，他只希望兰狄在某个地方安全地活下去，萧默耗尽力量，慢慢闭上眼睛。 “我们带回爸爸沉睡的精神体回到联邦，寻找许久，都没有找到您。” 兰狄捂着脑袋，尘封的箱子一个个打开，似有许多画面疯狂窜出来，涨满大脑，他神色痛苦，却一声不吭，足足有几个小时过去，他才消化掉那些记忆，紧接着，他的神色开始变化，淡泊的表情变得厚重，目中饱含阅历，好似透明的光变成浓郁的白。 季薄阳快步走到床前，深深抱住萧默，像是百年来第一次相见，深深叹息，一遍遍呢喃，“萧默，萧默……萧默…………” 【系统】[任务]：找回失落的历史（完成进度4/5）听葱葱叙述游戏的事。 “你们和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季薄阳没有松开抱住萧默手，继续问道。 “我们带回爸爸后想尽方法都无法唤醒他，决定进入爸爸的领域帮他斩杀毒瘤，结果被困在里面无法出来。现在全息技术已经成熟，有人把爸爸的领域改造成游戏，让玩家帮忙杀怪，集大众的力量消化毒瘤。” “你是说……萧默的身体还在？” “是的。” 季薄阳问到这，瞬间就猜出了萧默的身体在哪儿，他重新把目光落回青年身上，“他是，失忆了？” “爸爸并没有忘记你。”葱葱道，“只是几百年过去爸爸和毒瘤难以分割，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发现，我们接管了领域暂时封存了爸爸的记忆，让他重新拥有自己的生活。” “你们才是游戏的主脑。”季薄阳一下子就发现关键。 葱葱点头，“是的，我们一直在幕后控制整个游戏的大局来帮助爸爸，当有人唤醒小将的名字，我们就会从台后走到台前……不过现在需要先解决掉毒瘤，即使我们一直尽力牵制它，也不能阻止它做手脚，我们原本只想让爸爸当一个普通玩家，它却把爸爸变成游戏里的终极boss虫后。” “我知道了。”季薄阳道，“我想跟他单独呆一会儿。” 八人离开，季薄阳把脸埋入青年的胸膛，听着那些蓬勃的心跳，谁也看不到少年此刻的表情，他抓着青年衣角的手攥得很紧很紧，骨节泛白，筋脉颤动，似乎再用力一点都会耗尽力气！ 第98章 喔，天生一对？ 萧默呢喃着“季薄阳”的名字，被刺伤的那一刻让很多记忆涌现，恍如做了一场漫长的大梦，但当他醒来的瞬间，含在口中的三个字却蓦然忘记，好像有什么阻止他回想起来，心中的怅然与深切感情游荡在心里。 萧默睁开眼，看到守在床头的少年，默默注目他的眼神饱含厚重的感情，实在与那张稚嫩的脸蛋不符。被如此深情注视，萧默涌起一股想要抱住他的*！似乎满心爱意都牵在眼前人身上！ 萧默脸色僵硬古怪！ 小徒弟给了他一刀，他睁开眼居然发现自己爱上了小徒弟——到底还要多狗血！！！ “有想起什么？” 萧默听不懂季薄阳的意思，撇开脸，似赌气道，“你还有脸呆在这，就不怕我还给你一刀？” 少年从包裹中取出那把神器，递给萧默，“几刀都行。” 萧默瞬间气歪了嘴，“你就笃定我不会伤害你？什么德行？” 少年只笑不语。 萧默觉得他怪怪的，上前捏住小徒弟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表情不对眼神不对说话语气也不对，简直像是换了个芯？明明昨天还是特立独行的家伙，今天就变得海纳百川无比包容。 少年顺势抱住萧默，把头埋在萧默颈侧，无比依恋的姿态。 “你好奇怪。”萧默立刻推开少年，“才十几岁不要装情圣，你这年龄正是挥霍青春浪荡人生的时候！” 少年沉静盯视萧默，不再靠近，下了床，道：“我有事要下线一趟，你在这里等我，最好不要乱走，有事给我打外线……我昨晚帮你修改了权限，可以打出去，电话号码压在花瓶下面，你等会儿记下来。” 萧默掀了掀嘴唇。 少年毫无预料地回头，“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 少年微微牵动唇角，如雪白的莲花在微风中摇摆，明明不算笑，却几乎迷花萧默的眼睛，轻飘飘的低语被送到萧默耳畔，烫得他耳尖一颤。 “我爱你……从始至终。” 萧默揉揉耳朵，打量小少年。季薄阳轻易看出他的想法，低头俯视比同龄人还孱弱的身板，一语双关道，“你等我。” 季薄阳下了线，直奔单云钺的房间。