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美味关系》 1,胖牲口与大苹果 “安姐,安姐,来来,帮我个忙。” 安乐微微皱起眉,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小王:“什么事?” “帮我一起把这两箱货搬到门口的车上去。”小王笑嘻嘻的说。 安乐的眉皱得更紧了,她正在做报表,最怕受打扰,现在放下,一会儿还要重新计算,想到这里,她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我现在正忙,要不,你让别人帮下忙好吗?” 所谓的别人,就是坐不远处的内勤小张,她现在闲得正在电脑前玩偷菜。 小王看了一眼小张,又看了看安乐,耸了耸肩:“诶,安姐,还是你来吧,人家一个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我怕给人家折腾折了。”说着,特意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安乐的身材:“还是跟你搭伙干活,我心里最有底。” 安乐心里不悦。 这叫什么话? 小张今年二十四,她不过比小张大了两岁而已,就变成了老姑娘? 细胳膊细腿? 直接说她胖就得了。 她知道这些人背后都叫她什么。 安胖子。 简单,直白。 是的,她确实是胖。 一米六二的个子,却是一百五十斤的体重,下巴是双的,腰里,好吧,基本在她的身上已经找不到腰的位置了,肚子倒是看得分明,而且层次分明——挂着三层游泳圈的一样的肥肉。 但是,她心里更知道,小王叫她帮忙,却不叫小张帮忙的原因。 小张跟老板暗地里有一腿,小王不敢得罪小张,却不在乎得不得罪她。 小王是老板的得力干将。 而她,却是托了关系才进的这家私人小公司做会计。 说是会计,其实却是什么都干,会计,出纳,内勤,打杂,接待,生意忙的时候,还要开着车子帮他们往外车送货。 人家都说这年头的老板,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 但是对一个身材肥胖,外貌不出色的女人来说,却是连当男人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忽略了性别,跨越了种族,从胖女人直接退化到了胖牲口。 即使已经成了牲口,一只牲口恨不得当成三四只牲口使,每个月拿到了工资却只有微薄的一千八百元钱,再扣去保险,落到手里的钱,也只够吃喝,只敢在换季大减价的时候去淘淘衣服。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安乐在心里叹了口气,谁叫她只是个大专毕业的学历。 即使进这种私人性质小公司也有学历的要求。 别管你是否有真才实学,学历却是要放在第一位的一块敲门砖。 没有这块敲门砖,连当牲口的机会都没有。 安乐正在心里感叹着,小王见她不说话,也有些不高兴,直接不客气的说道:“安姐,快点吧,这大热天的,我得快去快回。你也动一动吧,正好减减肥。” 安乐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求人帮忙的吗?你热我不热吗?” 说是这么说,她却还是从桌前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小王笑了笑:“唉,安姐,瞧你这话说的,还不都是为公司做贡献吗?” 安乐不愿意再跟他废话,一个大小伙子,至于搬一个五六十斤的箱子还得叫个人帮忙吗?还不是想偷懒,外加欺软怕硬吗? 天气热,稍稍一动,马上就是一身的热汗,尤其对于安乐这样的胖子来说,更是容易热得胸凶气短。 把小王送走,她的一身白色连衣裙已经被汗弄得半湿了,下摆还蹭上了一块黑灰。 安乐感到一阵的头疼。 这条连衣裙是她去年砸了大价钱买下的,平时舍不得穿,只等到重要的场合才会拿出来穿上。 对她的这样的死宅死宅,没有朋友,缺乏交际的女人来说,所谓的重要场合不外乎就那么几个:婚礼、葬礼和相亲。 对一个年介二十六岁,没有男友,没有成家的女人来说,已经开始被划入了大龄剩女的队伍。 所以,对安乐来说,穿上这条裙子一般只说明,她今晚又需要去相亲。 在二十四岁之前,安乐从未想过用相亲的方式来寻找自己未来的另一半。 在心里,她对相亲这种形式是非常反感的。 有一种莫名的耻辱感,就像货物一样被人摆到了自由市场的摊床上,被人以挑剔的目光,评估,挑捡。 可是,她过了二十四岁之后,即使不甘,即使心里还是有一种莫名的耻辱感挥之不去,却仍不得不将自己摆上了摊床,让别人挑挑捡捡,评头论足。 2,相亲遇到的极品男 刚开始相当的不习惯,与相亲对象见了面,脸红脖子粗,都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好,只傻愣愣,木手木脚。 相完亲,面对介绍人的询问,也不知道该样回答,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好感,也不知道该怎样拒绝。 那时,她还在想,也许就在不久之后,就可以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再不也用忍受这种名为“相亲”的折磨。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二十四岁开始相亲,到现在已经二十六岁快奔二十七了,仍在相亲的市场上徘徊不去。 她也从这个市场上新手变成了老鸟。 她也开始明白,在这个看似温和,实则残酷的市场上,考验的不仅仅是耐心,更是脸皮和自尊。 每一次的相亲,都是对彼此自信心的一种打击和折磨。 而且,这个市场其实还是跟自由市场有很大差别的。 比如,你去菜市场买鸡蛋,买西红柿的时候,肯定都要挑个大的。 可在相亲的这个市场上,这条规则可就不再适用了,而且恰好相反,人们都喜欢挑选那些苗条,细瘦的。 安乐这个大个的苹果显然很不受人戴见。 可是,再不受人戴见,相亲还是要继续下去,自信心也还是要继续的被打击下去。 下了班,安乐回了家,父母都不在家,大概都在还在工作。 其实,父母亲都已退了休。 但是,为了早日可以实现买房的心愿,两人不得不各自打零工攒钱。 父亲在租房附近的小学做守卫,今晚是夜班。 母亲在附近的一家小超市卖货,工作倒还算轻松,但是工作的时间极长。 看着父母那苍老疲惫的身影,安乐心里总是感到了一阵阵的愧意,如果她能争气一些,他们也不至于这样的劳累。 离约会的时间已经有些紧了,安乐忙按下自己心里的感慨,匆匆换上了一件看得过去的衣服,将自己尽量收拾得精神一些,赶到了约好的冷饮店。 只看了一眼,安乐就觉得今晚再次没戏。 据介绍人说,这个叫王杰的男人今晚二十八岁,在一家公司做推销员,身高一米七二。 可是,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已经超过了三十五,身高也绝对没有一米七二——对这一点,安乐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目测的误差最大不会超过1.5厘米。 安乐敢断定,这个男人的个子撑死也只有一米六六至一米六七。 年纪大,个子矮,瘦小枯干,头顶已经开始秃顶,这让他的年纪看起来还要再加上三岁。 安乐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倒也般配。 比如身材,她的体重大概正好是他的两倍。 开了口,安乐又发现这男人的另一个毛病。 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王杰说起话有些微微的结巴,但是,却很喜欢说话,一直在吹嘘自己怎么怎么能干,认识行业里的什么什么人,有什么什么样的朋友。 结结巴巴,却洋洋自得。 这是一个必须靠他人的身份为增添自己的自信的男人。 男人似乎对她也不太满意,在谈话之中,不时以明显挑剔的目光对她的脸和身材上上下下的扫来扫去。 对于这种两不满意的情况,双方显然都是老手,各算了各的饮料钱,互相冷淡的道了再见,心里却都各自明白,如无特殊情况,只怕是今生都不再见了。 空着肚子喝了一大杯冰奶茶,安乐的胃有些不舒服,穿不惯高跟鞋的双脚每走一步都像是受刑。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晚风却没有一点的凉意,依旧闷热得让人觉得浑身粘腻,喘不过气来,就好象安乐此时此刻沮丧的心情。 其实,越是相亲界的老鸟,每次的失望就越浓烈。 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行情越来越差,每次失败时,心情自然也就越发的难过。 安乐无精打采的回了家。 安母杨彩凤已经回来了,看起来一脸的疲惫,望向安乐的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心和急切,却故意轻描淡写的问:“那叫王杰的怎么样?” 安乐故作轻松的描述了一番,杨彩凤勉强配合的笑了笑:“不着急,给你刘姨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刘姨是这次相亲的介绍人,也是安母以前的老同事。 3,漂亮底子 那个叫王杰的似乎还没给刘姨回信,因此刘姨的问话还是颇为期待的:“怎么样,怎么样,小乐,觉得满意吧?” 对于该怎样在不打击介绍人积极性的前提下,婉转回转的手段,安乐早已烂熟于心,三言两语的解决了问题。 但是,末了刘姨还是状似热心,实则有些挑理的劝了一句:“唉,小乐啊,刘姨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你今年都这个年纪了,也没太挑了,找个差不多的过日子的,就行了。” 安乐放下电话,一阵阵的苦笑。 所以说,相亲就是一种打击信心的活动。 还没怎么着,她在周围人的眼中便已经是滞销品了和残次品了。 无论是自己看不上对方,还是对方看不上自己,都是一种对自信心的消耗。 看不上对方,你会想,难道,我就只能找这样的? 对方看不上自己,你又会想,难道我连这样的也配不上? 安乐摇了摇头,心情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杨彩凤看了看女儿的脸色,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说:“我在超市里吃过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点。”末了,还是忍不住又添了一句:“你刘姨那人直,她说什么,你都没放在心上。” 安乐笑了笑:“我知道,妈,你别忙了,累了一天了,早点歇着吧。我自己做一口就得了。” 杨彩凤年纪毕竟大了,忙了一天确实累了,又嘱咐开解了女儿几句,便进屋歇息去了。 身心俱疲的安乐也没什么心思去做些什么象样的东西。 回了自己的房间,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她的居家服。 所谓的居家服,就是超市打折大减价时处理的棉质睡衣裤。 质量倒是还可以,颜色却土得可以,紫红的颜色,黄色的大花。 虽然价格便宜,但是买的却没有几个。 安乐却不在意,反正在家里穿,她又没老公,也没同居的男友,漂亮给谁看。 至于老爹老妈? 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换完衣服,往衣柜里挂衣服时,她无意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由得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只看了两眼,她便苦笑着叹了口气,也怨不得别人看不上自己,便是她自己看了也觉得镜子里的女人实在是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趣。 胖就不用说了。 头发也不好。 发量倒是不少,但是因为上初中时贪玩,跟着人家学烫发,本来就还处于发育期,发质还未完全的长成,又图便宜,在小理发店用劣质药水烫发,把发质都损坏了,以后怎么保养也保养不过来了。 肤色倒是白净,只是肤质不好。 干燥,缺水,油腻,总是起了一片片的粉刺,生生不息。毛孔粗大,还落下大量的疤痕。 至于她的五官,平心而论,倒也算不错,可惜长在这样的一张胖脸上,再精致好看的五官也看不出来了。 何况,虽然她上学时学习学得七零八落,刚上了初二就戴上了一副近视眼镜,度数随着年龄不断增长,到现在已经足足六百多度,厚厚的镜片将她那双让胖脸衬得不大的眼睛遮了个严严实实,凭添了几分呆滞迟钝的感觉。 她不是没试过减肥,各种方法都尝试过了。 但是熟话说得好,增肥容易减肥难。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有毅力有恒心的人,坚持不了几天便又故态复萌,再一经过反弹,还不如不减。到了现在,她对自己的这副身材和尊容已经完全的自暴自弃,心灰意冷,懒得折腾了。 外在长成了这副德性也就得了,内在也乏善可陈。 除了无事的时候,喜欢完没完了的挂在网上看小说之外,没有任何的爱好。 乐器不会,唱歌仅是不跑调而已,跳舞不会,画画也不行,就连打扑克也全无兴趣。 除体型之外,她大概就是网上所说的那种典型的“干物女”。 虽然她并不是主动的放弃恋爱,而是恋爱放弃了她。 叹了口气,心情灰到极点的安乐挂好衣服,转身走到厨房,烧开水,给自己下了一包方便面,煎了一个荷包蛋。 随着对美容知识的了解,安乐心知肚明,自己的皮肤糟糕和身材肥胖跟自己的饮食习惯大概有很重要的关系。 4,如果重生 可是,现在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即使再注意又能怎么样——这样的想法在她每次想振作起来,注意保养饮食的时候浮上心头,几乎马上就让她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斗志全消。 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油腻的方便面,一边在各个小说网站浏览着。 最近追的文大部分都完结了,没完结的,不是坑了,就是更新慢,总之,她最近文荒得厉害。 没文可看的她,只好跑到读者论坛上去翻贴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推荐贴可翻。 看了一圈,推荐贴没看着,倒是看到一座水楼:如果重生了,你会怎么做? 安乐看过几篇重生文,反正闲着无聊,便移动鼠标点了进去。 楼盖得挺高,网友们各抒己见。 但归集了一下,大家总的观点还是比较一致的: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买房。 必须买房。 吐血,卖血,玩命也要在房价低的年代里买房。 第二位的是学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生命不息,学习不止。 也有部分网友提出,中考,高考还没考够么,做题做得都要吐了,好不容易重生一回还要去苦哈哈的学习,脑袋抽了吧。 提出要好好学习的网友们便说了,你们的年纪还小,真等到你工作了,在社会上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才会明白,能够苦哈哈的学习是一件多么幸福而单纯的事。 排在第三位的就比较五花八门了。 有想追求爱情的。 有想弥补遗憾的。 有想发财做生意的。 有想肆意享受青春的。 有想记住彩票号码的。 有想哭着喊着叫着一定要买申发展的。 一座水楼大略翻完,一大碗方便面也全面消灭完毕。 安乐没有回贴。 重生? 不可能的事,还瞎想什么? 她起身洗了碗,草草梳洗一番,躺到床上。 闭眼前,她想:与其想什么重生,还不如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来得实在些。 不知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安乐再次张开眼时,头有些疼,嗓子发痒。 这大热天居然感冒了? 安乐暗呼倒霉,夏天感冒最是遭罪。 昨天的报表还没做完,剩下的工作还有很多,明天已经是报税的最后一天了,如果今天不把工作完成,明天无法报税的话,事情就大条了。 请假是完全不可能了。 咬咬牙,勉强用手撑起身体,坐了起来,迷迷乎乎的趿着拖鞋,用手扶着墙,摇摇晃晃的往洗手间走去,先用凉水冲冲脸,精神一下,把肚子添饱,吃完药,爬也得爬到公司去。 “小乐,你还发着烧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到处乱走什么?” 李彩凤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妈,我不能再睡了,洗洗脸,一会儿吃点东西,吃点药,我还得走。” 她龇牙裂嘴的扶了扶额头,费力的转过脑袋看向母亲。 “走?你还要去哪儿?生了病,你还光想着玩?哪儿也不许去,你给我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呆着。粥我都给你熬好了,粥锅放在灶台上,你一会儿饿了自己想着吃,药我给你放在床边上了,记着吃。我得赶紧走了,一会儿班车就赶不上了。” 李彩凤一叠声的说着,这一长串话活象连珠炮,轰得安乐本就胀乎乎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当她有些模糊的视线落在母亲脸上时,顿时怔住了。 李彩凤也不去理她,自顾自的走到门边,挽着包,穿上鞋,推门就往外走,刚想关门,又急急忙忙的回身撂下一句:“中午你爸爸下班回来时,让他给你做饭吃,想吃什么让他给你做。听话,老实的多睡一会儿,不兴出去玩,听着没?”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房门便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 安乐在原地又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才一声不响的转身走向卫生间。 可是推开卫生间,这里却只有一个蹲便的便池,旁边挤了一个小小的洗衣机。 没有座便器,没有洗手台,更没有镜子。 她转过身,将目光慢慢的,慢慢的滑过房间。 这一个不大的小暗厅,没有窗子,摆着一张旧式沙发,一张旧茶几,一台老式彩电。贴着墙站着几把折叠椅和一张折叠桌。 5,十三年前的精粉嫩包子 之所以贴墙立着,是因为一旦将桌椅放开,这间小厅便没有了转身行走之地。 这是一室一厅的老式结构的住房。 这个客厅本来是有窗子的,面积也更大一些,后来隔出了一间极小的卧室,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些景象和回忆慢慢的滑过安乐的脑海。 她木然的缓缓转身,熟门熟路的走进小小厨房,果然发现了塞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椅子,上面放着个塑料的洗脸盆。 她大步走过去,转身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接了一大盆凉水,呼的一下将头脸浸进清凉的水里,直到觉得喘不气来,她又大捧大捧的,不断的往自己的头脸上泼水,直到皮肤因冰凉的水变得紧绷,身体狠狠的打了好几个哆嗦,晕晕乎乎的脑子也在冷水的刺激下得到了一些清明。 她先是走进了小厅旁的那间小小的卧室,在一旁的墙上找到了月历牌。 七月初,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刚刚开始的季节。 然而,如她所料一般,季节虽然没有变化,时间却已经回到了十三年前。 她转眼,看向门背后挂着的一面镜子。 镜子中的女孩个子不高,十分白净,胖嘟嘟的一张稚气十足的脸,像个刚出锅的精粉包子,漆黑的头乱糟糟的披在肩上。 是她,安乐本人没错。 只是,不是二十六岁的。 而是十三岁的。 安乐死力的往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掐了一把。 这动作几乎是重生文的女主们都会做的动作。 她马上发现,大家都做的动作确实好用——疼得她一个机灵。 年轻了十好几岁的母亲,年轻了十好几岁的自己,还没有动迁的房子,老旧的家具…… 这一切却并不是在做梦。 重生了? 是的,她是真的重生了。 可是,不知是不是得了重感冒,还是让这个从天而降的大个儿馅饼给砸的,安乐觉得更加的恍惚,更加的虚弱了。 “我想我需要休息。” 她模模糊糊的吐出了这样一句,便踩着发颤的双腿爬上了卧室里的小床,拉上薄被,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父亲安国庆下班回家,叫醒女儿。 安乐呆呆的望着十三年前,虽然已过中年,相对重生前却仍显得相当年轻的父亲,心里又是一阵一阵的恍惚。 这样的恍惚一直持续了整整三天。 等到她渐渐回过神来,她的感冒已经完全的好了。 她开始正视起自己重生这件事,也开始慢慢的检索回忆起来。 回忆十三年前安乐的生活。 十三年前七月初的安乐刚刚小学毕业,正在放暑假,再过一个月,她便随着原来班里的许多同学被划分入附近的锦岭市二十四中学,一所教学质量十分普通的中学。 在这里,她会度过平平淡淡的三年,学习中等,中考发挥得一般,顺利的升入高中部。 在高中,她迷上了言情小说,本来对学习就不太上心的她,学习也更差了。高考自然落榜,后来不得不上了夜校,混了个马马虎虎的,没有任何含金量的大专文凭。 毕业后便匆匆进入社会,开始了一系列的碰壁,工作不稳定,生活不如意。 再之后,父亲托老同事的关系帮她进了那家私人的小公司,做一个名为会计,实为打杂的工作,却还要小心翼翼的受着各种闲气。 同时,在相亲市场上挑挑捡捡,也被人挑挑捡捡的过了两年。 简单,平庸,糊里糊涂的二十六年的人生,概括起来不过这么短短的一段话,说不上多么的坎坷,可是其中的心酸,难过,悔恨,痛苦却仍是一言难尽,无法言说。 安乐坐在桌前,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将心里一时涌起的那股复杂难言的情绪随着这一声叹息排解开来一般。 好一会儿,她才捡起之前的思绪。 那么,十三年的父亲和母亲以及他们的生活又是怎样的呢? 他们已经人过中年,仍然在位于城市远郊的一家国有大型工厂做一线的工人,工作极其辛苦。 上班的路程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虽然单位有通勤车,但是每次上班都要急急忙忙的去赶车,如果误了时间,便要骑上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工厂。 6,房子的理想 从安乐有记忆以来,她对父母工作的记忆便是倒班,总是在倒班。 五一劳动节,六一儿童节,十一国庆节……学校放假,同学的父母双亲总是带着他们去公园游玩,而她的父母却总是在倒班,没完没了的倒班。 因为倒班,在她的印象,家里总空荡荡的,父母总是很难同时在家,偶尔在家,也忙忙碌碌的整理家务,抓紧时间休息,没有时间关注她的学习。 工作虽然辛苦,住在单位分配的窄小的福利房里,拿着微薄的薪水,他们却仍觉得非常的满足,每天沉默而勤恳的生活着,工作着。 然而,这样的生活却并不能长久。 在她重生前的记忆中,这样平静的生活终止于半年之后。 半年后,这家工厂的问题终于压制不住的全面暴发,最后不得不开始大幅度的减员。 安国庆和李彩凤都在下岗之列。 两人在工厂里做大半辈子,老实勤恳,除了平日所做的工作之外,完全没有其他的技能。 再就业的过程漫长,艰难,总是在就业,失业之间反反复复。 好容易熬到了退休,还未来得松上一口气。 他们又遇上了动迁。 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也会在半年之后,被准许卖给私人。 当时,她的父母觉得刚刚下岗,心里没底,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反正是厂里的房子,每月虽然会收房租,价钱却极便宜,虽然有政策可以买房,却不是强制性的,因此买房一事便一直的拖了下去。 直到房价一天天的开始渐渐上涨,父母才开始慌了,终于咬牙买了下这间房子,却因为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价钱已经翻了好几番。 可即使是这样,跟日后那高不可攀的房价来说,仍是非常的便宜。 房子的位置不错,靠近市中心。 也因为位置关系,年代还不是特别久远房子便不得不拆毁,给新建的商业街让出位置。 然而,补偿的房款却不再够他们买下一所新房。 当时,他们想,再等等吧,房价总不会一直涨下去,难道还不让人活了。 却没有想到,这一次,他们又错了。 那笔动迁款在手里放得越来越薄,越来越不够买下一所可供安居的房子。 父母开始慌了,为了早日买下自己的房子,不得不再次走入社会,打起了各样的短工,奔波辛劳。 梳理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后,安乐的思绪最后停在了重生前看的那张水贴上—— 如果重生了,你会怎么做? 在那个水贴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买房。 她还记得众位网友们那些咬牙切齿的话。 买房,一定要买房! 吐血,卖血,玩命也要在房价低的年代里买房。 第二位的是学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生命不息,学习不止。 当时她虽然没有回贴,心里却是非常非常的赞同。 能把自己的人生重新再来一次,得以一一改正自己在少年不知愁滋味时所犯下的错误,这样的机会,如果再不知好歹的不懂珍惜,就该天打雷劈了。 除了买房和学习之外,最让她不能释怀的就是父母的辛劳和自己在相亲市场上饱受打击的自信心了。 十三年前的商机很多,用那座水贴里网友们的话说就是遍地的黄金。 但是,即使是黄金遍地,无奈她却缺乏捡取的能力。 做大生意,炒股票,买彩票……这些发财致富的手段虽然不错,却不是她能用的。 做大生意? 她重生前的二十六年,别说大生意,连卖茶蛋的小生意也没做过。 炒股票? 股票大热的时候,她是听过很多大发横财的故事,但是更亲眼在股市低迷期亲眼见到以前的老同事因为发财梦破灭,受不了沉重的打击而心脏病突然去世的惨剧。 从那时起,她便知道如果没有扎实的专业知识和雄厚的资金,绝不能仅仅只因为一个美丽的发财梦而稀里糊涂的跳入风险莫测的股市。 买彩票? 这个倒是本钱小,又不需要技术,可惜,她没那么强大的记忆力,记住可以中五百万大奖的号码。 想到这里,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方法对她来说,完全都用不上。 不过,还有半年时间,她想,总会找到一些可以适合父母来做的事。 7,新的规划 她也没想着要大富大贵那么远大的理想,只求可以想办法给家里换套房子,让父母过上衣食无患,安享晚年,不再为了买房而四处奔波即可。 至于自己那可怜的,已经被打击得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她想最根本还是自己的外貌。 具体来说,第一要解决就是她的那身肥肉。第二是皮肤。第三,是近视。第四,是头发。 除了外貌之外,她觉得重生之后的自己还是应该培养一样爱好才好。 不需要太高雅,但是起码能给自己过去的那种贫乏的生活增加一个抒解情绪的出口和一抹活泼的色彩,也丰富一下自己的思想,充实自己的生活。 安乐想到这里,干脆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崭新的粉红色塑料皮的笔记本。 与其在心里瞎琢磨,还不如干脆的记下来,把所有的问题写下来,归纳清楚,做成表格,这样看起来,更加的一目了然,重点分明。 有了会计工作的经历,她习惯于把复杂的,觉得混乱的问题归纳整理清楚后,再想出解决的办法。 表格很快画好,第一个空格里,她写下了房子,想了想,又写下工作。 其实,回过头来看,当初父母的想法其实也没有错。对刚刚下岗的他们来说,手里有活钱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仅仅告诉他们,多年以后,房价又以让人绝望的速度不断疯涨,无凭无据,他们也不会相信。 只有把父母今后的工作问题解决掉,有了固定的收入来源,不用她去说,以父母那种传统而稳重的思想,有了钱的第一件事也必然要先买下房子的。 这么一想,两个问题可以合并为一个问题,也就是生计的问题。 解决期限:半年。 安乐的思绪在这个问题上又留恋了一会儿,觉得目前多想无益,便抛了开去,继续下一个问题。 第二项,她写下“学习”。 她马上就要升入的锦岭市第二十四中学,无论从师资,教学,设施,生源等各方面来看,都是小城里最最普通的,不好不坏,无功无过。 聪明一点的学生,玩命的努力三年,考上重点高中不是问题。 不想学习的,到了初二,老师也会跟这样学生的家长沟通谈话,然后基本都一股脑的被扫入各种职业高中。 既没有升入重点高中,也没有进入职业高中的,最后基本上都直接升入了本校的高中部。 二十四中的高中部的各方面条件与初中部没有任何的区别。 如果在高中的三年中,学生能知道努力上进,好好学习,在这个广大高校还没有大肆扩招的年代里,也能在高考时考上个差一点的一本,好一点的二本,剩下的人,家里有钱的,混入大专,家里没钱的,或是直接工作,或是再找间技术学校,学门吃饭的手艺,除非个人能力出色,这辈子基本也就跟后来的她一样,努力求生,惨淡度日罢了。 不想重复重生前的生活,摆在安乐面前的道路其实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拼尽全力,好好学习,考上重点高中。 至于考上哪所重点高中,她现在还没什么具体的目标,一切还得看将来自己的学习成绩来定。 她对自己的资质还是很了解的,谈不上聪明,也称不上笨,无论是记忆能力,理解能力都是处于中等水平。 也许是喜欢看小说的缘故,相对来说,她的文科成绩要比理科强一些,如无意外,高二文理分科时,她还是会选择文科。 但是,在分科前,还是要在理科方面好好的加强努力。 再看文科。 文科中,除了历史政治之类这些需要死记硬背的科目之外,说到底,重点还是要放在语文和外语上。 语文这科,她学的不是多好,但是却也知道,想在卷面上取得好成绩,原因不外乎基本的两点: 基础知识和作文。 基础知识没有任何捷径可走,除了老老实实做题,还是老老实实的做题。 至于作文,则一方面要勤于练笔,懂得抓住文题的要点,会迎合学生作文的一些文风要求,比如乐观向上,积极奋进之类的。另一方面也需要靠大量的阅读,来增加课本之外的知识和积累。 8,一切从新开始 关于练笔这个问题,不只是要注意各种类型文体的练习,平时的练习也相当的重要。 安乐决定就从写日记开始吧。 从现在起开始好好的记录自己重生后的每一天,看着自己一天一天的向目标前进,也是一件很让人兴奋和鼓舞的事吧。 而且,在锻炼文笔的同时,也便检查自己计划的完成程度,真是一举两得。 好,就这么决定了。 至于阅读…… 安乐不由得面露略带难过的笑容。 说起来,已经算是上辈子了,高中时最迷恋就是言情小说,之后又开始迷恋网络小说。 迷恋言情小说的她,向往小说里的那种浪漫温馨的爱情,现实里的她,却总是在相亲之中度过,活了二十六年,却没有谈过一次恋爱,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以后还是多看一点文学名著,优秀作文选什么的,先争取在考试中在作文上拿个高分,多争点分数,喜好什么的,以后现再说吧。 想到考试,她忽然又想到一个影响考试分数的因素:字迹。 不要小看这个,尤其是在文科类试卷上,很多老师都会因为学生写得一笔好字而相应的予以加分,反之,明明答案都对,但是老师看得不爽,有时也会给予相应的减分。 她的眼睛一亮。 对了,她不是一直苦恼自己没有一样像样的爱好吗? 那就从现在起开始好好的练字吧。 她记得家里还留了不少爷爷在世时用的一些毛笔字贴,她可以先试着按照字贴慢慢的练。 虽说考试答题不能用毛笔,但是,听说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的人钢笔字自然也就写得漂亮了。 接下来是英语。 有人说在新的世纪,想在社会上混有三样基本技能一定要掌握: 第一,英语。 第二,计算机。 第三,开车。 所以,这一回,说什么也要把英语掌握好,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再多学一门外语——当然,现在说这个还早得很。 英语说起来也不过是三个方面,听,读,写。 而影响卷面成绩最多的还是读和写,当然听也不能放松。 她重新前,虽然把大部分初、高中学的英语知识都还给了老师,但是,一些常用的学习方法还是有所了解的,什么疯狂英语,什么逆向英语,不拘什么门派名称,只要有效的,咱们都试上一试,反正学习一事,总不离“刻苦”二字。 安乐的笔尖在纸面上点了点,眼光落到了第三项上,抬手捏了捏自己胖嘟嘟的腮,叹了口气,刚想写下“减肥”两个字,随即又停下了笔,换上了“形象”这个词。 安乐将这两个字写得又狠又重,真称得上是力透纸背。 想要重新出发,她要改变的不只是自己那圆滚滚的体形,还有各方面的形象,倒不是为了想因此将来在婚姻问题上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果,更是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形象”也对一个人的自信以及人际关系等多个方面有影响。 对这一点,她想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其中的重要性。 是的,在十几年以后那个越来越功利化的社会里,有时,有一个好的形象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真才实干更加重要。 一个良好的形象就好比是给人包了一个华丽的包装。 人们总是容易被自己的眼睛所蒙骗和诱惑,否则鬼在骗人的时候为何也要披着一张精心描画的人皮?可见一副好皮相的重要性。 “形象”也有内外之分。 内在的形象,说穿了就是气质,气质的形成比外在的美化还要难,不是一朝一夕,靠服装美容就可以堆彻出来的。 对现在的她来说,考虑“气质”这东西还为时尚早。 就算考虑,她也就只能想到一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 等自己的书看得够多了,再琢磨这些吧。 说到外在的形象,摆在她面前的头一样,不用说就是——减肥!!!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到挂在门后的镜子前,认真的打量起镜子中刚刚可以勉强称之为少女的小姑娘。 刚刚迈入发育期,个子还没有开始长高,皮肤正是最好的时候,白晳水嫩,有着上好细瓷一样莹润细腻的光泽,双颊隐隐的透着两团淡淡的粉红色,根本看不到一点毛细孔的痕迹,哪怕安乐用再挑剔的目光细细的扫描再三,也还是难以挑出一些些的瑕疵。 9,坚持才是胜利 看惯了二十六岁时自己那满脸的油光,粉刺,黑头的脸孔,再欣赏着镜中此时的这样掐得出水来的脸蛋,安乐心里简直是言语难以表述的满足。 对皮肤这一项的任务就俩字:保持。 天然的就是最美的。 这样的皮肤不用化妆就很好看,化了反而把优点都遮盖下去了。 虽然二十六岁的她皮肤差得一塌糊涂,但是弯路走多了的一点好处就是好歹知道哪些是不对的,哪些是该严格避免的,哪些又是该坚决做到的。 随即,她又将目光移到了自己的双眼之上,就象她以前认为的那样,其实她的眼晴虽然算不得特别的大,但也确实算不得小,在这张还没有像二十六岁时那样胖成正圆的脸上看起来尤其的明显,形状也很好看,因为还没有迷上言情小说,现在并未近视的双眼看起来黑盈盈的,眼神精神而灵动,更难得的是,转动之间,甚至还带了点水汪汪的意思。 她的脸上露出一点哭笑不得的意味,真是的,曾经跟这双眼相对了二十六年,她竟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原来竟也长得相当不赖。 再看头发,未经过染烫的发丝微微偏黄,却不是那种营养不良枯黄,而是那种漂亮的棕黄色,柔顺,光滑,浓密,衬得肤色格外的透亮白晳。 这么一头好头发真难为自己当年是怎么折腾成日后那副模样的。 只要不瞎折腾,再加上适当的保养,估计它们可以一直这么顺滑下去吧。 最后,她将目光仔细的调到自己的体形和脸庞上去。 双眼缓缓的转动着,将镜子中的自己反复的评评估了几遍,她终于放松的出了一口长气。 还好,问题还不算太过严重。 现在镜子中的这个刚刚十三岁的小姑娘还只称得上是微胖而已,手臂大腿显得圆润,脸庞肉嘟嘟的,一半是因为胖,一半也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普通的婴儿肥所致。 这点膘对于已经习惯了一身肥肉的安乐来说,实在只是毛毛雨的小问题而已。 再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减肥本来就是件容易事,多做做运动,再长长个子,抽抽条,很容易就能瘦下来。 她打算从三个方面入手。 首先当然是运动。 光靠节食,就算真的瘦下来,对身体健康来说,伤害也很大,得不偿失,与其当个不健康的瘦子,还不如做个健康的胖子。 重生前,为了减肥,其实安乐也曾学习过不少的运动项目。 什么游泳、打球、跳绳、爬楼梯、快走、慢跑、瑜珈……对了,瑜珈! 安乐想到这里,眼睛一亮。 游泳打球这些运动虽然也不错,但是对场地问题都有限制,不如瑜珈随时随地便可练习,而且,不会像打球跑步那样,一个不好容易造成运动伤害,不只可以减肥,还可以美容,美体,延年益寿,平和心境……真是好处多多,最重要的是,她曾经学得还挺认真,虽然没有坚持下来,一招一式的标准却牢记在心。 好,运动项目有了,这个问题基本就解决了一少半。 其次,就是保养。 不仅身材要保养,皮肤、眼睛、头发、身体这些都需要保养。 当然,运动本身也是保养的一部分。 除了运动之外,饮食也是保养的重头戏。 其实,单从遗传上来讲,她的父亲和母亲都不胖,甚至与同龄人相比,还属于清瘦苗条的。 至于她会长得那么胖的原因,说起来,最主要的还是在饮食上。 父母两人都不善长厨艺,又总是倒班不在家,学习顾不上,饮食上就生怕亏了孩子,打小时起,在给她零花钱时总不忘交待一下:“来,妈(爸)最近忙,你自己买点好吃的,好好补补,爱吃炸鸡腿就买,别舍不得,瞧瞧,小脸都瘦了。” 小孩子本来就馋,更不懂得什么膳食平?,既然家长都说话了,那当然就更不客气了,油炸食品可劲的吃着,人也胖了,脸也油了,身材皮肤都一天一天的走了样,等到姑娘大了,知道臭美了,身上的肉已经长实成了,怎么减不下来了,再着急,也已经晚了。 这一回说不什么都不能再整日里跟油炸食品为伍了。 10,开始行动吧 好在,现在的她虽然厨艺并不出色,但是一般的家常菜也还做得来,再说,做不来也不要紧,买本菜谱学呗。 一日三餐,看似小事,其实却是大事。 毕竟身体好了,健康了,才有可能谈未来,谈明天。 这一回重来,由于年龄身份所限,其他的事她现在还不能为父母分忧,但是在饮食家务方面,却可以多下些功夫,让劳累了一天的父母能吃一口可口的饭菜,在家的时候,可以真正的放松休息,不用再忙忙碌碌的做饭做菜,料理家务。 好,这下,她又给自己找了一项任务——好好学习一下厨艺吧,厨艺学好了,也是一项本事和爱好。 最后就是良好健康的生活习惯。 其实正经的说起来,这也算是保养的一部分吧。 人只有健康了才会漂亮,膳食平?,适量运动,,勤于保养,早起早睡,心境平和愉快,心态积极向上……做到这些,美得也能由内而外。 至此,总的目标和总体计划已经完毕。 它们好象是一幅她为自己描绘的一幅美丽的人生画卷,仅仅是这样看着,她便难以按捺内心的激动和兴奋。 但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制自己平静下来。 这些还仅仅是一个粗陋的计划而已。 计划再美好如果不能很好的执行和贯彻也只能是计划而已。 安乐知道自己的毛病。 她这人最大的问题不是笨拙,更不是肥胖,而是惰性太大,韧性太小,激情太多,执着太少。 往往一件事,计划得不错,上手也不慢,头三天进行也很顺利,却永远都坚持不到第四天,连努力的成果都还没看到,便因为激情的丧失,而将所有美丽的计划完全放弃。 减肥是这样,美容是这样,学习更是这样。 她就是那种传说中永远只有三分钟热情的典型。 重来一次,她最大的敌人不是已知的困难和未知的明天,而是那个将懒惰刻进了骨子里的自己。 无论是想拥有更好的前途,还是想拥有更好的外貌,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坚持和改变。 坚持自己的计划,改变懒惰的自己。 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种说法。 这种说法有个大致的名称——养成一个习惯的二十一天重复法。 据称,根据行为心理学的研究表明,二十一天以上的重复会形成习惯;九十天的重复会形成稳定的习惯。 这方法好不好使,安乐以前没有试过,只是粗略的一看而过。 还是那句话,再好的方法和理论,如果不能坚持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这一次,她想,自己必须试试看。 不过,在尝试这个二十一天重复法之前,她还要先测试一下自己的知识水平。 十三年的光阴和岁月,足以让她把以前学过的,并不扎实的知识几乎全盘还给了老师,虽然只是小学的知识,但是其中的大部分日常生活中基本都不会用到,温故而知新,十三年没有温习这些东西,不测试一下,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重新出发。 别的科目现在尽可以先放到一边,主要的还只是三科,数学,语文和英语。 安乐从房间里翻出六年级时做过的试卷,将题目抄写了一遍,凭着对过去知识的记忆做了一遍。 两个小时后,她放下笔,看着满纸的错误答案,神情沮丧。 虽然她自觉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但是实际情况的糟糕还是出乎于她的意料。 闭上眼,微微平静了一下心情,她抓过一张空白的纸,开始记录这次的测试的分析——情况就是这样,光是灰心沮丧也不顶什么用,最主要的还是要找出问题,再加以解决才是最实际的。 情况最糟的自然是英语。 除了二十六个字母之外,一些最基本最常见的单词,她也是虽然读得出来,知道意思,真正提起笔拼写时却硬是想不起来,估计发音也不是那么的标准。 其次是数学。 虽说小学的数学不过是加减乘除,但是这其中还是要涉及一些特定的题型和概念,长时间不用早就忘了个干净。 11,美丽的理想 稍好一些是语文。 但也就是稍好一些而已。 当计算机普及之后,人们越来越依赖电脑,不仅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写得一笔烂字,而且有为数不少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提笔忘字。 作为纯正宅女加干物女的安乐自然更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总结一下,其实问题也很简单,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基础知识太过薄弱。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决定这个假期在学习方面的首先任务就是好好的将小学六年的知识好好的做一个复习和梳理,巩固基础知识,稳扎稳打,为即将开始的初中学生打好基础。 安乐放下笔,舒展了一下手臂,望着窗外湛蓝的辽阔晴空,嘴角缓缓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对自己说:加油,安乐! 大的计划做好,安乐又把每项目标做了更加细致的规划。 虽然除了工作,平时她很少能把计划完成到底,但是她知道,计划订得越细致,完成起来才越简单,才越避免意外情况出现时的手忙脚乱。 计划完成后,她的心情不由得激动而亢奋,就好象一艘马上启程远航的小船,每一面帆都被海风吹得涨鼓鼓的。 她特意到卖钟表的小店选了一个造型小巧却嗓门奇大的闹钟,店主反复向她保证,别看这东西个儿小,那动净,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就算是冬眠的大狗熊它也照样能给吵醒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刚刚五点半,安乐就让这个大嗓门给吆喝起来了。 夏天的天亮得早,太阳虽然还没有升起来,却到处一片光明,四下里都是清脆活泼的鸟鸣。 安乐深深的吸了一口早上清爽新鲜的空气,翻身坐了起来。 起床后,她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白开,据说,这样可以清理肠胃,养颜排毒。 好不好使,她以前也没试过,反正一杯白开水,喝了也没害处,再说,不喝不知道,一喝才觉着确实是渴了。 怪不得那些美容养生的贴子上说,不有觉得渴的时候再喝水,要记得随时补充水份,等到你觉得渴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身体不得不给你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安乐一边刷牙一边在心里记上一条,要记得随时补水,才能继续水灵下去。 刷完牙洗脸。 换了是以前,她也就随便的搓搓了事,正确的,有利于美容的洗脸方式她不是不会,而是洗了两次就觉得麻烦,没几天又回到了以前的方式。 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安乐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在脸上轻柔的打着圈圈。 然后她发现,摸着这样青春柔嫩得能掐出水来的皮肤,想坚持下去大概会比重生前要容易得多,这样的皮肤换了谁也不舍得像过去那样糟蹋啊。 这个年纪的保养也很容易,不需要过多擦化妆品,那样只会给娇嫩的皮肤带来过重的负担。 夏天的天气热,用化妆棉拍一点加入薄荷成份,有消炎镇定功能的润肤水,将保湿乳液在水心里润热,擦在脸上便于吸收。 随即用无名指在脸上轻轻的按摩一分钟,再在唇上涂一点无色透明的保湿唇膏。 镜中的少女肤色明亮柔嫩,淡粉色的双唇就像是这清晨时分还带着水气,刚刚绽放的花瓣。 安乐微微一笑,继续给手上擦了一点润手霜,顺便简单的做了一下按摩。 这一切做完,不过刚刚过去了十分钟。 如果这短短的十分钟她也坚持不下去,干脆就胖死得了。 好,下面到了瑜珈时间。 少女的身体还是相当柔软的,虽然动作生疏,但是一些动作上手却很快,某些难度高的动作虽然并不能完全到位,其完成度却也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一套动作做完,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左右,虽说有些吃力,但是心情却格外的平静舒缓,那种这几天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过于亢奋的感觉终于稍稍的平复了下来。 怪不得,有人说瑜珈不仅练的是身体,也是心灵,看来,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看了一眼她那只大嗓门的小闹钟,六点二十。 她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准备做早饭。 母亲昨晚夜班,要到中午才能回来,而父亲则是半夜回来的,今天是下午班,大概要睡到中午才能醒来。 12,刻苦的理想 如果是重生前的安乐,大概会跑去楼下的小吃店随便要碗牛肉面或是肥肠面什么的,总之,要香的,有肉的,好吃的,至于健不健康的,十三岁的小姑娘可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她还是给自己做一顿中式早餐吧。 一点大米,配上些绿豆,加些水,做点绿豆粥,正适合夏天吃,清火又滋润。配上一个馒头,再加一个白煮蛋,主食就齐了。 拍半根黄瓜,加一点盐,少许味精,几滴辣椒油拌一拌。 新鲜的莴笋切成薄薄的片,用热水稍稍烫一下,只要稍稍点一点盐,便又鲜又脆。 现成的海带丝,放些蒜末,用盐和味精调一调又是一道清爽的小菜。 三道小菜上桌,把水煮蛋剥好,用筷子把馒头从蒸锅里取出放进小碟子,粥便煮好了。 其实粥煮得时间稍稍短了一些,米粒微微有点硬,不够软。不过一清早喝上一碗粥,热乎乎的,再配上清爽开胃的小菜,感觉还真是不错。 吃完饭,她接着轻手轻脚的收拾了房间,抹灰,擦地,同时将父亲脱下了衣服丢进洗衣机洗了。待洗完地板,衣服也正好甩干,挂上衣架,晾在阳台上。 看看时间,才刚刚七点钟。 正好开始看书。 首先从英语开始。 没什么可说的,先从单词开始。 而单词先从读音开始。 这几天她特意去书店买了磁带,正好趁这个暑假好好纠正一下自己英语的发音。 跟着磁带念了半个小时。 接下来又背了半个小时的单词。 又做了两页练习题。 八点半。 其实这一个小时对她来说显然有些难熬和漫长。 自从出了校门,她除了网文之外,其他的书基本都不看了,现在再回过头来去学习枯燥的课本知识,其实并不容易。 虽然这个属于十三岁少女的身体,记忆很好,但是由于灵魂是属于二十六岁的,因此注意力分散,很难集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是她所要必须习惯的。 一点一点的来吧。 推开书本,她舒了口长气,按下心里的烦燥,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吃了点水果,喝些水,总算换了些心情。 接下来轮到了数学。 做了几页练习题,又特别针对自己薄弱的概念和类型题进行强化训练,该背的背,该练的练。 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半。 她再次放松了一下,这一次做了四节眼保健操,这一回她说什么也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再也不能与眼镜为伍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开始复习语文。 等到她从课文分析,名词解释之中抬起头来,时间也大约到了十点半。 这一上午的学习成果并不算好,不好到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这让她微微有些沮丧。只能安慰自己万事开头难,何况是回头。 坚持吧,只要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变好的,有点困难也很正常。 她从书桌站了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便走到厨房,翻看冰箱里的菜色,开始准备做午饭。 中午是家里三人难得聚在一起的时间,菜色要稍微做得丰盛一些。母亲工作了一夜,大概是又累又饿,要吃得营养一些。父亲刚刚起床,最好吃些滋润一些的,但是因为下午还从事高强度的工作,又不能太过清淡。自己也不能光想着减肥,毕竟现在正是发育的关键时期,如果基础打得不好,有可以影响到以后一生的健康……这些方面都要考虑照顾到才好。 这一天中午,一觉醒来的安国庆看了看卧室的钟,慌忙爬了起来,妻子昨晚是夜班,回到家肯定是又累又饿,他得赶紧把饭菜做得了,省得她回来再动手。 可当他走出房间时,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望着打扫得异常洁净的客厅和阳台上自己已经被得干净透白的衬衫,他不由得一愣,怎么妻子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刚想出声问一句,就见厨房的门一开,女儿系着围裙从里,手里正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粥走了出来。 见他愣愣的见在那里,抬头朝他一笑:“爸,你醒啦?我刚想去叫你呢。饿了没?要不,你先吃着,我看我妈再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13,孝敬父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安乐又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往外端菜和碗盘。 安国庆愣愣的看着她手脚麻利的往桌上摆着东西,一盘肉沫茄子,一盘素炒芸豆,一碗牛肉烧土豆,热气腾腾的绿豆粥和蒸好的馒头,几个白煮蛋,两样凉拌的小菜。 冰箱里的菜很充足,可惜由于安乐虽然手艺还将就,但是由于对厨艺一直并不能怎么上心,尤其成了地道的宅女之后,如果父母不在家,自己一个人时必是各种口味的方便果腹,因为对营养搭配和菜色的选择方面,实在是贫乏的得很。 最后只好再次做了绿豆粥,蒸了馒头,总算是有干有稀,有荤有素,清热去火,再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之所以不是早餐喝牛奶,主要是个人的习惯问题吧,她的口味还是偏向中式的,至于喝牛奶,一方面是因为对皮肤好,另一面方面,重生前她的身高是一米六二,虽不能说算是矮,但是,如果能加把力气,再长个两三厘米就更好了。 安乐没注意到安国庆的怔愣,自顾自的忙碌着,还没等她忙完,大门打开了,李彩凤一连往包里收门钥匙一边走了进来,待看到正在端盘子的她和站在一旁的安国庆也愣了一下,随即意外的笑了出来:“哟,我们家闺女今儿是怎么了,主动帮你爸端起盘子来了?” 安国庆这才算是真的回了神,乐呵呵的大声说道:“什么呀,你看看,我们丫头今天可不得了了,不光把屋子收拾了,还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洗,就连这一桌子的菜,也都是她做的,我一个手指头都没伸。” 听到安国庆这么说,李彩凤仍是有些不信,笑着看了看笑嘻嘻的丈夫,又看了看笑眯眯的女儿:“别是你们爷儿合在一块哄我高兴呢吧?” 安乐接过母亲手里的包,帮她放进卧室里,再出来时,正看到父母两人坐在桌边,一边细细的品尝着桌上的饭桌,一边又是点头又是笑,一团的喜气洋洋,好象她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她心里忽然一阵的发酸,此时的她已经十三岁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做点家务,就把父母乐成这样。 父母对孩子的要求总是那么的可怜,哪怕她只有一点进步,他们就满心的欢喜。 安乐,如果这一回,你再不争气,轻易的放弃自己,放弃坚持,又怎么对得起这样爱你的父母呢? 安乐在心里轻轻的对自己说道。 可是,这样开朗的笑容又能维持多久呢? 她望着父母的笑容不由得微微黯然,还不到半年,他们便会失去安稳的工作,终日为生活奔忙,再没了这样虽略带疲惫,却单纯无忧的笑容。 要努力的事还有很多啊! “爸,你等一下。”安乐叫住出门准备上班的父亲,转身从厨房提出一个粉蓝色的保温桶,交给他:“这是我熬的绿豆汤,你带到单位去,累的时候喝。” 安国庆接过保温桶时还愣愣的,本来在家里地都不扫的女儿突然在这一个中午的时间里大变样,收拾了房间,洗了衣服,做了味道不错的午饭,这会儿居然还要给自己带绿豆汤喝,他实在有些适应不良,缓了缓神,才说:“唉,唉……我一大老爷们儿喝什么绿豆汤,你费劲熬的,留在家里给你们娘儿俩喝好不好。” “爸,我和妈都有,我熬了一大锅呢。”安乐笑着说。 “就是,磨叽什么,这是你闺女心疼你。”李彩凤也在旁边笑着帮腔。 “好,好,那我就拿着了。”安国庆被妻子说得又乐了起来,摸了摸女儿的头,笑呵呵的出了门。 母女两人不约而同的走到阳台上,当安国庆走出楼外时,两人一起轻唤一声,笑着他挥挥手,安国庆脸上的笑容灿烂,洒满正午阳光的身影看起来充满了活力。 李彩凤望着丈夫消失在小区门外的身影,搂住女儿的肩膀,极其满足的长叹了一声:“唉,我闺女长了!” 是的,妈,你的女儿长大了,以后会好好孝顺你们。 安乐将身体偎在母亲的身边,默默的微笑。 至于她今天这种突如其来的勤快,其解释她早已想好,将之推到了小学班主任老师的头上,说她在毕业时对全班同学说,小学毕业的他们已经不再是儿童,开始正式的迈入青春期,成为一名少年人。希望他们可以在这个人生转折的暑假里,好好想一想,为将来的生活做一个清晰的计划,同时,也试着为父母做些小事,学着慢慢的长大。 14,朝着白富美前进 这些话说起来相当的堂皇和文艺,显然不像十三岁时安乐说话的风格。 所以,安国庆和李彩凤俩口子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相信了。 安乐并不担心他们去向她的小学班主任求证,她相当了解自己父母的为人,太过的老实木讷,感谢也只会放在心里,不会诉诸语言。 至于说,她将饭做得如此熟练的问题,就更好解答了——她一直在偷偷练习,只是忙于倒班工作,时常不在家的他们不知道而已。 送走了安国庆,安乐笑着将母亲推进了卧室,三两下的收拾清洗好了碗筷,然后准备出门。 要办的事不少,要买的东西也很多。 比如一顶清凉美观,又能很好的起到防晾功能的帽子。 一瓶能切实起到防晒功能的防晒霜。 这对开学之后,即将开始军训的她有绝对的现实意义。 她不能想像,精心无比的养护了一个暑假的白嫩皮肤让九月天的大太阳暴晒一周之后会是个什么德性,基本上,按照以往的经验,晒伤一回就跟刷了层漆似的,没个一两个月这颜色养不回来。 除了以上这两样,需要准备的防晒工作还有,携带方便的可折叠的小伞一把,防晒的披肩式薄纱斗篷一件,薄手套一副——这些几乎是在夏天不得不骑车出行的爱美女士的必备行头。 这些东西都买齐了,她需要到书店去买两本好一点的菜谱,关于厨艺和营养方面的知识,通过今天午餐配餐时的茫然,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认真仔细的从头学起。 接下来,她要去市图书馆看一看,如果必要的话,顺便办个借书证。 以上这些虽然是必须的,但却并不是最重要的。 这一路上,她都带着思索和探究的目光扫视着街边的各类商铺买卖——她需要找到一条简便易行的发财之路。 不用太大,也不能太难,不需要什么技术,也不需要口才和人脉,更不能太辛苦,不用发什么大财,小康状态即可。 带着这样的目标,她一路慢慢的踩着自行车。 第一站自然是商场。 帽子、防晒霜、小伞都买得很顺利,只是到了斗篷时,却意外的遇到了麻烦——没有。 也对,这还是十几年前,小城里的姑娘们虽然爱美,对防晒的认识还没到后来那种深刻的地步,电视上的女明星们做的更多的还是一般的化妆品广告,对防晒霜的宣传还远远不够。 至于手套,其实也是没有的,只是到后来,她勉强的买了两副一般中小学生开运动会时,时常被要求戴的白手套。 没办法了,看来,斗篷这件装备也只有以后再想办法了,只好先穿件薄些的衬衫先对付着吧。 因为衣服的问题,她开始思索做服装生意或开服装店的可能性。 没一会儿,她便摇了摇头。 虽说,女人和孩子的钱是最好的挣的,但是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挣的。 如果想做服装批发生意的话,首先这货源就没办法解决。 无论批发何种商品,价格都是关键,如果不能在价格方面占有优势,这种生意是没办法做的。 如果不做批发,自己开服装店的话,其实在货品上的档次和样式上,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进货渠道,一般的小店是很难占有优势的。 此外,以她父母那种内向又拙于言辞的性格,也实在不适合做这方面的生意。 同理,化妆品方面的生意也不用想了。 未等从商场出来,她便先涂了防晒霜,戴了新买的帽子,连手套也装备上,全副武装好,这才去了书店,将菜谱类的书籍都认真的浏览翻看了一遍,最后才买下了两本,一本是教做家常菜的,一本却是专门教怎样煲粥煲汤的。 以她现在这水平,宴客什么的就不要想了,先从最基本的家常菜练起来吧。 她选的这本菜谱还是很实用的,不仅有家常菜式的做法,还介绍了不少选购处理菜蔬肉类的方法和窍门和相关的知识。 至于会选择那本煲烫煲粥的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养生的考虑,这两样东西好消化,又滋补,也做起来也不费事,父母长年累月的倒班,生活不规律,现在还年轻,倒不觉得怎么样,十几年以后,年纪一大,大毛病一时还没有,小毛病却都慢慢的找了上来。至于一小部分原因则是出于美容补水的考虑。 15,厨艺、美丽、才华都要 选好了菜谱,她又转到了学习用书区,翻看最新上市的参考书,她的复习才刚刚开始,买参考书倒是不着急,只是看看,心里有数就行了。 因着是暑假,书店里的人不少,很多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都捧着书或站或蹲的看着。 现在虽然已经有了网络,但是各种小说类网站还都未正式建立起来。绝大多数人想看最新的小说,奔的还都是书店。这些少男少女们都学生,家里也不会太放任他们花钱买那些对学习没有任何帮助的小说,所以,这些看书中绝大多数都不打算买,只是在这里蹭免费书看而已。 与小说类图书区的热闹相比,学习用书区的人却不多,但是却多了些家长,手把手的在帮孩子翻看参考书。 待到安乐去结账时,等在她后面的两位家长都捧了厚厚的一大叠参考书,但凡家里有些条件的父母都不会吝啬在孩子教育上的支出。 想到这里,安乐里心微微一动,把开学习专用书店或面向学生出租小说的租书店的想法认真的记了下来,留待慢慢考虑。 接下来,她去了附近的市图书馆。 说起来惭愧,算起来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来图书馆。 锦岭市图书馆相对于省城里的图书馆是没法比的,但是相对于锦岭这个小城的标准来说的,无论是规模、藏书量还是管理水平,都已经是相当的不错了,也算是市里领导的一项政绩吧。 图书馆位于运河边上,原本是一座明清时期官员的宅邸,后来出于文物保护与实用相结合的考虑,便改建成了市立图书馆。 这一带算是小城中的老城区,除了这座图书馆,附近还有不少民国和建国初期的老建筑,十几年后都成了受保护的对象,现在却都破败灰颓的零落在大片的居民区里,遭人嫌弃。 安乐将自行车停在图书馆外,穿过花木繁盛的庭院,进了布置典雅的大厅,在前台存了东西,细细向工作人员询问了一番,然后办了图书证。 她在馆里先熟悉了一下环境和各个房间的藏书类别和分布情况。 图书馆里没有什么人,四处静悄悄的,巨大的雕花木窗都敞开着,望得到窗外郁郁的花木和景色,高高的书架上,书册整齐的列着,空气里混着浓郁的书香和淡淡的花草的味道,巨大的老式吊扇在天棚上飞快的旋转着,光滑狭长的扇叶反着微光,在地面上投下浅淡的光影变化,发出沙沙的声响,室内十分的清凉。 安乐放轻了自己的脚步,手指轻轻的抚着架上一本本书册或厚或薄的书脊。 在这样的安静清幽的环境里,即便什么也不干,心里觉得十分的安宁舒服。 按规定,她可以借两本书。 考虑了一下,她借了一本唐诗选注,一本优秀作文选。 以前看多了穿越文,总不免会看到一些诗词之类的桥段,时间长了,也不免有了一些兴趣。最主要的是多读些古诗词,有助于增长她的古文水平和积累,古文题虽然比例不是很大,却也必考的知识点。 至于作文选就更不用说了,官样文章也好,应试教育也罢,不管喜欢不喜欢,在考上大学之前的这未来的六年里,她注定要在作文上多下功夫。 借了书,取了包,安乐却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在院子里四处逛了起来。 不愧是明清时期的大宅子,建筑和庭院都很有看头,木头雕花的窗子和廊柱,颜色厚重的砖瓦,曲曲折折的游廊,漂亮的荷花池里粉红的荷花开得正好,清香的味道远远的随着风飘了一院子,池上一座拱形的红色木桥,像在画里一般。站在桥头往下一望,肥大漂亮的锦鲤便呼的一下聚了过来,像无数缤纷的花瓣被急风卷到了一处,见不是喂食的,才又渐渐四散开去。 安乐觉得好玩,暗自记下下回来还书时,要记得带些面包渣什么的,来逗这些肥鱼。 将院子逛遍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便一边翻着新借的唐诗选注一边往外走,刚走上游廊,一个人影便撞了上来,手里的书砰的一下掉到了地上,安乐刚刚摘下来夹在书里,回去准备做书签的月季花瓣撒了一地。 16,开始期待未来 安乐本来看书看得入神,这么半天在院子里就没遇上半个人,因此走路时也没太注意,这会儿这么猛然一撞,倒真是吓了一跳,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对面的人已是急急忙忙的说了一大串的“对不起”。 这是个少年,与安乐差不多的年纪,急着道歉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书呆气,在同龄人中显得瘦高的个子,长相清秀,戴着眼镜,手上的书也被撞到了地上,大概也是一边走一边看书,没注意看路,才与她撞到了一起。 少年一边接着道歉一边笨手笨脚的想将洒在地上的花瓣帮她一一拣起来。 “没事,没事,不用捡了。”安乐不在意的说着,反而手一伸帮他掉在地上的书和从书本里掉落的借书卡都捡了起来,当目光无意的掠过借书卡上的名字时,微微一顿,吴泽荣……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个名字听起来好象有点耳熟,匆忙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个……你的书……”吴泽荣见安乐拿着他的书怔怔的发呆,有些迟疑将安乐的书递了过去,再一次的道歉:“对不起。” 安乐回了神,接过了书,朝他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往大门外走去。 回程的时候,路过运河边的花鸟市场,鸟声啾啾,花影缤纷,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笑呵呵的提着鸟笼,抱着盛开的盆花,慢悠悠的闲聊赏玩,讨价还价,安乐觉得有趣,也走了进去,一个来小时后,本来没有购物计划的她在巧舌摊主的鼓动哄劝之下,稀里糊涂买了一只圆圆的玻璃鱼缸,四条眼睛鼓鼓的小金鱼,若干固体鱼食,以及一小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薄荷。 安乐苦笑着看了看车筐里的鱼和薄荷,得,这也算是培养一点情趣和爱好吧。 说起来,从小到大,她连草也没养过一棵,也不知道养不养得活,只好明天再跑一趟图书馆,查查养鱼和养花的资料,看看需要注意些什么吧,既然养了,就要对这些可爱的小生命负责任,尽可能养得好一点。 一想到图书馆,她突然灵机一动的找到了那个叫吴泽荣的少年之所以会让她有种熟悉之感的原因,默默的笑了起来。 怎么会不耳熟呢? 他原来是她的同学啊! 即将开始的中学时代的同学。 过去的记忆就像一团乱七八糟糊乱缠在一起的杂乱线团,只要找到一个正确的线头,相关的片段也就顺里成章的慢慢浮现。 记得当年这个吴泽荣好象是以极好的成绩进入的二十四中,一直在班里担任学习委员,年年成绩名列前芧,乐得老班把他当成了心头肉,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三年后,他又以极为优异的成绩考入锦岭市最好的重点高中锦岭市一中。 后来,听说他考上了一所南方的名校,再之后,又出国留学,好象毕业后就干脆在美国的一所挺有名的大学里任教,娶了当地的华侨,将父母也接了过去,成了一名美籍华人,也成了当年同学们茶余饭后艳羡谈论的永久性话题,不时就被大家翻出来,炒一炒。 安乐一边慢悠悠的踩着自行车,一边有些感叹的摇了摇头,真是人生无常,当年的优秀学生跟自己这个混日子的家伙几乎没什么交际,毕业之后,更是从此天涯海角,如同相交之后的两条直线,各自的人生轨迹再无交点,羡慕是羡慕,却从未将这人放在心上,谁又成想自己莫名其妙又再次重生,于是,两条直线又再次相交。 只是,因为她的改变,这次的相交似乎比原来的要早了那一点。 这算是自己重生之后,第一个有明显不同的改变吧? 但愿从此开始,自己的人生也会向好的方向积极的改变。 安乐充满期待的想着。 就这么一路慢慢的逛着,到了菜市场的时候,已经接近了黄昏,菜市场里也接近了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摊主小贩们一反被炎热天气弄得昏昏欲的精神头,个个都跟刚淋了水的蔬菜似的,饱满支楞起来,直着脖子,大声的叫卖着。 安乐既然决心好好练习厨艺,这会儿买起菜来,便也不像以前那样马马虎虎,浑不在意,而是拿出认真的劲头,从营养搭配,新鲜程度等各个方面细细斟酌考量。 17,让父母接受改变 将菜场走了个遍,货比三家,其实,她买的东西并不多,现在是暑期,她有的是时间,完全可以一天一买,新鲜又不浪费。 不过,又是花又是鱼又是菜又是书的,安乐这一下午倒真称得上是满载而归。 她到家的时候,李彩凤已经睡醒了,看到她拿着大包小包的进门,迎上前接了过去,笑出来:“哟,我姑娘真是长大了,让妈看看,都给我们买什么好东西吃了。” “妈,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安乐一边换鞋一边问。 “睡得差不多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诶,怎么着,你还真想学做菜,都买上菜谱了?也对,女孩子还是应该多学学做菜,别跟我似的,做的菜我自己都不怎么爱吃,倒是你爸比我还强点。”李彩凤翻看着安乐新买的菜谱:“嗯,别说,这菜谱买得还挺实用的。以后,咱家可就指着你掌勺了。” “好啊,以后我天天给你和爸做好吃的。”安乐笑着应道。 安乐将薄荷和金鱼放进了自己房间的窗台上,然后和李彩凤一起一边择着晚上准备做的菜一边商量着菜色,之后又一起将晚饭做好。 她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跟母亲这样有说有笑的准备晚饭是什么时间了,工作的疲劳,生活的不如意,一家人似乎已经慢慢失去了由衷欢笑的能力。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要努力,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母亲脸上这平淡却满足的笑容。 晚饭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安国庆准时下班回家,门敲响的时候,安乐跑去开了门,递上拖鞋。 安国庆的怀里仔细的抱着中午带走的保温桶,憨厚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得意:“都喝光了。”转头对李彩凤说:“我这绿豆汤一拿出来,小王那帮兔子崽就上来抢,结果我说这是我姑娘给熬的,把老张他们给羡慕坏了。你别说,这干了半天的活,大热天的,喝点绿豆汤就是舒坦。” 安乐笑:“那以后我天天给你熬。” 安国庆却摇了摇头:“诶,不用,不用,你还是自己没事跟同学出去玩一玩,别老鼓捣这些,大热天的,围着火转,多遭罪。” 安乐接过保温桶,也没反驳,反正接着熬就是了。 一家人围在桌边一起吃了晚饭,安乐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听着父母谈论厂里的工作上和同事间的新闻旧事,但是每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她便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到厂内的生产情况和人员变动方面。 一顿饭下来,她基本已经确定,厂子的情况跟她所估计的差不多,正在一点点的恶化,虽然她一直都清楚,但是真的得到了证实,心里还是感到更加的沉重。 吃完饭,她将父母推到客厅去看电视,自己将碗盘收到厨房,清理,整理完毕,然后将水果泡进盆里,加一点盐,据说这样可以更好的清除水果表皮的农药,然后拉上父母下楼散步。 他们的工作不规律,很少有锻炼身体的机会,当然,此时年纪还轻的他们也还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从现在开始,如果有闲暇的时间,安乐希望可以有意识让他们多活动活动。 一家三口在家附近转了大约一个来小时,这样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其实也是难得的,悠闲的,无忧无虑的吹着夏日温暖宜人的晚风。 当然,这一个小时,安乐也没有只用来散步,她仍是留意着街边的各种店铺和生意,并且有意识的将话题往创业的方面引导。 虽然父母现在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和打算,但是,她觉得还是应该慢慢的将相关的理念一点点的灌输给他们。 一方面,可以让他们对即使到来的下岗创业有个思想准备,免得到时打击和心理落差太大,着急上火,对未来全无打算,悲观无措。 另一方面,通过这种沟通,三个人想的主意和眼界总比一个人的想法要全面,说不定可以研究出一条全新的创业之路。 再有,她也想通过这种影响,慢慢的转变父母总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的想法和观点,悄无声息的增加在父母面前的话语权。 这样当半年之后,变故真正到来的时候,以免即使自己真的找到生财之道,因为没有话语权而使父母对自己的建议不放在心上,难以信任。 18,美丽日记 一个小时下来,成效不大,可以看出,父母对工厂现在的危机并不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厂里的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谓的问题,时间长了,便不再是问题了,虽然效益不太好,但是工资照发,工作照做,其他的事,那是领导该烦恼的事,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干活就好了。 至于创业什么的,根本是想也没有想过,自己没有技术,脑子又不活络,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不如这样安安稳稳的捧着铁饭碗,什么都不用操心,挺好。 安乐有些无奈和失望,但是她也知道,父母一直以来都是这种想法,经年累月,想改变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慢慢来吧,只要有耐心,早晚会改变。 散步结束,难得悠闲的父母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安乐将出门前的泡好的水果清洗干净,分别切好放在盘子里,又泡了一壶茶拿到客厅,和父母一起喝茶吃水果,顺便聊一聊她早已看腻的电视节目。 闲聊了一会儿,她便回到房间,开始复习总结上午学习的功课,并针对遇到的问题调整次日的学习计划。 刚刚开始,问题很多,她也只有拿出耐心来慢慢分类,梳理,一步一步的想出解决的办法。 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 她转动了几下有些发僵的脖子,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在原地活动了几下身体,又做了一套眼保健操,然后站到窗前查看她今天新卖的薄荷和金鱼。 对于养花,她只知道应该浇水,现在盆土的湿度正好,似乎用不着补水。 圆圆的玻璃鱼缸里,底下铺着细细的白沙,几枚颜色漂亮的雨花石点缀其间,几株翠绿的水草随着金鱼的游动而轻轻摇曳摆动。四条金鱼,两只黑的,两只红的,十分的活泼自在的游来游去。 安乐不得不承认,那位卖鱼的摊主实在是会做生意,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就这么看着它们,心里都觉得宁静自在。 看看鱼,看看花草,接下来,她又坐回了桌边,这一次,她拿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除了在小学时,完成作业一般的写过几回日记以外,安乐其实还从未主动的写过日记。 现在乍然动笔,几乎不知从何写起,用词造句也显得十分的生涩枯燥。 安乐看着纸面上的短短数语,苦笑,好象工作总结。 看来,写日记这项任务还是极有必要长期坚持下去,自己的文笔实在是有必要磨练磨练,再磨练。 咬着笔头,费了老大的劲,用了一个来小时,总算是把重生之后的第一篇日记勉勉强强的对付着写完。 看看时间,也已经快九点钟。 这其间,李彩凤走过来,悄悄的推开门,看了看女儿,见她微皱着眉,伏案运笔,知道她正在学习,便没有出声打扰她,又转身悄悄离去,回到客厅向丈夫安国庆欣慰的轻轻笑道:“把电视的声音再调小一些吧,姑娘这会儿正用功呢。” 安国庆马上二话不说的将声音又调低了好些,对他们来说,孩子知道做家务,孝顺父母固然是让他们感到高兴,但这些都比不上女儿能够努力学习更让他们来得开心,对他们来说,苦点,累点都不在乎,只要孩子肯上进,有出息,哪怕自己什么福也享不着,心里也是比吃了蜜还甜。 重新将日记又检查了一遍,安乐起身,将纸笔收拾起来。 她准备敷点自己做的简单又天然的面膜,听听音乐,再看一会儿从唐诗选注,就睡觉。 推开门时,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的李彩凤和安国庆一起转过头来,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看完书了?” 安乐一愣,随即看到父母眼中的小心隐藏的希冀,父母对她从来都寄予厚望的,希望她可以有更加光明美好的前途,只是当年她还小,懵懵懂懂的,根本不明白父母的心思。 “是,看完了。” 李彩凤和安国庆接下来倒没有再说什么,他们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在学习上实在是帮不了孩子什么忙,再加上他们的工作时间又不固定,在家呆的时间太少,因此他们既欣慰于孩子现在知道努力学习,又不敢表现的过于明显,以免带给她太大的压力,造成她的逆反心理。 19,和妈妈一起保养 安乐看到父母眼里的小心翼翼,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无奈,除了更加努力之外,目前也只好装做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径自走进厨房鼓捣她的面膜。 她要做的是最简单方便的酸奶面膜。 酸奶一小杯,面粉适量,倒时小碗里,用筷子或小勺调匀。 酸奶中含有大量的乳酸,性质温和,安全可靠,即使每天使用也不会对皮肤造成负担和伤害,基本适用于所有的肤质和年龄段,敷用之后,可以软化角质,使皮肤细嫩光滑,有极佳的保湿效果。 十三岁处于发育初期的少女皮肤敏感娇嫩,不宜过多的使用含有过多化学制剂的化妆品,当然高级的,纯天然的化妆品不是没有,但是对目前的安乐来说,那是想也不要想的奢求。 而且,一些自制的,纯天然的保养使用起来更加的方便可靠,随手可取,价格便宜,功效却并不比那些拿金钱砸出来的东西差上多少。 制作酸奶面膜唯一称得上一点难度的就是调制时要注意粘稠度的把握。 太稀的话,敷在脸上会呈液体状的四处流淌,太干的话又达不到保湿的效果。 这一次安乐做了足有多半小碗。 将自己的脸先清洗一遍,然后小心的避开眉眼口鼻的位置,将调得恰到好处的酸奶面膜敷在脸上,凉凉的,湿湿的,非常的舒服。 全面敷完,还剩下一半。 这是给母亲留的。 当李彩凤和安国庆猛然看到糊着一脸白色面糊的安乐从厨房里走出来,不由得吓了一跳,随后又好笑:“唉哟,我的闺女诶,你这是闹什么丑呢?” 没办法,母亲那一代人显然对保养和面膜这些东西毫不上心,一点都没有那种概念,而以前的安乐是个成天只知道吃炸鸡腿的馋嘴小胖丫头,对这些事更是完全的不放在心上。 安乐对父母的逗弄不以为意,十几年后的爱美女士为了美真是什么东西都敢往脸上捣饬,区区一点酸奶加面糊糊实在是小意思而已。 朝瞅着她哈哈直笑的父亲做了鬼脸,直接就推了母亲让她去洗脸,将剩下的面膜敷上。 现在的母亲也只是人到中年,工厂的工作虽然辛苦,却好在并不费心,没有后来到处打工的累心和苦处,脸上岁月的痕迹还不是特别的明显,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正是开始走向衰老的关键时期,如果注意保养的话,看起来差别会很大。 李彩凤却一边笑一边用力的摇头:“得,得,死丫头,一边去,别想让我这个老太婆跟你一起胡闹。” “唉呀,妈,来嘛,来嘛,你才多大年纪就自称老太婆,你让人家年纪大的人怎么活。你现在正该保养的时候。”安乐笑着摇着母亲的胳膊,一边撒娇一边劝:“你的皮肤本来就是不错,打扮一下就可以年轻老几岁。” “去去,我要那么年轻干什么?又不是小姑娘,给谁看?”李彩凤朝女儿瞪眼睛。 安乐笑得有些捉狭:“给我爸看呗。” 李彩凤听得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拧了女儿一把:“小丫头,反了天了你,拿你妈开玩笑。” “这怎么是开玩笑呢,是真的呀,不信你问我爸。”安乐故意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转头去问笑呵呵坐一旁的安国庆:“爸,你说是不是?” 安国庆一边笑一边点头。 李彩凤脸更红了,推了丈夫一把:“去,你也跟着女儿胡闹。” 安乐没想到母亲居然保守到这种地步,她有些无奈的道:“妈,这可是酸奶弄的,你要是不敷,可就浪费了。” 没想到这句“浪费了”却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比什么“保养”、“漂亮”之类的言语更能打动一向节俭的母亲,立刻起身去洗了脸,乖乖的坐在沙发上任她摆弄。 安乐在心里偷笑,这下可找到以后说服母亲美容保养的罩门死穴了。 面膜虽然舒服,却不能在脸上久待,否则不仅没有补水的效果,反而会吸走脸上的水分,大约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该洗掉。 仔细洗洁后的皮肤紧致,柔嫩,饱含水份,好象轻轻掐一把,便可以滴出水来,十三岁少女保养后的肌肤美丽的就像粉红色的月季花瓣,透着勃勃的生机和活力。 20,美丽的进展 找出新买的一盘轻音乐的磁带放上,音量调得若有似无,有助于发松精神,换上睡衣,拿起唐诗选注慢慢的看了起来。 当时钟快走到十点钟的时候,安乐关了灯,进入梦乡。 实行计划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谈不上十分的顺利,一切才刚刚开始,学习上的困难,家里未来的出路问题,父母保守的观念,这一切都需要她慢慢的去改变,去克服。 第一天的进展虽然微乎其微,但是这一天却让安乐感到很踏实,很充实。 有时,我们怕并不是困难,而是没有希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她能坚持下去。 时间以一种既匆忙又缓慢的速度前进着,一个暑假,安乐都在坚持着这种平淡,规律,忙碌,又充实的生活。 作为一个懒散自由,得过且过得习惯了的干物女,重新回到这种规律健康的生活其实并不容易,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种好的习惯想建立很难,但更难的是一种坏习惯的改正。 放弃,半途而废,惰性这些坏习惯似乎已经融入了安乐的灵魂之中,不会因为她的重生就能一朝改变。 每天早上起床时,积极的,向上的自己与懒惰的,颓唐的自己都在安乐的体内做着拔河运动,她不得不一遍一遍在心里回忆自己重生前的种种黯淡,尴尬的遭遇,回忆父母疲惫苍老的背影和悠长的叹息,然后一点一点的将身体里的惰性挤压出去。 一开始是半小时半小时的坚持,然后是一小时,两小时,半天,一天…… 一个假期不过一个多月,安乐就这样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坚持了下来,按照那所谓的“养成习惯的二十一天重复法”,这一个多月来的坚持已经形成了习惯,虽然还不够形成一个长期的,稳定的习惯。 不得不说,这个假期,对安乐来说,意义重大。 收获首先来自学习方面。 虽然因为年月久远,很多东西不用都忘记了,但是安乐毕竟有着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十三岁的头脑记忆力又好,当她下决心拿出顽强的劲头来的时候,一个假期足够她让小学六年的基础夯得十二分的扎实。 这是她下一步的基础和关键,马虎不得。 接下来是家里出路的问题,依然毫无结果。 她几乎每天走在去菜场买菜的路上,去图书馆的路上,偶尔跟父母一起饭后散步的时候,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每当想到一个点子的时候,深入思考下来,却都发现这样那样的不足。 她依然每天不着痕迹的对父母洗着脑,成效也不是特别的明显,只是不像一开始时那样的排斥了,他们那种保守的观念形成已久,想改变当然不会是短短一个月就可以的。 这一个月以来,她的厨艺倒是有了少许的进步,将那两本菜谱上的菜色一一的演练了个遍,不仅包了家里的三餐,父母亲的每天带去单位的饭盒和汤水也都是她换着花样的在做。 李彩凤和安国庆都对女儿的进步乐见其成,哪怕只她取得一点进步,也会被他们夸得花团锦簇。 每天的柴米油盐让安乐发现,其实只要多花些心思,菜的味道便丰富了许多,一来二去,倒真让她对厨艺产生了一些兴趣,研究得也更加的卖力起来。 至于美容方面,她也一直在小心而认真的坚持着一些便宜又方便的小偏方。 比如,每天三餐的淘米水她都会仔细的保存下来,用来洗脸,洗头发。 做饭时的水蒸气,她也不会浪费掉,而是将脸与饭锅保持一个安全合适的距离,给脸部做个小小的蒸气浴,接着顺势来个深层的清洁。 她的发育期正在开始,从现在开始的很长一段时期里,皮肤的油脂分泌都处于旺盛期,这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期,但是,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也可能是一生中皮肤问题最复杂也最多的时期。 面部的蒸气浴之后清层清洁护理可以很大程度的避免毛孔堵塞,以很好的补充了水分,一举多得。 她买了料理机,将做菜剩下的黄瓜,土豆之类有美容效果的蔬菜,或是切片,或是打成泥和汁,做成自制的面膜敷脸。 又买了黄豆,小豆,绿豆……各种豆类和米类,不仅做粥,也做各种口味的豆浆,打果汁,打蔬菜汁。 坚持喝牛奶,牛奶倒干净后,口袋里剩下的牛奶也被她用水涮一涮,用来洗脸,洗手。 打鸡蛋,壳里剩下的鸡蛋清,随手涂在脸上,手上,甚至脚上…… 像做菜一样,美容也是一样,只要勤于动动手,动动脑,生活中的可以用来打扮自己的方法和材料就有很多。 由于她养了薄荷和四条小金鱼,然后她有趣的发现,保养自己的皮肤,其实跟饲养植物很像,它们都不会说话,也没有行动,但是,只要小心用心的呵护了,它们会慢慢的变得不同,默不做声的给予回报。 即使是处于女孩子皮肤最稚嫩美丽的时候,用心保养和放任自流之间的区别还是巨大的。 经过一个假期的小心养护,再加上有计划的锻炼,规律的生活,充足丰富的营养,平和向上的心境,她本来就白晳透亮的皮肤更加的剔透无暇,随时随地都保持着仿佛做完补水面膜之后状态,白里透红,水润润的皮肤衬着水汪汪的眼眸,她自己都觉得整个人好象吸饱了水份的花朵一样,欣欣向荣。 其实,这种改变放在她妈妈李彩凤的身上更加的明显,原本已经渐渐开始衰老枯萎的皮肤重新又有水润和亮泽的感觉,安乐的皮肤白就是随李彩凤。 俗话说得好,一白遮三丑,何况李彩凤本就不丑,安乐又逼着她去买了两件连身裙,这一打扮,整个人顿时年轻了足足五六岁之多。 弄得好久不见的老同事见了面都大大的惊诧着对安国庆感叹:“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媳妇还是这么漂亮,真是年轻,你小子好福气。” 李彩凤被夸得有些抹开脸,安国庆听得直笑。 安乐装得一脸淡然,肚子里却笑得打结,十分骄傲,产生了一种颇为奇怪的想法:怪不得有很多小夫妻都喜欢生女孩子,可以像洋娃娃一样尽情的打扮。 随即感到自己的想法真是有点大逆不道,把女儿当娃娃玩还说得过去,把妈妈当娃娃打扮可就有点……咳咳,好吧,她这是孝顺,孝顺! 开学前,她独自去办了一样“大事”。 她改了名字。 父母对她想改名字的举动,有些不解。 好好的,改什么名字,没事闲的吗? 21,传奇的同桌 安乐给出的解释是:“这名字太出众,别人一提马上就连联想到同名的卫生巾,常常被班里的女同学嘲笑,顶着一个‘卫生巾’的外号,实在是太痛苦了。” 安乐说的确实是真话,尤其关于外号这一段,当年年纪小的时候,还挺认真的悲愤过。 后来长大了,已经被打趣得习惯了,也学会了与自己的名字和谐相处,反倒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安乐,安乐,平安又快乐,如果她这一辈子真的能如名字那样安乐一生倒也不错。 所以,她说给父母的理由虽然是真话,却不是实话。 她之所以要改个名字,是用来对抗自己的软弱懈怠,用时时要被人叫起的名字来时时提醒自己,你已经重生了,开始了新的人生,机会得来不易,千万要珍惜,要坚持。 她的新名字叫安然。 她希望自己可以活得更加的从容,更加的坚忍,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可以安然面对。 李彩凤和安国庆都不是性格执拗的人,相反,只要安乐……现在是安然了,给出合理的理由,他们是十分乐意顺着孩子,只要她高兴就好。 听她那么一解释,两人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他们想的是,孩子开学就上初中了,本来就换了个新环境,再被人取笑名字,起外号,怕小姑娘不高兴,跟同学的关系处不好,学习也不专心,名字改一个也是件好事,就是一开始叫着有些不习惯,过两天也就是顺口了。 除改换名字,她还抽空把自己的小房间重新整理了一下。 由于她的这个房间是父亲当年从客厅间里间隔出来的,很小,塞进一张铁架的单人床,一张小书桌,一把椅子,以及一个衣橱后,剩余的空间只够一个人辗转腾挪,还要足够的小心,以免膝盖胳膊刮碰到桌角椅背,造成轻伤害。 如果房间里再进来一个人,那么解决的方法有两个,或是两个人抱在一起跳贴面舞,或是先进来的一个坐在床上,给后进来的人让出地面上的空间。 安然拿出自己去年的压岁钱,请人将铁架床的四条床腿焊长,单人床一下子长了个子,床下面的空间就空了出来,她借鉴的是像十几年后那种新式学生宿舍里上面是睡床,下面放书桌的设计。 不过,她并没有将书桌放在床下,依然放在窗前,利于采光,看书累了时候,抬眼就可以看到窗台上长势越来越好的,绿油油的薄荷,和鱼缸里悠游活泼的小金鱼,有利于视力的保护。 她将占地方的旧衣橱卖掉了,请电焊师傅帮忙焊了两个轻便的铁架子塞进长高的铁架床下。 如此一来,床下的收纳空间十分的充足,不仅将放在原本衣橱里的衣服统统放进去,还有小半的剩余的空间,可以让安然把自己四季的鞋子,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和书包文具之类的杂物都统统放进去。 然后拉上一幅布帘,略显杂乱的空间便都消失不见。 书桌靠墙的一端,被她钉上了很多层铁制的托架,放上木搁板,一个简易的书架便应运而生,节省空间,拆卸方便。 书架上目前只有她小学六年级所有的课本,练习册,以及她的那台老旧的录音机,看起来,空荡荡的,不过,将来,她会慢慢的将它们填满。 桌面上除了几样放在敞口竹编小篮里的文具之外,只有一只淡青色的陶瓷水杯,其余的杂物统统塞进入床下的收纳空间,没有了占地方的衣橱和随处可见的杂物,空间一下子宽敞了不少。 她又买了小罐的油漆,将本来有些老旧的书桌,木椅,连同新安的搁板,以及床架都刷成了稳重耐脏的深木色。 油漆是个好物,别管新的,旧的,至少表面看起来都有了一张好皮。 接着将窗帘,床罩,床下的帘子以及椅子上的坐垫套子都换成了统一的颜色,柔和的淡绿色,带着白色的小碎花,看起来素雅清淡,在炎热天气里看着十分舒爽。 除了靠床的墙壁上挂了一张画,以及窗上的花和鱼之外,没别其他的装饰,浅淡的色调,简单的摆设,合理的规划,改造后的小房间在视觉上要比实际上大得多。 李彩凤和安国庆在这方面的态度是完全的放任自流,如今看到最后的效果倒真觉得不错。 安然见他们喜欢,决定过一阵有空了,把家里其余的地方也好好的收拾一下。 这次改造房间,让她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在换床罩和窗帘这些布艺的东西时,她为了省钱,便算好了米数,直接买了布料,然后找到住在附近的一位裁缝,交了点手工费,请她代为加工。 折合下来,要比去直接买成品便宜得多,而且花色,款式以及具体的尺寸都可以自己做主。 她头一天将布料送到那位姓王的,她称呼为王阿姨的裁缝那里,第二天去取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位母亲的同事,来取衣服,试了一下,觉得腰身的地方不合适,大概是并不急着穿,便和王阿姨在一起细细商量着,怎么改得更合心意一些。 安然取了东西,也不着急走,便也凑趣的在一旁听着,慢慢的也听出了一点味道,最后干脆也出了点主意,没想到母亲那位同事和王阿姨听了,倒觉得她的主意不错,当即便试着修改了一下,果然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安然从王阿姨那里回来的路上,便渐渐的产生了一个想法。 能不能自己摸索着学点裁剪的技术呢? 她毕竟比同时代的多了一些后世的记忆,现在人们的服装,在她看来是有些土气的,有很多地方可以改良。 也许她可以雇几个像王阿姨那样的成手裁缝,也不用设计服装,只要把现在的服装样式,加一点十几年后的流行元素,然后批量生产,或者自己开店经营,或者搞成小型批发,这算不算一条生财之道呢? 不管加工服装这个计划能否成功,安然都觉得这是一个思路。 好在,她还有半年的时间 可以慢慢的研究,慢慢的完善。 现在摆在她面前,最重要的事,还是开学和军训的问题。 走进前世生活学习了六年的锦岭市二十四中,看着周围熟悉而陌生的景物,安然心里不由得一阵的感慨和唏嘘,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一些泛着岁月的晕黄的旧日记忆片段慢慢的涌上心头。 由于学校设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因此校园的面积要比一般的普通中学大上不少。 安然还记得,二十四中在她毕业的五年后又扩建了将近一倍的面积。 她后来路过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那里是自己曾经待过六年的地方,简直变得面目全非,新建的教学楼和学校大门几乎闪瞎了她的狗眼。 不过,当时负责扩建的那位副校长后来也因为经济问题进了牢房。 现在的二十四中的教学楼依然是安然熟悉的老样子,矮小,陈旧,却也亲切,结实。 安然升入二十四中,完全是学区分流的结果。 当然她得知自己被分入二十四中时,还哭了一鼻子。 她小学所在的班级只有她有一个人被分入二十四中,其余的同学则分到了其他的学区。 虽说她小学时性格比较孤僻,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的朋友,但是一个人被孤零零的分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小小年纪心里还是很感孤独寂寞的。 也因此,后来升入初中后,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孤独的感觉,才不得不活泼起来,慢慢的放开心胸,结交同学。 此时,她倒是有些庆幸,小学同学的面容,由于年代久远,早就已经记不分明了,只有一些人的名字还模糊的记得,剩下的就早已遗忘在记忆的河流里,被冲涮得一干二净了。 前几天走在路上,遇到一个小姑娘十分热情的走上来和她打招呼,她险些穿帮。 小姑娘冲到她面前,然后大惊小怪的围着她转了一圈:“呀,安乐,一个暑假没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变什么样了?” “变漂亮了呗。”小姑娘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瞅,嘴里的话跟炒豆子似的,又响又脆:“瘦了好多,更白了,眼睛显得更大了,头发也好。”说着她还抬手往安然的脸上摸了一把,安然一时没防备被她摸个正着,她摸了还不拉倒,接着又掐了一把:“啧啧,好嫩,你这一个暑假是不是光吃嫩豆腐,没吃饭啊,这皮肤好成这样。” 安然被她又是摸又掐的,弄得虽谈不上手忙脚忙,却也颇有一点哭笑不得的意味。 皮肤变了,她是感觉挺明显的,毕竟天天洗脸都要摸,至于变白,那是肯定的,出门注意防晒,平时多加保养,再说她又不常出门,再不白一点,也太没天理了。 至于瘦了很多这事,她还真没发现。 十三岁的小姑娘,本来就没有多胖。她又没特意去称过体重,这些天光顾着跟自己的意志力天天拔河玩了,开始还经常注意留心观察一下,后来就光顾着检查自己完成每天任务的进度情况了,渐渐就把这事给忘了。 至于父母天天见面,女儿每天翻着花样儿的给家里做吃的喝的,自己也没少吃,当然也就没有特意注意安乐是否变瘦了。 22,养眼的军训 小姑娘滔滔不绝的跟安然讲了半天这一个暑假的生活,班上各位同学的变化,直到谈话接近结束时,安然才有了插嘴的机会,旁敲侧击的知道了她的名字:刘娜娜。 分班的过程很快,只是负责接待的老师对她的名字产生了一点疑问,在她拿出户口本和介绍信之后,也就顺利解决了。 安然与前世一样,依然被分到了一年四班,班主任还是戴着深度近视眼镜,有点暴牙,瘦小枯干,很和气却也极认的小老头杨仲明。 分班之后就是分座位,到这里才稍稍有了一点变化。 安然的同桌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叫吴涛的男生,换成了江杰云。 对于这个改变,安然大大的惊讶了一把。 如果说吴泽荣是个让老同学们不时翻找出来炒冷饭的话题人物,那么,江杰云就是让老同学们多年后说起来还兴高彩烈的传奇人物。 说江杰云是个传奇,首先就在于他的矛盾性。 如果让安然来评价江杰云这个人的话。 她也只能说出三条来: 第一,他是个坏学生。 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坏,决不是上课淘气,跟老师顶顶嘴的小打小闹。打架,旷课简直是常事。在校外拉帮结派,传说他是真的混进了黑社会,拜了大哥,递了名贴的。 除了主科以外的课堂上,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神出鬼没,飘乎不定。不仅同班的同学,就连教他的老师也大都对他又怕又惧,远远看到,便退避三舍,每次上课,他也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不管课程讲到什么地方。 第二,他是个优等生。 这样的问题学生换了任何一所学校怕都恨不得立刻开除。但是江杰云同时还有另外的一重身份。 他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锦岭二十四中的。三年后,他又成了全市的中考总分状员,考入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锦岭市一中。 又三年,他又是整个江安省的高考状员,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以他的分数国内的名校几乎可以任他选择,他却只是选择了省城的一所在众多一本中只能算是中游的一所大学,毕业后也没有留在各方面都有利于发展的省城,而是回到了他们的家乡,小小的锦岭市。 第三,多年后,他是个成功的商人,号称锦岭市土财主的NO1,括号地下的——这人长大后,一改学生时代的张扬个性,处事非常之低调神秘,不知道这锦岭市里他到底有多少的产业,也不知道他的手中到底有多少资产,其详细的个人资料更是不为人所知。 所谓的土财主NO1,也都是在老同学间传说猜测而已,并没有什么证实的机会。 除了以上这些薄弱的印象之外,安然再说不出什么别的东西,事实上,她除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字之外,再想不起这人的长相,重生前的学生时代,同班三年,她几乎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而这天,不知这个未来的土财主NO1,是不是已经成了黑社会的预备队员,不过也许刚开学还不想找麻烦,也许他现在还没有未来那样的底气,总之,这会儿规规矩矩来按时来参加分班,安安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 此时班里三十五个学生都还是刚刚迈入中学校门的小小少年,个个面容青涩,满身稚气,张大眼睛,像一只只活泼柔软的幼兽,四处好奇的张望着,小声的私语着。 此时的小老头杨仲明正站在讲台上,支着他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暴牙,满眼笑意的望着教室里新生们,包括那个安安静静的坐在安然身边的,未来让他又爱又恨,多年后对他很是尊敬,逢年过节必要登门看望的学生江杰云。 只有安然平静又带着几分好奇,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身边的这个传奇人物江杰云。 第一个印象是,原来这小子长得还挺好看的。 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混黑社会,他的个子比同龄人长得都要高一些,正是长个儿的时候,身上没什么肉,面庞的轮廓要比一般的北方人深一些,高鼻深目,眉毛和眉骨的形状漂亮,显得目光非常深遂,偶尔抬起眼睛看人的时候,眼神有一种危险的锋利感,双唇微薄,不笑的时候,看着多少有些无情。 与此时坐在一个教室的孩子相比,他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便显得与众不同,五官虽也有些没有长开的生涩和稚气,但他更沉稳,也更锋利,就一把锋利的匕首,就算是放在那里,不用它伤人,但只要留心的话,还是不能忽视那寒光闪闪的锋芒。 可是这少年身上又有一奇怪气质,他确实锋利,也许还很张扬,可是也许是头脑也确实好使,身上又带着一种有别一般不良少年的斯文味道,头发略微有些长,略低头的时候,半遮了眉眼,质地很好的白色衬衫,袖口极整齐挽至手肘处,深色的牛仔裤,白色的球鞋,手腕上一只造型简捷,但估计绝不便宜的手表,简单,干净,一尘不染,乍一看,像是个家世极好的优等生。 谁能想到这就是后来全校大半师生都闻之色变的问题少年,又谁能想到这个少年在多年之后成了本城的土财主NO1? 我知道。 安然心里有点自得,又有点自嘲的过完了眼瘾,默默将目光收回,开始打量所坐位置四周其他的“老”同学来。 这一看,不由得在心里又是一笑,自己今天这是走了什么运,不仅江杰云这个传奇坐在身边,她的前面还坐着另一个话题人物,吴泽荣。 与江杰云这个称得上是天才的家伙相比,吴泽荣是个真正的好学生,似乎也很喜欢看书,除了那天下午的相撞,那之后,安然经常可以在图书馆看到他,远远的望见。 不过他却没有注意到她,他总是低头留心着手里的书,目光充满感情,安然有时觉得,他看书的眼神不像是看没有生命的纸张,倒像是在看一个有生命的活物,就连翻书页,拿着书本的手势都带着一种郑重和温和,挺有意思的。 吴泽荣的同桌是个小美女,叫周芳华,后来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为人还不错,只是稍稍有些娇气,后来嫁了个官二代,辞职在家做了个专职主妇,生活平稳幸福。 安然原来的同桌吴涛的座位则在另外一排,她原本坐的位置坐着一名叫沈悦的女生,瘦弱文静,话很少,没什么存在感,毕业后似乎就与大家失去了联系,对她后来的人生轨迹,安然全然没有记忆。 总的来说,安然觉得自己的这回的点子挺正,远山近水,美人围绕,风景这边独好,不错。 报道第一天,没什么事,不过就是杨仲明讲一讲注意事项,点点名,分分座,大家认识一下。那年头,学生们还比较腼腆,也不兴什么自我介绍那一套,二十四中是一所中流学校,老师们对学生认真也是认真,但是态度上还是比较放松的,尤其是初一,功课还比较简单,老师们也用不着一上来就紧张的盯着成绩不放。 座位分好,等学生们的声音小了点,杨老师也平和的说了一句:“大家静一静。” 他开始指定临时的班干部。 大概安然猜的不差,在训练中途休息的时候,江杰云走到教官身边,低声的攀谈起来。一会儿之后,两人开始慢慢的比量起来。 一开始大家谁也没有注意,慢慢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 江杰云的反应速度很快,身手也不错,一点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 但是,不得不说,他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训练,全都是野路子,虽然身体条件好,反应敏锐,但是他那三拳两脚的打群架打出来的功夫在教官面前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结果不言而喻。 不过,江杰云对这种情况像是早就有心理准备,被教官单方面的虐打着,在倒地前熟练的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当然,教官也很有分寸,点到即止。 女生们一开始很好奇,都撑着要快累摊的身体聚一边围观,看了几次,又看不懂,光看江杰云以各种姿势摔跟头了,还摔得那么快,什么都看不清,渐渐的便失去了兴趣。 安然倒是夹在中间看得津津有味,未来的土财主NO1被摔得噼里啪啦的,这种事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了,不看白不看,可惜不能拍照留念,否则将来卖给小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除了江杰云之外,班里最受瞩目的男生就是吴泽荣了。 不过,吴同学跟江同学可不一样,他受大家的瞩目不是因为动作标准,长得帅,虽然这位同学长得也不错,可却是中看不中用,已经不能用用文弱书生来形容了,而是弱不禁风。 站军姿还好一点。 练起队列来,别人出左脚,他偏出右脚,整个队伍走得齐刷刷的,独有他一个人是不合谐因素。 这也算好的。 再看跑步,男同学一队,女同学一队,男同学列队在前面跑,女同学列队跟在后面。 开跑不到五分钟,吴同学便喘得一塌糊涂。 十分钟,他被全体男同学抛弃,加入了女同学的队伍。 二十分钟,他跟落后在队伍最后女同学们软着腿遥遥的落在了全班的最后。 23,缓步前进 作为几个娇滴滴的小女生中间唯一的男生,吴同学想不受瞩目实在有点难。 最悲摧的还要算是打军体拳。 人家出左拳,他踢右腿。人家踢腿,他收脚。 这也还算是好的,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又不是练对攻,只让你老老实实的跟着比划就得了,他偏偏能把自己弄得连摔了好几个跟头。 弄得教官也有些无奈。 你说他吧,他又不是偷懒,也不淘气,一招一式满脸的认真,可就是跟上拍,随不上溜。 面对大家善意的嘲笑,他也不恼,站起身来,拍拍土,好脾气的笑笑了事。 安然有些感慨,十几年后同学们也只记得他出了国,当了外国人,却都不记得他中学时的体育成绩奇惨不比的事了。 可见,人一旦发达了,毛病也不叫毛病了。 顶着大太阳军训,对安然的美容保养大计是个巨大的考验。 每天出门之前,她都认认真真的往脸上,脖子,胳膊……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细细的涂上防晒霜。 训练时有时候热了,有的同学便偷偷摘下帽子,松快松快。 安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摘,开玩笑,虽然有防晒霜,但是也不是绝对安全的,没有帽子遮着,这脸还要不要了? 休息的时间一到,安然跑得比兔子都快,头一个扎根在操场边的树荫底下,摘下头上的帽子呼呼扇风,心想,本姑娘要是黑社会就好了,这破军训晒死人了。 不过,安然的坚持没有白费,一周的军训下来,全班都被勤劳热情的太阳公公从头到脚的刷了一层漆,又黑又亮。 太阳公公还是很公平的,虽然安然对他严防死守,它也没有放过她,只是刷得颜色很淡,很淡,尤其是在一群黑人中间,白嫩得简直刺目。 安然在一众小姑娘的羡慕又愤怒的目光中,在心里抹了一把汗,终于,终于军训结束了。 当年再不走心,如今重新捡起来,也是有不少印象。再加上她这一个暑假的时间,将小学六年的知识全面打实,夯牢,在衔接上流畅自如。 在学校的自习时间,她便将所有的作业完成。回到家里,用一大部分的时间专门用来复习当年所学的内容,另外留出一小部分时间预习当年学习,目前却还未讲到的内容。 一周安步就班的积累下来,她的自学进度或者说复习进度已经超出一小部分。 事实上,她还可以更快。 但她觉得没有那样的必要。 以前的内容,她是学习过,现在还有稀薄的印象,但也就是这样而已。 之所以学习过,现在却只有一点点稀松印象的原因就是当初学得太潦草,不够深入,只是记得,而不是理解。 记得的知识永远是只是别人的。只有理解了的知识才是自己的。 这一次,她要做的是放步脚步,打实基础,力求做到融汇贯通。 在生活上,早上她仍坚持早起练瑜珈,现在一些比较难的动作,她已经可以做得很到位了,心境也更加的平和。 有时她想,是不是瑜珈的锻炼也更有注于精神的集中呢? 做过了瑜珈,她开始做早饭。 早饭的食材是头一天晚上就准备好的,做起来很快。 顺便,她还要将午饭的食材准备好,放进冰箱里。 她起得早,饭后还有一点时间够她将厨房简单的收拾一起来,然后才骑上车到学校上早自习。 中午的午休时间长,她家又离得近,到了家,三两下做好午饭,吃完不过半个小时,稍稍活动一下,然后定好闹钟,可以迷一小觉。 十三岁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觉总是觉得不够睡,中午吃过饭,下午便容易犯困。这会儿睡一会儿,便能精神一下午。 放学后她一般都不直接回家,而是转个弯,绕到菜市场,买些菜再回家。 她买菜时总是在心里做好计划,配合父母最近工作的班次,回家后,立刻将第二天要用食材切好,分别放进饭盒,装进冰箱,要做的时候,直接丢进锅里就行。 如今生活条件好,肉总是不缺的,她为了省事便焖上一大锅,分成若干等份,放进冰箱里。用的时候加点萝卜,加点土豆,方便快捷。 还有什么牛肉汤,鸡汤也是事先做好,分别冻上,做汤时丢进一块牛肉汤冻或是鸡汤冻,味道立刻就鲜美起来。 本来,按父母的意思,放假的时候也就算了,如今她也开学了,应该把精力全都放在学习上,家里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 安然费了很大的劲也将他们说服了,不过是做做饭,洗洗衣服,打扫一下房间,有电饭煲,有洗衣机这些家用电器,只要将时间统筹安排好,同一时间可以做好几样事,一共那么些家务活,没多大一会儿也就干好了。 而且,她作家务的时候,一般都会放一盘英语磁带,一边干活,一边练听力,两不耽误。 李彩凤不放心的跟着女儿看了一次,才放了手,不再坚持。 吃过晚饭,如果父母在家,他们会到楼下散一会儿步,回来后,吃点水果,安然进屋学习。 她仍在坚持记日记,一个多月下来,虽不能说言之有物,内容却也活泛了不少,不再干巴巴的像是在写计划书或是工作总结。 也在坚持读那本唐诗选注和作文选,借书的时期已经过了,她又续借了一回。 这两本书她已经通读了一遍,现在则想放慢速度,一边读一边做起读书笔记,增加一些积累,丰富一些词汇量。 不过,这事也急不得,不能耽误了正常的学习,因此她每天都是读上一小段。 一切的学习都结束于十点之前,十点一到,关灯睡觉。 即使是周末,她也没有像过去那晚睡早起,仍是严格按照时间表做息,不是她太刻板,而是她现在虽然已经不用再象刚开始那样跟自己的耐力玩搏斗,但是仍还需要小心坚持,只有当这一切已经形成牢固的习惯时,才能松一口气,否则现在就放松,搞不好之前的坚持就全都功亏一篑,完全作废了。 班里的同学们在一周的时间里渐渐的熟悉了起来,有的本来就是原本一个学校的,又被划到同一个班,有的则完全的不相识,但是经过一周的接触,已经有友谊的萌芽渐渐的在性情相投的同学中间萌发,下课后,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说笑,或是戏游打球。 安然的性格一直都很随和,更何况,她熟知这些老同学们的性格,这些年在社会上磕磕绊绊的混着,虽说情商不高,混得不好,但是到底是在成人的社会里参与过,也见识过,一些基础的守则已经形成了习惯,比如,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话里分寸的拿捏,因此,在这些少年中间,倒也显得讨人喜欢。 可是,安然知道,她有问题,她没办法把这些少年拿朋友,只能当一般的同事相处着,可以勾肩搭背,可以互开玩笑,你好,我好,大家好,哈哈。 可是,她永远觉得自己跟这些人隔了一层薄膜,看得到彼此,却靠近不了。 她熟悉他们的性格,爱好,家庭,学习情况以及现在看着还很遥远的未来。 如果她想,她可以跟这其中的某些有前途的,为人又不错的同学从现在起结下深厚的友谊,为自己的未来铺到最扎实的人脉关系网——有什么比少年时代的友谊更纯粹,更让人信任呢? 有那么一瞬间,安然真的想那么干。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 就算真的成功了,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她真的是个有野心或是有能力的人,利用这样的人脉关系可以干出一番事来,从现在开始努力,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有现成的资源不利用,未免太过迂腐。 何况,这其中又没存什么坏心眼,不过是个互利互惠。 时间长了,开始的利用也就变成了真心了。可是安然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 一无能力,二无野心。 那她还折腾个什么劲? 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去交朋友,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可自己却觉得心虚,也心累。 何苦呢? 这么一想,安然就交朋友这事便觉得有些意性阑珊了。 带着一种旁观者的无奈和寂寞,看似微笑,实则孤独的看着身边的同学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 算了,顺其自然吧,也许交朋友这种事也是靠缘份的吧。 安然最后这样对自己说。 周一的时候,第一节便是语文课。 语文老师是个老太太,叫刘穗香,个子很高,胖,又到了发幅的年纪,腰身上几乎没了女性的线条,人送外号刘水缸。 刘老师平时爱说爱笑,十分随和,对学生们在课堂上的淘气也睁一只眼闭一眼,但是对他们的学习抓得很严,尤其是重视基础知识和作文, 这一堂课便是作文课。 这也是他们初一以来的第一堂作文课,刘老师也想趁这个机会摸一摸自己所教的这几个班学生们的作文水平,以便以后课程可以更有针对性。 因为是要摸底,所以题目出得也很大众——我的理想。 老套是老套了点。 24,越来越美丽 但这又不是在报纸上写专栏,在网上发贴子,非得求个新鲜有趣,吸引眼球。 在学习上,老套的题目往往也代表着,出题频率高,需要经常练习。 作文的字数要求也是走的寻常路线,标准规格:800个字,体裁随便。 除了在作文方面比较拿手的同学之外,一般的学生对作文课都爱不起来。 800个字,听着是不多,尤其到了十几年后,这些在座的破孩子们长大成人后,在网上发个贴子,扯个闲淡,一个比一个能侃,可此时,一个比一个没词,皱着眉,咬着笔。 800个字,咋凑啊! 其实“我的理想”这个题目还真是比较好发挥,扩展的余地也大。 当然,这个题目也有缺点。 那就是当你年纪越大时,这题目就越有难度。 具体说来,从小学三年级,刚把拼音学利索,开始换汉字的时候,老师就出这题目。 那时小朋友们都天真烂漫,而且志向远大,吹牛皮都还不知道脸红,而且往往还能得到老师和家长的夸奖。 我要当个科学家,制造时间机器,去看李白爷爷。 我要当个画家,画这世界最美丽的景色和最可爱的人。 我要当宇航员,为我们国家的航天事业做出应有贡献。 这大话说得,一个比一个认真,都不怕风大煽了舌头。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的天真单纯一点一点的褪去,当年的作文或被遗忘,或是压在心底不愿再提起。 天才毕竟是少数人,已经有很多人知道,终其一生,自己都不会有机会成为科学家,画家或是宇航员,他们只是普通的孩子,能做也只是好好学习,不让父母在家长会上丢脸而已。 也有个别的孩子依然对自己的理想念念不忘,却已不再大声说出来,而是将它们埋在心底里,一步一步的,向着理想默默前进。 这一转眼就到了中学。 童年刚刚结束,少年时期刚刚开始,未来离他们还很远很远,他们想着长大,长大后父母再也不会跟着身边唠唠叨叨,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什么地方去什么地方。 可是长大以后,要做什么?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想过。 这要怎么写? 800个字,唉,难啊! 安然也在咬笔头,皱眉毛。 不过,她身边的同学们不一样。 对这些孩子来说,他们的未来很遥远,而她却是从未来转了圈又折了回来,重新出发。 可是理想。 她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想要敷衍自是容易,这种题目,上学早就写熟了,早就成了套路,积极点,向上点,与现实靠得近点,比如当个老师,孝敬父母,考上重点高中。 虽然不会拿高分,但交差是一点都没有问题。 只是安然不想那样做,她每天写日记,每天看作文选,作笔记的目的就是想方设法的要提高自己的作文水平,此时自然不会敷衍,认认真真的审题,力求在原本熟悉的那种熟套老旧的写法中找出些新意来。 老套的题材想要写出新意不容易。 安然思考半晌,命题作文题材是固定的,这新意的新字一般可以从体裁上,从内容上,或是从立意上下功夫。 体裁上的新,第一个就被她给PASS掉了, 常规体裁还没写明白的她,可不敢去胡乱尝试其他的体裁。 然后是内容上的新意,对于“我的理想”这种选题来说,其内容上的新意大概就是指与众不同的理想了。 什么样的理想算得上是与众不同呢? 安然一时想不明白,不过,她倒是想三毛来,三毛的理想大概应该算是出类拔萃了——当个拾荒人,或是当个夏天卖冰棒,冬天卖烤红薯的人。 这个理想不可谓不新,可惜,三毛同学的下场很值得引起重视——被她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飞黑板擦,靳令重写! 可见,起码是在这个题材上,想随便出新是有相当风险的。 接下来就是立意的新颖。 安然左想右想,还是觉得这个选项可操作性要比前两个强一些,最起码,相对来说,要比较安全,只要立意不是反社会反人类,中学生作文写得高大全一些,不切合实际一些,老师在判分时并不会过于苛责,事实上,一般的中学生作文的主流要求正是这些。 话又说回来,“我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安然托着自己的下巴,转头望向窗外秋季时节碧蓝如洗的天空和天空里悠然来去的白云和飞鸟,怔怔出神。 她在心里慢慢的回顾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回顾自己刚刚重生时的欣喜和种种计划,又回顾重生前的一幕幕难忘的往事…… 忽然有些迷茫起来,她的努力,她的计划,她的坚持…… 除开想让父母生活得更好,让自己变得更漂亮,有一个足够体面,足够薪水又合心意的工作之外,以上这些算不得理想,那些只是**和目标…… 安然一边想着一边用笔在本子无意识的勾写涂抹着,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到面前的练习本上全是她胡乱勾画的字迹,写得最多的就是“美丽”两个字。 “美丽”? 安然对这两字哑然失笑,看来,尽管她不想承认,但是在潜意识中,在相亲市场中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的经历,以及肥胖的外貌对她的影响和伤害,要比她愿意承认的大得多。 也许她应该把“我的理想”定为:我要变成一个美丽的人! 安然对自己皱皱鼻子,轻轻一笑,随即她的笑容停留在唇边。 为什么不呢? 这个立意足够新疑不是吗? 成一个更美丽的人。 安然低下头,将练习本翻到空白的一页,开始要本子上罗列作文的大纲,中心思想,标注每段的详略。 她的大纲还没写完,下课铃声便响了。 刘老师收拾好自己的课本,端起水杯道:“好了,这篇作文就是这节课的作业,明天一早交上来,下次课我会对你们的作文作出总结,下课。” 刘老师的话刚说完,被800字的作文折磨了四十分钟的学生们立刻解脱了似的,以坐在门边的同学为首,一马当先的冲出教室,哪怕去走廊上呼吸一下自由空气也是好的,剩下的聊天的,抱怨的,教室里就跟开了锅一般,嗡嗡的响起一片。 “安然,去打水吗?”周芳华回过头来问。 此时饮水机还不像后来那样普遍,可以在每个班级都配备一台。二十四中的条件还算是不错的,为了解决师生们的饮水问题,在每层楼都配了一台,校工负责更换水桶。 每到下课时间,饮水机前都排起了长队,大伙也不全是为了喝水,学生中间,活动本来就少,几个同学一起拿着水杯去打水,一路走一路聊天也是增近互相感情的一种方式,所以周芳华才有此一问。 “我这儿还有水,你先去吧,我要把大纲先写完。”安然笑着摇头。 她喝水用的是一个新买的大号保温杯,早上的时候,摘一点新鲜的薄荷叶,加一点冰糖或蜂蜜,用热水泡好,带到学校可以喝上半天,中午带回家,将泡得没了味道的叶子倒掉,放入新的,再蓄一遍水,可以喝到晚上放学。 薄荷茶的味道清香爽口,加一点甜调味,中和了其中微微的涩味,既去火消暑又解渴,而且再没有比自己种出来的茶更让人放心的纯天然饮品了。 安然为了养好这盆薄荷特意去图书馆查了资料,发生自己无意中买到了一盆美观又经济的好植物,不仅好养,而且用途多多。 比如,它很适合放在卧室里,它的叶片散发的香味有助于人们提高睡眠质量。又比如它可以泡茶,可以做菜,可以放进点心里提味…… 她按照书里的方法,将薄荷分了好几盆,一个多月下来,新分盆的薄荷也渐渐长了起来。 此外,薄荷这种植物有个很神奇的特点,你可以尽情的摘它的叶子来泡茶,或是做茶,即便是把它叶子全部摘光,只要根系还在,它转眼便又会生机勃勃,而且,还会长得更加的疯狂。 薄荷…… 安然一边想着薄荷的这种格外顽强的特性一边调整着自己的作文的大纲。 最后,她利用了下午自习课的时间,以“我的理想——越来越美丽”为题,写了足足有五个版本,最后将五个版本综合在一起,定下了最后的版本。 重生前安然挂在网上看文的时候,经常可以遇到作者用十分哀怨的语气一边委委屈屈的撒娇一边要评论说着类似:啊啊啊,这章我足足修改了三遍,太痛苦了,求安慰,求评论,求包养,或是修文什么的,最痛苦了!!! 当时作为读者的安然甚至觉得有点不以为然,至于么,不就是修个文吗?弄得要死要活的。 现在轮到了自己,安然深深觉得,至于,太至于了,修改作文这种事真的是能把人逼得要死要活,实在是一件需要极大耐心和毅力的事。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改变,为了将来能考个好成绩,为了让父母高兴,也为了自己将来有个好前途,难受也只能忍着继续修改那些让她自己都有些脸红牙酸的作文内容。 25,气死人不偿命 新的一周的开始,放学后安然在路上多了一个同行的伙伴,周芳华。 周末的时候,周芳华家搬了家,而安然每天都要绕路去菜市场买菜,正好把她送到家门口。 重生前,她对周芳华的印象比较模糊,学生时代除了正常的谈话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交往。 不过,这一次因为两人坐得近,周芳华也跟她一样,他们班只有她一个被分到了二十四中来,周围没什么相熟的同学,再加上安然一直表现得挺随和,自然而然的便和她显得亲近起来。 两人慢慢的骑着车往家的方向走,九月中旬的天气和暖,夕阳的光晕像甜点上的奶油,带着一种芬芳的柔软。 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时下的流行歌曲,周芳华爱唱歌,一起说那歌星影星立刻兴奋了起来。 安然自重生后就没再怎么看过电视,倒不是因为一心努力学习,她还没忙到那份上,只是此时电视台演的那些东西当年早就看了个够本,后来成天到晚的泡在网上,各个视频网的溜达,想看什么看什么,此时再让她去看那些早就看腻了东西实在是一种折磨。 不过,周芳华说的这些歌星影星当年她也是真心实意的追过,喜欢过,有的一直都现在还很喜欢。 有时,我们喜欢一个歌星,影星,并且坚持不断的喜欢下来,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本身值得喜欢。 另一方面,也是喜欢和他们一起走过的那些青春美好的岁月,听着他们的老歌,看着他们的老电影,那些难忘的往事也一齐涌上了心头。 此时说起这些人的八卦来,两人顿时有了共同语言,尤其是安然,她的宅女不是白当的,挂在网上那会儿,没少研究这些,对一些时下人们还不是很清楚的八卦,她也知之甚详。 没全说,只隐隐约约说了一句,周芳华就听得津津有味:“诶,你知道得真多。” 安然闻言笑吟吟的,心说,我不只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的另一半是谁谁,你要不要听一听? 两人正说笑着,周芳华忽然轻呼了一声:“诶,安然,你看,那边的那个不是你同桌吗?” 安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正是她的那个传说中黑社会预备役的同桌江杰云。 他站在路边的一处杂货店前买烟,身边还站着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依旧是白衬衫牛仔裤的打扮,衬衫白得跟雪一样,极端的干净挺阔。 这个土财主大概有洁癖。 安然心想。 “诶,他怎么在这儿啊,还敢买烟抽!”周芳华小声的对安然耳语,说完了,也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大惊小怪,不远处的那个叫江杰云的家伙,有什么事是他不敢的吗? 正式上课才不过短短的一周零一天,江同学就在全校把自己不是好东西的光辉形象给牢牢的树立了起来,比二十四中大操场的那根大旗杆立得还扎实,并一路保持了三年,直到初中毕业才算结束。 逃课是家常便饭,想在那些中考时不算分的课堂上见他老人家一面,那就是作梦,基本上目前只有语数外三科的老师能有幸在课堂上得见这位大少爷一面。 但是安然觉得,如果可以让这三位老师说句心里话的话,他们估计会一齐来一句:“相见不如不见,见面不如怀念。” 不是别的,生不起那个气。 你上课就上课吧,好好上不行吗? 江少爷不干。 未来的黑社会预备役,哪能甘心平淡出场。 上课铃响,他不进教室。 老师进来了,同学们起立又坐下了,他也不进。 非得等到老师在讲台上,把书摊平了,把粉笔拿好了,把嗓子清立整了,开始张嘴准备讲第一句正题的时候,这位仁兄才准而又准的掐着鼓点,砰的一声推开门,晃晃悠悠的往里面走,看也不看身后讲台上被他气得几乎断气的老师一眼,一路迈着方步,奔着安然身边的位置而来。 接下来,洁癖发作。 江少爷从空荡荡的书桌里摸出一块雪白干净的跟他身上穿的衬衫有的比的毛巾,再从书包里摸出一副崭新的胶皮手套来,晃悠到讲台旁边的卫生角,拎起水盆,转身又出去了。 等讲台上的老师好不容易把胸口的一口几乎憋死人的气慢慢顺下去,刚想开口时,砰的又一声门响,那位少爷端着水盆回来了,在全班三十多双瞪得跟泡似的双眼中,施施然拎着他那雪白的抹布细细致致的擦那根本没什么灰的书桌和椅子,擦完了,坐下,看一眼讲台上几乎让他给气撅过去的老师,一拍桌子:“诶我说,老师,你这么干站着干嘛呢,倒是开讲啊,这不是耽误大伙时间吗?一寸光阴一寸金,您没听过怎么的?您老这磨磨叽叽的耽误我多少时间了?换成人民币您老那点工资赔得起吗?” 开学第一天,第一堂课,他就玩了这么一手,当时全班除了安然之外都傻了,包括老师,老师是叫他给气傻的。 安然没傻,当然是前世她经历过并知道,她的这位混球同桌在未来的三年里,只会越来越不是东西,这才哪到哪儿? 只是当年,她也是个稀里糊涂的小傻丫头,当然,现在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想当初她见这位江少爷每次上课都要折腾的这一出,还只是以为他是为了耍酷摆谱,现在倒是看出来了,这位同学似乎有洁癖,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大的摆谱的成份和给老师下马威的用意在里边。 哪个老师能受得了这样的学生。 老师让他气得直哆嗦,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把手里的粉笔一扔,转身出去直接奔了校长室,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就没见过这么嚣张混蛋的学生。 校长怒气冲冲的来了,把人领走了,据说是要他写检查,向老师道歉,还要罚站什么的…… 反正到最后,这些处罚是谁也没看着,只看着每天江杰云还是我行我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是没有第一堂课那么嚣张了。 老师们呢,一开始还气得使劲朝他瞪眼睛,胸口跟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玩命的狂喘。 可是瞪也是白瞪,一个周下来,老师们也看明白了,跟这小子生气,瞪眼,吹胡子,那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白白浪费感情,于是,便干脆当班里没有这么个人,即使正讲着课,他晃荡了进来,也给自己催眠,没事,冷静,冷静,就当一只苍蝇飞进来了…… 老师们的态度也决定了同学们的态度,没有人敢主动跟他说话,偶尔课间他走进班里,本来喧闹的教室里也会立时便静了下来,比校长亲自光临还要安静。 除了安然之外的所有人一齐闭紧了嘴,用有些惊恐,有些防备的目光,屏息敛气的瞪着他,好象他身上带着一种不知名的病毒,害怕会通过接触或呼吸而传染一般。 同学们不敢跟他说话。 如无必要,他也从不跟同学说话,到目前为止,班里唯一跟他说过话的只有安然一个人:“喂,有课表吗?借我抄一下。” 安然将写着课表的笔记本推到他的面前,摊开。 他几下抄完,朝她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安然也朝他笑笑。 江杰云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目光似乎带了一点诧异,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安然对目前的这种现状还是挺满意。 开学后的座位又经过一次调整,他们俩的座位挪到了靠窗的位置,她在里,他在外。 正常情况下,她想要出入,必须要经过他的位置,他得站起来,站到过道上,她才能出去。 但由于江杰云在的时间很少,而且大多数时间不等下课,他只要听完了他想听的内容,便看也不看讲台上的老师,拎起书包就走。 于是,没了这位少爷的挡路,她的出入变得相当的通畅和自由。 安然挺喜欢靠窗的位置的,做功课做得累了,抬起头望望窗外的蓝天绿树,缓解缓解疲劳的双眼和神经,窗台上还摆了一盆文竹,秀气雅致的绿意让人看了心情便是一松,下课时,她经常帮它浇浇水。 再说,小课桌又不宽敞,两人并排坐的话,互相总要微微收敛一下姿势,以免写字或拿东西时曲起的胳膊会碰到对方,要不“三八线”为何总是校园类题材的影视剧或文学作品中长盛不衰,标志符号一般的存在。 有了这样成天不见人影的同桌,安然当然也就没了这方面的困扰,不用小心的收敛自己的动作。 还有一点好处,非常好玩。 班里同学似乎把对江杰云的恐惧和提防从他本人延伸到了他的桌椅之上。 平时大家互相换个座位,课间闲聊时,看到没有在坐的座位会顺势坐上去聊得更尽性什么的,却从来没人敢坐在江杰云的位置上,就连每天值日生扫除时,扫到他的位置时,也格外的用心,生怕漏下一小片碎纸头什么的让他看到,找自己的麻烦,由于安然的位置就在他的旁边,于是她的那一亩三分地也总是跟着借光,被清扫得相当用心。 安然一边觉得好笑,一边也深有感触,想当年她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多年以后想想,那时的恐惧显得毫无道理,简直可笑,但当初他们可是相当的认真。 26,好玩的威慑力 这不,刚刚开学了一周零一天,关于江杰云的各种版本的传闻就已经满天飞了,这其中的消息基本都离谱得厉害,充满了少年时代可爱又夸张的想象力。 当然,他们也没忘这家伙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二十四中的,不过,由于这位江大少爷的所做所为实在是有违大家对优等生的常规性认识,实在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总是逃课,随意出入课堂,从不交作业的家伙会是凭自己的学习能力取得那样优异的成绩的。 于是便有同学怀疑,他考试时是不是打了小抄。 这个怀疑一出炉,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认同,然后,慢慢的这个怀疑变成了众人认定的事实,再后来,又衍生出各种新的解释。 比如,他偷试卷偷答案。 又比如,他威胁判分老师等等。 这方面的事显然周芳华也听说了不少,这会儿拉了拉望着江杰云的安然,小声说:“诶,我家就在那边了,你还要继续顺着这条路走啊,让他看到了怎么办?” 安然被这姑娘那副小心翼翼,草木皆兵可爱模样弄得有些想笑,也小声的回答:“那再见啦。我必须得顺着这条路走啊,我要去菜市场,只有这一条路啊。” “哦,也对。”周芳华反应过来,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你小心着点吧,拜拜。” 安然朝她摆摆手,望着她进入了旁边一个小区的大门,随即也骑上了车,而杂货店的门口早已失去了江杰云和他的伙伴的身影。 安然耸了耸肩,一边往菜市场骑一边在脑子里回味自己的那篇作文,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改进的余地。 让安然没有想到的是,周三的语文课上,她被刘老师点名表扬了,而且还特意将她那篇“我的理想——越来越美丽”当作范文,当众朗读。 “……未来对我来说还相当的遥远,我不知道自己会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会有什么样的生活轨迹,还会遇到哪些人,还会学会哪些知识。 但是我会一直努力的学习,学习坚持,学习忍耐,学习不悔,学习信赖……学习成一个越来越美丽的人。 真正的美丽不在容貌,而在知识,在品格,容貌的美丽像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枯萎,凋谢。知识和品格不会,知识像水,涓滴成海,会越来越丰足,积厚而薄发。品格像钢铁,不断的锤炼,会越来越精纯,百折而不弯……” “安然同学的这篇作文,虽然在某些段落的过渡显得有些突兀,情感的抒发也还不够自然,但是,最让我看重的是这篇文的立意。”刘老师结束朗读后,将安然的作文本慢慢的放在讲台上,接着她从黑板槽里拿起一支粉笔,转身面向黑板,一边说一边写:“什么是立意?” 她在黑板上的“立意”两个字的边上画了个圈,用粉笔在上面重重的点了一下,转身看向教室里认真听讲的各位学生们——当然,某少爷被她很有技巧的给忽略了。 “就是一篇文章的灵魂!”刘老师加重语气将这句话写在“立意”这个词的后面。 “文章的结构、情节这些是骨架,没有骨架,这篇文章就只能软趴趴的摊成一摊泥,扶不上墙。文章的文笔就是血肉,空有结构而无文笔的文章就是一堆骨头架子,美不起来。”刘老师说到这里笑一下:“同学们,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是美人吗?” 同学们见老师笑得幽默,立即顺竿爬了上来,有男同学高声叫:“长得好看呗。” 还有一个更大胆的:“光长得好不行,还得身材好。” 刘老师听了居然还点了点头,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骨肉停匀”四个字。 “什么叫‘骨肉停匀’?简单来说就是比例协调,当然,我这样是肯定不行了。”刘老师很大方的自嘲了一句。 底下的同学想笑又不敢笑,努力的憋着。 刘老师随即把笑容收了起来,正色道:“用到文章里就是结构和文笔缺一不可。” 她的话峰一转:“但是,仅仅光长得身材好,脸蛋好还不行。就像安然同学的作文里写的那样,容貌,身材这些东西总有一天会变老,会凋谢,所以,真正让人着迷的美人,不仅要有一副好容貌,好身材,关键在这里。”刘老师说着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有要一个美丽的,经得起琢磨和欣赏的灵魂。” 安然认真的,力求一字不拉的听着刘老师的话,她这一个多月来认真的琢磨作文选里的那些优秀作文,不断的总结它们到底优秀在什么地方,以求找到一条拿到高分的捷径。 没办法,这人老了,想法就是功利,一切向分看齐吧。 她自己这些日子反复总结过后,心里也模模糊糊的有了一点概念,但是并没有形成条理,刘老师讲得透彻,一下子帮她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不过,能得刘老师说一句不错,安然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自己这作文经腾了五遍,说老实话,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写过一次作文。 刘老师讲解总结完毕后,让学委吴泽荣把作文本发下去——开学时间太短,各科老师还不太了解班里学生的情况,也就没有急着任命课代表。 安然从吴泽荣的手里接过自己的作文本,抬头朝他一笑,轻声说了句“谢谢”,吴泽荣却听得一愣。 学委发作业本就是执行老师布置的任务,班里的同学对他的劳动不说觉得天经地义吧,却也是看得理所当然,班干部嘛,既然享受当干部的荣誉,自然就要为班里的同学服务,别的同学上赶着想服务老师还不让呢。 而安然下意识的笑容和道谢在这样的背景下便显得相当与众不同的难得,吴泽荣虽说与她前后桌坐着,但由于他的注意力一心都集中在学习上,开学的时间又短,对这个女同学从未多加留意,这会儿却是下意识的多看了她两眼,待想起按礼貌应该回上一句“不客气”之类的话时,却看到安然已经低下头去,乌黑油亮的马尾辫梢柔顺的垂在肩头,一段白晳莹润的脖颈弧度优美弯着,茸茸的睫毛微垂,正翻看着刚刚接到手里的作文本,于是他那一句客套话便不上不下的卡在嗓子里,一时间似乎有些怅怅的,怔了几秒才又转身接着发起了手里剩余的作文本。 其实安然不过习惯性的进入了重生前的那种工作状态,人在职场,微笑和客套不过是最基本的生存手段罢了,多年下来,那一切几乎成了本能,原本要费力安装的面具不在何时已经与脸庞融合在了一起,血容相连,想摘也摘不掉。 重生后她忙着减肥,忙着学习,忙着与自己较劲,忙着考虑家庭的财路,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与同龄的少年们有何明显的区别,至于说心态问题,她也无能为力,已经染上色彩的纸,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当初的洁白无垢了。 此刻,她又忙着翻看自己的作文本,更是未曾注意到吴泽荣那丝愣然以及身边正在起身离开的江杰云带着打量研究意味的一撇。 细细的看着手里刚刚发回的作文本,安然心里渐渐的对刘老师升起一股敬意,也对多年前自己的不求上进感到一阵的汗然。 短短八百字的一篇作文,刘老师批改异常用心,不仅在全文的最后写上了长长的一篇评语,条理分明,逐条逐项的列出了她的这篇作文的优缺点,还指出了她需要继续努力的方向,并推荐针对作文中存在的问题推荐了几本参考书籍。 这些也就算了,她还在文中用红色的钢笔帮她修改了一些语句不通顺的句子,又圈出她觉得满意的句子,用小字在旁边作出点评,指出好在哪里,以及一些鼓励的话语。 零零总总的加在一起,安然粗粗算了一下,总字数绝对要超过她作文本身的八百字。 在多年之后,看多了把对老师请客送礼当成常态的安然回过头来看到自己少年时代这位平凡普通却极认真敬业的老师,感动之余也是肃然起敬,手里轻飘飘的作文本一时间颇有一种沉甸甸的错觉。 有些感慨的暗自叹了口气,安然收敛了一下精神,又反复将刘老师的评语看了几遍,并拿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将其中的要点摘抄下来,同时,将刘老师推荐的书名单独记了下来,准备周六周日去图书馆查找一番。 这堂课剩下的时间,刘老师也没有往下讲课,而是让同学们好好看看自己这篇作文和她为他们批注的评语,进行一下自我总结。 这种通过老师的指点,再结合自己的体会不断总结的方式对学习是很有好处的,但是刘老师的这一番苦心对于眼下这群凡事懵懵懂懂,只对玩乐感兴趣,对于学习大多处于被动状态的孩子来说,根本体悟不到其中的良苦用心,大多数人拿到作文本后,只注意老师给的分数不要太难看就好,至于她用心写的批注和评语,有比较认真的同学还仔细的看了看,大多数也只是草草瞄了几眼,甚至有些连看都未看。 至于老师让他们所做的总结,更是没有几个放在心上,拿总结的时间写作业的写作业,传纸条的传纸条,刘老师对此大概也是习以为常,并不多加管束,她的心已经尽到了,学生们能领悟几分是几分,愿意学的自然会自觉,不愿意上心的硬按着也不会往心里去。 27,再次的偶遇 至于安然,她则利用剩下的时间,结合刘老师的评语,对自己的这篇作文进行第六次修改。 虽有刘老师的批注和指点,实际上却如同之前的五次修改一样,修改作文实在不是什么让人感到愉快的事,字斟句琢,反复推敲,每修改一句都是跟自己的耐心和意志一次小小较力。 一直到快下课时,刘老师才从讲台上的椅子站了起来,随意的在教室里走动起来。 众人一见老师下来巡视,便立即纷纷忙不迭的将其他课目的书本和作业稀里呼噜的塞进课桌里,至于传纸条讲闲话的更是立马毁尸灭迹,个个装模作样的拿着作文本认认真真的练对眼。 而这当中埋头奋笔急书着往练习本上腾写修改后的作文的安然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刘老师自然而然的便在她的桌边停下了脚步。 安然总算是耐着性子把这第六遍给磨了出来,抄写起来格外的迅速,恨不得快点结束这种非人的折磨,真称得上是全心全意,认真投入,一时间倒真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 直到她抄完最后一个字,刘老师才忽然在她上方出声问道:“你又写了一遍?” 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充满了肯定。 安然全神贯注之下被刘老师的声音吓了一跳,握着笔,抬起头怔怔的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想到老师就站在自己的桌边,出于尊敬便又立刻站起身来。 刘老师似乎对她这礼貌的举动感到相当满意,直接拿过她的练习本翻看了起来。 安然的这本练习本是专用的,专业用来修改作文的,由于这个学期才刚刚开始,所以才只写了几页而已,全部是这篇作文的第一二三四五六遍版本。 每写一篇版本时,她会做一下总结,简单写一下前一版的不足之处,需要改进的原因等等。 刘老师是从后往前看的,她看到第六遍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学生挺听老师的话,比较用心,但当她看到前面的五个的版本时以及后面的简短的总结体会时,看向安然的眼神已经带着惊讶和深思了。 但是她沉吟了一下,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安然点了点头。 下课铃正在这时打响,刘老师转身离开,安然对这个小小插曲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下午,第二堂自习课下课时,吴泽荣走到安然的桌边,轻声的对她说:“安然,刘老师让你去她的办公室一趟。” 于是那天下午之后,安然成了班里的任命最早的科代表。 算起来,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这都是安然第一次当官。 虽然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 安然年纪一大把,倒不至于为这个而感到兴奋,只是觉得挺有趣。 倒是安国庆和李彩凤后来知道了这个消息表现得十分的开心,好象安然当的不是什么课代表之类的小官,而是出任国务院总理一般的光耀门楣,弄得安然被父母这可爱的反应弄得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 课代表平时的职责不过是帮老师收收作业,传个话,偶尔收一下学习资料的钱之类的小活,看似无权,又不光鲜,其实好处并不少,至少对安然来说是这样的。 其实安然的语文成绩现在看来并不突出,但是刘老师看中的是她的那种认真和坚持。 本来安然有意想顺着刘老师的夸奖,看看能不能得寸进尺的提出利用课余时间请教问题的请求,不想没等她将心里的算计付诸实施,刘老师却主动提出自己的辅导的计划: 1,每周交一篇命题作文。 2,每周做一套语文试卷。 3,每月读一本刘老师推荐的书,并写一篇读后感。 刘老师说完之后,安然并没有马上回答。 “怎么,是不是觉得任务太重了?” 刘老师看了她一眼,以为她不愿意在正常的课业之外额外增加负担。 “不,不,当然不是。”安然连忙摇头,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刘老师那温和的面容:“我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于刘老师的这份格外看重。 她自然跟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不同,更知道刘老师这份不求回报的特点指点有多么的难得和厚重,所以在感激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稀里糊涂的重生了,但她自认自己不是那种王八之气大开的爽文女主,没有头脑,没有才华,甚至还在苦苦的学着怎样做一个坚持不懈的人,这样的平慵到了极点的她,有什么让刘老师这样看重的资本呢? 难道只是她的那篇很不成熟的作文吗?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吞吞吐吐,比较委婉的问了出来。 刘老师听了她的问题,爽朗的笑了起来。 她说,我相信你将来的作文一定可以写得越来越好。有天分的学生很多,用功的学生也不少,但是用心的学生却不多,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坚持下去。 原来是那修改了六遍的作文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的另类解读吧。 不管怎么说,能得到刘老师的特别辅导都让安然有一种中奖的感觉。 不知是由于课代表要经常与学委接触,还是座位很近的缘故,总之,安然和吴泽荣开始慢慢的熟悉起来。 又一个周六,当他们再次在图书馆碰到的时候,安然主动的打了招呼。 吴泽荣似乎没想到会有熟人在图书馆和他打招呼,直到安然喊了第三声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到她愣了一下,有点呆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安然也被他问得一怔:“我来这里借书啊。”略一思索,便笑道:“开学之前不久,我们俩还在这里遇到过,当时咱俩撞到了一起,你还使劲道歉来着,你不会一点记忆都没有吧?” “啊,是吗?” 吴泽荣闻言还是怔怔的,抓了抓头,有点脸红的样子:“对不起啊。” 果然,这个爱看书的家伙根本不记得这么一茬儿了。 也许,她问他那天借了什么书,搞不好他还有点印象。 “你今天借了什么书?”安然想到这里便很识实务的转到了他所感兴趣的话题。 “哦,我借了《阳明先生传》。” 这个话题果然更让吴泽荣感兴趣,安然甚至觉得他说这话时,眼睛里的光都瞬间亮了好几度,但由于大概说完这话,他意识到两人还不是特别熟,所以及时收住了话头。 “阳明,是王阳明?明朝的那个?” 安然自认属于那种不学无术的人,以前挂在网上做宅女的时候,也只对网络小说和明星八卦之类的感兴趣,至于其他的内容正经严肃,富于内涵的书基本半点兴趣也没有,一眼也不想看。 她会知道王阳明这位老先生还是得益由当年跟风从众去围观那本曾经在网上大红大紫的《明朝那些事儿》时瞄到了一两眼,只记得这位老头似乎相当的牛X。 “对,就是那个王阳明。我很喜欢他,之前我曾经在别的书里看到有关他生平简介的资料,所以这次想具体的了解一下他的生平,接下来还想看看关于他的学说的相关书籍。” 提起自己喜欢的话题吴泽荣实在有些收不劲,再加上自从重生后决心要做个好学生,增广见闻,扩大知识面的安然带着明显极感兴趣的眼神,十分认真的倾听,并不时的或点头,或提问,极大的助长了他的谈兴,这让性格内向,没什么朋友的吴泽荣大感开心,迅速的将她引为知己,滔滔不绝的讲了下去。 一开始话题还只是围着阳明老先生而展开,什么文韬武略,什么治理为政,又什么心学流派之类的,慢慢的扩展到了明史,再然后这话题便有如天马行空,四下乱跑,最后不知怎么的居然讲到了植物的纲属以及丁香花的花期。 直讲得吴泽荣口干舌燥,声音有些发哑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安然从随身带的保温水壶倒了一壶盖热气腾腾的奶茶递给他:“喝点奶茶吧。” “呃……谢谢。” 住了嘴的吴泽荣有点脸红的接过奶茶,亢奋的劲头过去了,疏离的陌生感再次回到两人中间,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能白话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说了这么老些话,其实就算是在父母亲人面前,他也少有这种无所顾忌,肆意畅谈的时候,更不要说在并不相熟的异性同学面前。 “挺好喝的,谢谢。” 吴泽荣将壶盖递还给了安然,再次道谢。他平时不太喜欢这种甜得发腻的饮料,但是安然所喝的这种奶茶味道确实不错,香浓清爽而不甜腻,迅速的缓解了嗓子的干涩。 安然开心的回以一笑,这奶茶是她照着书上的方法自己做的,其中的茶与奶的调配比例调整了多次,才调制出自己喜欢的味道。 “那个……不好意思,我刚才的话有点多。”吴泽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歉。 安然被他的道歉弄得反是一愣,发现这少年清秀的脸上浮着一层浮红,手指不安的反复抚弄着手里的书本,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28,意外的友谊 安然有点意外,也许是从前她对学习不甚上心,对这个学习成绩优异的学委从未留意交往过,没想到这孩子的性格竟是这样的腼腆内向,又是这种不安多礼,居然会为了一次尽兴的谈话而向人道歉,她有些好奇一个男孩子是怎么养成这种小姑娘样的性格的,赶紧摇了摇头,真心实意的安慰他道:“没关系啊,你说得挺有意思的,我也顺便长了不知识。” 她知道吴泽荣喜欢读书,却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知识面竟然这样的广博,看来,后来能留学国外,为人师表,决不是单单只是学习成绩优异那么简单而已。 其实,相同的惊讶吴泽荣也有。 他虽然没什么朋友,但是在平时的日常言谈中,能在谈话中随时跟得上他的思路的人也并不多,很多人都只是对某一方面感兴趣,对其他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则基本不会产生多大的谈兴,虽说基于礼貌不会随意打断别人的话,但是神色间多多少少自觉或不自觉的都会带上一种敷衍的态度。 可是安然显然不是。 她一直对他的话题保持了高昂而健康的好奇心,一字一句似乎都听得十分用心。 而且,她也不是他随便说什么都盲目的附和,问的问题虽然简短,却都问到了关键之处,偶尔也会说一点自己的见解,虽然浅显,观点却很独特。 大概正是由于她的这种格外的捧场,才让他不自觉间放开了束缚,敞开畅谈。 由于从小父亲的严厉的教导使得他在不自觉间总是压抑着少年活泼的心性,像这样挥洒本性的高谈阔论的机会实在是太少太少,虽然回过神来,又觉得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心里却觉得格外的畅快淋漓,好像将积压了许久的孤寂和郁闷一下子排遣了个干净,浑身都有一种松快的之感。 因此,他原本因安然平时客气有礼的而产生的良好印象也速度的窜升了一个新的高度。 安然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陪人侃大山居然就侃出了一个朋友来。 对她来说,不过是看到熟悉的同学打个招呼,抱着多学一点是一点的念头聊聊天而已。 至于说,吴泽荣所认为的独到见解什么的,实在是得益于她重生前的宅女生涯,每天泡在各种类型的网文里,虽然看的不是什么专业书籍,但是各个题材的小说里也还是会涉及各种门类,各种职业的知识,看得多了,一来二去的,对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识也多少记得一点,眼界自然也就显得广了一些,其见解对此时来说看起来似乎也就有了独特的效果。 虽说吴泽荣的好感和友谊让安然觉得来得有点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友谊除了给她带来一位忠诚的朋友之外,还附带了其它的好处。 有一个学习优秀的好友的最大好处就是从此以后多了一个免费的辅导老师。 说来惭愧,安然虽然重生了一回,又一直坚持自学,远远超过了同学的学习进度,但是,这只是针对一些基础知识,对一些拔高类的题目,她虽然比大多数同学要强上一些,却还是总有不少问题让她倍感挫折,尤其是数学题,总让她感到头大如斗。 让她羡慕嫉妒恨的是,这些让她纠结无比的难题到了吴泽荣的手里,不说迎刃而解,却也总能在思索之后给出正确的答案,很少能难得住他。 安然在心里哀嚎,自己果然不是重生文里的全能女主,年纪都活到了猪身上,脑子是一点长进也无。 挠墙之余,她也只能认清现实,乖乖的向学委同学虚心求教。 吴泽荣虽然平时不太爱说活,性格也比较内向,却很有耐心,讲解得也十分详细,条理清晰。 安然一方面觉得十分感谢,一方面又甚觉郁闷,怎么什么题让他一讲都显得这容易,轮到自己去做却怎么也绕不过那个弯去。 没办法,她也只好一边不停默念“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之类的励志格言,一边将同一类型的题反复的做了又做,直到做通弄懂为止。 而吴泽荣的同桌,周芳华则是另一个受益者。 由于身边有吴泽荣这个现成又免费的小老师,又有重生后对功课有着发疯般热情的安然在身边影响着,周芳华也在不知不觉间,渐渐的对学习更加的上了心。 不知不觉间这三个人慢慢之间对功课的研究变成了学习小组似的模式,经常在课间拿出一些各自有所疑问的问题进行探讨,取长补短。 组长却不是学习最好的吴泽荣,而是安然。 由于安然现在享受语文老师特殊辅导,在这方面的进步确实相当之快,在最近的几次随堂测验中次次名列前茅。 她也不藏私的将自己的笔记拿出来与两位朋友分享。 在英语方面她也特别的重视,除了平时的卷面成绩之外,她也不忘加强自己的听读能力。 这种重视是跟数学,语文不一样的,那两科纯粹是奔着考试分数去的。 带着多年之后的记忆重生的她心里无比清楚,英语在日后的社会上越来越受到重视,如果想找一份待遇好一些的工作,英语几乎成了必要的助力。 好吧,说来说去,她对学习的热情还是建立在功利的基础上。 大概她这辈子除了对各类网络小说和娱乐八卦有天然的热情外,对知识的渴望永远无法像吴泽荣那样的单纯执着。 虽然他们现在掌握的英语单词和句型都还很有限,但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语感,安然还是提议,每天三人拿出一点时间用英语对话,进行情景模拟训练。 吴泽荣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大力支持。 周芳华觉得考试又不会考语音兴趣不大。 真正实行起来的时候,三人分配角色,吴泽荣一板一眼的极为认真的说着自己的台词,提议者安然则经常笑场,玩得最开心的却是一开始没什么兴趣的周芳华,一开始还顺着大家事先商量好的台词说,演到后来玩兴大起,干脆抛开剧本自己随意发挥,有的单词不会就中文英文一起来,叽叽呱呱说得尽兴才罢休。 对她这种二米粥似的对话,安然和吴泽荣一开始非常的吃不消,中文当然直接就听懂了,英文却时常反应不过来,常常她已经说了好几句话,两人才意识到她刚刚话里的意思,但是这一样来,却更符合安然想训练语感的初衷。 三个人关系熟,练习对话时自然也就敢大胆的开口,几次下来简直说得无所顾虑,体现在课堂回答问题时,便显得各外的流畅自然。 其他方面的好处,比如听力,比如语感,比如对单词和句型的掌握在他们坚持一段时间之后都慢慢的体现了出来。 成绩不停进步的同时,三人之间的友谊也与之一同飞速的发展着。 周芳华性格开朗活泼,虽有些娇气,但放在小女孩身上却也凭添一份可爱。 从实际年龄来说,安然比她大上一轮有余,对她这些可爱的小脾气有一种长辈般自然而然的宽容和羡慕。 她的这种无意识的纵容和爱护也让周芳华在无形之中对她产生了一种类似的依恋的情绪,喜欢跟她诉说一些在安然看来可爱得不行的小烦恼,小秘密。 同时反过来,周芳华的少年活泼的性格也多少影响了带了一点颓气的安然,慢慢的也变得开朗了起来。 两人平时一起放学回家,周末一起逛街,一起研究各类美容面膜,为了美丽的外表共同奋斗,在安然的影响下,周芳华也坚持的练起了瑜珈。 多了一个可以不时说说笑笑,逛街玩乐朋友的滋味相当不错。 与周芳华这种闺蜜小友相比,吴泽荣则比较另类一些,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书友,他们之间的谈话很少涉及各自的生活琐事,更多的谈论都是书。 周一周五,两人的话题基本都围绕着教科书展开。 周日的下午,两人一般都在市图书馆的阅览室里度过。 先是各自交流一下这一周以来看书的心得体会,再说一说今天准备在书堆里翻点什么东西看看,彼此参考一下对方的意见,然后各自一头钻进故纸堆组成的知识海洋里,浮浮沉沉的读个痛快。 一两个小时仿佛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到这时两人基本都找好了各自需要的书。 办好借书手续之后,安然一般都要在外面的花园里的转一转,看看风景,闻闻花香,顺点花瓣落叶什么的夹在书本里充做书签。 吴泽荣有时也陪着她走一走,两人有一搭没搭的闲聊着,什么风景草木,雨露气候,城市故闻,最后一准还是要转回到书本上。 偶尔周六的时候,周芳华和安然也会拉上吴泽荣一起去逛街。 不过,只要他们之中一多了吴泽荣,逛街的地点总会出现不可逆转的改变,从百货商场,街边小店转到新华书店,二手书铺和旧书摊。 最后回家的时候,三人手里都少不了要拿上几本或新或旧的书,当然,拿得最多的自然是吴泽荣。 初一的功课还是很轻松的,安然的计划是趁现在在功课还不忙的时候,多拿出一点时间来读一读自己感兴趣的书,待到初二之后,便不可能再这样的自由轻松下去,那种紧张的生活大概会一直持续到高吧。 29,友谊的滋味 每当这时周芳华都要无奈的抱怨:“吴泽荣,都怨你,下次再也不跟你一起逛街了,每次都往书堆里钻,你下辈子干脆变成书虫子得了,让你啃个够。你看看,你看看,正经东西还一样没买呢,先买了好几本书。” 安然笑她:“那你还买?” 周芳华嘟起嘴:“还好意思说,都被你们这两个书呆子给传染了,你们两个最讨厌了,我以后要是变成书呆子就找你们算帐。” 安然朝她做鬼脸:“姑娘,那只能怨你的立场不够坚定。” 周芳华气得去掐她的脸。 吴泽荣一旁只是好脾气的笑而不语。 虽说周华芳不时的玩笑似的抱怨,但到了逛街的时候,却好似又忘了这份抱怨,依然去约吴泽荣。 不过,与逛街相比,吴泽荣更喜欢静静呆在家里与他的书本为伴。 有时安然也觉得,与吴泽荣这个书呆子待久,受了他很大的影响。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打心眼里对知识产生的渴望的人,甚至她觉得自己除了轻松愉快的各类网文和明星八卦外,对其他的书本全无好感。 重生之后,也本着增长知识积累,提高文学修养,以便写起作文来可以更好的东拉西扯,提高分数,目的相当的功利。 可是读着读着,慢慢的居然读出了有别于网文小说的趣味来。 这种感觉似乎在遇到吴泽荣后愈加的强烈起来,与他做一番闲谈后,你会发觉,原来很多听起来相当枯燥的书本里也藏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乐趣。 安然觉得和吴泽荣成了朋友以来的最大收获不仅仅是多了一个随时可以请教数学难题的小老师,更是在不知不觉间,借着他的手帮她推开了一扇通向充满书香和趣味的世界的大门。 当然,安然没有忘记重生前少年时代的教训,不会再一次的沉迷于课外书籍,而忘了功课。 她一直按步就班,以不徐不急的步调进行着自己每天的复习和自学。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坚持,现在的安然不能说已经彻底摆脱了过去那种总是随意放弃的惰性,却也能够没有一点勉强的把每日的计划顺利的坚持下来,不用再与自己的自制力不停的较戏拔河。 初一的功课还是很轻松的,安然的计划是趁现在在功课还不忙的时候,多拿出一点时间来读一读自己感兴趣的书,待到初二之后,便不可能再这样的自由轻松下去,那种紧张的生活大概会一直持续到高考吧。 除了学习之外,她的厨艺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一般的简单的家常菜式她基本都可以应付,而且从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反映来看,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 甚至美容方面,她却并未下太多的功夫。 不是她不再重视。 而是正像是她所想的那样,营养健康的饮食,良好的运动,合理的作息安排以及乐观积极的心境这些才是上好的美容佳品。 现在她的年纪不必太多的保养,只要坚持一些基础的护理就可以,少女皮肤太过娇嫩,过多的折腾不仅起不了积极的作用,反而会造成适得其反的效果。 经过这两个多月以来的保养和呵护,安然的皮肤已经发生了更加的明显的改变,随时随地的维持在最佳的状态,水意充盈,白里透红,并有着隐隐的光泽。 周芳华对她的皮肤简直羡慕得一塌糊涂。 更不说安然自己,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要自我陶醉一下。 一开始这种陶醉更多的是出于对重生前那张肥胖油腻,肤质糟糕的脸的对比。 慢慢的,这种陶醉开始变成了对重生后的自己所做一切的肯定和喜悦,也许,她能不断的,一步一步的战胜自己的那几乎是顽固的,不可救药的惰性,这张脸也起到了不少影响和作用,无数的故事告诉我们,永远不要小看心理暗示的作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安然照镜子的时候,她会在心里无意识的默念,要珍惜,要坚持,珍惜这份美丽,也坚持美丽下去。 然而,人在生活中就宛如在海上航行一般,不可能总是阳光明媚,一帆风顺,总会有遭遇风雨,波滔汹涌的时候。 而对于安然来说,与其说是波滔,不如说是暗流,因为这个难题从她重生便一直如阴影一样伴随着她的左右,即使她无时或忘,却也始终没有解决——父母未来工作的问题。 这个问题始终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头,无论她是在坚持与意识力奋战,还是和朋友们逛街说笑,或是与父母共享美食,也许在别人看起来此时正是晴空万里,但是只有安然知道,这看似晴朗的天空上始终都有一片阴云飘浮着,在不远的将来停留着,终将会遮住明媚的阳光,给他们平静幸福的生活带来一场不可避免的急风骤雨。 从这也可以看出,每件事物都有多面性,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 重生是一件好事,但它不是绝对的好。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重生也一样。 重生了一次的人在很多时候似乎就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但是,预知未来的能力不代表就是幸福。 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一般的人乍然遇到好事会感到惊喜,突然遇到坏事会遭受打击。 而拥有预知能力的人因为这份预知,她会失去应有惊喜,她知道那件好事就等在那里,心里固然安稳,却也在无形之中将快乐打了折扣。 对于灾难,拥有了预知能力,也许会有所准备,但是,在灾难真正来临之前,她也一直生活在等待坏事发生的忧患之中,会不停的担心,害怕,担心自己万一记错会怎么办,害怕万一无力改变或因为自己的重生而让原本的坏事有所改变,从而走向更糟糕的局面该怎么办。 担忧,害怕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最让人感到难受是你不能像其他人一直把自己心里秘密和负面情绪向任何人倾诉。 即便不被人当成疯子,也不会被带去实验解剖,但是也没有人相信你的话。 安然每天走在路上,或有空余时间都在思考解决方案,想了无数个,又推翻了无数个,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合适,使得问题迟迟无法得到解决。 每当她因这个迟迟得不到解决的问题而备感懊恼压抑的时候,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她都这样喃喃着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不着急,还有半年,还有半年,一切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可惜,准确的说,这片阴云到来的时间并没有那样的迟。 转眼间,金秋十月即将到来,一年一度的十一黄金周再次到来。 当然,对安然这些学生来说,十一可并不仅仅代表着七天长假,这个月份的假期是个典型的乐极生悲的代表,在长假过来,马上就要开始期中考试。 不过,这帮破孩子正在没心没肺的年纪,虽然有很多人一提到考试都头大如斗,恨不得立刻上吐下泄感冒发烧,甚至扭脚折手以逃避可怕的考试,但是在那之前,还是要先玩个痛快,过个愉快的,没有烦恼的假期再说,至于假期之后是死是活,那就……听天由命吧。 而这个假期对于安家来说,实在是算不上愉快。 本来,对安国庆和李彩凤这种长年三班倒的职工来说,十一长假,五一黄金周,元旦春节假期什么的,都是浮云,如果厂子里的效益好一些的话,这些假期还能在月末的工资单体现出一点让人欢乐的迹像,但是近几年来,连这样一点微薄的欢乐也不复存在。 于是渐渐的,除传统的元旦春节这样的重大节日之外,他们对节假日也失去应有的期待。 在安然从小大到的记忆中,每到节假日时,都是她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别人的父母都趁着假期,带着孩子出去游玩,而她的父母却还要照常上班,只能多给她一些零花钱,让她多买一些好吃的,她的同学,小伙伴们都出去玩了,只有她一边委屈的嘟着嘴一边拼命的啃着油炸鸡腿,努力的为自己的体重添砖加瓦。 而在这今年的十月一日,安国庆和李彩凤破天慌的放了假。 尽管他们脸上硬撑起笑容,努力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并极力鼓动安然买了大量的好吃好喝,声称要趁这七天,好好的休息一下,带着女儿好好的玩一玩,放松一下。 安然知道,工厂的问题已经全面大暴发了,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否则等待所有人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座建于建国初期的工厂就像一个重度伤患,身上的伤口长期得不到治愈,反复的发炎,感染,现在已经开始发臭腐烂,如果再不进行手术,那么最后只能走向灭亡。 手术是必须的,但是无论何处手术,这个过程都是痛苦的,在切除伤口上的腐肉的同时,被切掉还有新鲜的血肉。 是否能够痊愈,还要看主刀大夫的医术水平,妙手仁医自然是救死扶伤,若是落到了庸医的手里,所遭受的痛苦和舍弃也只是无谓的牺牲而已。 据安然的记忆,工厂的这次手术最后以失败告终,那些在工厂里工作了一辈子,受着以厂为家的教育成长起来,忠心老实的工人就这样离开了他们以为会呆一辈子的地方,然后悲愤看着它一步步走向了灭亡。 30,背后的隐忧 它的灭亡安然无力改变。 安然只希望在手术过程中不要出现变故,一切只要按原来轨迹发生就可以了。 她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而现在,即使她心里忧虑并不比父母的少,此刻也只能装着对父母脸上幽暗隐晦的神情毫无查觉,如同他们希望的那样,做出一副欢快得没心没肺的模样,和父亲在厨房做着各种美味的食物,和母亲逛街购物,努力的复习功课,为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做准备。 只有在他们注意不到的时间里,她才会让忧心的神色放心的布满面庞,接着反复寻找着各种可能的生计和出路。 七天的假期就在这样貌似和乐欢快,实则压抑忧闷的气氛中悄无声息的迅速度过。 这当中周芳华约安然和吴泽荣一起去公园玩了一圈,看了一场菊花展,吃了一次肯德基,又看了一场电影,当然,三人的最后一站依然是一家在十一期新开张,特价酬宾的书店。 虽说这次游戏按周芳华的说法是实在没有新意,一点都不刺激,简直像三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尤其是最后去的尤其还是书店! 但是和朋友们聊聊天,逛逛街,确实让安然心里的压力松快了不少。 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固然的思维模式,就像她在解数学题似的,死盯着一个方向,完全不知道多动动脑筋,转转弯。 她一心只想在年末之前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掉,一味的给自己不断的施加压力。 能够在年底之前,把问题解决自然是最好。 但是如果在那时不能解决,这问题就注定无解了吗? 显然不是的。 即使父母也许要在短时间内打一些零工,为未来的出路发愁,但是,从积极的一面来看,父母在工厂那种闭塞的环境里工作得太久了,那里的环境相对于现在社会来说,毕竟相对单纯。 无论将来找到什么营生手段,最主要的还是他们能够经营下去,同时,也需要他们改变以前那种陈旧落后的思维模式。 到那时,三个人一起开动脑筋,寻找商机,说不定比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一味的着急要好得多。 这么一想,她暂时的放松一点,开始全神贯注的集中精神,应对起眼前的让无数学生都讨厌无比的期中考试来。 实话实说,同学们对期中考试还是很重视的。 不重视不行,二十四中在对待学生期中和期末成绩时,一向有个比较缺德的传统,让无数的学生多年后回忆起来,依旧咬牙切齿,噩梦连连。 其具体操作步骤是这样滴: 首先将本班学生们的成绩都统一出来,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排列清楚,抄写在一张巨大的纸上,三十五人中,前二十五人都用红色的墨水抄写名字,后十人则改成了黑色的墨水。 其用意也是不言而预的。 然后,将这张大纸糊在教室的门边,让每个人走进门来的人都可以看到。 同样的大排行榜还有一张,糊在正对着楼梯的走廊墙上,每个经过走廊的人都可以一眼看到。 只是这张排行榜是属于整个年级的前一百名,与前一张不同的是,这一百名的人名和成绩都是用喜气洋洋的,代表光荣的红墨水写成的。 到此为止,第一个步骤算是终于完成。 第二个步骤当然是开家长会。 如果不开家长会那些写着学生大号和成绩的排行榜岂不是缺少了最有影响力的观众? 可想见这些来开家长会的各位家长们走进走廊看到这样一张排行榜心里都是个什么滋味,孩子榜上有名的大概是顿觉骄傲,榜上无名估计心里已经开始酝酿某种名为“愤怒”的情绪。 不过,别着急,班级里还有另一张更详细更缺德的排行榜在等待着各位家长的光临观赏。 这一步骤的结果或是和风细雨,奖励表扬或是鞋底与巴掌齐飞,责骂和惩罚共临,实实在在的冰火两重天。 只是,尽管其结果已经这样悲喜交加了,却还不算完。 开学之后的第一次升旗仪式上,每个年级的第一名和最后一名都会走上主席台代表优秀学生和差生讲话。 优秀学生代表还好说,反正讲来讲去不过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套老词,充其量再加点与时俱新的新词,喊口号似的从头吆喝到尾就也得了。 但是差生代表要讲些什么? 也像优秀学生那样只讲好好学生,天天向上那是行不通的。 再说,差生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得有人信不是? 于是,差生也只能在讲完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后,再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 一边讲一边在心里暗骂,尼玛,想让老子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查就直说,玩他妈这么多的花样,也不嫌累的慌,这他妈谁出的主意,等我知道了非罩麻袋胖揍他不可。 这还不是最后,最后在新学期的第一次班会上,本班的最后一名还要再当着全班的面公开的讲一次,当然,你要说是进行公开检讨也行,反正是换汤不换药。 这要是搁在十几年后,大概早有家长反映到媒体,指责老师差别对待,伤害学生的脆弱心灵了。 可这时家长还没有意识这样的做法甚至对自己孩子的一生都会产生不良的影响,不仅不反对,还扯着孩子的耳朵跟老师要求:“这死孩子上课再不好好听讲,您该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千万别心软。要是您觉着下不了手,直接告诉我一声,我往死里抽他。” 什么? 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检查? 这些知识份子就是心慈面善,换了我早就在全校面前抽他了。 什么,觉得丢脸? 你他妈考倒数第一的时候怎么不觉着丢脸? 你怎么不想想老子看你在榜上排倒数一的时候,在人家那些家长面前丢不丢脸?都他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晓得这些变态又折磨人的是那任校领导提出来的,别以为它仅仅折磨那些成绩差的学生,对成绩好的学生来说也一样是一场噩梦,因为你无法保证每次考试都能考得好,就算是你的学生成绩稳定,如果你总考全班第十名的话,你的父母会希望你下次可以考到全班的第九名,第八名,甚至是前三名,第一名…… 因此,除非你总是在稳步前进,或是你总是能考年级第一名,否则这样的排行榜也总是让人从心里感到鸭梨山大。 多年之后的同学聚会上,还有同学在咬牙切齿的念叨着二十四中当年的这项“恶政”,叨咕着这么年以来心里压力一大就会反复的做自己考试没考好,在排行榜上被老师用黑水墨色抄了名字的噩梦。又感叹现在的孩子多幸福,即便是二十四中也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与时俱进的废除了这条坑爹的规定。 不过,这些对安然来说,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是什么问题。 安国庆和李彩凤几乎是对女儿全无要求的那种父母,只要知道孩子吃得好,穿得暖,没受委屈,没干坏事就行,其他方面简直是完全的放手,采用宏观调控,野生放养的方式教育孩子。 一方面由于他们工作忙,又辛苦,另一方面也是他们宽厚的性格使然同。 能够成为他们的女儿,安然从来都觉得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 不过,现在换成了她对自己严格要求,希望可以在这次期中考试中真实的检验一下自己的学习成绩,以及重生后这些日子努力的成果。 作为一个纯粹的考试动物,充满功利思想的成年人,安然的全副精力都只放在了主科上,具体来说,中考中必须要考的,她使出百分之二百的力气,全力以赴。 至于那些中考中不需要考的科目,她是完全的低空,擦线飞过,虽不能说六十分万岁——因为她的算分能力没有那么强,也不想为此浪费精力,但也是力求做及格便再也不多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 她自知自己的有几斤几两,资质平庸,即使重生了一回也改变了这个可悲的事实,所以,也只有将有限的精力用到最重要的方面去了,至于其他的科目,如果将来有一天她感兴趣了,完全可以进行自学或是进一步的进修。 现在对还是中学生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分数更重要的,或者说没有什么比高考更重要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高考而服务。 从一点上看,她与她的同桌,那顽劣的江云杰还真是差不多,只不过她没他那么大的胆子,也没他那么好的成绩,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挺向他好好学习学习的。 考试那天,她在跟着同考场的同学一起往教室里走的时候,无意中往窗外扫了一眼,却正好看到江杰云慢慢悠悠的从操场那端往教学楼这边走来。 安然忍不住为他们的老班和校长以及准考老师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这份少爷八成又是想踏着点进考场吧。 待走进考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安然的也就没有心思再可怜校长和老班,拿出全副的精力来对付这场对她来说,别具意义的期中考试,也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次比较重大的考试。 头一场考的是语文。 31,坑爹的校规 经过这两个月来,刘老师的单独辅导,再加上自己的努力,以及坚持不懈的自学,安然在拿到卷纸,迅速的审了一遍题之后,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开始答题,速度非常之快。 当然,也不是没有叫不准的答案的,但是,她毕竟是活了十几年的成年人,重生之前做学生的时候虽然成绩不佳,却也是久经考场的,在这方面还是非常有经验的。 叫不准的先写上一个自己最肯定的答案,然后在草纸上记下来,先做其他的,有把握的,等全部都答完了,再来慢慢琢磨。 最后是作文。 也是安然一直以来努力的重点。 她平时不写日记,随笔,找一些常见的作文题进行练习,同时,也随便找出一个题目,训练自己在短时间内快速的审题,制定大纲,写出质量较好的作文。 这样做是为了训练自己在考试中遇到陌生的题目,不会感到抓不住头绪和重点,写得跑题,同时这也是一种针对考试的常规性训练。 不过,之前的训练在这次考试中发挥的作用比较有限。 本次考试的作文题目也是记叙文的常见考题——记一件难忘的小事。 由于是常见的题目,安然之前曾特地练习了多次,现在只要把其中一篇比较满意的现在最新构思修改一下,默写出来就行。 由于这篇作文在构思上的时间减少了不少,将时间节约了大半,留给她琢磨之前叫不准的题目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其实叫不准的题目不过是两道填空的小题而已,安然对自己摇了摇头,在这种题目上反复琢磨,说到底是还是基本功不够扎实,知识积累太少的缘故。 最后再仔细的从前往后,逐题逐字的检查了两遍。 看一看腕上的表,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再往教室里的四下看看,有两个座位是空的,想来是在她专心答题的时候已经有人交了卷纸。 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可再检查的了,那就这样吧,交完卷纸,正可以省下时间复习下面的一科。 接下来的科目考得也都非常的顺利。 甚至数学也没遇到太大的问题,仅最后一题花的时间多了一些,但好在,类似的题型安然之前请吴泽荣帮她详细的讲解过,自己也做了很多同类的题型。 总的来说,初一的功课还是比较简单的,期中考试的目的也就仅仅是检查一下学生的学习情况,不会出太多的难题。 可是,当最后的成绩出来时,安然还是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班级的排行榜上,她排第三名。 第一名,江杰云。 第二名,吴泽荣。 事实上,前十名的分数咬了都相当的紧,而到了全年级的排行榜上,到处一片并列的名次。 然而第一名,依旧是让老师们咬牙切齿的江杰云。 由于排列的人太多,安然排在了九名。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此时才刚刚过去了半个学期,大家的差距还不是很大,想把分数拉得更开,大概还要等到期末考试。 安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排行榜上的名次却并不在意。 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安然在将自己做错的问题抄在错题笔记上,总结了经验教训之后,便把这次考试丢到了脑后。而将自己的心思再度又转回到了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危机和解决方法的研究上。 期中考试后自然紧接着便是家长会。 安然直到开家长会的前一天,经过老师在放学时对全班同学的提醒她才想起来。 当她回家的时候,在小区的门口遇到赶着去上夜班的母亲,刚好来得及告诉她第二天下午去开家长会的事。 安然之所以考过了试就把心思的都放在将来家里的出路上,是因为如今厂里的情势已经越来越不好了,虽然父母的班还是要继续上,该怎么倒班还是要怎么倒班,但是到了厂子里却没有活可干,只是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已经有小道理消息在传说厂里准备精减员工,买断下岗,但是并没有得到官方的证实。 听到这样的消息,安然虽然一直在劝自己要放松,但是心理压力毕竟加大了不少。 这么一来,反倒是给去开家长会的安国庆增加了一次大大的惊喜。 直到安国庆喜气洋洋的回家,路上特意绕道去超市买了一瓶酒和一大瓶饮料,让正在做晚饭的李彩凤和安然多加一个菜,他要和李彩凤好好喝一杯,真没想到他家闺女这么争气,安然才突然想起来,那个,她好象一直忘告诉父母她期中考试的成绩。 “真的,咱家姑娘真的是全班第三?” 正拿着一把芹菜的李彩凤听到丈夫这样说,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她觉得难以置信是完全有理由的。 在小学时,安然的学习成绩也算不错,但也只是一直维持着中游偏上的成绩而已。 即便是这样,安国庆和李彩凤也一直感到很为女儿的成绩骄傲。 他们本身是没有什么学问的大老粗,平时工作又忙,家里几乎根本顾不上什么。 双方的老人又都去世得早,没有人帮他们照顾孩子。 安然从小到大几乎就是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的长大的。 他们不是对孩子的学习不关心。 一方面是不会关心。 另一方面是也没有时间关心。 可哪想到孩子好象一夜之间就突然长大了,懂事了。 不仅自己学会了做饭,做家务,自动自觉的学习,现在还取得这样好的成绩,一下子进步了这么多。 “我还能骗你吗?不信你去问问姑娘,我偏你没有。”安国庆乐呵呵的。 乐得李彩凤反手就给了安然一巴掌:“你这孩子,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怎么不早说,还跟我们玩惊喜啊?” 安然被母亲打得哭笑不得,她哪有心思琢磨这个啊。 不管安然她本人对这次的成绩是在乎,还是不在乎,满意,还是不满意。 这个成绩终于让因厂子里的甚嚣尘上的各种小道消息弄近来心事重重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妇的脸上露出由衷的开心笑容。 因着他们的笑容,安然的心情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这一场很多年之后仍让当年的二十四中校友们咬牙切齿的家长会却让十一以来笼罩在安家的阴云被驱散了一些。 考的好也罢,坏也罢,无认是家长会后被表扬的,还是挨了鞋底子的,大家都慢慢的收拾了心情,学习生活还在继续。 然后,突然有一天,安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变化——她长高了。 虽然这身体是自己的,却好象是街边的行道树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悄然的落下了第一片黄叶,而她也不知在什么时间就蹿高了好几厘米。 随着地上黄叶的增多,天气也渐渐的凉了起来。 短袖和裙子不再是适合出行的衣物。 衬衫和长裤又成了街上服饰的主流。 安然发现自己的裤子和衬衫虽然还能穿,袖子和裤角都显得稍稍有些短了。 按李彩凤的意思是拿钱让女儿跟同学一起逛街自己买两件新衣服穿。 安然却觉得没有必要,她觉得衣服暂时还可以将就,裤脚放点边一样能穿。 她现在正好是发育期,最近一段时间虽然早餐、午餐她都是吃得不少,但是每一到了上午十点钟或是下午三点钟便会觉得饿。 以她这种迅速的长法,只怕才买了春秋季节的新衣服,到了明年春天就都穿不得了,还不如等明年春天一起买。 再说,她平时多是穿着校服,衬衫袖子稍微短一点,外面穿件校服便看不出来了。 李彩凤对女儿的懂事感到既欣慰又有些心疼。 衣服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至于饿的问题也好办。 她做了些方便携带,又不怕凉的食物放在饭盒里,带着当间食。 比如,饼干、凉糕、面包、寿司、饭团…… 不过,最常带的还是三明治。 营养全面,可以夹很多蔬菜,再些鸡蛋、火腿,再用热水烫一袋牛奶,方便又营养。 而且,三明治中夹带的馅料还可以不断的变换各种花样。 只是她没想到,正是这样的一份美味营养的三明治使她与她的那个因其彪悍的行止而卓然泯于众人的同桌发展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友谊。 那是周五的下午,全校大扫除。 安然的任务很简单,将属于本班分担区的一段后楼梯清扫干净。 这段后楼梯平时走的人不多,因此清扫起来也很轻松。 她负责的这段楼梯的缓步台外是一个大大的平台,推开大大玻璃窗就可以出去。 清扫完毕后,她便让生活委员过来检查任务。 大部分人的任务都没有完成,周芳华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班里又是一片尘土飞扬,她便带着三明治和泡在热水杯里的袋装牛奶,又拿了一本英文练习册,上了平台。 这天的天气极好,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湛蓝的晴空下,安然把两套旧的试卷铺在地上,一份用来坐,一份用来当餐桌,倒也有点野餐的感觉。 袋装牛奶刚泡进去,热度还没上来。 安然今天虽然干了点活,但大概是中午吃得多了一些,这会也并不觉得怎么饿,便也没有急着吃,而是翻开练习册做起了阅读理解。 32,父母的惊喜 如果你不得不做一件事,要么就努力从其中找到趣味,以享受的心情去做。要么就是带着厌烦的情绪,以压抑的心情去做。 前者可以让你越走越好,越做越好。 后者却会拖慢的你脚步,最后不得不选择放弃。 以前这个道理安然也听过,却因为缺乏耐性,还没等她找到乐趣,但已经采取了放弃。 现在她倒是慢慢的开始在学习中找到一点乐趣,虽说还不足以战胜她对分数的功利追求,但是多少不像过去那样以完成任务的心态来看待的学习。 比如她现在就把阅读理解题想像想推理破案。 把自己想像成一个阿嘉莎克里斯蒂笔下的马普尔小姐或波罗那样的“扶手椅”侦探。 对着练习题中给中的各种线索,根据自己所学习的英语知识,将选择题中的四个答案当成四个嫌疑人,一一推敲他们的犯案可能,最终找到其中的“凶手”,也就是正确的答案。 精神作用也好,阿Q心理也罢,安然总算是觉得不那么枯燥了。 正“抓凶手”抓得来劲,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喂,你到底要不要吃?你要是不吃,卖给我算了。” 安然做题做得全神贯注,精神高度集中,猛然间听到一个声音实在是吓了一跳。 她僵了一下,才收敛心神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看之下,不由得又愣了一下。 说话的人正是她的那个终日里神出鬼的同桌江杰云。 虽说重生前,他们也算是曾同窗过三年的同学,但是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这次重逢,她已经记不起这人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 后来听同学们传说,怀疑这家伙的身家算是上是本城的土财主NO1。 虽然号称土财主,但毕竟他的教育水平在哪儿放着的,货真价真,所以凭想象也觉得这人应该是一副社会精英的派头。 待到重生后,又发现原来这家伙当年居然是一个拥有洁癖的优等生。 可是,此刻,安然发现,她印象里重新构建的江杰云的形象突然产生某怪异的崩塌。 当然,眼前的江杰云依旧穿着他那件白得跟新雪似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落叶黄的夹克外套,裤子倒不是牛仔裤,而是一件深棕色的灯芯绒长裤。 虽不清楚是什么牌子,但是粗粗一看也知道质料不错。 此君这会儿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正蹲在她的用来做餐桌的试卷前说出上述那番话。不,让安然感到风中凌乱是—— 这位大哥,是你问题学生+优等生好吗? 你是这次期中考试的全校榜首好吗? 你是打架生事,让老校长的头发掉了一把一把又一把的黑社会预备役好吗? 最重要的是你未来的本市土财主NO1好吗? 所以,请你可不可以不要拿非洲难民那种十天半个月都没见过食物的饿狼一般的眼神盯着那块三明治和那袋牛奶,好吗? “……你如果饿了,就拿去吃吧,不用给我钱。” 沉默良久,安然终于干巴巴的给了一个回答。 “别介,咱俩没什么交情,你凭什么请我吃饭。这样吧,三明治算你三块钱,牛奶算你一块钱,一共四块钱,你看成吗?” 江杰云却不领情,一边说一边把从口袋里翻出钱包,拿出了四张票面不是很新,却折得整整齐齐的一元纸钞递给安然,那一双眼却还一瞬不瞬的盯着餐盒里的三明治。 安然对此感到无话可说,默默无言的接过他递来的钱,心想,就连钱也折得这样的平整,这家伙不会是把这些钱都洗洗,再熨烫一遍吧? 又想,这价钱给的比市价略高了一点,是把加工费算在里面了吗? 不对,如果是算加工费的话,似乎又有些太便宜了。 虽说没啥技术含量吧,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值钱吧? 那是把跑腿费算里面了? 不至于吧,她的腿可没那么不值钱。 也不知是被江杰云这突如其来的行为给传染了,还是秋天午后的太阳晒多了容易发傻,一时间,安然的脑子里转的都是诸如此类的囧囧有神的念头。 可还没等她的这些有些冒傻气的念头转完,江杰云又说话了:“还有吗?” 本来就呆住了的安然不由得又呆了一下,才强行压制住了去看腕上手表的念头。 这……这还没到两分钟吧? 他就吃完了? 也太速度了吧? 江杰云不只吃完了,而且全然看不出狼吞虎咽的后果,比如身上有面包屑,嘴角挂沙拉酱之类的狼狈的痕迹。 如果这三明治不是安然,如果不是她手还捏着刚刚收到的四块,根本看不出他在一分多钟的时间里消灭了一块三明治和一袋牛奶。 安然刚才光顾着瞎想,都没注意他是怎么吃下去,难道,他的身体结构异于常人,可以像蛇一样,大嘴一张,把东西直接塞肚子里,然后慢慢消化? 她一边不靠谱的琢磨着,一边摇了摇头,然后,也不知她的神经接错了哪根线,也许是平时在家用餐时,做为厨师的她每次都要询问一下父母的评价,几个月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 总之,不管出现什么原因,她慢慢的摇了摇头后,问:“好吃吗?” 问完了,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我有病,我问他这个干嘛? 江杰云也愣了一下,直直的看向安然,有些意外的问:“这三明治是你做的?” 到了这会儿,安然也只能点头。 “好吃!” 江杰云立刻回答,声音虽然不大,却颇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 “……谢谢。” 安然的回答依旧跟脱了水的干菜一样。 下午的奇遇,让安然后来在晚上想起来时,除了哭笑不得之外,还多了几份趣味,特意把这件事细细的写在了日记里。 想想,多年后,等江杰云成了大财主之后,自己再回头看看这篇日记,在心里偷想,哼哼,我可知道这个大财主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至于说这另一面到底是怎么样的一面,安然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贪吃? 这个不能确定。 但是八成是饿狠了。 当时两人总共没说两句话,然后,安然就拿着东西离开了。 如今回头细细回想一下,他好象一直有意无意的按着胃部。 想不明白这个不缺钱的家伙是怎么把自己饿得像三餐不济似的。 当然,这些安然也不过是出于八卦的心理想一想而已,而且仅止于她的日记和大脑,连跟她关系不错的周芳华也没露出半句,写完想完,这件事便被她丢到了脑后。 第二天是周六,安然仍然是按着平时的作息时间早早起床,练瑜珈,做早饭。 安国庆昨天是夜班,李彩凤是下午班,因为三个人难得在一起吃早饭,所以,安然特意把这餐做得丰盛细致了些,粥就有两样,皮蛋瘦肉粥和二米粥。 安国庆喜欢吃肉,对皮蛋瘦肉粥更偏爱。 李彩凤的口味是典型的北方人,对南方粥品有些吃不惯,她喜欢简简单单的二米粥,就着新腌好的早着红油的咸鸭蛋,特别的下饭。 吃完了饭,安然开始大扫除。 虽然每天她的家务活都没落下,安国庆和李彩凤在的时候也尽量不让女儿动手。 但是倒班的倒班,上学的上学,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卫生罢了。 所以,一到休息日,她便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做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家里的地方不大,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活,只是把窗帘之类的大件的东西拆下来洗,边边角角平时不太能照顾到的地方好好清理一下。 李彩凤现在虽说还在倒班,上了班却也只是闲着,因此和女儿两个人用了不到两个小时,里里外外的也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闲来无事的安然便蹲在阳台上捣鼓起她的花花草草和她的鱼。 原来的一小盆薄荷,现在已经繁殖成了三大盆,长得清翠茂盛。 安然养花养出了信心,之后,每周去图书馆回来的路上便也总会顺路去花市逛逛,有时候不买什么,光是看看那些花花草草,各种可爱的宠物,也是一件让人快乐开心的事。 去的次数多了,跟摆摊的摊主们也混了个面熟,倒是认得了不少花花草草的名字,也学了些养花的知识。 除了薄荷之外,她又添了一盆香草,一盆茉莉,两盆月季和一盆天竺葵。 香草的功用是和薄荷一样的,它本身所散发的香气既可以驱赶蚊虫,也可以添加在食物里充做香料。 茉莉的花很香,摘下来可以薰茶。 月季和天竺葵都是好养常开的植物。 到目前为止,养得还都不错。 