距离昨晚开荒小组被踢下线已经过了一夜，单云钺的房间空无一人，季薄阳猜测他很可能在公司，打电话等了许久才有人接，不等单云钺说话，就开门见山道： “萧默的身体在你那。” 不带一点疑惑的肯定句，电话那头沉默起来。 季薄阳继续道，“把他的身体还给我。” 单云钺道，“我以为你说话之前总会思考一下事情的合理性……你觉得我会答应？你有哪点资格让我‘还’你，我还没问你把落幕带到哪去了？！” “我们谈一谈吧。”季薄阳道，“我想你应该有许多疑惑。” 两人约在单家大宅见面，昨日前还是朋友，现在站在门口对视一眼都有些说不出的情绪，不吐不快。 “进去谈。” 单云钺带着季薄阳去了会客室，季薄阳一坐下就率先开口。 “落幕是萧默。” 单云钺有些吃惊，同时有些意料之中，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或多或少有了猜测。 “我是兰狄。” 单云钺盯着季薄阳，有些不明白他突然提起笔名的意思，脑中萌生了异想天开的荒谬想法。季薄阳肯定了他的想法。 “我是三百年前的兰狄，萧默的爱人。” 单云钺忍不住冷笑，“所以，你现在是跟我讨要萧默身体的归属权了？我不知道也不管你是不是兰狄！历史上的兰狄突然失踪，这几百年守护他的是我们单家，你一个‘还’字就把我们付出的努力泯灭干净，未免太自傲了！” 季薄阳垂眸，沉默许久才道：“……让我见见他。” 单云钺很想立刻否决，可看着好朋友眸中隐藏的悔痛，犹豫片刻，起身背对季薄阳，“跟我来吧。” 季薄阳跟着单云钺进入暗道。 单云钺听见跟随的脚步越来越慢，回头看了一眼，暗道中数米相隔一盏壁灯，小少年行走其间，脸上的表情被映得明明灭灭，难以分辨，可一定是复杂难言的。 打开暗室，室内的地上连着许多线缆，季薄阳一眼就看到被各种机器包围的水晶棺，以及棺中的青年。 青年脸上脓包犹存，并不美观，季薄阳的表情却像经历了漫长的绝境突然豁然开朗，满心爱意澎湃…… 单云钺打量季薄阳的表情，突然发现了什么，扭开脸，有些自惭形秽。他不想承认他输给季薄阳，他喜爱落幕，耗费所有恋慕，但爱情在他的世界只占一小部分，他永远有所保留，给自我留下发展空间。 季薄阳的全心投入仿若无底洞，愿意为青年付出一切，无所顾忌。他毫不怀疑，如果萧默想，可以轻易把这个少年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少年突然收回视线，“回去吧。” 单云钺以为他会想多看一会儿，有点愣住，少年猜出他的想法，眸光微微摇曳，“他在等我。” 单云钺脸色一黑，少年明明语气平淡，为什么他却听出某种不可言说的甜蜜与不要脸的炫耀？！ 季薄阳上线。 萧默翘着腿躺在床上刷着内网，查看关于万虫迷宫的信息，不少玩家在论坛求助开荒视频，闭月几人却没人现身，他正满心疑惑，背后一重，回头看到某少年把头靠在他肩上，萧默嫌弃地推开，“你是有皮肤饥渴症还是怎样？动不动就往我身边凑。” “不是皮肤饥渴症，是萧默饥渴症。”季薄阳面不改色。 萧默？萧默目光微凝。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不知道的只有你……不过你不用急着想起来，我会等待。你只要记住一点……”季薄阳拂过萧默皱起的眉毛，道：“我永远在你身边。” 萧默表情又变了变，“啧，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情话。” 季薄阳表情不变，语气清淡道： “我爱你。” “你怎么又说这个？” “我爱你。” “啊天呐，你能有点羞耻心吗？” “我爱你。” “疯了疯了。”萧默上前捂住少年的嘴，“别说了！怎么越不让你说你还越说，一点都不害臊！” “事实而已。”季薄阳唇瓣开合，摩擦掌心让萧默痒痒的，忍不住挪开手，“反正你别说了……明明长着一张不解风情的脸，怎么说话跟个情圣一样。” 放下纠结，萧默问起万重殿的事，季薄阳叙述了他怎么处置开荒的玩家，萧默瞪眼，“既然想帮我为什么还给我一刀……疼死我了。” 季薄阳垂眸，“系统任务。” 萧默撇嘴，“任务有这么重要，我可没有实体，要是我死了怎么办？” 季薄阳不语，只是抱住萧默，许久后才道：“没有谁可以从我身边抢走你。” 