初秋时节,茉莉正是花期,不大的一小颗,生生开了二十来朵喷香的小花。 有时开着阳台的门,花香顺着风吹得整个房间都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月季本就是常开的花,安然养的两盆月季一盆白的,一盆红的。 红的那盆是专门用来泡茶喝的。 夏季是天竺葵的休眠期,现在秋风送爽,枝头已经结了大大小小的不少花苞。 只是北方的秋天短,这些花花草草也得赶在天气还暖和的时候,该换盆换盆,该施肥施肥,过几天天气冷下来的时候,搬进屋里向阳的地方,好好过冬。 33,怪异的崩塌 至于她一开始养的那四条小金鱼,不只都精精神神的得活着,前些日子还有一条产了卵,几天的功夫她就又多了十几条小金鱼。 只是当初养鱼的小圆鱼缸,现在看就显得小了些。 本来养四条日渐长大的金鱼就已经有些小了,现在又添了这十几,虽说个头都很小,又不能跟大鱼放在一起,怕被它们当鱼食吃掉。 弄得安然没办法,只好弄了一窗台大大小小的罐头瓶,才算是暂时解决了问题。 收拾完她的花草金鱼,又看了一会儿书,便到了午饭时间。 吃过了午饭安然便出了门,头一天放学的时候,她和周芳华便计划好了,下午一起去逛街。 说起来,锦岭此时的商业还远没有十几年后那样的发达,城市本就不大,人口也少,虽离着省城不算远,又有一两条高速公路从这里通过,也算是占了些地利。 但是这会儿人们的思想大多数还是像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那些,对做生意之类的营生存在着很多偏见,总觉得不稳定,不牢靠。 如果有关系,有条件的,还是要奔着国营单位,混碗安稳饭吃。 因此满城只有一条头些年新建的商业街,位于市中心,离得安然他们家所在的位置稍微有一点远,凡是跟商业挨边的店铺都杂七杂八的挤在这条街上。 国营的百货商场,各类卖衣服卖鞋卖饰品的私营小店,占了半条街,剩下的还有什么婚妙摄影,花店,音像店,书店,邮局,电子游戏厅,电影院、烧烤店,冷饮店,小吃店,钟表眼镜店、蛋糕店,还有现在刚刚兴起的来的网吧…… 虽说除了百货商业,店面都不大,卖的东西无论质量还是品种也不能跟日后相比,但是基本只要不是太挑剔,小城中的人节假日全家老小在街上从头到尾走上一圈,基本什么吃的,喝的,吃的,用的就都置办齐整了。 不过,对于安然和周芳华来说,还真没有什么要买的,她们几乎每周六都要来逛上一圈,就是图个玩乐放松罢了。 两人先是到商场里品评了一把新上柜的服装,嘀嘀咕咕,比比划划的说了半天。 也就是说说而已,他们大部分时间都穿着校服,而且那衣服的价格对他们来说也显得贵了一点,穿不了几回,偏偏又小了,实在是不值得。 然后两人到街边买了些干果、爆米花和饮料之类的零吃,到电影院里找一部正在放映的电影,消磨一个多小时,边吃边看边议论。 看完电影,再去音像店看看是否有新进的磁带,流行歌曲一向是周芳华的心头最爱。安然则重点询问是否有最新的英语磁带。 如果天气好的话,两人会顺便在冷饮店吃点冰点,或是在蛋糕店选两样小点心,一边吃一边坐车回家。 这天也是,只是从百货公司出来还没走一会儿,刚刚还是晴朗的天,忽的就暗了下来,两声惊雷,大雨瓢泼一样,突然就砸了下来。 本来是周六,街上都是阖家出来逛街的,说不上摩肩接踵,但也称得上拥挤热闹。 这雨下得太过突然,街上的人都没有准备,一时全乱了,抱着脑袋,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乱蹿,四下避雨。 安然和周芳华本来是肩并着肩,一人手里拿着一小包无花果干边吃边聊。 哪知这大雨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干脆的就下了起来,两人还没来得及说声话,就被四处奔跑避雨的人群给冲散了。 满街都是抱头鼠蹿,匆忙避雨的人群,安然四处望望,哪里还看得到周芳华,只得顺着拥挤的人流往街边的屋檐下跑去。 好在,两人都不是小孩子,就是被冲散了,一会儿雨停了各自回家也就是了。 “唉,老天,这雨下得可真急。” “这秋天的天气就是没个准。不过,我今儿听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雨啊。” “天气预报的话还有个准儿?指望他们能说句准话,你都种不上地,穿不上裤子。” 安然弯着嘴角听着几个同在屋檐底下避雨的人旁边大声小气的议论着,一边从背包里摸出手帕来,擦着被淋得一头一脸的雨水。 又有几个人跑了过来,加入了避雨的行列。 其中一个人转头看了一眼众人身后的店面,对身边的人道:“诶,这是一家彩票站啊,我还真没发现这边有家彩票站。” “新开的吧?”另一个人也愣了一下,然后提议:“走,进去买两注吧,万一能中个500万呢?” “我靠,那得多大的雨点子砸在头上啊?比被雷劈中的机率还低吧?”那人虽是这样说,却也跟着推门走进了彩票站。 旁边的几个避雨的人听着两人这样议论,互相看了看,又有几个人推门进了彩票站。 仍站在门前避雨的几个人虽然没有跟着进去,话题却也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彩票上。 安然的思绪不由得也跟着落到了彩票上,又想起了她重生前,翻的那个贴子。 有人说,如果重生,一定要背好中奖号码,买彩票,发大财。 想一夜暴富,是社会上众多人的普遍心理。 一没家世,二没学识,三没能力的普通人在每日辛辛苦苦的工作,讨生活之余,大部分人都不可避免的做一做发财梦。虽然心里也清楚的知道,这些想法不过是枉想,可就是忍不住要做一做这发财的美梦。 而且,这发财的梦又不贵,并且也不一定就仅仅只是梦。 不过二元钱,就可以有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在每日的辛苦劳作之余,做一个充斥着各种美好幻想的美梦,也不失为一种享受,一种解脱,让自己同身体一样疲惫的心灵,得以暂时的放松和休息,释放压力,缓解心神,也是一种类似于心灵上的SPA。 更何况比起去看心理医生之类的费用要便宜太多太多。 不过两元钱。 秋日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时间让这家窝在商业拐角处新近营业的小彩票站的生意小火了一把。 被大雨赶至这里避雨的人大部分都无可无不可的走了进去,花了二元钱,让老板随机打一注,就像在进行一场小小的娱乐,相互取笑一下。 也有一些人比较认真,脸上的神情严肃中透着做梦样的希冀和迷茫,念念叨叨的拿着彩票站提供的纸笔在桌子上划划写写,最终才确定了几个号码。 无论是开玩笑的,还是态度积极的,双眼无不隐隐的透着一股希望和明亮。 安然算是其中一个比较另类的存在。 她并没有拿钱买彩票。 但是她的眼睛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显得明亮。 就像……就像是发现了四十大盗那一山洞宝藏的阿里巴巴。 这一天,她在这家小店里呆了很多。 听着店主与来往的一些比较相熟的彩民的聊天,听着彩民之间的闲聊,也默默的计算着自她进入店内之后这家小店的营业额。 第二天是周日,安然照例去了图书馆,和吴泽荣一起还书,讨论,借书,看书。 只是这天,她走得有些早。 回来的路上,也没有顺路去花鸟市场的闲逛,而是再度绕路去了商业街拐角处的那家小彩票站。 周一放学之后,她又去了彩票站。 然后,周二,周三,周四…… 接下来的两周里,她一直在观察这家彩票站。 为不至于引起彩票站老板的警惕,安然有时也会走进去买一张,然后就窝在店内的角落里,默不做声的观察。 有时则站在店门附近,买些零食小吃,边吃边看。 大概是因为刚刚开张,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有一家彩票站。 或许是由于位置不太显眼,不特意拐到这里,就不太容易看到这家小彩票站的招牌。 又或许是因为此时的彩票虽算不得新生事物,但是与十几年后的那种普及程度来说,还只能算是刚刚起步。 小店的生意不像暴雨时那样火暴,但却也是人流不断。 三五不时就可以看到有人推门走进来照顾生意。 有的人是路过,有的人则专程而来。 虽说是两元一注,按这时的物价水平来说,不能算是贵,却也可以买一碗喷香的肉丝面了。 但是基本来买彩票的人,都不会像安然这样只买一张。 甚至有一次,她还遇到过一个中年男人,直接买砸了两千元钱的。 那人的打算大概是想多买多得,因此才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以期可以一下子得中大奖。 可惜,他只是中了若干五元十元的小奖,只收回了不到五分之一的成分,生生赔了一千多元钱。 男人尽管极力隐忍,脸上带着强撑的笑意,大声的说着,“还行,总算还没全都打水漂”之类的话,但是那黯淡下来的目光和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失望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因他出手的大方,而围在他身边看热闹的新老彩民们纷纷出言安慰着,议论着。 彩票站的老板也附和着,劝慰着。 安然在随身的小笔记本上画了个统计的表格,每天拿出一小时,对彩票站的营业情况做出统计,并对购彩者的类型做出分析。 这样记录着,分析着,她不由得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职场故事。 一个岛上有一座有待开发的金矿,无数的淘金者都做着美丽的淘金梦,渡海而去。 34,淘金的梦想 却有一个聪明人,没有随着汹涌的人潮加入残酷的竞争,而只是花了点小钱在海上做起了摆渡的生意。 然而,每一个人淘金者想要过海淘金,却必须借助他的渡船。 淘金的人越多,摆渡人挣的钱都越多。 与未来不确定,也许马上就要坐拥金山金海,却也很可以在下一刻失去性命的淘金者相比,这个摆渡人虽得不到金山金海,却也财源滚滚,获利稳定。 更何况,此时的彩票销售还只是开始,虽说慢慢的彩票站越开越多,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市场趋于饱和,其中的利润空间自然也就越来越稀薄。 不过,起码最近的几年还是可以小赚一笔。 而且,就算到了十几年后,想靠开彩票站发财是不太可能,但是,靠它安稳度日,小有盈余,却并不费力。 安然思前想后,怎么想怎么觉得开彩票站的营生适合自己的父母。 投入少。 在安然看来,商业街上的这处彩票站的位置并不算是很好。 要知道,彩票站选在繁华些的位置固然是好,但是更重要的还是要看其客源是否充足。 商业街上来往的客流虽然很多。 但是真正的客户主要不是来这里逛街购物的人,而是长期坚持购彩的老彩民。 老彩民更乐意选在住所附近的彩票站来投注,方便,快捷,便于查看中奖信息,也便于与彩友们交流各种经验和信息。 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把去彩票站投注聊天当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就像有些人喜欢泡茶馆,有些人喜欢呆在麻将社,这些老彩民们就喜欢泡在彩票站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对着墙上的走势图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编织着自己的发财梦。 所以,她更倾向在老旧一些的居民聚居区附近租个临街的门面,也不用太大,能够放几张桌椅就成。 除了桌椅,再添置一台配置低端的电脑打彩票号就可以了。 不用装修,不要购置设备,成本低。 不需要技术。 这一项对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来说,尤为重要,只需要学习一点基本的电脑操作,甚至比他们平时在工厂的工作还要简单得多。 也不需要舌灿莲花,连忽悠再骗。 不需要跟各个主管部分打那些纠结不清的交道。 正常经营,厚道做人再适合他们不过了,又轻松随意,再也不要用过去那样牺牲节假日,牺牲正常的作息时间,总是倒班,吃饭睡觉都没个正常的时间。 选定了出路和目标,自从重生以来就一直沉沉的压在安然心头的大石终于被移除,整个人都好像一下子轻飘得快要飞了起来。 以至于她一边接着写对彩票站的考察报告,各种统计数据,各种问题的解决办法……一边想在自己的身上拴上一根绳,以免自己的轻快的像个氢汽球一样飞上天空。 虽然这样,她却还没有跟父母直接提出建议的打算。 据说厂子的领导班子每天都在开会,大会,小会,没完没了,已经连续开了一个来月,却仍没有一个人准确的消息。 大家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也是一变再变。 随着时间的拉长,人们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慢慢的平复下来,又开始隐隐的抱着些侥幸心理,想着也许这次的问题没有像传说的那样严重,也许就这么拖着拖着,问题就得到了解决,毕竟国家不能放手让这么大的老牌厂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走下去。 虽然每天上班还是没有活可干,工资也不再全部发放,部分的拖欠着,但是大家心里也还是希望得过且得的对付下去。 安然知道父母的这种心理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彻底的改变的,让他们离开工作了多半辈子的工厂,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难。 而且,厂里减员的方案也还没有出台,现在提出让他们主动离开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让他们去开彩票站。 现在安然所能做的,就是抓紧一切机会,不着痕迹的给父母洗脑。 等到年末减员方案正式出台的时候,父母对这些事接受得也差不多了,到时再顺势提出彩票站的建议。 以她对父母性格的了解,他们自然会觉出彩票站这一营生的好处来。 他们的性格都是那种勤劳肯干的类型,只要给他们指出适合他们的方向和目标,接下来自然便会尽心尽力的干好。 她不是想着早点说出自己的计划让父母不再为将来发愁,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时机不对。 说得早了,他们反而患得患失,而且也会对她的行为感到奇怪不解。 别的还好说,但她实在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你们的女儿我是重生的,自重生过考查了上百个行当,发觉就咱家人这么实心眼的人,干这个不需要动心眼的活最合适了…… 听听,这像话吗? 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就让最合适的事发生在最合适的时机吧。 重生以来,安然此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 家里的经营问题虽然没有正式的干起来,却也找准了方向。 自己从外形到学习都进行得很顺利。 一切都向着正确的方向前进着。 因此,她每一天的心情都是阳光的,向上的,生机勃勃的。 但是,也许老天总这样,看不得人太过的一帆风顺,总要给你找点小麻烦,生点小意外。 就像仿佛是个老太太,常要给儿孙们讲一讲过去的苦日子,进行一点忆苦思甜的教育,才能让孩子们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话说,金秋十月,又轮到了各大中小学校举行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的时候。 本来一般的学校多是在十一假日的时候,趁着不上课,就加班加点的把这运动会给办了。 只是今天二十四中为了迎接明春的一个不知是什么级别的检查,便趁着长期七天的功夫整修了一下看似挺大,但是坑坑洼洼的操场,省得万一检查那天要遇到了个下雨天,检查团看着满操场的大小水坑片片相连,跟千岛湖似的,可就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了。 于是,这开运动会的事也就拖了下来。 一转眼已经是十月的中旬,天气一天一天的冷了起来。 北方的冬天来得早,再拖下去,就要变成冬季运动会了,现在再不开,今年也就不用开了。 对运动会这种事,安然虽说体育成绩还算可以,却一直只有看热闹的份,加油助威倒是行,至于报项目那是想也不要想的。 只可怜正副班长和体委,每到这时都是他们最难过的时候,对着那张写着一长串各类项目的名单,三张苦瓜脸皱巴得都能拧出水来了。 三人一下了课就拉住了运动成绩好的同学,一个劲的劝说,报一个吧,报一个吧,为了班级的荣誉你就报一个吧。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再上的软的,反正那么些项目总不能空着。 普通的同学们动员不了,就给班里的大小干部们派任务,一个萝卜一个坑,怎么的也得把坑填上。 于是,除了实在体育废物的吴泽荣,班里的大小干部一个都没跑过,就连安然这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也被硬按了一个跳远的项目。 “班长,你这不是乱摊派吗?”安然哭笑不得的望着班长徐卫:“我那跳远的成绩你还不知道吗?也只是比及格强点的分数,就我这样的去比赛,不是给班级丢脸吗?” “重在参与,重在参与。”徐卫见她反对的态度的不是很强烈,便做主在名单上填了她的名字:“同志,我们班出了空项才是丢脸,只要人去了,别管你跳了多远,同学们都会为你对班级的贡献而感到欣慰滴!” 说完,他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安然前座的吴泽荣一眼,吴泽荣一脸无辜的回视,被逼急了的徐卫干脆直接说:“吴泽荣,要不你也报一个吧?” “啊?!” 这一回,安然,吴泽荣和周芳华一起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望着他。 徐卫垮下了脸:“你们以为我愿意为难同学们,可这一项一项的,总得有人报吧?班干部怎么的也得起个模范带头作用吧,我这都报三项了啊!同学们,同志们,我容易嘛我!” 配上他那眉梢天生有些往下撇的八字眉,徐卫的这一话说得倒真是可怜巴巴的唱作俱佳。 看得安然和周芳华哈哈大笑,吴泽荣也摇头失笑,两手一摊:“没办法,我这副德性你也不是不知道,论起跑步周芳华和安然都起我快,我这样的去参与才真是给咱们班丢人现眼吧?”他爱莫能助的耸耸肩:“我也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你了。” 徐卫犹豫了一下,满脸挣扎的想了想,最后慨然一叹,拍着吴泽荣的肩膀道:“好兄弟,你这一番话说得真是情真意切,哥哥我心下十分之感动,所以,怎么也不能浪费你的这番深情厚意,所以……”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下,嘿嘿的笑着说:“我看你就报个掷铅球吧,那玩意不考速度。” 他一说完,安然和周芳华一起把目光对准吴泽荣那瘦弱的小身板。 “徐卫,你可别开玩笑了,就吴泽荣这把力气,你让他掷铅球,开玩笑呢吧?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你怎么的也得找个体格好的吧?” 35,时机的等待 周芳华接着一副简直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徐卫。 徐卫一改之前的嘻皮笑脸,没好看的道:“你当我愿意啊,也不知道咱们学校这是什么规矩,虽说可以兼报,但是每个项目必须得三个人报。你看看我们班这几块料,你让大家伙去哪凑合那每个项目三个人去?吴泽荣,安然,你们俩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到时候,你们只要上场就算完成任务,成绩什么的,根本就不指望你们。把名额报上就算是帮班里的忙了。至于……” 他又故作玄虚的顿了顿,看着周芳华嘿嘿的笑:“争名次的事,就交给周芳华同学这样的女中英豪好了。” 安然被他变脸的功夫逗得笑了起来:“徐卫,我怎么觉得你这番话说得这么不怀好意啊?” 周芳华使劲的点头赞同:“就像电影里解放前的那些汉奸特务似的。” 徐卫也不生气,只是翻了个白眼:“切,我不跟你们两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安然和周芳华一齐朝他做了个鬼脸,异口同声的嘘他:“切,过河拆桥。” 徐卫又成功的忽悠出去一个名额,心情大好,乐呵呵的掉头就走,转眼又喊住一个同学,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继续下一轮忽悠。 安然笑着望着徐卫那表情变化丰富的脸孔,多年之后,这位善于忽悠的同学成了一家小型公司的老总,靠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和善于交际的手腕,成功的打拼出自己的一份事业。 在自己穿越之前,这个家伙已经是妻儿俱全,身材发富,用他自嘲的话说是一副“脑满肠肥”的奸商样,成日子里除了要管理好公司,搞好跟客户的关系,最担心的就是他那越来越稀疏的头发。 看着现在一边说话一边故作苦恼状的扯着头发的徐卫,安然有些坏心的笑着想,是不是他后来的歇顶就跟他总喜欢装可怜的扯头发有关呢? 虽说徐卫不断的说重在参与,但是参赛的名单确定下来之后,班里还组织了各个参与的同学利用自习课的时间,一起到操场上进行了几次集中的训练。 班里一共没有几名同学没有项目,几乎全员出洞,少数几个没有上场的,也都跟在一边跟着凑热闹的指手划脚,不时的给练习的人送送毛巾和矿泉水什么的。 周芳华的体育成绩好,被班长、副班长和体委三个人软硬兼施,连哄带骗的报了好几个项目,就像徐卫说的那样,是为班里争名次的重要人选,训练中也是被班里重点保护的对象。 而吴泽荣的练习则让大家看得几乎生出惨不忍睹之感。 幸好,他为人比较仔细小心,否则掷铅球这项运动到了他的手里颇有些“自杀式袭击”的味道。 弄得站在他身边一同练习的两位同学小心谨慎的与他拉开了一大段距离,生怕被这位“柔弱”的学委给误伤了。 体委刘学斌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上前手把手的进行指导,不求他能拿到名次,也不求他不丢班级的脸,只求他到时不要因为临场紧张而把自己给伤到了。 至于安然则是跟着混的典型,也就是徐卫嘴里的“重在参与”,就当锻炼身体了。 十月中旬的天气还不太凉,下午的阳光又好,运动了一会儿身上便有些热。都是爱说爱笑的年纪,大家一边练习一边开着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聊着天。与其说是练习,不如说是娱乐。 这大概也是集体活动的魄力所在,尽管也许现在大家说起这次运动会来,大多数都在抱怨着学校没事瞎折腾,说着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好,埋怨的理由随便就能找出一箩筐来。 但是多年后,再回过头来看,那些曾经抱怨的话,那些打打闹闹的片段经过时光的浸染,青春的润色,便都成了珍贵难忘的美好回忆。 安然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发育期的孩子真是伤不起。 她这才练习了不到半个小时,身上刚刚见了点汗点,还没觉得累呢,可这肚子就开始叫了起来。 唉,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成大胃王了。 她无奈的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去问了一声正忙着训练的周芳华和吴泽荣,要不要她帮忙带些吃的,两人都朝她摇头。 她干脆一个人回了班里,从客桌里拿出自己带的食物来吃。 安然知道现在自己正处于身体的高速发育期,以前的经历也让她深知科学饮食在这方面的作用,前些日子还专门查了一些针对青春期发育方面的资料。 觉得反正她现在也吃得不少,又爱饿,干脆采取少食多餐的原则,与其每天带些只图方便的三明治来垫肚子,不如干脆正正经经的吃些东西。 于是她便买了一个功能相当不错的保温饭盒,可以将食物分层分格的放置,还可以穿流质的食物,虽说体积稍微大了一些,但是为了可以吃得舒适健康,也就可以克服了。 每天晚上做晚饭时,她都将第二天需要用到的食材全部处理妥当,一一分类放在保鲜盒里,在冰箱里保存。 第二天做早饭时,正好可以将上午课间需要吃的加餐顺便做好,放进保温饭盒里。 中午吃完饭,她也不能马上睡觉,正好可以将下午的加餐做完。这样一来,她吃的时候,都是热气腾腾的。 也因为少食多餐的缘故,她也不需要每餐都吃得过多,七分饱即可。 不用像以前那样,为了怕总是饿,而故意的多吃一些,弄得有时胃都有些不舒服。 尤其不用担心以后天气冷的时候,为加餐的食物而伤脑筋。 当然,虽说是把这两次加餐也当成了一顿饭来做来吃,但下课的时间比较紧张,她也不能吃得太复杂,食物的做法也是尽管以简单方便为主。 今天下午安然的加餐内容是玉米发糕,炒三丝,鱼香肉丝和桂圆红枣汤。 听起来挺复杂的,实际非常的简单。 玉米发糕是她上周六的时候蒸的。 新的玉米面已经上市了,她一次蒸了好多,撒了些同样是新上市的干果,出锅的时候,透着一股新鲜的甜香气。 除了现吃的,其余的一块块切成适当的大小,塞进冰箱冷冻保存,吃的时候,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就成。 炒三丝是早餐时剩的凉拌三丝,中午的时候从冰箱里拿出来,又加了些油炒了一下。 鱼香肉丝是前一晚晚餐时剩的。 至于桂圆红枣汤,则是她前天煮给全家喝时剩下的。 教室里空荡荡的,除了她没有一个人,轻微的动作便带起微微的回声,木质的桌椅都浸在一片温暖的阳光里,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吹得桌上没有收起的书本轻轻的翻动的着书页,沙沙作响。 安然拿出自己的随身听,翻一盘钢琴曲的磁带放了进去,按下播放键,将声音调小,优美的钢琴声轻轻的在静悄悄的教室里流淌开来。 一分钱一分货,饭盒的保温功能相当的出色,打开来,一股食物的香气迅速的在空气里弥散开来,充溢着教室的每个角落。 安然深吸了一口气,举起筷子刚想开动,教室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轻响,被人推了开来。安然的动作顿了一下,无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进来的是江杰云。 不是其他在操场上训练的同学。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这人的出现和消失总是无理可循的。 毕竟他的生活跟安然他们这些普通学生是不一样的。 除了有时上课会见到,其余时间彼此的安排自然也就很少会交集。 江杰云身上背着他的那个大背包,似乎没有想到教室里还会有人,便朝安然身边,他的座位走了过来。 安然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朝他点了下头,算是招呼,然后便低下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她想,他大概是回来取什么东西或是有什么事。 不过,那与她无关。 江杰云果然弯下腰,从书桌里取了什么一样被报纸包着的东西。 安然向来不去看他的书桌,班上其他的同学更是恨不得离他的书桌八丈远,仿佛那不是一张书桌,而是恐怖份子的基地或是军火库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引起爆炸似的。 江杰云取了东西却没有马上离开。 他又拉开椅子,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没有其他的动作,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身边坐了这么一位,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但是感觉还有些奇怪。 安然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 却见他那双显得很深遂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饭盒,那目光专注而热烈,几乎快将她的饭盒烧了个窟窿。 这位这是……饿了?! 安然怔怔的想着。 下一秒,他那热烈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霍的一下转到了她的脸上。 两人的目光也不可避免的在空中对到了一起。 安然没料到他会忽然将目光转了过来,呆呆的望着他。 “你的饭卖不卖?”江杰云问。 “……什么?” 安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产生了什么问题。 江杰云皱了下眉,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安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只得木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这位少爷果然是饿了。 而且饿狠了。 上回两人在天台上的交易颇为顺利,大概也给这位同学留下一点印象。 36,重在参与 听到她的回答,江杰云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立即离开,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默默的望着正前方的什么地方。 安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无语的低下头继续的吃了起来。 但是由于有了之前的那怪异的对话,本来味道不错的食物一下子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安然也失去慢慢用餐的兴致和轻松的心情,匆匆的把东西吃完,把保温饭盒收起来,在水杯里加了点盐,调成了淡盐水,然后对着江杰云站了起来,表示要出去。 江杰云看了她一眼,便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让来道路让她离开。 待安然漱完口,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再度变得空荡荡的,人影全无。 当天晚上,安然便又将这次没有成功的交易事件记录在自己的日记里,并对自己目前的厨艺水平小有得意的感叹了一番。 感叹之后,随即便将这事再次淡忘。 紧接着姗姗来迟的秋季运动会终于开始了。 周芳华在老师和同学们的期待下,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安然自然老老实实的去参与了一把“跳远”项目。 本来她还有点担心,以自己这么烂的水平,八成最后要“参与”成最后一名。 到了赛场上她才发现,像她这样被迫来“参与”的人还真不少。 她觉得自己不行,事实上,还有比她更不行的。 这些“参与者”站在赛场边,一团和气的自我调侃着,就差在运动服的号码牌上标注“酱油党”了。 安然的酱油打得还成,起码没有像她之前想象的那样成了倒数第一。 打酱油打成倒数第一的另有其人。 答案自然没有什么悬念。 参加掷铅球项目的吴泽荣是也。 老师和班长几人得知之后,也只是苦笑了一下,他们对这种结果也是早有思想准备,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让把吴泽荣给对付上去。徐卫拍了拍吴泽荣的肩膀,耍着贫嘴:“没事,没事,挺好的,怎么的也是个第一,虽然是倒数的。” 吴泽荣倒是挺坦然,摊摊手:“反正我尽力了,重在参与,你说的。” 徐卫无奈的点头:“对,对,我说的。” 除了参与比赛,其余的时间大家都不得不坐着操场边上,集体吹着十月中旬带着几分寒冷的秋天,瑟瑟发抖的喊着口号。 一天的秋天吹下来,班里感冒了好几个。 一场闹闹轰轰的运动后,生活再度回到了平时的轨道。 周五的放学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风很大,又凉,呜呜的吹着。 安然和周芳华回家的时候,正是顶风。 冷嗖嗖的大风迎头而来,从领子钻进去,呼的一下,透心的凉,瞬间把体温降低了好几度。 放学的路上一向聊个不停的两个人,这下全都老老实实的闭紧了嘴巴,埋着头,一声不吭的用力踩着车子,尽量加快车速,恨不得马上就到家,抱着热茶好好的喝上两口。 不过,安然可不像周芳华,直接回家就成,她还要绕路去菜市场买菜。 这种糟糕的天气正好买些羊肉,做点热乎乎的羊肉汤,加些胡辣粉,一碗下去,身上立刻就暖和了。 还没等她走到菜市场,雨便突然而然的下了起来。 糟糕的是安然今天既没有带雨衣,也没有雨。 她不得不暂时钻进路边的一家小店避雨,只希望这场雨不要下得太久。 这是一家小杂货店,室内的光线很暗,安然费了一番劲才适应了过来。 老店主半仰在屋角的一张旧躺椅上睡得正香,脚边倦着一只黑色的小土狗,看得到安然冲了进来,只是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便又同主人一样沉入了梦香。 “你没带雨衣?” 一个略显耳熟的声音低低的自柜台的一角传过了过来。 安然微眯着眼,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屋子里除了老店主和她自己外还有另一个人。 果然是熟人。 她的同桌,江杰云。 他穿着一件暗色的薄呢外套,斜斜的倚在柜台上,几乎与房间昏暗的背景融成了一体,幽黑的双眼像属于某种习惯于潜伏在黑暗中的动物,有一种危险的味道,右手上夹着一只烟,烟头的火光明明灭灭的闪烁着,风从半敞着的门口吹进来,风雨的味道与烟草的气味混在了一起。 “呃,是。” 安然没想到会遇到他,更没想到他会出声跟自己打招呼,而且说得还是一句疑似地用的废话。 他点点头,有些薄的嘴唇似乎向上扬了扬,人从柜台边起身,将烟丢在地上,踩灭,朝她走了过来,站到她的身前。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安然才发现,这一个夏天,不只她一个人的身体进入高速的发育期。 他也一样。 以前没有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机会,现在发现,他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以至于她如果想看着他的眼睛说话,不得不微微的仰起头来。 这种高度上的差距不仅让她觉得跟他说话有点累,而且也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压迫感,尤其当他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她的时候。 害怕倒谈不上。 她毕竟不是真的十三岁的小女孩。 但是感觉不舒服,怕惹上什么麻烦倒是真的。 她微微皱了下眉,往后退了一步,却并没有转开目光。 江杰云轻轻勾起嘴角,笑得有几分邪气:“嘿,安然同学,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安然没有说话,只是等他说下去。 江杰云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看了她一眼,才继续说:“说实在的,你做的饭挺好吃的,这样吧,以后你帮我做饭,金钱上我会让你满意,如果你有其他的要求,在合理的范围内我也可以考虑。” 安然完全的呆住了。 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她将眼前的江杰云看了又看,发觉这家伙依旧是一脸正经,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才确定这位少爷确实是认真的。 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发傻的问了一句:“你在开玩笑?” 江杰云撇了撇嘴:“当然不是,你看我像那么无聊的人吗?” 像! 其实安然真这么回上一句,但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为好。 她说了另一句:“为什么?” 从他的着装和言谈上看,这位少爷手里显然是不缺钱的,甚至可能还挺有钱。 虽然她觉得自己目前的厨艺跟以前比可谓有了巨大的进步,但也是跟她自己比而已。 她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厨级的人物。 与其雇她这个水平一般的人做饭,还不如拿同样的钱,正正经经的雇个专业的厨师,想吃什么吃什么,花样还多,水平又高。 这位是钱没地方扔了吧? 更何况,她又凭什么给他雇呢? 她确实需要钱。 但还没需要到出卖兼价劳动力的地步。 再说,他所说的价钱让她满意,又满意到什么地步? 她的生理年龄确实是个小屁孩,可灵魂却是实实在在的成年人。而且还是个曾经做过财会工作的成年人,几十万上百万的金钱都从她的手里流过。 虽说是个过路的财神,没有一分钱是属于她的,却也不会像这个年纪的小女生那样轻易对小财动心。别说是他的那点小钱,就算是十几二十万的放在她的钱前,她还要掂一掂这钱赚得值不值当。 重生前的坎坷波折早就让她明白,对现在的她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时间就是金钱,这话其实再正确也没有了。 利用现在难得的少年时光,趁如今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好好的充实自己,好好的计划将来,这才是最重要,最珍贵,无论用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不可否认的,呆过了之后,安然对提出这个抽风提议的家伙心里很恼火。 本姑娘看起来像穷得好好的书不念,非得挤出时间来挣你那仨瓜俩枣的饭钱的人吗?你大爷的,这是想交易吗?纯粹是想埋汰人,找骂呢吧? 当然,这份恼火也就是埋在心底里,在职场里滚过几遭的人就算再不济,也不会将这一点不悦放在脸上,只是记在心里罢了,只等着风水轮流转的时候,在背地里下绊,这是最基本的职场常识。 更何况,跟江杰云这种从校长到老师,个个都几乎让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主儿置气,那实在是没事闲的,浪费自己的感情。 念头这么一转,她心里的气马上便淡了。 这家伙看着长了一副干净雪白的优等生模样,日后也确实长成了个精英型的土财主,可这会儿他还只是个让大人们无限头疼的混球,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撩猫逗狗……所有这个年纪会有的毛病这位少爷一样没少长,而且由于其性格的严重叛逆,所有毛病的程度比同龄人都远远的严重不止一个级别。 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对这个年纪的他来说,还真是挺正常的。 想到这里,她提醒自己,要用现时现刻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人,而不要用未来记忆来想像这个人。 不止是他,还有她如今周围所有的人,包括她的父母,她的朋友们和老师们。 37,避雨偶遇 更何况,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这笔交易对她来说好象吃得亏多一些。 但是,如果用未来的眼光去看,这笔交易却又充满了机遇和收益,虽然这个机遇和收益带有很多的不确定性。 眼前这个阴阳怪气的酷着一张脸,眼睛恨不得长到脑门上的臭屁少年在十几年后是这个城市里的传说人物,在这个小城里,只要他轻描淡写的说上一句话,就解决很多她这样的小老百姓做梦都不敢想的问题。 那时,会有无数的人想尽所有的办法去接近他,对他奉迎拍马,对他卑躬屈膝,对他谄媚奉承,哪怕只是换取他一个眼神,便感到无比的荣幸。 无论在何时,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她虽然对如今的他,和日后的他都远远谈不上了解,两个月前,当她再次见到他时,她甚至忘了他的长相。 但是,她仍记得现在这个总是把班主任杨老头气得几乎口吐白沫的混蛋,在多年之后,仍不忘逢年过节提着各种保养品去看望自己的老师,并在他重病住院的时候,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为他安排最好的病房和最好的医生,几乎救了老爷子一命。 从这些事来看,对日后已经飞黄腾达的来说,固然只是举手之劳,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也从侧面反映出成熟之后的他,也是一个顾念旧情的人。 有什么样的感情比从学生时代的关系来得更单纯,更让人怀念和容易产生信赖感呢? 如果趁着这机会与这个未来的锦岭市NO1打好关系,也许真的是一项一百万利的投资,投入小,见效大,最重要的是稳健安全,无风险。 这个念头一动,她几乎立刻就要点头答应下来,其实也没多大的事,不过是多做一个人的饭,多一双筷子的事。 天晓得,如果这会儿有人知道这家伙未来的成就,大概会有无数的人恨不得挤破了头,只求来为他做一顿饭,别说他多付饭钱,就是让他们倒搭钱都是中大奖一般的兴高彩烈,千肯万肯的。 然而也只是几乎而已。 就在即将要点头的那一刹那,她又打住了。 她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此刻就算她同意收他的钱,为他做饭,也只是像他说的那样,不过是一笔银货两讫的交易而已。 人情是人情,买卖是买卖。 拿了他的钱,为他做饭,不过是打工罢了,他用她用得心安理得,自然也产生不了什么情分。 没有情分可言的关系,还能指望着多少年以后他发达了,会记得昔日的一个打工妹?更不要说因此会回报帮助她些什么。 而且,说到底,无论能力和位置是高是低,真正到了危难的时候,最终能靠的,可靠的还只有自己而已,有时连父母都是无能为力的,更何况别人。 再说感情投资这事,说是没有风险,其实也不尽然。 眼前这个家伙贼着呢。 别看这人现在年纪不大,那乱七八糟的心眼搞不好比她这个重活了一回的人多得多了。 她在他面前演戏,一回两回也许能险险的骗过他,可是感情这种事其实是最做不得假的。 别说她要忽悠的人是眼前这个贼精八怪的江杰云,就是换个老实木讷的孩子,日久天下的,彼此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假意也能慢慢的品味出来。 老话不是讲“日久见人心”吗? 就是这个道理。 存着利用之心,带着目的的相处,最后只怕投资没做成了,反倒引来人家的记恨,费力不讨好,又是何苦来哉? 无数的念头在安然的脑子里转得飞快,得失对错计较算计……脸上的表情控制得还算平静,但那低垂着的双眼却是神情变幻不定。 一会儿之后,安然扬起睫毛,朝一直在饶有兴趣的观察她思索过程的江杰云平静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接受。” 江杰云看起来倒并不显得意外,大概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个提议不只是无礼,而且还有些无俚头,但他还是有些痞痞的扬了扬眉毛,拉长了声音,故意做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来:“哦,为什么不同意?”虽然安然刚刚心里的想法一堆,可到了最后,又诉诸于语言的其实很简单,这个交易对她没有好处,她也别无所图,她又何苦答应。 凡事一旦想通,再复杂的事也变成极为简单,更何况这本就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她只要拒绝就好,根本用不着再想其他,正所谓“无欲则刚”。 于是,她也扬了扬眉,反问:“我为什么要答应?” 她这一问倒引得江杰云一愣,有内双的眼睛错愕的望着她,表情疑惑而空白,刹那间竟然让安然生出一种类似于可爱的感觉来。 是啊,她为什么要答应? 江杰云不由得也自问。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个问题来,大概心血来潮吧。也许是因为她大概算是全校唯一个不受他的名声所影响,对他不感到害怕的人。 也或许是因为她的手艺确实是错,他还记得上次他胃疼得实在难受,又不想去忍受饭店里那些活似加大把大把味精的油腻外卖,却看到她在天台,一副滋润悠闲的德性,摆着新鲜的三明治,热气腾腾的牛奶,却只是放着不吃,反而埋着头一个劲的在练习册写个没完。 他不由得心里来气,于是便出声向她购买了那份食物,没想到看起来很不起眼的三明治却意外的好吃。 他也说不出那份三明治跟他平时所吃的有什么不同,也许是没味精之类额外添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更让他意外的是她接下来的问话,这三明治居然是她自己做的。 他本来以为,她这个年纪的女人也就会做做简单的三明治就很了不得了。 哪知没过多久,又看到她独自在教室里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吃东西,有干有稀,汤汤水水的,相当享受。 本来那天他的肚子并不饿,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口向她提出买饭的要求,她却没答应。 不过,他会对她稍稍有一点兴趣并不只是因为她会做饭。 最开始引起他注意的在学校里所有的同学,甚至连老师都恨不得对他退避三舍,把他在背后说得恶行恶状,给他编造出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罪状之后,这个女生面对他时居然一脸自然。 既没有露出害怕恐惧的表情,也没有多加关注,无论他出场的时间和方式有多么的出类拔萃,超凡脱欲,她都能端出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与对待关系陌生的同学无意,淡定得让他觉得有趣。 有时看着她的眼神,他甚至生出一种与她早就相识,她对自己的种种行为举动早就见怪不怪,有了一种其怪自败的淡定和坦然,比每每对他恨铁不成钢的老校长的眼神都镇定得多。 后来,慢慢的又发现这女生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不经意的一举止就显得比同龄的小女生沉着稳重,偶尔却又露出一种说不清的,类似于沧桑感慨的神情,却不是小女生的那种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少女式多愁善感。 当然,最让他觉得好玩的是最近这两次自己向她提出“购物”要求时,她的反应。 这个一直看起来淡定得显得几乎有些反常的女生终于露出了一个让他满意的表示——发傻。 那模样非常的好玩,呆呆愣愣的,好象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似的,简直让他以为自己变成了他们的老校长,而且还是个突然发了神经,患了女装癖的老校长。 他以为以他平素在校内为所欲为,我行我行的行为方式,就算再做出点出格的事,同学们也会觉得理所当然,早该如此的感觉。 反而他只是提出了一个挺平常的提议,平时对他的行为毫无反应的她却偏偏露出这种傻乎乎的表情,让他颇有一种恶作剧成功一般的成就感。 也许就是她的这种看上去颇为有趣的反应,让他在刚刚看到她的那会儿,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提出了那样的一个,现在自己想想也挺可笑的提议。 难道是只是为了看看她那副双眼圆睁,直愣愣发傻的表情? 也许吧。 不过,当安然现在这样反问,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 于是,他副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膀:“如果你不接受,那也无所谓。” 安然忍不住再次微微张大眼睛,这人没毛病吧? 难道他刚才像模像样的提议,仅仅是因为抽风和好玩? 不得不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这种一恍而过的想法还真就蒙对了。 不管他出于什么想法,但是他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虽然让安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但是还是不自觉的有些轻松,毕竟眼前这家伙是个让人摸不透心性的问题学生,十几年以后还是个稍稍跺跺脚,全市的地面都要乱颤一阵的家伙,能不与他起冲突当然最后。 于是,她木着一张脸,用一本正经的,类似于外交辞令似的说:“谢谢你的提议,但是很遗憾,我不能接受。” 实际上,她实在是被江大少爷的抽风给刺激到了,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江杰云的眼眸透出一点笑意来,又很快的一闪而没,不再说话,一侧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拎出一把伞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很随意的朝背后的她一扬手,然后撑起伞,消失在哗哗的雨幕之中。 38,我不接受 安然一个人站在黑暗的小店里,呆呆的发了会儿怔,然后摇着头,笑了笑。 店里的老店主依旧睡得有滋有味,店外大雨滂沱。 安然索性从书包里拿出随身听来,专心的听起来英语磁带来打发时间。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到半个小时,雨停云散,天也暗了下来。一场秋雨一场惊,大雨之后,气温迅速下降。 直到安然离开,老店主依旧还在继续瞌睡,只有伏在他脚边的那只小土狗再度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撇了安然一眼。 当天晚上在灯下开始写日记的时候,安然照例又把江杰云的抽风表情记一一录在案,对他这种不踏实,不厚道,不着调,无聊无耻无建设性的行为给予了狠狠批评,鄙视和唾弃。 然后又天马行空的对他会想出这种不靠谱的提议自行进行种种更加不靠谱的揣测,当做一种休闲活动,比如,这孩子对她的绝世厨艺一吃难忘,简直夜不寐,神魂颠倒,所以在今天再到她时,尽管感到相当的不好意思,却还是忍无可忍的提出这项交易,在看到她一脸纠结之后,又终于抵不过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主动取消了提议…… 诸如此类这种超级玛丽苏的小段子来自我娱乐,不时停下来笑上一笑。 写完了本日的日记,她随意的翻看着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日记,回顾着最近的学习、生活情况,总结检讨一下是否有什么需要注意改进的地方。 然后看到了她不久之前对江杰云另两次抽风行为的记录,有些失笑将那两天的日记细细的重读一遍,不禁想道,再这么下去,也许等将来这家伙发达了,她可以写个《我与本市土财主NO1不得不说的事》或是《我所知道的江杰云》之类的回忆录,发笔小财。 无聊的自我YY了一会儿,然后该干看书看书,该做面膜做面膜,一切照旧,只是在不知不觉中,江杰云在安然的心目中,已经在过去的各类属性印象,如优等生,黑社会预备役,未来的本市土财主一号之外,又添加了新的一项另类印象:不定时,不明原因的抽风。 秋意一天深似一天,仿佛转眼之间,街边的落叶便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市场里到处是卖各种用于腌菜的“特型”蔬菜,拇指长的小茄包,手指粗的小黄瓜,成捆成捆的雪里红,大堆大推的青萝卜,南瓜,窝瓜,地瓜…… 此外,还有各种应季的水果、干果,价钱便宜新鲜。 往年的时候,安然家里基本都是不腌咸菜的,一方面是李彩凤和安国庆两人的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另一方面,他们也不善长此道。 但是在天气寒冷的北方来说,虽说如今冬季因为有蔬菜大棚都手段,想吃各种反季节的蔬菜并不是问题,但是品种有限,而且缺少味道,于是,各种小菜,咸菜就成了必要的补充。 以前自家没有自制的,那就自能去市场买现成的。 不得不说,这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价钱贵,不划算还只是一小方面,更重要的是,不安全不卫生。 看着表面好象挺光鲜的,可是天晓得那些个不法商贩在制作时往里添加了什么东西。 贪图方便的消费者也只能默念着眼不见心不烦的,花着高价,吃着不利于健康的食品。 如今已经把锻炼厨艺发展成一种爱好来钻研的安然,决心今年一定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当然,此外她也这些看似简单枯燥的挑选,采卖原材,经过各种工续,最后制作成功的賽程中找到別样的乐趣和成就感,把这些当成她一个人的游戏,按着一本从旧书摊上淘来的,专门介绍如何制作各类咸菜,小菜和泡菜的书,玩得津津有味,干劲十足。 当然,咸菜再怎么好听也是咸菜,只能当成配菜,吃得多了对身体无宜,再说,家里只有三口人,腌多了也吃不了。 玩完了各色小菜,安然开始玩果酱。 这个时节几乎是北方一年之中水果最丰富最便宜的季节了。 红彤彤的秋苹果,酸甜可口,洗净,去皮,切成小丁,放入干净的小锅里,加水,没过苹果即可,然后加入适量的糖,小火熬煮至粘稠状,于是简单美味的苹果酱便做好了。 把做好的苹果酱装入干燥洁净的玻璃罐,密封严实,放入冰箱,可以保存很久。 可以做小点心的馅料,也可以抹在面包和馒上,都非常好吃。 这种制作果酱的方法非常的万能,可以作用桔子果酱,山楂果酱,草莓果酱等等。 不只可以单做一种水果的果酱,还可以把几种水果放在一起,做成什锦果酱。 安然简直有些对作果酱着了迷,水果加了糖,在锅里熬煮的味道非常的好闻,有一种酸酸甜甜的芬芳香气,随着锅里骨嘟骨嘟的细小气泡,弥散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是一种美好的秋天的味道。 周芳华有一次在尝了她加餐时带的果酱后,简直赞不绝口,立刻将制作方法抄走。 不过,不是她做,而是请她母亲做。 用周芳华的话,没有哪个少女会像安然一样拥有如此古怪的兴趣,比如喜欢厨艺,坚持练习毛笔字,养花,养鱼,如果再提个鸟笼子,来上一副象棋,再戴副老花镜,她就可以冒充退休老干部了。 安然听得大笑,占她便宜让她叫阿姨。 确实,也许她为人处事谈不上成熟,但实是求是来说,按实际的心理年龄她已快步入而立之年。 总的来说,秋天是个忙碌的季节,除了腌制各色咸菜,做果酱,还要晒制干菜,将豆角、茄子、黄瓜、萝卜……之类的蔬菜,经过或切或蒸的步骤,趁着秋天干燥清爽的天气,晾晒风干,保存在通风干爽的地方,等到冬天放进肉和粉条同煮,别有一番滋味。 当然,对于传统的北方人来说,以上这些还可以省略,但是有两样工作几乎是家家必做的,买白菜,买大葱。 白菜是为了腌制酸菜做准备。 每到十月下旬,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每个居民小区里便开进一辆辆装满秋菜的小卡车。 人们也早早的起了床,期待着这些菜贩的车开进院子里,便三三五五的围到车前,询问着菜价,查看着货色,议论这车是否适合腌制。 这时候,最得意要属年纪大的大爷大妈们,俨然是一位位专家教授,个个胸成有竹,理论结合实际,讲起来一套一套的,不时的翻看着车上的白菜,一脸的高深莫测,半晌方做出结论。 一般情况下都是不着急,一开始时卖菜的人少,菜价也高,买的人也少。 总要经过三五日,大家看得差不多了,觉得菜价也平稳了,才纷纷出手,最少也得一百斤,再少了菜贩便送你一个不屑一顾的表情,您哪儿凉快去哪儿呆着去吧。 往年由于安国庆和李彩凤工作忙,家里总是属于最早买菜的那批人,用李彩凤的话说,反正左右也差不了几个钱,早早买了安心,省得到最后时间排不开,腌不上酸菜可就愁人了。 今年安然来了兴致,也不用父母操心,跟着小区里的大爷大娘屁股后头,好好的请教学习了几天,最后买了二百斤的白菜,晒在楼下。 据李彩凤和安国庆检查后评价,别说,还买得真挺不错,正中的小青帮。 白菜买过之后,就是大葱。 大葱这东西有样好处,不怕冻,数九寒天的放在外面也没关系。吃的时候剥去外面的老皮,照样青葱新鲜。别看吃的不多,但哪家做菜不放些葱花呛锅呢?还真离不了它。 但是最近几年不知刮的是什么风,菜贩间有了一默契,卖白菜的总是一路服务到家,将车开进居民小区,方便大家购买。 而那些卖大葱的却不知为何很少进入小区,反而将车开进露天的菜市场,或早市。 如果想买,只能在那里购买,至于运输的问题,也就只有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买完了白菜,安然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大葱,最近的几天,她一直在菜市场里货比三家,跟在一些买葱的大爷大妈身边虚心求教。 终于赶在这天安国庆下午班,安然看好了一份菜贩卖的大葱,果断出手买了三大捆,请菜贩帮忙放菜市场边的角落里,然后在旁边的杂货店打给安国庆打了电话,请他一会儿下班后来菜市场接她,两人一起运葱回家。 离安国庆下班至少还有一个来小时,安然只好靠在自行车上,拿着语文课本默默背诵古文来打发时间。 一篇课文刚刚背了两遍,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一边冒了出来:“需要帮忙吗?” 安然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不由得结结实实的愣了一下。 站在三捆大葱前面的正是她的那个同桌江杰云。 这家伙又开始抽风了? 安然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看着他身上洁白如雪的毛线外套,怎么看这个有洁癖的家伙也不像是个学雷锋做好事的料。 “谢谢,不用了,一会儿我爸下班就来接我。” 也许是事不过三,已经见识过这位少爷抽过三回风,如今再次见到,虽然抽风的内容同样的惊悚怪异,但是好歹已经有了抗击能力,安然这次的表现倒显得颇为镇定。 39,忙碌的秋天 江杰云听到她的回答默不做声的转身而去,安然撇了撇嘴,低下头继续背自己的课文。 可还没等她背完一段,江杰云的声音又在身边响起:“诶,走吧。” 安然抬头一看,也不知这位少爷这么会儿功夫从什么地方变出来一辆三轮车来,还没等她再次开口推辞,他已经下了车,走到大葱前,一手一捆的丢上了三轮车。 “诶,不用……这怎么好意思……” 安然再次镇定不能,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的推辞道。 可还没等她说完,江杰云已经手脚利索的将最后一捆大葱轻飘飘的拎在手里,朝车上一丢,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湿纸巾,十分细致的将自己的手上沾上的灰土擦干净,一边十分理直气壮的说:“我饿了。” “诶?” 安然愣愣的瞪着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像周芳华说的那样,已经是中老年妇女了,完全跟不上这孩子脑子转动的频率,缺乏基本的理解能力。 他说他饿了? 可是他肚子饿貌似跟帮她送大葱之间似乎没有任何联系吧?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啊? 于是,她只能傻愣愣的虚心求教:“你饿了是什么意思?” 江杰云十分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似乎对她问出这种笨问题感到相当的鄙视,将手里的湿纸巾没有公德的朝地上一丢,长腿一迈,跨坐到三轮车的后座上,才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意思就是我帮你拉葱,你给我做饭吃,我们做交易。” 安然被这个答案弄得十分的无语。 她真想问一句,兄弟,你这又抽的是哪门子的风? 难道午饭没吃好,吃坏了肚子? 还是说,你这位黑社会的预备役混得太惨,连口热饭也吃不上,以至于不得不出卖劳力? 其实,她最想问的是,咱们能取消交易吗? 也许是她如今保护精心的眼睛十分的善于表达情感,也许是她心里的怨念太过强大,总之,虽然她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是显然,江杰云却已经明白了她企图拒绝交易的打算。 他的双手抱在胸前,懒洋洋的挑起半边眉毛,勾起微薄的唇角,不怀好意的微微一笑,充满威胁意味。 他虽然也没有开口说话,安然却觉得自己的脑细胞突然又活跃灵俐了起来,迅速的读懂了他没有说出来的话:你有胆就看着吧? 这是威胁,红果果的威胁! 安然感到有些头疼,这简直是强买强卖,这叫做交易吗? 她虽然对这家伙谈不上害怕,却也不愿意跟他发生什么冲突,毕竟对这个青少年时代到处惹事生非的家伙来说,她相信,一个不顺心,他是绝对不会因为她是个女生而对她有什么特别照顾,讲究什么绅士风度,而手下留情的。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惹上这位少爷的,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块算不上精致美味的三明治? 早知道当初说死,她也不会一时不好意思,跟他进行那次倒楣的交易,进而惹上这么一位不时抽风的煞星。 她在心里哀叹了一声,有些沮丧又十分无奈的说道:“谢谢。”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客气。” 气得安然暗自咬牙,笑什么笑,显摆你牙齿白吗? 可也就是想想而已,只能暗气暗憋的骑了车,在前面带路。 菜市场到她的家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到了她家楼下,看着江杰云停好三轮车,就要动手拎葱,瞧了一眼他那一身白衣胜雪的德行,安然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道:“等一等,我到楼上找件我爸干活的外套给你套上,省得弄脏了你的衣服。” 她说完又有些后悔,这个爱干净的洁癖份子都不在乎弄脏自己的衣服,她这么鸡婆干嘛? 再说,这个龟毛的家伙搞不好还会嫌自家老爸的工作服脏,不愿意穿呢。 江杰云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略显一愣,倒并没有觉得嫌弃,挺配合的停下了动作,点了点头。 安然索性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只拿了安国庆的工作服,还带下来一副劳保手套来让他带上。 穿着安国庆的旧工作服,戴着他的旧手套,江杰云倒是一脸新鲜的模样,把大葱帮安然搬在阳台上,放在她指定的地方后,在她给安国庆打电话,让他直接回家的功夫,他还挺有兴致穿着这身衣服跑到镜子前照了照。 那略带孩子气的模样,倒让安然有些暗自好笑。 可还没等她笑完,那位少爷就转过头,十分不客气的朝她叫道:“诶,我饿了,咱们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安然认命的问。 “肉!”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香的!多做点,否则不够吃。” 深黑的眸子十分晶亮的望着她,语气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与他相比,安然的声音听起来就有些没精打采,有气无力了:“什么肉?” “什么肉都行,我好将就。” 他还挺知足。 好将就? 那你饿着成吗? 安然抿了抿嘴,在心里暗暗腹悱着,看着在客厅里自来熟的东摸摸,西看看的江杰云,索性也不再客气:“那就过来帮忙吧。” “行,让我干点什么?” 江杰云倒是没有一点不愿意的表现,兴致勃勃的挽着袖子,看起来相当的随和,完全没有平时那样又拽又酷的模样,如果让班里同学们看了,估计都会以为认错了人。 安然再次对他那白得刺眼的毛外套侧目,二话不说的将父亲安国庆平时做家务时围着的蓝布围裙给他套上,才稍微觉得顺眼了点:“你会择菜吗?” 江杰云却毫不在意的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直接利落的摇头给她看:“不会。” 安然无语,转身拿了一把菠菜出来,手把手的教他。 江杰云不愧是优等生,只看了两眼,立刻点头表示学会了,安然收手,看着他做得有模有样,便转身忙自己的。 书上说,秋天的天气干爽,需要补充水份,最好多吃些瓜类,润燥的同时还可以减肥,所以安然今天买菜的时候,特意买了些冬瓜来吃。 从冰箱的冷冻室拿出些虾仁来解冻,准备一会儿做虾仁冬瓜。 既然江杰云强烈要求要吃肉。 安然又从冷冻室里拿出两个保鲜盒,里面是她上周焖的红烧肉,一次性焖了一大锅,算好一餐的份量,分别装进保鲜盒里。单独吃或是做菜时加一些提味都是不错的选择,好吃,又节省时间。 不过,今天既然要请某只肉食动物吃饭,直接就单独上红烧肉好了,免得那位觉得她小气。 此外,再配一个简单的锅蹋豆腐,一个菠菜炒皮蛋,就凑齐了四菜。 汤是加了腐竹,干豆腐丝,土豆丝,胡萝卜丝做成的,最后出锅的时候,甩个鸡蛋,营养丰富,味道好,颜色也很好看。 由于那位老兄生怕吃不饱,她索性就多做一些,加大菜量。 安然迅速在心里拟定好了菜谱,接下来的工作也就快了起来,扎起围裙,碗勺齐响,一边又指挥着择完了菜的江杰云将菠菜洗净,控好。 正忙着,响起来敲门声。 李彩凤今天是夜班,这会儿敲门自然是直接回了家的安国庆。 安然手里正忙着切豆腐,听到敲门声连忙放下手里的菜刀,转身找毛巾去擦手,江杰云却先她一步,一边往门边走一边自告奋勇:“我来吧。” 说着,便拉开了门,然后十分有礼貌的对安国庆一笑:“安叔叔,你回来了。” 门外的安国庆本来带笑的脸一僵,望着眼前俊朗的少年直发愣,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否则家里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陌生的大侄子来? 这小子谁呀?他闺女这会儿哪去了? “呃……孩子,你是?” “哦,初次见面,是我太冒昧了,我是安然的同学,我叫江杰云。” 江杰云这一番说话相当的装模作样,让随后走过来的安然在心里暗暗的翻白眼,心说,你要每天都这么乖,学校里的老师们八成会乐得早晚三柱香的感谢老天开眼。 “爸,他是我同桌,今天在菜市场碰着的,就是他刚才借了三轮车帮我把葱拉回来,又送到楼上来的。”安然一边给安国庆拿拖鞋一边做着补充说明,助纣为虐的帮这个臭小子在父亲心里塑造着如同他衣服一样雪白干净的好学生,好孩子的形象。然后又面不改色的继续顺口编着谎话:“他家今天晚上没人,反正我正好要做饭,就留他一起随便吃点便饭。” 江杰云十分配合的朝安国庆露出一个小绵羊一样乖巧听话的笑容,适时的接口:“不好意思,安叔叔,打扰您了。” 安国庆是个老成忠厚的人,又一向宝贝信任自己的女儿,他万没想到自己心目中乖巧懂事的女儿会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说着跟真事似的谎话来欺骗自己,而眼前的这个模样英俊,看着也确实优秀无害的少年实际上是让全校师生头大无比,谈之色变的祸害。 因此,不仅没有对这两人小骗子产生一点怀疑,还十分热情的笑着对江杰云说:“唉呀,客气什么。叔叔还得好好谢谢你这么热心的帮忙呢。” 40,雷锋想吃肉 随即又看到江杰云身上的围裙,有些奇怪的问女儿:“怎么,那葱还没搬完吗?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放阳台就行了吗?你怎么还让小江跟着动手。”安然解释:“没有,葱都放在阳台上了,还没收拾呢,我刚才让江杰云帮我择菜来着。” 安国庆嗔了女儿一眼,有些责备道:“你可真是,留同学吃饭,还让人家动手。” 安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当我愿意留他吃饭啊?还不是他硬赖上来的?再说了,不过是帮我送点东西,却白吃一顿饭,再不让他干点活,我就更赔了! 江杰云会装相,还在那里假模假式的客气:“安叔叔,您太客气了,要不是安然刚才教我,我还真不会干这个,真好趁机学一学,也挺有意思的。” 安然懒得看这个混球玩意装模做样扮小绵羊,索性将他丢给老爸,自己转身回了厨房,争取赶紧做饭,赶紧吃饭,赶紧把这个披着羊皮的小野狼打发滚蛋。 这几个月天天锻炼实践,安然现在做饭的速度跟以前不可同时而语,提升了不只一个等级。 不过,半个多小时,四菜一汤便已热气腾腾,份量十足的端上饭桌,浓烈喷香的红烧肉味掺杂着其他食物的香气迅速在小饭厅里弥散开来。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本该坐在沙发上等待开饭的父亲和江杰云这会儿却并在客厅里,而是双双蹲在阳台上,一人戴着一双劳保手套,在收拾那三捆大葱。 千字文有一句话叫:秋收冬藏。 这个“藏”字还是有些讲究的。 大葱买回来并不算完事,还有一些后续的工作要做。 成捆的大葱有粗有细,菜贩们为了生意好做,最常见的做法就是将皮毛好看,茎叶粗壮的大葱放在外面,将那些细弱的放在里面。 买的时候虽然也可以挑挑捡捡的,但是一捆葱的体积太大,不好翻看,还有些人买的时候懒得挑捡,拿起一捆就走。 所以回了家一般都要将葱捆打开,进行一轮的挑捡,将粗壮的和细弱的分开。 葱茎细的,容易干枯,不易保存,要先着吃。 而葱劲粗些的,则留待日久慢慢吃。 此外,还要将每棵葱的葱叶挽在一起,这样做可以减少水份的流失,增长保存的时间。 然后将葱重新打成小捆,葱头朝下放置,也是为了减少水份流失的意思。 安国庆现在带着江杰云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 江杰云的模仿学习能力相当的好,安然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做得相当的熟练了,完全不像第一次做的样子。 安国庆在一旁看得十分满意,不住口夸:“小江真聪明,要是不说,真看不出你这是刚学的。” “当然聪明了。”安然在一边顺口接道:“爸,你不知道吧,他可是年级第一。” 她这么说,安国庆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我说呢,听着小江的名字感觉有点耳熟呢!原来是年级第一,我在榜上肯定看着过,你们老师八成也在家长会上提名表扬过你,好孩子啊!” 安然听得相当的无语,他们老师才不会在家长会上提这家伙的大号呢,那老爷子现在是恨不得从来不认识这个混球孩子。 您会觉得他的名字耳熟,除了有可能在排行榜上看到过,另一种可能就是听其他同学的家长提起来,而且百分之分的不是什么好话,只是您忘记了,又被这小子这副骗死人不偿命的德性给唬住了而已。 更让安然觉得无语凝噎的是江杰云这个不要脸皮的家伙,听着安国庆那么真诚的夸奖居然还露出一副乖巧少年受到长辈夸奖后的那种有些脸红,有些腼腆的,不知所措的模样来,不好意思的笑着。 真是,您的脸皮都那么厚了,都枪打不透了,还装什么害羞啊你!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安然不觉得五体投地都不行。 “饭好了,洗洗手,吃饭吧。”安然看着两人说。 赶紧吃饭吧,再让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装下去,她就要吃不下饭去了。 “来来,小江,赶紧的,洗洗手,喘口气,尝尝咱们家小然的手艺。”安国庆浑然不知女儿心里的纠结和吐糟,乐呵呵的对江杰云说道。 “肯定不错,光闻这味道,看这卖相就知道了。” 江杰云今天似乎要将乖巧少年的路线进行到底,笑容谦逊得宜,平平常常的话却让他说得异常的得体动听。 听得安国庆又是一阵的微笑。 听得安然加快了手里盛饭的速度,赶紧用饭把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的嘴堵上。 刚一开始吃饭,安国庆还相当的客气,生怕江杰云第一次来同学家里吃饭,莫不开脸,不断的给他夹着菜:“来来,小江啊,别客气,尝尝这个,这个好吃。多吃点。”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完全是多虑了。 不好意思伸筷? 因拘谨而吃不饱饭? 根本不可能。 就见这位仁兄埋着头,捧着安然别有用心,特意给他拿来的大碗饭碗,把一双筷子运得跟哪吒三太子脚底下踩的风火轮似的,在桌上的碗盘间飞快的游走。 安国庆和安然父女两个的眼睛加一块都不够使,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一片残影过处,安然用小盆盛着的几样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尤其以那盆红烧肉为最。 他的嘴倒是如安然所愿的堵上了,一声不吭,埋头猛造。 只把安国庆和安然看得简直有些瞠目结舌。 如果不是碍于这小子是个混球学生,安然真忍不住要问一句:“兄弟,你这是几百年没吃过人饭了?” 简直是饿死鬼投胎嘛。 看了一会儿,安然忽然醒过味儿来,瞄准残影过处的间隙伸出筷子,夹了一大簇菜放进安国庆的碗里,轻声对父亲说:“爸,赶紧吃饭吧,再不吃都凉了。” 当然,“再不吃都凉了”,实在是迫于无奈的官方说法。 她真正想说的是:“爸,赶紧操家伙,再不抢都没了。” 安国庆也醒过神来,轻轻一笑,也吃了起来。 本来,安然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闷了一大锅饭,几样菜都是用小盆装的,还冒尖,汤也做了一小锅,再不够,就是见了鬼了。 结果,还真让她见着了。 光江杰云这位少爷自己就造了五碗饭,三碗汤,菜就更不用说了。 安国庆声称看小伙子吃得香,他也跟着有食欲,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安然跟这两人吃到最后,简直有一种在战斗的感觉。 哪里是吃饭。 纯粹是在抢饭吃! 抢饭的结果就是没够吃。 饭,菜,汤一点没剩,干干净净,就连菜汤都让江杰云毫不客气,不要脸皮的用饭给擦得光洁溜溜,几乎都不用洗了。 最可怕的是,当安然不能控制的,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好吃吗?” 这位同学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摸了摸肚子,用隐隐泛着绿光的眼睛望着她,做出一副少年腼腆娇羞的德行给一旁的安国庆看:“好吃,就是没吃饱。” 听得安然真是结结实实的傻了。 啥? 还没吃饱?!!! 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微张着嘴,傻乎乎的瞪着对面抿着嘴,笑得人畜无害的家伙。 这位还是人吗?他的胃还是胃吗? 那是陷空山的无底洞吧?! 安国庆一听,连忙把自己吓傻了的女儿给拍醒了:“诶,小然,赶紧的,再做点什么,第一次来咱们家吃饭,你也不能让小江饿着肚子啊。” 安然还没说法,江杰云的话接的倒挺及时:“谢谢啊。” 安然心里已经无力吐糟了,默默的站起身,无言的走向厨房,从冰箱的冷藏室里翻出前几天做的南瓜饼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这个季节正好是吃南瓜的时候。 而且南瓜易于保存,北方冬天气温低,只要存储得当,就可以保存好几个月,甚至可以吃到第二年的开春。 安然前些日子买了不少,一下子做了很多南瓜饼,放在冰箱里,现在正好派了用场。 很快,新鲜南瓜饼香糯软甜的香气便飘散在小饭厅里,江杰云心情很好的望着面前的热气腾腾的饼,举着筷子,抬起头,朝安国庆和安然父女俩人开心的一笑。 他的面部线条深刻,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平时不笑的时候,总带着几分锋利冷硬的感觉。 此时这一笑,却顿时让整脸显得柔和了很多,鼻梁高挺,眉骨漂亮,双眼黑亮亮的有神,俨然是个极英俊好看的少年,带着这个年纪所特有生气和青春的味道,在柔和的灯光下看来,整张脸似乎都泛着光彩。 这副几乎是马上便激发了安国庆本就蓬勃的慈父心肠:“来来,小江,赶紧吃,一会儿就凉了。” 安然经过几分钟的冷静,再度忍不住暗自在心里吐糟,爸,您实在是多虑了,这位兄弟还用劝吗?您忘了刚才是哪个家伙把筷子当风火轮使的? 江杰云当然不会客气。 由于是第一次做南瓜饼,安然的经验略有不足,没拿握了饼坯的大小,做得比标准的南瓜饼大了一圈。 就这种增大版的南瓜饼,江杰云又一口气吃了八个。 41,披着羊皮的饿狼 吃到最后,安然几乎是有些敬佩的望着这位兄台了,真不是人啊! 也顾不上得罪不得罪人了,安然实在是没忍住脱口感叹道:“江杰云,你怎么这么能吃啊!” 江杰云倒是没不乐意,听得只是裂开嘴,朝她得意洋洋的乐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反倒是安国庆听得顺耳了,朝女儿的脑袋轻轻的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是!你这么一说,小江还好意思吃吗?” 安然在心里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位,会不好意思?!他有那细胞吗? 安国庆继续道:“小江,你别在意啊,吃饱没,没吃饱,再让小然去热点。” 江杰云点点头:“不用了,叔叔,我饱了,真好吃。” 说罢,又朝安国庆卖萌的一笑。 笑得安国庆也乐:“年轻人就好啊,小伙子能干,也能吃,才是好样的。” 安然听得嘴角直抽,悄悄望了一眼家里的天棚,这话八成当年高老庄的高员外也同样带着欣慰的笑容夸过猪八戒。 能干不能干另论,倒是真能吃。 怨不得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原来确实有道理。 安然深深的觉得自己今天这买卖做得实在是赔大发劲儿了。 同时,她也感悟到,怨不得江杰云这家伙十几年后能成为本市土财主的NO1呢? 看看人家这肚子,看看人家这味口,看看人家脸皮。 又大又厚,想不发财都难! 这天晚上,安然的日记记得极为的简单。 前所未有的简单。 除了年月日,星期几和天气之外,只有两个字——饭桶! 安国庆倒是觉得江杰云这孩子十分的对他的脾气,乖巧,听话,聪明,好学,谦逊,有礼,而且还实惠,显得很真诚。 第二天晚饭的时候,他还饶有兴趣的跟妻子李彩凤说起头一天晚上来家里做客的那个英俊的少年,用了无数听得安然直裂嘴的褒义词。 这些形容词堆砌到了一起,引起李彩凤也对这个能吃的少年感起兴趣来,向安然笑着问起江杰云的具体情况。 由于有前一天的印象打底,安然也不好破坏江大恶少在父母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只得硬着头皮,含含糊糊的为他编造了一个完美无缺的优等生的形象。 说到后来她几乎觉得再这么编下去,他都可以拿来打板供起来,成为全社会中小学生学习的楷模,以供大家瞻仰了。 虽然两人之间有了这次别开生面的交易,但是表面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却并没有就此而熟络起来,见面的时候,仍是无话,最多走在路上的时候,遥遥的点点头,就算是招呼过了。 但是在心态上,不知不觉间,倒是生出些若有似的别样感觉,谈不上多亲切,但是毕竟知道了他顽劣耍酷的另一面,心里总有些不同的感觉。 大葱就重新打了捆放在阳台上,白菜经过晾晒洗净,码进酸菜缸中,一层白菜一层盐,最后在上面再密密的盖上一层扒下来的白菜帮子,重重的压上一块大青石,添了水,将缸封好。 酸菜就算腌得了。 这个秋天最重要的一件家事也算就此圆满结束。 十月就在这样的忙忙碌碌中一晃而过。 十月三十一日的晚上,北风更紧了,窗户上已经蒙了一层白色的雾气,而暖气也在经过了试水之后,隐隐的有了暖意。 北方的十月下旬是最难熬的一段日子,日光稀微,房间阴冷,夜晚的最低气温已过零下,供暖气却并未开始。 这个时节最考验人的一件事就是每天一早从暖暖烘烘的被窝里咬牙切齿的爬起来,在早晨清冷的空气里穿上好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犹带凉意的衣物。 至于白天,如果能待在向阳的房间里还好过一点,若是不幸需要窝在背阴的房间,不用两三个小时,人就冻得手脚冰冷,非得中午吃口热乎饭才能暖和过来。 十月三十一这一日是最让人盼望的,在沉沉的睡梦中,房间的温度悄无声息的缓缓攀升,第二天在一片暖意融融中醒来——十一月一日,供暖期开始。 然而,对安然一家,至少在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心目,这个严寒的冬天才开刚刚开始,厂里的形式越发的艰难了。 厂里高层的领导们经过了长时间的推诿,扯皮,吵架,算计之后,终于再次各怀心事的坐到了会议桌的旁边,这一次他们知道,时间到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至于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些普通职工们则从这些领导们前几未有的安静和阴沉的脸色敏感的查觉到,决定大家命运的最后时刻终于到了。 这一次,即便他们再怎么努力的想装成若无其事,也还是禁不住在黯淡了心神,让愁苦和担忧爬满了脸庞,没有察觉间便长吁短叹,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又强压了下一声叹息,生怕被家人们听到。 如此这般,家里的气氛一如十一月份的天空,低沉沉的,风雪欲来。 这一天晚饭的时候,下了下午班的李彩凤和安然刚刚准备支起折叠桌,吃晚饭,大门就急促的敲响了,这突然而然响起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让两人不由得吓了一跳。 打开门时,却是本来上夜班的安国庆,一脸的沉重,愁云密布。 “老安,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李彩凤先是诧异的问道,然后下一秒她便反应过来,紧张的张大双眼,失声叫道:“是厂里,厂里出事了?” “嗯。”安国庆应了一声,鞋也没换,默不作声的走进客厅,愣愣的坐在沙发上。 李彩凤同样也是丢了魂一般的站在原地,片刻后才慢慢的转过身来,望向埋着头坐在沙发上的丈夫,张了张嘴,却又不敢问出口。 虽然对结果已经作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怕亲耳听到这个结果。 安然悄悄的走到门边,轻轻的合上了大门,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可以说,从重生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在心底为这一天的到来做着各种准备,从心理的,到投资方案的,一天一天又一天的倒数着。 有时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还是害怕着这一天的到来。 盼望是真的。 她心里清楚,如果不切切实实的做出改变,父母只能走上以前的老路,四处的打着短工,在艰难的奔波中一天一天的弯曲了脊背,累垮了身体。这个小家也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往日单纯快乐的笑声。 只有勇敢的迈出创业的第一步,一切才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说到害怕,不仅是家庭前途的患得患失,也有对自己决定的担忧。 尽管她在心里盘算了无数次,几乎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的风险和困难都考虑到了,并一一想到了解决的方案。 但是,她虽然带着十几年以后的记忆,看过更多,更新鲜的经营模式,但是说来说去,也只是看过,听说过而已。 她只是个曾经在社会上四处碰壁,一无所长的宅女而已,除了挂在网上看着那些充满YY的小说,对其他的事几乎一窍不通,哪怕是经营彩票站那种小生意,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尽管时刻压制着,但是有时那种“万一失败了,该怎么办”,“万一我想错了,该怎么办”之类的想法还是在不留神的时候会悄悄的溜出来。 而当她望着眼前的父母时,她才发现,不管怎么样,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别无选择的。 不论他们想不想迈出这一步,现实都还要到来。 与其在心里不断的怀疑自己,不如大胆一搏。 最多不过就是再还原成上辈子的老路子。 如果彩票站的生意失败了,父母还有自己。 重生后的自己还可以为这个家挣出一点相对光明的未来。 想到这里,安然轻声开口:“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彩凤这时也像回过神来了似的,跟着问道:“老安,是不是……” 安国庆点了点头,神态已经恢复了不少,双眼虽然黯淡,声音却还算平静,只是稍稍有些低哑:“是的,有人得到了下岗的名单,现在厂里已经闹起来了,老卫他们那些刺头带着李江民那帮子小年青的跟保卫科的人正打着,厂长他们那些当官的开完会还没来得走,就被堵到了会议室里。我看着没劲,就回来了。” “那名单你看着了?”李彩凤急声问道。 安国庆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了点头,取出一根来叼上,啪的一声用打火机把烟点上,琐紧眉深深的吸了一口,点了点头。 “那……那,我们……我们俩……”李彩凤的声音更加的艰难了,微微的带着颤抖。 安国庆抬起头看了妻子一点,缓慢而艰难的点了点,沉声道:“对,我们俩都在名单上。” 李彩凤呆呆的望了丈夫半晌,然后像是没有力气了似的,慢慢的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脸色苍白。 安然也默不作声的悄悄走到一边,坐下,给父母一点冷静的时间。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安然才开口轻声问:“除了下岗名单之外,爸,听说厂里对下岗人员的安置政策了吗?买断的工龄的事到底是怎么规定的。” 42,别无选择的过往 正陷入沉思的安国庆闻言略感诧异的看了女儿一眼,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女儿正是无忧无虑,不解世事的年纪,却没想到突然听到她开口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此刻心思沉重的他也没有多想,摇了摇头:“据说,安置方案还没研究出来,不过,大家背地里也议论过,买断的钱不会太多。” 安然点了点头,她知道那是事实,本来厂子里的资金就不多,又被以厂长为首的领导班子以这样那样的名目暗地里贪污克扣了不少,如果不是两年之后,他们之间闹了内讧,这些被厂里轻易打发掉的职工还不会知道自己的利益被怎样的坑害过。 即使是事发之后,那些人也不过是接受历行调,开除的开除,重的一些也不过是被判了两年而已,至于这些职工的损失,却是没有人过问。 安然虽然知道这一切,却也无能为力。 她现在所关心的只是:“爸,妈,既然这样,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 “打算?哦,打算。”安国庆又有些走神,听到女儿的问话,强打起精神来:“没事,小然,你不用操心这些,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家里的事有我和你妈呢。反正,我们俩有胳膊有腿儿的,还怕找不到工作吗?彩凤,彩凤?孩子他妈!” 他转过头唤着身边的妻子,却见她红着眼圈,望着前方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在想着什么,他提高了声音,最后碰了碰她的胳膊,轻轻的叹了口气:“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也听不见。别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吓着孩子。” 李彩凤终于有些回过神来,神情蔫蔫的,转头望着丈夫:“没事,我没事。” 安国庆将烟掐灭了,问:“你们娘儿俩吃饭没有?” 安然想起她和母亲还没有吃饭,看看时间大概父亲也没有来得及吃饭,于是将已到嘴边的提议又咽了回去,不管怎样,还先吃了饭再说。 李彩凤勉强提起精神来,摇了摇头:“没呐,刚想摆桌子,你就回来了。”她也意识到同样的问题:“你是不是也没吃呢?” 安国庆点了点头:“刚到厂子就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闹闹轰轰的掰了老半天,也没个结果。后来他们又撕巴起来了,我就连饭盒都忘在厂子里,那时候那有精神头合计吃饭的事。” 说着,他站起来身来:“得了吧,再想也没用,事儿已经这样了,爱咋地咋地吧。咱们也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安然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本来热气腾腾的饭菜这会儿已经有点凉了,她又将菜和饭分别装进锅里重新热了一遍,因为之前没带安国庆的份,这会儿她从冰箱里找了些之前做的冷冻过的菜和馒头放进微波炉里热上。 安国庆在客厅里放开折叠桌,李彩凤来回端着碗筷,只是仍是有些心神恍惚,一留意失手把一只碗掉在地上,“啪嚓”一声,摔得粉碎。 三个人都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李彩凤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眼圆有些微微泛眼,蹲下身就要用手去捡碗。 被安然连忙叫住了,回身走到厨房,拿了扫帚和撮子,将碎了一地碗茬儿扫在一起。 老年的规矩是打碎了碗,照例要说一声“岁岁平安”。 可这一次,安然笑着说了一句:“妈,没事,不破不立。” 李彩凤看着懂事女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三个人默不作声的坐在了桌边,安然给父母盛了饭,自己也坐了下来,端起碗,一边思忖着一会儿怎么向父母提起话头,一边慢慢的往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扒着饭。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更有心事,强打着精神,默默的吃着。 这一餐吃得快,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饭,安然照例扎起围裙,收拾碗筷。 而安国庆和李彩凤坐到了沙发上。 安国庆一声不吭的抽着烟,手上拿着当天的报纸。但也就是做个样子,眼睛根本就没往报纸上瞄过。 李彩凤则拿起好久没动过针的毛衣,一下一下的织着,眼神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然手脚很快,三两下的洗好了碗,也没过多的讲究,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走到了客厅,坐在父母的身边。 身边的沙发面轻轻一陷,安国庆回过神来,朝女儿望了过去:“你怎么不回屋看书去?有事吗?” 安然点点头,试探的问:“爸,你看什么呢?” 安国庆掩饰的将手里的报纸放下:“也没看什么,随便看看。” 其实他不说,安然也知道,他这是有心在报纸的招聘版块上寻找工作的机会。 可是以他目前的水平和条件,只能找到一些临时的短工,而且条件苛刻,工作辛苦,薪水还相当的低。 这大概就是他刚才拿起报纸之后,没一会儿就怔怔发呆的原因了。 安然看了看安国庆,再次提起了之前被迫中断的话题:“爸,妈,厂子那边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 安国庆抬头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后脑勺,轻责道:“你这孩子,我不是告诉过你,不用你操心吗?回屋好好看书去。家里的事有我和你妈呢,放心,短不了你的油炸鸡腿吃。” 安然听得哭笑不得,还油炸鸡腿,父亲这明摆着还是拿她当小孩儿在哄。 见母亲也不赞同的看着自己,要开口。 她干脆也不再跟他们兜圈子,直接直奔主题。 “爸,妈,如果你们目前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我倒有个建议。” 安然刚说到这里,却没料到从晚饭前听到消息开始,一直愁眉轻琐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忽然一齐笑了出来。 安然只得住了嘴,不明所以的望着父母:“怎么了?” 安国庆咳了一声,摇摇手:“没怎么,你继续。” 安然才不相信他的话,还拿她当小孩儿哄,没怎么,你会笑吗?于是转头又看向母亲。 李彩凤这个当妈的,相对来说,倒是“厚道”一些,笑着说:“我是笑我闺女真长大了,这几句话说得大模大样的,像个大姑娘似的。” 安然顿时哭笑不得,好么,原来这两位是真拿她当小孩儿在哄,不觉有些头大,如果他们一直抱着这种态度的话,只怕是很难对她的意见和方式产生信任感,更不要说,毫不犹豫的将计划实施落实了。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安国庆的眼里还带着未完全收敛的笑意:“我可是挺认真的等着女儿的意见呢。” 安然苦笑着道:“我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你们俩根本就拿我当小孩儿看。” 李彩凤听她这话,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不当你是小孩儿,还当你是大人啊?毛儿还没长齐整呢,就像冒充大人?” 安然更加的无奈:“你们不当我是大人,又怎么能认真的听取我的意见呢?如果一直抱着哄我的态度,我的建议不是白提了吗?你们不能因为我的年龄就不尊重我的发言吧?” 她见父母的神情因着之前三人之间的说笑有所松动,之前压抑低沉的气氛也轻松了不过,于是,故意越说越苦着脸,最后把双手一摊,有些耍赖的说着。 安国庆和李彩凤果然吃宝贝女儿的这一套,又一齐笑了起来。 “得了,得了,别委屈了,我和你妈这回一定端正态度,好好的听你给咱们俩说道说道,要是说得好,说得对,我们就按着你划下的道办,保管指哪打哪,绝不含糊。” 安国庆的心情稍一好转,便拿出开朗的劲头,哄着女儿高兴,端起脸来,故意一本正经的说道。 李彩凤也怕女儿跟着他们上火,配合着丈夫,收起脸上的笑容,点了点,保证道:“就是,你要是说得对,我和你爸就听你的。” 要的就你们的这一句。 安然的双眼一弯:“那你们可得说话算话。” 安国庆和李彩凤相视一笑,再次朝她用力点头保证。 “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回房间取点东西,马上就回来。”安然说着,跳起来,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迅速的拉开抽屉,找出那个她专门用来记录彩票站相关信息,数据和计划的日记本。 紧紧的将日本记拿在手里,成与不成,就看一会儿这个本子有没有说服力了。 身后开着的房门还隐隐的传来父母压低的笑谈声:“这孩子,还像真事似的。” “得了,别让孩子跟咱们操心上火了……” 安然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看吧,这两人还是想哄她。 拿着笔记本,安然再次快步走回了客厅,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见她出来,立刻闭了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视线不约而同的一起落到她手中的笔记本上。 安然对父母显而易见的视线却故知不见,拿着笔记本,若无其事的坐到他们的身边。 “爸,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街边那些卖彩票的彩票站。”安然轻声问。 “彩票站?”安国庆和李彩凤显然没有料到女儿居然针提起这么个意料之外的话题来。 “你是说那些卖体育彩票和福利彩票的地方?”安国庆想了想问。 安然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人们对彩票的接受度还不那么普及,像安国庆和李彩凤这种无论何事都讲究个踏踏实实的人来说,对中五百万这种事,连梦都不会梦到的好事,平时更是连想都不会去想,更不要提去关注这方面的生意了。 43,不破不立 李彩凤更绝,想了想直接就问:“那不都是骗人的吗?” 安然听得真是有些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她实在不知道当年的老妈会对这个行当漠不关心到这种程度。无语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妈,你说的是那是地下的黑彩,福利彩票和体育彩票是国家正规发售的。是合法的,每次开奖都要经过司法公证的。” 李彩凤却还有些将信将疑,转头又去看身边的丈夫:“是吗?” 安国庆证实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女儿,这一次他的眼中已经没了之前笑意,而是带上了几分认真:“小然,你怎么会提这个来?你不会是想让我跟你妈去开那个什么彩票站吧?” 安然点了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安国庆听了,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低下头开始思索起来。 李彩凤却马上皱了眉:“那玩意靠谱吗?真会有人拿着钱去买那东西?那不是硬拿着钱去打水漂吗?让我说还不如打水漂呢。打水漂还能听着个响呢。那些个彩票买了可真是连个响也听不着。要是那么容易就能中大奖,人人都不要干活了,直接天天等着天上掉馅饼得了。” 安然听得直笑,要是人人都是母亲这种想法,彩票站就真得关门大吉了,还好,不是。 安国庆抬头问:“小然,你怎么盯上这个买卖的?” “哦,是这样,电影院那边条街的拐角那里开了一家,有一回我和周芳华去看电影,刚出来就赶上下暴雨,我跑去避雨,就看到他们家生意不错,所以我就留意上了。” 这番话基本也是实情,安然更是在心里默默的准备了很久,此时说起来,从表情到语气都相当的自然。 安国庆皱起了眉:“你就看了那一会儿,做不得准吧。彩票这东西,我们也没买过。”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我看那种地方好象都得有电脑什么的,得花挺多钱的吧?还有,你妈说的也有道理,谁没事老做这不靠谱的发财梦啊?做一两回还不行,哪能天天不干正事,光想着这个发大财,眼睁睁的往里扔钱呢。刚开始可以还能挣点钱,越往后怕是越挣不着钱。彩票这东西,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我看还不如卖菜的,起码老百姓天天的得吃那菜,不吃不行,做的是个长远营生。” 李彩凤在一边直点头:“就是呢,上一两回的当儿还说得过去,哪有人天天上当的。我看这生意长远不了。再说了,我跟你爸根本就不懂那些个东西,两眼一摸黑的,还要花那么多钱,一点都不稳当。不行,不行。” 安然没有急着反驳父母的话,他们现在的这种反应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只是现在,在她的记忆之中,哪怕后来几乎小学生手里有零用钱的时候,也会一边喊着等我中了大奖就再也不上学的话跑去买两张彩票玩,父母也从来没有跟风买过一张。 在他们的心目中,勤劳努力,脚踏实地才是发财致富的正路子,就算是一时中了大奖,只怕也会惹上麻烦,让人见财起义的惦记上,还不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再说,那种被雷到一样的机率实在是太小,得多大的雨点子才能砸到他们的身上,还不如省下两元钱,多买两斤菜呢。 观念不是一天两天,至于不是一两个月可以转换过来的,即使她自重生后就一直努力的在父母的耳边念叨着类似的话,却也被他们当成小孩子的想法,只是笑着听听罢了,有时说得多了,还要被他们教育两句。 一直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把所能想到的顾虑都摆了出来,安然才开口:“爸,妈,我听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顾虑的大致主要有三点,第一,你们怕卖彩票的这个生意不能长远。第二,你们担心买彩票的人少,赚不到钱。第三,你们担心投入太大,对吗?” 她这话一说话,李彩凤和安国庆倒都是一愣,安国庆随即对妻子笑了出来:“哟呵,怪不得我闺女这学习越来越好,咱们俩拉拉杂杂的说了这么一大堆,叫她三言两语的就总结到了一块了。” 李彩凤也觉得新鲜似的笑道:“可不是嘛,真长大了啊。” 安然却父母的夸奖噎了一下,得,还继续当小不点夸呢。 “对于这一点,我之前曾去相关的部门咨询过,体育彩票和福利彩票在我市至今已经销售三年了。” 对父母的这个问题,她也早有准备,她知道,一方面因为如今的自己在父母的眼里还是个小孩子,基本不会把她的想法当真,更不会重视。 他们所做的反应第一个可能是欣慰,觉得女儿知道关心父母了。 第二个便会是否定,这种否定甚至可能是没有理由的。 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他们对彩票这种事物本身的看法,进而会得出之前的那些疑问和结论。 对于他们的这些想法和置疑,她不能仅凭着自己空口白牙的辩论和保证就想说服他们,最有力,也最可行的办法就是拿出可靠的证据和有效的事实来,让这些数字和事实来说服他们。 果然,听到她的这句话,李彩凤和安国庆都显得有些惊讶:“诶?有这么长时间了吗?咱们之前可真没留意过。” 安然点点头:“确实,我们市还是晚的,据说在省城那边卖得还要早得多。还有,我还听说,我国的彩票销售方式和方法都是借鉴了外国的许多先进的经验。在外国,彩票销售的历史都更长了。”笑了一下,她继续说:“由此可见,这门生意绝不只是一时的红火。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 安国庆和李彩凤被她这么一本正经的讲解的语气带动得也跟着在不知不觉中端正起了态度,闻言问道:“哦,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国家专门派人向外国学习,又专门立项,花大力气去办这件事,绝对是看中这个项目的长期效益,有关部门在投资开办一个项目的时候都会全面的评估,做各种的调查和风险预测,所以,爸,妈,对彩票生意是否能做得长远方面,其实你们不用太担心。”安然笑着将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完。 她知道,对父母他们这样老一辈的人来说,别人说得天花乱坠,还不如国家的一句政策,所以,她干脆直接扯起虎皮大旗来让他们安心,当然,实际上,她也确实是这么想,十几年来的记忆证明事实也是如此。 就像她所想的那样,安国庆和李彩凤听了她的这番分析,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显得放松多了,甚至带了一点安心的味道。 安国庆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同意:“嗯,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真挺有道理的。”他转头对妻子说:“也是,国家哪会像我们一样,随随便便,冒冒失失的干事,一定是经过慎重考虑后才能下决定的。” “对,对。”李彩凤点头附和着。 安然忍不住在心里比了个Y字,还不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下面就更好办了。 “至于第二点,你们担心买彩票的人太少,会赚不到钱。”她说着,把手里拿着的笔本打开,翻到她之前做的统计数据那里,然后递给父母:“关于这一点,我之前特意利用节假日,跟周芳华出去玩的时候做过统计数据,你们看一下。” “诶,你还做过统计数据,小丫头片子,挺能耐啊!” 安国庆一边接过安然递过来的笔记,一边惊叹着。 李彩凤简直顾不说话了,凑到丈夫身边,充满惊讶的和他一起翻看着一页一页详尽细致的数据,只见图表上不仅有统计数据的时间,地点,购彩人的相关信息,如,该人的年龄,经济情况。 还有安然与他们闲聊得到的信息,如他们购彩的历史,是刚刚开始加入彩民的行列,还是已有几年的历史。他们购彩的大致频率,是经常购买,还是偶尔购买,每次的购买的大致金额等等。 这些信息全面详细到了让他们感到乍舌的地步,几乎他们所能想到的问题,都可以在这些表格中找到相关的答案。 而他们没想到的问题,更是让他们看得感觉茅塞顿开,心里大感安心。 但是看着看着,他们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转而不约而同的一齐抬起头来,用一种充满探究的目光望向了安然。 安然被他们这种突如其来,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得发毛,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爸,妈,怎么了,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安国庆摇了摇头:“我和你妈是觉得奇怪,你小小年纪,到哪里去懂得这么多东西,这都是你自己总结出来的?就没有别人教过你?别说你这么大的小丫头,我跟你妈是没什么文化,但是还看得出来,这些东西绝不是你这年纪的孩子光凭聪明就能自己想出来的东西。简直像个在社会上工作好些年的,还得有文化的,心特别细,或是本身就是干这个的人琢磨出来的东西。” 李彩凤也赞同丈夫的话:“是这么回事,你跟我和你爸实话实说,是不是你认识了什么人,教给你,让你这么跟我们说的?” 44,直奔主题 这回换了安然就用敬佩的眼光去看父母了,她没想到仅仅只凭这个调查统计的表格,他们可以看出这么些东西来。 仔细想一想,如果按照安国庆的描述,其实就是安然本人实际上的工作经历,在社会上工作了好些年,有一点文化底子,从事的一直又是财务相关的工作,对销售之类的事情也知道一点。 好在,安然之前也想到了父母可能会对她的表现产生一定的疑惑,早有准备。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会想得这么多,这么细,这么准,简直可以去开侦探所了。 她笑了一下:“这些东西确实都是我自己的总结的。” 看到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脸不赞同的表情,马上就要张嘴反驳她,她却站了起来,接着说道:“不过呀,我确实是向别人学的。” 说着,她让父母等她一下,她再次快步走回房间,从抽屉里又翻出一个笔记本。 这一回安国庆和李彩凤没有再在她离开的时间里说笑打趣,只是静静的等着她出现。 她坐回原来的位置后接着说:“爸,妈,你们听我说起过我们班学委吴泽荣吧?” 李彩凤想了想,慢慢的说:“是不是那个坐你前边的,学习挺好的,特别爱看书,但是体育成绩很差,一跑步连小女生都比他快的那个?” 安然笑了出来:“对,妈,你怎么知道他跑步比女生都慢的?我可没说过啊?” 李彩凤也笑:“还不是芳华那个小丫头说的。” 安然了然,周芳华一直试图帮助吴泽荣这个“学习先进”,“体育后进”的家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奈何吴泽荣毫不领情,永远对书本热情十足,而视体育运动为畏途。 “吴泽荣特别喜欢看书,他跟我一样,每周都要去图书馆看书。不过,他可是什么书都看,不仅仅是学习方面的,什么政治,经济,文化,艺术之类的。我一直就觉得除了小说之外的书没什么意思,他就跟我讲还是很有意思的,我听他那么说,就也跟着看了两本比较浅显又有趣味的经济方面的书,于是……” 她将手里的笔记本递给父母:“我还特做了读书笔记。其实,看进去了,还挺有意思的。起码可以用来蒙人。” 她说着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朝安国庆和李彩凤做了个鬼脸。 她的表面看起来一团轻松,其实上,也只是表面而已。 她的目光一直在不着痕迹的盯着正在翻看她那本读书笔记的安国庆和李彩凤。 这个理由虽然是她一早就准备好,并且看起来也像是那么回事。 之前她觉得这个借口已经相当的充足了,起码她觉得可以骗过她自己。 但是经过之前,安国庆的那一番其准无比的推测,又让她心里忍不住七上八下的,没了自信。 不过,还好。 安国庆和李彩凤看过之后,不由得频频摇头:“早先总觉得学生就应该一心好好的做做作业,看课本,现在看,多看一点课外书也是有好处的。” 李彩凤笑着点头:“确实真能蒙人啊。” 安国庆却还在翻看:“你别说,不仅能蒙人,还真挺有用的。看着真像那么回事,小然统计的那张表,我看就很有用。你看看,要不怎么说人家那些个写书的人都是大学问家呢,那些咱们看着没头没脑的事,叫人家这么一归纳一总结,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还得多学习啊。” 夫妻两人又接着感叹了一阵,安然在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大口气,还得多谢父母对知识的迷信和尊重,让自己顺利过关。 其实她现在做的事,不过就是凭着曾经的记忆,凭着已经知道的结果,来找寻找一切可以说服父母的证据,来证明那个已知结果的正确性罢了。 看起来真是理直气壮,信心满满,实际上不过是重生人的一点投机取巧罢了。 安然见一关险过,父母也终于把那本读书笔记放到了一边,她又接着说了起来:“至于爸的最后一点顾虑,关于投资成本的问题,我也计算过。” 她又起身从父母的手边拿过她的那本专门用来写创业计划的笔记本,翻到相关的页面,递给父母:“与做其他的生意相比,这个投入已经算是非常小了。” 这一回安国庆和李彩凤再也没有其他的疑问,而是相互靠在一起,慢慢的翻看着她所画的预算表格,不时的还指着某处向她询问相关的问题,或是针对某点相互讨论。 足足过了一个来小时,这些讨论才暂时的告一段落。 安国庆放下笔记本,说出自己最后的顾虑:“别的倒还差,就是那个机器,那个电子计算机啊……”他为难的比划了一下电脑的形状:“我和你妈都没鼓捣过,听说那玩意都是大学生才会使唤的,难不成,我们那种小买卖还要雇个大学生?那得给人家多少钱哪?” 不能说安国庆对电脑的认识近乎无知,而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小城之中,电脑还不是很普及,仍是个精贵玩意。 尤其是在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个年龄层和知识水平的人看来,电脑这种东西相当的高端神秘,是一种知识象征,甚至还带着一种敬畏。 安然赶紧给父母做科普工作:“爸,别那么夸张,电脑那东西在大城市里很多家里都有的。而且也没像你以为的那么复杂,挺容易的。从一般的操作来讲,其实跟电视机差不多的,非常简单,尤其是放在彩票站里,你只要记住了相关的操作步骤,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将来咱们家要是真干这个,我就可以教给你们,这事一点都不用担心。” 李彩凤让她说得傻眼:“啊?电子计算机像电视机那么简单?叫你一说,那些个大学生上大学学电子计算机就是为了学个像电视机似的玩意?你这丫头,当你爸你妈是傻的,净在这儿蒙人!” 安然继续解释说明:“妈,计算机专业学的是编程序,不是使用。打个比方,就像我们使用电视机虽然很简单,但是研制电视机却需要是专门的技术人员一样。” 她这么一解释,李彩凤倒是明白了,点了点头,还产生了一点自信:“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的话,那我倒真是放心了,厂子里的机床啥的可比电视机难多了,那个我都能上手,电脑那东西估计你好好教教我,大概也能学会。” 安国庆又来了疑惑:“诶,我说姑娘,你又是啥时候学的电脑,学校里教的?” 这个借口安然随口就来:“跟周芳华他们去过几回网吧,上网查查学习资料什么的,去几回也就学会了。” 安然看了看父母,见他们没有别的问题提出来,便问:“爸,妈,怎么样?你们对我提的这建议还有什么想法吗?觉得有可行性吗?还有什么其他的疑问?” 李彩凤听她这么一问,噗哧一声又乐了出来:“老安,你看,我家姑娘现在真不得了了,说起来话跟电视里的女白领似的,一套一套的。” 安国庆打量打量安然,也乐了:“你别说,还真有那么点像。” 听得安然大汗,这真是亲爹亲妈,夸起自家的孩子来贴金镶银的,怎么漂亮怎么来,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劲头。 还女白领? 这哪跟哪儿啊? 他们不觉得,安然自己可是听得有点脸红,不过,看着之前还愁容满面的父母,这会儿已经有了心情开起自己的玩笑来,她的心里也跟着轻松开朗了起来。 安国庆将女儿的那本创业笔记拿在手里,说道:“总的来说,你的这个建议,我觉得挺好的,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定,总得让我和你妈再研究研究,然后去各处转转,找几家彩票看一看,再去相关的部门问问,找几个人打听一下什么的,你看呢?” 他转头去问妻子李彩凤。 李彩凤也同意他的想法:“我也是这么想的,多问问,多打听打听。再说……”她说着叹了口气,脸上又带出了几分落寞和难过的神情来:“再说,厂子那边虽说名单也出来了,但是接下来我们还得去看看下面的情况,厂长书记他们也总得给大家伙一个说法,买断工龄什么的,到底是怎么算的,多少钱……” 安国庆听了也叹了口气,又从放在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你妈说得对,这事还得再看看,厂子那边也得盯着,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我们给打发了,必须要给个像样的说法。你这算是提了个头,剩下的就交给我和你妈了,你还是安心的好好学习,家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安然点了点头,她本来也没打算全程跟进,她之前做了这么多,就是要让父母能注意到开彩票站的这个投资方向而已,接下来的事,自然要交给父母去解决。 她并不担心,安国庆和李彩凤会在调查研究后改变主意,有所退缩。 她了解父母的个性。 由于性格和环境的界限,导致他们对一些事物接受起来比较缓慢。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的性格开明包容,一旦对这个事物了解增多,便会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轻易动摇。 所以,当他们了解到彩票站的相关经营情况后,必然也会看到这项生意的各种好处来。 45,用事实说话 所以,听了安国庆的话,她便痛快的点了点头。 安国庆又说道:“对了,这本笔记本还是先放在我和你妈这里吧,回头咱俩再好好看看。” 安然接着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时间,他们这番谈话足足用去了两个多小时。 但是为了这短短的两个多小时,她却是准备了好几个月。 不管怎样,现在总算是得到了一个良好的开头。 至于接下来,还要看父母的决定了。 十一中旬,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不大,气温却一下子降了下来。 冬天里的第一波寒潮来袭,正是流行感冒的多发期。 班里一下子病倒了好几个。 吴泽荣不幸正在其中。 事实上,每当流行感冒高发的季节,别人也许都有惊无险,他却每次都能幸运中奖。 周芳华打趣他:“你真该去买两张彩票,没准也能中个大奖。” 却引来吴泽荣对于“概率”的相关知道的科普。 周芳华听得头大,反问:“那么,亲爱的吴泽荣同学,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彩票那么难以中奖,你在每次流感中的中招率都这么高又是怎么回事?” 正喝着感冒冲剂的吴泽荣呛了一下,引得坏心眼的周芳华和安然一起大笑。 可怜的病号吴泽荣被打击的命运还没结束,到了体育课上,体育老师又拿他打趣:“同学们,不要一上体育课就着自由活动,光知道玩,我领着你们做运动的时候,你们都上点心,尤其是小伙子们,别像吴泽荣同学似的,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人家小女生们还没怎么着呢,他先卧倒了。” 话音未落,就引得班里的同学“轰”的一下都笑了起来。 每年一到这个时节,也就是期中考试刚结束,期末考试还得有一阵子的时候,市里省里的各类竞赛又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序幕。 五花八门的,什么语文的,英语的,数学的,物理的,美术的,音乐的,科技创新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点事干吧。 再说了,每办一次竞赛这其中的冠名费,赞助费,广告费……总之,名堂很多,油水不少。 并不是所有的竞赛都拥有在中考中加分的权利和权限的,大多数只是名头挺大,听着好听而已。 再说,无论加分不加分,对于参与其中的大多数同学来说,其实都是摆设而已,偏偏还要牺牲很多课余时间,被相关的老师们拉到一起统一培训。 前世这种事,安然是没份参加的。 这一世却因着学习成绩不错,也被拉进去混了个金字塔的底座给各路聪明学生和老师们撑场面,充当路人甲。 第一次还觉得挺新鲜,从小到大也没干过嘛。 第二次就觉得腻味。 老师们集训时倒是挺认真的,但是讲完了总忍不住嘱咐一句,这些你们了解一下,在竞赛中注意运用就行了,平时还是以课本的知识为主。 说白了,就是对考试没用。 安然顿时就掀桌走人。 做为一个功利主义的大龄少女,对知识的渴望完全是建立在“对考试有用”的基础之上的,其他的,目前还没有那个精力去研究,也没有那闲心去追求。 真是浪费时间,简直是谋财害命。 可是,不幸的是,即使明知道这是谋财害命,但是做为被害人的她还只能咬着牙,硬挺着,谁敢得罪老师啊? 哦,对了,有一个。 就是她的同桌江杰云,江大少爷。 作为年级的榜首,照说一遇到这种竞赛,他都应该作为主力战将,可惜,人家大少爷根不甩这个茬儿? 什么? 用中考的保送名额作为诱饵? 对不住了,江大少爷还真不稀罕。 也是,就凭他那成绩,靠自己的分数照样可以毫不费力的考上他想考的学校,必何干那么“冒傻气的事”。 这“冒傻气”的形容词,就是他亲口对通知他参加集训的老师说的。 至于那老师的反应? 那就不是他少爷关心的事了。 看着这位仁兄那一副潇洒走一回的模样,安然其实也特别想效仿一把,却只有动力,没有勇气。 只能转头去看比她更加凄惨的吴泽荣寻找平?。 就见这位病号兄左手一杯感冒冲剂,右手一卷卫生巾,一边喝一边擤鼻涕,双眼却如饥似渴的望着讲台上正在进行的培训的老师。 好吧,安然不得不承认,这位同学对知识的渴求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即使都病成了这副德性也重病不下培训,真是可敬。 只是她更愿意把这些功夫用在陪父母走访彩票站上。 自从那晚与安国庆和李彩凤那番谈话之后,厂子里的形式越发的明朗起来,当然,气氛也更加的紧张起来。 一些得到名单,却又不甘心离开工厂的职工数次将厂里的各位领导堵在了会议室里,导致那些人每次来厂里都跟作贼一样。 后来,他们干脆就不在厂子里开会,而是舒舒服服的找一家饭店包房,点了菜,一边喝一边聊。 虽说这招舒服确实是舒服,但是架不住这是个小城,城里的很多人之间都有着七弯八拐的亲戚。 工厂在小城里几乎是活招牌一样的存在,这些个领导们也曾经是城中人们眼中的焦点人物,有不少人都能认出他们。 还没等他们这次会议,或者说是聚餐结束,就被闻讯而来的职工们堵在了包房里。 一看到他们聚在一起大酒大肉的又吃又喝,这些职工真是气坏了,围着这些喝得酒气熏熏的领导们破口大骂,有的人骂着骂着甚至都想动起手来,好在被饭店的老板和服务员们给劝住了。 这下事情就更加的不好收拾了,领导层和职工们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一部分人干脆组织在一起,杀到各位领导的家里去,登堂入室,又哭又闹,又骂又叫,不折腾到夜半三更,精疲力尽不拉倒。 另一部分人则四处上告,写上访材料,上访信。 甚至还跑到市报的报社和市里电视台要求介入。 还有一些人组织在一起,跑到市政府的门口静坐。 按照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性格,这些事他们实在是不想参与。 但是作为下岗名单上的一员,又不可避免的不得不与这些人站在一起,并保持比较亲密的联络,以便知道相关的最新消息。 毕竟说起来,谁也不是要故意闹事,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罢了,作为没有话语权的一群人也只有团结在一起才能稍微争取一些主动。 经过一个来多月的上访,最终,市里的主管部分出面介入,派人组织厂里的下岗职工与厂领导坐下来协谈,总算是初步的达成了共识,研究出下一步的安置方案的初稿。 除了跟着参与了几次上访之外,这一个来月以来,安国庆和李彩凤则一直在城里的各个彩票站蹲点了解情况。 俗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安然的表格做得再好,笔记写得再详尽,讲得再动听,也不如他们亲眼去彩票站里看上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他们才发现原本在他们眼中不务正业的行当,冒傻气般的行为却被很多人当成事业来认认真真的在做,每天花大量的时间,钻研各种统计数据和走势图。 这便是职业彩民。 而这些职业彩民不也是像安国庆和李彩凤想像中的,不断往里倒搭钱,其中这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的人可以达到收支的平?。 在这些人的中间还有极少一部分的人,不仅可以维持收支的平?,甚至就干脆以此为生,看样子,收益似乎还真就不错的样子。 搞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回来之后,不停的感慨,真是聪明人什么时候都有啊,他们看着那些走势图看得完全是迷迷糊糊,而换到了行家手里,真是讲得头头是道,说不定哪一天,这些人还真就能出一个中百万大奖的富翁。 很多彩票站的经营者为了刺激彩民的购买热情,每当该站有购买者中了比较像样的奖之后,便会在门上贴上一面代表喜庆的红纸,写上中奖的号码和金额。 除了这些职业彩民之外,还有不少人是那种经常性的购彩者,有事没事路过了,便花钱买上一注,零零碎碎的,看着只是些小钱,时间长了积累在一起,却也着实不少。 安国庆和李彩凤本就是做事认真的人,这一看又看出了些门道,他们的热情也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每天除了跟同事们联系,上访之外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各家彩票站和相关的主部部门里,观察每家彩票站的经营方式,经营手段,咨询相关的政策…… 一天一天的跑下来,也是满身的疲惫,但是脸上却都是兴致高昂,精力也显得格外的充沛。 每天三个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安然一个人说个不停,安国庆和李彩凤带着宠爱的笑容默不作声的听着。 如今的情况完全反了过来。 变成了安国庆和李彩凤兴高彩烈的说个不停,安然带着开心的笑容静静的听着,不时给说得口干舌燥的两人添些汤,也不打断他们,听他们尽情的说下去,偶尔也将自己在重生前看到和听说的一些经营手段说出来,给他们提供灵感。 46,犀利的疑惑 在此时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心里,已经把经营彩票站当成确定的目标在准备和发展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算了算家里的积蓄和彩票站的初期投入,最后还是决定稳妥一点,等到夫妻两人的买断安置费下来再说。 目前他们所能做就只有观察和熟悉相关的规定。 终于,当安然已经先后参加了两次竞赛,吴泽荣又生了一次感冒,周芳华在一次歌舞比赛中拿了个三等奖,江杰云把一位实习的男老师气得哭了两次鼻子后,厂子里的下岗买断工作终于开始实施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拿到买断金的那天,天气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是个冬天里难得好天气,太阳明亮,天空透蓝。 两人回到家时,正是中午,安然已经将饭菜做好,放在灶上小火温着,打开房门时,一股带着食物的热气便朝夫妻两人扑了过来,安国庆似有所感的大声说了一句:“还是家里好啊,暖和。” 说着还笑了一下,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拖鞋,换上,坐在沙发上,喝着安然倒好的热茶暖身。 安然看向父母,见两人神态中虽透着一点复杂的失落和感慨,但总的来说却也放松,开朗。 对他们来说,离开了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工作了半辈子的地方,曾经以为自己的后半生都与那个地方紧密相连,此刻被硬生生的斩断,剥离,心里没有失落,没有难过是不可能的。 毕竟在那个地方他们度过了一生最珍贵的时光,把自己的青春,梦想,热情都献给它。 还好,现在他们有了想开彩票站的想法。 人一有了新的目标,心里的失落大半也就被转移了。 “爸,妈,买断的事还顺利吗?”安然一边往桌端菜一边问道。 “唉,还有什么不顺利的。”李彩凤到底叹了口气,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小心隐藏着失落和伤感一下子浮了出来,自嘲的道:“厂子里的那批大爷们恨不得一时把我们打发干净了,从来没见他们办事这么痛快过。这下子好了,把我们扫地出门了,他们可以关起门来过好日子了。” 安国庆外套的内袋里摸出两个存折来,也感慨的笑了一下,递给女儿:“来,姑娘,看看,这就是你老爹老妈这半辈子的卖命钱。” 安然默默的接了过来,两个薄薄的存折拿在手里轻飘飘的,然而,心里却仍免不了微微一沉。 她顺着安国庆的意思,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抬头对父亲笑道:“这下好了,有钱了,启动资金到位了,爸和妈可以大展脚拳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让她说得笑了起来。 “还大展脚拳,就凭我跟你妈开个小彩票站还大展什么脚拳。”安国庆乐呵呵的用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脑勺:“不过呢,我和你妈也该争争气,努努力,好好的再干他二十年,给我闺女把上大学的钱和嫁妆好好的攒一攒,将来要是干好了,再给咱们的外孙子外孙女攒点家底。” 安然一下子喷笑了出来:“爸,你想得也太长远了吧?还你的外孙子和外孙女,我的天,哈哈……” 她心说,哪怕过十年,你外孙子和孙外女的爸爸我也没见着个人影呢。 李彩凤也笑了起来,用筷子给丈夫和女儿一人一下:“得得,吃饭吧,你们父女两个谁也别笑话谁,这嘴里都够能跑火车的了。” 一场笑笑闹闹午饭将买断所带来的那几许伤感冲刷得干干净净。 手里有了钱,以前已经计划好的事就要尽快的进行了。 眼看着时间已经是十二月的中旬,如果能赶在春节休假前将一切办理妥当,一家人也好安安心心的过年。 而且,很有一些人在过节前为了图个喜庆,喜欢到彩票站里买两注,碰碰运气,那时候彩票站的生意也是一阵的小**。 因之前安国庆和李彩凤一时间便到往主管的部门里咨询,打听各类信息,着实做了不少的准备和功课,连那几个办事人员也跟他们混了个脸熟。 又有一个姓李的工作人员碰巧他的弟弟与安国庆的徒弟是连襟,这七拐八拐的关系一接上头,彼此的关系便近了,几个男人又聚在一起喝了顿小酒,又借着他的手往几个关键的人员手里送两条烟,各道手续办起来,流水一样的快捷。 手续方面一切顺利,设备之类的准备妥当。 轮到选择租用门市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却犹豫了起来。 他们之前已经选准了一处门市,就在安然的学校附近,挨着一条二级马路,虽说不能大街那样车水马龙,却也人流不断。 并且大街边上租的门市和二级马路边上的门市的房租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第一生做生意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心里还是发虚,不敢将手里有限的资金拿出来砸在房租上。 这处看中的门市房还有一个优点,它处在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的边上,附近挨着好几处居民区。 一些老彩民几乎是成天泡在彩票站里,把那里当成了第二个家,自然,如果这第二个家能离第一个家近一点再一点,就再方便不过了。 本来,这处门市的房主是李彩凤老同学的亲戚,彼此也算是个熟人。 那家人前些年在南方跑服装批发,手里挣了不少钱,一时半会也不差钱,这几年把房子租出去,不知怎么,不管做什么生意,没两天便因此这样那样的原因结束经营,弄了房主总得三天两头往外租房子,很是浪费精力。 现在就想着找一个能稳稳当当的长期经营下去,最好老板为人本份,双方打起交道来也都省心。 正好李彩凤有一天在街上遇到昔日的老同学,厂子那边下岗减员的事在小城里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再加上之前下岗的职工那几次集体上访事件,几乎就没有不知道的人。 那位老同学便问起李彩凤的打算来。 李彩凤顺口就将夫妻两个准备开彩票站的打算说了出来,并说,别的还好说,只是现在要租一处门市,还没找准地方,看了几个都不太可心。 那老同学倒笑了,说这下巧了,我家有个亲戚正要出租门市。 如此这般,两下一接触,彼此都挺满意。 安国庆和李彩凤看中了门市的位置,房租的价钱也能接受。 那边则是看中了两人看着都是本份实在人。 本来安国庆和李彩凤想干脆就签了协议,交了定金,算是把事情确实的定下来。 那位房主却很爽快的说,不用了,都是熟人。这门市房放在这里也史上不了,你们先紧着手里的事,我这边等着你,一定不会失信。 结果还是失信了。 说起来,也不能怪那个房主。 房主家里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急于周转的资金,不得已便把那处门市卖了套现。 就算当初哪怕真的签了协议,收了定金,也没有办法。 这下安国庆和李彩凤就有些着急起来。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门市,可是他们又在市城连跑了几天,也没看到什么可心意的地方,直急得两人都上起火来,李彩凤的嘴里起了一串火泡。 看着奔波了这么些日子的父母着急上火,安然心里也急得不行。 在她的心里,不知不觉间,这次生意已经不仅仅是生意那么简单而已。 它更像是一种无言的象征着。 象征着她重生后,家庭前途,父亲母亲和她个人命运的一次切实的转折和改变。 她这些日子几乎是怀着既兴奋开心又小心翼翼的心态来看待着这次改变,几乎称得上郑重和虔诚,生怕发生什么意外的变故,让这次改变生出波折,最后导致失败,进而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之上。 说起来,她的心态已经称得上是有点迷信的倾向了。 有时,她自己猛的回过神来,想想,也不禁哑然失笑,笑着自己的神神叨叨和不淡定不理智的想法。 可刚笑了完了,她便笑不出来了。 变故还是发生了。 这下她也急了起来,可又不好表现出来,怕给本来就为这事心急火燎的父母再火上浇油。 安国庆和李彩凤本就是木讷安稳的性子,如果不是遇到下岗这个茬儿,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要自己出头做什么生意。 这会儿好容易放开胆子,咬牙要好好的努力一把,不想偏偏在最不应该遇到难题的地方,遇到了这个看似不大,却最关键的麻烦。 对于这个麻烦,安然真是觉得有力气都没地方使,只能每天上学后学时,留心马路两边的门市房,看看是否有贴着招租的广告。 别说,还真让她给找到一处。 却不是在她的学校附近。 而是在图书馆的附近。 又是周末休息,她照例去图书馆还书,借书,又与吴泽荣交流了一会儿读书心得,但是由于心里有事,便也没有多谈论什么,拿了书便往家走,沿途不住的往路边的商铺门市上瞄。 走到运河边上,她一边注意着前方的路,一边望着街边的橱窗。 当时,她已经从那家门市前走了过去,往前又骑了一段路,再猛然反应过来,刚刚经过的那家铺子的门上似乎贴着张白纸。 虽然那张白纸不大,纸上的字迹似乎也不太明显,但是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理,安然连忙掉转了车头,向回折了过去。 47,等待决定 走到那店商铺的门前时,门上果然有一张白纸,也不知道这家门市的主人是怎么想的,上面用细细的签字笔写着“招租”两个字,下面是联系人的电话和姓氏。 字不大,还相当的潦草。 如果不是安然这几天对“招租”二字简直到了神经敏感的地步,也差一点就错过了,更不要说不经意过路的路人了。 安然看到纸上“招租”二字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立刻亮了一下,心跳似乎也加快了几拍。 她连忙将自行车放在路边停好,然后后退一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处门市。 这里的上一位经营者开的是一家馒头店,红色的招牌已经有些旧了,写着常见的“山东大馒头”的字样。 门前也是一条二级马路,过了马路就是运河的河堤。 安然往来图书馆经常路过这里,知道这里是一条单行线,就在门市斜对面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公车站,此时便有几个等车的人站在站台上遥望着公车开来的方向。 确切的说,这处门市是由一处临街的居民楼改建而来的。 这座居民楼相当的旧,灰扑扑的颜色,建筑的年代也算是上是有些久远的,据说是当年解放初期,专门给那些来国内援助建设的苏联专家们盖的。 并不是这一座,放眼望去,从这座楼算起,沿着运河的岸边一共有六座。 如果能忽略它们那脏兮兮的颜色和被居民们改得乱七八糟的外表——比如这些临街的商铺便都是从原本的住户改建的。 单从建筑的角度来说,其实这一排带有很明显苏式建筑风格的老楼房还是挺有味道的。 尽管现在无论是路过它们的行人,还是住在其中的居民,都对它们不屑一顾,甚至恨不得一时得到市政的通知,安排拆迁,可以让这些老楼全部推倒重建。 别人也许不知道,安然却清楚的知道,一直到她重生前市政府也没下达拆迁的通知。 也许既使再过很多年居民们的这个拆迁的愿望也难以达成。 因为再过几年,市里新来的一位市长要在这个小城里大力发展旅游事业,对一些哪怕是能找到一点特色一点历史的老建筑都进了大力的抢修和开发。 这排老楼因着本身鲜明的建筑特色,以及当初的那段别样的历史,再加上沿着运河,成了一处重点开发的项目。 老楼被翻新加固,于是如今的脏乱不见了,这些建筑被收拾得体体面面,似乎又重新焕发了青春,还颇带了一点旧日沙皇时代的贵族气质——这不是安然说的,是当时市里一份报纸对那次改造进行报道夸的。 有没有贵族气,安然是看不大出来,反正在现代的越来越千篇一律的火柴盒式的建筑中,这些老建筑确实挺好看的。 再配上门前的这条经过治理改造运河,加上离这里不过一站的地方建起的一所省内某大学的分校,连同安然每周都要去借书的那处有着美丽庭院的图书馆,形成了本市的一处有名的风景文化区。 如今的这些什么麻将社,馒头店,网吧,小吃店在日后会逐渐被风情的各异的咖啡店,面包房,酒吧,书吧,高级网吧,西餐厅,画廊之类的商铺所取代,吸引着本市的和外市的小资白领样的人物。 这里的房价也会从此时的几乎无人看好一路狂飙。 反正多年以后的趋势就是那样,到处都是收藏热,有人收藏字画,有人收藏瓷器,有人收藏玉器,还有人乐钟于收藏老建筑。 比如在帝都弄一套四合院,据说那得是有权有钱还得有运气才能办到的。 在这样的小城里,收藏一套可以望得见河水,听得到驳船的鸣笛声,又地处文化圈的老房子,也是一件美事。 当然,安然也只是仅仅感慨了一下。 如果有钱,在此时趁着这里的房价便宜到不可思议的时候买下一套,将来不管是为了自己住,还是出卖转租都是一笔不错的投资。 可如今,她只关心这里的房租到底是多少。 她走到门边推了推玻璃门,然后再发现,这门被从里面用链琐反锁了。 扒在落满灰的玻璃门前,安然尽力的向里面望去,大致的估计了一下这处门市房的面积之后,便不再过多的耽搁,推过停在一边的自行车,飞快的向家里骑去。 气喘吁吁的推开家门,迎接她的却是一室的清冷。 安国庆和李彩凤都不在家,大概又是满大街的转悠,寻找出租的门市房去了。 安然将书放到书架上,打开自己的英语课本,坐在桌前却有些安不下心来,不时的向桌上她的那个大嗓门的闹钟。 就这么有些心神不清的等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家里的门才被安国庆和李彩凤用钥匙打开。 还没等他们推开门,她就立刻不淡定的跑到了门边,以至于刚刚进门的父母被她吓了一跳。 “哎哟,吓了我一跳,这孩子最近挺稳当的啊,今儿怎么了,这么毛毛楞楞的。”李彩凤轻轻拍了安然的后背一下。 安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一天没见你们,想的吗?” 安国庆和李彩凤都笑:“别见过这么瞪着眼睛说瞎话的,大多会儿功夫,就是一天了?” “怎么样,爸,妈,有收获吗?”安然故作轻松的问道。 安国庆还好,状似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哪那么好找的,慢慢来吧。” 李彩凤却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我跟你爸几乎把大半个城都跑遍了,就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不是太大,就是太贵,要不就是地段不好。” 安然一听这话,也不多说了:“爸,妈,我今天借书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铺子出租,我看着还行。你们累不累,要是不累……” 她的话还没说完,立刻被李彩凤打断了:“累什么累啊,那门市大概能有多大,到底在哪儿,房租多少钱一个月?” 一听有了新的希望,刚刚一脸风霜,满身疲惫的李彩凤立刻来了精神。 安然知道她的心情,干脆一边说一边走回屋里套上外去的大衣:“就在运河边上,那排老苏俄房那儿,至于大小,我看着还行。不过,当时屋子里没人,门上光贴着招租,留着电话和联系人。” 说完这番话,她的大衣也穿好了,穿上鞋就想推门往外走,却被刚刚还急得不行的李彩凤一把拉住,仔细的为她拿来帽子和围巾戴上围好,又拿了手套让她戴好:“瞧瞧你这丫头,这会儿又不怕冷啦,虽然着急,但也不至于急到这个份上。” 安然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她的心里真的很急。 在安国庆和李彩凤没同意她的计划之前,她还能保持淡定随缘的心态,觉得哪怕父母对她的计划持反对意见也不要紧。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他们大可以慢慢来,慢慢的找出一条适合他们的出路。 但是当她说服了父母,看着安国庆和李彩凤浑身干劲的每天忙来忙去,不断的准备,不断的学习,脸上渐渐的焕发了光彩,却又突然遭遇到了这种突如其来的麻烦之后。 她便开始患得患失得起来。 也许是之前没有看到父母因为她的这建议的改变,她还可以云淡风清的说一句,不能强求。 可是当看到他们脸上的光彩又被这个意外折腾得渐渐黯淡下来的时候,她是真的无法保持心态的平稳了。 尤其在这件事上,她无法摆脱自己心里的那股近乎执念的迷信——这是她重生以来最大的一项改变,也是她和她的家庭一次重要的契机。 三个人下了楼,安然骑上了自己的自行车,李彩凤坐在安国庆的车后座上,有些急切的向运河边骑去。 冬天的天黑得早,四点刚过不久,天色就渐渐的暗了下来。 虽说运河边的老苏俄房离安然的家并不算远,但前些日子刚下过了一场大雪,虽说环卫部门清扫得也算及时,但是在一些行人较少的路段上还有一些残余的冰雪,安然和安然国尽管心里着急,却也还是骑得小心翼翼。 等他们到了那紧闭的玻璃门前时,天色已经开始擦黑了。 好在,周围的店铺都早早的点起了灯,再加上离公车站又近,旁边正好有一盏昏昏黄黄的路灯,这些光线加在一起,倒也足够将这间小门市看个差不多少。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像安然一样,先是左左右右的转了转,又扒在玻璃门往里面张望了一番,接着又重对周围的环境评估了一番。 “这周围的居民小区倒是不少,只可惜就是条单行线,又挨着河,走动的人没有小然学校那边多。”李彩凤的脸上有些不足之意。 安然点头同意,这里的人流量相对于二十四中那边要差了一些,不过,她指了指那个公车站:“好在还有这个公车站,15路和23路都在这里,估计每天来回上下车的人也不少,如果等车等得心烦,没准还能买两张,碰碰运气。要是遇到了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在门上挂个请入内避雨,取暖的牌子,只要他们进来了,总会有几个人掏钱消费一下。就算不买,也当捧个人场,结个善缘。” 48,眼见为实 在十几年后,天气不好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公车站旁的小站打出这样富有人情味的牌子,毕竟商品最终还是要买给客人,归根结底,这卖买做的还是个人情关系。 小小的牌子不起眼,却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安然的一番话听得李彩凤和安国庆直点头,称这个主意好,如果将来真在这里开了店,这个办法一定要实行起来。 三个人对着空空的门市足足研究了四十多分钟,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四处的灯火都亮了起来,气温也渐渐的降低了,他们对周围刺骨的寒冷却没有一点察觉。 最后,三人商讨的意见还是基本满意的,现在唯一要看的是房主订的房租价钱是否能让他们满意。 安国庆本来是想将房主的联系电话记下来,回家打电话跟他联络。 李彩凤和安然心急的想知道答案,干脆就在旁边的一家杂货店的公用电话那里将电话打了过去,询问一下房租的价钱。 如果这价钱太高,不合适的话,他们就只好明天继续去找了。 电话是由安国庆打的,但安然和李彩凤哪里肯等他打完再听消息,干脆一边一个贴在他的身边,侧耳听着他与房主在电话中的谈话。 听房主的声音似乎年纪不轻,足有六七十岁了,谈吐似乎挺有知识的,听到他们打听那处门市的房租似乎还愣了一下。 老房主愣过之后,犹豫了一下,开始问他们打算租多少长时间,做什么样的生意,看意思也是个被频繁换租户折腾怕了的房主。 安国庆将他们的情况和打算说了:“做这一行,当然是希望能长长久久,稳稳当当的。” 也许是这句话打动了电话那边的房东,他报出的价钱竟然低得让这些天一直跟房租打交道的安国庆和李彩凤觉得大为意外,反倒相互对视了一眼,迟疑了起来,别是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和说道吧?要不是这房租怎么会低了这么多。 那边的房主似乎也查觉到了他们的迟疑,便说道:“是不是觉得太便宜了?呵呵,说实在的,我是真不差这几个钱。如果今天你们不打电话,我都有心把那房子就那么放着等动迁了。见天儿的这么折腾,我都这把年纪了,真折腾不起。听着你说话也是个实诚人,做的买卖也是个稳当生意。咱们也算两凑合。要不,这样吧,你回去再跟家里合计合计,好好考虑一宿,明天咱们约个时间见面详谈一下,你看怎么样?” 安国庆和徐彩凤研究了一下,觉得这事赶早不赶晚,就定在明天八点钟,就在这里见面。成就固然好,不成他们也好早点再去转悠着。 放下电话,三个人骑车回家,从路上到家里,就没停了议论。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彼此都哑然失笑,一家三口,个个都戴着或轻或重的黑眼圈。 安然切了几片土豆片要给父母敷在眼睛上,去去黑眼圈,被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起笑着拒绝了,都说,我们又不是你这小姑娘家的,爱臭美,都是老帮子了,有点黑眼圈怕什么,瞎折腾什么,你自己好好的敷去吧。 至于租与不租这个问题,他们目前还是觉得要租。 不说那便宜得令人心动的房租,单就门市本身的情况来说,在这些天的寻找中,这样可心的房子也并不多。 再有,时间不等人,他们是真不想再耽误下去了。 其他的,也只能等到见到那位房主再慢慢商谈了。 这天正是周一,安然自然是要上课的。 本来早自习的时候,她的心思还有些惦记着父母和那位房主谈话的结果,但一等上了课,便再也不分出精神来考虑这些了。 说到底,对目前的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学习”二字。 不过,理是这个理,但是课间的时候,她还是跑到学校门口的杂货店那里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却没有人接。 她的心情不觉一沉,开始怀疑,两方面是不是没有谈拢,还是这其中又出了什么差子,最后让父母不得不又放弃了租那处门市的打算。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刚一响,安然立刻就冲出门去,看得吴泽荣和周芳华纷纷侧目。 一路急急的踩着车子,上楼的时候,她几乎是用跑的,气喘吁吁的打开门,还好,父母已经回家了,见她张着嘴喘着粗气,站在门边紧张的望着他们,双双笑了出来。 安然看到他们这一笑,顿时松了一口气,也喘着气,傻傻的笑了起来。 “成了,成了,总算成了。”李彩凤一边给女儿拿拖鞋一边笑着说:“赶紧进来吧,别开着门傻笑了,把屋里的这点热乎气都给放没了。” 李彩凤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安然换了衣服,喝了点热水去去寒气,三人便坐上了饭桌,一边吃饭一边说起今天上午见面的情况。 安国庆和李彩凤见了老房主之后,见他谈吐文雅,气质温文,一问才知道,居然是市一中的一位退休的老教师。 据他说,这套房子是他儿子单位分的福利房,如今孩子在国外做生意,交给他全权打量。市一中是重点高中,现在的教师待遇又逐年提高,他和老伴的退休金也不算少,最主要的是两儿一女都在国外发展,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便不断的用金钱补偿老两口,所以,他们是不差钱。 只是这房子长期就这么空着,也不是个事,便想着租出去。 可是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任租客,经常换人也就得了,有时还能遇上那些不讲道理的,他是个教书的,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如今又这么大的年纪了,更不想跟他们掰扯。 在他们之前也有几份来看房子,没等见面,就让老房主给推了,他现在是不看钱,看人,只求个安心省事就成。 老房主解释完之后,请领着他们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换了一圈,房子老是当然的,由于经历了多次的出租,其格局来来回回的不知被改了多少次,除了卫生间之外,除他的地方则需要再整理一下。 老房主不愧是做过教师的,心也非常的细,除了房产证,户口本,身份证之外,随身将水电煤气费的单子也带了来,让他们看,一切都已经交齐,这处房子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最后他笑道:“我来时,我老伴还埋怨我,不该一顺嘴将房租订得这么低,听起来反而让人不放心。” 安国庆和李彩凤研究了一下,觉得该看得也都看了,该注意的也都注意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迟疑下去,便当场和老房主签了协议。 然后三人一起去银行直接将一年的房租转到了老房主的存折里,老房主也将钥匙交给他们,告诉他们可以随意装修,但是装修费用必须自己承担。 安国庆和李彩凤欢欢喜喜的接过了钥匙,点头笑称,这是自然的。 房子租到了手,接下来就紧要的问题就是装修。 所以,出了银行,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没回家,直接奔了城里的劳务市场,找了两个短工来,把房子赶紧的弄出来。 安然估计自己的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大概就在劳务市场。 彩票站也不需要怎么特意的装修。 考查偷师了那么家彩票站的安国庆和李彩凤胸有成竹,早就计划好了。 除了洗手间后,剩余的地方隔出一大一小,前后两间。 小间里放一张床,以备以后不时之需。配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都要折叠的,怎么省地方怎么来。 搭一个简易的灶台,放点锅碗瓢盆,彩票站离不得人,两人中饭和晚饭干脆就在那边随便的对付一口。 大门自然就是彩票站作生意的地方,也很简单,靠着小间的入口,正对彩票站大门摆张桌子,放上设备,这是两位老板平日里坐的位置。 房间两侧靠墙再摆几张桌子,几把桌子。桌上有纸笔,留着购彩者记下自己所要买的号码。 此外,还缺不了装了水的罐头瓶,这是给那些老烟枪们准备的特制烟灰缸,装了水就是为了防火,毕竟,每天彩票站里人来人往,哪个不注意把桌上的纸点了,可就麻烦大了。 当然,作为彩票站来说,墙上是决少了各期的走势图的,那可是那些技术型彩民每天都要观察研究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不亚于作战地图对将军们的重要性。 墙上醒目的位置还有一个走时很准确的钟,时间对不到封号的最后一刻不愿将购买的彩号交给老板的犹豫型彩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在他们的身上充分体现着“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的现实意义。 总的来说,还是非常简单的,除了隔断需要支付工钱算是大头外,粉刷墙壁的活,安国庆说买点涂料,他自己一天就能搞定。 至于什么桌椅之类的,夫妻两人也决定直接去二手市场买旧的,回来好好擦吧擦吧,刷点油,照样跟新的一样。 总之,小本经营,没那么多的讲究,怎么省钱怎么来,只要看着干净整齐就行。 房子的事一定下来,其他的事立刻就快了起来。 这边隔断做着,那边安国庆找了个熟人,做了块招牌。 隔断做完,安国庆和李彩凤两人用了一天的时间,把墙刷得雪白。 49,从头再来 第二天又跑了一趟旧物市场,床,桌子,椅子,折叠的,不折叠的统统买齐。 安国庆又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这些旧家具统统的刷了一层漆。 安然在放学后或是休息的时间也经常跑到店里去,帮着父母忙前忙后。 大冬天的,一家人却经常忙得满头大汗,脸上也挂满了充盈着希望和干劲的笑容。 又是两天之后,设备安好了,调试完毕,招牌也做好送到,所有的手续已齐备,一切就绪,他们的彩票站可以开张了。 开张那天,安国庆和李彩凤特意选在了周六。 一来是这一天周围的居民都休息,街上走过路过的人也多,销售额也会好看一点,图的是个开市大吉。 二来这天安然休息,孩子为这事忙前忙后的,没少跟着父母抄心挨累,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 周六一大早,三口人早早的起床,安然特意煮了冰箱里她前一晚包的饺子,饺子又有元宝之称,图个吉利,也是为了让颇有些忐忑不安的父母高兴高兴。 安国庆和李彩凤果然看到桌上的饺子笑了起来。 安国庆更是笑话她说:“我们家小然小小年纪,真是比我们这两个老的还封建迷信,大清早的,吃饺子,小财迷啊你是。” 李彩凤乐呵呵的打趣:“你往饺子里放钱没有啊?” 安然笑眯眯的任他们逗弄,也不吱声,只是给他们每人摆在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个饺子,接着自己也夹了一个。 安国庆和李彩凤心里有事,也没过多的笑话女儿,夹起饺子一口咬下去,又双双的笑着叫了起来。 “诶,我吃到钱了。” 完全没有准备的安国庆捂着牙,笑着叫了起来。 李彩凤伸手接住自己吞出来的硬币,也惊叹:“啊,果然有钱!” 安然笑嘻嘻将自己筷了上的饺子沾了点调料放进嘴里,随即也吐出一枚硬币来:“当然了,讨彩头嘛,当然要放钱啊。” 李彩凤笑:“你这是偷机取巧,怎么会那么巧,你一夹就夹到三个有钱的,肯定是做了记号。” 安然继续乐,当然了,不做记号怎么讨彩头,她朝父母拱了拱手:“安老板,老板娘,恭喜发财,开业大吉。” 安国庆笑得饺子都夹不住了,连声附和:“对对,借我们姑娘吉言,招财进宝,开业大吉。” 三人在一片笑声中吃完了早饭,又都换了一身新衣裳,跟过节似的,骑了车子奔着彩票站而去。 九点钟的时候,三口人一起拉开了彩票站的新安上的铁栏门,将一张写着“开业大吉”的红纸贴在了门上。 安然的两位好友吴泽荣和周芳华也恰在这时跑来捧场,笑盈盈的上前来道喜。 照说,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应该通知一下自己厂里的各位老同事。 为此,两人犹豫了一阵,最后决定还是就先这么开着吧,以后大家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了。 他们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如果刚刚下岗,那些老同事们大部分都还没找到什么出路,正是心里发愁的时候。 若是告诉了,人家不来还不好,来了见着他们这副高兴的模样,心里只会更加的难受着急。 另一方面,他们也是心里没底,觉得这买卖挣钱不挣钱的还没个一定,先四处嚷嚷得谁都知道,显得太过张扬,等到日后真有个不顺利的,反倒让人在背后说嘴。 所以,思来想去,两人也就通知了安国庆的那位帮忙的徒弟一声,偏巧,那位徒弟新找了一份外地的工作,连媳妇都打包带去了外地,除了在电话里好好的说了声恭喜师傅之外,实在是回不来。 安国庆乐呵呵的为女儿和她的两位同学一人打一张彩票,算是今天的头一笔生意。 哄得周芳华立刻喜滋滋的将属于她的那张彩票好好的收了起来,声明如果中了大奖,一定请安叔叔好好的大吃一顿。 吴泽荣则表现得挺不好意思,一个劲的对着安国庆和李彩凤说谢谢,谢谢,实在是太谢谢了。 逗得夫妻两人直乐,安慰这个多礼的少年道,得,这会儿先别忙着道谢,等你中了大奖的再说吧。 为了图个吉利,安国庆之前还特意买了一挂大地红。 这个时候,全国只有少数城市颁布了非节假日禁放烟花炮竹的规定,而锦岭这种小城市还属于想怎么放就怎么放的时代。 安国庆见有吴泽荣这个半大小子在场,为了让小孩子高兴,便提议让他来放。 哪知吴泽荣这个超级文弱书生型的少年被他这个提议吓得脸都有些白了,一个劲的摇手推辞:“不了,不了安叔叔不了,不了,谢谢谢谢……” 那个狼狈慌张的模样看得他的两个好友在一边笑得东倒西歪,好半天,安然才想起给自己的好友解围:“爸,你快别难为吴泽荣,他不喜欢这个。” 吴泽荣一听,连忙跟着使劲点头,等到大家都笑着看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激烈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说:“我五岁的时候跟着家里的堂哥放鞭炮,不小心被崩了一下,从那以后就有点怕这个。” 大家一齐点头表示理解,看来这孩子可不是有点有怕那么简单,毕竟童年时代一旦对某样事物形成心理阴影便会格外的牢固。 既然吴泽荣不肯代劳,安国庆自然是自己上场,将大地红挂在门前的一株杨树的树杈上,点了只烟,将鞭点燃,便快步的跑了回来,身后的鞭辟里啪啦的响得震耳欲聋,他急忙笑着掩住了耳朵,站在妻女的身边,一起望着烟雾之中闪闪的火星伴着红色的纸屑四处乱飞。 这惊天动地的响动立刻把楼上的居民,两旁的店铺,车站上正在等车的,还有路过的行人的目光一下子都吸引了过来。 人们似乎这才发现,这里多了一家新开张的彩票站,开始有人驻足围观起来。 安然此时算是明白了,怨不得那些做生意的开张时,都愿意放些鞭炮图个吉利呢? 确实,没这响动,谁知道这里又多了一家生意呢? 这不仅是讨个彩头,也是广而告之的意思。 当然,没准也是向来往过路的各种神仙们提个醒,这里多了家铺子,你们哪位闲了,闷了,别忘了随便的关照关照。 安家彩票站的一边是一家杂货店,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自称姓刘,这几天跟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混了个脸熟,平时经常说上几句,安国庆和李彩凤都喊他老刘。 老刘听到鞭炮声,嘴里叨着根烟,捂着耳朵跑了出来,也挤到彩票站门口,大声的打着招呼:“我一听这声就知道是你们家开张了,大吉大利啊。” “呵呵,借你吉言。”安国庆也大声的回道。 安然笑着朝他叫刘叔,老刘也朝她笑着点头。 这时安家彩票站的另一边的那间网吧,却呼啦啦的跑到好几个与安然相纪相仿的少年,看了眼树上的乱蹦的大地红,又回头看了一眼彩票站的招牌,相互无趣的摇了摇头,嘴里不知嘀咕了些什么,转身又跑回了网吧。 只有一个胖乎乎少年没有回去,反而向彩票站走了过来,走得近了,安然不由得一愣。 这少年的脸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肤质极差,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油腻,长了不少青春痘,不大的两小眼睛却挂了两只硕大的黑眼圈。 如果不看性别,这位同学简直就是她前世的模样。 安然立刻有了一种找到曾经的同类的感觉——这孩子分明是一只标准的宅男嘛! 也是,从网吧跑出来的,当然是网虫了。 刚想到这里,安然被身后的周芳华叫进了屋里。 胖乎乎的少年则跑到彩票站门口,笑呵呵的向李彩凤问好:“阿姨好,这彩票站是你家开的呀?现在卖不卖啊?” 李彩凤连忙回答:“卖的,卖的。”双眼有些紧张的看着少年,盼着做成今天的第一笔真正的生意。 “阿姨,恭喜恭喜啊。”胖少年刚想开口,从他身后又跑过了一个少年,用手臂一把圈住了他的脖子,笑着向李彩凤问好。 李彩凤一愣,也点点头回应:“啊,谢谢啊。” 这个后来的少年长得斯斯文文的,有点自来熟的继续搭讪着:“阿姨,你可能没意,我们俩是旁边这家网吧的,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千万别客气,直接言语一声,我们哥几个马上为您服务。” 李彩凤被他这番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又仔细的打量了少年两眼,怎么看怎么觉他的年纪不过跟着的女儿差不多大,这口气怎么跟个小老板似的,转念又一想,八成是这么大的小孩子都装大人,故意用这么副语气说话,于是点了点头,笑道:“那谢谢你啊。” “阿姨,您太客气,熟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嘛,我叫姜成卓。”他说着一拍还没他靳着脖子兀自挣扎着的胖少年:“这个胖子叫赵真旭,还没请教您贵姓。” 李彩凤只得回答:“我叫李彩凤。”她一指旁边正在和老刘闲聊的安国庆:“那是我爱人,叫安国庆。”说完,她试探着问一句:“你们家大人在店里吗?一会儿我也去串串门。” 50,意外失信 姜成卓一乐:“李阿姨,没事,您要是有什么直接来找我们哥俩就成,啊,对了,我们还有一个朋友叫……” “我叫江杰云。”又有一个长相漂亮的少年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阿姨,你好。我是安然的同桌,以前还去过你们家的。” “哦……江杰云,小江!”李彩凤一下子想了起来,就是自家那口子嘴里特别能的那个男孩子,一下子笑了起来:“来来,都进来坐吧。” 她一边把人往屋里让一边转头朝和周芳华,吴泽荣一起围在打号机前的安然叫道:“小然,快过来,你的同学来了。” 正低着头看屏幕安然一怔,她的同学? 除了两个好友之外,她可没告诉别的同学,他们家彩票站开张的事啊,再说,她的同学除了身边这两个,母亲也不认识别人啊? 她想着抬起头来,然后望着走进来的江杰云,便呆住了。 原来是这个家伙,怪不得母亲叫得那熟络。 能不熟了,吃了他们家那么多的饭,被老爸念叨了好几天,老妈只怕是对他印象深刻。 不只她呆住了,站在她身边的周芳华和吴泽荣更是呆得不能再呆了。 安然望着施施然走进来的江杰云,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说,欢迎光临,你想买彩票吗?还是说,感谢捧场? 安国庆却一转头发现了江杰云:“唉呀,小江?你也来了,这两个也是你们班的同学?” 江杰云也熟络的向安国庆问好:“恭喜啊,安叔叔,这两个是我的朋友,他叫姜卓然,这个叫赵真旭,我们的网吧就你们家隔壁,以后有事直接喊我们一声就行。” “哦,那家叫旭日的网吧是你们家开的?”安国庆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招呼:“都别站着了,赶紧坐。” 江杰云笑着点点头。 安然却猛的朝他看去,她直觉,那家网吧搞不好就是他本人开的,而不是像父亲认为的那样,是家里长辈开的。 原来,他在中学就开始积累资本了,才这么大的年轻,居然已经有了一家网吧伴身,搞不得后来会成了这城里的土财主NO1。 真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年。 前一句说的正是他这种商业天才。 后一句显然说的就是她这个废材。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服不行。 此时,那个叫赵真旭的少年终于挣开了姜成卓的手臂,获得了自由,大声叫道:“安叔,我要买彩票。” 安国庆厚道的一笑:“你是小江的朋友,买什么买,叔送你一张玩。” 一旁正忙着掐赵真旭的姜成卓一听,立刻嘻皮笑脸的接了一句:“那叔也送我一张呗?” 安国庆也不含糊:“行,给小江也来一张。” 却被江卓云一把拉住:“叔,你别听这个铁公鸡的话,他有钱着呢。”他说着对坐在桌前的安然说:“安然,你会敲彩号吗?” 安然又进入了她每回跟江杰云相处的固定模式,发傻,闻言,呆呆的点点头:“会。” “给赵胖子敲一张,给这个铁公鸡敲五张。”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卓然立刻哭兮兮的叫了起来:“不要啊,老大,你怎么能这狠啊!十块钱啊,那是。能干多少钱,啊?你这是要往死里逼兄弟我啊!不带这么惨无人道的啊!” 见江杰云不搭理他,他又两三步的跑到桌前,对安然道:“唉哟喂,这位美丽的妹妹,您手下留留情啊,要不?妹妹,你看在哥哥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份上,给哥打个折吧?” 江杰云还没说啊,赵真旭先乐踮踮的对安然道:“安然,你别听他的,就照老大说的给他打,嘿嘿,我今儿算看着铁公鸡拔毛了!” 李彩凤在一旁心里这才有点明白过来,敢情这个叫姜卓然的孩子一出现就拼命的靳住小胖子的脖子,闹了半天是想阻止他卖彩票,怪不得的。 不过,她倒是看这个孩子很顺眼,本来嘛,照她看也是,彩票这玩意就是白扔钱。 安然看着这个叫姜卓然的话唠铁公鸡为了十元钱差点没哭天抹泪,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办。 赵真旭却不管这套,直接跑到桌子后头,一把将她拉开:“来来,安妹妹,让让啊,请让我亲自为这只铁公鸡好好退退毛儿。” 他不由分说的坐到了椅子上,右手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着,无师自通的将打号机用得十分的顺当。 本来还担心他不熟悉操作的安然马上放了心,看着这个赵真旭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搞不好还是个网络高手啥的,也用不着她操心了,随他胡搞去了。 姜卓然一把推开还愣在那边的吴泽荣,拉开同样傻着的周芳华,还有安然,蹿到桌边一把掐住赵真旭的脖子:“赵胖子,你不想活了,不想活了,是不是?是不是?” 赵真旭一边翻白眼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打号机出口处开始卡卡的响了起来,一张张彩票已经被打了出来。 姜卓然认命似的松了手,垂头丧气松开掐着赵真旭脖子的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十元钱,放在桌上。 接着小心翼翼的把属于他的那十张彩票拿易碎品的似的,珍重的放进口袋里,末了还不放心的摸了摸,然后念念叨叨的算着开奖日期,以及求财神爷保佑的话,自顾自的往外走去。 直到走到门口,他才又回过头来朝犹自坐在桌前哈哈笑的赵真旭瞪眼吼道:“死胖子,中午做饭,没你的份!” 见他这副模样弄得安国庆和李彩凤直不好意思,连声在旁边说,不用了,不用了,拿去玩吧。 被江杰云一把拦住,笑得清描淡写的:“安叔,安婶,你们快别这样,我们平时都这么闹着玩的。这小子就好这副做派。” 那边的赵真旭一听姜卓然这话,却不在乎:“切,怕你啊,死吝啬鬼,你做的那些猪食,也就老大能将就,我还不稀罕呢!” 姜卓然却立刻揪住了理,一溜烟的跑到江杰云的身边上,伸手一指赵真旭,大声高状:“老大,赵胖子说你是猪!” 赵真旭气得差点没挠键盘:“我靠,铁公鸡,你这个小人,老大别听他的,我刚才那是情急之下的口误,口误……” 他还有继续往辩解下去,已经有两个听到鞭炮声的路人走进来买彩号,他也顾不上多说,干脆坐在桌后,给人家打起彩号来了,一边说一边还劝人家多买两张,颇有主人翁的意识。 反倒是彩票站的真正老板安家三口人愣在一旁,无事可干。 偏偏这会儿功夫不知约好了还是怎么的,还两个购彩的围在桌边还没走,又呼啦啦的进来了五六个人,居然还排起了队。 幸好赵真旭的手里相当的利索,一边说话,一边打得飞快。 等安家三口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做了好几宗生意了,直到找不开钱,才又叫了起来:“安叔,安婶,赶紧过来找钱,找钱!没零钱了。” “诶,诶,来了,来了。”安国庆连忙从购彩者身边挤了进去,用钥匙打开桌上的一个临时充做款箱的抽屉。 赵真旭的这一声吆喝也彻底把一直在发呆的周芳华和吴泽荣身上的定身术给解了。 周芳华直接抓了安然,拉了吴泽荣缩到里间。 一进了里间,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特别是眼中的恐怖份子江杰云的视线,周芳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又像是黄鹂鸟似的,叫个不停:“诶,安然,安然,你这个坏家伙,你什么时候跟那个江杰云那么熟,都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刚刚吓了好大的一跳,你太不够意思,太不够朋友了,亏我还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你这么无情无意的行为,太让我伤心太让我难过了……” 听她流流利利的还要继续数落下去,安然和吴泽荣一起大感头疼的皱起了眉头。 吴泽荣虽说对江杰云的出现,也有那么一点好奇,但是此君的心思一向更多的是放在书本上,此刻又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立刻缩到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一本李彩凤打发时间的旧杂志,有滋有味的看了起来。 作为周芳华炮火的攻击对象的安然就没他那么好的运气了,只得举手做投降状,轻叫:“美丽善良智慧可爱的周姑娘,我请求一个解释的机会!” 周芳华笑眯眯的收住了话头,白嫩的小手神气的一挥,脆生生的道:“准了~” 安然哭笑不得,便挑着自己当初在天台卖三明治给江杰云和在菜市场买大葱,江杰云自告奋勇的帮她拉回家,搬上楼,正好遇到她父亲回家,便留他在家里吃了一顿饭的事,增增减减,描描写写的说了,并自觉很善良很好心的尽量淡化了该同学不定时抽风的毛病。 可听完安然的叙述,周芳华还是很可爱的偏了偏头,一脸的不解,问:“可是他为什么要帮你啊?你看他那个样子,在班里跟谁都不说话,冷着一张脸,学校里的哪个老师不是被他气得半死半死的?” 周芳华说着还征求意见似的看了看吴泽荣和安然,见两人一齐点头,才又说:“可是刚才,你们看他和安叔安婶有说有笑的样子,多随和多乖的孩子啊,如果不是他自己说他叫江杰云,是你的同桌,说什么我都不相信他就是咱班的那个江杰云,还真以为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51,新的希望 安然摊了摊手,点头附和:“不用你说,我也是吓了好大的一跳,真没想到,他的网吧居然就开在隔壁。我这阵子前前后后,早早晚晚的来了好多次,都没看到他在这左右出没过。今天就这么突然冒了出来,真没心理准备,当时就傻了。” 安然这话可说得是实实在在的实话。 江杰云的那两个各有特色的朋友也就得了,等到他本人突然跟在母亲身后出现的时候,她还真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也不知道这辈子是怎么了。 在学校,她跟这个土财主是同桌。 到了彩票站,她跟这个土财主能成了邻居。 这是什么诡异的“猿粪”啊! 听到她的话,周芳华却来了劲,抻出两根纤纤玉指,在她的胳膊扭了一把,听她疼得一叫,才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埋怨道:“哼,你还好意思说。你居然买给江杰云三明治!江杰云居然会在你家里吃饭!这么大的秘闻,你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直到我亲眼目睹了这么诡异的情况,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吓死了我多么珍贵的脑细胞,你知道吗?你说你该当何罪吧?” 安然故意皱着眉,可怜巴巴的揉着胳膊,小声说:“周芳华周姑娘,你发现没,你现在越来越凶残了,哪里还有开学时候那阵儿的温柔可爱的模样啊,越来越像哪啥了!小心啊,周姑娘,你再这么发展下去可不好,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男人嘛,都喜欢温柔可亲,小鸟依人型的女孩子,你要再这么下去,小心啊小心,小心将来没有男人敢追求你啊!” 没错,她就是在转移话题,她不知道该和这个总喜欢把各种小秘密说给她听的小姑娘解释关于江杰云的事。 他的事不仅仅是一个同学的八卦,更是牵连她许多前世的回忆,她将这个秘密当成一个人独享的,带着一种类似于隐秘的快乐和恶趣味,放在日记里,也许有一天,在多年之后,会拿出来跟朋友分享。 如果那时这个小姑娘仍然还是她好友的话。 她转移话题的手段大概是过于拙劣了,导致周芳华一点都不上当。 “哼,别想用转移话题这招,我可记住了,我可记恨了,我可记仇了!”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叉着腰,昂着头,一副的不依不饶,却像是向姐姐撒娇似的可爱。 安然确实觉得她很可爱,用手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颊,干脆来了个耍赖到底:“好吧,我已经干了,周姑娘,你想把我怎么的吧?” 周芳华显然是没想到安然居然会这样的无耻到底,眨了眨眼睛,反而有点发傻,然后一嘟嘴,轻叫:“诶,你怎么这样啊!安然,你个坏家伙,你怎么这么无赖啊!我今天才知道,安然居然是个厚脸皮!” 安然噗哧一声乐了出来:“对啦,你现在才知道啊!我就是个厚脸皮,怎么啦?周姑娘你千万消消气,别和我一般见识吧。” 周芳华还真就没了主意,干脆扯了在一边装布景的吴泽荣:“吴泽荣,不许你看书了,你赶快过来给我们评评理,你说安然这个坏丫头她是不是很无赖!” 吴泽荣苦笑着举起双手,细看那姿势居然跟安然同出一辙,这个动作就是安然传染给他的:“那个,我身为一个男生,你们女生之间的纠纷,我无权发言,就不参与了。你们继续,继续哈~” 周芳华一瞪眼,还要说什么,李彩凤的声音自外面响了起来:“小然,小然,来来,你过来瞅瞅,我这是碰到哪个按键了,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似的?” 周华芳连忙让在一边,安然走了出来,看到江杰云和他的那两个朋友已经不见了,店里还有几个人聚在几张走势图前,比比划划的指点江山似的,不知在谈论着什么。 有一个客人等在桌前,年纪跟安国庆差不多少,倒是不着急,正跟安国庆闲聊:“诶,大嫂子,别着急啊,慢慢整,不要紧,我们这岁数的人刚整这玩意,都有点跟不上趟儿。” 安国庆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递了他一支烟:“来,兄弟,来一根?” 那男人接过烟,就着安国庆的打火机将烟点着了:“我说,你家这是新开张的吧?我老从这路过,一直没发现这有一家彩票站哪!” 安国庆笑着用手里的烟比了比玻璃门上贴着的大红纸和那上面的“开业大吉”四个字:“这不是今天新开的吗?” 这男人拍脑袋:“看我这眼神,诶,大嫂子,你先别忙啊,我再去补两注,新开业的买卖,旺,搞不好这回我就能中个大的。” 他说着匆匆转身坐到一边的桌前,抓起桌上的纸笔,皱眉苦思了起来。 安然这会儿才从门边笑着不慌不忙的踱了出来:“生意不错啊,安老板,老板娘。” 李彩凤没好气的打了女儿一小下:“还耍贫嘴,赶紧的,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很简单,李彩凤忘了按回车键而已。 安然决心待会儿一定要写个教程,放在父母的手边。 别看这几天她一直在手把手交他们。 两人也学得确实用心,努力。 而且私下里操作时看着也还算熟练,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可是今天一遇到客人一个接一个的涌了上来,按李彩凤自己的话说,“那是越着急越发慌,越发慌越想不起来”。 其实说起来就是心里没底的事儿。 熟能生巧,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但是开门做生意,不可能给你适应的时间。 否则那些企业为什么嘴里说着要给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机会,到了招聘的时候却个个标出需要工作经验,就是这个缘故。 幸好,今天是周六,这一天再加上明天,安然都可以坐在一旁,看着父母操作,随时解决他们的问题。 但是,也只是这两天而已。 周一怎么办? 新手上路,很容易出现一种情况。 就是很多老手都很难遇上的问题,新手就偏偏跟中奖似的,全能遇上,而且遇到的问题还花样百出,让有些老手看了一时都有点发蒙。 安然当年刚学电脑的时候,真是没少让学习班的师兄师姐们头大。 老师在的时候,她什么问题都没有,动作虽然生疏,但是操作得却相当的顺利。 一旦离了老师的眼睛,你就看吧,什么问题都能出来。 她自己更是上火,只能厚着脸皮请教身边的师兄师姐们。 这些问题待到她回来回忆起来的时候,都非常的纳闷,真难为她怎么折腾的。 虽然说打号机的操作并不复杂,但是仅仅只有教程的话,她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可这个问题又应该怎么解决呢? 安然坐在母亲的旁边,看她小心翼翼,不太灵活的用五指在数字键盘上费劲的敲击着,操作的同时,有时还会不太自信的用眼角瞄自己一眼,心里更有些不放心。 说起来,李彩凤倒还好。 安国庆跟她比起来,学得就更慢一些,尤其是在敲键盘的方式上,总觉得五根指在放在键盘上,怎么都不舒服,不得劲,干脆改成一根手指。 被李彩凤笑话他:“五个手指头跟鸭子似的,不分瓣,成天单练‘一指禅’。” 一直想到天将近午,安然也没想出个解决的方案来。 不过,除此之外,这一个上午下来,生意虽谈不上多好,却也基本没太断过人,单单是这样,安国庆和李彩凤的眉眼间开心的笑意便已隐藏不住了。 不过,彩票站真正生意好的时候,一般不在白天,而在晚上,那时才是最热闹红火的时候。 周芳华和吴泽荣一直在旁边看着,偶尔帮忙找个钱,递支笔什么的,这会儿看看快到了午饭时候,便一齐向安家三口告辞,说要回家去了。 安然刚想说,谢谢他们今天能来,明天再聊之类的话。 李彩凤和安国庆却说道:“回什么家回家,你们也跟着忙活了一上午,留下来大伙一起吃点便饭得了。” 两人连忙摇头推辞,说你们还要忙着生意什么的,我们就不打扰了。 安然就却笑着说:“打扰什么啊,正好,你们都还没正经尝过我的手艺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咱们来个聚餐,趁着中午人比较少的功夫,热闹一小下,从今以后,我们家晚上怕是都要忙了,就没有时间了。” 李彩凤和安国庆今天心里高兴,这两个孩子又是女儿的好朋友,能在开业的时候知道赶过来帮忙,小小年纪也挺难得的,在一边附和道:“就是,你们这俩个孩子就别再客气了,赶紧的,老实待着,等着吃饭。” “哦,对了。”安国庆突然一拍大腿,吩咐女儿:“今儿千万做饭要多多的做,你回头把隔壁的小江和他们的那俩朋友的份也带出来,咱们这儿的地方窄,就不叫他们过来了,你一会儿过去说一声,让他们一会儿就别自己做饭了,再说声谢谢,咱们家这么一开张,让他们仨也跟着忙活了好一阵子。” 听了安国庆的这番话,安然的嘴角都跟着抽搐了两下,心说,幸亏您还知道地方窄,不叫他们过来聚餐,要是过来的话,只怕这饭,起码周芳华那小丫头吃得肯定是不会太顺溜。 52,患得患失 她一边琢磨一边暗自拿眼睛去看身边的周芳华和吴泽荣。 果然,周芳华一听安国庆要带江杰云他们仨人的份儿,嘴唇就动了动,估计是差一点就想临阵脱逃,待到听到不喊他们过来,脸色才缓了过来。 至于吴泽荣的反应虽然没像周芳华那么明显,但听到不会让江杰云过来的时候,却也似乎小小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安然没好气的在心里吐糟,江大财主果然强大,气场气势非常人能及,所过之处,真称得上是风沙走石,人走鸟避。 不过…… 安然的心里忽然一动,也许老爸的这个提议,确实不错! 那只铁公鸡有句话说得很对。 远亲确实不如近邻! 在周芳华和吴泽荣惊讶的目光里,安然朝着安国庆点了点头,应道:“好的,爸,我这就去。” 走了几步,她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周芳华坏坏的一笑:“周姑娘,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去。” 周芳华脸色一变,一边瞪大眼狠狠的瞪她,一边朝她使劲使劲的摇手,同时还忙里偷闲的对她做出一副,等你回来,有你好看的表情,着实忙得不亦乐首。 吴泽荣被她那副模样逗得没忍住,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可不要紧,顿时捅了周姑娘的马蜂窝,当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面,她不好意思“修理”人家的女儿。 但是可不代表她会不好意思“收拾”这个在一旁看笑话,捡乐的小人! 安然转身的时候,正好从眼角瞄到她正施展她最善长的绝技“小擒拿手”,伸出两根纤细可爱的手指,捏住吴泽荣手臂上的一小块肌肉,使劲扭。 可怜的吴泽荣当着李彩凤和安国庆的面,又不好意思大声的叫住出来,只得哭丧着一张脸,偷偷的裂着嘴,无声的表达自己的痛苦。 看得安然一边往隔壁走一边暗自偷笑不已。 走到这家名叫“旭日”的网吧前,不由得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其实不过是以后那种很普通,很常用的网吧。 当然,在此时的锦岭市里,这样的网吧其实还不多。 他们这处门市的面积要比安家的那边的大上不少。 黑地红字的招牌,做得相当的醒目。 大大的字,离得老远就可以看到。晚上的时候还有霓虹灯,用来指示那些酷爱网络的网虫们,网吧的方向。 抬头望着网上的巨大招牌时,安然莫名的想起前世一位著名的魔术师的话: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是啊,这可是锦岭市来最大土财主事业的起点,确实是具有传奇性啊。 也许她未来真的可以写一本关于这位土财主少年时代的回忆录什么的。 就叫…… “我所知道的江杰云同学”好了,搞不好真的会在本市大卖,起码,那家伙的脸还是挺有卖相的。 安然在心里偷偷一乐,推开网吧的门走了进去。 只见里面的开间很大,整齐的放着一排排的电脑桌,今天是周六,虽说已接过午饭时间,人却依然不少,清一色的年轻人,大的二十多岁,小的甚至可能小学都没毕业。 这会儿虽说人们已经开始渐渐意识到网络对未年成人的危害性,却还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也未出台类似的“不许未成年人进入网吧”规定。 这个时代,正是网吧老板最幸福的时代,简直可以数钱数到手抽筋。 大城市里还好一点,一些新鲜事物总是先在那里流行,问题也先是在那里产生,问题出来,便会引起各方的注意来,监管之类的办法想出台想解决也相对来说迅速一些。 小城市就完全是一团乱套。 人们的生活水平还不是那么的高,电脑对大部分的家庭来说还是一件高档的奢侈品,更不可能为了孩子的娱乐而将那个很可能会影响他们学习的东西搬回家来。 于是,网吧的生意也就异常的火爆,甚至比那些大城市的生意还要好做。 安然其实之前也琢磨过网吧的生意,但是一想到这个时代电脑的价格,光是一个起动资金就已将路完全的封死。 再说,以她自己那只会开机关机杀毒打字制表的电脑水平,开了网吧,电脑出了问题也是个头疼的事。 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是店里的收银台,后头正坐着那个叫赵真旭的少年,他此时头上带着耳机,双眼正专注的望着面前的电脑,两手在键盘上十指翻飞的不知在敲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安然的到来。 在他的身后,还一扇关着的小门,大概也是向安家那样,留了一间休息的房间。 安然的目光在那几排电脑之间扫了一圈,既没看到那只叫姜成卓的铁公鸡,也没见到江杰云。 不过,也是,哪有当老板的跟客人抢电脑的。 而且,对安然来说,她今天其实最想请的人正是眼前这个坐在收银台后的胖乎乎的网虫赵真旭,那只公鸡和那位少爷才真的是顺便。 安然的打算说起来也简单。 这只网虫就算不是个电脑高手,至少看那架式也比自己要强,再说了,估计从这屋里随拉出来一个客人都比自己的父亲强。 跟这位老板打好关系,接下来的一周里,如果李彩凤和安建国遇到了操作方面的问题,实在解决不了,自己又不在身边,就可以过来请他们帮忙解决一下。 尤其是这个叫赵真旭的小胖子,看起来乐呵呵的,应该还算比较好说话……吧? 当然,安然可没忘了这位看起来十分好脾气的小胖子可是跟江杰云那个黑社会预备役混在一起称兄道弟的,而且看起来,关系还很铁,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善类。 于是,她决定用“美食”来收买这个小胖子。 说起“美食”,倒不是安然对自己如今的手艺太自信,而是江杰云太饭桶。 她觉得既然是朋友,估计那口味也差不离。 她既然能把让那个饭桶说出“好吃”二字来,估计这个小胖子应该也不会说出“难吃”来。 想到这里,安然走到收银台前,轻轻的敲了敲台面。 赵真旭的眼睛仍旧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一个眼神都没投给她,手里继续忙碌着,只是问:“要上机啊,墙上有价格表。” 安然只好说:“你好,我不是上机,我是隔壁彩票站的,是来找你和你的两位朋友的。”顿了顿,她又有点多余的补充了一句:“我是江杰云的同学。” “哦。”赵真旭简单的应了一声,然后似乎才反映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手里的噼啪声终于停了下来,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指着安然道:“啊,你是那个……” 显然是想不起她的名字来。 安然一笑:“赵真旭你好,我叫安然。” 赵真旭客气的笑了笑:“啊,对对,安然,安然。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神情有些不解,显然不觉得安然会找他们有什么事要办。 安然马上给了他答案:“我来主要是想谢谢你们仨人之前的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 赵真旭却更加的疑惑了,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困惑。 “一早的时候,你们帮我们卖彩票,招呼生意啊。”安然理所当然的回答。 赵真旭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下,然后不在意的摇摇手:“唉呀,你也太客气了,这算什么帮忙啊,我们当时不也正好买彩票吗,顺手而已。再说大家又是邻居,你和老大还是同学,太见外了。” “哪里,我爸我妈也是这个意思。”安然不管他的客气,继续说着自己的:“在你们可以只是顺手而已,但是对我们今天这种刚做生意的,却是必须要说声谢谢的。所以……”她不等赵真旭继续客气下去,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你们中午也别开火了,我家那边也正好要做饭,如果不嫌弃的话,大家一起随便吃一口怎么样?” “这……哎呀……”赵真旭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双不大的小眼睛却立刻亮了起来,脸上迅速的浮起一个极力隐藏的笑容,装模作样的客气道:“哎呀,怎么好意思呢?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给打断了:“哎呀,真是的,既然安叔安婶和安妹妹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客气,谢谢谢谢哈,真是盛情难却啊!” 说话的正是恰好从赵真旭身后的小门里钻出来的那只铁公鸡姜成卓,斯文清秀的脸上满是与长相不符的谄媚和含婪,搓着个手,朝安然一个劲的笑,如果身后能安个尾巴,此时估计都恨不得要对着她摇上一摇。 看得安然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位……还真是不客气,坦率得可爱。 哪知道,他身后还站着个更坦率的。 江大少直接问:“吃什么?” 安然被他连客气的铺垫都没有的直奔主题弄得不由得简直是习惯性的一愣,随后才又问:“……呃,你想吃什么?” 他的回答依旧直接得让人无语:“肉!” 安然问完之后,就觉得自己是问题了一句废话,果然! 这只食肉动物! 她只能无语的默默点头。 赵真旭本来还对姜成卓的那副丢人现眼的模样感到愤怒,一直跟他嘀嘀咕咕的斗嘴,这会儿听江杰云的回答,立刻彻底抛开了自己最后的那一点矜持,展露出一副与他的身材很配套的吃货嘴脸来,掐着声音,一脸谄笑:“安妹妹,你真是太好了!需要不需要我帮忙,比如,拎个菜什么的?” 53,开张大吉 姜成卓立刻鄙视的大声吐糟:“你也就会拎个菜!” 赵真旭立刻回击:“切,至少我的心意是无价的!总你这个光会数嘴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强!” “我光会数嘴?我光会数嘴!”姜成卓的愤慨掐着赵真旭的脖子:“你这个坏了良心的东西!昨天晚上你吃的饭是谁做的?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赵真旭被他掐得吐着舌头直翻白眼。 江杰云大概平时对这对活宝的打闹早已习以为常,连看也懒得看一眼的样子,直接无视的对安然问道:“要不要我洗菜?” 安然摇摇头:“不用了,我们家那边地方太窄了,再说,周芳华和吴泽荣也都在那边,人多了转不开。一会儿可能也不能请你们过去吃了,等饭好了,我过来叫你们过去取。” 说完,她又想起来:“对了,我们家那边的碗盘可能也不够,你们这边有吗?先拿过去好盛菜。” 江杰云点点头:“有,我给你送过去。”停了一下,他又说:“得了,你干脆跟我过来看看吧,有什么用得着的一起拿过去。” 安然点点头,绕过还在那里近身肉搏的两个家伙,跟着江杰云走进那扇小门。 小门后面却别有洞天。 这里不像安家那边那般的逼仄,还是挺宽敞的,卫生间,卧室,厨房,分隔明确,阳光充足,一尘不染,估计跟江大少那身洁癖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他们的厨房在安然看起来实在有点简陋,除灶台之外和碗柜之外,调料简单到只有咸盐而已,简直有点让人难以想像他们的饭菜是个什么味道。 至于他们的食具更是让安然傻眼到有些后悔自己想要用食物与他们打通关系的想法。 这几块料的碗柜里没有碗,没有盘子,只有盆,型号还挺齐全,大盆,中盆,小盆。 可再小的盆也是盆,而不是碗。 这也太……豪放了吧?! 安然看着那一柜子的盆久久不成言语。 都是说水泊梁山的好汉们是大块吃肉,大碗吃酒,可是人家跟这三个家伙比起来实在是斯文秀气的紧。 再大的碗也比盆小,好吗? 这哪是个网吧,明明就是饭桶集中营! 良久良久之后,安然才用相当的干涩的声音艰难的问道:“我能问一下,你的那两个朋友的食量跟你比是不是一样吗?” 江杰云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但是幽黑的眼眸里却盈满笑意,分明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笑,笑你妹啊! 安然看到他眼中的笑意,也不知怎么的,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怒气来,颇有些“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意思。 想看本姑娘的笑话,作梦吧你! 她反而淡定起来,就跟没看到他眼睛里的笑意一样,用稀松平常的声音淡淡的接道:“哦,这样啊。这么说起来,还真得麻烦你们帮帮忙了。” 有现成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再说,她敢肯定,他们那头连安国庆、李彩凤这两个大人加上她和周芳华、吴泽荣这三个半大不小的,五个人加起来也不会比这头的三个饭桶吃得更多。 上回江杰云在他们家吃的那次饭,安然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回忆起来都会记忆深刻,刻骨铭心——实在是太能吃了! 既然这边的地方宽敞,她干脆决定就在这边动手,只要把自家的调料和家什拿过来就行。 而且,她也决定,干脆就在这边吃算了,那边留一个人留守就行。 否则他们家后面的那间小屋想挤到他们五个人也是挺费劲的,干脆就没了转身的地方。 至于周芳华和吴泽荣看到江杰云这个煞星是不是会吃不下饭去的事。 安然觉得,年轻人就需要锻炼,看着看着,就能吃下去了。 不过,那些都在其次,现在的第一件事就是买菜。 所以,他们的第一站就是菜市场。 所谓的他们是指:安然本人,周芳华,吴泽荣以及一身白色羽绒服的江杰云和姜成卓。 不说周芳华和吴泽荣看到江杰云被安然指使着又拎菜又是跟班时那目瞪口呆,纠结万分几近崩溃的表情。 只说安然觉得忽然一阵的恍然。 切,自己干嘛跟这个土财主客气,把关系搞得那么复杂。 什么锦岭城未来第一号土财主。 他现在只是个贪吃的不良少年而已,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想那么多反而自己累得慌! 此外,她开始觉得姜成卓这位同学真是个人才。 虽然对自家人铁公鸡起来是挺让人头疼的,可是当你跟他一起去买菜的时候,简直能生出一种特别幸福的感觉来。 那张话唠似的嘴跟机关枪一般,从进菜市场就没闲着过,对着他们所要买菜的摊主们一顿的疯狂扫射,扫得那些摊主们简直都发蒙,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带着价格极低的战利品扬长而去了。 这种全方位全方面占便宜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安然到这时终于明白,出门的时候,江杰云为什么会回身一把揪住还在跟赵真旭斗嘴的姜成卓一起出来当跟班。 她还以为他想偷懒呢。 原来,原因在这儿! 怪不得赵真旭对这家伙一口一个铁公鸡的叫呢,还真是能不拔毛一定不拔的铁公鸡,而且,还相当的有职业道德,不管是他本人的毛,还是他周围人的毛,他都心疼得什么似的。 真乃居家旅行购物打劫的必备良品! 姜成卓的卓越表现终于让安然因荷包出血而微感受伤的心灵得到了些许的安慰,并对他的这种“仗义”行为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高度的赞扬,把姜成卓夸得相当的舒坦,在接下来的行程里口舌如簧,大杀四方,满载而归。 接下来,五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直接来到了彩票站隔壁的旭日网吧。 周芳华这一路上已经不知对着江杰云侧目了多少次,还有一次曾企图中途脱离队伍,找借口遁逃,被安然一下识破,硬是给拉到了网吧的厨房里。 周芳华反抗不得,只得委委屈出,可怜巴巴的张着一双大眼睛不停的偷着瞪她嘴里“卑鄙无耻,粗暴残忍”的安然,但是再没了刚才拧安然和吴泽荣时的神气——有个全校传奇的大煞星搁身边踔着,虽然现在看着没什么危胁感,但是再温驯的狼也是狼,不是牧羊犬。 至于吴泽荣,到底是男孩子,心思又多用在书本上,虽说在心里对江杰云有点看法吧,却并不太放在心上,能不与他接触不惹上什么麻烦自然是最好,但是却也不会像周芳华那个小女生那样看得如狼似虎的害怕。 但是这是他自己觉着的。 看在安然和周芳华的眼睛里,这个书呆子只要有书,那里都是天堂。 买菜的时候瞅着他还挺蔫巴,挺老实的,待到进了入网吧,看到十根粗肥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舞的赵真旭,立刻来了精神,开始跟人家请教起电脑方面的知识。 刚开始,赵真旭可能还有些敷衍,结果两人越说越投机。 虽说吴泽荣在计算机方面只是略有涉列,但架不住他的知识面广,脑子好,反应也快,一点就通,且不论赵真旭说到什么,他都能跟上,并且触类旁通的说一些相关的知识来,到最后两人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来。 于是今天的大厨安然手下便这么叛逃了一个听话的壮丁。 剩下的只有三个。 周芳华,江杰云,姜成卓。 周芳华这个小姑娘是家里的独生女,长这么菜都没择过一棵,更不要指望她干别的了,按她的话说,那都是中老年妇女才干的活。 