季薄阳没有跟萧默提起恶瘤的事，并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只是在他完全可以独立解决的情况下，并不想增添萧默的苦恼。他推测出萧默缔结情缘的目的，让他不要再随意出手，他会帮萧默达成一切，青年只需要等待即可。 《领域》的玩家们发现开荒大神们自那夜后就不再上线，万虫迷宫副本资料成谜，有人询问唯二在线的开荒玩家，季薄阳和单云钺还在装傻：“万虫迷宫？没有过啊，不清楚……任务线索？是歪打误撞的，不清楚。” 某个名为“薄阳”的玩家迅速崛起，在论坛分享各等级副本和任务的攻略，收获大批粉丝。 一个月后，因为轻微脑震荡无法登录游戏的闭月羞花几人终于上线，发现季薄阳居然摇身变成公会会长！带领会员们纵横各大副本，包场各高级怪区，功绩无数，迅速壮大，荣登工会斩恶榜榜首！但这个会长也当得不是那么顺利…… 萧默因为自身处境，不喜欢有人杀怪，可偏偏自个徒弟就是杀怪的头头，让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的小会长每次厮杀完都会打量自家师父的脸色，组织工会收拾战场，等到师父脸色舒缓，才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当然，这个“屁颠”完全是风吹霓裳的主观看法，小会长沉静的脚步怎么也跟那种欢脱的词汇沾不上边。自从年仅十三的“薄阳”担任会长，被低龄玩家粉奉若神明，“日薄西山”工会的良好作风还引起全《领域》玩家的赞誉，有许多玩家还是小会长的cp粉。 对，cp！ 从公会名开始，小会长就毫不避讳地表现了他对自家师父的喜爱……虽然他才只有十三岁，但小小年纪就表现出难以置信的痴情让玩家们纷纷侧目。 单云霓看着始终默默跟随在落幕身后的季薄阳，心里酸酸的，转头问哥哥，“我和她，你帮谁。” 单云钺回答的毫不犹豫：“她。” “你还是我亲哥吗？”单云霓脸一垮，拉住哥哥胳膊左右摇摆，“哥啊哥啊！你要雄起！虽然你和落幕解除情缘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季薄阳挖你墙角，你总不会连个十几岁的小屁孩都比不过吧？” 单云钺抬头望向迎光走远的两人。 游戏里下起蒙蒙细雨，季薄阳撑着个油纸伞遮在萧默头顶。萧默不耐烦地快步往前走，季薄阳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伸直手臂高举油伞，大半伞面朝萧默倾斜，瘦削单薄的肩膀被雨水浇湿。 萧默余光瞥见，从季薄阳手中抢过伞，边把季薄阳拉近边道，“想耍帅起码要长得比我高了再说，小矮子。” 季薄阳表情平和，并不因为萧默刻薄的言语恼怒。萧默嘴里说得难听，却下意识把伞倾向季薄阳。 只要看过一次两人相处的气氛，就能明白……这两人中间，没有任何可以插足的余地。 第99章 咝，大结局哦（END） 《领域》五周年盛会开始前，季薄阳年满十八岁，符合游戏规定的情缘年龄。 萧默在万重殿密室中醒来，身高腿长的大男孩就坐在他的，他揉揉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大男孩突然在青年额头落下轻吻，清澈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们结婚吧。” 萧默撇开视线，几年相处下来，他也没法违心说他对季薄阳没有感情。想着游戏结婚不过是走个程序，萧默点头同意。 全《领域》大贺！前夫单云钺在季薄阳多年任劳任怨的补偿下，大度和他和解，让游戏方送上满城烟火，聊表心意。 两人进入走过程的婚房，被婚礼折腾的满身疲惫的萧默趴在床上哀叫，季薄阳走过去替萧默按摩，萧默被伺候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就发现身上被扒了个干净！不对，萧默猛然惊醒，瞪眼。 “我记得游戏禁止不和谐。” 季薄阳点头，同时慢条斯理地脱掉衣服，萧默低头望望地上掉落的底裤，抬头看看某个一丝/不挂的大男孩，嘴巴久久无法合起。 