不过,这会儿,看着几人辛辛苦苦买来的各式蔬菜食材,她倒来了一点兴致,甚至把身边的那个一身雪白的煞星的威胁性也忘了一点,睁着一双大眼睛主动要求帮忙。 安然不好打击小女生的积极性,便问:“会择菜吗?” 摇头。 “会洗菜吗?” 摇头。 “会切菜吗?” 接茬儿摇头。 姜成卓在一旁凑趣笑问:“会吃菜吗?” 依然摇头——都摇成惯性了。 待她回过神来,一张可爱的小脸腾的一下红透了,像个美丽的秋苹果。 安然怕她不好意思,也不敢笑,连忙拉过她:“这样吧,我先教你择菜。” 江杰云却道:“得了,还是我来吧,你上回教我了,让周芳华洗菜得了,那个容易,周芳华你说呢?” 周芳华哪怕不同意啊,只得点头答应。 而且,她那爱好八卦的劲头又被江杰云的那句给点燃了起来,附在安然的耳朵边上问:“诶,诶,你什么时候教江杰云择的菜啊?你的胆子可真大啊,居然还敢让他学择菜,我简直不敢想像,啧啧,如果被学校里的老师们看到了,指不定怎么受刺激呢?真是人生奇景啊,太可怕了!安然,安然,我太崇拜你了!” 安然被八卦的丫头弄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在她的脑袋上一按,往江杰云的方向一拧:“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这可是人间奇景呢,免费参观,不收票钱,机会难得,不要错过。” 结果人还真就给她点了一下头,刚刚还怕江杰云怕得什么似的,这会儿因为要关心八卦看希奇,居然十分勇敢的用眼角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偷瞄着不远处一身白衣,扎着围裙蹲在地上择菜的江泽云。 54,周姑娘的疑惑 至于今天大厨的第一助手,可谓非姜成卓这只铁公鸡莫属。 到底是平时能上灶能烧饭的,别管烧得好吃不好吃,但那切菜的技菜却相当的让人叹为观止,拍案叫绝。 如果单看他的刀功的话,八成还以为他的厨艺指不定高到什么高深莫测的成度,那刀运的,跟武侠片里的大侠似的,连看都不看,刷刷刷的切下去,转眼之间,一个刚刚还完整的土豆被他切成了细长均匀的土豆丝。 安然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不禁大大的赞叹起来,虽然不能用尺量,但是凭着她的肉眼观察,反正她是觉得每条土豆丝的宽窄几乎都是一致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姜成卓看着安然震惊的目光,得意洋洋的问:“怎么,安妹妹,哥哥我利害吧?” 安然点头,抱拳:“姜大侠,失敬,失敬,在下对的你敬仰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奔腾不歇。” 这句玩笑让厨房里的气氛彻底的轻松起来,连刚刚还有些提心吊胆的周芳华也完全的放松下来,只是这姑娘真是第一次干家务,新手上路跟杀手差不多,生怕自己干活不卖力气,下了大功夫,使劲的努力,根本不是洗菜,而是搓菜。 好好一把青菜,从择菜工江杰云手里接过去的时候,还是青翠完整的,等到了周芳华的手里,还没等她洗完,却已经快要“凌落成泥,碾做尘了”,怎生一个“惨”字了得?! 这下连江杰云这个大少爷也看不下去了,未通过大厨的批准,便直接炒了这个新上路的杀手的鱿鱼,自己动起手来。 安然也不去管他们,只专心的准备自己的菜谱。 时间太紧,条件也有限的很,家什又不全,不能做很复杂的菜式,好在,江杰云说了,他们哥仨全一个口味,只要有肉就成。 本着这些条件和要求,于是这菜谱也就出来了。 四个肉菜,糖醋排骨,溜丸子,扒肉条,可乐鸡翅。 四个素菜,青椒土豆丝,皮蛋炒菠菜,西红杮炒鸡蛋,香菇扒油菜 四个小菜,油炸花生米,芹菜拌腐竹,麻酱茄子,芝麻海带丝。 一个凉菜:五彩拉皮。 一个汤:冬瓜海米豆腐汤。 既然已经说了要请客,就要好好把事办好,别明明下了力气,偏偏又让人觉得不甘不愿的,反而不美。 同理,既然已经说了要请三个饭桶吃饭,就得让这三个都吃饱,吃好,吃得心满意足,以后办事也方便。 再加上,自己的好友周芳华和吴泽荣也是第一次正式的尝到她的手艺,交往这么长时间,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让他们开心一下。 此外,今天这一上午的生意不能说是特别的好,倒也称得上是开门红,一切顺顺利利的,让安然心里自重生以来就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暂时的着了点地,心里高兴之余,也想好好的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几种因素集合在一起,安然做得极为的卖力。 东西多,量也大,好在江杰云他们这边虽说家什不是特别的全,好在东西都大,锅大,盆也大,否则单靠安家那边临时凑合对副的那套锅碗瓢盆,单打发这三个吃货都不够看的。 而且,安然这两名手下为了吃,干活也确实卖力,姜成卓这个技术优秀的切菜工自不必说,凡是交给他切的,别管多少,都是切得又快又好,码放得整齐美观。 江杰云择菜的动作也是相当的流畅麻利,至于说洗菜,别忘了这个一身雪白的家伙有洁癖,洗得绝对的干净卫生,可以满足五星级标准。 剩下的什么码菜,装盘,出锅,盛菜之类的,也都不用她这个大厨动手,这两位仁兄都伺候得妥妥当当的,她只要全心全意的负责掌勺就可以了。 周芳华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事后她充满遗憾的感叹,真是后了大悔了,当时就该拿相机拍下来,回头让学校的老师们看看,包管一个个掉下巴的掉下巴,掉眼镜的掉眼镜。 安然笑话她,你就吹吧,就算给你一台相机你有那个胆子拍吗? 再说了,掉下巴,掉眼镜又不是掉钱包,你那么积极的刺激那些老师干嘛? 这番话说完,自然又被周芳华小姑娘好一顿的收拾,之后还被鄙视了一番,说她这等中老年妇人是不能理解青春美少女的心情的! 安然觉得自己虽然不能明白周芳华这位青春美少女的心情,却可以理解江杰云和姜成卓这两只大饭桶的心情。 哦,还有在外面与吴泽荣那个书呆子神侃的赵真旭。 排骨,鸡翅这些肉菜在下炒锅前都是要用水简单的焯过的。 水滚了,放些葱,姜,花椒,大料去腥,将可以切成大小适中的排骨下入锅里焯水至八分熟,一边焯水还要一边用笊篱撇去水面上的浮沫。 其实,用不了八分熟,五分熟的时候,肉的香气便随着蒸腾而上的水气飘满了整个厨房。 房间里本来干活干得挺敬业的两个帮工的眼色就不对起来,两双眼睛铮明瓦亮,直勾勾的就奔着汤锅过去了,吓了安然连忙一个隔开一个:“等等,等等,现在还没熟呢!” “什么时候熟?!” 两人声音齐得像打雷。 “还得再等一会儿。” 六分熟的时候,两人又问:“熟了没?” 安然直接摇头给他们看。 还没等摇完,砰的一声门被推了开来,收银台前的那只也急踮踮的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用力的抽着鼻子,陶醉的半眯着一对小眼睛,扯着嗓子嚷嚷:“好香,好香,天啊,太香了,太幸福了,哦,我的上帝,我的真主,我的如来,我衷心的赞美你!” 冲到汤锅前,伸出肥乎乎的肉爪子便奋身不顾的奔着锅里排骨而去。 还好安然及时用筷子手急眼快的一把敲掉了他的手,否则他们今天中午就不用吃糖醋排骨了,直接啃他的爪子得了。 这真是真实版的见了吃的不要命的主儿。 好容易,等到了八分熟,已经算是断了生,安然见着身边这三个瞪着绿莹莹的眼睛瞪着她的三只恶狼,只得麻利的捞出三大块,加点蒜酱淋在上面,算是勉强把他们给打发到了一边。 焯鸡翅时,安然已经很淡定了,一等三人的目光望过来,便摇头,待到八分熟时,又自动捞出三只鸡翅,比照排骨办理。 等到开始炒菜的时候,那场面更是有些惨不忍睹,只是一盘青椒土豆丝刚出锅,赵真旭和姜成卓就为了谁端菜盆打了起来。 本来他们这厨房的面积与彩票站那边比起来,已经算是相当的宽敞了,可再宽敞也架不住两个半大的少年这么撕打,其中还有一个体重显然超标的,挤得炒菜的安然差点没把自己给扔到锅里炒了。 安然咬着牙,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三块料可不是省油的灯,虽然这会儿看着无害,可你千万别忘了,他们可都是食肉动物。 她强按着心绪,接着炒皮蛋菠菜。 结果皮蛋菠菜还没出锅呢,这两位又隔着她开始扭打起来,把夹在中间的安然挤得左摇右晃到忍无可忍,把手里的锅铲往锅里一扔,哪里还管身边这两只桶是什么食肉动物还是食草动物。叉着腰,横眉立眼对抱着青椒土豆丝的菜盆,靠一边的吃得悠哉悠哉的江杰云吼道:“江杰云,你负责看着把菜端到你们的卧室去,看着他们点,别人都还没吃呢!再这样,我就罢工!” 其实她说完就有些后悔了,这话是不是说得太冲了。 不说江杰云这个活阎王名声在外,单说他们几个刚刚认识一上午的时候,一共没说过几句话,自己本来还想用美食来买通这几块料的,哪想到年纪一大把,却跟小女生似的沉不住气。 一定是炒菜炒的离火太近的缘故! 安然一边想一边在心里为自己辩解着,同时,还得骑虎难下的继续端着脸色,叉着腰,跟茶壶似的继续瞪着江杰云,不能有一点心虚的表现。 脾气发都发了,这会儿再服软就更是四不像了,还不如一路硬到底呢。 当然,该转弯的该见风使舵的时候,也不能错过机会。 她却没想到一直垂着眼,吃着土豆丝的江杰云扬起睫毛,黑幽幽的眼眸对上她那虚张声势的目光后,噗哧一下的笑了出来,然后将怀里的菜盆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一边的纸巾擦了擦手,痛快的道:“行,这活儿我乐意干。” 说着,他走到这会儿看到大厨扔了锅铲罢工的两只饭桶面前,一人头上赏了一把掌:“怎么着,二位爷,咱们走着吧?” “遵命老大!”这两人犹在耍宝,脚跟一并,朝江杰云行了个不知哪国匪军的军礼,然后又一起转身对着安然躬身,十分狗腿的道:“来来,安妹妹,莫气莫气啊,您接着忙,接着忙。” 刚刚还板着脸的安然也装不下去了,顿时笑了出来,又切了三只皮蛋,淋了点醋和姜末提味,递给他们,开玩笑道:“乖,一边吃去吧。” 待这三人端着已经炒好的两个菜走出去好半天,安然又炒出了几个菜,呆立在一旁的周芳华才从震惊状态里回复过来,冲到安然的身边,一把搂住她:“安然,安然,亲爱的,从今天开始我就跟你混了,上刀山下火海决不含糊,你太有范,太有气质,太魔鬼了!” 55,人生何处不相逢 安然朝着天花板翻了个毫不客气的白眼:“谢谢你的夸奖哈。” 这丫头这都是搁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周芳华却没不拉倒:“天啊,那可是江杰云啊,江杰云啊,江杰云啊!” 安然这回朝炒锅里丢了个白眼,江杰云怎么了江杰云,江杰云这会儿也是个毛头小子,别说他是江杰云,他就是比尔“该死”也得吃人饭不是? 周芳华继续巴在安然的身边自顾自的,神神叨叨的念叨着,安然后来被她唠叨得麻木了,干脆也不去管她,由着这个小丫头自己一个人发神经,专心的炒起菜来。 东西都是准备好的,炒起来自然也就快了很多,听着菜色不少,像是挺费事,其实东西备好,炒起来还是相当快的。 尤其安然这半年来的时间,在厨艺上的进步还真是不小,不仅体现在味道上,就是这速度上也提升了不少。 安然这边炒着菜,赵真旭和姜成卓全都罢了工,守着卧室那边桌子上的几只菜盆流口水去了,结果坐在收银台里收钱的成了吴泽荣,真让人哭笑不得。 吴泽荣虽然聪明,操作起收银机来像模像样,但是毕竟对网吧里的事情不熟,只得将身后的门半敞着,遇到问题探着身子向里面喊话咨询。 一开始安然炒素菜的时候还好,待到几个肉菜一下锅,那诱人喷香的味道便直通通的从半敞着的门弥散了整个网吧,把一群坐在电脑前几乎忘了饥寒的网虫们折磨得欲仙欲死。 毕竟,再怎么沉迷于网络,还是要吃人饭的,几乎忘了饥寒不代表完全忘了饥寒。 没有这诱人的香气勾着吧,几乎就忘了,有了这香气勾着,肚子里早就饿了奄奄一息的馋虫们顿时全都活蹦乱跳的活了过来。 而且完全呈现着一种疯狂状态,如狼似虎的攻城掠城,不仅瞬间将肚子啃出了个窟窿,而且下一秒就攻占了网虫们的大脑。 终于,有一个哥们忍可无忍,不能再忍的腾的一下从电脑前跳了起来,朝坐在收银台后的吴泽荣的方向抗议道:“老板,老板,不带你们这么坑人的!明知道哥们儿都饥寒交迫的坚守在战斗的第一线,却拿这种极其**阴毒招数来策反我们肚子里的馋虫,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的话音一落,房间里其余的人轰的一下都笑了出来,吴泽荣也乐了起来。 还有人起哄的跟着喊:“是啊,是啊,太不像话了,老板你自己吃肉,也给同志们口汤喝啊!” 姜成卓这会儿突然从小门里伸出头来,不改他那铁公鸡的本色,朝那个起哄的小子回道:“切,老板我就够大方的了,这不是让你们免费的,尽情的,畅快的闻味儿吗?” 他这一番话说完,房间里那群半大小子笑了更厉害了。 齐声在那里嚷嚷姜老板真是铁公鸡,还自称厚道,难道你想我们闻闻味也要收钱不成? 姜成卓却一本正经的教育他们:“闻闻味怎么就不收钱了。唉呀,小同志们啊,你们的这种见识实在是太过浅薄了啊,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品味呢?味道是这世上最神奇的存在之一啊,就像是法国的香水一样,那是上帝的恩赐知道吗?你们想想,那法国的香水不也一样是味道吗?你花了那么大的价钱,不就是为了闻个味儿吗?” 大伙儿都嚷嚷着姜成卓这是诡辩,吴泽荣却深感赞同的点点头:“你别说,我觉得你这话说得好象还挺有道理的。” 赵真旭到底从江杰云的眼皮子底下“偷”到了一块排骨,美滋滋的叨在嘴里,从门边探出头来一边嚼一边吐糟:“道理,有什么道理,我看是歪理吧!” 姜成卓的鼻子特灵,立刻闻到味道,“霍”的一下回头,看到赵真旭嘴里的排骨,眼睛立刻红了起来,嗷的一声朝小胖子扑了过去,双手再度掐住他的脖子:“好啊你,居然敢趁我出来关照生意的时候,偷排骨吃!你小子不要命了是不是?不要命了是不是?给我吐出来,吐出来,那是我的,我的!” 说话间,两人再度又肉搏撕杀了起来。 吴泽荣的定力进步飞快,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已经这对以互相撕打为乐的损友间的变态行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从收银台上拿起赵真旭放在那里的计算机类书籍津津有味的翻看起来。 店里的其他客人大概也早对这两个人的德行习以为常,一个个眼皮都没抬一下。 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实在是被这飘出来的香味勾搭得口水乱流,肚子打鼓,再也忍受不下去的,干脆跑到收银台前打付费电话向附近的小吃店订外卖来吃。 还有没几个则走到收银台边拍下几元大钞,朝吴泽荣吆喝:“诶,兄弟,别看了书嘿,赶紧的,给我来碗红烧排骨!” 后来一个跟着喊:“我要红烧牛肉!” 喊得吴泽荣抱着那本厚厚的计算机书籍,发蒙的直眨巴眼睛,啥意思? 回头看看,身后那两个家伙还在为那一块排骨归属权展开坚苦卓绝,顽强不屈的武装斗争,扭在一起跟麻花似的,不要想在他们嘴里得到一句有用的提示。 于是,吴泽荣只得遗憾的对那几个人:“对不起,我们做的菜是中午自己吃的午饭,不对外出售,抱歉。”顿了顿,他又特意加了一句:“而且,我们烧的是糖醋排骨,不是红烧排骨。更没有红烧牛肉。你们可能搞错了。” 几个少年听得也是一愣,半晌方一齐大笑了出来,其中一个乐得用巴掌“啪啪”的直拍收银台的台面,笑得简直直不起腰来。 吴泽荣被他们笑得更加的发蒙了,微微红了脸,瞪大眼看着他们,迟疑的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用一块排骨支走了贪吃的赵真旭,江杰云正在后面忙着帮忙,这会儿听到前面的声音走了出来,听到了事情的经过,也笑了出来,对吴泽荣解释着指了指收银台旁边的货架,那里装着诸如卤蛋,火腿肠,方便面,薯片之类的快餐食品,以及矿泉水,饮料之类的饮品。 这些东西都为网吧里这些经常熬夜上网,三餐不继,晨昏颠倒,废寝忘食的网虫们准备的。 尤其其中的方便面是最受这些网虫们欢迎的,可以说是网虫熬夜奋战的最佳伴侣。 网吧里有免费供应的热水,谁饿都买上一碗桶装方便面,用热水泡了,有钱的就再加一个卤蛋或是一根火腿肠,没钱的就单是一碗面,连汤带面稀里呼噜的下去,肚子就饱了,身上也暖了,继续奋战在网络事业的第一线。 这些网虫虽然总是没日没夜的上网,但是在上网的时隙偏偏又异常的珍惜宝贵时间,说话也都是尽可能的简省,能省一分钟是一分钟,能省一秒钟是一秒钟。 这种对时间节约落实到买方便面时,更是集中体现能省一个字是一个字。 比如之前的那个少年说的“红烧排骨”,其实指的是某品牌的“红烧排骨”方便面。 至于“红烧牛肉”自然指的就是“红烧牛肉面”。 听着是挺奢侈,实际上就是方便面而已。 姜成卓他们对这种节省到像暗语一般的点餐方式,早已烂熟于心,一手付货一手付钱,心知肚明。 但是吴泽荣这个乖乖牌可没涉足过网吧这种地方,而且人又有些书呆气,听到他们说的话,马上就误会了,还以为指的是安然在后面厨房里做的菜,推辞得还挺为难。 吴泽荣一听江杰云的解释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 等他们终于结束了这一段“糊涂官司”,后面安然的一桌大餐终于全面完工,一边解围裙一边往出走,同时对着江杰云交待:“江杰云,你安排他们准备吃饭吧,我去替我爸我妈过来。” 看到江杰云点头,她放心的走回自家的彩票站。 “爸,妈,那边的饭做完了,你们过去吃吧。”安然对着正在与一位客人聊天的安国庆道。 安国庆摇摇头:“你跟你妈去吧,一会儿给我盛过来点就行,我在这边对付一口得了。” 安然不干,朝着安国庆撅嘴:“爸,那菜是你闺女我费了好大劲做的,那菜钱也是你闺女我全款付的,凭什么我辛辛苦苦的折腾一回,我爸却还只能对付一口,让那些被请客吃得比我们请客的都多啊,多亏本啊!我不干。” 安国庆明显吃女儿这套,笑道答应:“行,行,行,你和你妈先过去吃,吃完了再回来替我,我一会儿过去肯定多吃一点,给我姑娘吃个够本还不行吗?” 安然抿嘴笑:“不行!”她接着解释:“我刚才已经一边做菜一垫巴了一口,现在在一点都饿,你和我妈都忙活一早上,赶紧的趁着热乎多吃点,否则那些好的就都被隔壁网吧里的那仨个家伙给吃光了,赔本了。” 安国庆还要不同意,却被李彩凤一把推了出去:“得了得了,有你跟你姑娘这个磨叽劲,已经够我吃半碗饭的了。” 今天的生意开门红,她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这会儿随口开起父女两人的玩笑来:“姑娘光知道孝顺你,你看看都不说关照我一声,我心里可不高兴了,得去多吃点。” 56,远亲不如近邻 安然笑盈盈的接道:“那你就多吃点吧!” 看着父母两人说说笑笑的奔了隔壁,她才收起笑容坐在打号机后,用目光静静的扫视着眼前的这间不大的彩票站,心里全部是沉甸甸的满足和幸福,默默在心底念着: 希望这样平稳顺利幸福的生活可以一直一直的继续下去。 即使安然又是撒娇又耍赖的让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妇去先吃,不要着急。 但是做父母的哪能忍心自己吃得饱饱的,却让孩子饿着肚子守在彩票站,匆匆的添饱了肚子,嘱咐几个孩子好好吃之后,就便回到了彩票站,把正在给客人敲彩票的安然二话不说的又给赶回网吧,让她去吃饭。 其实安然特别想问父母一句:那边还有吃的吗? 结果她还没问出口,李彩凤就笑着告诉她:“放心吧,那几个小子还挺懂事的,事先把你的份都留下来单放了。” 说着她笑得更厉害了:“哟,之前你爸说小江能吃,我还以为他那是在夸大事实,今儿我算是看着了,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话真不是白说的,这三个半大小子实在太能吃了,呵呵,还好我们家养的是闺女,否则谁家要是有这么三个孩子,真是够一养活的。” 懂事? 安然在心里撇撇嘴,心想,搞不好是想把她的份留出来,然后他们不可以尽情的展开抢食运动了。 安国庆在一旁也笑着附和:“可不是吗,看着这三个小子吃饭真叫一个热闹,小江那孩子是斯文,小姜和小赵其实是有意思,两人为了一块排骨差点没打起来。呵呵,看着他们吃饭就是香,连我也跟着多吃了半碗饭。” 还差点打起来。 安然对自家老爸的含蓄深表无力。 怎么可能是差点打起来。 他们那就是已经打起来了,好不好?!! 等安然来到网吧时,果然像她料想中的那样,姜成卓和赵真旭的战斗还在继续。 掐脖子的掐脖子,上脚踹的上脚踹,而且更让人感到神奇的是,就算是这样,这两人竟然都没耽误了吃,手里的筷子仍然是一刻都没闲着,左右开弓,一边吃一边打,一边打一边吃,简直都快赶射雕英雄传里的老顽童周伯通了,差一点就可以上演双手互搏了。 而江杰云则完全无视自己的两位朋友,坐得端端正正的,一脸斯斯文文的捧着饭碗,正在认认真真,全神贯注的施展他的筷子神功,在几个大号菜盆之间来往穿梭着,于是那几个盆里的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消失在他的嘴里。 只听说过佛山无影脚,却不见这位江氏无影筷子功,真乃神乎其技。 安然偷偷的弯弯嘴角,转头看到了自己的两位好友。 吴泽荣还算镇定,这孩子才是真的斯文,看着江杰云在几个菜盆之间往来川梭的筷子,也不敢多下筷子,只捡着那位大少爷不爱吃的素菜和几样小菜下手,吃得秀秀气气的,目不斜视,老老实实。 最可怜最震惊的还是周芳华那个小丫头,捧着饭碗,瞪着一双挺老大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全校师生嘴里的煞神,气定神闲的运着一双神筷,“斯文”的,“优雅”的,“从容”的吃着。 跟着安然去市场买菜的时候,就连周芳华这个从少涉足菜市场和厨房重地的青春美少女看到安然买的菜量也觉出有些不对劲来,不由得问了一句:“安然,我们买的菜是不是太多了?” 安然当是只是无可奈何的一笑,碍于身边随行的两只巨形饭桶不好明说,只是怜惜的拍了拍小女生的肩膀:“待一会儿等到吃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等到安然开始做饭处理食材的时候,周芳华又禁不住乍舌的问道:“这些东西我们这些人能吃了吗?是不是太多了,你看看,这都能装一盆了!” 安然无奈又无力的道:“是啊,要的就是能装一盆啊。” “啊?!” 安然觉得必须给这个世界观既将崩溃的姑娘一点心理暗示,于是比了比那两只为了一块半生不熟的排骨几乎抢破头的家伙:“你看看,少了够吃吗?” 周芳华毕竟对厨艺一窍不通,安然这么一说,她也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你这么一说,好象也对。” 可那是赵真旭和姜成卓,之前她对他们并不认识,虽然也知道跟着江杰云混在一起的家伙八成也不是什么善类。 但是再怎么不是善类跟江杰云这个在锦岭二十四中凶名赫赫的家伙在周芳华小姑娘的心里也是天差地远的区别,绝不是一个高度,一个等级的存在。 所以,当她看到全校师生们心目中那又凶又酷,拉风异常的家伙居然……居然是个饭桶的时候,其心里的震撼和崩坏程度真是可想而知。 真是……真是太吓人!!! 所以,现在这小姑娘是明显的被吓到了。 安然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同身受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吓着了吧? 太正常了。 吓着吓着就好了。 一个看着冷酷雪白的混蛋居然是个饭桶,换了谁也一样被吓一跳。 安然把他们给自己留的那份菜拿了过来,招呼自己的两个好友一起来吃。 那三个饭桶对她的胃的估计显然是比照着自己的食量来的,哪里是给人吃的,给猪吃还差不多。 没错,在安然的心里,这三个家伙简直就是猪八戒的好兄弟。 吴泽荣摇了摇头,推辞:“不用,不用,这还这么多的菜呢。你忙了那么老半天,到现在不还没吃饭呢吗?这不是给你留的吗?” 果然,这个书呆子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 安然都懒得吐糟这个睁着眼睛还能实心实意说瞎话的好友:“你看我能吃得了吗?” 我得是饿了几辈子才能一次性吃得下这么老些东西啊,大哥?!! 吴泽荣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是啊。” 然后看了看正纵着一双筷子吃得酣畅淋漓的江杰云,索性也不再客气,换到安然这边慢慢的吃了起来。 至于周芳华小姑娘还是有些不能自已的用筷子比了比江杰云的方向:“他……那……” 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安然给她挟了一块排骨:“快吃吧,一会儿都凉了,那个……习惯就好了。” 看看,她现在多淡定。 猪八戒的兄弟吃饭的场景看多了就不出奇了,再怎么着也是在吃饭,不是在吃人。 对江杰云三个饭桶来说,这一顿饭吃得这叫一个畅快美满,幸福无边。 对吴泽荣和周芳华来说,这一顿饭吃得这叫一个**叠起,惊心动魄。 唯一正常的大概就只有安然了,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说,显然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吃过了饭,剩下的收尾工作是由赵真旭主动承担的,据说,这是他们的规矩,姜成卓平时负责做饭,赵真旭负责清尾。 所谓的清尾其实也相当简直,不过是洗碗……不对,是洗盆而已。 尽管之前在心里说得挺淡定,但是这一顿饭吃到最后时,安然还是不由得有些吃惊。 她觉得自己今天做得已经够多的了,怎么的……也应该剩下一点点吧?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过少见多怪了。 没剩,一点都没剩。 不剩菜没剩。 连汤汁都没剩下一点点。 甚至为了那最后一点可以拌饭的汤汁,姜成卓和赵真旭那对活宝再次大打出手,最后被江杰云不动声色的捡了便宜。 既然联络邻居感情的目的已经达到,吴泽荣这个好友又帮她确定了赵真旭的真实水平,安然心里落了底,也不再多做停留,跟三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彩票站。 听说她要走,姜成卓和赵真旭立刻做出一副泪眼汪汪,十送红军的模样来,那副情真意切的尊容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安然与他们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且这一别就是天人永隔似的。 “安妹妹,我们真的是舍不得你就这么离我们而去!”赵真旭一双白馒头似的胖手握在胸前,做少女祈祷状。 安然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实在不知道该跟这位说点什么好,大哥,至于么,我这又不是去搞自杀式袭击,你弄得这么生离死别是不是太夸张了? 姜成卓却还不肯放过她:“是呀,安妹妹,看见你这一走,我的心啊,那真是冰凉冰凉的,空落落的,特别特别的难受!真盼着你就此在我们网吧成一个永远的伙伴。真的,真的,咱们都是实惠人,不说虚的。” 本来姜成卓也就是想表达一下对安然手艺的留恋,再加上吃得开心顺便耍耍贫而已,可是说着说着,他忽然灵机一动,立刻换了副精明的嘴脸:“要不这样吧,安妹妹,咱们打个商量呗?你干脆加入我们网吧得了,让老大给你开工资,你给我们掌勺,真的,真的,只是掌勺而已。菜让老大择,老大洗,我切菜,胖子洗碗,啥都不用你干,你掂个勺就行!” 他这么一说,赵真旭的一对小眼睛顿时也亮了起来,搓着手兴奋的道:“对,对,姜成卓同志的这个提议甚好,甚好。安妹妹,你千万要考虑一下啊!!!” 安然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她跟这三块料可不一样。 57,盛情难却 江杰云一边上学一边做生意,仍然可以轻轻松松的拿下全年级第一。 赵真旭和姜成卓的情况她不了解,但是想必也是相当聪明的人物。 不说别的,单看赵真旭的那一手电脑玩的,再看看他和吴泽荣的那一番神侃,绝对的是一名电脑高手。 再看看姜成卓,别看他嘻嘻哈哈,嘴里好象没个正经,还一副铁公鸡的模样,但是就凭他之前他们在菜市场的那一番砍价,安然就觉得这家伙绝对的是个人才,尤其这样的人才还是与江杰云这个未来的头号土财主混在一起,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 而自己呢? 她目前的最主要的只有“学习”二字而已,可没时间跟他们混在一起。 因此,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笑了笑:“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是我还要上学啊,实在是没有时间。” 她的语气虽淡,但是神态却相当的坚定,看起来没有一点可以商量的余地,赵真旭和姜成卓也是非常聪明的人,自然没有再说什么,又回复一副没正形的模样,嘻嘻哈哈的耍了一回宝,才彼此说了再见。 直到回了彩票站,周芳华才终于满状态的原地复活,又变成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黄鹂鸟,一会儿说真没想到江杰云这么能吃,简直,简直太能吃了——安然憋笑,直到这会儿这丫头还没能死心的接受江大少爷这个饭桶的新形象。一会儿又说,他们真是好奇怪,为什么不花钱正正经经的雇一个人来给他们做饭呢? 对于周芳华的这后一个问题,安然也不只想了一次两次。 一开始她当然也是非常的不理解,到后来又觉得既然他们不缺钱花,那么他们之所以没有雇人,只怕也必然有他们非这样做不可的原因吧。 至于那个非这么做不可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安然却是一点好奇也没有。 他们的世界实在是离她的太远,看似他们是邻居,甚至是同学,同桌,但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永远不是可以用物理距离来限定的。 周芳华也是八卦而已,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有时之所以会八卦也就是因为彼此有距离。 有了距离才会有想象的余地,有想象的余地也才有了八卦的兴趣。 只是八卦而已,一种消遣,而不是关心。 又聊了一会儿,周芳华和吴泽荣也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安然便坐在间独的小隔间里安静的复习功课,看书,只有在安国庆和李彩凤遇到问题的时候才会出来看一下。 一个下午匆匆流过,安国庆和李彩凤确实又出现了几次问题,都不大,总的来说还是有点慌张。 安然便干脆告诉他们,如果周一的时候再遇到这种问题,他们解决不了,也不要慌,直接去隔壁找赵真旭他们帮忙,千万不要客气,她的客可不是白请的,饭也不是白吃的。 李彩凤和安国庆听了对视一眼,为女儿的贴心笑了出来。 本来对于中午那顿饭颇有些豪华的午饭,他们心里也是有点觉得女儿做得过了一点,虽说请客吧,但是也要有个度,完全用不着那么大张旗鼓。 倒不是舍不舍得钱的问题,而是做得过了,以后的关系反而不容易处理。 本来,他们是觉得安然年纪小,不懂得这其中的尺度。 再加上,自家的生意得了个开门顺,两人心里也不愿意过多的计较,估计女儿也是太过高兴,有些忘形。 他们不想在女儿兴头上,扫她的兴,不大的孩子,这阵子却为这个家操了不少的心。 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可做父母的,哪个不愿意可劲儿的庞着孩子,护着孩子,如果有可能,甚至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让她见着外面的风风雨雨,就这么当个小孩子养着才开心呢。 却完全没有想到,安然是打得这个主意。 只是安国庆还是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再说了,人家那边也忙着生意,我们跟他们家的大人也不认识,就这么直接过去打扰,怎么的,也有些说不过去,要不,等晚上的时候我过去看看他家大人在不在家?” 安然摇头:“爸,他们家的大人都不在这边,平时看店的只有赵真旭或是姜成卓,或是江杰云。” 这是她之前趁着做饭的功夫,特意问好的。 安国庆点了点头,又觉着不对劲:“诶,照你这么说,他们老搁着看店,那还上不上学啊?你别是听错了吧?哪有他家大人不在店里看着,让孩子在这里做生意的?” 安然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听我说,姜成卓或赵真旭基本总是在的。而且,我觉得你跟我妈,最多只要再过一个礼拜,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就算是去麻烦他们,也不过就是一两次而已。” 安国庆和李彩凤听了倒是挺高兴的点点头,目前的情况,确实是像安然所说的那样,尤其是在安然对他们解释了他们之前所谓的那些问题之后,也觉得自己并不是不会,只是有些慌,有些沉不住罢了。 现在倒是逐渐的生出不少自信来。 一个下午就这么匆匆的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傍晚。 也就是彩票站最忙碌的时候。 安家的彩票站是新开张,这种程度比起来要差很多。 但是也颇让安家三人感到开心。 就像安然之前所料想的那样,门前的那个车站确实带来了很多的客流量。 有不少在那里等车的人,闲着无事的时候,便看到了这家新开张的彩票站,于是便进来随手买了一张。 更有很多下车的,家就住在附近居民区的,进来买两张,跟安国庆和李彩凤聊两句,也许还能碰到一两个老邻居。 就这么三三五五的,小小的彩票站里,很快挤满了人,闹闹轰轰,烟雾缭绕。 尤其是打号机前,挤得的人更是多,还站起了排。 这下安然干脆顶替了安国庆和李彩凤的位置,自已上机。 原本她还是想趁父母忙碌的时候,先把晚饭做了,之后,轮换着吃饭。 结果,这会儿人太多,安国庆和李彩凤打号的速度本就不快,人一多就更加的紧张,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安然干脆就将他们换了下来,成了安国庆去做饭,李彩凤收钱,她打号。 她一手,速度立刻就快了起来,五根手指在键盘上翻起了花,有时李彩凤那边的钱还没找完,她这边的彩票都已经打出来了。 一会儿的工夫,人就散了大半。 母女两人也终于可以停下来,喘一口气了。 李彩凤有点着急:“还好今天是有你,要是换了我跟你爸,这手又不利索,这么老些人在这儿等着,真得急死。” 安然倒是不着急:“没事的,妈,敲号这事就是熟能生巧,慢慢就好了,等再过一个礼拜,你看看,你和我爸也就都锻炼出来了。而且,慢就慢点呗,他们其实也不着急,等一会儿也没事,只要号不敲错就行。” 买彩票不像买菜,一排并列着好多家,你家人多,我就去别人家买,反正东西都一样,你的也不比别人的便宜。 彩票站可不会开那么密集,再说,大多数彩票站的老板也就是中年人,敲彩票的动作说快,其实也快不上很多。 就是年轻人来说,除非像安然这样长期使用数字键的人,否则轮起打字来,也许快的人很多,但是轮起使用小键盘的熟练程度来说,一般人因为不常用,所以,在速度上也还是有限的。 所以,大多数的购彩者还是相当的有耐心的。 倒不是说他们的心理素质好。 而是这些人一开始就已经被彩票站的老板们来锻炼出来了,反而不会像在超市结帐那样急得一肚子的火气。 这一波人流过去之后,安然和父母轮换着匆匆的吃了一口,连碗都没得上洗,就迎来了一天之中最大的一次人潮高峰。 彩票在开奖日的截止售彩时间是八点。 三人吃完饭,时间已经是六点多钟,这时人流已经开始上来了。 不过,这时来购彩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彩民,他们更不是那种随机打号的购彩者,他们对彩号的选择是相当的谨慎的。 可以说每一个号都凝结着他们的心血,每一个号都要经过他们的反复推演,斟酌的。 这其中的很多人都是恨不得不到最后一分钟不出手,就像是剑客的绝招一样,就是留到最后的时刻。 这些老彩民有的喜欢踩着点儿,从家里出来,到彩票站的时候,离封盘的时间也差不多了,直接付钱买号。 有些则更喜欢拿着在家里已经琢磨了两天的号码,提前一些时间,再到彩票站里跟老朋友们互相交流一下对最近彩号走势的心得体会,也许还要临时修改一下所选的号码,也许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不管怎么样,从晚上六点到八点的这一个时间段,都是彩票站一天之中,人都多,交易量最大的时间。 满屋子都是人,满屋子都是烟味,满屋子的人还都是神神叨叨的,或是皱眉沉思,或是对着墙上的走势图指点江山,或是咬着铅笔头冥思苦想,或是一脸痛下决心的表情站在打号机前等待将选好的号码递给老板打号。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接近封盘的时间,围到桌边的人也越多,纷纷出手,将可以说是决定命运的号码争先恐后的交到老板的手里。 58,饭桶集中营 直到时间到达八点,众人才齐齐的发出一声叹息,再议论检讨一番,纷纷回家,守在电视机前,心情紧张忐忑的等待开奖。 不过,这一晚的人并不是特别的多。 甚至都不如之前傍晚那一波的人多。 因为一些老彩民都有了自己的习惯的购彩地方,他们这里是新开的,一时之间大多数都还不知道。 安家的三个人不说安然,安国庆和李彩凤在之前做市场调查的时候,也没少了解这方面的情况,所以,他们对这种情况也都心里有数。 由于人不是太多,这个时间安然便没再坐到打号机前,她是让趁着自己在的时候,让父母尽可能多的锻炼一下。 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封盘的时间到了,购彩票开始陆陆续续的散尽。 安然他们一家三口也拉下了卷帘门。 散尽了人流的彩票站与早上开业时的整齐洁净简直判若两处,满地的烟蒂,纸屑,桌上也丢得到处都是垃圾,椅子也都东一把,西一把的移了位置,需要好好的整理一番。 但这些都不是安家三个人接上卷帘门后最想做的事。 他们最想做的事是一齐挤到放置打号机的那张桌子前,把那个临时用来充当收款箱的收屉打开,把里面的钱都倒出来,清点这一天的收入。 为了清点得更快一些,安然,安国庆,李彩凤每个人手里都捏了一把票子。 安然觉得自己的心十分没出息的跳得有一点快,手心有一点湿。 她点钱的速度其实是十分之快的,不管怎么上辈子也算是个半专业的财务人员。 可是现在却不由得慢腾腾的点了一遍,接下来,又很没自信的重点了一遍,生怕发生一点错误。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显得有一点紧张,放下手里的钱,各报了一个数,看到彼此紧绷着的脸,相视着摇摇头,笑了出来。 安国庆叹了口气:“唉,这老了老了,越来越没出息了。” 李彩凤却没有时间感叹,拉过女儿算起这一天的营业额。 结果自然是令人兴奋的。 正像安然所想的那样,如今的彩票站开得还没有日后那样的密集,看中这个生意的人还不是很多,正是赚钱的时候。 安国庆乐得直搓手,连声问妻子:“你这是算准了的?真是这个数?不行,你拿过来,我再算算,我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李彩凤也不生气,笑吟吟将纸笔,计算器以及钱都推到丈夫的跟前:“给你给你,你爱怎么算就算怎么算吧。” 安国庆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数的,也是相信的,但就是忍不住又算了一回,然后嘿嘿的乐了起来,连声道:“行,真行,这买卖真行。”抬起头朝妻子笑:“你别说,要是天天能按着今天这样,我就知足了。可比咱们俩在厂子里成天到晚三班倒,累死累活的强多了。怪不得,人都说人挪活,树挪死呢。没准,这还真是咱们家的一步运,也说不定呢。” 他这么一感叹,李彩凤的眼圈渐渐的红了起来:“可不是吗。要是天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咱们就啥都不求了。”说着伸手搂着安然:“多亏了咱们的好闺女,给你爸你妈想出了这么一条出路,要不,我和你爸还真是两眼一摸黑,不知干什么好。” 安然轻轻的靠在母亲的肩头,心里也是又酸又喜,轻声说:“会的,我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收束了一天的工作,却还有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就是一天的营业额不能说很多,但是就这么放在店里也不是很安全。 可这个时间银行早已结束了营业,这会儿又不像日后那样有自动存款机可以用。 安家三人之前就为这个问题很费了一番脑筋,却还是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好把大头随身带回家,零钱留在店里锁起来,等积攒到一定数额后一起存进银行。 仔细的锁好门窗,三人开心的一路说说笑笑的骑上车子往家走,路过网吧的时候,那里一片灯火通明,正是网虫们精力最充沛的时候。 由于晚饭吃得匆忙,安然便又做了一点易于消化的宵夜,三人兴奋的劲头还没过去,一直说个不停,反复的讲着今天彩票站的各位客人,评点着哪个人买的多,哪个人就在附近住,肯定是个回头客,哪几个人可能是老彩民,看他们说话的样子就是个行家…… 又聊了好一会儿,三人才收住了点劲儿,安国庆自嘲的笑:“瞧瞧,一瞅咱家这仨人就是没见过钱,没做过个生意的,这点事就把咱们给兴奋完了。” 安然笑嘻嘻:“兴奋完了就兴奋完了呗,反正高兴。” 不过,话是这么说,她还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子之后,收敛起兴奋的情绪,按着惯例做皮肤护理,写每天必写的日记,看每天必看的书。 不能因为一时的兴奋,就乱了平时的生活节奏。 也许对于意志力坚强的人来说,被打乱了节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乱上一两个月,也都不是什么问题,想回到以前努力的状态,不过就是心念一动的事。 可她不行。 她自知意志力薄弱,最善长的事不是坚持不懈,而是随弯就弯。 在她这里,虽然习惯已经养成,距离将习惯养成性格的一部分还有极长的一段路要走,如果不小心继续维系的话,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马上便前功尽弃,回到原点。 所以,她现在最怕就是打乱自己的生活规律和步骤。 坚持,还得继续坚持,最后将坚定执着变成性格,那才是她所追求的最终目标和目的。 自然而然的,安然这一天晚上日记的内容主要围绕着今天的彩票站的开张,将心里还残余的兴奋和激动尽数在文字当中发散干净。 其实,她心里的兴奋远远要比她所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彩票站虽然只开了一天,但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也会顺顺利利,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这也就代表,他们一家的命运这一次真的被改变了。 一个全新的,安稳的,幸福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 只要他们足够的努力和认真。 对于父母,安然从来都是有信心的,他们的身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勤劳,踏实和善良。 家里出路问题的圆满解决,这也代表着接下来,她也该全心全意的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上去,为自己搏一个更好,更光明的未来。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像前生那样有负光荫。 当然,同时,也要更加的爱护自己,打造自己,雕琢自己,就像她之前在作文里说的那样,从外在到内在,都要变得越来越美丽,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好,明天的比今天的好。 享受生活,也用心生活。 在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目标之后,安然在日记中照例的描写了一番江大财主的胃口,同时也添加了他的两个朋友,对他们那搞笑耍宝的用餐风格进行了一番调侃。 写着写着,她突然一把抛下手里的笔,忽的一下从桌前站起来,抱着头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了起来,一会儿又不停的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仰天长叹:“唉,糊涂啊糊涂,看看我这记性,看看我这脑袋,看看我这眼睛……” 然后,她又重新在桌前坐了下来,摇着头感叹的一笑:“我就知道,跟江杰云那个家伙混的,绝不是默默无闻的人物,也许我将还真应该写一本回忆录什么的。” 安然之所以会这么抽风,是她现在安静下来之后,一边写日记一边回想白天姜成卓和赵真旭的情景,越写越觉得这两个人的名字似乎有些眼熟,然后她忽然就想起这两个人她也确实应该觉得他们的名字眼熟。 日后,这两人也都是全省皆知的人,即使放在全国来说,也都不是默默无闻之辈。 姜成卓,后来这人成了一家省内相当知名的进出口公司的老总,具体有什么光荣事迹,安然并不清楚,但是据她瞄过一两眼的报道中说,此人据说是一名谈判高手。 想到这里,安然的嘴角不禁抽了,能不高吗? 瞧瞧他今天在菜市场那副大杀四方的模样,想也知道,在谈判桌上肯定也极不好对付。 再加上,听江杰云和赵真旭口口声声的管他铁公鸡铁公鸡的叫着,他自己又确实一副锱铢必较的模样,让他往外掏一分钱,只怕比从他身上割块肉还难受的主儿,谈判桌也确实是最适合他的地方,不出名就怪了。 相当然的也就成了专业砍价儿的了。 至于赵真旭,安然真是不知该得意,还是该苦笑。 她的预感果然没错,那只胖乎乎的,像重生前的她的兄弟一般的网虫,确实是一位电脑高手,他也确实凭着电脑起家,后来成为一家全国知名的科技公司的老总。 尤其让安然感到好笑的是,这位同志还不仅仅是科技公司的老总,同时还开了几家相当有名气的连锁饭店,可想而知,那体型也是愈加的心宽体胖。 不知是不是跟他此时天天吃姜成卓煮出来的所谓“猪食”有关,以至于日后成功之后,也要专门的开几家饭店来满足他饕餮的爱好。 59,厨房杀手 安然之所以之前没有想起这两个人的事迹来,也是由于前世的她在生活从未与这两个人有过一丝一毫的交际,没见过面,从不认识,只是在翻看报道时,不经意地在版面上扫过两眼,对他们的照片也没有太过留意。 就像她之前所想的那样,无论那时还是现在,她与他们其实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以说,如果她今天没有认认真真的写日记,在纸上反复写着他们的名字,对他们的名字觉得眼熟的话,她也许到他们真正的发迹才会想起这两人前世的那些光辉事迹来。 还真是改变了啊。 本来只是想开个小彩票站,哪想到会跟一个未来的最大土财主外加两个老总成了邻居? 尤其还在今天请了未来的三位大人物吃了一顿饭,别说,她还真是越来越有写回忆录的资本了。 第二天是周日,安家三口人依旧跟前一天一样,早早的收拾好,到了彩票站,拉起卷帘门,开张做生意。 他们的生意开得早,还不到八点钟就开了门。 这天的天气不太好,风很大,天色也阴沉沉的,头一晚的天气预报说是今天白天有小到中雪。 安然昨天便用毛笔在白纸上认认真真的写了几个大字:天冷,请进屋候车。 经过这几个月坚持不懈的练习,她的字虽说谈不上好看,倒也称得上横平竖直,端端正正了。 开门后,她便将纸条贴在玻璃门的显著位置上。 周日的这个时间,车站上等车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零星几个人缩着头在风中跷脚遥望着公车开来的方向,没有人注意到玻璃门上纸条。 安然倒是也不在意,快手快脚的帮父母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就再次退回到小隔间里静静的看自己的书去了。 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外间有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挺不好意思的试探着问道:“诶,请问,你这儿是不是可以让人进屋等车?我看着门上的纸条了。” “对,没事,进屋吧,暖和暖和,那边有椅子,随便坐,等看着车来了,你再出去也赶趟。”李彩凤热情的招呼着。 “哎呀,那真是太谢谢了,这天真是太冷了。” 接下来是一阵拉椅子的声音。 那女人与李彩凤和安国庆慢慢的攀谈起来。 安然笑了笑,继续看自己的书。 那之后,又有几个人看到了门上的纸条,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进来,其中还有一个带着小孩的。 大多数都没有买彩票,只有一个人买了一张,并要了店里的电话,并说以后如果临时有事的话,可以打电话投注。 不过,几个人跟李彩凤安国庆聊得都挺开心,为早晨清冷的生意凭添了几分热闹和暖意。 越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开始有生意上门,彩票站里也渐渐的热闹了起来。 十点来钟的时候,赵真旭还特跑过来了一趟,笑嘻嘻的叫着安叔,安婶,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千万别客气。 弄得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个厚道人大为感动,没想到这三个孩子小小年纪,比大人做事还周到体贴。 这一天安国庆和李彩凤两人的操作明显要比昨天好了许多,只有一次出了一点小问题,不过也马上就解决了。 但营业额并没有太大的起色,跟前一天相比还稍稍少了一些。 不过,这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内,做生意总要经过这样一段时期,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周围的大部分居民还都不知道这里开了一家彩票站,慢慢的客源就会多起来的。 周一的一天,安然除了上课之外,心里还挺有些担心彩票站那边的,不知父母在操作方面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虽说她之前也说过,如果有问题,就请他们去隔壁找人帮忙。 但是安然了解自己的父母,他们一向都是最不爱麻烦别人的那类人,除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开那个口的。 放学后,她照旧跟周芳华一起走,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 如果依着她的想法,这一周的时间,上学的时候是没办法,放了学说什么要去店里帮忙。 但是李彩凤和安国庆却坚决不允许她这么做,眼瞅着快要期末了,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耽误她的学习。 两人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持,安然几番争取无效,也只得做罢。 却是在进了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店里打电话,询问情况,弄得李彩凤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骂她:“没事,没事,一切都好得很,你这丫头怎么跟小老太婆似的,拿你爸你妈当老废物啊?这么点事还需要你时刻临阵监督不成?难道我们之前都白活了?小丫头,好好的吃饭,看你的书吧!” 安然也她骂得一乐,也是,自己实在是有些紧张得过了头,父母两人的阅历可比自己多得多,这么些年虽说在工厂里相对稳定的环境里工作,但是生活里遇到各种风浪确实也是不少,怎么可能连这些小问题也处理不清楚,她大概算是关心则乱吧。 放下了乱操的心,安然也开始全心全意的投入了自己的学习之中。 就像李彩凤和安国庆所说的那样,眼看着新年将至,学校里课程都已经结束,进入了紧张的期末复习时间,新年过后,就是期末考试。 这一学期的课程,安然其实早已自学完毕,已经开始了下学期课程的学习。 不过,为了考试中可以拿个满意的成功,她还是再次拿出踏实认真的态度来,与学校里同步进行复习,在与老师总结的对比中,仔细的查缺补漏。 虽说初一的课程相对简单,但同时,初一也是整个初中的基础,此时的基础也是尽可能的夯实再夯实。 一周的时间很快的过去,李彩凤和安建国也彻底的适应了家里的生意,一切都变得轻车熟路起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彩票站附近的居民也大多知道了这家新开张的彩票站的存在,站里的生意也开始进一步的好起来。 随着生意的好转,自然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更加的忙碌了起来,每天一早比安然这个赶着上早自习的人出门还早,晚上九点多钟才能到家。 到了家里再吃点安然做好的宵夜,洗漱收拾一下,也就快十一点了。 虽说跟以前的那种三班倒,没规律的做息相比看似规律了不少,但是,仔细算下来,却也辛苦了很多。 而且没有休息日,早饭还好,午餐和晚餐都吃得相当的简单马虎,有时晚上忙起来的时候,甚至连晚餐都不吃,一直饿到回家。 安然看得心疼,劝父母其实不用那么早开门,晚一些也是一样的。 但是安国庆和李彩凤却忙得兴高彩烈,浑身都充满了干劲,日渐增多的营业额让他们的心里既踏实又激动,说什么也不肯安然的建议。 在他们看来,反正早上在家待着也是待着,还不如去店里看着,万一那些清晨路过的人愿意买上几张的呢。 本来,大多数彩票站开门都不过早,不过因为安家的彩票站正对着车站,安然又贴了那么一张纸条。 白天还好,冬天一大清晨的气温还相当的低,一些在站台上等车的人在看到纸条后,立刻忙不跌的跑进彩票站里避风。 当然大多数人是不买的,但是其中也有人渐渐养成习惯,经常买上一两张。 也有一些人本来对彩票不太关心,但是坐在彩票站里取暖,聊天的对象又是彩票站的老板,话题自然也是围着彩票转。 一来二去,这些人慢慢的对也彩票感了起兴趣,偶尔也会买上几张。 这么的,本来没有生意的时段,因着这个双赢的主意,居然每天也都要发生那么几笔,虽然清淡,但对安国庆和李彩凤来说,蚊子再小也是肉,老百姓做生意,赚的也不过是蝇头小利罢,不辛苦,不肯干,怎么才能致富? 安然虽然心疼父母,却也知道他们的话是对的,也只有在饮食上多下些功夫,同时也不让他们自己在店里再做饭,直接在家里做好了,带到店里,吃时直接热一热就行,省得浪费时间。 转眼,便到了新年。 虽说期末复习十分紧张,但是学校也没忘了安排各班开联欢会。 班里用班费买了各色的彩纸,女生们的任务是用彩纸剪窗花,拉花,制作一些简单应景的小装饰物。 男生们的任务则是将这些装饰物张挂起来,把原本成排的课桌都搬到墙边,空出中间的地方,用来表演节目。 这种不上课的时间固定是看不到班里的混世魔王江杰云江大少爷的。 大家嘻嘻哈哈的聚在一起做着手工,布置着教室,气氛轻松欢快。 虽说女孩子们的手艺其实都不怎么样,但是为的也不过是好玩。 一些平时美术好的同学还在黑板上用彩色的粉笔画上了红灯笼、鲜花,焰火等各种吉庆热闹的图案来烘托气氛。 班里的生活委员则带着几个同学分发着用班费买来的花生,瓜子,桔子,糖块。 这种时候,周芳华是最忙碌的,早在联欢会前的半个月,她在班里四处的拉人准备节目。 60,出离愤怒 理所当然的,做为她的好友安然和吴泽荣都是被她第一个发动的对象。 哪成想,两人却半点不给她的面子,一起齐齐摇手,满脸可怜的求道,饶了我们吧,你让我们出力气还行,表演节目是死活都不干的。 然后,安然理直气壮的总结:我走音。 吴泽荣也不落其后:我跑调。 这两人是准备完全彻底的无赖掉底了。 但是周芳华是谁? 那好看的小嘴的跟激关枪似的,对着两人的厚脸皮没头没脑的一顿扫射,突突突的,火力绝对的刚猛,炮火绝对的密集。 “有你们两个这样的吗?还好朋友呢!怎么也不说支持一下我的工作,瞧瞧你们俩的态度,耍无赖,哼,不知道脸红么,不知道惭愧么,不感到羞愧么,不感到内疚吗?不觉得难堪吗?不觉得可耻吗?!!” 周姑娘叉着腰对着两位好友慷慨陈词。 安然悄悄的对吴泽荣递了个无奈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倒是没觉得羞愧,光觉得耳朵有点受不了。 没想到这么个小动作一下子就被明察秋毫的周文委给看到了,立刻一脸的沉痛,伸着纤细的手指点向她的额头,气势汹汹的:“哼,安然同学,我看你是越来越没有觉悟,越来越不像话了,不光不说支持我的工作,还在我恳求你们时没有半点同情心的溜号,太令我伤心了!” 吴泽荣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够能颠倒是非的,谁见过这么“恳求”的? 在批评了两人这种不追求进步,不支持工作,极其没有集体荣誉感之后,周文委继续道:“当然,表演节目也不是只有唱歌这一种形式嘛,**说得好,文艺就得讲究百花齐放嘛!” 安然弱弱的举手陈述:“报告周芳华同学,让我跳舞也是不行的,我这人缺少节奏感,跳舞完全踩不到点儿上。” 吴泽荣一副总算是找到革命同志的表情,用力的,努力的,卖力的对着周芳华一个劲儿的点头表示,他也这样。 周芳华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小手一挥,大眼一瞪:“除了唱歌跳舞之外,不是还有别的吗?!” 安然再次勇敢无畏的举起手辩解道:“不成啊,周芳华同学,就我们俩这样的,你让我们演小品也不行,第一,咱俩没幽默感。第二,咱俩紧张,一上台肯定跟半夜诈尸的僵尸似的,那不是娱人,而是吓人,毕竟学校举办新年联欢会是为了让同学们欢度新年,目的在于娱人,而不是吓人,为了全班师生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和吴泽荣同学就不要献丑了吧?” 吴泽荣连忙又跟着点头,那模样简直是生怕表态表得晚了,会被周芳华误会他不同意安然的观点似的。 周芳华一见这两位是打算油盐不进了,干脆她也耍起了无赖,一下子扑到安然的身上,完全扣丝起旭日网吧的姜成卓来,双手掐住安然的脖子,一阵的摇晃:“死安然,臭安然,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人家说什么你就反驳什么,一点都不支持我的工作,你个没良心的死安然,臭安然,我不活了,我要跟你拼了!” 安然吐着舌头,翻着白眼挣扎着,在心里抹了把辛酸的眼泪,就没见过像这丫头这么能颠倒黑白的,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还她不活了,现在是她不让我活了好不好?! 当然,周姑娘是深知软硬兼施的道理,掐一掐脖子,还得让安然缓口气,真把她掐死了,她上哪儿欺负人去,上哪儿压榨节目去。 所以,她松手之后,就开始抱着安然一顿揉搓,小尼姑念经的附在她的耳边折磨着:“安然,安然,好安然,帮个忙吧,帮个忙吧。”摇一摇,搓一搓,接着念:“安然,安然,好安然,帮个忙嘛,帮个忙嘛。” 安然被她揉得都快成了汤圆,迷迷糊糊的,脑袋大了不知道多少圈,实在没办法只得点头同意:“成了,成了,周大姑娘,周姑奶奶,我答应了还不成吗?你就别再折腾我这把不中用的老骨头了,再揉搓下去就快散架了都!” 周芳华一听她投降,答应出演节目,立刻爽快的松开了手,笑嘻嘻的转眼去看吴泽荣。 吴泽荣被她那晶亮晶亮的目光看得发毛,连忙赶紧摇头:“得得,周芳华同学,我也投降,你可千万别对我动手,小人可受不了你这神摇**,我这身板还不如安然呢。” 安然和吴泽荣答应了表演节目,自然也得准备一番。 安然的节目简单,就像她自己之前说的那样,唱歌嘛,不会,跳舞嘛,不会,演小品嘛,不会,所以,她讲笑话。 以前她可是个地道的宅女,只要一有时间就泡在网络上,各类的网络笑话自然是没少看,随便拿出一个不错的笑话,就可以唬弄一下现在的小同学们。 至于吴泽荣,这位学委同志,平时的聪明才智全用在了学习和读书上,这时候干脆的半点脑袋都不动,完全的跟着安然的脚步前进。 只是他不会讲笑话,但是,他会讲故事。 班里的同学还是挺多才多艺的,有说相声的,有演小品的,有跳舞的,唱歌的最多,最受欢迎的当然是周芳华,她唱了连唱了三首歌,大家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了她。 安然的笑话讲得还是不错的,一本正经的表情,不动声色的铺垫,生动灵活的语言,到了最后抖包袱的一刻,众人果然一起大笑。 总的来说,“笑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比如悲剧的是吴泽荣同学。 其实虽说是被逼无奈,才不得已答应讲故事,但是吴泽荣做事一向认真,对节目还是相当重视的,并且做了一番颇为精心的准备。 首先在题材上,他参考了安然和周芳华的意见,选择了一部大家喜闻乐见,又比较能吸引注意力的侦探题材的故事。 其次,他还认真的给所要讲述的内容做了个简单实用的题纲,并且在正式表演之前,还自己在私下里做过几次试讲,力求做到不忘词,不结巴,不重复字句。 这种认真的态度相当值得肯定,起码比安然那种完全的随口瞎编,临场胡说的要负责任得多。 但是问题也正出在他的这种极度认真严谨的态度上。 讲故事嘛,逻辑什么的,其实还在其次,仅仅内容得能吸引人还不够,关键还是要考验讲述者的口才。 一样的鬼故事,有的人讲了之后,听众觉得平淡无味,毫无感觉,哪怕讲述者自己吓得瑟瑟发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也感染不了听众。 可有的人经过自己的发挥和加工,不仅让听众们当时听得毛骨悚然,如临其境,抱成一团,甚至过了很久之后,还感觉到刻骨铭心,无法忘怀,弄不好还要做上几次噩梦,造成点什么心理阴影之类的后遗症。 而讲述者自己呢,却完全不受自己所讲的故事的影响,面无惧色,镇定自若。 想达到这种效果,不仅要求讲述者的口才,还有他对现场气氛的把握,对故事节奏的调节,对听众情绪的调动,对神秘气氛的传达和营造……等等,这些综合在一起,才能达到一种引人入胜的效果。 可惜,以上这此吴泽荣同学是全部都不会,他只有一样出类拔萃,就是他的记忆力。 他讲故事的态度是一丝不苟的,逻辑是严谨密实的,语言却是干巴巴的,别说是生动了,他连一点有利于营造气氛的形容词也吝于添加,完全彻底的平铺直述,一点点承启转折都没有,地道的流水帐。 最要人命的是他的语气和语调。 语言干巴也就得了,形容词缺失也就忍了,可是您能不能不要用一个调子讲故事啊?! 在场的听众们在心里纠结无奈的呐喊着。 当然,没有人好意思当面的喊出来,那也太不给面子了。 于是吴学委就继续用他老先生那一成不变,没有起伏,没有变化的调子不紧不慢,不徐不急继续往下讲。 好吧,此时就连安然和周芳华这两个铁杆好友也不能昧着良心,硬把他老人家的这种讲述叫做“讲故事”。 与其说他是在讲故事,倒不如说他在念经。 其实以前曾经在网上下载过佛经听的安然真心觉得,管他这种讲故事的方式叫念经还真有点侮辱人家和尚的职业水准。 其实网上的那些佛经念得是相当有韵律的,听得多了还真有些宁神静气的感觉。 再听听吴学委的这个,那真是万年一个调,一点点变化都欠奉,真难为他是怎么保持的。 这要是录下来放到淘宝上,起个催眠神曲之类的名字,没准还真能热销一把,小赚一笔。 绝对的催眠效果一流。 他的故事还没讲到一半,班里已经有好几个同学在偷偷的打呵欠了,却顾虑到吴同学的面子问题,不好意思明着打,打的还挺隐蔽。 其实,他们这么做完全没有必要。 一心想快点把故事完整的,利索的,一字不拉的讲完的吴泽荣根本没工夫注意到周围的情景,只是站在那里目视前方,全神贯注的用他一成不变的语调自顾自的讲下去。 反正,你听或不听,我都要讲下去,你睡或不睡,我都是一个调,你明不明白,我都讲我自己的,不高不低,不急不缓,困死你,腻死你,迷糊死你。 61,糊涂官司 最后连安然和周芳华也听得哈欠连连,眼皮打架,神情萎靡,半睡不醒。 还好,总算是吴大学委开恩,终于在众人听得酣然入睡前把他的那个冗长无味的故事结束了。 除了他本人之外,全班同学齐齐偷偷的打了个大大哈欠,心里默念了一声,哎呀,我的天,总算是讲完了,还好,还好,没当众睡过去。 吴泽荣本人也是松了大大的一口气,犹在心里庆幸并做了一番严谨的检讨和回顾,哎呀,我的天,总算是讲完了,还好,还好,没当众忘词,也没忘了重要的情节。 至于这个故事是不是能吸引人,大家听得是否觉得有趣,刺激。 呵呵,对不起,作为一个对知识有着非同一般渴求的吴泽荣对此从不关心。 至于联欢会结束后,安然和周芳华对他这种干巴巴的讲故事提出的抗议,尤其是面对周芳华对他这种说是看似认真,实则有唬弄差事的嫌疑提出的质问时。 吴泽荣是相当的坦然无畏。 笑吟吟的,他说:“觉得我讲得不好啊?没意思啊?听得想睡觉啊?” 安然诚实的点头,周芳华愤慨的点头。 “那下回就别让我讲了吧。” 吴泽荣从从容容的说着,笑得那叫一个荣辱不惊。 安然和周芳华一齐瞪大了眼,伸出颤抖的手指点着他。 安然道:“吴泽荣同学,我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了何谓深藏不露,何为老谋深算,何为狡猾奸险,何为包子有肉不在摺上!” 周芳华则道:“你这个小同志的用心太过阴险,太过狡诈,太过不厚道了,你说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对得你身为班委,应该以身做则的身份吗?对得起那些认认真真表演节目的同学吗?对得起那些硬撑着眼皮,强忍着没睡过去的同志吗?” 哪知安然接下来话峰一转:“唉,还是你小子精明啊,早知道我也向你学习就好了!” 吴泽荣倒是挺谦虚:“哪里,哪里,我这完全是本色演出,我是真不行。” 这下周芳华都不知道先收拾哪一个才好了,一双大眼跟激光扫射似的,轮番的在两人的身上瞪过来,又瞪过去。 最后,周芳华周文委霸气的一挥手,笑得阴森森的:“哼,哼,吴泽荣同学,我劝你就不要白日作梦了,这种为班级做贡献,丰富同学们业余生活的事,作为一个班委是义不容辞的。再说了,你也不用谦虚,也不用自责,我是文艺委员,我的评准代表民众的呼声,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刚刚还挺乐呵的吴泽荣闻言立刻垮了脸,苦笑:“周姑娘周文委,您这是明显的官僚主义好不好?” 周姑娘一叉腰,尖尖的下巴朝天一扬,美丽的眼睛直接望天,面对指控,毫不在意,无赖掉底:“我乐意,怎么地吧?!” 吴泽荣只好继续摇头苦笑,干脆拿出一本书来看,惹不起,躲不起,看书还不行吗? 收拾完吴泽荣的周芳华转头看向安然,歪歪她的头,朝她露出一个十分“亲热”的笑容来,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用甜蜜蜜的声音问道:“亲爱的小然然,你说,我该怎么疼爱你呢?” 安然也笑得一脸的纯洁无暇,麻得掉渣的道:“亲爱的周姑娘,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一律欢迎,来者不惧。” 话刚说完,周芳华一把就扑了出来,粘在了她的身上,开始耍无赖:“死安然,臭安然,你个没良心的坏安然,你居然敢动这种要不得的坏心思,枉费我那么爱你,那么疼你,那么信任你。” 安然这回没由得她单方面的施虐,而是跟她缠作一团,并且向慕容公子学习,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对耍无赖:“死芳华,臭芳华,没良心的坏芳华,你居然这样曲解我抛头颅撒死血的救场行为,枉费我那么爱你,那么疼你,那么支持你。” 她们两本人不觉得怎么样,一旁的吴泽荣却听得浑身麻得掉渣,只好更深的把头埋进了书本里,这俩丫头实在是太可怕了! 联欢会学校里便开始放假三天,一方面是新年假期,另一方面也是温书假,因为新年之后一上学,立马就开始考试。 同学们对这种既甜蜜又痛苦的安排基本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要抱怨一句,靠,当初是谁发明的这一串的日程的安排,也太他娘的不人道了! 不过,不管怎么,有假就比没假强,期末考试的再可怕也难以冲淡节日的喜悦。 既使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新年的重要程度远远比不上春节,不过,也比其他节日更加的看重。 各种准备也是不能少的,起码要好好的吃上一顿。 不过,安然家里这个新年依旧是忙碌的。 往年由于安国庆和李彩凤工作的关系,一家人总是难以真正的做到一家团聚,两人工作又忙,也无法做更多的准备,家里只有一个小孩子,给安然做点好吃的,便算是过了年,哪有半点年味。 但是不要以为今年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离开工厂,有了正常的作息时间,他们的这个年会过得比较悠闲。 事实上元旦这一天,彩票站仍是不休息的,正常的销售营业,主管部门也是正常的开奖,只是兑奖安排在了节后而已。 安家人心里不是没有一点遗憾的,这些年他们就一直没正经的过个节。 但是世事就是这样,有得到,必然有失去。 数着每天日渐增加的营业额,安家三口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做人得知足,不是吗? 而且,与往年相比,他们还是感到满足的,虽然无法悠闲的待在家里,无法吃着丰盛的大餐,无法静心体会新年的乐趣。 但是最起码,一家人还是可以聚在一起,不像往年那样,两个人都无法同时在家,甚至元旦的晚上,也只有孩子一个人在万家团圆的时刻里孤单入睡,也许第二天一早,连个问候新年好的人都没有。 仅仅是这一点,他们就已经感到相当的满足。 而且,在彩票站里过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由于安国庆和李彩凤两人做人厚道,热情,在一些细节上做得十分的贴心,开门早,关门晚,营业时间上拉得长,再加上安然的那张进屋候车的纸条都让彩票站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聚集了意外多的人气。 在新年来临的时候,无论前来购彩的,还是进屋候车的,一个个的脸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相互之间的吉祥话都是张口就来。 还有一些经常候车的人平时虽然常来常往,却对彩票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在新年的时候,为了讨个彩头,也都会买上一两注。 这使彩票站的生意不仅没有因为节日的到来显得清淡,反而迎来了一个小小的销售高峰,让安家三口感到大为的意外和惊喜。 这算是老天爷对他们勤劳善良奖励的红包? 安然帮父母数着钱,喜滋滋的自我打趣着。 虽说他们的新年过得简单忙碌,但是安然却不想过得简陋仓促,尤其这是他们一家人头一次可以好好的在一起过个新年,自然是要花些心思的。 当然,安然所谓的花心思,其他方面却是没什么条件的,她也没那个能耐,就只有在吃食上多花点力气。 早餐吃得就比较丰盛。 午餐是安然送到彩票站里的——在她期末考试之前,安国庆和李彩凤是绝不允许她到店里帮忙的,任她说出龙叫来也不能让两人改变主意。 结果,她到店里的时候才发现,平常相对比较轻闲的中午时间,彩票站里居然是格外的忙碌。 原因很简单。 彩民也是要过节的。 新年的晚上是一家团圆的时刻。 所以,有不少人便干脆将购彩的时间改在了中午。 这一来,三个人吃上中午饭的时间就比预想中的最晚上了一些。 安然花了不少心思做的饭也因为等待的时间过长而失去了原有味道,让她感到有些遗憾。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种经验。 等到明天的时候,她也就会更有经验了吧,事先将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 三个人说说笑笑,忙忙碌碌的将午饭吃完。 然后,安然就被父母毫不客气的给赶回了家里,让她去认真复习,不许贪玩。 安然无奈的抱着饭盒离去,唉,原本吧,她不求上进,父母也乐呵呵的。 可如今呢,她要求进步,这父母的要求也进步了起来,简直是水涨,船也高。 晚饭也是安然送的,因为有了中午的经验,这一回她特意做了些简单的锅贴胚和杂粮粥,锅贴可以在吃的时候随时加工,馅料上下足功夫,又好吃又方便,重点放在晚上的宵夜上。 反正他们家现在过新年也没时间在一起玩,就也能琢磨着怎么在一起吃了。 还得吃得好,吃得快。 家里的生意父母已经完全上手,为女儿“发愤涂墙”不让她上手,她现在能琢磨的,也就只剩吃了。 仔细一想,安然仰天长叹,得,她现在跟吃货也差不离了。 想到吃货,就想到了隔壁的那个三个吃货。 这大过年的,虽说不是过春节吧,元旦再不受重视它也是个年,正是搞睦邻友好的时候。 62,习惯就好 生煎胚做起来也简单,再说也不用做很多,想必那几个吃货大过年的,总不至于还继续对付糊弄吧? 当然,也有可能这三人跑到某个饭店里胡吃海喝去了,人在不店里,或是干脆就回家团聚了。 不过,既使晚上他们提早闭店也不怕,大不了明天再给他们也一样,反正心意到了,也就得了。 再说,她没别的意思,不过就是邻里间的正常互动而已,万一将来有什么事也可以稍微的关照一下。 而且,这一阵子也证明自己上一次的客确实是没有白请,虽说安国庆和李彩凤在打号机的操作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但是那三个饭桶还是偶尔会跑过来聊上几句,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没有。 她的目的也仅此而已。 晚上到店里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隔壁的网吧还在正常营业,看来这份人情今天就可以做。 彩票站的生意果然比平时要清淡很多,但是还是有一些铁杆,或者说对于自己的习惯比较执着的老彩民围在店里,对着走势图反复研究着。 安然将生煎胚拿到隔间放好,转身对父母招呼一声,就要去隔壁的网吧进行自己的外交活动。 李彩凤却道:“你去了也不见得能看到那仨孩子吧?今年可是过大年,人家还不回家过年啊?”随即她又低声嘀咕道:“他们家也真够奇怪的了,挺聪明的孩子不让他们好好上学,怎么就任着他们在网吧里看生意,怎么也不是走正道吧?还有,你那个同桌小江啊,我怎么总能在你们上课的时候也看到他在店里头呢?” 安然却是愣了一下,也对啊。 她大概总是受着过去记忆的影响,从未想过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这样的孩子来。 好象在她的眼睛里,虽然他们现在还是少年人的面貌,想到的却是他们多年之后的成就,完全把他们当成功人士来看。 至于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背景,什么样的父母,则从未想过,因为以前她偶尔扫过的那些报道中似乎也从没提到过。 这会儿想想,他们的家庭起码应该挺有钱的。 否则三个毛孩子的脑袋再聪明,也不会平白的发起家来吧? 此外,他们的父母对他们的管束应该挺宽松的,想不上学就不上学,想跟老师对着干就跟老师对着干,就江杰云那样的,别说老师,就是老校长都快被他气得吐血,也不见哪个老师找他的家长来批评一顿。 “诶,小然?小然,你想什么呢?”李彩凤见女儿兀自呆呆出神,出声问道。 “哦,没事。对了,我反正做都做了,去隔壁看看再说。”安然说着仍拎着一包生煎胚往隔壁的网吧走去。 网虫永远是比彩民更坚定更强悍更不食人间烟火的生物。 这大概跟年龄也有关系吧。 职业彩民不只为了发财,还为了养家糊口。 而网虫则大多是一个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人,养家糊口的未来距离他们还相当的遥远,仅仅是听着,就像隔着无数的光年。 对于正当年少的他们来说,眼下正是可劲挥霍青春的时候。 所以,即便是现在是新年,网吧里也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而收银台的后面,坐的却正是李彩凤猜想中应该回家过节的江杰云,这位少年依旧一身皎洁的跟株白莲花似的,微尘不染的坐在电脑前,一手夹着只烟,另一只手……呃,拿着本书。 安然不由得一怔。 不得不说,这样的江杰云在安然的眼中也是陌生的,让她没想到的。 大概换了学校里的哪个同学看到了,也会微微的一怔。 在他们看来,江杰云抽烟是正常的,不良少年嘛。 但是江杰云看书就有点不正常了,虽说他是不良少年的同时,也确实是个优等生。 但是其他同学的眼睛里,江杰云就是个怪物。 在安然的眼睛里,江杰云倒不见得是个怪物,他更像个天才。 当然,她也就微微一愣神而已。 回过神来自己也觉着好笑。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想法,江杰云的智商再高也是个人,他能考出那样的好成绩来,除了脑袋极端聪明之外,也不可能在功课上一点都不用心的。 江杰云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抬起头看过来,看到是她时,倒有些意外,朝她扬扬眉:“有事?” 安然走到收银台前,朝他举了举手里的方便袋:“我自己做的生煎胚,想送过来给你们尝尝。”她说着向江杰云身后的关着那扇门望了一眼:“他们俩个没在啊?” “嗯,他们有事走了。”江杰云简单的回答,目光倒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手里的生煎胚,显然对她手里的东西更加的感兴趣一些:“生剪胚?不能马上吃?” “是啊,你只要放些油煎一煎就能吃了。”安然说着将口袋交给他,很随便的问:“你吃饭了吧,就把这个留着当宵夜好了。” “怎么煎?”江杰云没接袋子,而颇为认真的皱着眉:“我还没吃呢。” 安然默了一下,不由得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家吃得这么晚完全是因为中午吃得迟了,这会儿不饿才没着吃。他自己一个人居然也吃这样晚,尤其今天还是新年。 安然虽没说话,但江杰云却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疑问,他竟然颇为委曲的撇撇嘴:“饭店的东西太难吃了,我宁可饿着。” 饭店的东西难吃? 你不会找家好点的饭店? 安然心里正想着,江杰云再次道:“他们做的东西都一个味,味精味。” 安然有些无语,心说,大少爷,您可真够挑嘴的。 幸好这位大少爷的模样没被她老爹老妈看着,否则肯定得把这可怜孩子拉过去吃饭。 不过,换了她也只是说:“那正好,这些生煎你可以配点粥,当成晚饭吃。” 江杰云却忽的一下笑了开来,笑容里带着一点邪气,本就十分英俊的脸庞一下子更加的俊气逼人起来:“喂,同桌,你干脆好事做到底,请我吃饭得了。” 安然瞪眼,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光送他东西他还不满足,还硬要蹭饭的。 不过,安然倒也实在,干脆摇头:“不行,我的生煎做得不够多,让你敞开了吃,我们就没得吃了。” 江杰云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实在,一下子大笑起来,笑得一双黑眸明亮异常:“安然,你这家伙还真挺有意思的。” 安然被他笑得有点发窘,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冒傻气,结巴着回了一句:“我……我说的是实话。” 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谁让你那么能吃的,你要是个小女生,听你没吃饭,我早就日行一善的投喂了,谁叫你是个饭桶呢! 江杰云耸耸肩:“得了,谁叫我太能吃呢。那么,我的好同桌,你就当行行好,教我弄弄这个生煎吧。” 这一点安然倒是乐得效劳。 但是最后,还是她把生煎煎好,把粥熬熟的,到底是做了一次饲养员。 因为看似做什么都很机灵,起码洗菜择菜做得相当不错的江大少爷在做饭确实很没天赋,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 看着他那干得一塌糊涂的工作,赶着处理善后的安然忍不住道:“我说,你不会是早有预谋的吧?” 江杰云抿起薄唇,大大方方的露出一个坏笑,又是那副能让全校老师集体吐血的可恶表情,拽拽的打了个响指:“恭喜你,答对了。” 安然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他们老师那种含着一口老血,要吐不行,要咽不能的感觉了。 如果可能,她真想操起手里的煎锅拍到这家伙的前脑门后脑壳上。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安然在心里默念。 你是来做友好邦交的,决不是来行凶杀人的。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的个子比你高,战斗力比你强,如果想行凶杀人,他决对不是个好对象。 大概是她眼里的凶光太盛,江杰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嘴里却没正没经的道:“唉呀,安姑娘,手下留情,怎么的,你也让我把你亲手煎的生煎吃完再动手,让我做个饱死鬼才行,所以,冷静,冷静,来,跟我一起数数字,一,二,三……” 安然被他这一气,刚刚好不容易勉强按下去的怒火又蹭的一下子蹿了上来,刚刚瘪下子的腮帮子又鼓了起来,气得直眨巴眼睛。 可她越是这样,江杰云就越是笑了开心,偏偏他还不好好笑,非得摆出一副把“你气成这样,我很开心,你这样真是太好玩了”的表情来。 其实安然之所以会这么生气,一方面是江杰云这个家伙确实是气人,人家好心好意的来搞美食外交,你不诚心接待也就算了,偏偏还算计着拿人当劳工。 你拿当劳工也就算了,偏偏还拧着劲的气人。 你拧着劲的气人也就得了,你还乐。 你乐也就罢了,你还笑的憋着一股坏劲,你说你不是找揍吗? 可最让安然磨牙生气就是尽管她恨不得拿锅铲把这家伙扁成个生煎样,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活活拿他没徹。 另一方面,安然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意外。 在她这世与江杰云的接触中,她其实跟她的那些同学一样,也是一直带着有色眼光看人的。 63,不可限量 只不过,她的那些同学用的是看“流氓小混混,坏学生”之类的有色眼光。 而她用的则是“成功人士,土流氓”的有色眼光。 虽说这两种眼光态度不同,其实说到根里,从性质上并无本质的区别。这几样特点综合起来,在安然的眼中就造成了一个固定的印象。 这两眼光都不客观,看到的江杰云都不全面,都是凭着自己的主观意识放大了江杰云身上的某一个方面,进而把自己的想象加在了他的身上,而看不到这个人的其他方面。 真要说起来,安然的有色眼光比她同学的还要强大一些,因为她所知道的东西更多,心理上的印象也就更牢固,更不容易改变。 而在前几次她与江杰云的私下接触时,由于时间地点再加上心情等方面的原素,该同学在她面前所展示出的性格虽说跟后来传说中的成功人士并不算太一致,但是还是有某些统一的特质。 比如说话并不多,但干脆,果决,有油滑的一面,却并不过份。有抽风的一面,却又因着陌生,带了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虽说江杰云其实私下里是个饭桶的这个事实,让人感到比较惊悚。 正像那条定律所说,普通人有毛病那叫怪癖,叫缺点,叫遭人烦。 但是成功人士有毛病就一样了,那叫人性,叫逸闻,叫有魅力。 安然虽说不至于对江杰云是个饭桶的事实感到什么有魅力之类的想法,但是觉得新奇好玩,倒也是真的,觉得自己掌握了未来本城头号土财主的秘密,有一种不为人知的小得意,这种想法还是免不了的。 她的同桌江杰云虽说有些饭桶,但是仍是那个未来的成功人士,冷静,理智,脾气古怪,偶尔抽风,因为他还不够成熟,还需要磨练。 这种想法反而让她忽略了他在全校师生面前表现的那一面,或者说,她把那一面的江杰云看成了是一种在公开场合的保护色,在私底下的时候,他是不一样的。 她在无意中不知不觉便把江杰云给割裂成了两个,一个是玩世不恭的,到处惹事生非,气死人不偿命的,另一个是已经开始专注事业,冷静抽风的。 却忘记了这两个江杰云却是同一个人,只是不同的两个方面而已,这种性格特征是彼此交融的,完全的融合在一起的。 所以,现在她看到这样气人的江杰云才显得这样没有思想准备,这样的惊怒交加,有一种完全陌生的震惊,气得失去冷静。 与其说是完全对着江杰云生气,不如其中有一部分是对自己的失措狼狈感到无法应付,恼羞成怒。 眼前这个顽劣得让人吐血的混球是谁?我怎么一点都不认识呢?亏我跟他相识了一场,原来竟是瞎了我的狗眼?! 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心理。 不过,安然气着气着也就想通了。 不就是把自己的感觉太当回事了吗? 不就是重生了一回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吗? 不就是仗着年龄一大把装全知全能吗? 其实说到底,还是那个要情商没情商,要智商没智商的干物女。 不是不能有长进,但是就她的资质来说,短短的半年的时间是绝对不够的,再坚持不懈的修炼个十年二十年再看,也许会有那么一二分的小进步,就已经相当不错,该偷着乐了。 反正这么一琢磨,安然立刻消了气,撇了还在那里坏笑的江杰云一眼,也乐了,把锅铲放下,把火一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就算饿着肚子也乐得挺美的呀,所以,这生煎吃不吃的也没啥大关系哈,那我也就不在给你添乱遭笑了,我还饿着没吃饭呢,先失陪了啊。” 说着转身就要走。 “喂喂,同桌,别这样嘛,我不就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吗?你说你一个美少女咋这么不禁逗呢?”江杰云收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还是充溢着满满的坏笑。 安然翻了个白眼,也不愿意跟他过多的计较,这小子就是欠饿,多饿两顿估计就老实了,饿得佯死不拉活,有气无力,看他到时还怎么憋坏。 不过,就像她之前说的,她是来搞美食外交的,可不是来吵架的。 这会儿也不是做做样子,警告一下他别太过份,把她这个掌勺的给得罪狠了而已。 但是警告得也不能太轻了,否则这小子还上房揭瓦的气得你成盆呕血? 所以,她半仰着脖子,瞪他。 一边瞪一边在心里腹诽,你说说,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这小子老说自己挨饿,挨饿挨得长得这么高的大个头,想瞪他还得半仰着脖子,时间长了不只眼睛累,连脖子也累。 所以说,想长大个子还得当饭桶,就算经常挨饿也不耽误长大个儿。 饭桶吃一顿,活活顶别人三两顿,还愁长不高吗? 咳,她这想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气,得专心生气! 江杰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就是想找人不痛快。 或者说,他其实也是知道的。 毕竟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每年都是如此。 越到万家团圆的时候,他就越觉得愤怒,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抓挠一样的翻腾,揉搓得令人难以忍受。 这样的情绪一年一年的积累。 一开始,他还会想办法发泄。 到后来,年纪大了,他开始学会视而不见,并为自己的发泄而感到气恼,羞愤。 于是,他开始学着控制着它们,学着压抑它们。 可是,一年又一年,它们还是在不断的快速积累着,增长着,在心里所占的空间越来越大,就像一个气球被迅速的吹起来,涨鼓鼓的,再不放放气,就要爆炸的危险。 他知道自己应该想想办法,把这些情绪排解出去,否则早晚有一天,他的心也会像那涨鼓鼓的气球一样出大问题。 可是,太长时间的伪装淡定,伪装毫不在意,伪装自我感觉良好,已经让他忘了该怎么发泄,他已经找不到一种可以正常抒发的渠道,也就只有这么继续先装着了。 但是他不痛快。 尤其是看到赵真旭和姜成卓两人各自苦着一张脸,各自回家报道的时候。 对他们来说,要回到各自的家里是一件非常遭罪的事。 一个有可能在新年夜的晚上要狠狠的挨上一顿打。 另一个有可能要看到很多令人作呕,难以忍受的嘴脸。 各有各的苦恼。 可是,他总觉得能苦恼一下也算是好的,最起码在这样的时刻,有个人愿意下了狠力气来打你,有个人还想着叫你回去一趟。 总比完全彻底的忽略要来得让人觉得痛快。 可即使这样的想法他不愿意继续的想下去,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懦弱,觉得没出气,觉得无聊,娘儿们兮兮。 一个人要是连不痛快都不愿意表现出来,那就真有些变态了。 就在江杰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变态的时候,安然不早不晚的拎着她那口袋生煎撞到了枪口上。 江杰云气不顺的时候就喜欢折腾人,就喜欢憋坏,就喜欢耍耍人。 尤其是安然这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发愣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细细嫩嫩的一张脸,嘴唇微微的张着,呆呆的样子非常的好玩。 这是他最近的发现,总算找到他喜欢看她发傻发呆的原因了,好玩! 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发现,这丫头生气的模样更好玩。 发呆的时候,她会将眼睛瞪大,生气的时候,她也会将眼睛瞪大,不过,瞪得更大,活活的大了两圈,圆溜溜的,炸毛的猫似的。 安然的眼睛长得好看,不是很大,却水盈盈的。气得狠了,又亮得厉害,漂亮得就像阳光照射下最剔透的琉璃珠子。 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染了一层因气愤而涨起的绯红,煞是好看。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忍不住心里的那种恶劣因子,想出言逗她。 明知道把她逗急了,自己可能就没得吃了。 而且,她明明是好心送东西给自己吃的,照说,怎么的也不应该故意气她,可他就是忍不住。 看她气得满脸绯红的样子,很奇异的,他之前心里的那种挥之不去,不知该如何排解郁郁之气,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不少,浑身的舒爽。 所以,生煎吃不吃得上,他还真是不太在意。 此时,看着她仰着头瞪着自己,水盈盈的眼里除了装模作样的怒色,还隐隐带着一点挺可爱的狡黠时,看样子只是想给他一些颜色看看。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之间就冷静了下来,不过,他虽然喜欢看她生气发愣的模样,却并不愿意真的与她交恶,毕竟她做的东西确实挺好吃的,有一种特别用心的味道。 他不知不觉的就真心的笑了起来,格外痛快的道歉:“我确实错了,也确实饿了,还请你看在同桌的份上,拯救一下我可怜的胃吧。” 他说着又把锅铲交到了安然的手里,朝灶台的方向,用手比了请的姿势。 安然也是见好就收,接过锅铲,默不做声的走到灶台前,麻利的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生煎。 一时间,厨房里静了下来,只有平底锅里生煎被热油煎得滋滋作响和抽烟机呼呼声。 64,增加信心 江杰云却没有走开,老老实实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手势熟练从容的翻动着锅里生煎,已经褪去红晕的莹白脸颊被灶火染上了一层微微的轻红,微翘的睫毛半垂着,双眼专注的盯着锅里的生煎,神情恬静。 两个人就这么不言不语的,气氛居然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感觉挺自在。 看着看着,江杰云忽然发现,自己的心里似乎就这么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有一种平淡安宁的感觉。 他皱皱眉,觉得有点奇怪。 一旁的电饭煲发出一声轻响。 安然闻声转过头去,看了眼,轻声道:“粥好了,你饿了吧,要不先盛碗粥喝吧,生煎也马上就好,你可以先把调料什么的准备准备。” 江杰云“嗯”了一声,转身自己拿出个小盆盛了一小盆,然后将酱油醋的调料准备好。 安然那边也已经关了火,将生煎盛到盆里,放到桌上。 他刚喝了一口粥,一见生煎上桌立刻丢了白粥,二话不说夹了一个,沾了些调料就往嘴里送。 安然习惯性的嘱咐:“诶,小心点,别太着急,烫着了该。”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实在太多余了,就像她老妈说的那样,她现在都快赶上老太婆了,把身边所有人都当小朋友,这算是什么毛病,心理上的更年综合症? “对不起,我的话有点多。”她说着不好意思的朝江杰云笑笑,边说边解下身上的围裙。 他听了她的道歉却没笑,而是看了她一眼:“没有,我觉得挺好的。” 安然一愣,不解的问:“什么?” 江杰云低下头似乎吃得挺专心,摇摇头:“没什么,这生煎挺好吃的。” “那就好。”安然将围裙解下来挂到一边的挂钩上:“我也得回去做饭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自行负责了,我可不管了啊。” 江杰云抬起头来笑笑:“谢谢,对了,之前跟你开玩笑来着,你别放在心上。” 安然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她是真没想到这个抽风混帐的家伙居然会真的向她道歉,而且模样还挺诚恳挺正经。 愣了一下,她摇摇头:“算了……那个新年快乐啊。” 江杰云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说上这么一句,接着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新年快乐。” 远处不知什么地方,远远的传来燃放鞭炮的声音,提示着新的一年的来到。 虽然他们成长的经历不同,但是对于节日没有什么感觉的想法却是类似,好象直到这一刻,心里才真正的意识到,新年这个节日的意义。 从这一天开始,生命中的全新的一年,开始了。 两人的心神似乎一起被那鞭炮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好一会儿,两人才都回过神来,目光再次对到了一起,不知怎么的,便相视一笑。 气氛忽然一下子就融洽了起来。 安然微笑着指了指他手里的生煎:“你慢慢吃吧,我回去了。” 江杰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有拍着收银台的桌子叫老板。 于是,江杰云便出去打理生意,安然随手帮他把食物端到收银台上,省得这边没有人照应。 把盛粥的小盆放好的时候,看到他正在看的数学练习册。 这本练习册她之前也在书店看到过,编得不错,但她翻过之后却没有买,里面的题实在太难了,对她来说,实用价值不大。 对于数学来说,她只要维持一个相对较高的成绩就可以了,想得更高的分数实在是超过她的能力。 不过,此时看到,还是忍不住翻看了一下。 发现他虽说总是逃课,学习可能也谈不上刻苦,但是还是挺认真的,在练习册的空白处,他还写了一些解题的思路和一些另类的解法。 安然不禁被这些他随手做的笔记吸引用了,尽管有些解法她一时还不得理解,却仍觉得相当的新颖奇妙,尤其是那些解题的思路,对她的启发相当的大。 第一眼看时,觉得这怎么可能? 再琢磨琢磨却发现,哦,原来还可以这样! 看着看着,就有些放不上去,颇有点入迷的感觉,不知不觉的坐在了收银台后的椅子上,皱着眉,咬着手指,对着练习册苦苦思索起来。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抬起头,摇头叹气,真是不服不行啊,你说人家这脑袋怎么长的呢?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怎么,有什么感想没?”江杰云问。 安然听了他的声音才从自己的沉思里回过神来。 这一回神不要紧,顿时涨得满脸通红。 由于之前看书看得太过专注,不知不觉直接就坐在了收银台后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导致旭日网吧的正经老板正得委委屈屈的端着个酱油碟子,将将就就地站在收银台边吃生煎,那模样就跟罚站一样。 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犯下的错误,安然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将手里的书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很不好意思的一叠声的道歉:“不好意思,让你这么站着,我这一看书就入了迷。” 江杰云倒是不在意的笑了:“没事,你继续看吧,我这也快吃完了。” “啊……?!” 安然虽然早已对他的吃饭的食量和速度有充分的了解和心理准备,但是此时再一次见识到他那惊人的吃饭速度,还是忍不住再次的惊叹,这哪是吃饭啊,硬灌也没这么快啊!抢呢吧这是? 安然无语的摇了摇头,让开了位置。 江杰云也不再推辞,坐在了椅子上,将盆里的最后一个生煎以令人难以想像的速度迅速消灭。 “你最近复习得怎么样了?”江杰云一边飞快的喝着粥一边问。 安然点点头:“差不多了,不过……”她顿了顿:“我在数学上总是缺乏天份,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我刚才看了你的那些解题思路和过程,真是大开眼界。” 江杰云笑笑:“对你有帮助?” 安然用力点头,真心赞叹的道:“有很大的帮助,有些地方我从来都没想过居然还可以那样去解。只是有些地方,我看了半天还没明白。” “哪里?” “这里……嗯,还有……这里。”安然弯下身,翻开练习册,指着自己刚才翻看的那几处地方,指出自己的疑惑,皱眉:“为什么要这样啊,你太聪明了,写得太简略了。” 江杰云放下粥盆,随手抓过纸笔来,刷刷的在纸列起算式来,一边写一边解释:“是的,这个算式我确实是略去了几个步骤,具体说来是这样的,你看……这样……接下来……再……这样……好了,如此这般,你懂了没?” 他侧过头望着她。 安然咬咬嘴唇,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等等,等等,再让我自己考虑一下。” 江杰云也不着急,继续捧着自己的粥盆又唏里糊噜的喝开了。 安然看得入神,捧着纸站在那里一头扎了进去。 网吧里别的人却大为不满,江杰云虽然把生煎吃了个干净,但那香喷喷的味道却还萦绕在周围的空气里,久久也不肯散去。 再加上江杰云在收银台现场喝粥,左一小盆,右一小盆的,看着这些在新年也坚持战斗在网络第一线的网虫们心里这个油煎火烧,心肝肺都快被熬成了生煎,肚子里头就跟拉响了防空警报似的,紧一阵慢一阵的叫起来没完没了。 有几个实在受了不的,便开始到收银台打电话叫外卖的,要方便面的,买活腿肠卤鸡蛋的,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有一个笑着对江杰云说道:“我说老板,你这就不像话了,大过节的弄好吃的,搁这儿馋我们的哪?” 另一个道:“我认识这个妹妹,上回就是她一出现,就是满屋子的香味,完事我这肚子就开始玩命的叫唤,可坑了大人了。” 江杰云麻利的收钱付货,偶尔跟他们说笑几句。 安然却沉浸在数学题里,恍若未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如果周芳华在的话,一定会发现那表情实在是跟她们的好友吴泽荣有几分相似的,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是谁传染的谁。 安然这边还没琢磨明白,却被进来的找人的李彩凤给打断了。 原来李彩凤和安国庆以为这边江杰云他们三个不在的可能性很大,安然之前也只是说过来看一看。 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回来,便以为大概是在这边跟同学聊天,一会儿就能回来。 可左等右等,眼见着都快一个来小时了,还不见她回来,就有些奇怪。 而彩票站今晚的彩民实在是不多,李彩凤干脆自己过来找人回去吃饭。 进了门却看到女儿拿着张纸,站在收银台旁边一个劲儿的发呆:“小然,你干什么呢?诶,小江,你在这儿哪?” 李彩凤本来是想问,今天是过年,你怎么还在这儿看着生意,不回家吃团圆饭? 转念一想,不是这边的生意离不开,就是这孩子家里怕是有什么特殊的事,也许是不好说,便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江杰云放下粥盆,站起来,挺客气的打着招呼:“安婶找安然吧,这不是快考试了吗,我们俩研究功课来着,您到里面坐会儿?” “啊,妈,你怎么来了?”安然这才从纸上抬起头来。 65,真正改变 李彩凤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不了,不了,我们那边饭做好了,等着她呢。只当她送完东西就回去,没成想你们俩在这学习呢。” 安然不好意思的朝江杰云笑笑,扬了扬手里的纸:“不好意思,这题我能拿回去看吗?” “没事,你尽管拿去吧。你先回去吃饭,吃完饭要是没事,你就过来,哪里没明白,咱们再讨论一下。” 江杰云吃得舒坦,心情也好,又是当着李彩凤的面,完全是一副友爱同学的好学生模样。 安然听得这话自然心里乐意,真心实意的道了谢,跟李彩凤回去先吃饭。 李彩凤一边吃一边问:“这个小江他们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大过年的也让孩子来看店?” 安然摇摇头:“其实我跟他虽然是同桌,但是并不怎么熟,更不知道他家里的事,再说那是他家的事,别人也不方便问。” 李彩凤点点头:“我知道,就是背后这么一说。小江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看看,这又是做生意,又是念书的,书念的还这么好。谁家要是有这样的儿子,真是烧了高香了。” 安国庆十分赞同:“可不是吗,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绝对是个稳当靠得住,支撑起门户的,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么培养的,这得省多少心。” 安然差点没呛着,连忙喝了两口粥压了下去。 这要是他们学校的校长和老师听了她爸她妈这番话,还不得给活活气死?!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倒是也让安然对江杰云的身世背景感到好奇起来。 而且,从前她也把他当成未来的成功人士看待,这会儿经过父母的这番话,她才发现,别管他看着怎么叛逆,怎么恶劣,又怎么的聪明,怎么的能干,说到底,其实不过是个跟她一般大的,刚刚初一的少年而已。 一边保持着傲人的成绩,一边又做着生意,不得不说,也确实是挺辛苦的。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再聪明再天纵奇才,也必须要付出辛苦的劳动,这是不变的真理。 但是像她这样的普通人,却往往只看到人家成功的一面,看不到那些明晃晃的付出。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家伙真是聪明啊! 看看人家那题解的,自己这想了老半天还没怎么转过弯儿来。 “小然,小然?”李彩凤朝她的后脑勺拍了一把:“诶,你这孩子不吃饭,咬着个筷子在那儿合计什么呢?叫你也听不见。” “啊,什么事?”安然眨眨眼,回了过神:“我这不是在琢磨刚才那道题嘛,有点没想明白。” “那也得先吃饭,一会儿就凉了。”李彩凤给她夹了个生煎到碟子里:“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见啊?” 安然一边吃一边点头。 李彩凤无奈的笑道:“得,你这丫头现在都快变成书呆子了,这回期末考试肯定能考得不错。”她说着转头对安国庆道:“先说好啊,这回姑娘开家长会得我去了啊,让我也骄傲骄傲。” 安国庆笑:“行,行,我不跟你争,让你去得意一把,哈哈,大不了,下回我去,咱们轮班。” 安然被父母弄得哭笑不得:“哎哟,爸,妈,你们可别这样,我有心理压力。” 李彩凤却不在意的道:“你有什么可有压力的,你爸你妈也没指望你非得考第一名不可。” 安然苦笑:“您就别提这第一名了,第一名在隔壁待着呢,那位同学老聪明了,要怪就怪你们俩没给你们女儿生个机灵的脑袋吧,这不,刚才给我讲了道题,我费了半天的劲,才品出点味来。” “这事你妈我可没招儿了,我跟你爸当年上学时,脑袋就不行,现在你能学成这样,我跟你爸就老知足了。对了,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跟你这东一句,西一句的,愣是给扯忘了。”李彩凤转头问丈夫:“诶,我要说什么来着,你看看,我这脑袋。” 安国庆和安然一起笑:“你要说什么,我哪知道啊?” 李彩凤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对了,我刚才是说,小江也挺不容易的,又是你的同桌,咱们现在也算是正经的邻居,远亲不如近邻的,你平时要是做菜什么的,不赶时间的时候,就给他们带一口,也不费多少事,也没什么好吃的,也费不了几个钱。”她顿了顿又加了句:“再说,你不是说他还能给你讲题嘛,也不能让人家白讲,送点吃的,就当是谢谢他了。” 安然还没说话,安国庆也点头:“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看这大过节,他还一个人在那边守着,小小年纪,真挺不容易的,咱们这不走不便的,就照应着点。” 安然看着自己这对朴实善良的父母轻轻一笑,点点头。 跟他们比起来,自己这个带着日后记忆的人真是太功利,也太势利了。 也是,就当邻居和同学处吧,从今以后,再不想他是什么本市头号土财主,未来成功人士什么的吧。 吃完了饭,安然本想收拾碗筷,立刻又被李彩凤和安国庆给赶到了隔壁的网吧:“你不是说那道题还没明白吗?刚才人家小江不是也说了,如果没事就只管去问他吗?你还在这边瞎转悠什么,赶紧过去学习去,学完了,我们这边也该到点了,咱们今晚早点回家。” 安然只得又拿着那张纸,厚着一张脸皮进了网吧。 江杰云也正在收银台后看着书。 安然朝他不好意思的一笑:“你是不是正忙着呢?” 江杰云摇摇头,放下书,手一伸,从旁边拖过一把椅子:“过来坐吧,我也是没什么事,才复习一下。” 安然说了声谢谢,倒也没太多的客气,反正来都来了,说那些虚的就显得太矫情了,还不如痛快儿地快点问完了,赶紧走人,别在这边给人耽误事呢。 “刚才那道题,我还有一点疑问没明白。” “哦,哪里没明白?”这会儿的江杰云倒真是挺有耐心的。 安然将自己不明白的地方又详细地讲了一遍。 江杰云也不多说,又拿起一张纸开始给她列算式,一边列一边说:“主要就是这一步,你想差了,你的思路错了,应该是这样……” 他讲起题和吴泽荣是两种风格。 吴泽荣讲解的时候十分的细致周到,一步一步慢慢推导,可以让人渐渐领悟。 江杰云则善于抓住问题的核心,你对的地方他不再废话,直接从你错的地方来开始,先不解释正确的方法,而是先指出你错在什么地方,接下来看你是否能就此纠正错误。 如果你已经理解,他就不再废话。 如果你还没有明白正确答案的思路,他再解释。 属于那种指出方向,给予充分自由度的指导方法。 说不上哪种更好一些,算是各有优点吧。 安然贪心的想,也许经常拿美食喂喂这个邻居,搞不好自己两种指导方式可以兼得互补也说不定。 不过,她也没有过多的麻烦江杰云。 一方面,新年假期过后马上就期末考,现在复习的时间对任何人来说都挺紧张,她也不好不认相的过多占用人家的时间。 另一方面,这本练习册里的题大都属于超纲题,就算解不出来,其实对成绩的影响也不是很大。她也犯不上占用珍贵的复习时间来抠这些对她帮助不大的问题。留着以后慢慢学也可以。 因此,她便准备问完这道题便回彩票站帮父母收拾东西,早些回家。 就在她刚准备说两句客气话就告辞的当口,网吧门的被砰的一声推开了,姜卓云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看到她在倒是愣了一下,顿时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安然看着情形不对,就抓起纸笔开路。 那知姜卓云三两步的冲过她的身边,直接奔着两人身后的小门而去,进去没一会儿又钻了出来,一把抓住她,语气激烈的质问:“安妹妹,你怎么能这样?!” 安然被他这悲愤的语气和委屈的态度给完全的弄蒙,结巴的反问:“我……我怎么样了啊?” 姜成卓却不回答她:“安妹妹,你太不像话了,枉费我一片真心向着你,你却视而不见,竟狠心作出这等让人心痛的举动,尤其在这新年佳节的时候,让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跟唱大戏似的。 唱戏之前,您是不是行行好,先给来个剧情介绍什么的。 别上来就随便抓着个人,弄得跟秦香莲似的好吗? 安然扭着头去江杰云,问:“江杰云,姜成卓是怎么回事?他说的是什么啊?” 其实,她特别想问的是,他是不是发神经,认错人了? 江杰云耸耸肩:“他这是饿的。” 他不解释还好的,一解释姜成卓疯得更厉害了。 “残忍,真是太残忍了,恶毒,真是太恶毒。怪不得都说最毒妇人心,安妹妹,你真是女人中的女人!” 姜成卓前言不搭后语的做出一副捶胸顿足状:“苍天啊,大地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就差撒泼打滚了。 可惜,观众除了晕晕乎乎的安然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他外,网吧里的那些网虫们不知是平时看过了这种戏码,还是专心于自己的战斗,对他的大戏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66,勤劳致富 至于江杰云更是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自顾自的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只有安然无奈的看着他。 几次的接触下来,她也早就发现,这位如今砍价很厉害,将来的谈判高手铁公鸡,实际上是有些话唠外带嘴碎的。 而且,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跟江杰云这种人混得跟亲兄弟似的家伙,身上也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时不时的抽风。 一旦抽起风来,本来就话唠的嘴那真跟机枪似的,突突突的唠叨个没完没了,吐沫横飞,激情澎湃。 一到这种时候,最聪明的作法就是像江杰云那样,不搭理他,让他自己一个人说,说个高兴,说个尽兴,说到口干舌燥,嗓子发哑,舌头抽筋,他哑火老实了。 千万不能搭理他。 你一搭理他,那就坏了,跟火上浇油似的。 他立马就来了精神,跟打马啡似的,倍儿有精神头,本来让他一个人侃上十分钟他也就没劲了,可要有人一接茬儿,半个小时你都拦不住他。 在这一点上,其实跟周芳华那个小疯丫头颇有一点类似。 所以,安然这会儿立刻聪明的闭上嘴巴,不言不语,只盼着他赶紧抽风结束,她好走人。 果然,这种不抵抗也不合作的态度,让抽风的话唠少年没了劲头,自己意思意思的抱怨两声后,终于把发疯的原因说了出来:“说吧,安妹妹,你趁着我和胖子不在的时候,偷摸的给江杰云那个家伙喂什么好料了?哼哼,到底是老大生了一张小白脸占便宜啊,其实,安妹妹,你仔细的看看,我长得也不差的,真的,真的,我们学校也有不少姑娘迷恋我的!” 这一番话实在是糟点太多,安然都不知道从何吐起了。 还喂什么好料,当她是养宠物还是怎么的。 还小白脸,倒是,江杰云对她来说,也确实是够小的。 至于迷恋什么的,她真是颇为怀疑他学校的那些小姑娘们到底看没看过这厮抽风话唠的德行? 如果真的看到了,还迷恋的话,那倒是品味挺特别的。 安然叹了口气,忽略那些乱七八糟的质问,直接回答关键问题:“是生煎。” “生煎!生煎!生煎!居然是生煎!!!居然是安妹妹亲手做的生煎!!!”姜成卓捂着胸口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江杰云眼皮也没抬一下,闲闲的加了一句:“还有熬得很糯的粥。”“哦,哦,哦,还有粥,还有熬得很糯的粥,还有安妹妹亲手熬得很糯的粥!!!”姜成卓捧着脸做少女垂泪状。 看得安然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也做吱牙裂嘴状。 她这一个出忽意料的动作,倒把正抽得在兴头上的姜成卓弄得一愣:“诶,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安然朝他撇撇嘴:“看着你这个帅哥捧脸垂泪,我的牙被感动得有点酸。” 姜成卓正捧着脸呢,听了这嘴又是一怔,这下任他的脸皮再厚,也捧不下去了,连一旁的江杰云也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每个人遇到不痛快的时候,发泄的方式都不一样。 江杰云知道姜成卓只怕是今晚的团圆饭吃得也是相当的不痛快。 他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便压在心里,努力的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而姜成卓这人一高兴或一不高兴的时候,往往话就异乎寻常的多。 他和赵真旭都知道他这一点。 一遇到这种情况就任他自己发疯,有时还会陪着他发疯。 让他把心里的怨气随着废话倒出来,人也就平静消停了。 只是没想到安然的反应倒挺有趣。 姜成卓摇头感叹:“安妹妹,你真是铁石心肠啊铁石心肠。” 安然拿这种抽风的家伙最没办法,摇摇头,也不再跟他废话,他总算抽得告一段落了,自己也正好顺势离开,跟江杰云说声谢谢,朝姜成卓道句再见,立马离了这是非之地,再呆下去,要是那赵真旭也回来了,再抽上一回,可就热闹了。 本来,第二天安然还想继续给父母送饭。 但是被安国庆和李彩凤给坚定的回绝了,命令她在家好好抓紧时间,看书,复习,备考。午饭和晚饭他们会自己解决的,不用她这个罗里罗嗦的“小老太婆”操心。 听得“小老太婆”安然同学摸摸鼻子,一阵的哭笑不得。 不过,也确实更下了些功夫,利用剩下几天假期,做了全面细致的复习。 期假之后的第二天,他们也终于迎来了本学期的期末考试。 一大清早,一进学校,全校的气氛可谓一片肃杀。 副科的老师一脸的轻松,班主任们个个满脸的严肃,至于学生们,那表情就比较多样了。 有紧张的,有木然的,有胸成竹的,也有贼眉鼠眼的,捧着课本的,抱着笔记的,个个争取最后的时间,进行临时抱佛脚的集体活动。 当然,也有不那么和谐的小同学,在别人大规模的跟菩萨进行友好沟通的时候,正在特立独行的用比蚊子姑娘的绣花鞋还要精致的小字写着一些小纸条,一卡片,夹进袖口,衣领,笔帽,鞋底……各种想到的,想不到的地方,充满创意,与魔术师好有一比。 有的魔术师藏了N多个纸条,准备考试中,逮到老师错眼的工夫,施展神奇变化。 但是这事不保险,所以有些魔术师们便打起别的主意,比如,跟坐在左右的学习好的同学打好招呼,届时传传纸条,或是偏偏身子让他们参考一下。 安然也接到了一个同学的拜托。 这种事还真不好推辞,否则得罪人不说,还得被说什么假正经之类的话。 安然也只得点头,但是告诉他不能保证,而且不能传纸条。 倒不是她不想,而是手段不利索,万一让老师逮住了他们俩谁也没好。 那位老兄倒是毫不在意,说他压根就没想跟她传纸条,那玩意有证据,风险性太大,要做坏事一定要把尾巴扫干净。 之后他又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对安然显摆道:“看着没,我这对招子老好使我跟你说,直追孙大圣,绝对的火眼金晴。” 他洋洋得意的朝安然摆摆手:“所以,你到时只要收到我的发出信号,只要把身子稍微侧一侧。”说着打了个响指:“就万事OK了。” “啥信号?”为了安全起见,安然决定认真对待。 “踢你椅子腿。” 安然点头答应,心里却感到颇为有趣,谁能拿到这位此时正跟她研究着在考场里监考老师的眼皮底下做奸犯科,还自称火眼金睛的同学多年之后是锦岭市公安系统中有名的反扒高手。 对了,这位同学还真是跟孙大圣一家,叫孙书宝,却总喜欢跟秦书宝论亲戚,据说其原因是秦二爷比孙大圣比得帅。 终于铃声响了,安然所在的考场运气不错,监考的两位老师都是学校里有名的老好人,当然,这并不说他们就会纵容学生在考场做弊,而是对做弊的学生只是处以警告,而不会直接痛下杀手。 第一节考的是语文,这是安然目前最善长的科目,也是她的重点拿分科目。 拿到卷纸,先把自己的大号工工整整的写上去,然后开始快速的溜览了一遍题目,还好,还不算太难,作文的题目也很常见,叫《我的老师》。 安然彻底的轻松了,这个题目的作文她最少练过五篇,每一篇都反复修改五六次以上,可谓记忆深刻,这会儿随便拿出来一篇就可以应付考试了。 这叫什么来着,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跟这个类似,卷面上的每一分,都需要平时的十分努力。 只有到这时,才能知道自己平时的功夫下得够不够,深不深。 安然静下心里一道道的答着。 当做完所有的大题小题后,来到最后作文的部分时,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表,发现速度快得自己都有些吃惊。 看来自己的基础知识还算是比较合格的,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当下也不多想,开始在草纸上默写作文,同时又做了些适当的修改,又前后通读了两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腾写到卷纸上,力求一字不涂不改,赚足卷面分数。 写下最后的一个句号,安然满意的打量了一眼手里的试卷,这样写出来的卷纸果然整洁干净,让人望过去便觉得顺眼,希望判卷的老师可以看得心情愉快,多给点分数吧。 安然又看了一眼腕上的表,还剩下不少时间。 即使她先在纸上打了草稿,又做了反复的修改,费了一些时间,但由于她前面的题做得很快,教室里大部分的同学都还在埋头答题中,或是在奋笔疾书,或是在皱眉苦思。 教室里十分的安静,又带了一些紧张的气氛,两名监考老师一位坐在讲台后,居高临下的全方位监视着一众考生。 另一位则坐在教室的最后方,从另一个视角全面的观看着考生们的一举一动。 这种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非常的集中,教室里只听得到大家细细的呼吸声以及沙沙不绝的书写书。 安然呼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从第一道题开始认真的检查起来,哪怕是答题中的标点符号也不放过,一一细致复核,直到最后的作文。 67,神摇大法 等到她全部检查完,考试时间已经过了大半。 一些同学似乎也答得差不多了,脸上的神情也开始放松,有的同学还丢开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笔,活动一下一阵急写而感到酸柔的手腕,或是改变一下坐得发僵的坐姿。 教室里依旧非常安静,但是压抑紧张的气氛却有了一些松动。 人的情绪都是互相影响的,同学们的心绪放松了,两位监考老师的状态也显得松泛了一些。 他们开始在班里慢慢的走动起来,不时的停在某个同学的桌前,看一下答题的情况。 安然的椅子腿也终于被后座的孙书宝轻轻踢了两下,于是,她若无其事的向左侧偏了下身体。 他们后来又具体的沟通了一下彼此的暗号。 如果孙书宝踢左边的椅子腿,就表示需要安然的身体偏向左侧,如果踢向右边的,则需要她向右偏。 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十分警惕的孙书宝同学在运着一手草上飞神功操写作案的功夫,还一心二用,十分警惕的担任着警戒的任务。 如果老师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察觉两人的行状有异,他便会改踢安然椅子的横梁,示意她坐正身体。 这一套暗号全是孙同学自己制定的,虽然看似简单,却十分的周密实用,可操作性相当的强。 安然听得只有不住点头的份儿。 同时真心觉得,这位孙同学之所以后来会成为全市闻名的反扒先锋,搞不好学生时代的这种与监考老师斗智斗勇,充满风险和刺激的作弊活动给他极大的锻炼。 大概正是这种知己知彼的精神使得他深知一个个三只手的小偷们的心里活动和行为习惯,因为,安然发现这位仁兄不仅眼睛好使,手里的动作也不慢,照她看,他就算成不了反扒高手,也满可以去当个魔术师什么的…… 咳咳,罪过,罪过,为了广大人群众的财产安全和和谐生活,他还是当个可敬又可爱的警察叔叔好了。 在未来的孙警官忙着抄写变魔术外加警戒的同时,安然开始进行第二次的检查。 还没等她把试卷检查完,身后的孙书宝就用课桌的沿轻轻撞击了一下她的椅背——这也是他们之前约好的,大事完成,一切圆满结束的信号。 这速度,都快赶上江杰云那只饭桶风卷残云,扫荡食物的劲头了。 安然又一次深深的觉得,将来自己真的可以出本回忆录,估计那些被孙警官送进监狱的小偷们在看到她的回忆录后,八成会“感动”得泪流满面。 短暂的溜了一下号,安然又接着将注意力集在自己的试卷上,第二遍检查结束,便毫不犹豫的站起来交了卷。 更让安然感到佩服的是,孙书宝同学竟然比她还提前交的卷。 这会儿见她走了出来,笑嘻嘻的凑上来拱手:“安同学的倾力帮助,在没齿不忘,还请在下一切课继续关照。” 安然也笑着拱手:“好说,好说。” 毕竟只是期末考试,学校对考场的安排也并不是怎么严格,并不需要考生们在考完一门之后,再另外更换考场。 一来没那个必要。 二来也没那个条件。 虽说有些对不起认认真真监考的两位监考老师,但因为知道孙书宝同学日后的生活轨迹,知道这一两次的作弊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没准还成为日后他学生时代里比较难忘有趣的回忆,安然也就配合得没什么心理负担。 安隐约记得这家伙别看现在抄得挺欢,大约在初二的时候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便开始发奋图强起来,成绩进步得相当的快。 其实他这人也相当的聪明,只要把他作弊时候的一半的机灵劲拿出来用到学习上,就足可以让老师们惊喜连连了。 因此,她这助纣为虐的机会也算是挺“宝贵”的。 连主科带副科,拖拖拉拉的一共考了两天半,将一众学生们折磨得欲仙欲死之后,终于还是结束了。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管考得怎么样,可算是解放了,个个眉眼都松动起来了,考得不错的一个个眉开眼笑,连走路的速度都透着股轻飘飘的味道,兴奋的跟着同学们对着答案。 也有考得不好的,但是失落的情绪也算不得怎么严重,反正只是期末考试,又不是世界末日。 出了考场,闹闹盈盈的学生们回到各自的班级,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少年人聚在教室里等待老师的工夫,个个七嘴八舌的可劲说着,仿佛要把这几天因为紧张的考试而少说的话,少聊的天,尽力的给补回来似的,对答案的,吃东西的,聊假期安排的,交流作弊经验的,害怕父母责备的,担心考试成绩的……反正人人的嘴都没闲着,都跟去了紧箍咒的孙大圣似的,生怕说得少了,憋着自个儿。 一年四班的这群刚刚解放的活猴们也差不离,满屋子乱窜的七拉西扯着。 安然看到周芳华和吴泽荣也是心情轻松的一笑,刚想问问他们俩考得怎么样,就被周芳华一把抱住了,哭丧着一张脸,挺好看的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怎么办啊,安然,我考砸了,肯定考砸了。我妈这回肯定得说我,本来我妈我爸说好的,如果我这回考得好,放假的时候就带我去南方奶奶家玩的,这下肯定没戏了,没戏了。不对!不仅这个没戏了,他们肯定得把我一关一寒假,哪也不让我去,光让我看书学习做作业。哎呀,完了,完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太可怕了,等待我的简直就是世界末日啊。安然,安然怎么办啊……” 周芳华这姑娘其实跟姜成卓那个话唠挺像的,那位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话就多,周芳华基本也差不多,尤其是在紧张的时候,那话就跟山洪暴发似的,一气的往出倒,语速也快,瞬间都让人被她那倾泻而出的话淹个没顶。 她的唇舌灵俐,字字清晰,声声入耳,可就是苦了听众的耳朵,让她给灌得满满当当的,一句刚入耳,另一句紧接着又压了进来了,第三句第四句灌进去的时候,第一句话的意思还没来得及理解明白,理解的速度跟不上她倒苦水的速度,听得人头昏脑涨,一头雾水。 其实,她说来说去说上这一大篇的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没考好,考砸了。 安然经过这一个学期的被迫训练,已经充分了解这姑娘的话唠本质,对付起来也渐渐的开始轻车熟路,慢慢练就了一耳进一耳出的高超绝技。 此外,要想止住周芳华这滔滔不绝的话头,最主要的还是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先把她的紧张情绪给安抚下来。 她的紧张情绪一旦得到适当的缓解,说话的速度自然而然的就会慢下来。 语速一慢,人的情绪也会跟着更加的平缓起来。 这是一个互相作用的过程,语速一慢,情绪一缓,话自然也就少了下来。 所以,安然一边轻轻的,慢慢的拍抚着她的后背,一边找准机会插嘴,缓缓说道:“好了,好了,周芳华同学,你太紧张了,你这话我一点都不信。” “不信,为什么不信?”周芳华瞪大了眼睛:“难道我还能骗你吗?我这回是真的考砸了,肯定考砸了。你别不信,我爸我妈对我学习这事管得狠着呢,我妈收拾我就跟收拾大白菜似的,一点都不带含糊的,我的成绩稍微下降一点,她就跟监狱里的那些狱警一样,老狠了,关我禁闭,剥夺我的自由不说,还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严密监视,我们家是没监控设备,如果有临控设备的话,她肯定毫不犹豫的全都对我使上,搞不好我上厕所,洗澡什么的她都要看一看。这还不算,她肯定还得给我拉上一大篇寒假安排,作息计划什么的,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按照那个安排表上的每一项执行,挨个画勾,全都完成了也就得了,要是不完成,那就完了,就有我的好日子过了。你们都不知道那一条一条的有多折腾人,有多变态,就连过年都不能改变。光折腾一个寒假也就得了,她能一直执行到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去,如果期中的成绩上去了也就得了,要是还不上去,我的天,我都不敢想像我未来的一学期的日子是怎样的暗无天日,前途无亮。真的,安然,你真是太幸福了,看看安叔安婶对你,什么都不管,完全的自由自在,跟天堂似的,再跟你一对比,我的生活是多么的可怕啊,连监狱里的犯人都不如,人家好歹还能有放风的时间呢,我连放风的时间不都给,更别说让人探监了,有什么比自己的亲妈是牢头更可怕更可悲的了!” 安然这回倒是没再一耳进一耳出,而是静静的听着,同时一只手仍是轻轻的在她的背后拍哄着,将给炸毛的小猫顺毛似的,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其实,周芳华的那句,考砸了,肯定考砸了,早在期中的时候就已经嚷嚷过好几次了。 那时安然就发现这姑娘每到考试就有个毛病。 紧张。 68,荣辱不惊 不是一般两般的紧张,而是特别特别的紧张。 按说平时学习成绩相当不错的周芳华本不该害怕考试才对。 可她就是怕。 越到临近考试的日期就越紧张,咬牙切齿的抱着书本和笔记猛力的死啃,神经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一点点的松懈,熬夜,起早趟黑的复习。 可是即便如此,安然发现她复习的效率却并不高,其原因也是由于她的紧张,越是紧张学习的效率越是低下,越是感到学不进去,她就越是紧张。 就这么两下促进着,她的精神状态就越不好,失眠,多梦,精力不济,吃不下饭去。 这种症状尤其在考试的当天发作得就越加严重。 手脚冰凉,脸色发白,神情紧张,紧紧的抓着复习笔记,一个人念念叨叨的嘀咕个不停。 以这种状态进了考场,其成绩可想而知,据她说,试卷发下来的时候,她一定要静静的平静一分钟,否则她可以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能答题。 如果不是她平时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以她的这种紧张的劲头,搞不好真的会考砸。 事实上,安然真心觉得如果她能以更加轻松的心态来答题的话,成绩一定要比考试的时候强得多,因为有些平时不应该犯的错误,甚至平时做得很熟的题型她都能答错,发挥不出她本身应有的水平。 一般的同学一出考场就会连忙跟身边的同学好友对对答案,检查疏漏,尽管不能将所有答过的题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也差不多可以记得七七八八,很快便可以对自己的考试成绩做到心里有底,脑中有数,该高兴的,该丧气的都不含糊。 偏偏周芳华却做不到这点。 她因为状态过于紧张,完全记不起自己的考试所写的答案。 不仅如此,哪怕是刚刚走出考场,她便连刚刚答了哪些考题也忘得一干二净。 不怕全知道,就怕全不知道。 人家也考试,自己也考试,人家考试出来一道一道的对答案,片刻工夫就能心中有数,是好是坏心里有底。 可她却完全的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糟糕,偏偏因为放心不下,担心成绩,便凑在同学旁边听着别人对答案,越是听越是着急,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自己所写的答案,越是想不起来,就越是觉得自己肯定是写错了。 于是,便开始觉得自己考砸了,肯定考砸了。 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就会以异常迅猛的势头,飞速蔓延开来,并且异常固执,不可动摇。 第一节考试还要好一些,越到后面的,心里所积压的紧张和压力就越多,这种紧绪就越让她喘不过气了,到了最后一天简直是全面暴发。 安然和吴泽荣都知道她的这个毛病,一开始都没把这个想像得太过严重,大部分的学生都不喜欢考试,都会有厌考情绪,对考试也都会感到紧张。 事实上,适当的紧张其实对人是有好处的,不仅不会对人的临场发挥造成什么影响,反而会激发人的潜能,发挥出比平时更好的水平来。 安然和吴泽荣都属于这种类型的人。 尤其是安然,不说是如今,就是前世学习不太好的时候,尽管在进考场之前也是各种的不情愿,进了考场摊开卷纸还能遇到很多不会的题型。 但是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心态才会异常的稳定,把所有自己会的,理解的,都写好。 不只是文科如此,理科也一样,会几步写几步,只要写对一步就能给一步的分。 至于那些完全不会的题目,也是觉得挨边搭界的答案就往上写,对不对的另说,反正先得写满了,看着满满当当的,瞅着也好看,总比空白一片,全都空着强。 最少批卷的老师看了,觉得这孩子写了这么多的字居然一个字都没对,还错成了这样,也挺不容易的,看她可怜的份儿上,还能给两分卷面分。 这样尽力而为下来,往往得到的成绩甚至比平时的成绩还要稍高一些,有时甚至还会超水平发挥,得到对她来说意外的高分。 所以,基本上考试对她来说还是一件比较轻松的事。 像安然这样水平本不怎么着,却还能没心没肺的人反正也是不太多,但是周芳华这样明明成绩不错,明明不是一考定生死的平常期末考试,却还紧张到如此一塌糊涂的地步,也是极其少见的。 安然恍惚记得前世周芳华就有这种毛病,那时她的成绩在班里是不错的,尤其到了初三后期,越来越好,本来是有希望可以考上一所不错的高中的,但就是因为在中考中过于紧张,导致她发挥失常,考出的成绩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最后不得不留在本校直升高中部。 这件事让她印象非常的深,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依然记得当时周芳华在走出考场的时候,蹲在学校的外面放声大哭的情景。 当时她还觉得相当的不理解,完全不明白明明平时学习那么好,还至于一考试成绩波动就那么大,有的科目考得甚至还不如她好。 现在听周芳华这么一说,她才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原来是她妈妈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安然去周芳华家玩过,也见过她的妈妈,那是一个长相秀美的知识女性,听周芳华说周妈妈在某政府部门任职,工作比较轻闲,收入又好,但是升职却是没什么希望。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便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的身上,从小便培养她的文艺方面的特长,对她的功课也抓得很紧。 小学的时候倒是还好,周妈妈对她的要求也不是太严格,目前的政策就是这样,小升中都按户口划片,成绩再好也得按规定走。 自从她升入初中之后,周妈妈对她要求也越来越严格起来。 周芳华本来就有临考紧张的毛病,周妈妈给她添加了不小的压力,于是这个毛病就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最后在关键中考中失利。 安然觉得有机会还是要就这个问题跟周芳华谈一谈,让她试图跟周妈妈好好的沟通一下,趁早把这个毛病想办法缓解一下,以免将来又在中考中让她前世所知道的那样,将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甚至有可能还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中考还是小事,将来还要高考,高考之后将来工作还要面试,如果都这么紧张下去,对她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安然和吴泽荣两人连说带哄的总算把周芳华按抚下来,安然还贡献了一份自制的蔬菜三明治,将她的嘴巴堵上,总算是暂时的止住了她的话头。 班主任杨仲明走进来之后,班里的刚刚解放的同学们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杨仲明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本班学生的考试情况,接着在黑板上把今后几天的安排写好,让大家抄下去,然后又嘱咐了两句放假期间的安全问题,便匆匆放了学。 这么痛快就放学的原因也很简单,学生们考完试暂时是松快了,老师们却着实忙了起来,判阅试卷,核算成绩,每到这时都是老师们最忙碌的时候,加班加点争取快些把期末的工作作完。 安然和吴泽荣为了哄慰周芳华,大冬天的陪她在学校附近的冷饮店吃了一客冰淇淋,总算是让吃得哆哆嗦嗦的小女生回复平时笑盈盈的模样。 并许诺这几天一定多陪她玩,多给她打电话,让她在“刑期”开始之前,可以尽可能的过得轻松愉快,省得“判决书”下来以后,直接就被关了禁闭,与世隔绝,过着“凄风苦雨”的悲惨生活。 吴泽荣这孩子太实诚,点头的同时又加了一句:“要不,我帮你在图书馆办一张借阅卡吧,到时你就可以跟我和安然一起借书看了。” 按这书呆子的理解玩就等于看书。 陪好友玩就等于陪好友看书。 他不说这话还好点,一听这话总觉得自己即将被有期徒刑的周芳华立马又炸了毛,跳着脚往他身上扑,跟姜成卓上身似的,直想去掐他的脖子,眼圈都红了。 “吴泽荣!”周芳华咬牙切齿的叫:“亏我还把你当成好朋友,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你成心是不是?我这一个寒假都要泡到书堆里了,你还要帮我办借书证?你这不是给我添堵的呢么?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书看得还不够多啊?” 吴泽荣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不停的推着眼镜,一脸的无辜和学惑,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自己本来是十分好心的建议,为啥好友会这么生气呢? 在他这个书虫子的心里,世界上再没有比书更美好更曼妙更可爱更迷人的存在了。 对书呆子来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两句话的意思不是说,通过学习可以得到颜如玉和黄金屋,而是看到一本自己喜欢的好书时的感觉,就跟普通人得到了颜如玉和黄金屋一般的开心和幸福。 所以,他实在无法理解周芳华这种被母亲逼得发疯,视书本如毒药的感觉,这会儿听了她的问题,也没顾上过多的琢磨,直觉的便点了点头。 安然在一边无奈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即然没有来得及阻止,她干脆就向后退了一步,干脆独善其身了,那个,吴同学,你就自求多福吧。 69,麻得掉渣 就像安然预料的那样,周姑娘一见吴泽荣点头的动作立刻果断炸毛了。 跳着脚追着吴泽荣一个劲的轰炸不休。 吴泽荣这个倒楣孩子苦着脸,频频的推着他那被周姑娘吓得不断下滑的眼镜,一边慢慢的后退一边摇手辩解。 只可惜,他那文文弱弱的辩解在周芳华那强大猛烈的炮火的摧残之下,变得七凌八落,结结巴巴,很快便溃不成军,可怜巴巴的眼神不断向安然发出求救的信号。 安然则很没义气的视而不见,没办法,这孩子实在是动作太快,让人阻拦不及,造成现在这种后果,她也毫无办法,爱莫能助,人家小女生本来就够郁闷的了,你这书呆子偏偏还木头木脑的火上浇油,这不找挨骂呢吗? 再说,让周芳华发泄一下也好,大吼大叫发泄方式有利于身心健康。 直到周芳华累得气喘吁吁,捅了马蜂窝的吴泽荣才在安然的示视以一块烤地瓜将小女生的怒火彻底扑灭,三人才算是友好分手,各自回家。 安然刚进家门,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李彩凤的声音听得喜气洋洋的,像是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 但是还没等安然询问,她便首先问起女儿今天考试的情况,在得知一切都好后,才说起她高兴的原因。 “闺女,你知道不,你妈和你爸今天都上电视了!”李彩凤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兴奋和喜悦。 “什么?上电视?”安然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因为什么上的电视啊?” 原来,今天彩票站刚刚开张不久,就走进来一位记者和摄影师说明要采访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妇,原因就是有人将他们贴在彩票站门的“天冷,请进屋候车。”的事作为新闻线索提供给了电视台的新闻栏目。 也许这张小小纸条对十几年后见惯了这类事的人们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但是在此时来说,却让人感到相当的意外和感动。 一句简单的话,一个举手之劳的方便之举,却让早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等车的人们从心里往外的感到的温暖和贴心。 当然,安然一家三口也是出于利益的考虑,但是在考虑自身利益的同时,他们也确实存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心思。 而且,进屋候车的人是否买彩票完全都是依靠自愿的,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是厚道人,绝不会因为人家只是进屋取暖不买彩票而有什么不满,每次有人进屋来时,都会热情招呼,这其中有不少人一来二去的都跟两人聊天聊出了感情,聊成了朋友。 电视台的记者得到了这条线索也相当的感兴趣,和台里的编导商量了一下就准备在当晚的一档新闻节目里播出,所以一大清早就带人上门来采访。 记者到的时候很巧,正是彩票站里彩民人最少,候车取暖的人最多的时候,在坐的大多是熟人。 看到记者带着摄像师进门,弄得安国庆和李彩凤是一阵的愣神,在得知她的来意之后,两人还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还拒绝接受他们的采访,直说这根本就是件小事,不值得他们专程来采访,再说这也是两方便的事,一大清早,他们的生意也清冷,有人进来坐一坐,聊聊天,他们也热闹热闹。 在屋里等车的人却七嘴八舌的一个劲的劝着他们,这本来就是好事,如果像他们这样在车站旁的商铺都能像他们这样,主动让乘客在天冷的时候让人进屋取暖的话,那该有多少清早赶车的上班族得益啊。 这样的好事就应该多宣传宣传,让大家多做些这样的“举手之劳”,两相方便的好事。 安国庆和李彩凤听了大家的劝说,觉得好象也挺有道理的,便也不再推辞,只是说,他们在开店之初,看到那车站时,女儿便提议说,在店门上贴个字条,让候车的人可以进屋取暖。 说着又不好意思的补充其实这事真的是没什么,挺简单的,不过就是提供个地方罢了。 店里的许多候车的人却纷纷上前七嘴八舌的说开了,说有时一些年纪大的人或是带着孩子的上班族,因着这张小小的纸条,在这个冬天少得了好几场病,也方便温暖了很多。 有时即使不在这里等车,路过这家彩票站的时候,心里也觉得很亲切,暖烘烘的。 有时间的话也会来店里跟店主俩口子聊聊天,时间长了就像是多了两位朋友。 都说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因着这张小小纸条,大家便与店主俩口子结了不解的善缘。 安然听到这个消息,确实感到挺意外的。 就像安国庆和李彩凤所说的那样,她真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最初的想法也就是图个两个方便,而且,还是把自家的利益放在头里,盼着这些等车的人可以给清冷的生意带些人气。 但是,听到李彩凤转述的那些等车的人所说的话,她才意识到,哪是一个无意或是功利的,小小的善意,对那些需要的人来说,却是如此的珍贵。 安然心情颇有些复杂和感慨。 不管怎么说,听到那张私心的纸条确实可以给别人带来帮助,起到一些作用,她的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李彩凤最后还特意嘱咐安然,告诉她别忘了在今晚打开电视,准时收看某档新闻栏目,界时就可以在电视里看到她的老爸老妈了。 安然笑着应是。 老妈虽说一开始听说要被采访,上电视还感到挺不好意思的,可是毕竟心里高兴,这会儿的语气倒有些像得了表扬的大孩子。 所以说,社会的导向和提倡还是必要的,虽说做好事不是为了要表扬,但是做了好事能得到表扬仍是令人开心的。 就像那部电影的名字《求求你表扬我》,喜欢表扬不代表就是虚荣,未尝不是一种质朴的可爱。 当然,这里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己的爹妈,怎么看怎么好。 安然乐呵呵的应下母亲的要求。 她本来还想下午多买些材料,做顿丰盛的晚饭带去彩票站和父母一起吃。 最近因为考虑到她要忙着复习期末考试,安国庆和李彩凤干脆暂停了安然家中大厨的工作。 不仅不让她再给他们送饭,而且连她自己的饭也不允许她动手。 每到饭点都是安国庆放着店里的生意不顾,赶回来给她做好,看她吃完,才放心的再返回店里。 之所以不是李彩凤回来,而是让安国庆回来,也是因为安国庆做饭的水平比李彩凤好上那么一点点。 他们不仅不愿意她浪费时间,还要顾虑着让女儿吃饱吃好。 父母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安然抓紧一切时间好好的埋头复习功课。 就算是安然以复习累了换换脑筋这样的话让安国庆不必来回奔忙了,他们也不听,直接说,如果觉得累了就睡一会儿,要不就去看看电视,鼓捣鼓捣你的花花草草什么的,总之,这几天是关键时候,不用你做饭。 安然笑着说,我以前不好好学习,你们都不管,怎么现在认真看书了,你们反倒加码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则回答得理直气壮。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是按着你的心思来,你要是不愿意学呢,当爹妈的也不能勉强你,总不能硬按着牛吃水。 可要是你现在愿意学了呢,当然更好。我们也希望你将来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你爸你妈也没啥文化,在学习上头也帮不了你啥,就只能尽量给你创造点机会,让你可以安安心心的看书。 可怜天下父母心。 安然虽然觉得父母的做法是有些夸张和没有必要,但是同时也觉得很温暖感动。 于是,也就顺着父母的意思去了。 不过,因为今晚有看电视的任务,想做大餐的想法,也就只能改到明天了。 于是,这个下午安然便开始另作安排。 首先是要进行一番里外彻底的大扫除。 因为最近期末忙于复习的关系,家里卫生她也只是做些最简单和基本的表现功夫。 现在趁着有时间,该洗的,该拆的,该细细清扫的死角都不能放过。 打开收音机,调到国外的音乐台,一边听外文歌曲一边练习听力。 冬日午后的阳光淡淡的,暖暖的,安然一边轻轻跟着收音机里的歌曲哼着歌,一边有条不紊的做着一样一样的家务活: 床单被套都一一拆下来,换上新的。窗帘也该换洗了,也一并拆下来。此外还有一些这几天积攒下来的脏衣服,统统都分批的塞进洗衣机里,好好清洗。 厨房里也是工作的重点,灶台背后的磁砖这一段时间又积了不少的油垢,需要把灶台挪开,才能将它们除去。 接着是吸油烟机,也必须要用力的擦拭干净。 水池里也积了不少的水渍,趁着水渍还浅的时候比较容易清理,如果再积累下去,想清理就要费上很大的劲了。 客厅里沙发后面的灰尘要清理,卧室里…… 总之,居家过日子,定期的大扫除实在是必要的,尤其是北方的冬天,天气冷,水也凉,如果因为怕冷不及时打扫干净的话,很容易就滋生各种细菌,对居于其中的人们的健康带来危害。 70,水涨船高 这半年来,这类的事安然已经做得习惯了,并总结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和手段来。 又从图书馆借了一些类似于生活小窍门之类的书籍,别说,按照书上所说的东西做起来,确实挺方便快捷的,提高了不少的效率。 听着是挺烦琐麻烦的,可真的动手干起来,也并不费多少事。 再加上善于利用一些小工具,充分利用时间,分类归划,同时可以做好几件事。 不到两个小时,各个房间的死角都清理干净,床单衣物也都洗好,在老式暖气上铺上一块干净的布,将清洗好的床单衣物都放在上面,本就经过脱水甩干的衣物很快就可以烘干,绝对比晾在外面干得多。 扫除结束的安然给自己泡了一杯薄荷茶,坐在窗前舒上一口气,看看窗台上的鱼和花草,休息一会儿,静静的听一听音乐。 接下来,她开始整理自己书本和笔记。 期末考试的结束,也代表着一个学期的学习也正式的全面完成。 她需要把已经学过的知识做一个总的归纳和总结。 已经做完的练习册,试卷都集中到一起,暂时已经用不上了,分类归档,找出一个笔记本,开列一个清单表格,标上备注说明,以免以后万一再用到的时候,因为时间太久而找不到。 与练习册试卷的收纳相比,安然所做的各类笔记的归整则显得更加的复杂了一些。 她的笔记划分得十分的详细,有正常的课堂笔记,有她所做的各门功课的要点笔记,有为了检讨各类错误盲点的错题笔记,也有梳理知识脉络的笔记…… 一学期结束,现在回过头来看,有些是必要的,需要继续坚持着记下去。 有些现在看好象作用不是很大,可以保存着备用。 有些则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完全可以取消,下次不用再浪费时间。 这样的整理和归纳让她可以很清楚全面的回顾一下自己这一学期以来的学习方法和过程,哪些方法不错,应该继续发挥和坚持。 哪些则不好,需要做出新的尝试和调整。 安然不紧不慢,充满耐心的做着这些工作,并不时在她所写的关于学习方法和安排的笔记本上记下自己的想法,感受和新的计划。 这样的工作看似不起眼,其实还是很消耗心神,也很考验耐心。 两个小时之后,才仅仅只是告一段落。 安然看了一眼时间,又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候了。 她决定先工作到这里,剩下未完的留到明天接着做。 这种事急不得,一急就容易出错。 与其心急的犯错,还不如不做。 而且,这事不是什么急事,不用急着做。 吃过了晚饭,她便老老实实的打开电视,坐在客厅里开始认认真真的等待那档新闻栏目的播出,准备看老爸老妈的出场。 其实涉及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报道并不长,如果换了新闻的主角是别人的话,安然就算观看这档栏目也根本不会留意。 不过,因为是自己的父母那种感觉也就变得别样起来。 还是挺有意思的。 很遗憾家里没什么机器,不能录下来,否则留着当个纪念也不错。 可是让安然想到的是,这条新闻播出的第二天,又有一家电视台和两家报纸也跑到彩票店来采访,弄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大为意外之余,也是一愣一愣的。 本来就没多大点的事儿,居然招来这么多记者来采访,实在大大的出乎他们的意料。 难道这锦岭市就没别的好报道了? 怎么一窝风的跑到他们这儿来? 正好当时还赶上安然去店里帮忙,安国庆和李彩凤还是那套话,看到车站,女儿出的主意,实在不值当这么宣传,不过是小事而已。 几位记者却恨不得能挖出些特别的东西来,这会儿听到出主意的是安然,便提出要让她也讲两句。 安然连忙摇手谢绝,她对上电视可是真不感兴趣。 看到父母在电视里出现确实挺乐呵,但并没想换成她自己,尤其还是这种好人好事之类的报道,再说她当时可不是完全出于什么做好事的意思,所以,这会儿不由得感到一阵的心虚,总算是理解父母之前一个劲推辞采访的想法了。 另一方面,她不想被学校的老师同学们看到她在电视上出现,按照学校里的一贯思路,遇到这种上了电视的事,以后一有什么活动,那得了,你就别想好了,非得把你当成典型,评三好那是最少的,上台讲演啦了,在学校的活动里充当布景板啦,一个弄不好还有可能变成学校领导对外宣传和政绩的一个组成部分。 她可不想给自己自找麻烦。 一开始安国庆和李彩凤还不理解,安然便将自己的想法和顾虑如实告诉父母。 两人一听也点头表示,别说,她的顾虑还真挺有可能,也挺有道理的。 将这三家媒体打发走,三人核计了一下,虽然觉得事情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如果下回真的再有什么媒体来采访一定要回绝。 树大招风。 他们的彩票站虽然不大,事做得更小,实在犯不着这样被敲锣打鼓的到处宣传,好象有什么了不起的似的,谁知道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他们这样的老百姓,别的不图,就盼个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把自己的生意做好得了。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竟然又有两家报纸上门来要求采访他们,其中有一家还是省内大报。 这下安国庆,李彩凤和安然已经不是感到惊讶,而是感到发毛了。 有没有搞错,这点破事,至于吗? 还弄出这么些媒体来采访,这些记者难道真是没事可干太闲了? 这一回,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态度都十分的坚决,好意心领了,但是受之有愧,我们的这点小事真没必要接受采访,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而已。 任凭那几位记者怎么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企图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说服他们,也都被两人诚恳干脆的拒绝了。 可即使是这样,这两天店里的这通折腾,还是让很多关注围观,尤其是那两只电视台的采访。 是不是记者不能写在脸上,但是,摄像机肩上扛着那个大机器可是长眼睛的就都看到了。 中国人没别的爱好,围观看热闹却是几乎是个个都有这个兴趣。 即使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看到围上一群,也要扒开人群,跷着脚,探着头,好好的凑一回热闹。 反正看明白没看明白另说,反正先挤着,凑合着,就觉得兴奋。 弄得那些经常来买彩票的老彩民乱开心了一把,还以为是这家彩票站出了个中了几百万的大奖,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大为失望。 围观凑热闹的人太多,弄得正常来买彩票的人都没办法进门。 虽说采访的时间不算多长,但是毕竟还是影响了一些生意,弄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心里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有一弊也必有一利,事情就是这样的奇怪又奇妙。 在那几次采访之后,他们的生意突然一下子以一种奇怪的速度火红了起来。 有很多新面孔开始不断的出现在彩票站里。 这些人不是那种过路客,而是大多都有数年购彩史的老彩民。 而经过安国庆和李彩凤与他们攀谈之后,才发现这些人居然并不是住在附近。 相反,他们其中还有不少人或是骑着自行车,或是乘着公交车从锦岭城的不同地方赶过来,专门到他们的彩票站来购彩的。 “为啥?” 安国庆和李彩凤听到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惊愕得比那天听说电视台的记者要对他们进行采访还要感到难以理解。 虽说彩票站开张的时间不长,但是经过之前那一阵子深入细致的市场调查,他们对这些职业老彩民的习惯还是比较了解的。 与那些随意的购买者不同,这些老彩民因为把购彩已经当成自己谋生的手段,就像一般选择工作地点一样,在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喜欢选择离家近的,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叫“钱多,事少,离家近”,就很可以说明问题。 再有这些老彩民除非对自己所选择的号码感到十拿九稳,否则大多都属于喜欢在封号的最后时刻购奖。 因此,仅仅出于这样的考虑,他们也更愿意在离家更近的彩票站购买彩票。 可现在这些人居然回答,他们放着家附近的彩票站不买,而是特意从其他地方跑到自己的彩票站来,这种说辞未免让人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不过,这世上的事基本是不存在什么无法解释的,觉得无法解释,也只是所掌握的情况不够多而已。 这些人的理由说起来,其实也相当的简单。 他们之所以放着自家住所附近的彩票站不光顾,而是特意骑着车,或是坐着交公车来他们这里买彩票,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两位店主是行善之人。 安国庆和李彩凤听着更蒙。 第一他们不觉得他们俩行什么善了。 第二,他们行不行善的跟他们买彩票有什么关系? 说话的人神秘兮兮的一笑,别急,关系马上就来了。 首先他们会知道安国庆和李彩凤行善这事,当然是通过电视和报纸的报道看到的。 71,实话实说 安国庆和李彩凤瞪眼,就让人进屋候个车就算行善了? 那这善也行得未免太小,太容易了。 那人依旧笑得神神叨叨的,摇手反驳,你们不能这么想,古人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别看你们觉得这事不算啥事,它再小也是行善。 得,人家还说得一套一套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本就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叫这人一说,顿时没了词,只好闭嘴接着听他往下讲。 那人继续道,下面就该说到他们会特意来这里买彩票的原因了,别人是不知道,反正他是因为坚信外财不落不善之地。 店主的心地善良,积德行善,这里的风水必定不错。 风水好了,财源自然也就好了。 没准下一回,他就能因此中个大奖也说不定。 他这话一说完,安国庆和李彩凤更是双双瞪眼,特别想说一句,你这都是什么逻辑,什么理论,什么联系,啊?乱七八糟的,哪跟哪儿啊? 好在,虽然这人说得理由有点让人晕头转向,两人总算还没彻底让他给绕腾迷乎,紧紧的闭着嘴巴,半天才双双吭哧出一句:“谢谢哈。” 虽说他们两人都是无神论者,但是他们却也了解这些彩民之中确实有一大批人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些迷信色彩。 这一方面跟个人的经历和信仰有关,另一方面,则是他们所从事的这个行业本身就带着些碰运气的意思。 因着这个缘故,这让很多原本并不信邪的人,在这个圈子里浸泡久了,也慢慢的会多多少少的染上一些类似的想法。 经过几番拉家常似的闲谈,那些人基本也是跟这人一样的想法,只是没有那么侃,非硬给整出点理论之类的不可。 不管怎么说,理由虽然听着似乎离谱了点,他们也并不相信,但对他们的生意来说,也确实是一件好事,也只有高兴开心的份儿。 安然听说之后,也是一阵的哭笑不得,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谁能想到一张小小纸条居然产生了这么一连串的影响。 谁又能想到上了电视,上了报纸之后,会产生这种类似广告似的结果? 几天的假期匆匆而过,返校的这一天,大部分同学的脸部皮肤都绷紧了好几度。 没办法,今天公布期末考试的成绩。 在这样的日子里,再分对学习上点心的学生心里也得不由自主的揣上几分紧张。 班主任杨仲明还没有来,教室里却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嘈杂,虽说不上是鸦雀无声吧,却也甚是安静,即使有人在聊天唠嗑,也都自觉不自觉的将音量放得低低的。 还有一些人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着。 有一些同学干脆就趴在桌子上,埋头睡觉,以求时间过得快一点,赶紧公布成绩拉倒,早死早超生。 另有一些心理素质比较好的,如吴泽荣者,手里拿着一本课外书,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晴,即不紧张,也不着急,完全的超然物外,忘我投入到知识的海洋中,真是淡定自若,老神在在。 还有像安然这样,虽然已经期末考试结束,却开始拿着下学期的功课认真死啃的。 本来,这两人一个死看,一死啃,倒称得上是自得其乐,各安其份。 可惜,他们还有一个好友叫周芳华,这就注定他们在她到来之后,不得不放下手里的课外书和课本,拿出巨大的耐心来安抚这个已经紧张到手尖发凉的小女生。 终于班主任老师杨仲明在大家期待渴盼的目光里,慢吞吞的走进教室,手里拿着本班同学各科考试的成绩单和新鲜出炉的班级成绩排行榜。 一时间班里所有同学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在了杨老师的身上,更确切的是说是盯在了他手上的那一打成绩单和那卷排行榜,那些目光如果真有温度的话,那真是火辣辣的,再这么盯下去,搞不好真的可以把那些成绩单和排行榜就这么给看着了。 杨老师却不着急,小老头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不徐不紧的走着,脸上的表情很平和,甚至还带着点微微的笑意,颇有那么点莫测高深的意思。 心里却在想,哼哼,小东西们,你们也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你们急啊? 嘿嘿,我可不急。 反正再看我也没用,成绩已经出来了…… 手持考试,一步三晃的跟学生们打着心里战的杨老师心里还没思量完,教室的门就被人砰的一下推开了。 在众人一恍神的工夫,门外又是一步三晃的走进来一位。 诸位同学心里一看到进来的这位白衣胜雪的同学,心里不由得都是难能可贵的一喜。 这位一来,他们的班主任再想玩心理战术就能掂量掂量了。 而杨仲明一看进来的这位活祖宗,那张干瘦的老脸顿时就更加的抽抽了。 果然,就像他的学生们所想的那样,立刻没了闲心,闲工夫跟学生们玩心理战术了,十分麻利的几步走上讲台,看也没看自顾自,大模大样往里走的江杰云一眼,放下手里的那叠学生们的成绩单,叫过学委吴泽荣,让他一一发放下去。 学生们一个个表情严肃,心里却都在憋着坏笑,尤其是安然,她觉得她的同桌江大少爷今天出现得实在是太及时。 自从他上次那句,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之类的话在老师间广为流传过,所有的老师在课堂上一见这位气死人偿命的混球学生立刻唠叨没了,废话没了,批评教育也没了,立刻马上就开始讲课,省得他指不定再冒出什么噎人的话来。 如果江杰云不出现,天知道按照杨仲明那老头的脾气,这钓鱼台还不知道要稳坐到什么时候去,搞不好还会先给他们来一通洋洋洒洒的思想教育,批评念叨。 平时您做思想教育也就得了,偏偏在这个大家都等着盼着想知道自己成绩的重要时刻赶着赶着的教育大伙儿,您说您这不是成心,谁信哪?! 吴泽荣的动作很快,手里一叠成绩单很快的便发放完毕。 安然接到自己的成绩单时还有一点小紧张的,不过,那上面的分数还是比较让她满意的,英语满分,语分扣了两分的卷面分,数学……唉,虽然她已经尽了力了,却仍是不能令她感到满意。 果然,哪怕再努力,在天赋问题上,真是活活气死人。 安然看过自己的成绩单,接下来留意就是一紧张得不行的周芳华的成绩。 而周姑娘倒也真是出息,吴泽荣的成绩单发到她的跟前时,却连接也不敢接,直接咬着嘴唇问:“吴泽荣,怎……怎么样?” 吴泽荣见她这样也只是安抚的朝她一笑,点点头:“没砸,还挺好的。放心吧。”说着将成绩单往她面前一递。 周芳华立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拔得笔直的腰杆呼的一下子弯了下来,脸上却迅速的绽放了一个大大的,闪亮亮的笑容来,伸手接过自己的成绩单细细的看了起来。 安然也伸出头去,两人凑在一起对着自己的成绩心情不错的比划着。 “这下放心了,周芳华同学,你的假期总算是自由之身了吧?不用再每天愁眉苦脸的朝我和吴泽荣端着一张有限囚徒的面孔了吧?”安然笑着打趣道。 周芳华此时心情正好,按她的说法就好似本来已经上了刑场等待枪决的死刑犯接到特赦令了似的,那种愉快的,死里逃生的心情简直是无以言表。 所以,她对安然坏心的调侃决定大人有大量的一笑而过,不予计较。 安然和吴泽荣一起摇头失笑,得,这位小姐这会儿又来了精神头儿了。 她恢复得倒是真快。 大概天底下的话唠的性格习惯都差不多。 周姑娘话唠状态集中暴放的时候也分为两种类别。 一种是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话多,特多。 另一种是心情特别好的时候,那话根本就收不闸,跟洪水泛滥似的。 此时,周姑娘简直是逃出升天,大喜过望,虽说杨仲明这会儿正在教室里,站在讲台上,大家都不敢过多喧闹,但在杨老头宽松的默许之下,都小声的低语着,她更是抓住安然的手,念叨起来没完没了。 先是从她没想到居然没考砸,而且这成绩还大大的出乎她意料的好。 早知道她就不至于担心这么些天了。 话说这几天过得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吃不好,喝不好,玩不好,乐不好,更加的睡不好。 一闭眼睛就做梦,一做梦就梦到自己接到成绩单上个顶个的全是一排大鸭蛋。 吓得她连声尖叫,一叫就把自己给叫醒了。 睡不好,自然就没有精神,成天哈欠连天,神情萎靡,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怎叫一个凄惨了得。 而且,她本来就心神不安,偏偏她妈看了她这副德性就一口咬定她肯定没考好,也不等她这边成绩单发下来,干脆就开始动手积极的准备拟定她的假期特训计划了,那单子拉得那个长,那个细啊,看得她直是连眼睛带胃,全部跟着抽抽。 哪儿那是特训计划啊,分明就是用刑计划好吗? 亲妈真是亲妈,但是实在是太凶残了。 她这回是下定决心了,下回考试,成绩不出来之间,为了应付她妈,她也要装得无比镇定,不管怎么的,纸老虎也是老虎,好歹能唬弄唬弄她妈,省得看得她一在哪拟定用刑计划,她就吃不下饭去。 72,瞎了狗眼 不过,如今成绩单在手,她老娘那辛辛苦苦制定的长长的用刑计划也就自然而然的破产暴废了。 说到这里,周姑娘更是一阵的眉花眼笑,就差手舞足蹈了。 看得安然和吴泽荣都一阵的哭笑不得。 这可怜的小姑娘看来真是让她那位望女成凤的老妈给折腾够呛。 越说越高兴的周姑娘说过了这几天的悲惨经历,又开始充份兴奋和激动的眺望未来。 所谓的未来就是这假期的安排。 要和安然,吴泽荣一起逛街,看电影,租小说,淘漫画,甚至她还很有牺牲精神的决定陪吴泽荣一起去淘旧书。 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过春节了。 这还是他们三个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的,一定要凑在一起好好的玩一玩,买鞭炮,放烟花,吃各种好吃好喝,过**的,幸福的寒假生活。 她说得滔滔不绝,连说带比划,馊主意,烂点子一个一个的往出冒,双眼盈盈闪亮,真是恨不得明天就开始放假,后天就开始过年。 安然和吴泽荣无奈的对视一眼,摇摇头,也不阻止,任凭她充满想象力的说个没完没了。 一直等她说得口渴,说得嗓子发干,不得不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 安然才闲闲的笑着提醒她:“周芳华同学,计划得不错啊。” 周芳华挺得意,扬下巴,邀功:“是吧,是吧,我觉得也相当不错。” 安然点头:“可不是吗,真不错。不过啊,小周同学,你这个寒假真的准备留下来陪我和吴泽荣,而不去南方你奶奶家玩了吗?” 周芳华愕然瞪眼。 果然,这丫头高兴大发劲儿了,把这茬儿干脆给忘得一干二净。 “真不去了呀。我真是太感动了,小周同学。本来我还觉得这寒假光我一个人陪着吴泽荣逛旧市逛图书馆有点单调呢,如果你能留下来陪我们过年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安然继续逗她。 吴泽荣也笑着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周芳华知道自己被这两个家伙给笑话了,也不生气,嘿嘿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成绩单:“唉呀,感到单调空虚寂寞也是没办法滴,本姑娘我现在已经拿到了去南方的通行证,这个春节我就要在温暖如春的南方度过喽。嘿嘿,眼气吧,羡妒吧,羡慕吧,哦呵呵~” 小女生越说越开心,越想越神气,干脆叉着腰扬着下巴,作仰天长笑状的气人。 安然和吴泽荣摇摇头不去搭理她,互相交换着成绩单看着彼此的成绩。 “诶,你这次考得真不错啊。”吴泽荣挺高兴的朝安然笑着,指着她成绩单上的语文和英语两科:“语文几乎是满分啊。” 说起来,这次总的成绩安然比他还要好上一些。 可安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脸的有气无力:“你怎么不看看那令我心碎的数学成绩呢。” 吴泽荣安慰她:“也不错嘛。” 安然撇撇嘴,是啊,看着是还行,但问题是她为了得到这个看着还行的成绩,天知道下了多大的功夫,作了多少的题,也只是弄了个还行而已。 唉,老天爷在给她分配数学天赋的时候真是太吝啬了。 看完了吴泽荣的,她一转头,问江杰云:“成绩呢,能让我看看吗?” 江杰云已经准备走了,他今天来就是来听最近学校的放假安排和取成绩单的。 他没料到安然会问他要成绩单,毕竟她以前在班里都不会主动跟他说话,他以为她是害怕被同学看到与他发生联系,进而对她产生什么误会。 其实安然之所以以前没有在班里主动跟他说话只是觉得两人并不太熟,虽说相对于班里其他同学,她与他已经算是“很熟”了,但显然还达不到她的标准。 再有,她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学校里的他和学校外的他让她常有一种分裂的感觉,像个完全的陌生人,让人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好。 只是经过新年那晚的相处,她开始对两个他的印象开始感到稍稍融合了一起,把他当成平常的少年看待,而不是未来的成功人士,本城头号土财主。 再加上这会儿也算是找到了共同的话题,才会有此一问,而且还问得挺平常挺自然。 江杰云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将刚刚放进包里成绩单拿出来递给她。 安然拿过来看了一眼,就朝吴泽荣和江杰云哀叹:“唉,我太受刺激了,你们的脑袋都是怎么长的。” 尤其刺激人的是这位少爷的英语也是满分,语文也仅仅扣了一分,数学竟然也是满分,真是不得全年级第一都不可能。 吴泽荣和周芳华听了,也好奇的凑过来看,但两人都没说话,相比于安然的放松,他们虽说跟这位活阎王吃过一顿饭,但是对这位还是带着些提防和敬畏。 江杰云听了她的话,也只是耸耸肩,接过安然递还的成绩单,站起身径自离去。 两人其实都算不上直接对话,说话的只有安然一个人,江杰云连话都没说。 但仅仅是这样,也引起了周围几个同学的侧目,安然后座的一个同学就探头朝她比了个拇指:“安然,你太强了,连江杰云的成绩单都敢看。” 安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是笑笑:“好奇嘛。” “那也不至于急成那样吧。”那个女生指指前面的讲台,杨仲明正招呼几个男生把班里的成绩排行榜张贴到墙上:“这不就看着了。” 排行榜很快贴好。 这一次江杰云依然是第一,安然却超过吴泽荣,排在了第二位,而吴泽荣则是第三名,至于周芳华则排在了第七名。 对成绩排行什么,安然倒是真不在意,她只在意她那愁人的数学成绩,现在才只是初一而已,如果将来初二,初三该怎么,到高中又该怎么办,唉,数理白痴害死人啊! 江杰云这个混球学生滚蛋了,让杨仲明顿时放松了不少,又恢复了他之前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见几个男生把排行榜贴好了,他很是自得又很是满意的坐在讲台后面点着头,只可惜差了一把山羊胡,否则还真像是个旧社会的老学究。 “同学们,大家都好好看一看,这上面记录了你们这一学期的学习成果和成绩。有你们的汗水和努力,也有老师们的教导和心血。当然也有你们偷懒淘气和不能认真学习的证据。”杨仲明站起身,走到榜前一字一顿,真称得上语重心长。 可惜,坐在下面的学生们没有几个能听得进去的就是了。 有些人当时就低着头在下面撇嘴,证据,啥证据啊? 什么偷懒淘气? 什么不认真学习? 说到偷懒,说到淘气,说到不认真学习,班里所有的同学加到一块也赶不上江杰云同学一个人吧? 可是您看看,人江杰云同学排在哪儿呢? 他们这些认真学习,蔫巴淘气的好孩子又在哪儿呢? 唉,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气死人啊! 杨老师,您瞪着眼睛说瞎的水平也太高了吧? 其实杨仲明说完这些句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味,还证据啥证据啊,有那么个威气八面,趾高气扬的霸在榜首的江杰云那个死孩子摆在哪儿,他的这一番话就像是个笑话。 唉,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太无奈了。 这下杨老师有再多的感慨,有再多的良言,有再多的训戒,在这铁一样让人感到郁闷的事实面前,也全化成了一声凄凉无奈的叹息。 唉,他这是招人惹谁了。 好好的绵羊堆里愣是给掺进了一匹狼。 而且这匹狼还有人在后头撑腰,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赶不得,只能天天受着他的冷言冷语,考验心脏的坚强程度。 虽说这学生的学习成绩确实是不错,可是他倒宁愿他的成绩差一点,人乖一点。 杨老师在心里哀叹了一会儿,随即当他看到江杰云后面安然和吴泽荣等名字的时候,总算是心里好过了一点。 好在,好在,其他的同学还是不错的,很乖很听话,很努力很上进。 看看这成绩,有不少孩子的分数已经比期中考试的时候有了很大的提高,这一回全年级的大排榜,想必他班里的这些学生大多数也可以排个不错的成绩。 杨老师想到这里总算是被治愈了过来,接着开始讲起第二天的安排。 第二天的安排是这样的。 上午,学生们到学校来集体大扫除。 下午,召开家长会。 家长会后,学校便开始全面放假。 大扫除也就得了,对家长会这东西,估计没有学生会爱得起来,即使是学习成绩不错的学生也会对它感到本能的排斥。 而那些本次考得差一些的同学,更是头顶一片墨黑墨黑的云彩,脸上苦得几乎都能滴出水来。 更有一些常年的差生,更有远见,已经在商量着是不是赶着今天放学之后,先去药房卖点什么跌打损伤的外用药,比如红花油啥的,以便明天好抗揍。 还有一些更加机灵的,干脆今天就可以开始策划明晚的逃亡路线,是去姥爷家抱姥爷姥姥的大腿呢,还是投奔爷爷奶奶家,抱两位老头老太太的佛脚呢,或是远在外市的姨妈姑姑? 总之,需要好好谋划。 73,烧了高香 值得一说的是,魔术师孙书宝同学,由于跟安然的合作愉快,这次的考试成绩居然相当的不错,排在第二十名,与期中时的添陪末座相比,虽说称不上一日千里吧,也算得上是进步巨大。 看得杨老师甚是欣慰,还特意单把他的名字拎出来,在全班同学面前好好的表扬了一番。 而孙书宝同学倒是相当镇定,既没感到心虚没底,也没感到不好意思脸红。 让安然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位未来的优秀民警的心理素质果然不是一般两般的过硬。 放了学后,孙书宝还特意跑到安然的面前,为了答谢她的精诚合作,非得要请她吃饭不可。 安然连忙拒绝了。 孙书宝同学虽然面对着杨老师的夸奖可以做到坦然自若,面不红心不跳,就跟当年打进土匪窝内部的面对座山雕的杨子荣似的,但此时在安然的面前却毫不掩饰心里的快乐:“哎呀,安然,你怎么能拒绝呢,你可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帮,简直是救我于水火之中啊!考试那几天要是没有你,我肯定得交白卷,如果得了一堆鸭蛋回去,明天的晚上,我爸开完家长会回来,还不得往死里揍我?” 安然笑:“你就夸张吧,还至于那样,再说我这么其实也不对,应该让你自己好好学的。你爸肯定是为了你好,要不他怎么不费劲来揍我呢?哪还能往死里揍?” 孙书宝撇嘴耸肩:“我倒是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真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嘛,往书桌前一作我就犯困,书本一摊开,老师再在上面一讲,我立刻直接就能睡过去,都不带犹豫一犹豫的。” 说着说着孙书宝也来劲了,像周芳华似的吐起苦水来了:“诶,你就说我这样的,我爸就是不死心,也不说看看他儿子是块什么料。完了吧,他这人还认死理,就认准了我没学习好,就是不用心,就是淘气了,把平时在派出所审犯人那套全用我身上了,不,不对,他对犯人比对我温柔多了。那教训起我来,老凶残了我跟你说,绝对的,铁面无私,上脚就踹啊那是!” 他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你,我今天也一早像他们那几个家伙似的,预备点药酒啥的,要不就逃回乡下我爷爷我奶奶家去,让老头老太太给我当保护伞。” 安然摇手让他别客气,然后有些无奈的试问道:“这一回你算是顺利过关了,可下回怎么办啊?” 孙书宝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嗨,我哪儿还顾得上核计那么远的事,反正唬弄过去一回是一回呗。实在唬弄不过去,就往乡下跑,顶不济,就挨顿揍呗,反正有我妈在,我爸他也不敢揍残了我。” 得,这位还真挺想得开。 安然也不跟他多费话,反正用不了多久,这位眼神超好,技术超强,动作超快的魔术师就迷途知返,改邪归正了。 “诶,我说你怎么这么客气呢,是不是瞧不起兄弟我啊。”见安然一个劲的推辞,孙书宝有点急眼的问。 安然见他这样,只好说:“说什么呢,我要是瞧不起你还能让你抄卷子吗?”再说了,谁敢瞧不起未来的人民警察啊?“你要是真心想谢谢我,那就以后我有事找你帮忙的时候,你别推辞就得了。” “那也成,就这么说定了,你有事只管来找我,言语一声,只要我能帮上忙的,绝对没问题,啥时候都有效啊,你可别客气。”孙书宝挺豪爽的一拍胸膛,末了还挺自豪的补了一句:“谁让咱跟秦书宝秦二爷是亲戚呢!” 天晓得,他跟秦书宝秦二爷算是哪门子亲戚。 安然笑着点点头:“放心吧,如果有事,我是绝对不会客气的,咱们可是革命战友的关系。” 这话孙书宝爱听:“那是,咱还是一个战壕里一同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呢!” 殊不知安然心里想的却是,谢谢了,你的好意咱心领了,但是最不想请你帮忙了,你说你一个未来抓扒手的人民警察,我找你帮忙能是什么好事吗? 孙书宝走了,周芳华却贴了上来,指出手指点着安然的鼻子,小声的叫道:“好啊你,安然同学,你真是越学越坏了啊?居然还敢帮着孙书宝那个家伙做弊,你知不知道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快点交待,犯罪的事实和经过,争取党和国家还有本姑娘的宽大处理!” 安然被她磨得没有办法,只得简单的把她和孙书宝配合作弊的经过给她讲了一遍。 周芳华却不满意她的简短截说,对所有疑问都一一的进入了深入细致的研究和探讨,真称得上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解释得清楚详细绝不拉倒,不允许她的一丝一毫的隐瞒和打马虎眼。 安然没好气的捏她的脸蛋:“周芳华同学,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好奇心能杀死猫?你说你又不打算作弊,你问这么详细干嘛?都快赶上孙书宝他爸了,真拿我当犯人审呐?” 周芳华笑嘻嘻的:“听过又怎么样,没听过又怎么样?反正我又不是猫,好奇心也杀不死我。我不作弊还不兴我好奇啊?你没听书上说,好奇心和未知欲是无数科学家取得成功,人类的科学取得进步的重要原因吗?没好奇心行吗?没好奇心人类怎么飞入太空登上月球?没好奇心,人类干嘛要探索宇宙银河?再说了,你还当你不是犯人啊?你和孙书宝干的这事要是让他爸和咱们老班知道了,还不得往死里收拾你俩?你说,你跟犯人有啥区别?” 周芳华一直到这会儿那种被“当庭释放”的兴奋劲头也没完全的过去,兴致勃勃的耍着贫嘴。 说到这里,安然却想起她的考试紧张症来了,不由得正经了颜色对周芳华道:“诶,周芳华,说句实在的,你这个临考就紧张的毛病是不是得张罗着治一治啊?现在咱们还只是初一的期末考试你就紧张得不行,这要是到了初三,到了中考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啊?” 安然不说这个,周芳华还满脸的笑意,一说起这个话题,她脸上的笑容立刻跟被什么人抹掉了似的,褪了个干干净净,转眼间浮起一片愁云,看得安然也是一阵的不忍,可是这个问题是她迟早都要面对的。 早面对总比晚面对强。 说到底这是个心理问题。 越早解决越好。 “唉,你别跟我提这个啊,一提这个就要愁死我了。我原本考试就容易紧张,叫我妈这么一逼吧,我就更紧张。都不敢往以后想,就像你说的似的,咱们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才刚初一上学期,未来好几年呢,到了初三我直接找根绳把自己靳死得了,要不我这样的,也熬不到中考结束。你说这事有什么办法,我现在只盼着熬过一场是一场吧。” 安然叫她那句“拿根绳把自己靳死的话”吓了一跳,前世听多了考前考生压力太大,以至于跳楼,服毒,趴火车道之类的自杀事件,虽然也知道前世的周芳华虽说在中考中发挥失常,没有考上重点高中,而是直升了本校的高中部,但是这会儿听着她的话还是免不了有些胆战心惊。 伸手打了周芳华一下:“什么死啊死的,你少吓人啊!” 刚刚还皱着一张苦瓜脸的周芳华被她打得笑了起来:“诶,得得,你还挺迷信的,我就是说说而已嘛,你看我像那种人吗?我才舍不得死呢!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爸我妈还不得哭死!” 安然白了她一眼:“那也别把死啊活啊的挂在嘴上,听着就悲观。” 周芳华吃吃的笑,拉着长声道:“知道啦,你说说你,不只是爱好,就连这张嘴也是,越来越像中老年妇女。” 安然继续白她:“诶诶,你这死丫头,你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是为你好,好不好?死丫头。” 周芳华朝她做鬼脸:“那也别把死啊活啊的挂在嘴上,听着就悲观。” 调皮的将她刚才说的话又都还回来给她。 安然摇摇头,决定回归正题,再这么跟她东拉西扯下去,还不定要扯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这丫头真是善长跑题。 “真是的,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就老拐着我跑题。”安然正了正脸色,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结果周芳华听了她这话,却来了一句:“要不你要说什么来着?” 安然听了她这话,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你说说,她在这儿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这丫头这性子也真是没治了。 你说她心大吧,她一考试还老爱紧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一出了考场就跟要上刑场似的,那脸苦得都能拧出水来。 你说她心眼儿小吧,这边正跟她说着临考紧张的事,虽说有点跑题吧,可这跑得也不算太远呐,这不一直也正围绕着紧张的话题呈圆周运动嘛。 结果人家可好,把圆点的中心问题愣是给忘了! 安然无语几秒,用手没好气的戳了戳周芳华的额头:“周芳华同学,你是故意的吧?有你这么转移话题的吗?” 周芳华不好意思的朝她吐了吐舌头,耍赖道:“哎呀,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一提起这事我就都快愁死了,还一点办法都没有。好不容易这会儿刚高兴轻松一会儿,你又把这茬儿给提起来了。要不你说怎么办啊,我总不能不考试吧。” 74,情何以堪 安然摇摇头:“谁说让你不考试了。不论你提还是不提,问题也都在那里放着,早晚总得解决。”她顿了顿:“我觉得你应该跟阿姨好好开诚不公的谈一谈,对她说一说你心里的压力,让她理解你的想法……” 安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芳华给打断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周芳华听得一脸的惊恐,使劲使劲的摇着手:“肯定不行。” 安然早就料到她的这种反应,等她把那一连串的不行都说完了,才不慌不忙的问:“为什么不行?” 周芳华这刺激真是受大了,还在不断的摇手:“你是不知道我妈那人,固执着呢,连我爸有时候都说不过她,她认准的事,那真是九头牛再加上一个火车头都拉不回来。而且她根本就不能相信我的话,一定是认为我是为了不想学习找的借口。不仅不会相信我,肯定还得再训我一顿。”说着说着,她脸上的受惊的表情越来越加剧了:“不行,不行,真的不行,不用让我去说,光让我想一想我就怕得要命,你都不知道,我妈那一生气的劲头,老恐怖了!” “怎么个恐怖法?”安然详细的询问着:“像孙书宝他爸那样,往死里揍人?骂你骂得狗血喷头?还是不给你饭吃,对你进行**折磨?” 周芳华瞪眼撇嘴:“**折磨的没有。我妈跟孙书宝他爸走的完全是两条路线。他爸是**折磨,我妈是完全的精神折磨。你知道吗,我妈训人从来都不带脏字,但是十分的入木三分,让她训上一个钟头,绝对的,那滋味……怎么说呢,对,就感觉自己跟着只小鸟似的,让她一根一根的往下薅毛,一下一下都是钻心的疼,一直把你的毛都薅得光秃秃的,你想想吧,那是什么滋味?还不如干脆的揍我一顿呢。” 安然的额角也有点抽搐,想像了一下,那滋味估计确实不怎么样。 周妈妈给人的感觉就是个知识女性,一个语言表达能力相当不错的知识份子挖苦起人来的时候,有时比门口卖鸡蛋的大妈骂起人来的杀伤力还大,当然,前提是你听得懂她的那一串串隐晦含蓄且针针见血的话。 见她也被自己说得面露惊色,周芳华脸上的苦色更重了:“你是不知道,在我妈的眼里,我就是个没长大的小毛孩儿,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完全的没有自我控制能力,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她来操心和安排,都要处于她的严密监控之下,就怕一不不心我会跟两三岁的小朋友似的,被人拐卖了或是遇到什么危险。心疼是真心疼我,但是,看我也看得是真紧。” 听她这么一说完,安然的脸上浮现出几缕古怪的神色,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周芳华几眼。 周芳华被她看得发毛:“你那是什么眼神,什么表情,什么意思?” 安然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特别的淘气,让你妈有了什么心理阴影,弄得到现在这么紧张你,生怕你淘什么气啊?” 周芳华一听她这句打趣的话,脸上反而添了些伤感,摇摇头:“不是,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就我这样的,也就嘴上能说两句,想淘气也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她叹了口气:“其实,我妈这样吧,也是有原因的。我姥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她几乎不记得我姥姥的模样。后来我姥爷又了新的妻子,对她很不好。所以,我爸常说,你得理解你妈,你妈总想给你最多最多的母爱,把她小时候没得到的东西都给你,就算是有些过了,你也应该感觉幸运,这是你的幸福,也是你能为你妈做的回报……唉,你看我,越说还越文艺了,跟写作文似的。” 说这话时,周芳华已经说到动情处,眼圈有些微微的发红,感到自己情绪的失控,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掩饰着。 看得出,周芳华虽然多次在两位好友面前抱怨母亲对她的管束过严,给她的压力过大,但是在心里对母亲的感情却是相当相当的深。 安然了然的点点头,等她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才开口说:“你这么一说,我也就能理解阿姨的想法了。不过,我想问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学习啊?” 周芳华一愣,然后想也没想的摇摇头:“当然不会。我对学习谈不上喜欢,但是也谈不上讨厌。你什么意思啊?” 安然不答反问:“那么,说句心里的话,阿姨的那些特训计划除了有些刻板严格之外,还有什么缺点?” 周芳华此时也意识到安然似乎对她的问题已经有些解决的办法,因此,对她的问题也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才有些不太甘愿的摇了摇头:“……嗯,说实在的,还好吧。就是你说的那样,我妈的那些计划太刻板太严格了,让我一看就觉得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五花大绑了一样,完全的失去了自由和自主性,你要说真怎么讨厌也不见得,就是一看到那东西就不由得生出一种逆反的心理,跟孙悟空头上的那紧箍咒一样的感觉,是不耽误行动,可是你头上有那么个东西,心里总是不舒服。” 安然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 周芳华说完了,好奇的看着她:“诶,你问了这么多,还没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呢?” 安然干脆将车停在了路边,站下来道:“办法倒是真有一个,而且我觉得是个比较能彻底解决你的问题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实行起来稍微有一点难度,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枯燥。” 周芳华一听立刻来了兴趣,连忙追她:“诶,你先说说,先说说。” 安然微微一笑,语调缓慢的说道:“这个假期,你不是要去南方奶奶家玩吗?” 周芳华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是啊,这是我一早就盼着的。” “这事你妈也知道吧?” “当然知道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周芳华一听这话简直是一脸的欲哭无泪:“她一直就在拿这事来威胁我的,所以我的心理压力老大了。” “今天回去,把成绩单拿给你妈妈,先让她高兴高兴。不过,同时我想她也一定是会想,她辛苦拟定的那一长串特训计划也完全的泡汤了,对吧?” 安然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周芳华点头,她又继续接着说下去:“我的建议就是,在她那份作废的特训计划的基础上,你自己也拟特一份特训计划表……” “什……什么?!!” 听到安然的这句话,周芳华差点没一松手把手里推着的自行车撂趴下,双眼瞪得老大,满脸满眼的不能理解:“你说……你说让我在好不容易逃过了我妈的特训计划之后,自己再主动的拟定一份自虐的特训计划?” 她的这一番反问也在安然的意料之中,因此她还是笑着点点头,应道:“没错。” 周芳华把自己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的,扁着嘴一叠声的道:“不干,不干,我不干。我干嘛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啊,我好容易才得到自由把歌唱的,这回我妈没给我弄一紧箍咒,我反倒自己上赶着给自己弄一下,我不是没事闲的吗?不干,不干,绝对不干。” 安然见状也不说什么,只是耸了耸:“哦,你不干啊,得,那我也没办法了。咱们快点回家吧。” 她说着,也不再废话,直接就做出欲推车上路的姿势。 这下周芳华反倒不拉倒了。 “诶,诶,你别走嘛,哪有你这样的,出主意哪有出一半的,还吞吞吐吐,故作高深的,赶紧的,把后面的话都给我说出来嘛。”周芳华又是耍赖又是威胁的追问着。 安然却很不厚道的吊着她的胃口,眼一斜,坏坏的问:“你不是不干嘛?你都不干了,我还说什么啊?” 要说安然还是比较了解周芳华这个小姑娘的脾气的,虽然被她那个有些强势的母亲保护得微微有那么一点点小姑娘的娇气,但却是绝对能听得进劝的人。 并且,在听过劝告之后,还能虚心的接受,既使不接受,也不会生气,嫌人多管闲事,是个挺能接受别人的好意并能真心感念的人。 否则,安然也不会这么多事的,为她想办法,出主意,谁也不是什么圣母,明明操着心,挨着累,还要弄个里外不是人,落得埋怨。 “行,行,我错了,还不行吗?”周芳华可怜巴巴的朝她嘟着嘴巴:“人家不是心里太着急了吗?安然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女子一时的心急鲁莽吧。” 安然逗她逗得也差不多了,便又正正经经的说道:“你新做的这份计划表可以按着你的心意来,在保证丰富业余生活的同时,可以将你妈想特点训练你的项目加进入,当然这要在你觉得也合适的基础之上。同时,这份计划表还可以加入你的一些在学习上想特点强化的科目,或是你特别感兴趣的,未来将在上面拿更多分或有更多发展的科目。除了这些特点的项目之外,你也可以将这个假期的各种打算和安排都写进这个表里,比如你打算在奶奶家怎么玩,有什么重点需要游览的项目。又比如,你平日不是都做瑜珈吗?也可以把这些都一一添加进去。还有,你也可以重点培养一下自己的兴趣什么的,比如,你不是喜欢唱歌吗?可以报些兴趣班什么——当然也是我瞎说的。另外,你甚至可以把你在这个假期里读的书的名字也加进去。” 75,火眼金睛 安然说得很慢,周芳华的神态也从一开始的略有有抗拒到后来越听越入神,越听越仔细。 “要有总计划,也有要每天的进度,就像你妈要求你做的那样,哪些完成了,哪些没有完成。完成的情况如此,没有完成的原因是什么,有哪些需要改进的,有哪些需要调整的,有哪些需要总结的经验,又有哪些取得进步,获得的收益。我建议你单独拿个日记本记下来。” “哇,安然,你说起来真是一套一套的,比我妈的那个特训计划还要详细,还要麻烦。听起来很难啊!”周芳华感叹,接着又有些犹豫的说道:“我怕我不行啊。” 她的这种顾虑其实也是安然以前的顾虑。 而且,周芳华的情况和她还不一样。 她是一个经历过重生的,领略过生存艰难的成年人,对前世被浪费的光阴,被浪费的精力和机会,以及所受的各种为难坎坷都有着刻骨铭心的体会和记忆。 所以她在实行计划时,所下的决心也更大,坚持起来也更有动力,现实比什么都更能教育人,激励人。 她理解的点头同意道:“一开始确实是有些难,但是你同样可以将一开始的计划订得简单一些,给自己先定一些小目标。比如,前三天,你只要坚持每天拿出一段时间坚持把寒假作业写出一部分,而不是集中到一起来突击。如果这三天你都能坚持下来,到了第四天的时候,你就可以在此基础上,再拿出一个小时来复习上学期学过的功课,或是预习下学期的功课,或是增强巩固自己在学习上的薄弱环节,或是学习自己感兴趣的科目。如此再坚持三天,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你就可以再增加一样计划,比如,每天拿出一点时间,来做你感兴趣的事。就这样三天又三天的坚持下去,由易到难,由浅入深,其实就比较容易了。在这个由易到难的过程当中,你还可以随时随地的不断调整,最最重要的是,这些计划和在实行计划之中的体会,收获和感想都要认认真真的记录下来。不要一下子把项目加得过多,以免给自己带来过重的负担,让自己产生疲劳腻烦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最要不得的。但是也不要对自己太客气,该咬牙坚持的时候,也要下定决心咬牙的坚持下去。只要坚持一个月,你基本上就不会觉得有多么多么的困难了。同时,你还可以在制订计划的时候,也给自己留出充足的玩乐的时间,不要把这些计划当成是负担,心里的厌烦也会少一点。” 听她这么详细的一说,周芳华脸上的抗拒果然没有了,一下子显得轻松了很多:“嗯,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听起来也不是很难嘛。” “本来就没有多难。就是一说什么计划之类的,听着唬人罢了。”安然同意的点头:“而且,这计划是你自己主动订立的,跟阿姨订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更有自主权,自由度也更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话显然更得周芳华的心,她闻言不停的点头:“对,你说得有理,我自己订的吧,起码这心里头一想起来就舒服了一大块。而且,自由度确实高了很多。” “所以自主权在和不在自己的手里是不一样的。更灵活,更自由,到完成的时候,你也会更有成就感。”