季薄阳终于大发慈悲给萧默解惑，“我更改了游戏设置。” “所以说……”萧默撇嘴，“聪明人最讨厌了！！！” 季薄阳俯身压向萧默，笼罩在青年上方。 “可以吗？” 萧默心里被各种污言秽语刷屏，盯着青年幽深的双眸，有些头皮发麻，“我说不可以你会听。” 季薄阳抓住萧默胳膊的手突然收紧，眸中晦暗难明像在翻涌，男孩闭了闭眼，翻身倒在一边，松开萧默，充分表明立场。 萧默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戳了戳男孩的肩膀，“真这么听话？” “不要碰我。”男孩翻过身背对萧默，声音嘶哑。 萧默指尖顿住，愣了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连连戳了几下男孩的胳膊，“你可真小气，我拒绝一次就要翻脸，简直——” 萧默的声音戛然而止，手腕猛然被人握住，但真正让他说不出话来的是男孩的眼神。 季薄阳睁开眼，琥珀色眸中泛着仿佛能灼烧皮肤的猩红，与要把他拉入暗不见天日的深处的纯黑，深沉又克制，疯狂又排斥，像是从哪儿放出的焦躁野兽在眼底踱步，随时都等待把萧默吞吃入腹，皮肉连着骨的贪婪，连残渣都不剩的占有。 萧默缩了缩，“你怎么了？” 季薄阳重新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他也说不清是怎么了？从他还是兰狄开始，心中就藏着不可告人的黑暗面，那些负面情绪跟着他来到这里，不仅没有消散反而逐渐扩散，连他自己都有些恐惧，会不会在某个时间突然爆发出来，伤害萧默。 “喂，你不要装死。”萧默拍拍季薄阳的肩膀，“告诉我，你怎么了？” 季薄阳翻身下床，背对萧默捡起地上的衣服，说，“我先出去，你再休息会。” 萧默上前拉住季薄阳的手腕，“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除非你打算再也不回到我身边……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就不能有任何隐瞒……与隐患。” 季薄阳垂眸看着被紧紧牵住的手，那些蠢蠢欲动的情绪又在心底发酵，忍不住喷薄而出。 萧默绕到男孩正面，强硬地扒开男孩的眼皮，再次对上那双仿佛“藏污纳垢”的桃花眼，萧默仍有些心悸，他忍住不由自主的颤栗，直视那双眼睛。 “我有权知道你真实的一面，而不是那些欲盖弥彰的部分。” 季薄阳沉默许久，终于抬眼回视萧默，声音像在磨砂，“……你真想知道？” 萧默点头。 季薄阳扔掉手上的衣服，上前抱住萧默，张开嘴咬住萧默的肩膀，牙齿深入皮肉，萧默疼得咝咝喘气，犹有心情玩笑，“这是什么不健全的变态play？” 季薄阳心脏潜藏的黑暗似乎被萧默的轻忽刺激到，男孩猛然抱起萧默，把他仍在床上，压了上去。 “喂……” 季薄阳狠狠吻住萧默——非常残酷而激进的方式，男孩用牙齿咬着萧默的唇瓣，用唇瓣厮磨萧默的牙齿，用舌头和萧默的舌头拔河……堪称离奇。萧默觉得男孩不是在接吻，只是想在他的口腔里打上记号。 当季薄阳的吻深入喉咙时，萧默的表情开始变得不适。 这个疯子！ 一场接吻下来，萧默活像跟人打了一场以少对多的仗，溃不成军。 这还没完！ 季薄阳喜欢咬人，从脸颊，到下巴，到锁骨，到胸膛……好吧，萧默浑身上下几乎被咬遍了！男孩把他的手指含在嘴里，牙齿摩擦时萧默总觉得季薄阳是想咀嚼。半个小时后，当季薄阳想尝试更深层的交流时，萧默忍不住把他踹下床，气喘吁吁骂道： “我说，你这变态疯子还得寸进尺了！！！” 季薄阳从地上爬起来，沉郁的目光盯着萧默，“变态”还是“疯子”他都并不反驳，只是道：“你不喜欢我不会再做。” 萧默头疼，季薄阳沉默。 “算了算了。”凡事宜疏一不宜堵，逼着季薄阳压抑，早晚会压出问题来，萧默认命道，“既然你都赖上我了，我也只能努力接受你的怪癖——噢，说怪癖都太轻了，我现在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你咬我那劲简直恶意满满，你到底有多恨我？” 季薄阳无话可说。 从包裹中取出外伤药，季薄阳上前给萧默涂抹，轻柔的样子跟刚才的疯狂截然不同，萧默确认，季薄阳是真有病！！！ 