安然说到这里,忽然颇为狡黠的一笑:“其实计划本身并不是我建议的重点和目的,我建议的重点还是那句话,把你的记录做好,把感想和得失全部都记录下来,越详细越好。然后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诶?”周芳华瞪大眼:“对啊,对啊,听你说了这么多,我都差点把咱俩最初的想说的事给忘光了。我都差一点以为你是我妈那一伙的,是跑来劝我归顺投降,叛变革命的呢。” 安然哭笑不得,抬手小小的给她一下:“呸,你个臭丫头,你还真以为你是**员怎么的,我和阿姨是日本鬼子还是国民党啊?” 周芳华很狗腿的笑着:“哪里哪里,你是我的友军,我的友军嘛~” 那副可爱又讨好的模样,就差没有尾巴,如果有的话,这小妞八成也要拿出来对着安然摇上一摇。 安然神气的眯眯眼,表示还比较的受用:“嗯,这话说得还算比较中肯,本姑娘也就大人不计你这个小人的过了。” 周芳华继续说好听的:“那是,那是,安然同学最大人大量了。所以,你还是赶紧告诉我,咱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吧,我都快急死了。” 安然却一下子笑了出来:“傻孩子,我们的目的当然是彻底解决你考试紧张的问题啊。” 周芳华听了却马上朝她斜眼撇嘴,小声不满的嚷嚷:“喂喂,安然同志,你太不像话了,还在逗小的,人家已经这么可怜的,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啊,你再逗下去,我就要哭了。” 安然板着脸:“谁逗你了,不识好人心了吧,周芳华同志,你怎么这样曲解友军的心意呢?” 周芳华当然不信她这套:“你看看,你看看,你还装。我承认你说的制订计划的方法是不错。好象也挺有道理的。但是这跟我们之前说的,解决我考试紧张的问题到底有什么关系。看起来,这完全是两件不相干的事嘛。你倒是给我说一说,这里到底有什么联系。” 安然笑着点头遵命:“好,好,周芳华同志,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的联系马上这就来了。” 周芳华心急的追她:“我着急,我可着急了,所以求求你,安然同志,赶紧的,痛快的,立刻的,马上的,说吧!” 安然这一回果然很痛快的道:“我问你,你一考试就紧张是因为什么?” 周芳华却不觉得她的问题很痛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因为我妈每次都吓唬我,如果我考试考不好,她就要对我实行强制性的管制计划……”说到这里,她似乎有点琢磨过味儿,眼睛一亮,紧紧的盯向安然:“你的意思是……” 安然点点头:“没错,我的意思就是,与其让阿姨来对你实行强制性的计划,不如从一开始,我们就把主动权拿在自己的手里,毕竟自己的生活和未来 ,还要自己来安排,自己来作主才更有意思,你说对不对?” 周芳华赞同的使劲点头:“就是啊,你都不知道,我一听我妈一说要对我强制性的管制,实行她制订的特训计划,心里就烦得不行不行的。总觉得上不来气。可是你刚才一说让我自己制订计划,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心里就舒坦多了,回头来一想,就觉得其实我妈的那些计划实际也没那么难以接受。里面也有一些确实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对我还真挺有帮助的。但有还有不少根本就不适合于我,我还没法跟她说,越是抗议无效,我心里就越是烦得厉害,然后对她的那套计划就是感到压力特别特别的大。” “掌控自己安排生活,计划未来的主动权其实也只是我这个建议的一方面。”安然等到她说完,理解的拍拍她的肩膀,继续说道:“其实,我之前听你说阿姨的生活经历什么的,也挺有感触的,这话说起来可能有点酸,但是确实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这么认真的制订计划,这么跟在你身后进行监督,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出于对你的关心和爱护,就像是大鸟无微不至的呵护小鸟一样,恨不得把每一步都帮你安排好,不希望你错过任何的机会,犯任何的错误,以免将来会让你吃更多的苦的,受更多的磨难。” 这一番话,安然说得感同身受,深有体会,做为一个重生后的过来人,她完全可以理解周妈妈的这一番苦心和用意,从本意来讲,她这么做确实也没错,只是方法上略显生硬,和周芳华的沟通又不够,导致女儿的心里对她的计划产生极大的抗拒心理。 只是周芳华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不愿意让母亲生气伤心,只能不断的在心里压抑这种不满和抗拒,将所有的压力积压在心里,却又没有可供疏通这种压力的渠道和方法。 慢慢的这种压力越积越多,越积越大。 最终转变成了她对考试的厌恶和恐惧。 “是啊。”周芳华也无奈的扁扁嘴:“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总把我当成小孩子,什么事都不放心,都要她一一的安排好才能安心。” 安然摇摇手指:“所以,我的建议的重点就是你制订计划的执行落实笔记。首先让她在这个假期里看到你的这一系列变化,看到你可以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看到你每一天都在不知不觉的变化和成长,都在一点一点的进步。” “等这个假期过去之后,如果你可以取得不错的成果和进步的话,我觉得你就可以拿着那本计划执行的笔记本,坐下来跟阿姨好好的谈一谈了。” “谈一谈,跟我妈?” 虽然随着安然的解释,周芳华一直在不停的表示赞同,不时的点头,但是当她听到安然要让她跟母亲坐下来谈话的时候,她还是感到本能的畏惧。 76,压力太大 “不敢啊?”安然看着周芳华扁着嘴巴,皱巴脸的表情觉得挺可爱,笑着问。 周芳华倒是挺老实,没精打彩的点了点头,没出气的坦白承认:“嗯,可不是吗,真的是不敢啊。”说着脸上又现出不好意思的为难之色:“说实在的,我觉得你这个建议是挺不错,依照你的建议实行下来,这个假期我可以过得很充实又很自由。我也可以咬着牙坚持着去实行这个计划,这点毅力我还是有的。唯一让我感到害怕就是面对我妈。一想到她那种看小孩子的眼神我就觉得促得慌,在她的面前一下子就又缩回到了啥也不懂的三岁,不,一岁小破孩儿的程度,话都不会说了,心里的东西装得挺多,但是一坐到她对面,就完全的表达不出来,光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自己非得结巴不可,什么为自己争取自由,争取民主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了。更别说有可能我还要跟她据理力争什么的,搞不好还没怎么样,我就得让她给我说得痛哭流涕,没挣扎两下,又得乖乖的听她的安排,按她的想法行事。” 周芳华说得这里已经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了,而且越说她就越感到这事毫无希望,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未来更加的悲惨黯淡,唉声叹气的:“我甚至都觉得,如果我真把这个假期过得有规有矩的话,凭我这种状态去找她的谈的话,不仅不能为我自己争取到民主和自由,还有可能完全的丧失了主权。”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安然:“她有可能干脆就说,反正我看你现在也挺习惯这种有规律的生活的,那索性就更加的严格要求自己一点,你现在正处在人生的关键时期,小的时候多吃点苦,长大了才能不遭罪。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 大概是被母亲念得多了,周芳华这些套话简直是一套一套的,想都不用想,完全是张口就来,顺溜异常,而且,也不知是碰巧还是怎么,居然跟顺口溜似的,还都挺合仄压韵的,逗得安然直乐。 周芳华自己也笑:“你看看,她这方面的词多着呢,我也就能记住这么几句常用的,别的方面就更多了,什么名人名言啊,千古警句啊,还有什么历史发展观啊,人生观啊,价值观啊,反正都是那些哲学啊什么的,统统讲出来,唠叨也唠叨死你。” 她作出一个发抖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一淡:“所以,我真怕自己抗争一回的结果,反而是让自己更深的被她牢牢的绑住,变成完全的提线木偶,丧失了最后一点自由,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可真是快要疯了。” 安然理解的点头,没有再说话。 确实,周芳华的顾虑很有道理。 毕竟她比她更了解她母亲的性格和她自己的脾气。 安然的想法有些太过想当然了。 也许她是完全的从自己性格和自己父母的性格出发,过低的估计了周妈妈强势的性格,也过高的估计了周芳华在她母亲长期的教导之下所形成的弱势性格。 她只是以为让周妈妈看到周芳华的进步,便可以退一步放弃她的严格要求,意识到周芳华的成长和独立,将自主权放回到她自己的手里,却没有考虑她完全可以乘势更进一步,对她进行更加严格的要求。 如果换了自己这个重生的人对这种情况也许还可以应付有余,一点一点的跟周妈妈讨价还价,摆事实讲道理,但是周芳华毕竟还是太小,对母亲的权威性还不敢挑战。 可是无论怎样,在安然看来,这一步也是必须要走的,否则周芳华的考试紧张的毛病只有越来越严重,到中考的时候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具体要怎样做呢…… 两人都默默无声的推着自行车,慢慢的走着,各自的想着心事。 过了好一会儿,安然再次开口:“对了,周芳华,你爸对你妈的这套特训计划也持赞同的态度吗?” 她也见过周爸爸,与周妈妈的略显强势的性格相比,周爸爸似乎脾气挺好的,笑起来十分的温和开朗,像是个好爸爸的典型。 周芳华撇了撇嘴:“我爸啊,在我们家里的地位还不如我呢,我妈决定的事,他永远都是赞同的,绝对不敢反对,脸上还总是一副领导真英明的表情。唉,我都不好意思说他,太没有男儿气概了。” 安然被她说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至于么,我就不信你敢这么当着叔叔的面说这话。” 周芳华听她这么一说却更加的嚣张起来,神气十足的说:“我才不怕我爸呢,他第一个怕的是我妈,第二怕的就是我!” 安然接着将话题拉到她之前所关心的问题:“还是那句话,周叔叔到底对阿姨给你制定的这个特训计划是个什么态度?很重要啊,同学,好好想一想。” 周芳华认真的想了想后说道:“算不得反对,但也算不上赞成吧。” “那他知道你考试前会紧张得特别的厉害吗?”安然接着问。 周芳华点头:“知道啊,他还安慰我来着,说不过就是个期末考试没什么大不了的之类的话,还给我讲了挺多他当年念书时的事,什么完全不把考试成一回事啦,什么跟监考老师打游击战啦,什么考试成绩不好被我爷爷揍啦什么的……结果因为越说越不像话,都快成不好好学习的反面典型了,让我妈给**了。” 她一边说一边笑,安然也笑:“想不到,周叔叔看着斯斯文文的,小时候还那么淘气,真是看不出来啊!” 周芳华撇嘴:“意外吧,我爸那人按我爷爷和我奶奶的说法就是,主意正着的呢,完全是蔫坏的类型,看着不言不语,不惊不乍的类型,其实真要淘起来,绝对比那些看着乍乍呼呼的人还要难管难教。” “那他知道你是因为阿姨的特训计划才对考试感到那么紧张的吗?”安然又将眼瞅着又要脱缰的话题拉了回来。 周芳华摇了摇,接着撇嘴:“不知道。我也没告诉他,告诉他也没用,他就知道向着我妈,我妈说的都是对的,不对也是对的。我必须完全彻底的服从,反正她都是为着我好。他才不会给我说情呢,哼!” 说着说着又孩子气的撅起嘴来,好象她爸爸就在眼前似的。 看得出,周芳华跟她爸爸的感情十分之好,他们家是典型的慈父严母,她有话也更愿意跟爸爸说,而不是跟她的妈妈说。 周妈妈总是扮演法官的角色,铁面无私的上演法网柔情。 而周爸爸更多的则是扮演调结员,在母女两人之间起到润滑和桥梁的作用。不过,按周芳华的说法却是,她爸爸就是个和稀泥的! 当然,非要这么说,倒也是没错的。 两人在对周芳华的教育问题上,通力合作,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 “我觉得你可以今天回家以后,就可以找个机会,跟周叔叔绝对单独的谈一下。”安然再次建议。 周芳华反应很快,却不抱什么希望的望着安然:“你是想让我先说服我爸,再让他去说服我妈?你觉得那有可能吗?就我爸那个革命的大叛徒,只怕我刚跟他说完,他转头就告诉我妈去。” 安然让她的用词逗得直笑:“完了,我发现周叔叔在你这儿是完全没有信用度可言了。” 周芳华毫不含糊的用力点头:“可不是。不是我对他没信心,而他的立场太不坚定,一颗红心全向着我妈,我在他那里是完全的二等公民,哼!” “二等就二等吧。”安然忍俊不禁的接着说:“就算他转头就告诉了阿姨,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再说了,我觉得周叔叔未免就像你说的那样毫无原则,他之所以一直站在阿姨的那一边,大概是因为他觉得阿姨始终是在为你好,而且,你也确实在阿姨的教导之下学习得不错。同时,他也不知道你紧张的原因跟阿姨制定的特训计划有关,如果知道的话,我想他应该是不会袖手旁观的。相对于阿姨的立场坚定,周叔叔的立场不坚定反而对你是最有利的,你觉得呢?” 周芳华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安然说得还有是有些道理的。 见她同意自己的观点,安然又继续说道:“我觉得以你这丫头的胆小鬼的模样说服阿姨是有点困难……”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周芳华一巴掌,她笑着歪头避过第二巴掌:“但是想凭你那话唠的功夫……”低下头再避过第三巴掌:“想说服周叔叔,还是相当有希望的。而且,你还可以这样,你可以把你计划告诉叔叔,让他看到你的自主能力和争取自由的决心,让他给你一个假期的时间,让他看到你的变化和成长,在此之前,跟他定下协议,不要把消息透露给阿姨……” “要是他转头又把我出卖了怎么办?”周芳华还真是信不着自己的老爸。 安然哭笑不得的翻了个白眼:“要是周叔叔真把消息透露给阿姨,也绝不是革命立场有问题,而是出于劝说的目的,好不好?总之,我们第一步就是要先把周叔叔争取过来,说服他,然后再通过他,达到我们的目的。” 77,意外之喜 “那……那如果……如果没达到,怎么办?”周芳华愁眉琐眼的嘟着嘴,事关自己未来的自由,她心里忐忑得格外的严重。 她对母亲的那套严密控制是真的害怕,但是考试之前的那种煎熬也确实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这两种滋味孰轻孰重,在她的心里一时还真不好说,反正都不好受就是了。 安然拍了拍她垂头丧气的脑袋:“周芳华同志,你有点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好不好?拿出平时对待我和吴泽荣同学的那种凶残的架势来,我相信,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周芳华被她气得直乐:“喂,喂,说什么呢,安然同学,你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是不是?不想好好的过年了是不是?舒坦日子过得太久了是不是?” 安然装出一副我很害怕的模样,然后指着她那样故意摆出来的凶巴巴的脸孔道:“好,好,就这样,注意保持这种劲头,千万绷住了,别泄气啊,用这种可怕的态度直面人生,还有什么困难能拦得住你啊,同志,勇敢的向着光明向着胜利,奋敢前进吧!” 安然这通贫嘴耍得周芳华气也不是笑不也是,气吧,她还真想不出什么生气的理由,笑吧,又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个丫头,于是她便只好一边瞪着眼,一边抿着嘴,表情看起来颇有几分怪异。 安然也就是逗逗她,逗完了还要再说正经的:“你得这么想,如果这次周叔叔真的叛变了革命,也没什么大不的,因为经过他嘴里说给阿姨听过的那些话必然都是经过修饰和美化的,怎么着说,他也是你的亲爹,还是得向着你不是,这比你直接跟阿姨说,要有余地的多。就算你努力了一个寒假,最后没有达到争取自由的目的,却也可以在学习和业余生活方面取得一定的收获,养成良好的习惯,而且在阿姨那里,情况也不会变得更坏,所以,你还有什么可害怕,可担心的?同志,你要相信,总的来说,事情还是在向好的方面发展的。有时革命也不会是一步到位的,关键是你要勇敢的迈出这一步。第一步迈出去了,迈好了,迈扎实了,第二步,第三步也就好办了。所以,我个人意见,今天回去,你就可以找机会实行计划的第一步,曲线救国~” 周芳华没有立刻说话,想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脸坚定的用力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如果我永远不争取的话,就永远只能让我妈替我操一辈子的心,在她的眼里当一辈子的小孩子,现在她为我决定我的假期安排,将来只要还要替我决定我要上的学校,要选择的职业和想要过的生活。虽说她总是为我打算的,为我好的,但我不能不一辈子都躲在她和我爸的翅膀底下做个永远也离不了窝的小鸟。” 她说着用力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而且,就我考试好紧张的这个毛病,一天不解决,就永远是个问题,像你说的那样,现在还只是期末考试我就紧张成这副德性,如果到了中考,高考的考场上我又该怎么办?如果因为这个破毛病,就不能考上大学,我得多冤啊,再说,我妈还不得伤心死。” 她叹了口气:“好吧,万事开头难,我得勇敢一点,无畏一点,今天回家就要找机会,找时间跟我爸那个大叛徒谈判。” 她说着一扯安然:“我说,你可得随时给我提供技术支持,我可要随时给你打电话,找你出谋划策的,你这两天都在家老老实实的给我呆着,时刻等着党组织的招唤,听着没?否则后果自负!” 说到后来,那口气还是有点胆虚。 安然连忙点头应承:“放心吧,周芳华同志,这两天我除了家里和彩票站哪里都不去,一定随时等候你老人家的招唤和传召,不敢有一丝一这的怠慢。放心吧,未来是一片光明的,你只要时刻保持乐观的精神和坚定的立场,就绝对没有问题,胜利是一定会属于我们的!” 一路走来,两人半说半笑,疯疯颠颠的商量完毕,周芳华的家也已经在望了。 临别前,安然笑着给周芳华打气:“加油,放松一点,不过,不要撒娇,不要耍赖,要尽量的摆出大人的样子,让周叔叔看到你的认真和决心,也让他看到你决不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而是在严肃认真的跟他讨论问题。态度决定一切。” 周芳华认真的听着,然后默默的用力点了点头,骑上车子,向自己家的方向骑去。 安然没有立刻走,而望着她的背景出了一会儿的神。 她不觉得自己是在多管闲事。 她很珍惜这一段纯真的友情,并衷心的希望可以将这段友情不断的继续下去,最好可以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她希望这个女孩子可以有一份美好的未来。 在知道她未来可能遭遇的困难的情况下,她无法安然的让自己做到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那种情况的发生。 当然,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别人来成长,来生活。 别说她这个朋友,就算是爱女心切的周妈妈也只是尽量的,竭尽所能的为女儿安排,计划和打算,却不能替她面对困境,替她去成长,替她去生活。 她只希望自己今天所做的努力,可以稍稍帮到周芳华一些,至于是否能取得她们所希望的成果,也只能尽量努力而已。 说白了,重点不在周爸爸,也不在周妈妈,而在周芳华本身,看她愿意付出多少的努力,也看她是否能够战胜自己紧张。 不过,安然还是相信那句话,天下没有白费的力气,付出了努力,总会有所回报。 接下来,安然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奔了彩票站。 这是安国庆和李彩凤从前天就开始交待她的,他们十分关心她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但却又偏偏装成一副不是十分在意的模样,大概是怕给她增添心理压力。 可是又实在是想知道女儿到底考得如何,于是,这两天三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人就开始隐隐约约的旁敲侧击的向女儿了解情况。 他们的手段并不高明,把安然弄得又是心暖又好笑。 还是那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有周爸爸周妈妈那样的慈父严母,也有安国庆和李彩这样的慈父慈母,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表现出来,其实目的也只有一个,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 由于在路上跟周芳华一路聊天,耽误了一些时间,到彩票站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站里生意已经开始渐渐的忙碌了起来。 李彩凤的手要比安国庆快一些,坐在打号机后给顾客敲着号码,安国庆则坐在她的身边,接钱,和熟客闲聊,偶尔还要接听一些熟客打来购彩的电话。 安然进屋的时候,安国庆抬头看了一眼女儿,没说话,眼里的笑意却已经自然而然的漫了出来。 安然跟常来的几位老彩民叔叔伯伯大哥的一一打了招呼。 那几人也乐呵呵的问道:“诶,小然回来了,怎么今天跑到店里来了,下午没课了。” 还没等安然回答,另一个人笑道:“小王,你看就知道你家里没学生,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瞅着学校就要放假了吧,小然?” “是啊,明天开完家长会就正式放假了。” “看看,我说吧,学生一放假,也就快过年了。”那位大叔说着感叹起来:“唉,这一年一年过得可真快啊。” 安然又与他们闲聊了几句,便进了后面的小屋,把书包放好,翻看一下,发现需要买菜,便又拿起钱包想去附近的菜市场,顺便把家里的菜也一并买了。 还没等她走到外间,正忙着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就一齐的叫她先别去买菜,等一等再说。 她不明所以,只好坐在小屋里看书。 过了一会儿,人流稍减,李彩凤进了屋:“我听你刚才说明天你们学校要开家长会?” “是啊,下午一点开始,上午我们要大扫除,你和我爸谁去啊?”安然从书上抬起头问。 李彩凤看了女儿一眼,发现她的表情挺轻松的便直接问出心里最关心的问题:“我其实是想问你,你们今天是不是出成绩了。你这丫头明明知道我跟你爸关心这个,还这么卖关子!” 她说着便没好气的用手指戳了一下安然的额头。 安然哭笑不得:“冤枉啊,妈,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看你和我爸挺忙的,也就没过得上说。刚才你又一上来就问家长会的事,我也就没着急。再说,也就那样,没什么特别的进步,有什么好着急啊。” 李彩凤瞪了女儿一眼:“没什么进步怎么地,只要是我闺女考得好,我就高兴,怎么地吧?” 面对着霸气全开的老妈,安然当然是一点也不敢怎么地,乖乖的拿出成绩单来给母上大人过目。 李彩凤一看到成绩单上的成绩顿时的眉开眼笑,拿着成绩单转身就往外走,一叠声的高叫着:“诶诶诶,老安,老安,你看你闺女的考试成绩……” 片刻工夫外面已经响起一片交口称赞之声,那些熟或不熟的彩民们都顺情说好话的夸奖着安然,什么乖巧,长得好,孝顺,学习成绩还这么好,将来肯定有出息什么的。 78,自由之身 饶是安然这个重生的成年人脸皮够厚,却也听得不由得一阵的汗颜,这夸的,都快赶上豆包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开始嘴里说着什么“哪里哪里,这孩子也就是这半年突然就长大开窍了”这种实在是谈不上什么谦虚的话。 随即话峰一转,又开始说起他们下岗之前工作有多辛苦多忙,这孩子从小就没让大人操过心,就算是过年过节的,他们不能都在家里陪她,她也不哭不闹,乖乖的听话。 如今大了,还知道孝顺父母了,家里的活现在都不用他们插手,学习上更是不用他们操心。 他们俩这辈子是一点能耐都没有,没出息,但是现在看还能有点儿女福,就等着将来好好享女儿的福。 说到最后都快赶上吹牛了。 安然开始听着还只是汗颜,又有些好笑,到最后却是满满的感动和心酸。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父母。 他们是这个城市里最普通,最平凡的那类人。 老实,木讷,谦虚得近乎谦卑。 没有才华,没有能力。 却朴实,勤恳,忠厚。 如果听到有人夸赞一句也会红上大半天的脸,讷讷的说上一句什么哪里哪里,接着总要习惯性的自贬一通,说到后来甚至会像是在进行自我批评,进行检讨悔过似的。 可是就是这样的父母,在面对别人夸赞自己的女儿时,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自豪才更让人无法不感动。 安然之所以没在回家的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成绩单拿出来,固然是像她说的那样,看到父母在忙,便也没急着给他们看。 另一方面也是作为一个成年人,对这种成绩并不算是太放在眼里。 是,这是她努力了半年辛苦取得成绩。 这半年来,她一直在不断的跟自己较劲,不断的学习,不断的努力。 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说不高兴当然是假的。 但是真得到了这个成绩,那种高兴却并不是有多么的强烈。 毕竟仅仅凭这次小小的期末考试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如果想拥有更好的未来,这仅仅只是一个算不上坏的开始而已。 更让她在意的是那令人感到有些挫败的数学成绩。 这才仅仅是初一上学期,如果她仅仅为这样的一次考试而感到多么多么的开心满足,那真就是白活了那么些年了。 但显然她没更充分的考虑到父母的感受。 想想也真是粗心。 从进入期末他们那种严阵以待的劲头,到这几天明里暗里的对她成绩的关心,她也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们,让他们高兴高兴。 对他们来说,女儿哪怕只是仅仅得到老师的一句口头表扬,他们也会由衷的开心大半天,更别提是这种期末考试了。 这使她本来为了数学成绩稍显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又坚定了起来。 只要把理科的成绩提上去,三年后她才能更有把握的考上市里重点高中,只有进入重点高中,她才能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大学,至于那以后的事,现在对她来说,还用不着想得那么遥远。 看来不只周芳华需要在假期制订一下特训计划,她假期的计划也要整新的调整安排一下。 吃过午饭,安然见店里没有什么事,便跟父母说了一声,带着新买的菜回了家。 她准备利用这一下午的时间好好的对即将开始的寒假做一个细致的规划。 一个半月的时间,看似不短。 但如果只是得过且过,看看电视,写写作业,再出去逛逛街,加上春节的人来人往,热闹欢快,一个半月的时间也是转瞬即逝的。 安然在重生前对这种事还是相当有经验的,有时就感觉前一天还**的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第二天就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拾着书包准备早起。 至于中间的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说起来,几乎想不起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好像发生了不少的事,但认真想起来,却没干一件正事,不过就是吃吃玩玩,时间便神奇的飞快消失了,就像后来那部香港电影的名字似的,有人把时间给偷走了似的。 说起做计划安然现在可谓是轻车熟路。 先把最想要做的事开列出来,计算中它们所需要的总的时间,然后,把这些时间分摊到每一天。 同时空出一些重要的节日。 比如除夕到大年初三这几天,即使再专注,她也不太可能完全的集中精力来学习。 就算是学了,效果也不会很好。 如此一来,就不如从一开始就在那几天安排一些比较轻松的,不占时间,比较灵活的工作来做。 此外,还要避免一些紧急情况的发生。 如果有突发的情况,导致不能完成当天的学习任务,打乱了原有的计划,应该怎样应对和补救。 这些都是在做计划之初,所必须要考虑进去的。 这寒假有几样她是必须要做的。 头一样就是加强她数学的学习。 其实说起来,她现在也比较茫然。 她的数学成绩说不上差,但也绝说不上很好。 如果单比单科成绩的话,她的成绩在班里还是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 然而就是这个中等偏上的水平,却更让她感到为难。 这一个学期以来,她花在三个主科上的精力一开始还是比较平均的。 表面看这三科也都取得不小的进步,这一点在期中考试中也得到了体现。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多的把精力集中在数学上。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数学的成绩更差的缘故,还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她基本已经找到了学习英语和语文的学习方法,而且这种学习方法还是相当适合于自己的。 不能说英语和语文比数学更简单,更容易,虽然她以前就是更偏文科一些,但是由于当时她的文科成绩也只是平平,所以这一点表现得并不明显。 可是凡事就是这样,如果没有抓住问题的核心,没有找到有效的解决手段,那么真会觉得面对那些弯弯曲曲,全是倒着说话的英语和咬文嚼字的语文感到头大无比,无从下手。 可一旦找到了有效的解决办法,便会发现,之前些那些总是感到迷惑不解的地方,其实原来并不复杂,也谈上有什么深奥之处。 那些答案一直在那里,等着她去发现。 而她却因为找不到正确的途径,鬼打墙一般的在答案周围一直不断的兜着圈子,浪费着无数的工夫和时间。 说到底,最关键的不过是“方法”二字而已。 她现在的问题就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如果认真,就是找不到一个适合于她的,学习数学的方法,致使她只能不断的在原地兜着圈子。 所以,这个假期,她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找到一个行之有效的,适合于自己的,学习数学的方法。 其次,正常的巩固复习和预习还要坚持不断的继续下去。 学习之外,她想利用这个假期学习一点简单的裁剪。 之前,她在整理自己房间的时候,因为花色方面的考虑,也为了省约,直接去布匹市场买了布,请附近的裁缝加工的。 那时她还一心在为父母下岗后的出路打算着,甚至想着是不是在有时间的情况下,自己学习些剪裁手艺,雇些缝纫工加工服装。 虽然这个点子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因素被她弃之不用,但是想学一些裁剪手艺的想法却一直徘徊在心里。 任何一个带着后来的记忆,并且喜欢打扮的女孩子对现有的服装样式大概也不会感到十分满意。 如果她自己可以剪裁的话,就可以自由的设计制作出符合自己心意的服装来,即方便又便宜。 最主要的是,那种自主的感觉想想就觉得很棒。 所以,这个假期里,在正常的学习,运动,美容等安排之外,她便想把裁剪当成一个爱好来学习。 那么该怎样学习呢? 她原本是想着从图书馆借书看,自己慢慢摸索着,一点点学习着动手。 这当然可以。 但是那样的话,未免有些浪费时间。 自己学习的话总是难免有些吃力,也容易犯错误,甚至会走许多的弯路。 所以,思量了一番,她决定这几天找个短期的学习班,学习一些基础的知识和动手的方法,把基础打好。 甚至以后嘛,她大可以再自己一点点的慢慢加强,慢慢学习。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所以,她要先找个师傅把自己领进去,再自己慢慢修行不迟。 除了以上的这些,她还决定,赶在新年之前,把家里各处也像自己的房间那样收拾一番。 父母房间里陈旧的床上用品,家里老旧的,不利于收纳整理的,没有什么使用价值的旧家具,窗帘靠垫等等东西,该更换的也要更换,能改造的也要改造一番。 大的目标计划已毕,下一步便将这些目标细划,制作成一个个小的具体的详细计划。 当然,这些也只是一个初步的计划,随着计划的实行,一些不合理的地方还要进一步的调整变化。 大大小小的计划都制作完毕,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来小时。 安然看了一眼时间,决定这就去街上转一转,看看那里有短期的裁剪培训班,研究一下学时,学费和教学质量等方面的情况。 79,一声叹息 既然要学,总得先做到心里有数才好。 然后再把自己的想法跟父母说一声。 安然估计自己把城里的学习班打探得差不多,大概也就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候,正好去父母那里给他们做饭,顺道找邻居们联络一下感情。 说是找邻居联络一下感情,她现在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反正现在自己跟江杰云既是同桌又是邻居,打的交道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尤其午饭的时候,还听父母说今天店里的打号机似乎出了点小毛病,其实重启一下也就正常了。 但是安国庆和李彩凤毕竟在使用电脑上是完全的新手,一见出了毛病,哪里还敢轻举妄动,马上着急地给主管部门打电话报修,却总是没人接听。 眼见着好几笔生意因此而没法做,急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嘴里头直发苦。 最后还是李彩凤想起安然之前的话,告诉他们如果电脑方面出了问题,可以去隔壁找人帮忙。 两人也实在是急得没有办法了,又琢磨着隔壁的三个小孩儿瞅着还都挺热心肠的,江杰云又是女儿的同学,便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找上了隔壁。 当时一向擅长电脑的赵真旭并不在,收银台后坐的却是刚从学校回来的江杰云,听到李彩凤的话后,立刻二话不说的跟她来到了彩票站。 对一般电脑使用久了的人来说,遇到小毛病,重启是最基本的一个办法。 不到两分钟,江杰云就解决了安国庆和李彩凤急了好一阵子的问题。 所以在吃饭时,安国庆和李彩凤都一致的向安然夸起她的这位助人为乐的好同桌来,又感叹了一番谁家有这种儿子真是烧了高香之类的话。 不过,末了李彩凤照例又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诶,我说,他怎么比你回来这么早啊,你们不是一起放学的吗?” 安然也不好说别的,只能含糊其词的道:“唔,放学之后,我和周芳华玩了一会儿。” 李彩凤一听这个借口便也不再问别的了。 左右假期的时候,时间多,反正她也要做饭,干脆平时也多照顾一下隔壁那三个“乐于助人,急人所急”的好邻居的胃好了。 安然刚刚收拾好准备出门,就接到了周芳华的电话:“安然,你在干什么?” “我准备去门就逛街,你干嘛呢?” “逛街,我也去,我也去。”周芳华立刻叫了起来。 安然无奈:“你不是说你要用这个下午来精心准备跟周叔叔谈话的内容吗?怎么又想着要跟我去逛街了。” 她这一问,周芳华那种立刻没了声音,一会儿才弱弱的回了一句:“我紧张嘛。” “那……咱们在老地方见吧。”安然失笑的说道。 周芳华在那边欢呼一声,便放了电话。 当知道安然想学裁剪的时候,周芳华感到相当的惊讶:“诶,你怎么突然想起学这个来了?我说,你的爱好还真挺中老年妇女的!” 安然白了她一眼:“我的这个爱好哪一点中老年妇女了?” “本来嘛,只有我奶奶那辈儿的人才对自己缝缝补补的事感兴趣吧?”周芳华理直气壮的说道。 安然翻了个白眼,扯了扯她身上的衣服:“哦,那照你这么说,只有中老年妇女才对穿衣打扮感兴趣是吧?” 周芳华一愣:“喂,你这是偷换概念好不好,缝缝补补的跟穿衣打扮能是一回事吗?” “你才是偷换概念呢,缝缝补补跟裁剪是一回事吗?” “差不多啦。”周姑娘小手一挥道:“现在只有我妈往上的那辈人才喜欢到裁缝店里去做衣服,年轻的哪个不是去商店里买衣服穿,谁还做衣服啊,多麻烦,再说样式也落伍啊!” “那要是商店里的样式你觉得不可心该怎么办?”安然不紧不慢的反问。 “呃……”周芳华这下倒是真被问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便道:“那就多逛几家商店呗,总能找到可心的。” 安然摇头:“那要是看着都不顺眼呢?”还没等周芳华再说话,她便自己接着道:“所以,还得向中老年妇女学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才是硬道理!” 周芳华还是有点不理解:“那你直接到裁缝店去定做就好了,干嘛还自己费劲去学呢?” 安然耸耸肩:“自然是看她们做得不可心呗。你想啊,你自己学会了,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让那些裁缝做,光跟他们解释你的想法就是个费劲事,费尽你的口舌,解释了半天,他们能不能理解还是个问题,就算理解了,要是做出来的效果不如你想像中的好,还得继续修改。修改一遍,还说得过去。可是不断的修改,一直要修到合你的心意的话,除非在那种大城市里的高档裁缝店,就我们这种小地方,还没等你做出可心的衣服呢,搞不好先叫裁缝给赶出来了。” 这一回周芳华倒是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还真挺有道理的。不过,学裁剪挺难的吧,我看那些裁缝给人做衣服的时候又是量又画的,好像挺复杂的样子啊。” 安然摇摇头,叹了口气,有点没精打彩:“不知道啊,我琢磨着再难也不会比数学更难吧!” 提起数学,她就感到有气无力的,看得周芳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琢磨着你的数学哪?得了吧,这都考完了,榜都排完了,你还想那么多干什么,走走,咱们去找学习班去。” 小城的面积小,也有小的好处。 那就是各类的功能区划分得比较集中,比如,想买东西就去市中心的商业街。 但找各类的学习班就不能去商业街了,要去图书馆附近。 那附近常年开着各类学习班,从幼儿的特长班,到学生的补课班,成年人的外语学习班,再到各种技术学习班,全都齐齐整整,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 不分种类,不分贵贱,小提琴班挨着厨师班,舞蹈班旁边挤着修脚学习班,书法班正对着美容美发班,法语班更绝,干脆就跟裁剪班轮换着共同一个教室。 两人在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学习班一条街上从头走到尾,共找到了五家短期裁剪学习班,学期一个月,随时交钱随时进班,学不会的话还可以反复听。 价钱倒是不贵,广告吹得可真玄乎,什么名师指导啦了,什么包交包会啦,什么毕业后帮忙介绍工作啦,什么全部使用国际先进教材啦…… 真是完全不怕风大扇了舌头,弄得周芳华一边看着搜集到宣传单一边笑:“别的就不说了,光看这国际先进教材,法国巴黎最新技术,意大利时装理念,我说牛肉怎么越来越贵呢,闹了半天都是他们把牛给吹死的。怎么看着都这么不靠谱啊,我说。” 安然也笑,翻看着手里的宣传单,摇头:“管他呢,反正我只要学到我想学的就行了,什么法国意大利的,跟咱可没关系,我最爱国了。对了,我得去问问,他们让不让试听。” “试听?”基本不关注这种学习班的周芳华好奇的问:“诶,还有这种好事?还可以试听?” 安然点头:“当然了,不听一听我怎么知道他们讲得是好是坏,对比一下就能感觉出来了。” 这种试听的机制在后世相当的普遍,安然曾经认识一位手里缺钱,又想学东西的蹭课达人,那位仁兄对这种免费听课最有心得。 他事先给各家学习班打电话询问课程相关的课程进度,然后集中汇总在一起,编成一个表格,接下来就按照课程的进度依次混进去上课。 一次听不会,还可以反复蹭着听。 他就靠着这一手愣是蹭会了两门技术,后来还考级拿证,找到了两份不错的工作,真是绝对的奇人一个,完全可以写一本励志书了。 不过,想要蹭课也要掌握一定的技巧。 毕竟一些学习班也是害怕有这种到处免费蹭课,占便宜的人,讲课的老师和负责接待的老师也会特别的留意来试听的人。 一般来说,来报名试听的人可以有三次试听的机会,再多了,那就明显是蹭课的了。 当然,即便被人发现了,学习班的老师们一般也不会对你恶言相向的。 虽说是学习班,说到底也是做生意的,都讲究个和气生财。 人家不骂你,也不给你脸色看,只是劝退或是直接拒绝让你入内而已。 不过,那些蹭课达人们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来进行应对。 比如,每次都尽量不穿太过显眼的衣服,都是一些大众的T裇或是夹克,颜色也选择灰色,褐色这些便于隐藏自己的颜色,不乍眼,很低调。 同时,还要进行一些必要的伪装,头一回去可以戴顶帽子,或是架副眼镜什么的。 第二次再去的时候就可以将这些伪装去掉。 第三次去的时候再加顶假发之类的。 这些还只是最基本的。 安然认识的那位蹭课达人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而且他们这些人之间也会互相交流信息,交流伪装道具,更会交流彼此的学习笔记。 有时真不知道该对这些好学又好占便宜的人持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他们。 80,革命战友 此时见周芳华好奇,安然便捡着一些简单的门道跟她说了,听得小周姑娘大为感叹:“我的天,这都快赶上间谍小说里的情节了,真是太神奇了!不过,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啊?” 安然自然不会对她说实话,她现在有个万能的借口:“哦,我有一次在彩票站听他们闲着没事聊天的时候说起来的。” 现在她每当在朋友同学间说话,说起一些与前世相关的信息又给不出信息来源时,便推说在彩票站听顾客聊天时听到的。 反正也没有会去认真的查访,这个理由简直完美到了家。 弄是周芳华这样的小八卦爱好者常常羡慕不已,总是感叹,没想到彩票站都快成了消息站了,想知道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可以听到。 周芳华有时去彩票站里找她玩,还会特意坐到一旁注意听人家的谈话。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之后她向安然抱怨:“为什么,你总能听到那么些好玩的信息,偏偏我总是听不到呢。” 弄得安然简直是哭笑不得:“你才听了多大一会儿,你当这里故事会还是什么地方,我也是经常听才能听到那么一两句好玩的。” 安然的话其实也并不完全是借口。 彩票站真的像是个消息集散地,每天人来人往的购彩者,还有那些经常来进屋等车的上班族,大家闲着也是闲着,自然就要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 往往一开始还都是聊着彩票,不过,通常十句话之后基本就已经开始跑题,各种五花八门的话题就会出现了,什么新鲜的,古怪的,不靠谱的,不着调的信息都能听到。 不过,就像安然说的,你必须得常听。 其实别看安然笑话周芳华是个小八卦,她本人也没比人家小姑娘好上多少,每次到店里的时候,也会在前屋坐上一会儿,听听各种八卦消息,丰富一下业余生活,绝对比电视剧里那些演得烂到家的情节要奇幻好玩,有趣狗血得多。 说是故事会其实也快差不多了。 大概人人都有八卦的爱好,不只安然和周芳华这样,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个老实忠厚的成年人也这样。 每次三口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人都会跟女儿交流一下今天又在店里听到了哪些稀奇古怪的传闻怪事,三人往往还会看似挺认真的对这些事情展开一些像模像样的讨论,有时还正经互相辩论一番,猜测一下后续的发展什么的,比追电视剧还热心。 反正说到底,谁也没有把这些事当成真事、实事在听。 安然也常常会把这些都写在日记里。 有时她会想,将来也许自己真的可以写点什么故事之类,这些素材比她以前在网上看的小说可要鲜活有趣多了。 说过了八卦,安然便依然询问了一下这五家学习班的试听的情况,得到的答复跟她之前所想的差不多,接待的工作人员都挺热情,尤其看安然和周芳华都是小姑娘,一身的稚气未脱,不像是那些来蹭课占便宜的,更是亲切非常,告诉她们可以随时来试听,并把打印的详细课表给她们一份以供参考。 转了一圈,安然的手里便又多了一叠课表。 两人的装束一看就是学生,这会儿来来回回的在街上走了几个来回,不少学习班的工作人员都向她们打着招呼,往她们的手里塞宣传单,那热乎劲儿简直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没多大一会儿,就连陪同的周芳华手里也接了老大一叠的各类学习班的广告单。 因着她也打算在这个假期里学习一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所以,这会儿听着那些人的解说便也渐渐的听得投入,将手里的宣传单细细的翻看着,不时向各个学习班的工作人员询问着一些她想了解的问题。 她目前也只是有个想法而已,还没有什么具体目标,安然便陪着她四处接传单,多方了解,弄到后来,什么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传单她们都收集了个遍,就连那个什么法语学习班,修脚学习班的宣传单她们也没放过。 按安然的说法是,闲着也是闲着,多了解一点咱们不知道的事,也挺有意思的。 她这话周芳华爱听,她现在正闲着没事,尤其是心里还担心着晚上跟老爸的谈话,恨不得有点事让她忙一忙,转移一下注意力。 再说,那些杂些杂八的八卦消息也一向是她的最爱。虽说这些学习班的信息算不上什么八卦消息吧,但是看着也挺新鲜有趣的,正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不过两人这种没有目的的兼收并蓄也渐渐的引起了一些学习班接待人员的注意,有两个小伙子最后终于忍不住的问,小妹妹,你们到底是要学什么啊,怎么我看你们什么宣传单都收,什么都问啊,是要搞社会调查啊? 听得安然闷笑不已,是啊,谁见着一手还拿着法语学习班广告单的人转眼就开始仔细认真的询问修脚学习班课时的? 周芳华却毫不脸红,正经挺认真的回答人家小伙子:“嗯,我到现在想学什么还没想好,所以,需要充分的多方了解一下,然后慎重对比考虑过后才能决定。” 别说,她这理由乍一听倒也像是那么回事,两个小伙子点了点头,附和道:“也对,也对,这样的话,是需要多了解了解。” 可是细一想又觉得怎么都有点不着调。 你说你没想好,倒也是个理由,可是你这想的范围是不是也有点太大了? 简直是快要包罗万象了! 安然憋着笑,看着那两个小伙子越琢磨越抽搐的表情,拉了仍是一脸有理的周芳华离开了学习班一条街。 “周芳华同学,你还真挺能蒙人的哈,听着像着那么回事,越想越不是回事。你真行。” 周芳华却一脸的理直气壮:“什么话,说得我好象是要撒谎一样。可人家确实是那么想的啊?” 安然伸手去捏她的脸蛋:“是啊,就你,难道还真想去学修脚?” 周芳华拍她的手,犹自强辩:“怎么啦,怎么啦,我就不能学修脚,我乐意学,不成啊?” “成啊,谁说不成。”安然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不过,现在时间可不早了,我可不跟你继续说了,得去彩票站去做晚饭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家准备准备晚上的谈话了。” 周芳华一听她这话,脸上的轻松立刻消失不见,带上了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吸了一口气:“行,我也回家了,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也不再多废话,朝她摆了摆手,骑车便走。 安然知道她这一回确实是下定了决心,才这样的果断和干脆的。 其实在她看,她们的计划还是挺有希望的。 安然到彩票站的时候,屋里再次是一团热闹拥挤的景象,她便也不多说话,只跟父母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走进后面的小屋去了——这会儿这些老彩民们正是全身心的投入到对投注号码的思考中去,轻易是不好打扰的,招呼的事更是能省便省,否则就不是热情,而是捣乱了。 把收集来的学习班宣传单和试听的课程表简单整理了一下,安然便转身出来跟父母说了一声,抬脚去了隔壁的网吧。 网吧里这会儿正是渐渐开始热闹的时候,那些打通宵游戏的网虫们都是昼伏夜出的动物,现在正是他们开始慢慢苏醒的时候。 大概随着假期的开始,这里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好的。 大批的学生闲在家里,尤其过不了几天又到了春节,一个个的都收了长辈们不少的压岁钱,正是腰里有钱,不愁上网费的时候,估计这个寒假江杰云他们都可以财源广进了。 这会儿收银台后坐的即不是江杰云,也不是赵真旭,而是那只话唠似的铁公鸡姜成卓。 姜成卓看到安然的到来,虽然稍感意外,却十分的热情:“唉呀呀,安妹妹你怎么来了,稀客啊稀客,欢迎啊欢迎,我可想死你了!” 热情得真是相当的油嘴滑舌,但却不让人感到讨厌,只是轻松好笑而已。 “这离过完新年才几天啊,我这还算不上稀客吧?”安然也开玩笑的说道:“我是来找江杰云的,他不在啊?” 姜成卓摇头:“他今儿有点儿事,不在。”顿了一下又问:“啥事,方便透露不?如果是安妹妹需要有人效劳的话,区区愿为妹妹效犬马之劳,绝对的忠心不二!” 安然轻笑:“那我先谢谢你啦。不过,我找他是想谢谢他今天帮我爸我妈修电脑,没别的事。” “唉呀,原来就这?安妹妹你太客气了,咱们邻里邻居的,安叔安婶有事,我们搭把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里还需要特意跑过来说谢谢,太外道了啊。这可不好。” 安然听姜成卓一脸正色说得大义凛然的,刚想再客气上两句,就听这位接着把话峰一转,脸上的表情一垮,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真的,安妹妹,你要是真觉得吧,心里实在是那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今晚赏我一碗粥半碗饭啥的,老大和那个死胖子都不在,你看我,到现在饿得满眼都是星星啊!” 安然顿时无语,这位还真是不客气。 81,精神折磨 不过,她本来也就想着请他们吃晚饭的,这下也就顺水推舟的点头应道:“行啊,没问题。不过,得借你们家的厨房一用。” “唉呀,太好了!”听到有现在成的话吃,姜成卓立刻双眼放光,本就十分的热情瞬间变成了一百分,搓着手:“随便用,随便用,千万不要客气。啊,对了,菜!用不用我现在去买菜?” 姜成卓这人平时确实是铁公鸡,但是遇到了吃喝这等“大事”,就连铁公鸡也立刻大方了起来。 “不用不用,我们家那边今天我下午新买的菜,不少呢,足够你吃的了,放心,肯定能让你管饱。”姜成卓这人随便,安然跟他说话也随便,一边笑着打趣一边往外走:“我回去取菜去,你继续忙你的吧。” 多一个姜成卓,饭菜的量却比安家平日的量大了近一倍,说他是饭桶可真是不冤枉了他。 一起吃了一次饭,安然就对网吧里的这三个吃货的口味做到心中有数。 想让他们吃好,其实也有简单,只要把肉菜做得足足的,保准受欢迎。 四个人的菜谱也简单。 安然也不想做太过复杂的东西,主要满足简单,快捷,好吃的特点就可以了。 做着省事的菜其实还是很多的,比如,蒜泥白肉,简单快捷,正好可以打发那只肉食动物。 再比如土豆丝,皮蛋豆腐,肉沫茄子,这三样有荤有素,尤其是皮蛋豆腐这类菜,再省事没有了,而且还很好吃。 汤也简便,西红杮蛋花汤。 菜谱一定下,做起来就更是简单了。 姜成卓这人省钱,倒是不省力气。 本来安然见今天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便没让他来后面帮助,他却很自觉的端着盆坐到收银台后,飞快的削起土豆皮来。 他的土豆皮削完,又将土豆丝擦完,安然这边的皮蛋豆腐也做得了,饭闷在锅里,白肉也进了锅,只剩下肉沫茄子相对来说,要费一点事。 她这边刚将茄子做好,外面就响起一阵的大呼小叫,却是江杰云和赵真旭回来了。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赵真旭,刚从外面回来,也没戴帽子,一张胖脸冻得通红通红,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朝安然笑,一边笑一边满脸陶醉的玩命抽着鼻子,以示自己的馋涎欲滴。 至于安然今天要重点感谢对象的江杰云江大少爷,他倒是没赵真旭那个小胖子那么夸张。 只是这位爷更直接,推门进来,二话不说,直奔主题:“你这饭,有我的份儿没有?” 同志,你说话可不可以稍微含蓄那么一点点呢? 知道什么叫客气吗? 你说她好意思说没有吗? 但是她确实是没带这两个大饭桶的份。 这下原有的计划的是彻底的被打乱了,东西也不够吃了。 菜可以再加,饭却是已经焖上了,没法再加了。 不过,倒也好办。 想吃饭,就得动手帮助。 姜成卓善长讲砍价,这种跑腿买东西的活自然是非他莫属。 事实上,你不让他去还真不成,他自己非要去不可——换了别人,他总嫌人家买的贵,别管花的是谁的钱,他都心疼得像他被人割了心头肉一般的难过。 安然也跟着江杰云他们学了乖,也不费话,直接请这位讲价有瘾的家伙出马,先去街那头买馒头。 买多少? 你琢磨着你们仨能吃多少买多少。 接下来,去菜市场那家清真店买块酱牛肉回来,对,就是长了一把大胡子的那个老头的店,千万别去一进菜市那家大妈坐镇那家,她家的味道不地道,不好吃。 最后再买三斤豆角,外加几块豆腐,几个皮蛋。 临时多出两个饭桶来,当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赵真旭闻着厨房里的香味简直不能自持,肚子很应景的叫了起来,他刚叫完,江杰云也不客气的叫了起来。 两人有志一同的一齐盯向安然。 安然被这两双简直有饿得泛绿光的眼看得直发毛,摊手耸肩:“你俩瞅我也没用,饭没好,肉没得,你俩要实在是饿,就先对付点肉沫茄子和皮蛋豆腐吧……” 话音还没落,这两人已经直接开始行动起来了。 安然连忙喊一声等等。 赶紧拿两个小盆来,一样菜留出一份来,一会儿给自己的老爸老妈留下,省得这两位吃得高兴,把这俩菜干脆当成开胃小菜全给消灭光了。 两人也不说话,埋着头就是个吃。 安然摇了摇,用筷子扎了扎锅里肉,觉得差不多了,转身拿过笊篱想将肉捞出来,手指却不经意的擦过了锅沿,烫得她“嘶”了一下,刚将手指送进嘴里吮一下,就被一只突然从身后伸出手的抓着,送到水笼头底下去冲。 “烫了得马上冷却,又不是切了口子,还用嘴去吸。”江杰云有点鄙视的说着,放开了她的手,拿过她手里的笊篱问道:“下回你直接说一声就得了,这个接下来怎么弄?” “……哦……”安然没想到这个大少爷在忙着吃的同时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愣了一下,才道:“把肉捞出来,放到这个盆里晾着就行,一会儿等凉了再切一下。” 江杰云的动作极快,安然还没说完,他这边已经完成任务,再次坐到桌前,拿起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那边赵真旭也一边吃一边依依唔唔的道:“就是,安妹妹,你放在那里就成,一会儿我来切哈。” 安然反应几秒才明白他是在对她说话,而不是对着那盆皮蛋豆腐,她哭笑不得的关上水笼头,擦干了手,应了一声:“好。” 这一次两人又都跟没听着似的,专心致志的抢着菜吃。 两人正抢得哈皮,外面那些闻了香的网虫们照例的又被打击到了。 只是有了几次经验以后,这些网吧里的老主顾们也习惯了,每当安然出现的时候,基本就是他们肚子里的馋虫造反的时候到了。 第一次馋虫造反的时候,坚持轻伤不下网线,胃疼也要打怪的网虫们还是感到相当的困扰和纠结的,你说我是买桶方便面吃呢,还是继续咬牙硬挺着打怪呢? 直到滴滴嗒嗒的口水差点没泡了键盘,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外带满面悲愤不平之色,杀到收银台前,吆喝小老板买桶装方便面的买桶装方便面,打电话话叫外卖的叫外卖。 可这一来二去的,这些网虫们也都有了经验,硬抗是不行的,人是铁饭是钢,饿不饿的另说,关键是那种精神上的折磨太考验人,不仅饿得胃里直抽搐,就连神经都馋得跟着一阵阵的抽。 打怪是个对注意力集中程度要求十分之高的一项运动项目。 就比如,你这边正全神贯注的打着怪,手指流利,眼神威猛,正在关键时刻,幽幽淡淡,偏偏勾人魂魄的小香风一绕,神经嘎的一下,抽了,手上一顿,于是游戏中的小人也嘎的一下,翘了。 这还打个屁啊! 吃饭睡觉,自然规律。 古代不是有个老头子说了么,无论你是做事,还是打怪,都得顺其自然,不能违反自然规律,否则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没人给赏口热乎食的网虫们于是终于在几次不幸的阵亡之后,学会了自救。 因此这一次,当那些煮肉的香气,混着肉沫茄子的味道飘飘悠悠的从门缝里一路慢吞吞的飘出来,飘到这些肚里空空的家伙的鼻子底下的时候,他们明智的采取了不抵抗政策,一点犹豫,一点考虑,一点纠结没有的立刻放下武器,退出战场,乖乖向自己的肚皮和馋虫投降,径直杀到收银台前。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只有一个,是打电话叫那些加了无数鸡精味素油料的外卖呢,还是来一桶加了无数鸡精味素油料的方便面呢? 可到了收银台一看,这群孩子顿时急了,悲愤了,泪流满面了,小老板居然不见了! 当然,小老板不是失踪了,更不是人间蒸发了。 而且,他们这会儿用脚想也知道小老板的去向。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感到激动,悲愤,进而泪流满面——大兄弟,你是有的吃了,可也不能忘了你的顾客们还都饿着肚子,等着打怪呢好吗? 于是,安然刚准备把电饭锅插头拔下来,就听得外面收银台一阵阵嗷嗷的鬼哭狼吼,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把自己电着——至于饿成这样吗? 太至于了,这帮孩子已经在网线上坚持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 本来要是接着投入到紧张的战斗当中去,也就罢了,饿过了劲,渴过了劲,再加上神经高度集中,也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 可是一旦松下了劲头,从网线上爬下来,立刻就觉得被一种汹涌而来的饥渴之感全面的淹没,不能自拔,有一种被火焚烧的感觉,真是一刻都不能忍受。 尤其是一旦站到收银台前,那股香喷喷的食物的味道更是像酷刑一样的折磨着饿蓝了眼睛的网虫们,特别是再加上一点联想力,想像着小老板们是如何快活又满足的坐在厨房的餐桌前大吃大喝,那种滋味真是比法西斯还残忍。 再看那两位小老板呢? 两颗在十几年后被称为金头脑的脑袋都快扎到菜盆里了。 什么? 82,领导英明 买东西? 自己拿,钱放桌子上就行。 找零? 自己找张破纸头先记个帐,回头一起算。 没看咱们正忙着抢饭吃呢吗? 这种关键时刻,你也好意思打扰,回头你赔我皮蛋豆腐,还是赔我肉沫茄子啊? 安然已经无力吐糟这两个吃货了,干脆自己走到收银台前,一一应付起那一只只目光蓝汪汪的网虫。 网虫们很激动,一边付钱一边哭腔哭调的控诉:妹子,幸好有你,你听听,有那两个小老板那么做生意的吗?他们说的那是人话吗?还有没有一点点基本的良知啊?合则你们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是吧?小心把我们饿急了,把你的电脑都给生啃喽! 安然一边给这几位饿得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爷找零钱,一边在心里抹冷汗,是不是她再不出来义务劳动,你们啃了电脑就开始准备啃活人了吧? 由于安然义拨云天的急时行动,饿急了的网虫们活啃网吧小老板的惨剧总算没有发生。 但是在市场跟诸位摊贩老板砍价砍得激情四射,口沫横飞,提着大包小包,带着一身寒气,一路飞奔而回的姜成卓,见到那两个奸诈小人,暖暖和和的伸着腿,舒舒服服的坐在餐前,抱着菜盆,埋头痛吃,顿时急了。 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了! 没有兄弟义气,太没有兄弟义气了! 咱这还没要求你们俩个同生共死,患难与共,风雨同舟,共建美好未来呢,单是出去买个菜的工夫,你们就把老子的菜给抢了! 被抢了菜的姜成卓悲痛得两眼充血,把手里的吃喝往旁边一丢,帽子也顾不上摘,气也顾不上喘,带着一身冰冷的寒气,挟带着一股旋风就扑到了赵真旭的身上,一手掐住“死胖子”的脖子,一把抢走他手里筷子,于是这两个家伙又在饭桌前展开了一惯的搏斗和抢食的把戏。 所不同的是,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甚至不是第三次目睹这种“血腥”场面的安然早已学会了面不改色,心不跳,两耳清风任意吹的高深境界,镇定自若,眼神都懒得给上一个,直接一指案板上温度正好的白肉:“我说,你们三个,谁处理这块肉?” “我!” “我!” “……嗯,我!” 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大声响应,那叫一个热情踊跃,奋不顾身。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赵真旭被姜成卓掐住了脖子,一口肉沫茄子都卡在嗓子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待到听说有切肉这种好任务,顿时激动亢奋了,使劲的一抻脖子,终于把那口茄子咽了进去,这声“我”才得顺利的从嗓子里发了出来。 安然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直接将肉丢给了他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去吧,爱切谁谁切,赶紧切出来是真的。 这三人之所以对切肉的事这么积极,原因也很好理解,不外乎就是打着一边切肉一边顺嘴偷吃的阴暗目的。 虽说安然对这三人的在食物面前的思维逻辑和行为模式已经完全不抱任何幻想,也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看着三人一起奔着那把寒光闪闪的菜刀而去,并且为着这把菜刀的使用权再次展开了一番眼花缭乱的争抢,那把菜刀也在三人的手间被抢来夺去,安然实在还是淡定不起来,一边在心里做着心理建设,一边频频的抹着冷汗。 足足建设了两分来钟,安然才终于对那边的呜哇乱叫,鸡飞狗跳,刀光肉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去翻看姜成卓买回来的那几样东西。 馒头虽然是刚出锅的,但走了一路,热气早就散得七七八八了,上火热了。 卤得又香又韧的卤牛肉一块,直接丢给抢肉成功的江杰云去处理,特意又交待了一句:“切得薄一点。” 转头扒出一头蒜,丢给还在为皮蛋殊死拼杀的赵真旭:“扒蒜皮。” 又翻出豆角,这回给了姜成卓:“择豆角。” 三个吃货有了活干,这下都老实了。 尤其他们这活不比别的,不是为了集体,不是为了金钱,而是为了肚皮。 他们干活的速度决定了吃饭的速度,他们劳动的成绩决定了食物的质量。 于是刚刚还打得起烟的三个饭桶,这会儿一个个低着头,分外的卖力,恨不得干得起烟,好早点把东西填进嘴里。 见三个吃货乖乖的干活了,安然又麻利的拌了一小盆皮蛋豆腐。 幸亏她让姜成卓又卖了好几块豆腐和好几个皮蛋。 之前拌好的那一小盆经过三人的一番拼抢,这会儿剩下的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豆腐用不了也不怕,可以直接冻成冻豆腐,炖白菜,炖酸菜,下火锅,做沙锅,韧韧的,很有嚼头,吸饱了汤汁,味道都不错。 一道皮蛋豆腐做好了,江杰云那里的肉也切好了,又砸了蒜泥,浇上酱汁,蒜泥白肉,酱牛肉,全都装上了盘。 只剩下一道素炒芸豆,也是三下五除二的快菜,亮油旺火,断了生,正是脆嫩鲜香的时候,临出锅,撒些细细的蒜末,加些味素,勾些茨汁,出锅,引得另外赵真旭在那里使劲使劲的抽鼻子,满脸的陶醉。 这要是换成周芳华或是吴泽荣做出这副表情来,安然还能生出点自豪感什么的,可换成了赵真旭或是他的那两个饭桶兄弟来做这个表情,她真是已经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实在是自豪不起来。 饭菜做好,安然本来是想去隔壁替父母过来吃饭,安国庆和李彩凤却不愿意放开手里的工作,嫌弃她不熟悉主顾的情况,怕出什么岔子。 再有虽说这边的地方更大一些,但是毕竟还要走来走去的,天气暖和也就罢了,如今天气冷,刚刚吃了饭,还要灌一肚子的冷风,也不舒服,不如把菜分好了,给他们装过去,一边干活一边吃,吃得省心自在。 安然拗不过他们,只好把几样菜都拨出来一些,把菜饭盛好,由江杰云帮忙端过去。 本来她也想留在彩票站那边陪父母一起吃,但无奈地方太窄了些,这会儿生意正忙着,李彩凤和安国庆直接就在打号机旁吃饭,两个人吃都有些费劲,更别说再加一个她了。 她只好留在网吧这边,欣赏三个饭桶用餐的盛况。 又是一番风卷残云,龙争虎斗,自不必说。 那么些菜,到最后又是一片精光,连点汤汁都没剩下。 安然现在是看出来了,这三位的肚子就跟宇宙的黑洞似的,神秘莫测,谁也闹不清楚那里面到底能容纳多少东西,没东西吃的时候,他们也能硬抗着,有东西的时候,多少也没够。 安然今天新买的菜,又带了不少水果。 她现在习惯饭后吃点水果。 可这些水果拿出来,切吧切吧估计还不够给这三个吃货塞牙缝的。 不过,安然也有她的对策。 泡水果茶。 桔子,苹果,梨,弥猴桃,都切成小块,放进锅里加水,加茶包,加适量的糖,煮开,即可。 各种水果的味道酸酸甜甜的混在一起,又带着茶叶的清香,格外的可口消食。 一顿饱饱的美食,配上一杯酸甜可口的水果茶,真是神仙一样的滋味。 当然,在网吧这边就喝得比较豪放了。 没办法,虽叫这三个吃货凡是遇到吃吃喝喝的问题一向都刹不闸呢? 水果茶是用大锅煮的,喝的时候,几个人也是用小盆喝的。 电视或是网络里的那种用剔透漂亮的玻璃茶壶,玻璃茶杯,充满小资情调的享用水果茶的场面在这里是绝不会看到的。 茶具有没有倒是可以先放在一边,单说那工作量你就折腾不起。 甭管这三个人中的哪一位,那小小的一茶壶就不够他一个人牛饮的。 你这边一杯还没享用完,他那边一壶造了了,阳春白雪到这里全都白瞎,不如直接上大锅小盆来得省事实惠。 吃饱喝足的三个吃货肚子久违的温暖饱满,舒服的摊在椅子上,一脸的满足。 赵真旭看着安然的眼神那叫一个热烈激动,含情脉脉:“安妹妹,你真是圣母,是活菩萨,简直太伟大,太可爱了,你让我又感到了太阳的温暖,花朵的芬芳和生活的美好。” 安然听得嘴角一阵的抽抽。 这位真不愧是个技术宅,完全的不会夸人。 你听听,“圣母”这词是用来夸人的吗? 你骂我呢吧? 又伟大又可爱,这还是人类吗? 真是让人想像不能。 不过,她现在跟抽风的话唠们相处得久了,这抗抽能力是明显的上涨升级进化了,虽作不到面不改色,但是心跳基本还是平稳的,满头黑线的继续听他往下说。 “唉,有你的生活这样美好,没有的生活可是怎么好,如果天天能过上这种生活,我简直就死而无憾了!” 赵真旭一边说姜成卓一边跟着在旁边点头,见他说得没了词,他刚想张开那张话唠的嘴,准为他们的美好生活再鼓上一把劲的时候,安然早早的自己投了降:“过奖,过奖。反正现在放假了,我也比较有时间,晚上的时候你们只要把东西准备好,我过来搭把手也行,不过,先说好,我只负责炒菜,什么择菜,切菜,淘米,洗碗之类的活,我可不管……” 83,曲线救国 她的话还没说完,姜成卓和赵真旭就已经开始大声的欢呼起来,高叫着:“哦,哦,有饭吃了,有饭吃了!” 一边鬼吼鬼叫,一边发疯的敲着手边的刚才装着水果茶,这会儿已经空空的小盆,咣咣的响。 真是够热情开心的。 就连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的安然也被他们的弄得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两人见安然笑了,于是闹得更起劲了,又叫又跳又敲又是唱,末了还两个人还搂抱着跳起了双人舞,扭着屁股,挤眉弄眼的耍宝。 倒是最初提议请安然帮忙做饭的江杰云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勾着嘴角喝着水果茶,等两个朋友闹够了,才开口:“你能帮忙真是太好了。菜肉什么由我们自己买,东西也给你处理好,我们两家一起吃饭,你只要掌勺就行。” 安然却不同意,虽说这时候的菜价肉价等食品的价格都不贵,即便是江杰云他们这么能吃其实也用不了多少钱。 钱虽不多,却还是算得清楚为好。 她会帮他们做饭,一方面是出于想处好邻里关系。另一方面,也是瞅着这三个人饿得那模样也是可怜了点。再有,这边的地方大,做起饭来也要轻松很多,不像自家彩票站那里,一些复杂的菜式都做不了,她也想趁着假期的时候,给父母好好的做做饭。 说起来,她也没帮什么忙,根本就是两得利的事,所以在金钱上,她就更要算得清楚明白。说起钱财的事,江杰云安然虽然都是仔细的人,但是最善长此道的,还是要算铁公鸡姜成卓,三人研究后决定按实际使用分成分摊。 不过,这所谓的分摊也就是大致的意思而已,毕竟这又不是饭店,多吃一口少吃一口都要算得那么仔细,大致做到清楚也就可以了。 计议已经定,安然也不多做停留,将一堆用过的锅盆都留给三个吃饱喝足的家伙善后,潇洒的朝他们挥挥手,在姜成卓和赵真旭几乎“缠绵”的目光中无语离去。 彩票站这边的生意仍然火热,安然也不多做停留,进入后面的小房间里,拿出那一叠裁剪培训班的广告和试听课程表,开始未来几天的时间安排。 时间宝贵,她决定集中两天的时间把几家裁剪班的课都听一下,然后选一家来上课。 至于上课的时候她倒是不太在意。 这些培训班都是随到随听,每天也是循环授课,一样的课程,你上午没听明白,下午或是晚上还可以继续去听。 安然拿出随身带的小记事本把想到时间安排都记在本子上。 试听之后,选好培训班,交好钱,她接下来每天需要拿出大约一小时的时间去听课,再用一个小时来巩固所学,这是固定不变的。 此外,她还需要买一些学习裁剪要用的东西,比如尺,比如特制的剪刀什么的。 这些都比较容易,让安然还在不断思索的就是自己应该怎样提高数学成绩。 本来她也是有心要报个补习班的。 后来一想又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她的问题是在于要找到一个适合于自己的学习方法,而不是去补习成绩。 而学习方法却不是学习班的老师可以带给她的,还需要她自己去一步一步的摸索,反正这事也急不得。 实在急也没用。 学习方法有时候就跟和尚的顿悟似的,有时候,突然之间就灵机一动,开了窍了,一切都融会贯通,豁然开朗了。 也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明白,走了无数的弯路,到最后才发现原来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管怎么样,该努力的还得努力。 继续努力,总有机会找到方法。 就此放弃,永远不会有找到方法的那一天。 安然在自己的小本子写写画画,中间再给外面工作的安国庆和李彩凤端点茶,倒点水,时间过得飞快。 一会儿彩票已经停止发售,一些老彩民们议论一下各自的得失,三三五五的渐渐散去。 安国庆拉下卷帘门,安然开始收拾一地狼藉的房间,将所有的椅子,烟灰缸,纸笔等物一一归位。 而李彩凤则拉开收银箱细细清点今天的收入。 半个小时之后,收拾妥当,三人将钱收好,穿好衣服,锁好门,结束一天的营业,骑上车子往家走。 冬夜的寒风总是冷得让人打颤的,不论你穿得有多严实,那冷风总有办法无孔不入的钻进衣服的缝隙里。 一路上三人也不多话,闷着头往家走。 晚上的饭三人吃得都不少,所以回家后的宵夜便简单了一些,弄了一盘安然自制的小点心,泡了一壶薄荷茶,一家三口边吃边聊。 安国庆和李彩凤不免又把安然的成绩单拿了出来,满心欢喜的欣赏了一番。 之后,安然开始跟父母提出假期想去报个裁剪学习班的事。 没有意外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并未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在他们看来,女儿只要是想学东西就是好的,只要是她想学,做父母的就应该支持。 他们两人既没什么知识,又没什么技术,不能在这些方面对孩子有什么帮助,能做的也就是全力的支持了。 至于说,一般家长所想的,希望孩子可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去,尽量不要琢磨一些杂些杂八现在用不到的东西,安国庆和李彩凤却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他们认为孩子只要愿意学就是好的,别管是什么知识,还是技术,学到肚子里就是自己的,将来有一天总能用得上。 孩子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固然是好的。 但这事不是你勉强就能勉强得了的。 牛要是不想喝水,你硬按着也没用。孩子要是不想学习,你越管他们就越不情愿。 再说,李彩凤也觉得虽说现在男女平等了,在做家务活方面也没有人会去要求女孩子还得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而且,如今什么都有卖的,也都不贵,想买什么衣服都很方便。 但是居家过日子,能学点针线活什么的,总比什么都不会要方便许多。 再说,家里当年她与安国庆结婚时咬牙买的那台老缝纫机自买来后就没派上什么用场,她是真的不善长这方面的事,只是当初结婚都讲究那个,就像如今结婚都得赔送电视机一样。 正好,如今给女儿练手玩儿,也总算是废物利用了。 说着便跟安然提起了家里的老缝纫机。 安然心里也正想着那台老式的缝纫机,这么多年一直摆在家里当桌子用,也不知道还好不好使,那还是当年的名牌呢。 母女两人说着说着就来了精神,干脆打开缝纫机查看起来,别说,到底是过去的老东西,比现在这些糊弄事儿的玩意就是强,结实,耐用,即使这么多年闲置下来,依然转动灵活,只要再适当的上一点机油,就跟新买的一样,没什么区别。 工具的问题刚刚解决,安然就接到了周芳华的电话。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但是其中的兴奋却是一听便知:“安然,我刚才跟我爸谈过了。” “哦,怎么样?”安然也挺关心好友今晚的谈判成果,不过,从声音和语气上听看来效果好像还是不错的。 “挺成功的,嘿嘿~”周芳华的语气忍不住的带着些得意:“我爸已经答应我了,主要看我这个假期的表现。” 安然轻笑:“恭喜,恭喜,恭喜周芳华同学看到黎明的曙光,只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学还需努力!” 周芳华开心的笑了两声,声音却突然一下子平板了起来:“好了,不多说了,明天见吧,晚安。” 安然也应了一句晚安,心里琢磨着大概是周妈妈看到周芳华在打电话了,所以她的语气变化得才那样的厉害,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第二天照常到校,也没什么正经的事,各科的老师到了班里晃了一圈,安排了各自的寒假作业,这会儿的功课量还是比较大的,但是与十几年后那种变态的,连成年人也答不出来的作业相比,不能不说还是相当幸福的。 江杰云大少爷照例在关键时刻登场,不能不说这位同学也是个妙人。 上课晚来早出,大摇大摆,却总是按时的交作业,每次还都是认真完成,让老师们在气结之余,还得给他批改作业,真是不知道该说这位仁兄点什么好,反正这学费是真没白交就是了。 江杰云听完他想听的事,便又恍恍悠悠的从诸位老师面前招摇而过。 托这位大少爷的福,每当他出现的时候,老师们说起话来,都不再长篇大论,发人深省,而是简明额要,开门见山,把最重要的事迅速的说完,以便早早将这个看着就让人气得抽搐的混球学生打发走人,省得时间长了,他指不定说出一句什么让人气得仰倒的话来。 各位老师把江大爷恭送离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各科老师散去,班主任老师杨仲明压轴登台,开始交待寒假期间的注意事项。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不外乎就是注意安全,按时完成作业,不要光顾着玩,把一个学期好不容易学会的东西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也不要可够的疯玩一个半月,临到开学熬夜赶着写作业……等等。 84,成了豆包 反正从小学到现在,每次放假前,老师们都要照例的讲上一回,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大家都记得滚瓜烂熟,但是该讲的还是得讲。 老生长谈之后,就简单多了,啥也别说了干活吧。 彻底的大扫除,地要务必擦得干净,桌椅也要擦净摆得整整齐齐横平竖直,黑板要用水反复的擦洗,最后还要让美术科代表在上面写上些诸如“欢迎家长光临”的字样,再画些花朵彩带什么的,表示同学们热烈的心情——热烈得起来才怪! 总之,边边角角,犄角旮旯,统统都不放过,全部都要力求干净彻底,一尘不染,也幸亏天气冷,擦不了玻璃才算少了一样大活儿。 本来对这些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男少女们大扫除就是件不能让人愉快的事,更何况一想到这大扫除的目的里还有为了迎接家长的成份在内,更是愉快不起来。 有不少这次考得不怎么样的后进份子愁眉苦脸,没精打采的拧着抹布,那脸苦得都跟手里的水淋淋的抹布似的,唉,这心情就跟一部老电影的名字似的——今夜有暴风雪啊! 与这些苦孩子们相比,周芳华脸蛋精神得都快赶上小太阳了,闪闪的发着快乐的光华,就差在脸上上书几个大字:姑娘我心情特好! 一早进了教室,她就开始瞅着安然笑眯眯的乐起来没完。 安然见她心情好,便也心情不错的望着她微笑。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你瞅着我,我瞅着你,你笑眯眯,我笑微微。 一起笑了十来分钟,周芳华绷不住了:“诶,安然,你没完没了的笑什么啊!” 安然瞪眼,十分的无辜又委屈,你要不瞅着我笑得那么开心,我能没完没了的瞅着你笑吗?陪着你笑了半天,笑得我脸都酸了,还要被嫌弃,这是什么道理! “我看着你笑,是要向你表示我的心情很好。然后希望我问我为什么笑得这么高兴!”周芳华理直气壮的解释道。 安然望了一眼教室的天花板,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猜也猜不明白。 其实周姑娘这心思,安然表示,同为女人的她也一样猜不着,干巴巴的为自己辩护道:“姑娘你的眼睛这样挺大,笑容这样挺美,实在让我难以抗拒,那里还有心思琢磨别的。” 周芳华朝她翻了个白眼:“算了,看你这么花言巧语的份儿上,我就勉勉强强的原谅你吧。” 安然意思意思的道了声:“谢谢。”又揭她的老底:“得啦,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迫不及待了,赶紧把昨天你跟周叔叔的谈话经过如实道来吧。” 周芳华嘿嘿笑了几声,又埋怨她:“你明知道,我是想告诉你这事,你还在那里装傻,傻笑,看我的笑话,你成心是不是?” 安然赶紧安抚:“冤枉啊,周姑娘,我这不是才领会圣意嘛,快着点吧,赶紧说说,一会儿活干完了,我们也该撤退了。” 周芳华也卖够关子了,喜滋滋的开始给安然讲起她昨天与父亲的一番谈话。 周妈妈看到女儿的成绩单,在高兴欣慰之余也是稍有一些意外的。 这不能怨她,实在是周芳华在考试之前,考试之中和考试之后那种紧张,不安,惊恐,坐立难安的状态太有欺骗性,让她以为女儿对这次考试心里没底,考得相当不好,否则她实在是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会有那种表现。 周妈妈在不解之余,心里还是高兴的,只是在表扬了女儿,鼓励她继续努力之余,也问了一句,怎么之前看着你好象心里没底的样子,这回怎么居然还考得不错,以后可得学着估估分,这种期末考试还好,糊涂一点也不怕什么,要是将来到了中考,你还对自己的成绩心里一点数都没有,那可怎么行? 说着说着又是一番训戒和教导,如果不是周爸爸在一旁和稀泥,周妈妈简直要收回自己之前的承诺——只要周芳华考得好,寒假便放她自由,不再进行所谓的寒假特训计划,由着她自己安排。 周芳华因为紧张,本来对即将要与父亲进行的谈判还有一点打退堂鼓的意思,可是让周妈妈这么一逼,立刻便前所未有的坚定勇敢起来,真的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就像她跟安然之前谈论的那样,现在就这样,以后中考,高考或是工作面试时又会怎样? 再有,如果一切都放任母亲去替自己操心考虑,她这辈子跟永远也长不大的雏鸟和提线木偶还有什么区别。 既然早晚都必须要走出这一步,晚走自然不如早走。 这么一想,她便决定心动不如行动,看到母亲起身离开,便拉了父亲去书房密谈。 周爸爸让女儿那副神神秘秘且一本正经,严阵以待的模样弄得有些糊涂又好笑,真是很少见自家的这个小丫头在自己面前摆出这么一副小大人似的表情来,他有觉得有趣,也就配合女儿,跟着端出一本正经的态度来,听她跟他“谈一谈”。 可是听着听着,他也不由得越来越认真起来,换了之前那种哄小孩子的态度,开始正视起女儿的话来。 同时也反思自己和妻子在对女儿教育问题上一直都忽略的一些问题。 他和妻子在教育女儿的问题上一直是各有分工,别管别人是怎么规定的,什么严父慈母什么的,他们家就乐意慈父严母这事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这一段。 但是前提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女儿好,为女儿好就是要这一切都要收到预想中的效果。 否则哪怕他们的出发点再好,也没用。 而且这回不仅不是没用了,他们爱得太用力,太沉重,压得孩子都喘不过气来了。 周爸爸很清楚,也很民主,他一向觉得是人就都会犯错,不会犯错的那不是人,是神仙。 作为人类一员的家长自然也会犯错的,犯了错就要改,就要调整。 不过,让周爸爸在感叹的同时又感到惊讶和欣慰的是女儿的态度。 女儿被他和妻子宠得有些娇气,哪怕是在相对严厉的妻子的面前,也总是一副撒娇耍赖的小孩儿样,更别提在他的跟前了,说话的时候,还总是嘟着嘴的,时时刻刻的都要撒着娇的。 可这会儿,面前的小丫头却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变化,没撒娇,没耍赖,坐得端正,神情虽然带着些紧张,可说出来的话却有条有理,流利有据,逻辑清晰,目标明确,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和想法。 对她提出的,想自己合理安排自己的学习生活,从这个寒假开始,逐步的让家长看到自己的自制能力和成长等一系列规划,周爸爸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于是,周爸爸便又详细地询问了一下女儿这个假期的打算和安排,发现确实还挺有计划的,而且灵活合理。 欣慰的同时,他也发现自己和妻子在跟女儿的沟通方面是出现了问题的,孩子虽然没有明说,他是已经可以察觉出问题的严重性,他们给孩子的期望和压力过大了,又没能及时进行良好的沟通,问题已经体现在孩子临考时那种不正常的紧张状态上,长此以往下去,势必要形成更严重的后果。 所以,周爸爸在听女儿陈述自己想法的同时,在心里也已经开始计划着调整对女儿的教育问题。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妻子的脾气确实是有些执拗固执的,如果直接跟她提出改变方法的话,也许在一时之间她不太容易接受。 看来,这个假期,女儿在努力成长的同时,他也要不时的给妻子吹吹风,下点毛毛雨,进行一下先期的沟通预热,给将来的计划作好铺垫。 因为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和计划,周芳华和父亲的谈话自然也就出乎于她意料之外的顺利,让她感到相当的兴奋和开心。 这一开心一兴奋就急于跟好友分享她的胜利成果,便有了昨晚的那通电话,不过就像安然所猜想的那样,她只说了两句,周妈妈就因她语气里那种压抑不住,太过反常的兴奋而对她行了两眼注目礼,吓得一心保密却差点保密保得得意忘形的周芳华立马将一肚子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匆匆结束了通话。 一直憋到了今天,到了这会儿总算是找到了机会,痛痛快快把自己取得的成果跟好友好一通的念叨,心里的兴奋,开心的劲头才算是稍稍得以释放。 两人就这么一边说一边干着,才把事情的经过细细的说完,活儿就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又交换了一下对那些各式培训班的看法,周芳华听到安然打算从明天开始想去那几个培训班里试听,便积极的响应着,说自己反正也闲着无事,正好陪她一起去。 安然听她说无事,便问你的计划订了没有啊? 周芳华这下蔫了,对啊,她这一高兴把最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昨天她可大模大样的跟爸爸把牛都给吹出去了,从爸爸的反应她可以看出,他是相当的高兴和支持的,自己怎么也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光说不练,下回可就没了信誉,最主要的是不能让爸爸失望。 “得,那你自己一个人去玩吧,本姑娘从今天下午开始就要洗心革面,为了美好自由的未来努力奋斗了!”周芳华捏着手里水淋淋的抹布,一脸的壮志飞扬。 85,包罗万象 大扫除结束,经过班干部和老师们的检查验收合格后,学生们便算是正式的放假了,各自奔向自由的天地。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班里班干部。 他们下午还要再过来一趟,协助老师们接待各位来参加家长会的各位家长们,兢兢业业的站好最后一班岗。 安然离开学校时,已经快到了中午,她便没回家,又是直接去了彩票站。 进门的时候却发现彩票站里只有李彩凤一个人,安国庆不在,这会儿又是一年之中销售的小**,李彩凤自己一个忙得抬不起头来。 安然连忙放了东西,脱了外套,走到李彩凤的身边帮她收钱找零,接电话,母女两人齐心合力总算是将人打发得差不多了。 安然这才有了机会向母亲询问安国庆的去向:“妈,我爸呢?去哪儿了?” 李彩凤手里敲着号,头也不抬头的回道:“今儿个刚到不久,厂子那边就来电话,说是叫我们过去开会。我们又不能不管生意,我就让你爸一个人去了。他走的时候,我和他就商量好了,他回来的时候直接上你们学校去开家长会。” “那厂子那边没说叫你们过去开会是为了什么事吗?” 李彩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是个不认识的小年轻的来的电话,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就说让我们过去就知道了。只说是把我们这些不中用的拿下去了,这些年轻人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减员增效,哼。” 她的这番话不由得引得屋里一些有类似经历的人的强烈共鸣,大家都开始纷纷说起市里一些前些年还火火红红的国有企业,如今倒闭的倒闭,下岗的下岗,而那些不正之风却没有因此而有所收敛,只坑了他们这些大半辈子都累死累活的老职工们。 安然一边手里做着生意,心里却已经有些开始溜号起来。 她在推算时间。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次开会的内容八成是跟家里的房子有关的。 原本的职工福利房经过这一次的政策改革便要卖给职工个人了,此时的房价在十几年后听起来简直是匪夷所思的大白菜价格,而且还是那种秋季大批发,腌酸菜的大白菜价。 前世的家里父母刚刚下岗,为了日后的出路不得不靳紧裤腰带,不敢轻易动用手里的每一分钱。 现如今家里开了彩票站,生意做得越来越火红,在金钱方面,父母估计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了吧? 一直到了午饭的时候,安国庆也没有回来,看样子大概是从厂里开完全直接去了安然的学校开家长会了。 母女两人对付着吃了一口,专心的做起生意来。 过了中午,天色阴暗了下来,北风一阵紧似一阵,没一会儿工夫,便已经飘起雪花来了,片刻地上一片雪白,街上的行人越发的稀少起来,店里的生意也开始清淡下来。 李彩凤终于可以喘了一口气,心有不甘的跟女儿道:“唉,要不是今天赶上厂子里开会这茬儿,本来应该是轮到我去给你开家长会的,结果这么好的事,都便宜你爸了。” 安然笑:“没事,下回让你连着去两回呗,我继续努力,争取比这回考得还好。” 一直过了四点钟,外面的雪下得老厚了,安国庆才从学校回来,落了一身的雪花,连眉毛上都是一层白霜,脸上被寒风吹得通红,人却是笑着的。 下午四点多钟,又是大雪,屋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安国庆便索性笑呵呵的一边让女儿给他拍打着身上的落雪一边朝妻子李彩凤大声说道:“唉呀,你今儿是没去,咱们闺女那成绩,真是让我老提气了。我就觉着那些人瞅着我的眼神那叫一个羡慕啊,哈哈。对了,小然啊,你们班老师还表扬你来着,直说你进步大,肯上进,还说我跟你妈教育有方来着。” 李彩凤听着高兴,满脸的笑容灿烂,嘴里却故意装成不乐意的模样:“是是,你老提气了,你的点子老正了,要不是厂子今天要开会,本来是应该我去给女儿开家长会的,这下全便宜你了。” 安国然和李彩凤就着安然的成绩和省心上进,又说了好半天,带着父母的那种独有的骄傲和自得,仿佛怎么都夸不够自己的女儿似的,而且夸着夸着居然还吹起牛来,点评着同事家里的孩子,那谁谁家的儿子,那谁谁家的女儿,学习好的长得不如我们家孩子,长得好的学习不如我们家孩子,长得好得学习又好的,却不如我们家孩子孝顺又省心,反正我们家孩子就是最最好的! 听得安然颇有点哭笑不得。 两人议论得意了老半天,才终于想起说一说厂里开会的事。 果然像安然之前猜测的那样,这次厂里之所以把已经下岗买断回家的老职工也召回去开会,要说的就是房改的事。 厂领导也说了,这是个好事,以往所住的房子就再不是厂子里的了,而是归了职工个人的,公家的跟自己的相比,怎么都是不一样的,住着踏实,舒坦,想怎么折腾将来都是自己的,希望大家都响应国家的号召,支持厂领导的工作,尽快把这项工作落实到位。 接着一位主管这方面事务的副厂长将购房的各项详细规则跟大家一一解说了一遍。 领导其实讲的话并不多,没多长时间就结束了。 浪费时间的是与会人员对各项细则的询问,以及对各种问题的疑问和议论,用去了不少时间。 从表面上看,这对广大职工来说确实是件好事,但是对一些刚刚下岗失业的老职工来说,可实在是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只是给他们本就阴云密布的生活增添了几分阴霾而已。 刚刚下岗,未来的工作还没有着落,虽说按照十几年后的眼光来看,这次房价因为是照顾内部职工,所以价位低得跟白送的差不多,但是对于这些老职工来说,仍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大多数人都持着观望或是放弃的态度,不打算参与这次的购房,反正厂领导也说了,这次的购房一切都出于自愿,如果不想买,现在住的福利房还可以继续的住着,至于住到什么时候,他们也说不清楚,一切还得看国家的政策。 不过,对安家来说,由于目前家里的彩票站虽说刚开了不久,但是经营状况良好,并有蒸蒸日上的势头,曾经困扰了前世安家许久的问题,其实已经不能成其为问题了。 当安然仍是不太能完全放心的询问父母对房子的意见时,安国庆和李彩凤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的便回答:“买,当然要买。既然国家有了这个政策,看样子将来房子就都是要卖到个人的手里的,早买了早安心。家里现在手里还有余钱,正好用来买房,明儿我就去厂里报名,赶快把手续办下来,把钱交上,心里踏实。” 安然听着父母这样说,心里终于彻底的踏实了,还好估计的没错,自己父母踏实忠厚的性格决定了他们手里宽裕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买房。不会像一些心思活络的人因着此时政策刚刚出台,还担心会有什么意外的变化,采取观望状态,即使是手里有钱,却仍不肯立刻掏出来,响应号召。等到日后房价开始一点点的涨起来之后,才拍着大腿,后悔不迭。 从重生起就一直盘踞在她心里的两大块心病终于得到了妥善的解决,这让她感到格外的轻松,当然,心里也不免有些感慨。 果然还是那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想着想着,安然忽然又想起,这会儿厂里有些人因着家里父母手里也有一套房子的关系,因此并不太在意现在住的房子,便将手里的购房指标标价出让,让外厂的人可以以低廉的内部价格购得本厂的福利房。 目前家里的存款不仅够他们买下自己所住的房子,也正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是不是有面积小一点的房子买来做为投资,或是趁机把家里的房子换一套大一些,改善一下家里居住环境。总之,这实在是一个让从十几年后重生的,被房价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只恨钱少,不能大肆购房的大好机遇。 本来,安然想马上就对父母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她又停了下来。 她突然想起,父母厂里如今响应国家的政策将福利房卖给个人,那么,很快其他国有企业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想换一套房子或是进行投资的话,不仅可以在厂内进行小范围的选择,更可以扩大到全市范围内国有企业的职工福利房中去。 继而她又想,此时彩票站所在的这排苏式老楼建成的最初发挥过一阵原有的功能,在那些苏联专家全体撤离后似乎就被划归了市里某个大型的国有企业了,后来渐渐也成了该企业的职工福利房。 她记得当初父母转述老房东的话时,也似乎提到了一句,这房子是房东儿子单位分的,那么他们是不是也应该打听一下,这处门市是不是可以转让给他们呢? 一想到这里,安然心里真是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激动了。 如今以低廉到不可思议的价钱买下一处日后地处文化商圈,寸土寸金地段的门市房,这将是怎样一笔低投入高收益的划算投资啊! 86,满眼星星 再有,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思考下去,如果将如今自家住的那所房子卖了,换上一套这里房子,那该是何等美妙而激动人心的结果。 天! 安然真是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投入,想到后来甚至激动得手指尖都有些发凉。 这不能怨她没出息,任何一个十几年后的被房价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房奴遇到这样的机会大概也会跟她产生同样的情绪。 “诶,小然,小然?!”李彩凤拍了拍低着头陷入激动情绪不能自拔的女儿一下:“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了,也听不着。” 安然“啊”了一声,抬头望向母亲,她正在专心的琢磨着该怎么把自己的想法跟父母说。 其实还真不太好说。 只是提出想买这处门市,看起来还是比较好理解的。 比如,可以说门市是自己的,就当一次性把房租付了,做起买卖来心里也可以更加的安心。就算将来自己不做了,还可以将这处门市房出租出去,就算是赚房租,也可以增加一笔收入。 这个借口不管怎么着,也是勉强还可以说得通的。 但是接下来该怎么说服父母将自己家在此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房子卖掉,来买一处以目前的眼光看起来绝称不上好的苏式老房呢? 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想法。 相信此时住在这几座苏式老楼中的居民都是恨不得一时得到市里或是单位的通知,推倒这片老楼,离开这里。 谁又想到这里日后的风光和繁华呢? 再没有比这里的变迁更能体现出一座城市和时代观念变化的巨大了。 也再比没有比此时安然所感到更难受的事了,这就好比明明知道眼前的这块石头里面藏着块价值连城的和氏璧,却不知道该怎么让其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她甚至还不能告诉别人,这块石头里藏着块宝贝,只能干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的让别人买下这块丑陋不堪的石头。 这实在是个让人纠结万分的难题。 不过,再难她也还是要先试上一试。 如果没有条件,也没有遇到,那就算了。 看着大好的赚钱机会,不竭尽全力的努力一把,实在是对不起老天爷给自己的这个重生的机会。 