他怎么就看上了一个疯子……萧默惊住，转头盯着大男孩。 季薄阳垂眸，俊美的五官中还有并未褪去的青涩，专注的神态却像是酝酿已久的美酒，发酵出让人迷醉的成分，萧默微微眯起眼睛……好吧，他的承认，他确实看上这小子了！ “我好像……喜欢你。” 季薄阳的动作顿住，而后又继续。 “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不惊讶不惊喜？” 季薄阳全部处理完萧默身上的咬伤，这才抽空瞥了眼萧默，在他眼皮上落下眷恋的轻吻。 “休息会吧。” 萧默撇撇嘴，“别以为你现在装正人君子我就会忘记刚才你发疯的样子！！！” 季薄阳没有反驳，给萧默盖好被子，看着他睡觉。萧默的告白他不是没有感觉，他一直明白自己的感情，由始至终都在等待萧默的回应，可他需要克制……他不想再放纵感情，挑动心中的凶兽，让他出来伤害萧默。 目光掠过青年满身的齿印，季薄阳睫毛颤了又颤，抿紧嘴巴。 他需要出去冷静一下，平复感情。 季薄阳起身，发现手腕被人抓住，他低头，某个闭着眼睛移动手掌和他十指相扣的人道，“不要趁我睡觉的时候逃走哟。” 季薄阳露出苦笑，眸光却荡漾开来，一圈圈荡入心底。 男孩坐回床边，回握萧默的手。 “我会呆在你身边，每时每刻。” *** 《领域》五周年庆时，贺喜和申诉的信爆满公司邮箱，其中提的最多的就是怪物骤减的事，让许多新玩家和思维不敏捷的玩家都只能选择生活玩家的路，经验越来越难攒！与此同时，《领域》宣布系统大升级。 单家大宅密室。 季薄阳等在水晶棺中，日日夜夜，一天复一天。 单云钺每次从公司回来，就劝说季薄阳回去休息。季薄阳目光不离棺材，头也不回道：“我不困。” 单云钺瞟着季薄阳精神奕奕的脸，无力吐糟，转而问起另外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醒？” “快了。” 单云钺撇撇嘴，在一周前季薄阳的答案也是这句……不过他也没精力跟季薄阳争辩，《领域》内的毒瘤已经彻底消除，游戏要大幅度调节，不仅是怪物问题，还有游戏的根本要从萧默的领域中迁出，解放萧默。 *** 萧默的意识仿佛浸泡在深海底部，悠悠荡荡…… 过往的记忆走马灯花，一个个在他眼前闪过，从他第一次重生到二世纪遇到季薄阳；到他死亡回归未来，却再次拥抱死神从裸胎中复生，变成外星皇子；最后又在镜世界面临第三次死亡，然后失去记忆，在未来与脱胎的季薄阳再续前缘…… 他的人生不知道说是多灾多难还是跌宕起伏？ 虽然有很多失落，比如关于他的父亲单厚方、便宜弟弟单玉笙、他的养子们，还有过往认识的许多人都被已经时间埋藏，所有伤怀都会被时间抚平，但唯有季薄阳……只有失去这个男孩会让他无法承受！ 萧默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俊美的男孩抚摸他的眼帘，薄唇轻启： “你终于醒了。” 萧默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嘶哑，身上也没有力气，头上还戴着连满线缆的沉重的头盔。 萧默被季薄阳扶着坐起，这才发现水晶棺外还站着一排八个活灵活现的人偶，正仰着头焦急看他，那脸上的五官怎么看都有点眼熟。 “葱葱、白牙、奇奇、乌木头、阿里、阳生、达、小库？” “爸爸！！！”被从游戏中解脱的几人高兴地跳起来，却因为还没适应人偶的身体，怎么也无法爬上棺材。 萧默看向季薄阳……有千言万语，却又觉得无需再说。 季薄阳确实了解他，上前拥抱青年，“我会消除你所有遗憾，从今以后，你只需要想着我、微笑，即可。” “你这是求婚吗？小变态疯子。” 季薄阳松开青年，抱住他的手下移，握住青年左掌，摩挲着无名指，“你愿意吗？” “你说呢？” 萧默的回答是吻住心爱的男孩。 季薄阳眸中含笑……那次脱胎修复了他的身体，这一次，他一定能牵着萧默的手，一起白发苍苍。他还想带萧默去金蝶星系游历，让他见见故人，慰藉萧默心中的些许遗憾。穷尽一生，他会满足萧默的一切愿望，爱他、宠他、护他，直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