不过,她想先有些缓冲,首先提出的就是目前彩票站所租的这处门市房,是不是应该给房东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他儿子的单位是不是也参加了这次的房改,有没有可能将这处门市房转让给他们。 让她没想到的是,听她这么一说,李彩凤和安国庆居然非常的重视,立刻将原本自家房子的事放到了一边,转而研究起彩票站的门市房来。 其实,转念想想,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么重视这个问题也是情有可原的。 彩票站虽然买的是彩票,看似好像在哪里都可以卖,到哪里都不愁卖。 原本在他们开店之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渐渐的,他们便也发现,并不是这样的,或者说是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只要是生意就没有简单的买与卖。 别管是卖彩票还是卖馒头卖衣服卖汽车,卖的是东西,可买东西的都是人。 说来说去,说到底,做生意做生意,做的不是东西,而是人。 因此,别管你是什么生意,卖的东西好不好固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人。 把人脉关系打理得舒服顺畅了,财源自然也就跟着源源不断了。 让安国庆和李彩凤印象最深的还是之前那次多家媒体关于彩票站可以免费进门候车的相关报道所带来的那些客源。 虽说那些客源并没有多到可以让他们发财的地步,但是也充分的让他们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一些学问,使得他们的观念有了一次不小的提升。 他们的性格本就忠厚踏实,对待上门的客户总是和气周到的,有时还会帮些小忙,比如帮着寄存一点不太重要的东西,比如天气冷的时候,提供一些热水什么的…… 刚开始这样做的时候,都只是无意识的,凭着本能所作的。 可是当他们意识到这一切之后,便开始下意识的开始加强这方面的工作,为店里的客户提供一些更加贴心周到的服务。 比如,他们特意在彩票站的墙上挂了一个本子,专门用来给各位彩民交流信息心得。又挂了一块小白板,方便大家留言。 这些举措很让这些彩民觉得方便舒服,尤其是那个交流信息心得的本子,特别受那些资深老彩民的欢迎。 他们有时灵光一闪的心得不记下来也就忘了。 当然,有赚钱的方法,很多人还是愿意悄悄的放在心里的。 但是有时是这样,单独一个人琢磨有时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光憋着也没用,不如说出来,大家交流改进一下,大家都有饭吃。 所以,渐渐的大家的话是越来越多,一个本子都没够用,李彩凤连忙又再做了一本,当然,先前的那本也没扔一放在那里,供老彩民随时复习,让新彩民随时学习。 而且,最近这个开始谁也没放在眼里的举措越来越收到了好的效果,甚至已经有人听说了他们彩票站的这个本子,特意跑到他们的彩票站里拿着小本子来翻看抄写。 这一项不起眼的小举措又为彩票站收获了一小撮铁杆的固定客户。 这样的人脉关系用心的经营起来,别看现在他们的彩票站开张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已经在这一片有了小小的名气。 所以,对安国庆和李彩凤来说,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便是彩票站的门市被转卖的事。 如果这处门市换了房东,那么新的房东会怎样打算就不好说了,也许人家买了是要居住的——当然,这个可能并不太大。 但是如果换了新的房东,难免就有了新的想法。 比如,人家买了房子如果不是想自己住,那必然是想投资的。 如果是想投资这房租的价钱首先就是要再商量商量,涨一涨的。 如果涨得价位合理也就得了,但若是看着他们彩票站的生意好,坐地起价,胡乱涨起来的话,他们虽说不至于负担不起,却也没有什么必要继续守在这里。 或者是,新换的房东为人不地道,不好相处。或者是,新任的房东对这处房子有一些新的规划和用途,也许人家想买了门市,自己做生意呢? 总之,一旦房东换了人做,一切改变都有可能。 如果到时,他们不得不另寻门市搬迁的话,如今建立的这些人脉关系,不能说完全作废,但是起码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一切又需要重新来过,这里面的损失也不仅仅可以是用金钱来估量的。 前前后后的这么一想,刚才只是因房价的问题,而产生想法的安然也更加的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不由得也跟着担心起来。 不论做什么事,都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这并不是封建迷信什么的,换成如今的一些时髦的说法,就是商机。 如果再换了新的地点经营,很多事都要从头来过,而时间却是最不等人的。 所以,有时在特定的时间段里,一个稳定的经营环境比什么都重要。 三个人这么一想,便都有些坐不住了,而且之前安国庆和李彩凤还有安然的想法都要有所改变。 自家房子那边就先不要急着下手了。 反正现在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厂里也只是先给大家传达个精神和政策,还没有开始正式的实施起来。 毕竟改革嘛,想让所有人一下子都接受那是不可能的,得有个时间过程。 大家回家后都还要跟自家的老婆孩子,亲戚朋友商量一下,无论什么时代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说,房子可是件大事情,关系到一个家庭的方方面面。 同时,像安国庆和李彩凤这样的急于响应国家号召的还真没几个,大多数人的心眼都属于比较活泛的,都还要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政策的风向,再看看周围人的动作和想法,然后心里有了底,才能再有所行动。 房价虽说要涨,要涨,却不是说涨就涨的,毕竟不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今儿个一毛五,明天两毛。 好吧,虽说十几年后的房产确实一天一个价,但现如今却并没有到那个程度。 目前对安家最重要的,还是彩票站的门市房所属的产权单位,到底有没有紧跟国家的相关政策,加入这一次的房改大军,允许内部职工出资购买福利房。 不管有没有,他们现在都不能轻易拿钱出来购买单位内部的房子。 因为没有参加的话,将来总会参加的,毕竟国家的政策是从上到下的,现在不参加,不代表将来不参加。 问题是到底什么时间参加。 如果给他们一些时间倒还好,到时家里赚了钱,什么也就都好说了。 如果等他们这么着急忙慌的把自己家那边的房子买了,门市这么又参加房改了,手里的钱又不凑手,那时房东又要卖房子的话,他们可就被动了。 如果参加了呢? 如果参加了,如果房东有意转让的话,要是价钱合理,他们自然就想把这处门市买下来,自己做自己的房东,到那时心里才是真真正正的踏实落底了呢。 87,宇宙黑洞 哪怕就算是将来市里真有政策,要把这一片苏式老房扒倒重建动迁什么的,他们也不会吃亏——当然,这是不知道未来发展的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想法。 如果是要买门市房的话,家里的房子暂时也就不能买了。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门市的产权单位到底有没有参加这次房改? 李彩凤心急,想到就干,看看时间,不过五点来钟,由于下了大雪,这会儿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上门,而且也并不做停留,打完票就走。 便干脆催着安国庆给老房东打听一下,问问那边的消息,不管有没有参加房改,他们这边总要先打听一下房东是否有出让房子的意向。 要是没有,自然他们所有的想法也就都不成例,老老实实的买自家的房子去。 要是有的话当然是最好,哪怕产权单位现在还一时没有确切的消息,他们也算是抢先在老房主那里挂了号,获得了优先权。 安国庆觉得妻子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这事也是件赶早不赶晚的事。 干脆让安然在前面守着生意,夫妻两人拿着电话,将电话线扯到后面的小屋里去给房东安安静静的打电话去了。 奉命看守收银台的安然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前,支愣着耳朵,静静的听着父亲拨通电话,跟老房东问好。 偏偏这时又进来了两位客人来买彩票。 年纪大的那个倒是蛮干脆,随意两了注机选的,说了一声“天气真冷”,拿了彩票付了钱,便走了。 可年轻的那个没那么好打发了。 先是从桌子上摸了纸和笔,在那里咬着笔头神神叨叨的琢磨着号码。 你说你琢磨着就远着点,坐墙那边的桌子前头去琢磨呗,他还不,就叮叮咣咣的拖了张椅子,非要凑和到收银台前边来。 凑到收银台前也就得了,他还一边琢磨一边不时的问问题:“小姑娘,我说,今儿是几号了?” 本来竖着耳朵想听听父亲跟老房东讲电话的安然只得好声好气的将日期告诉了他。 他说了声谢谢,开始一边抱怨今天天气情况的恶劣一边在纸上涂涂沫沫。 他的声音倒是不大,但无奈两人离的太近了,里屋安国庆的声音本就不大,有他在边上这边一嘀咕,那边的声音听得到,却听不清。 嘀咕了一会儿,他总算是选好了号,开始让安然给他打号。 安然打了一组,刚想把彩票打出来,他却突然叫停,说自己还得再改改。 安然只好住了手,耐心的等着他继续在那里一边小声念叨着什么一边在纸上反复的推敲。 又回来反复了两三次,安国庆的电话都已经打完了,开始跟李彩凤低声的讨论起来,这位总是拿不准主意的顾客还在犹豫不决着。 好容易把这位大哥打发走了,安然连忙跑到小屋去看还在讨论刚才电话内容的安国庆和李彩凤。 “爸,怎么样?”安然也顾不上父母刚才谈话谈到哪里,直接插嘴问。 安国庆摇了摇:“房东还没听到消息呢。” “他儿子的单位这次没参加房改?”安然还有些不死心。 安国庆摇了摇头:“房东也不知道他儿子的单位是不是参加了房改。他儿子之前也是因为买断了,才出的国。这几年他们又搬了几次家,跟他儿子以前的同事什么的,来往的也不勤,所以,就算有消息他也不知道。” 房主接到安国庆的电话还是挺意外的。 后来听安国庆说起各大国有企业参加国家的这次房产改革,要将单位的福利房卖给个人的事,房主对这个消息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就像安国庆所说的那样,房主儿子不在国内,他对儿子单位的消息自然知道的就少了一些,就算真有什么消息,他也是不知道的。 安国庆听他这么说,是有些失望的。 但是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电话也打了,他也就不再吞吞吐吐的,直接询问房主,如果他儿子的单位参与房产改革,可以将福利房以内部价卖给职工的话,房主对这套房子是不是会有新的打算? 听他这么一问,房主倒是略显讶异,想了想才表示,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然后便询问安国庆问这话的意思。 安国庆也不转弯抹角,对老房主直言相告,他做生意图个安稳,如果老房主将来有意将房子出卖的话,他有意将这套房子买下来,现在先预先向他打个招呼。 可以说对安国庆的这个想法,老房主还是不太意外的,也可以理解。 毕竟别管做什么生意都是做熟不做生,好容易在一个地方聚起了人气,搬迁一次就得重新的来过。 再来,虽然一共接触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是之前打的几回交道,却让老房主对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妇的印象不错,觉得这两个人是本份人,忠厚,实在。 这会儿听安国庆这么一说,老房主几乎没做犹豫便答应。 “听他那意思,如果他儿子的单位要是真参加了这次房改,我看他想要把房子卖出去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安国庆说完所有的情况后,想了想,又将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 安然对安国庆的这个结果倒也并不意外,也并不觉他的这个估计过于乐观。 最少之前在租房的时候,从老房东的一些表现可以看出,他是真不差钱,而且之前租房的经历都比较麻烦,让他感到相当的厌倦,也因此才会看到安国庆和李彩凤为人厚道,做的生意又稳当的时候,随口给了那么低的房租。 电话打了,之前的问题却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但是显然,自己的房子现在还不能买,也不能卖,一切都要等老房东那边有个比较准确的答案才行。 如果他们参加这次房改。 那么按李彩凤和安国庆的想法是立刻先把这边的门市先买下来,反正家里的房子这会儿还可以继续住着。 等到手里的钱宽裕了,再把家里的房子买下来就成,反正那名额也是他们名下的,谁也抢不走。 除非国家的政策再来一次大变。 可就算大变也不会那么快。 现在他们手里这份生意让他们心里相当的有底气,没准再过上半年,他们手里也就有了余钱了。 反过来说,如果老房主儿子的单位不参加房改。 那么问题就更简单了,他们直接拿手里的钱把自家的房子先买到手里,住着也安心。 不过,这些都不是着急的事,一切还要等老房主那边的消息。 安国庆觉得老房主那边怕也是着急的,这几天大概也就能有回音了。 外面的雪还在继续的下着,并不见小,时间快到晚饭的时间了。 平时这会儿彩票站里已经渐渐的开始上人了,可这会儿只有几个人往这里打了电话,将自己要买的彩号告诉安国庆夫妻,至于彩票钱的则由他们存在这里的钱中扣。 这项政策也是针对那安国庆和李彩凤知根知底的老彩民展开的服务。 这些人每个月都靠彩票的收入来维持生活,或是获得的奖金是他们的一项重生的收入来源。 他们虽说是职业的老彩民,但是也不是每次都能中奖的,也就是平均一个月中上那么次,每次少则几百,多则几千,加在一起,够养家糊口。 所以,对他们来说,每次购彩都是非常重要的,是一天也不能耽误的。 但是生活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们虽然以此为生,却不能保证每次都可以到彩票站报道,比如生病,比如家里有重要的事情,就算是有正式的工作,谁也不能保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全勤不请假。 一开始大家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 慢慢的一些人脑筋活,又因为是彩票站的大客户,便跟那些比较信得着的彩票站的老板商量,一次性存些钱在老板这里——当然不会太多,在不方便的时候,委托老板进行购彩,第二天再过来将彩票取走。 老板这边自然有一本小账,等到钱没有的时候,再两边算账,偶尔还可以帮客人垫付一部分。 等安国庆和李彩凤开起彩票站的时候,这条规矩已经是这个行业里比较常见的做法了。 但是,他们也只是对一些特别熟悉,对他们的人品和经济情况比较了解的常客才会这样做。 安然前世虽说对彩票这行了解得也不是特别的深入,但是她却是长年累月的泡在网络小说里。 虽说小说这东西大部分都是虚构的,当不得真,一般人也是看过就忘,遇到无趣的情节更是匆匆掠过,有时看了一遍甚至连主角叫什么名字都不记不住。 不过,有时其实在小说里还是会了解一些东西的,毕竟在现言题材类里,男女主人公也是要生活的,他们也要工作,也要糊口,虽然这些事网文作者一般都不会交待太多,但是多多少少也会提及。 于是,安然便在一本小说里看到一些人在赢得了彩票站老板的信任后,慢慢让老板垫付几次大额的购彩金额,回头却死不认账。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彩票站的老板也真没什么办法。 告他们吧,自己手里也没证据,口说无凭,他们之间既不存在借条,也没有其他的证人。 88,自投罗网 上门讨要呢,能干出这种缺德事的损人也都一些无赖份子,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张嘴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顶大天,找几个哥们儿把这种人揍一顿,但是钱却是一分都拿不到的。 一个弄不好,也许还会惹上什么打架斗殴之类的罪名。 他们一个小本生意人,没钱没势的,最不愿意惹麻烦。 遇上这种倒霉事,也只能就自认倒霉,捏着鼻子认了。 因此,当安然在彩票站里做调研的时候,听到一些熟客跟老板打招呼,代为购彩的时候,她便把这条经验加在了她的创业计划里。 开门做生意,每天都应付四面八方的人。 凡是人就都有好的,也有坏的。 谁也不愿意把人都往坏里想,但是林大了,也是什么鸟都有,再加上人心隔肚皮,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那些人来说都是常家便饭一样。 他们这种安份守己的小老百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能做的也只是更加的谨慎而已。 安国庆和李彩凤本来就是谨慎保守的人,看到安然的这条意见也是十分的重视,在这方面一直非常的小心,也幸好,到目前他们还没遇到这类事。 大雪天,客人少,李彩凤和安国庆转而开始议论起这次厂里开会时,遇到那些老同事们的变化。 尤其是那些跟他们一批下岗的。 谁是谁托了亲戚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人瞅着还挺精神,看样干的不错。 又是谁谁也跟咱们似的,东拼西凑了一点钱,做起了生意,开了家家电维修的生意。自己说,原先就是个爱好,平时给厂里的同事们修理一下,骗顿酒喝什么,哪想到现在居然靠了这个维生。 再有谁谁谁,到现在也还没找到工作,人都显得老了不少,上火得不行,嘴里起了火泡,他们家又是那种情况,唉,这年头活着真不容易啊! 两人一边议论着一些老同中的变化,一边不断的庆幸,如果他们不是有这份生意傍身,大概也是像那些坐困愁城的老同事一样,心里慌得不行。 他们这边说边感叹,安然则向他们招呼一声,穿上大衣去隔壁琢磨晚上的晚饭。 这种天气,最好是吃些热烫的东西,吃着有舒服暖身。 照说,这会儿吃羊肉酸菜火锅是最好不过的,但是,由于两边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尤其是安然他们这边,不像网吧那边的事还少一些,虽说雪天买彩票的人少了不少,但是毕竟还是有的。 一有顾客上门,就得料下吃了一半的东西,火锅这东西都要随吃随涮的,可禁起折腾。 想了一下,安然决定干脆做麻辣烫好了。 麻辣烫简单方便,做起来速度快,而且东西都可以随添加,内容十分的灵活,有荤有素,有干有稀,主食的搭配也随意,配馒头配饼或是配米饭都行,还可以直接在麻辣烫的汤汁里下点细面,做成麻辣面来吃,滋味也是不错的。 想想看,这种天气,吃一大碗浮着一层红油的麻辣鲜香,有各种鲜翠蔬菜,有肉丸粉丝的麻辣烫,身上大概立刻就会暖洋洋的,额头上很快便冒出一层薄汗,是何等痛快的美事。 不过,在开始做饭之前,她还要去隔壁询问一下。 虽说之前,江杰云他们众口一致的表示他们三个非常乖非常的好养,她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她指哪儿,他们就打哪,绝不调皮,绝不挑嘴,绝无二话。 但是安然觉得既然是做饭就得让每个人都吃好吃饱——当然,想让那三个饭桶吃不饱难度是大了点,做为一个现在对厨艺越来越有兴趣的来说,看到自己做出来的菜肴能得到别人的欣赏和称赞,尤其是看别人吃得一脸满足幸福的模样,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虽然她也觉得以那三个家伙那么强悍的战斗力,只要味道好,可以敞开了填饱肚子吃,这世上也许没什么是他们不敢吃的。 安然走进网吧的时候,江杰云正趴在收银台上睡觉。 网吧的生意倒是一都没受恶劣天气的影响,对这些网虫们来说,他们的精神基本已经脱离了现实世界,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离开迷人奇幻的网络世界。 因此,外面下不下雪,刮什么样的风,下不下雨,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关系。 只要不断网,不断电,不地震,手里有上网费,世界就很和平,很温暖,很美好,连饿肚子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安然见江杰云就那么伏在收银台上,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羊毛衫,虽然房间里的暖气还是比较充足的,但是大冬天的,就这么什么也不盖的睡过去,还是容易着凉的。 皱了下眉,她伸手推了他:“诶,江杰云,江杰云,醒醒。” 江杰云似乎睡得也不是很熟,她刚用手碰了碰他,他便立刻反应了过来,直起了身,微皱了下眉,睁眼朝她望了过来。 他的目光并不见一般人睡醒时的迷糊,反而透着一股尚未收敛的警惕和锐利。 这种眼神让安然不由得马上收回了自己的手:“我看你就这么睡着了,怕你着凉,你要是实在困的话,就去后面睡一会儿,我替你看一会儿。” 安然说话的工夫,江杰云的头脑也更加的清醒了过来,刚刚显得颇为锋利的目光也再次不着痕迹地收敛妥当,并因她的解释显得柔和了几分,摇摇头,表示推辞,张开嘴说的却说:“要吃饭了吗?” 这位……倒真是对得起他吃货的形象,扒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吃。 您就不能关心关心别的? 咱不要求您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吧,但您能不能一见面一张嘴就是吃啊? 如安然这样的是知道他真是不差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饿了八辈子,三餐不济似的——当然,他之前确实也经常是三餐不济,不是吃不起,是不想吃。 安然也不跟他过多的费话,直奔主题:“是要准备晚饭的时候了,我是想问问你们三个能不能吃辣的?有没有什么需要忌口的东西。” 如果说刚才江杰云的目光还算是柔和的话,那么当他听完安然说的这番话,眼神立刻变得闪亮起来,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答:“没有,我们什么都能吃。而且,我们几个还特别喜欢吃辣的,你要做什么?” 虽说现在两人关系也算是渐渐熟了起来,之前新年的时候这位少爷还跟安然开过抽风似的玩笑,但是在平常的情况下,两人虽然也有交谈,但两人一直都非常的君子。 换句话说就是,相处得很一般,看着倒也是那么回事,其实细一品,就是淡而无味那种。 安然倒也没在意,人都在处嘛,再说她也没想跟这家伙处得怎么着,也就当成普通同学而已。 只是这家伙一说起吃来,还真是两眼放心,马力全开,虽说没有姜成卓和赵真旭那么外露吧,但是与他自己相比也是够明显的了。 果然,想抓住吃货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她是没想抓住到他的心,但是能顺便赢得一点好感,倒也是件好事:“麻辣烫,天太冷了,正好吃点热的东西,暖和暖和。” 江杰云眼睛里的兴趣更浓了,漆黑的眼睛明亮耀目,使得一脸帅气的脸看起来颇为悦目,虽说现在的年纪还不大,已经可以看出将来必须是个在桃花运方面大有前途的芳心杀手了。 “好啊,那个我们都挺爱吃的,只是从外面买回来的都是全素的,没肉不说,还使劲往里放味素和鸡精,吃一回还行,次数多了一股怪味。” 安然同意的点点头,没办法,大部分的饭店在味素鸡精方面的消耗量都是惊人的大,以前她就听别人提过一句笑话,大意说是厨艺不成,味素补。 两人商量好,便一起进了屋,叫起正卧室里补觉的姜成卓和赵真旭一起需要采买的东西,拉好单子,然后由三个饭桶一起去买。 这是安然的意思,让他们多准备点,她也顺带着多做一些,有了汤底,今晚的宵夜或是明早的早餐他们也可以顺便一并的解决了。 这个意见非常的有见地,有远见,获得了三位男士一致的高度赞扬,尤其是赵真旭和姜成卓,两人感动得一副就快痛哭流涕的模样:“妹妹,你真是太好了,太善良,太伟大,太英明,太神武了,用尽这世上最美好的形容词都不足以表达我们对你的敬爱之心,哦,不行了,都快!” 面对着这俩个为吃而抽风的饭桶,安然觉得自己越来越淡定了,几乎可以要练出清风过耳,自巍然不动的气势。 拿起笔开始拉单子。 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 首先是配料,麻辣烫要想做的地道,首先便是要配料尽可能的齐全,地道。 当然,有的人图省事,也图味道好,直接买那种现成的麻辣烫配料做汤底,直接往里面扔食材就可以吃了。 但是安然实在是对现在的食品安全感到不放心,虽说此时还没有十几年后那样的夸张,不过入口的东西能自己做的,还是尽可能自己动手来得卫生放心还安全。 郫县豆瓣酱这是必须的,很多川菜里都需要用得到的配料,可以多买一些。 89,招摇而过 一说到吃的东西,主管采购的姜成卓立刻认真起来,赵真旭和江杰云也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一个个的腰杆子拔得笔直笔直,双眼放光,神情严肃。 知道的是他们在讨论采购的单子,不知道还以为在讨论什么关系自身前途命运的大事情。 按照安然的意思,买上两瓶,留着慢慢用。 结果三个吃货异口同声的把她给否了。 两瓶? 两瓶怎么够? 怎么的也得买上个十瓶八瓶的。 安然听得真心钦佩,要不怎么说人家这三人将来都能成大老板呢? 真是大气魄! 不过,你们这是要吃麻辣烫还是要吃郫县豆瓣酱? 总不能以后天天都吃麻辣烫或是川菜吧? 人家四川那边可以天天吃,是受当地气候的影响。 北方的冬天虽说也挺冷的,但是更加的干燥,缺水,偶尔一两次还可以,太频繁了,身体受不了。 而且,这东西也不是没有保质期的。 安然好说歹说,才算是说服了这三个人,最后决定买上三瓶。 接下来是牛油。 这个是要买牛板油炼成的,虽说不是特别的费事,但却也要花上一点时间。 所以,为了省事快捷,安然决定干脆就多买些肥牛肉来做锅底,彩票站那边的厨房里,她还备了一小罐鸡油,本来只是为了做菜时放一点,提香提亮的,也算是荤油,可以拿来充数。 说起肉来,三个肉食动物又兴奋了,一致决定:这个要多买! 安然这一回没有表示反对,对他们来说,菜可以少买,肉却是必须多买的。 一想到这里,安然忽然灵机一动,向姜成卓道:“也对,你另外还可以多买些稍微瘦一点的牛肉,最好是牛健子肉,我可以帮你们多卤一些,放在冰箱里,你们自己饿了的时候,随时拿出来,切些吃。” “好,好,安妹妹,你真是太贴心了!”姜成卓连忙点头,往采购单认认真真的写下一笔。 赵真旭探过身去看姜成卓拉的单子,还不放心的加上一句:“诶,诶,你再多写几个字,标上,多买,一定要多买!!!” 安然怕他们的狠劲又上来,也嘱咐了一句:“也别太多了,太多了,我怕你们会吃腻。” 结果,人家三人一起朝她瞪眼,眼神像是在看白痴:“怎么会!!!” “……” 好吧,是她多虑了。 接下来是一些用量不多,但绝不可少的配料,比如麻椒啊,大料啊,花椒啊,冰糖,草果……对了,干辣椒要多多的买。 安然一口气开了一长串的单子,还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了一句:“有点太多了,但是缺少了它们味道就差了很多。” 江杰云很干脆:“你只管开,我们没意见。反正一会儿我们三个一起去,不怕拿不了,要是怕放不下,我们在车库那边还有一辆小的三轮车。” 吃货果然够努力。 这下安然索性也不再客气,看着三个人那副恨不得她马上把单子拉完,好让他们以光速去菜市场把东西买回来,然后好大吃一顿的样子,也加快了开单的速度。 麻辣烫其实也就是简版的火锅,煮的东西很随意,基本是喜欢什么就放什么,没有一定的必放的食材。 锦岭市面小摊子上卖的麻辣烫更多的都是素料,多加一些时鲜的蔬菜,细粉丝,再把豆腐皮,豆腐泡串成串。 有人点时,便用一个大笊篱装了大把的蔬菜,一小把粉丝,再把几串豆腐皮,豆腐泡的丢进去,一起放入老汤锅里去烫。 由于选用的青菜都是小白菜,生菜之类易熟的青菜,丢进热油锅里熟得很快,两三分钟,一份麻辣烫便出了锅,往罩了塑料袋的小塑料盆里一盛,添些汤,再撒上一簇孜然,便成了,端的是方便快捷,麻辣鲜香。 不过,自家做了吃,而且,又有这三个肉食动物在,必然是不能做全素的,除了肥牛肉之外,安然又让他们买些鱼和肉馅,回来自己做成丸子。肥肠,百叶,羊脑之类的也要买上一些。 还有素菜,生菜、白菜、香菜、油菜、苦苣、冬瓜、蘑菇……这些常见的自然是买的,此外,豆腐泡,豆腐皮,冻豆腐,血肠最好也要来上一些,还有粉丝粉皮…… 没怎么认真的写,已经拉上了好长的一篇,他们三个这下真是有的忙了。 可这只是安然的想法,江杰云他们三个接过去,凑在一起研究了一番,又拿起笔往上添了不少他们爱吃的,都是鸡肉片,羊肉片之类的肉菜,反正是他们自己吃,安然也不参与。 拉好了单子,将网吧里的生意暂时性的托付给了安然,三人穿好衣服,采购大员姜成卓拿好钱,赵真旭更是先跑去车库那边去取那辆小三轮车过来,然后在安然满头黑线的注视下,摩拳擦掌地向菜市场的方向出发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紧一阵慢一阵的,路也不太好走,虽然知道这三人那一身筋骨相当的抗造,安然也还是忍不住在他们身边喊了一句:“慢着点骑啊,小心点。” 赵真旭正踩着三轮车,姜成卓坐在小三轮车的车斗里,大爷似的催着小胖子卖点力气,两人正一门心思的斗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唯有一旁骑车的江杰云听到她的喊声,回了下头,朝她一笑,挥了挥手,一身白色的羽绒服几乎与满天的风雪融在了一起,脸上的笑容在雪花显得模糊又灿烂。 安然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少爷小小年纪就已经是这么花容月貌了,这要是再长上几岁,还不知道怎么颠倒众生呢? 想到这里,她偏偏头,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记忆里的初三时候的江杰云,却已经完全没了印象。 他后来事业做大,却十分的低调,极少接受媒体的采访,就算是有时盛情难却,也极少会配发照片。 她还真就没见过一张他成年之后的照片,不知道这家伙长大以后是个什么模样。 想必十分不差,又有钱,倒贴的美女肯定汹涌澎湃,前赴后继的,只怕光是应付那些美人儿们的投怀送抱就是个不轻巧的体力活。 安然想着想着,就有点坏心的笑了出来,如果这世有机会的话,她还真好好的看看热闹。 不过,只怕到那时,他们两个早已不属于一个世界了吧。 安然摇了摇头,裹紧衣服,小跑着回到网吧,坐在收银台里,拿着江杰云的练习册学习,随意抓了一张纸,伏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解题。 却没想,题没解几道,就开始陆续有人下线,跑过来买方便面,卤蛋,面包,活腿肠或是打电话叫外卖,反正一个个的都开始张罗着找吃找喝。 安然心里有点纳闷,这帮人怎么跟约好了似的,江杰云他们在的时候不来买,等他们一走,组团一起准备吃饭。 倒也不是说这些人全是一窝蜂的。 但却是拉拉杂杂的,断断续续的,基本安然就没停了收钱、找钱、付货的动作。 这些人饿得倒真是整齐划一,跟喊了一二三似的。 更让安然想不透的是,这些人买了东西却并不急着吃,尤其是那些买泡面的,若是平时,早一齐挤到饮水机前,你争我抢地接热水了,然后一刻不停的回到电脑前,一边吃面,一边再把自个儿重新挂到网上,吃面PK两不误。 可这会儿却一个个的捧了面碗,并不急着去抢热水,反而有些不约而同的朝门口望了望,然后带着一脸说不清是落寞,还是郁闷的表情,以网虫们所特有的飘忽的脚步,一路摇摇晃晃的飘回电脑桌前。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安然一面纳闷一面应付着网吧里的这些“食客”们。 待到附近几家小饭店的服务员顶风冒雪的上门将盒饭送来,又过了不一会儿,那三个吃货组成的采购团也以让安然感到颇为惊异的速度,胜利回师,满载而归了。 三人的手上都拎着大大小小,装得鼓鼓囊囊的塑料方便袋,雪花落了个满头满身,在衣服,帽子上积了不薄的一层,连眉毛、睫毛上也挂着霜花,跟三个雪人似的,挟带着一股寒风。 安然也顾不上说别的,连忙从房间里抓了几条毛巾给他们拍打起身上的积雪来——实在没找到类似刷子之类的东西,只好拿毛巾来对付。 赵真旭和姜成卓笑呵呵的接了毛巾,一叠声的说着“谢谢安妹妹”,“安妹妹就是贴心”之类的话,开始还用毛巾互相抽打着身上的积雪,可是抽着抽着,就成了互殴打闹了,身上的雪也不管了,小孩子似的打成了一团。看得安然暗自好笑的摇头,可转念想想,也是,相对于她这把年纪,这两人可不就是小孩子吗? 那两人忙着玩闹,安然便准备动手帮江杰云清理身上的积雪。 哪知这位少爷却并不领情,微皱了眉,嫌弃的低头看着身上的沾了雪的羽绒服,被雪水打湿了裤脚,以及一双满是泥水的棉皮鞋:“不用麻烦了,衣服和裤子都得洗,鞋也要刷一刷,头发一会儿也得重新洗一遍。” 安然眨眨眼,又立刻醒悟,得,她把这位爷那“纤尘不染”的洁癖给忘了。于是,便马上心安理得,从善如流的收了手。却不想她刚想转身将毛巾送回后面的房间,江杰云却突然叫住了她,“诶,等等……那个,谢谢你,麻烦你也帮我拍拍吧。” 90,白菜价格 安然不由得一怔,回眼望向这位出尔反尔的江同学。 什么毛病,这是? 你不是有洁癖吗? 你不是要想洗衣服吗? 干嘛还费这劲? 故意折腾她? 不过,以江少爷这种骄傲的性格和他们日渐和谐的“食物链”,安然觉得,他也不至于这么低级趣味外加无聊? 哪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还没等安然的念头接着转下去,大概是看到了安然眼中的疑惑不解,江杰云难得有些尴尬的接着道:“我……忽然不想洗衣服了……也拍一拍吧。” 看着少年微显别扭的神情,以及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因着什么原因而微微泛红的耳朵,安然干脆的折回身,用毛巾帮他朝身上背后拍打起来。 江杰云可比身边的那两个这会儿正闹得起烟的混球强多了,乖乖的,静静的站在那里,略低了头,垂着眼,默不做声又十分配合的转动着身体,弯下腰,让安然帮他清理后背和两肩上的积雪。 他不说话,安然又觉得,既然承蒙这位“身患”洁癖的江大少爷看得起,让她帮忙清理拍打身上的积雪,咱怎么的也得拿出点认真,严肃外带兢兢业业的态度来,不说将任务完成得漂亮圆满吧,怎么也得尽力而为吧?才得对得起组织和江同学对咱们的这份信任嘛。 于是,她也不发一语,埋着头挥动着手里的手巾把,对着江少爷的身上又拍又打,来来回回的折腾,争取不放一个死角,不放过一片雪花。 一边打扫,一边还在心里很有些自得其乐的想道:说起来,在他们学校里,乃至于在未来,只怕都没有几个人“胆敢”对这个爷“连抽带打”吧?她这也算是过了把在“太岁头上动土”的瘾? 这想法虽然无聊了点,阿Q了点,低级趣味了点,不过,好在除她自己放在心里想想,反正也没人知道,又不犯法,还不兴人家自己放在心里乐上一乐? 一时间,一个默默配合,一个没事偷着乐,两人之间一片静默,只有毛巾把轻轻拍打在羽绒服面料上的沙沙声以及做为背景的,姜成卓和赵真旭那两个家伙的嘻闹声、网吧里各位网虫敲打键盘声和不时气恼的叫骂、兴奋的叫喊……有一种略显微妙,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和谐。 这一带的暖气给得很足,尤其是网吧里人多,又开着无数的电脑,更显得温暖,其实也不用过多的拍打和清扫,雪花在暖意融融的环境,看似缓慢,却又悄无声息的融化了。 “谢谢。”江杰云微低了头,向安然道谢。 “……客气客气。”他的态度似乎显得有些郑重了,倒让在心里自娱自乐了好一会儿的安然显得有点尴尬和愕然了,摆了摆手,快步走开,将毛巾放进屋里,接着帮江杰云将东西拎进厨房。 姜成卓和赵真旭本来打闹得正欢,可谓全心全意,外加全情投入,但这两个吃货也不知是背后长了眼睛,还是身体里对厨房、食物什么的拥有着天然而诡异的雷达系统,总之,这二位爷也不知是通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几乎是在安然进入厨房,开始翻动他们买回来的食材时,两人立刻不约而同,以让人感到汗颜的默契和速度,双双停下了互抽的嘻闹,朝厨房的方向争先恐后,跟饿死鬼投胎一般的冲过去,一边冲一边还跟双胞胎一般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地扯着嗓子,“安妹妹,安妹妹,停下你的玉手,让小的们为您服务!你只要快快动手,掌勺就好,有什么吩咐,您千万甭跟小的们客气,只管吱声就好,小的们一定鞍前马后,天下地下,水里火里,冲锋陷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安妹妹!” 真是好一阵的山呼海啸,鬼哭狼嚎,虽说形式上是夸张胡闹的耍宝,话说得倒是颇为的真心实意,行动上也非常的迅速给力,三下五除二,十分麻利痛快地将他们买来的大包小包的各类食材拎到了厨房里,让安然自自在在的坐在餐桌边悠闲的翻看检查。 安然也渐渐习惯了与他们的这种相处方式,笑眯眯的,也不做推辞,道过两声“谢谢”,便坐在桌边对着菜单检查起他们的采购成果来。 结果不看则已,一看又是一阵的哭笑不得。 要说形容这仨孩子是饿死鬼投胎还真不是挤兑埋汰他们。瞧瞧他们买的这堆东西就知道了。 安然觉得自己对这三个吃货的战斗力已经做了充分的,足够的,简直有些过于夸张和完全不必要的估计和考量。 但是…… 安然一边想着“但是”这个词,一边在自己的额头上默默的画着一长排黑线——她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三个未来的吃货级精英,或者应该说是精英级吃货的时候,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但是”这个让人感到无比悲摧、郁闷外加哭笑不得的词儿。 但是啊但是,这三位同学总有办法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完全的估计和思想准备之后,不断的傻眼,傻眼,再傻眼,一次又一次的发觉自己“见识的浅薄”、“思想的狭隘”! 暗自叹了口气,安然木着一张脸感慨,显然人类已经无法阻止这三个吃货对食物那种变态的热爱和追求了! 话说回来,安然之所以对着采购清单和采购结果感慨良久,实在是因为这三位同学虽然走的时候,对她保证得好好的,结果一回身到了菜市场买回来的东西却大大、大大的超过了清单上所列的数量。 知道的他们这是在采购晚饭的食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为2012世界末日来临储备食物呢! 就说他们之前争执过的郫县豆瓣酱吧,在安然的几度详尽细致,有理有据的说服辩论之下,双方终于达成妥协,定下买三瓶的数量。 可是,当安然扒开塑料方便袋,看到的却是七瓶,整整增加了一倍还挂零,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七瓶郫县豆瓣酱居然还不是同一个品牌,商标红红绿绿的七瓶郫县豆瓣酱挤在塑料袋里,看着倒煞是热闹好看。 看着安然愣愣的坐在那儿,对着一二三四五六七瓶的郫县豆瓣酱傻眼,不吱声,姜成卓和赵真旭还以为小女生因为他们没按她嘱咐的数量买心里觉着不舒坦,不高兴了,便异口同声的“解释”道:“都是他让我们这么干的!”说话间,又一同指向了已经换了条裤,搭了条毛巾,准备去浴室洗头的洁癖少爷江杰云。 如果放在以前,以江杰云那略显古怪邪气又酷得二五八万的性格估计是不会解释什么的,不过这会儿大概是因着晚上有好料可吃,而好料还要赖着安然这个大厨来料理,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而感到心情不错,微微翘了唇角,真正的解释了一句:“不知道你需要哪个牌子的,也不知道哪个牌子的酱好,所以就一样买了一瓶,都吃着试试看,以后再固定下来一种。现在天气冷,东西也禁放,你也不用急着做。而且,我们吃得也多。” 这番对江杰云来说,解释得已经算得上是十分的细致详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稍显啰嗦了,对象又是关系尚不是多么亲近的安然。 安然还不觉些什么,毕竟,她上辈子虽然认识这位“声名狼藉”外加“声名赫赫”同学,却从未相处过,只闻其名,对他的性格并不了解。 这辈子虽然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却也还远远未达到了解的程度。 再加上,她对这位未来本城的土财头NO1一开始又只是抱着一份猎奇的态度,以看稀奇的眼光打量着他,并未多用心的研究他的性情,因而此时对他的解释接受得十分的自然。 在感叹江杰云同学这份“大气魄”和“大胸怀”,有海纳百川的气概的同时,安然却也觉得这位吃货还是相当细心的,同时,他的心思之缜密,考虑之周全也让她小小见识了一下未来小城首富的风采。 不是她什么都能往“精英气质”上扯,古人说得好,“以小见大”,安然觉得这话还是相当有道理的。 起码,人家江杰云在这件小事上就比她想得周到的多。 她只想着买郫县豆瓣酱,却没考虑到豆瓣酱也是要讲究品牌和口味的,绝不是叫郫县豆瓣酱的,都是一个厂家生产的。 说起品牌意识,按说她这个“后来人”应该比江杰云更有想法才对,同时,她又是掌厨的人,也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结果她却把这个问题给忽略过去了。 想想还真是不服不行。 不过,卖调料的摊主八成是乐坏了,难得看到这个舍得花钱又舍得讲究的吃货。想必菜市场的那些卖调料的摊床上只怕只有这七个品牌,就让他们全给划拉回来了。 倒是深知好友个性的赵真旭和姜成卓对江杰云这番耐心细致的解释颇有一点意外和侧目。互相对视了两眼,然后不着迹痕却又别有深意的目光在安然和江杰云之间来来回回的瞅上了几个回合。 他们太知道好友的个性,江杰云这人身上带着一种野兽一般的脾性,很有地盘意识,对待在他看来旁不相干的人,都不会上什么心思,哪怕因着某些缘故看起来客气,但那只是表面功夫而已,不会用什么真心实意。但是一旦被他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成为他的朋友,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区别,但是那种感受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他其实是个相当护短的人,对待朋友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周到和体贴。 91,天时地利 很多你没想到的问题,他会替你想到。很多你没预料到的麻烦和问题,他会替你预防和解决。而且解决的不动声色,润物无声,不会因此而邀功,也不会因为替你解决了问题而摆出一副施恩的态度,就此对你的行为处事指手划脚,操控主导,而是在你遇到疑惑的时候,适时的给出建议,你听或不听,都是你的自由。 总之,江杰云作为哥们儿和朋友来说,是个相当让人信赖,放心,并且想跟随和依靠的存在。 但是,想获得江杰云亲近和认可,近而成为他的朋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想凭着几件刁买人心,不痛不痒的小事,或是别有用心的利用和关照便想让他从心里认同你,完全是不可能的。 作为好友的姜成卓和赵真旭深知江杰云这人眼光的毒辣,虽说他们的年龄还都不大,但是这份眼光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或者也可以说是由出生、长大的环境造成的,哪怕原本是一只软懦的羊羔,如果想活下来,并且活得好,也得不断的挣扎着变成狼崽才行。 什么人可信,可交,什么人只能表面论交,交换利益,却不可信任……这些似乎都已经成了江杰云这只还在成长中的幼狼的一种类似于本能的存在,打量几眼,闻一闻对方身上的气息,基本就可以做到心中有数。 对于安然,江杰云态度,姜成卓和赵真旭还是看得明白的,不过就是看着这个小女生对他的态度有点与众不同,不怕他,也不讨厌他,看着有点稀奇,做饭又颇合口味,就当普通的同学关系处处,高兴的时候逗一逗,平时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后来,发现安家的彩票站就在他们网吧的隔壁,安国庆和李彩凤两夫妇看着确实是厚道人,热情朴实,看着也可交,倒也秉着“远亲不如近邻”的原则和打算,在随手的情况下维持着友好亲睦的态度,也没打算把关系再怎么样的亲近一步。 同时,他们看着安然似乎也跟他们是一样的态度,不远不近,睦邻友好的处着,谁也没想拉什么关系,谈什么朋友。 就是之前,他们达成协议,准备要开始搭伙做饭,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他们三个确实是吃货,这点三人心里也都有数,好吃,爱吃,能吃,对三餐有些自己的小坚持和小讲究。但是说到想就此通过他们的胃,进而获得他们的认可,那也是没可能的。 安然的手艺确实是不错,但也就是这样而已,比起外面小吃店的盒饭来,真说味道怎么怎么好,其实也不至于,只不过自己做的东西胜在第一没死命的放味精,第二卫生,第三嘛,多了份精心和在意。 别看这两个吃货人精嘴里说得好听,干活时也确实是非常照顾安然,但也不过是随手而已,真说怎么真心实意,倒实在是谈不上。 不过,最近,姜成卓和赵真旭也渐渐觉得江杰云似乎对安然的态度有些松动,或者说,就对待异性来说,江杰云对安然真是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对别的女生他基本都采取无视的态度,不得不应付的,也就是做到不过份的虚对而已。 但是对安然,他却仿佛一直在采取一种观察考究的态度。 这种态度本身就已经让姜成卓和赵真旭私下里偶尔提起的时候感到颇有可玩味琢磨的余地和空间。 不看得起,他会研究观察吗? 显然不会。 因着江杰云态度,他们也开始对安然这个人兴起了那一点兴趣来,时常接触的时候,有意无意的也开始对她的行为处事打量研究起来。 而今天,江杰云的态度似乎又发现了明显的转变。 他的这番解释不能说是对安然的全盘接纳和认同,但起码对熟悉他性格的姜成卓和赵真旭来说,也闻到了部分认同的信号和态度。 当然,平时江杰云可是不会对他们两人这么细致温存的,大问题会详细解释,至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说江杰云不是那种婆妈的人,就是他们俩本人也没那个耐性享受这份“掐死人”的温柔。 不过,转念再一想想,两人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对待女生嘛,自然要温柔耐心一点的,如果江杰云对待安然的态度跟对他们俩似的,说到兴起国骂满天飞,勾肩搭背靳脖子,那就不叫待见,而叫耍流氓了。 又因着接收到江杰云态度明显转变的信号和讯息,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下也跟着对安然的态度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倒不是说他们两个是看江杰云的眼色行事,这样做只是表达一种信任。 一种对江杰云看人的眼光的信任,或者也可以说是老朋友之间天长日久形成的,自然而然的默契。 在对人的观察力方面,姜成卓和赵真旭自认不如江杰云眼光的犀利和敏锐,虽然他们对安然的观感也不坏,但并未觉得这女生身上有什么过多的,让他们感到不一样的东西。 两人却执着并坚定的觉得,既然江杰云能对安然看重,那么这女孩子身上必然有些不一样的,值得人看重的优点和长处——不仅仅只体现在她有一对厚道的父母和一手还算不赖的厨艺上,只是相处的时间太短,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而已。但是凭着对江杰云眼光的信赖,姜成卓和赵真旭愿意转变自己的态度,试着接纳这位新的异性朋友。 对于两人这种态度上的,沉默无声的转变安然自然是毫无所觉的,不过转念想想,她倒是后知后觉的对江杰云的这份耐心的解释感到一点点的诧异,没想到,这位爷的脾气其实很不坏嘛。 反正花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钱,就算将来过了食品的保质期还吃不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实在犯不着跟她解释。但是他这么一解释,却让人感到一种尊重,颇觉舒坦。因此她随后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一笑:“你考虑得挺对的,是我想得不周到,忘了还有品牌这一说。不过……”她好笑似的叹了口气,大概是受江杰云态度的影响,她的用词在不知不觉间也坦率了起来,开起了玩笑,“你们对吃的气魄和战斗力实在让区区在下一次又一次地肃然起敬,敬佩不已,自叹不如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回事,你若是总是客气的保持距离,对方自然也同样跟你不远不近的处着,客气着,虚应着。若是你主动的伸出了手,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和和缓,对方也会收到你的好意,进而给予适当的回应。 同时,语言的魅力和细微的差别也是相处时不可忽略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如果一方总是克制有礼,固然会让人觉得被尊重和看重,但是有时一些必要的,熟人朋友间的打趣和取笑也是一种亲昵密切的表现,往往更容易拉近彼此间的距离,让人感到亲近和愉悦。 所以,安然的这番玩笑和打趣不仅没让姜成卓和赵真旭感到反感,反而不无得意和认同的大笑起来,学着古装片里的动作向她拱拱手,一脸怪相的道:“哈哈,承蒙安妹妹夸奖,客气客气。不过,你的这份崇敬,哥哥们虽然不胜惶恐,但还是不能不客气的收下了。我们一定会把这份崇敬之情当成对我们地最大的鼓励和鞭策滴,为了大吃大喝的事业不断添砖加瓦,不懈努力和奋斗!” 安然:“……” 您二位还真是……真是够不谦虚的了。 江杰云在旁边微微一笑,也幽了一默:“吃的问题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保准超额完成任务。” 在姜成卓和赵真旭一叠声的,“那是,那是,安妹妹只管放心,别说是七瓶郫县豆瓣酱,就是再来它十瓶带八瓶的,也不在话下,为了人民为了党,我们一定会把它们消灭光滴!” “……” 安然木着一张脸,接着对着采购单和采购结果在心里无语地抒发她的“敬仰之情”,瞧瞧,这还是人类吗?这还是人类的胃吗?这简直是宇宙黑洞嘛! 最好,她只好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感慨:“气吞山河啊你们!” 回应她的自然又是姜成卓和赵真旭一阵得意无比兼不要脸皮的叉腰大笑,至于江杰云那个吃货——那个洁癖份子早冲进洗浴间去洗他那刚刚被风雪“弄脏”的头发去了。 对于他这种勤快劲,打从重生以来一直决心做个勤劳而美丽的淑女的安然在心里不怎么是滋味的撇撇嘴,切,又不是小姑娘,使劲折腾什么呀,真娇气! 她绝不会承认她这是有些酸葡萄的心理,对比爱臭美的小姑娘还勤快上十分的江大少的羡慕嫉妒恨! 在感叹完洁癖江大少的勤快后,安然一边翻捡着食材一边开始对着采购专员姜成卓表达她如滔滔江水般的各种敬佩之情。 这可不同于之前对这三只吃货的战斗力的打趣,而是实实在在的敬佩。 真的,换了谁也得敬佩。 姜成卓这个的精英份子在采购方面的绝对有着其他人无可比拟的优点和长处。 如此多品种、如此多的数量,如果换了安然自己去采购,不知道要费上多少的功夫。不说提拎着这些大包小包的负重问题,单是在众多的摊位中找到这些花样繁多的食材也要费上一点时间,更别提姜成卓这只恨不得能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还要跟那些摊主讨价还价,以及各种揩油,少不得还费上一番唇枪舌箭,你来我往的功夫。 92,绝不挑食 说起这个来,铁公鸡姜成卓便兴奋和得意起来,开始向安然各种炫耀起来,一边和赵真旭在安然的指导吩咐下处理收捡着这些东西,一边跟安然盘点着,这个省了多少钱,占了多少便宜。那个又便宜质量又好,末了又让摊主给搭了些什么东西,折合起来大致起由原来的价格的基础上降了多少多少钱。 在感叹着此位仁兄超凡脱俗的砍价本领的同时,安然也没忘了在心里给自己进行一番志得意满的表扬,果然,想到跟这位铁公鸡同学搭伙做饭绝对是个英明无比的决定,这可比她亲自采购要省了很多的钱啊!尤其是这种气候恶劣的大雪天,让她本人出去买菜,那种滋味谈不上多么的辛苦,但也绝称不上好受。如今,自己只要贡献上一点厨艺,就有三个免费的劳动力替自己顶风冒雪去采购,最重要的是这其中还有一位专业级的砍价专家,省钱又省力,真是再划算没有的买卖了! 当然,安然倒不至于真是多么多么心疼在意那些砍价省下来的,主要是那种占了便宜的心理,真是别提多么的舒爽了。 这大概是小老百姓共同的毛病和心理吧? 就连吃起这些食物来,想到那些省下来的好处,心里就是一种得意,本来味道普通的食物,也变得意味深长般的别有风味起来~ 面对着安然那写满赤果果的崇拜欣赏的星星眼,姜成卓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得意,平时他的那两个损友对他这个在少年人看来实在有些不太上得台面的本领虽说也会打趣夸奖,但绝不会如此的赞赏捧场,不由得心中大悦,简直是说得口沫横飞,意态飞扬,手舞足蹈,不亦乐乎。 看得赵真旭都替他感到脸红,“诶,诶,诶,我说,安妹妹赶紧的,闭上你那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快别再看着那只铁公鸡了,再看下去就得拿根绳把这货拴上了嘿!” 说得安然很是诧异,好笑的问:“为什么还得拿根绳拴上啊?”又不是小狗……咳…… 赵真旭鼓着他那肉乎乎的腮帮子,颇为喜感的龇牙裂嘴的解释道:“不拴上怎么行,你别看这只铁公鸡都要叫你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给看得身上的肉剩下不到二两重,眼瞅着就要轻飘飘的飘起来了。”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指了指姜成卓的屁股后头,“看着没,看着没?” 安然傻乎乎的顺着他的手指认认真真的往姜成卓的屁股后面看去,啥也没有啊? “看什么啊?” “看他的尾巴。”刚洗了头发江杰云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走进厨房一边一脸习以为常的接口道。 “尾巴?”安然承认自己不够机灵,实在是不明白这二位少爷打的是什么哑谜,张着有些茫然的眼,从姜成卓的屁股转向江杰云的帅脸寻求答案。 没用江杰云解惑,赵真旭直接说出答案,“他屁股后头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话音刚落,小胖子就被铁公鸡一脚踹在了肉乎乎的屁股上。 被踢了屁股的赵真旭怎肯善罢干休,转身奔着姜成卓就扑了过去,于是这两个不肯老实一分钟的家伙又在厨房里做起了饭前运动。 结果认真老实给安然打下手帮厨的依然是江杰云这位洁癖少爷。 洗菜,切肉打下手的活都交给了江杰云来统筹安排,安然先将处理切成小块的肥牛肉放进滚水里焯去血水。再另外拿起一只炒锅坐到灶上,点火,再从罐里狠狠的挖了几勺鸡油,待鸡油融化后,接过由姜成卓帮忙剁得碎碎细细的郫县豆瓣酱丢进炒锅来回翻炒,瞬时一股浓香呛辣的味道飞快的自炒锅里窜起,迅速的在房间里,几人的鼻端弥漫开来。 哪怕有大功率的抽油烟机在尽职尽责的呼呼工作着,但四个人还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接连不断,此起彼伏的打起喷嚏来,好象是一曲男女生喷嚏四重奏,端的是高低起伏,连绵不绝,涕泪纵横,好不狼狈。 还好是江杰云见机得快,快步冲到窗边,转手将窗子欠开一道宽缝,一股冷凛冰寒的空气顺着窗缝呼的一下涌入,让室内的温度飞速的降低,也让那火辣的味道快速地得到疏散,那男女生喷嚏四重奏也终于停了下来。 姜成卓也是个机灵的,在江杰云打开窗户的同时,他则一溜小跑的冲进卫生间拿了一大卷卫生纸,停几人的喷嚏结束,便纷纷扯了卫生纸拧鼻涕。 赵真旭一边重重的拧着鼻涕一边又控制不住的吸着鼻子,一边还不忘模仿着电视广告里台词耍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嗯,就是这个味!” 姜成卓也吸溜着鼻子,喃喃着,“可不,这个牌子的郫县豆瓣酱味道怎么样不好说,辣可是真够辣的。” 江杰云不声不响的接过安然手里的锅铲,在她的指导下继续将花椒等调料丢进去翻炒。 安然呢? 安然正也忙着处理自己一脸的眼泪鼻涕。 翻炒几下之后,再加上抽油烟机和室外空气的共同作用,辣味慢慢弱了下去,花椒等其他调料的香气渐渐发散了出来,空气中的味道也更加的复杂起来。 安然终于清理好自己的狼狈,朝锅里添入鲜汤。 这会儿,对身边这三个肠胃无比彪悍的大肚吃货来说,这只炒锅便有些不够看了。 安然便换上一只超级无敌,一般人家和市面上的炊具店里基本都看不到的特大号锅子——也不知这几块料是从什么地方寻觅过来的,满满的添上汤。 厨房里的辣味基本已经散尽了,赵真旭揉揉鼻子将放冷风的窗子又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室内的气温开始缓慢回升。 此时,安然终于可以从从容容,有条不紊的开始往汤锅里放入豆豉、冰糖、料酒、精盐、胡椒粉、干辣椒、草果之类的种类繁多,光听着那一长串名字便觉得味口大开的各色调料。 调料添加齐备,将焯净血水的肥牛内捞入汤锅里,盖上盖子,慢慢闷煮。 等待肉烂汤沸的时间里,安然又麻利地在另一只灶上做起卤牛腱肉来,而江杰云他们三人则继续处理着一会儿麻辣烫所要用到的各类食材。 火快灶热,没多大一会儿的时间,卤牛肉和麻辣汤锅里各种调料和肥牛肉交织一起的浓香味道便随着缭绕的水蒸气慢慢的腾升开来。 安然掀开锅盖,用一只细网的笊篱细细的撇去汤面上的泡沫。 本就香得诱人的味道随着她掀起锅盖的动作猛的一下子在厨房里飞窜了起来,然后便是身后三个吃货猛咽口水的声音。 小胖子赵真旭一个箭步蹿到灶台前,将脖子抻得老长,几乎让安然担心他把自己的脑袋探到热汤锅里去,“好了没,好了没,可以捞出一块解解馋吗?” 安然看他们那一脸馋相怪可怜的,又觉得有些可爱,便拿了一根尖头的竹筷子伸到锅里去扎翻滚在沸汤里的牛肉块,扎了一下,没扎透,却扎出一丝血沫,于是朝三人摇了摇头,“再等一小会儿吧,就快熟了。” 这话说得颇有技巧,“再等一小会儿”代表时间不会很长,说“就快熟了”,而不说“还没熟”,也是想缓解一下这三只吃货那焦急等待的心情。 可惜,这种语言上的技巧在面对三只饭桶那焦灼又垂涎的迫切心情上的实际效果上实在是不够一看,微不足道。 于是,安然的话音刚落,以江杰云为代表的三块料的脸上立刻整齐划一的浮起失望透顶的悲惨表情。 安然忍着笑,朝他们爱莫能助的耸耸肩,安抚道:“再等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能吃了。” 三人只好露出一副可怜不什见的表情,一声不吭的继续卖力的干活,那副德行活像被安然这个小土地主婆压榨得吃不上一口热乎饭的苦命小长工,看得安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在心里暗自使劲地翻了个大白眼。 就在厨房里的四个人各干着各自手里的活时,忽听到外面的网吧里一阵的吵嚷声。 江杰云皱了下眉,与姜成卓和赵真旭互换了一下眼色,交代安然在厨房里看着灶台上的汤锅,然后三人便急步走了出去。 安然有些不放心的侧耳听着,又不敢离开煮得翻花的汤锅。 三人出去之后,那些吵嚷声便静了下来,只模糊的传来些零星的谈话声,间或似乎还杂夹着些调笑声,安然便安下来心。 网吧自来是鱼龙混杂,各色人等俱齐的地儿,三个刚刚升上初中的小屁孩想在这个行当里站稳脚跟只怕背后没些关系还真是不成的。 安然不怕别的,就怕有人来这里闹事。虽然她知道这三人将来的事业都是兴旺发达,在本城单脚一跺,几乎可以引起业界一阵山摇地动的人物,但是这不代表他们的事业从来就是一片坦途,一帆风顺的,资本的积累从来没有平和安静的一说。鉴于跟江杰云的同桌之宜,搭伙作饭之义,安然当然不希望看到什么不和谐事态发展。 不过,事实证明,她完全是多虑了。 正在她担当的当儿,江杰云和姜成卓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脸上的神情还带着些哭笑不得的无可奈何和好笑,看得安然更加的莫名其妙,“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93,吃货的心 江杰云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些人肚子里馋虫闻到肉味有点造反而已。” 还没等安然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姜成卓也笑着开口,“哈哈,安妹妹,事实证明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外面那些家伙闻到肉味表示忍无可忍,向我们抗议来着,说我们这是残害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无法安心的上网,其手段比法西斯还要残忍数百倍,简直是惨无人道啊!啧啧……” 姜成卓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装出一副万分同情的表情,但眉梢眼角却分明的写着“兴灾乐祸”,又有些“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得意洋洋。 安然一阵的无语,这位才真是“地主老财”呢! 然后之前江杰云他们出去大采购的时候,那些网虫们之所以会赶着波儿的,像约好了似的一齐跑到前台去买方便面、卤蛋、香肠或是订盒饭,却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吃的答案也通过江杰云的口得到了解答。 “你是说他们是因为我在网吧里出现,所以才开始买吃的东西的?”安然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看着嘴角微翘的江杰云,感到愈加的糊涂了。难道在这些网虫的眼里自己是食物不成? 不过,转念间她忽然就明白了江杰云话里意思,她最近出现的时候总是伴随着食物的味道,要不就是给他们送东西吃,要么就是在他们这里做东西吃,总之,在这些网虫少年们的眼里,只要她出现,基本就代表着网吧的小老板们要开始享用美食了。 网吧小老板们一享用美食不要紧,那股食物诱人的香气便会飘飘悠悠的顺着门缝透出去,折磨起他们的神经、大脑和五脏庙里大大小小的馋虫们。那种滋味真是谁闻谁知道,难受着呢。 所以,安然在网虫们的眼里也就成了美食的代名词。 至于他们买到方便面,拿到订的盒饭后为什么不马上开吃,那答案也就顺理成章的好理解了,不外乎是想等着安然把食物闷煮烧好了,飘出香味的时候再吃。 姜成卓补说明,那些人觉得吃得早了,虽然肚子饱了,但一旦闻到食物的香气,特别是肉香味之后,神经所受的折磨也一点不会见少。 倒不如耐心等待着,等到他们这边厨房的香味飘出去,他们再开动,嘴里有嚼头,肚里有东西,滋味也比较好受一些。 再有,吃着方便面或干巴巴的,有点发冷的盒饭,就着浓郁的肉香味,那清汤寡水的方便面或是盒饭的味道似乎也好上了那么一点。 人家是“望梅止渴”,这些网虫们却是“闻肉就饭”、“闻肉止馋”。 能如此这般的处理自己的食欲和馋虫,这些网虫们也算是奇葩级的神奇生物了。 安然在恍然大悟之余,又开始勤劳的往自己的额头上划黑线,真是……不服不行! 话说,这网吧的风水一定有问题吧? 是吧? 网吧里从三位老板到各位顾客,简直是一水的吃货,有木有? 说话间,安然又掀起了锅盖,扎了扎在浮着香辣红油的汤汁里上下翻滚起伏的牛肉块——嗯,这下熟了。 “肉熟了,你们先捞出来尝尝吧。”安然的话音还没落,便觉得眼前就是一花,然后她的身体便被人拎起来,从灶前挪到了餐桌边。 再看她原本站的位置,灶边锅前已经立着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人。 只见这两人一手拿着竹筷一手捧着个小盆,正从滚热的汤锅里往外捞牛肉,两手忙着,嘴里也没闲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竟已手急眼快的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烫得他们一边嚼一边发出唏唏溜溜的声音,那副架势真是既狼狈又彪悍。 其瞬间移动的高超功力,快速拎开障碍物——青春美少女安然的超强臂力,以及敢于吞咽咀嚼滚烫的,刚从沸汤里捞出来,也许一秒钟都未在空气中冷却的热牛肉,至于冒着高温的蒸气捞牛肉块的功夫在前几项绝技面前简直是不堪一提了。 安然觉得就是天天看,天天看,看上十万遍,眼前这两位吃货的绝顶神功也会让她第十万零一遍拍案叫绝,惊叹不已。 惊叹过后,安然还是很有良心的走出去到前台替换守着收银台的小胖子赵真旭,“牛肉可以吃了,江杰云和姜成卓他们正捞着吃……呢……” 她觉得自己的语速已经不算很慢了,但她的话才只说了一半,眼前的收银台后就已经空空如也,只觉耳边“呼”的一阵风过,留下赵真旭“嗷”的一声惊叫,再之后,就是厨房方向传来那三个吃货叫骂斗嘴撕杀之声……想必战况是十分之惨烈。 安然望了望网吧雪白无暇的天花板,坐在收银台后,继续拿起江杰云的练习册慢慢的看了起来——那等凶残的画面,她还是不要欣赏为妙。 觉得三个吃货应该差不多已经在肚子垫完底,安然才再次回到厨房。 此时做麻辣烫的汤水已经熬得了,卤牛肉也做好了。 剩下的事便简单了起来。 在电饭煲里闷了饭,将洗净切好,收拾齐整的各色食材按着老嫩,食物煮熟的时间顺序下到特大号的汤锅里。 小白菜,苦苣,冬瓜片,油菜,金针菇,茼蒿菜,血肠,自己做的鱼丸,肉丸,冻豆腐,豆腐泡,粉丝,肥肠,羊脑……种种美味可口的食物在麻辣鲜香的汤料中煮炖着,每种食物都影响着其他食物的味道,也从其他的食物中吸取味道……厨房里的味道从原本单纯的牛肉香气变得愈加多样,也更加的诱人起来。 汤热油烫,一会儿的功夫,一大锅又香又辣又烫的麻辣烫便做好了。 安然轻轻关上火,朝三个眼巴巴的望着她的吃货轻笑着扬声招呼着,“好啦,可以开吃啦~” 回应她是一阵震天响的热烈欢呼声。 安然先回家取了一只小锅,将他们家的那份麻辣烫装进去,然后取了饭和几个馒头,由江杰云他们帮忙送到隔壁的彩票站。 至于剩下的那好大一锅,就全部都是归江杰云他们了,可以让他们敞开肚子,可劲的造了。 虽然心心念念的想着厨房里的那一大锅美味的麻辣烫,江杰云还是挺客气的向安国庆和李彩凤一一问了好,闲聊了几句,端的是一脸的云淡风清,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这个仁兄是多么的美味当前,毫不心动呢。 这只饭桶还真能“装”啊! 安然忍着笑,也向他挥挥手,并开玩笑:“快点走吧你,小心回去什么都不剩了。” 江杰云趁着安国庆、李彩凤夫妇走进后屋取碗筷的时间,飞快的从汤锅里捞了块牛肉,放进嘴里,朝安然扬了扬眉毛,那意思很明显,大不了蹭你们家的吃呗。 弄得安然连忙做出一副恭送吃货大爷的表情,伸手向门外示意,“得得,江同学,您请,您慢走,祝您晚餐有个好味口~谢谢~” “不客气。”江大少爷施施然,不慌不忙的抬起脚慢悠悠的拉开了彩票站的大门,还转身朝安然从从容容的挥了挥手,悠然自得的离开了。 安然则朝他的背景用力的翻了个白眼,扭起眉眼,做了个鬼脸,结果恰在此时,江杰云回过头来,正看到安然那一脸的调皮相,随即朝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而安然则僵住了眉眼,一脸的囧囧有神。 笑什么笑,显你牙齿白吗? 真是的,也不怕天冷冻掉舌头! 由于这天气实在是恶劣,至今北风仍是紧一阵慢一阵的卷着雪花飘飘摇摇的落着,彩票站里的生意极其的冷清,电话倒是忙碌了起来,有不少老客户干脆打电话来,请安国庆和李彩凤帮忙投注打号。 但是这种铁杆的老彩民也毕竟还是属于少数,所以,这一天,他们一家终于得以围坐桌边,吃了一顿相对安稳的晚餐。 在这样的寒冷恶劣的天气里,望着窗外不断飘飞的雪花,听着屋外不停呼啸的北风,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又辣又香的麻辣烫实在是一种属于平民阶段的,极致享受。 热烫的,麻辣的,浓香的食物一入口便迅速刺激了舌头上每一个敏感的味蕾,让唾液急速的分泌,美味的口感和味道让人不由自主的一边被辣得嘶嘶吸气,一边又不由得微微的眯起眼,一种惬意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刚刚还因气温的突降而略感不适的身体迅速的被热气笼罩,从口腔一直暖到胃里,暖到全身,没一会儿,额头上便已经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而各种各类的荤素食物也让吃麻辣烫成为一种特别有趣的事,可吃的东西那样的多,不喜欢金针菇没关系,可以吃些粉丝,不喜欢粉丝,还有豆筋豆皮……那么多的选择,那么多的美味…… 更让人喜欢的是一起团团围坐在桌边,就着热气腾腾的汤锅一起捞取食物的亲人和他们脸上的那种满足喜悦的笑容,让安然觉得从心里往外的开心。 “嗯,嗯,好吃……好吃,我闺女就是能鼓捣,这大雪天的,吃这种热乎乎的玩意真是太好了。”安国庆一边吃一边畅快的感叹着,“就可惜,这不是在家里,要是能就上一小盅烧酒就更好了,啧啧,那真是神仙也不换呐。” 94,连抽带打 这话一说,立刻被李彩凤白了一眼,“说什么呢?就知道喝酒,还做不做生意了?” 安国庆好脾气的干笑,“诶,诶,我这不是就是这么一说嘛,又不是真的喝。再说了,我就是想喝也得有啊?”转头又寻求女儿的支持,“是吧,姑娘?你看你妈多可怕!” 安然忍着笑,也不点头,也不摇头,“是啊,妈,我爸就是说说而已嘛。再说,天气这么冷,连我都想喝一口小酒了。” 李彩凤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哎哟,安国庆,你这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赶紧的,听听咱们闺女说什么呢?小姑娘家家的,还想学喝酒。那还了得?” 安然说完就后悔了,真是!她蔫蔫的摸摸鼻子,暗自感叹,唉,言多必失啊这是! 想也知道,她说这话时,完全是把自己当成了十三年后的安乐,而不是刚刚上了初中的小女生。十三年后的安乐已经进入社会,周末的时候,陪老爸安国庆喝两盅小酒也是常事,有时,李彩凤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跟着父女俩一起喝一点,这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可是,好吧,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过去的安乐了,而是只有十三岁的安然,别说陪安国庆喝酒,就是连酒味都没尝的小屁孩,也怨不得李彩凤听了激动。 安然朝老爸安国庆吐吐舌头,那意思是,看吧,老爸,我也受了池鱼之灾了,不只救不了你的驾,还得你来救我的驾哩。 安国庆一收到女儿的信号,果然义不容辞,断然出声:“哎呀哎呀,你看看你,女儿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就乱激动。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只怕还不知道酒是什么味呢?你给她喝,她可能还不愿意喝呢。好好的吃个饭,你还整的挺上纲上线的。再说下去,咱们父女是不是还得写个悔过书啥的,啊?我说李老师?” 安国庆将“李老师”三个字咬得重重的,怪声怪调的,再配上李彩凤那张板得一本正经的脸,弄得安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安然这一笑,李彩凤本就没有多生气,也不过是跟老公孩子斗斗嘴而已,这会儿也撑不住了,“扑”的一下,笑了出来,却又不肯在嘴上服软,“得得,我说不过你们两父女,还说我上纲上线呢,平时也看不出你这么能白话,这一说到吃喝,马上就来劲了。哼,我看哪,你这聪明劲全用在吃上了!” 安国庆对老婆李彩凤的打趣和打击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反而笑得“哈哈”的,“哎呀,这不是咱闺女做饭好吃嘛。我吃得乐呵呗。我说,咱家小然这手艺可是越来越好啊,比我们俩可强多了。” 一说到夸孩子,李彩凤是绝对不落于丈夫之后的,马上毫不掩饰其得意的接口,“可不,我们姑娘这小半年就跟忽然开了窍似的,有灵性着呢。唉,小姑娘嘛,就该学着做手好菜,将来比你妈强多了。不过,”她的话锋一转,伸手摸了摸安然的头发,“可不能耽误了学习,我看着啊,我们姑娘的脑袋瓜子可是比我们俩个强多了,将来就是块大学生的料,我们家以后也出个大学生,文化人!” 听妻子说起女儿的学习,安国庆也来了劲头,虽然并没有喝酒,但不知是因为吃了太多麻辣的东西还是由于心情愉快,脸膛通红,神情也颇带了酒后的激动,“可不是嘛,姑娘,好好学,也给你妈你爸长长脸,将来要是考上大学了,谁也甭想再说你爹妈是大老粗了,咱们安家也能出个秀才!” 说着说着,还将手往桌子上一拍。可拍了完了,似乎又怕自己和妻子这么说,会给女儿造成什么心理压力,又把话往回拉,咳了一声,语调也降了下来,语速也缓了下去,“那啥,说是说这么说哈,小然也别光听我和你妈的,学习这事吧,就跟跑赛似的,咱得量力而行,努力是得努力,咱有多大劲使多大劲,但也不能为了跑第一累得吐血,那样就算得了第一也没劲,得悠着来,能考上当然是最好,考不上呢,也没啥大不了的。”说着还转头给妻子使眼色,“诶,你说我说得对吧。” “对对对,”李彩凤一收到丈夫递过来的眼色,立刻毫无原则的马上赞同不已,成绩重要,上大学重要,但哪比得上他们家宝贝闺女的重要性啊,“诶,听着你爸说的没?”李彩凤接茬儿摩挲着女儿的头,“咱不着急,慢慢来,你可千万别听着我和你爸的话就着急,使劲使劲的用功,把人给累坏了。上大学什么的,也就是那么一说。” “好,爸,妈,你们放心吧,我心里头有数的。”安然含着笑,用目光在父母的脸上来回徘徊着,安国庆和李彩凤对她的这种毫无要求的包容和爱护让她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种自由又温暖的感觉。 在前世,她因着父母给予自己的这份包容和自由,而放纵自己,不懂得珍惜时光,珍惜机会,更不懂得珍惜父母的这份慈爱。 后来,在社会上四处碰壁,遇到挫折后,才知道只有父母对儿女的爱是无所保留,无所要求的。然而,那时,她仍未完全的读懂父母这份看似无要求的爱中那份不易察觉的期许。 而在重生后,在自己取得了一点点的进步之后,她才恍然醒悟,没有一个父母是不希望子女成才的,她的父母也是一样,只是他们爱得更加的深沉,更加的沉默和含蓄,他们不言不语,让那份希冀深深的埋在自己的心底里,不敢拿出来,放在阳光底下,小心翼翼,甚至可怜巴巴,生怕惊到了他们的孩子。 只有父母的爱才会这样的一惊一乍,最坚忍也最柔软。 在一刻,她也暗自提醒自己,无论将来的生活会遇到怎样的困难和苦痛,也一定要记住父母对自己的这份慈爱,他们所给予自己的这份爱,足以让自己一生都能感到这份温暖的力量,不惧风雪,不怕困难,不急不燥,就像爸妈说的,量力而行,不怯懦,也不急进,一步一步,走得坚实,走得稳当。 心里想着,安然却没有说出来,都说中国人不善于表达感情,其实这话只是一种说法而已,无论哪个国家和哪个种族,爱都不是大跃进的宣言,爱是行动,爱是要在行动中用心体会的。 她给安国庆和李彩凤挟两筷子肥牛肉。 “爸,妈,你们多吃点牛肉,有力气,今天姜成卓买的牛肉真是不错。”转头又对安国庆说:“爸,你要是觉着好吃,等过年,咱们彩票站放假的时候,我再好好的给你做一顿,到时你就可以喝酒啦。” 听女儿这话,安国庆立刻的得意起来,朝妻子扬扬眉毛,“嘿嘿,听着没,姑娘说,过年的时候再给我做,到时候,你可不兴拦着我喝酒!” 李彩凤这回却没有再瞪他,而是笑着白了丈夫一眼,“吃吧,你!看把你得意的,哎哟哟,好了不起,你女儿孝顺你啦,有女儿撑腰,抖起来啦是不是?你以为真到了过年的时候,我就稀得管你啦,只要不过量,我才懒得管你呢!” 就这么说说笑笑的,这顿于落雪的傍晚进行的晚餐吃得比平时慢了不少,也许是因为麻辣烫的那红油热汤的缘故,也许是因为一起吃麻辣烫的人,一家三口都吃得暖烘烘的,尤其是安国庆吃到最后直夸安然做的麻辣烫要比外面小店里卖得好吃多了,麻得舒服,辣得过瘾,吃过了还想吃。 至于江杰云他们那边则完全是另一番的光景,安然吃完饭后,想去听听他们的反应和想法,走进网吧时,便看到网吧里的那群网虫们脸上那副兴灾乐祸的窃笑,以及一声声又响又亮,高低起伏,抑扬顿挫的打嗝的声音。 循声望去,原来是摊在收银台后的椅子里,一副死尸状的赵真旭发出来的,那胖乎乎的脸上却不见什么打嗝的痛苦,红扑扑的,颇为陶醉的半眯着眼,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慢悠悠的抚着自己吃得胀鼓鼓的肚子,那神态可谓是惬意非凡。 安然看得失笑,悄悄的走过去,将手“砰”的一下拍在收银台的桌面上。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脆响倒真是把吃饱喝足的小胖子吓了一跳,猛的张开眼,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倒不是他不想跳,而是肚子里好料吃得太多,沉甸甸的,实在是跳不起来。 “诶诶诶,安妹妹,干什么呀,吓着我了诶,我的天!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怎么这么激动?”小胖子虽然被吓了一跳,态度却还是相当的好,惊过之后,脸上又带了亲热的笑。 “抱歉抱歉,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看到你打嗝打得怪难受的,故意吓吓你。”安然也摇着手朝他乐。 她不说,赵真旭还没察觉,一说也反应了过来,嘿嘿笑了起来,“嘿,别说啊,你这招还真挺管用的。哎哟,我说安妹妹,你今天这麻辣烫做的,真是……这个!”他说着朝安然一挑大拇哥,“绝了,简直!太好吃了我说。看着我这肚子没?我的天,都快涨破了,我这嘴其实还没饱呐!啥时候,再给咱们做一顿呗?” 95,地盘意识 “行啊,没问题。你们不是买了七瓶酱呢吗?我换着样的做。咱东北也就冬天正好是吃川菜的季节。这个冬天,咱们就都试试。”安然答应得相当的痛快。 正好,他们缺的是厨子,她缺的就是试吃的实验品……咳,是试吃的顾客,所以正好是双赢的事,大家共同进步嘛~ 说着,两人一起往后屋里走,屋里也有一位摊在收拾干净的餐桌边,摸着肚子闭眼养神,正是姜成卓。 看得安然又是一头的黑线,好么,这二位还真不愧打小的朋友,终生的伙伴,这动作,这行为,真叫一个整齐划一,共同进退,就连吃撑了揉肚子这范儿做得都这么的一致。 据嘴快的赵真旭介绍,他们三个人的家务活平时都是这么分配的,从难到易,石头剪子布,不争不抢,条理分明,公平公正。 他今天之所以美得摊在外面揉肚子,还美得直打嗝,就是因为他今天是最终的赢家,洗碗,打扫战场之类的活都是江杰云和姜成卓干的。 要知道麻辣烫虽然好吃,可吃完麻辣烫的碗可是再难洗没有了。 尤其是他们今天的这顿麻辣烫,又是鸡油,又可着劲的下肥牛肉的,吃完菜,那盆底全部都积了厚厚一层蜡黄色的油,需要烧开了热水,细细的洗。 今天江杰云的运气不好,在第一轮就输了。 于是,除了挺尸状的摊在餐桌边的椅子里揉肚子的姜成卓外,安然还见到了站在洗碗槽边,扎着比外面落的新雪似乎还要白上两分的围裙,正微皱了眉,戴着塑胶手套,对着一堆看着已经很洁净的大盆小盆,大锅小锅洗个没完没了的洁癖份子。 显然,麻辣烫的那些要命油渍让这位江大少爷内心相当的痛苦,让他的洁癖开始剧烈发作起来。 安然忍笑忍得辛苦得要命,又不好意思放开了笑,只好转了头不去看一脸认真投入的洗个没完没了的江杰云。 转开眼,却对上了同样一脸窃笑的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一起朝她挤眉弄眼,用口形无声的告诉她,千万别去惹他,油渍什么的,最让江同学痛苦烦恼了,他这么洗下去,基本得洗个一二三四五六七**遍的,才得甘心满意。谁敢拦着他跟谁急。 安然当然不会自己往枪口上撞,不过,她觉得疑惑,悄悄的问姜成卓和赵真旭,江杰云同学的洁癖这么严重,可如果今天晚上不是他洗碗,换成你们俩洗的话,他也让你们洗个十遍带八遍的? 当然不是! 姜成卓和赵真旭一齐用力摇头,他们俩可没那个耐心烦陪着他疯,而且江杰云这洁癖还挺有意思,你让他动手去干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的犯病,你不让他干,他也能将就,否则他们这么些年在外面的小吃店里吃饭,那种卫生环境,足可以让他扎脖饿死了。 安然听罢直感叹,别说,江杰云这洁癖的发作还挺识时务的,真不愧是未来的俊杰啊俊杰! 就这么着,“洁白无暇”“纤洁不染”的江大少在洗碗槽前用力洗碗,安然也只是朝他点个头,表示打过招呼,然后去检查三个吃货今晚的战绩情况。 不用问,从锅底里所剩无几的残汤剩菜便可以对今晚战况的惨烈程度推想出一个大概。 还好给他们做的卤牛肉足可以让他们坚持到明天中午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安然便从今天让他们买来的各种食材里挑出些水果来,又泡了好些消食解腻的水果茶来喝,给父母送去两杯,自己倒出一杯,剩下的全进了那三只吃货的肚子。 顺便嘛,也正好喝着酸甜可口的水果茶,欣赏一下未来的本城土财主洁癖发作时的无二风采。 未来的土财主本人呢,似乎对安然的这点小心眼和朋友们打趣的目光毫不在意,施施然的一边饮着水果茶,一边认认真真的洗着碗。 在安然都快看得发腻的时候——虽然小帅哥做什么都是帅的,但是这没完没了的重复同一套动作,还是不免让人看得无聊——江大少爷总算感到心满意足,结束了今晚的洗碗行动。 安然没有热闹可看,也就告别了三人,回到彩票站。 这会儿,外面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地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偶尔有人和车子走过驶过,都留下一个个,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雪停了,风却更大了起来,气温也随之更加的严寒起来。 时间已经将近晚上的八点,马上就快到了开奖的时间,站里依然是一个顾客也没有。 看看时间,再看看情况,安国庆和李彩凤开始动手打扫卫生,安然也挽起袖子帮着父母收拾桌椅。 打扫完卫生,时间也到了,这下真的正式打烊了,拉下卷帘门,点了一回今晚的营业额,理所当然是不怎么样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安国庆和李彩凤虽然觉得收入有点少,不过倒也没怎么在乎,总不能不让老天爷不下雪不刮风吧?也算是不可抗力吧。 关了店门,三人穿上厚厚的外套,推着车往家里走——地上的雪积得太厚了,锦岭是小城,这会儿还不时兴用什么融雪剂,道上的雪白茫茫的一片,在路灯的光照之下,反射着晶莹白光。雪后的空气冷冽新鲜已极。 三人推着自行车,咯吱咯吱的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家里走。 好在,之前晚饭的时候吃的是又热又辣的麻辣烫,身上暖烘烘,热乎乎。刚刚又喝了温温热热的水果茶,虽然顶着强劲的北风,身上却不怎么冷。 一家三口一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用了比平时多了将近一倍半的时间才费力的走回了家,裤脚和棉鞋都已经被积雪打得半湿,一进了门,赶紧脱下来,放在暖气上烘干。 安然这回又煮了一小壶蜜姜茶来,一人一喝了一小杯,驱驱身上的寒气。 然后给自己做了皮肤护理,照旧开始写日记。 照例,安然在日记里记录三个未来精英的“饿形饿状”,为自己的将来的回忆录积累素材。 当然,她也没忘了对江杰云同学的洁癖发作增添一点笔墨。 说实话,看着小帅哥洗碗什么的,还真是相当赏心悦目的一件事。 怨不得十几年后的人们把围裙也当成了一种情趣作品在网上兜售。 本就修长的身材,再上扎质地优良,作功讲究,又洁白如雪的围裙,更显得腰细腿长,宽肩窄臀,哎呀呀,养眼得不可方物嘛。 他的手也长得好看,即使带了塑胶水套也显得十分的修长,手型又正,大概是他洗一次可以顶别人很多次的缘故,熟能生巧,那洗碗的动作仔细看去,竟然都带着些韵律,欣赏度加倍。 真想偷偷的拍张照片,珍藏起来,十几年后拿出来拍卖,一定会得到一个超高的价钱,洁癖美少年啊——当然,如果她不怕江大财主报复她的话。 安然一边写一边自得其乐的傻笑,在脑海里想象着未来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回忆录真的写出来的话,江杰云他们的脸上会有什么样精彩的表情。 停笔想了一阵,安然忽然眨了眨眼,心里略过一阵迷惑,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心里一晃而过,好象是关于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他们的,可却是转瞬即逝,再仔细想的时候,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安然倒是个想得开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想不起来就不想呗,想想自己接下来幸福的寒假才是真格的。 寒假正式开始,周芳华便带上自己的计划表,带上自己的小皮箱,被周爸爸周妈妈打包送去了南方的奶奶家,去过自己“温暖”的寒假了。 临走前,周芳华还正经的把两位好友召唤到一起,询问他们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安然的回答自然是随便,后来又补充如果遇到好吃的食物或是好养的植物什么的,方便的话帮她带一点回来。 最让安然和周芳华既意外又理所当然的是吴泽荣这个书呆子,一听周芳华要给他带礼物,他便毫不客气从书包里抓了一张纸,拿出笔开始开单子,一阵的奋笔急书。 当时看得安然和周芳华都愣愣的,而且,这位同学还真是不客气,味口也真够大的,他这是想要多么礼物,这单子拉得可真够长的了。 等好不容易这位同学总算是写完了,周芳华接过他递过来的单子一看,脸上顿时一片木然,嘴角抽了又抽。 安然见她的表情怪异,便也凑过去“欣赏”一下这份“礼单”,结果一看,也不禁挂了满头的黑线。 半晌,两个女生对着朝她们笑得一脸温文的吴泽荣异口同声的尖叫:“吴泽荣,你个书虫子!!!” 而吴同学脸上的笑容温文如故,淡然自若,对面前两个女孩子偶尔的炸毛什么的,该同学表示,他已经很习惯了。 话说,吴泽荣在那张纸写的长长,长长的“礼单”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想想安然和周芳华对他恨铁不成钢的尖叫也就很容易的便猜到了。 是书。 当然是书。 必然是书! 否则那还算是“书虫子”吗? 96,翘到天上 所以,说白了,所谓的“礼单”其实就是书虫子吴泽荣开出的一张“书单”,上面写着他听说过的,特别想读,却在本地怎么买也买不到的各类书籍。 这其中又分了新书和旧书。特别是旧书。新书还可以通过邮购等其他手段获得,旧书的来源虽杂,但基本全是靠着读书人一点一点的淘,才能淘得到的。 所以,吴泽荣便重点在旧书方面拜托好友,“你要是有时间,方便的话就帮我到旧书摊上转转,看看有没有这些书,特别是我在书名后画了重点符号的。” 周芳华本来以为他不过是想要的礼物多了些,自己虽然麻烦点,但也愿意帮他带,可哪想到这个书呆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咳咳,是书虫子改不了啃书的毛病,当下就送了他一连串的白眼,小脸一扭,下巴一扬,哼了一声,“没空!” 吴泽荣也不急,也不恼,更不会上当,一个学期的相处下来,足以让他也了解这个嘴上有点小脾气,心眼却很善良的小女生,她也就是说说而已,回头有机会还是会替自己尽心尽力的按着单子上所写的书名留心淘看的。 所以,他依然一脸好脾气的笑,“买完之后,记得把价钱记在单子后,到时我好付钱给你,你可别忘了。” 周芳华细嫩红润的腮帮子气鼓鼓的:“当然要付钱,想我免费给你服务,做梦呐你!” 吴泽荣接着笑,“我这不是怕你忘了嘛,提醒你一下。” 其实安然也觉得吴泽荣的提醒其实挺必要的,周芳华周姑娘平时还真有点小迷糊,经常犯点丢三掉四的小错误,比如丢了刚买的笔记本,忘了把钱包放在什么地方……之类的事,真是时有发生。忘记淘到的旧书的价钱的事与她经常犯的那些小错误相比,其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安然觉得周芳华给吴泽荣起的诸如“书呆子”之类的外号在某些时候看来其实也并不太冤,就比如,人家小姑娘的毛病,你怎么可以这么正大光明,毫不掩饰的说出来呢? 这不是找死吗? 几乎,就在安然的思维转动过后的下一秒钟,她的预感便应验。 “吴——泽——荣!你最讨厌了!”周姑娘再次炸毛了! 惹到周姑娘的下场是很悲惨,悲哀以及悲凉的,当然,如果你不是惹到她的那个人的话,还是可以喝点小茶水,嗑点小瓜子,欣赏一下周姑娘单手叉腰作美丽茶壶状的训人的美好风景的。 安然伸手指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嗯,假期的生活就是美好啊~ 和吴泽荣把周芳华送走后,安然也按着自己事先做好计划,按部就班的过起了自己幸福的小日子。 她现在已经形成了很准的生物钟,那个大嗓门的闹钟几乎已经成了摆设。一到清晨时分,她便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当然,倒也不至于一秒不差,有时早一点,有时晚一点而已。 现在是假期,也不用掐着点的去学校上早自习,怕迟到什么的,所以,安然干脆给她的大嗓门闹钟也放了个假,让它的嗓子好好的歇一歇——嗯,主要是它扯起嗓子叫起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有些扰民。她又起得比父母早,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又大好,省得把父母给闹醒了。 醒来之后,安然照例一丝不苟地做运动,洗漱,细心的准备早餐,一家人一起吃过饭,把父母送走,放上一点音乐,然后开始打扫卫生,同时将换下来衣物丢进洗衣机里清洗,顺便打理花草。 把这些事做,看看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八点,洗洗手,做一点简单的手部护理,在书桌上铺开纸,临上半个小时的字贴。 说到毛笔字,因着每天都要临贴的缘故,安然倒也没觉得自己的进步怎么怎么巨大。可找出最初写的字来看,却也能明显的看不出不同来,再仔细端详自己现在的钢笔字,不说怎么怎么的漂亮,但是与过去的字相比,看着却像是有了些筋骨。 也许她在书法方面确实是没什么天份,但是还是有所进步的,就像春天田野里的草木,天天走过,几乎察觉不到它们的成长,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某一天,你就会发现它们开出的花朵来,这也许就是坚持的魅力所在吧。 每天半个小时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不过平时和好友聊几句天,或是看看狗血电视剧甚至剧中插播的广告的时间,但是难就难在长期的坚持下来。 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写上半个小时。安然收拾了笔墨,换上了厚外套,背上背包,骑上大约半个来小时的车就到了裁剪学习班。 经过几次试听,安然终于选定了一家裁剪培训的短期班。每天上午九点上课,课程两个小时,正好可以一直上到开学前一周。 现在刚刚开始,她还处于学习怎样使用缝纫机,怎样用软尺测量人体各个部位,认识各种面料以及它们的特性之类的基础知识的阶段。 也许这是女人的天性,天生对服饰有着不可替代的热情,讲课的女老师语言又风趣,安然每次听课都听得非常的专注,学得很快,两个小时的课程,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十一点,裁剪班下课,安然也不回家,骑了车直奔彩票站。 进了彩票站简单的跟父母打个招呼,闲聊几句,便去隔壁的网吧查看姜成卓一早从早市采购回来的食材。 由于有了姜成卓这么个尽职尽责,并极其的乐在其中的采购大员在,安然再也不用每天去菜市场采购,自讨苦吃,搬门弄斧了。 每天晚上,安然都会将第二天所要用到的各种食材的清单拉列出来,交给姜成卓。姜成卓第二天一大早就拉上另外两名吃货一起杀到早市去残害……不是,是与菜贩们讨价还价。 用姜成卓的话说,早市的菜最新鲜,最便宜,当然,也最好杀价。 每天这三位吃货都骑着他们的那辆小三轮车,疯狂的采购上一车。什么吃的,喝的,水果,蔬菜,肉类……种类全活的让那些小贩们都以为这三个半大小子家里是开小饭店的。 不用说,以江杰云为代表的未来的三个奸商对于这一点自然是不会否认的,还跟那些小商购们拉起了关系,以至于每回的都能买到又好又便宜又新鲜的菜,还经常有额外的“赠品”。 那价格每每都令安然要大呼一回不可思议。 同样,在每天交给姜成卓的采购清单后,安然一般还会附上第二天中午和晚上的菜谱,以便在三个吃货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将能处理的材料都处理好,等到她来了,直接就可以上灶开做,这样一来,彼此都省去了不少时间,最重要的是大大的缩减了三个正在成长期的大胃王对着未熟的食物流口水的时间。 由于大大的欣喜于姜成卓他们的采购功力,安然也出于投桃报李的想法,除了三餐之外,也经常给他们做些抗饿的,比较方便的食品塞在他们的那个超大的冰箱里,以便他们饿了可以随时拿出来,放在蒸锅里或是微波炉里,热上一热,就可以填饱肚子了。 至于做什么东西,就江杰云之前说的那样,完全自由,安然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三个确实不挑食,括糊,有肉就成。 一开始,安然还有所顾虑,做上了几天之后,发觉情况确实像江杰云说的那样,无论她做什么,那三个都完全是一副来者不惧的架势,以风卷残云的姿态和速度吃得汤汁都不剩一点。 这样一来,安然也真的渐渐放开了手脚,照着新买的菜谱,隔三岔五的试制起新口味的菜肴来。 大部分都是成功的。 但也有失败的时候。 第一次失败的时候,安然特别的不好意思,准备拿回自家去吃。 那天,姜成卓和赵真旭有事不在,就江杰云一个人在,她还没来得及端走,就被江杰云截了下来,“看着还行,拿来,我先尝尝。” 安然连忙去抢,“诶,别吃了,做得不好吃。你想吃的话,回头等我做好了,再给你做。” 江杰云的速度和身手决不是安然可以抗?的,不过,他像是故意开玩笑似的,特意放慢了速度,不紧不慢的逗着她玩。每当安然就快抢到了,他才轻轻松松避了开去。然后再微抿着嘴角,接着摇晃着身体和手臂跟安然打起攻防战。 安然不傻,三五下就看出这小子是溜着她玩,便也不再去抢,自暴自弃的说道:“得得,你要是不倒胃口,你就吃吧。” 江杰云果然拿起筷子,以他那看似颇为文雅的姿态,惊人的速度吃了开来。 看着他只是吃不说话,做为新菜作者的安然还稍微感到有点紧张的感觉,张大了眼,关注的盯着他的表情。 谁知这家伙知道她的想法似的,平常吃个东西,虽不能说表情丰富什么的,但吃到爱吃的东西,也会露出些许享受,愉悦的神色,可这会儿,干脆把脸一板,一张帅脸,严肃无比。知道的他这是在试吃新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重大决策呢。 安然瞪圆了眼,一瞬不瞬的盯了他一会儿,愣是没从他脸上看出除了“严肃”之外的第二种表情来。 97,风水问题 “喂,怎么样啊。你倒是给点意见啊!”安然忍无可忍,再也淡定不能的手指捅了捅一声不吭,就是个吃的江杰云。 江杰云也不回头,而是抬起头,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嘴前,比了个“嘘”的动作,一本正经的道:“不要讲话,我要用心的品味一下。” 好吧,安然承认,这个平常的动作让这位“花容月貌”的少爷做起来,颇有一种俊朗帅气的感觉,简直达到了传说中的“赏心悦目”的级别,若是平时,她倒也不介意没事欣赏一下不看白不看的“男色”。但是,此刻安然正心急的想知道自己试制的新菜,在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尝起来,到底失败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还有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需要改进的地方。 但这家伙偏偏装出一副专业的美食家的款儿来,问了半天就是不吱声,光是个吃,故意的,绝对绝对是故意的,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不知不觉的她的腮帮子就鼓了起来。 江杰云的眼里掠过一丝笑意,直到将小盆里的东西全部吃光,才慢条斯理的抹抹嘴巴,拍拍安然的肩膀:“其实还不错,革命尚未成功,同学还需努力。” 望着这家伙那晃晃荡荡的走出厨房的身影,安然一开始还有点小郁闷,转念想想,才想起这位爷姓甚名谁。 觉得不高兴,憋闷,被耍被逗了? 换个对象也许这些反应多少都应该有点。 可是刚刚那个混球可是江杰云,那个在学校里把上到校长下到老师,一个接一个,一个不放过的气个倒仰的问题学生,恶劣少年。 所以,只要这么一想,安然立刻就平?了,心平静气,甚至还感觉到有点小舒坦——毕竟人家还给了句“不错”的评语,并且还一副鼓励的态度不是吗?自己也尝了刚刚失败的作品,肯定是不至于吃坏肚子,谈不上难吃,却也称不上好吃。 人家能一声不吭,还挺捧场的吃个精光,这本身就是一种激励,自己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要是换了个其他的人,安然觉得自己刚才肯定不会觉得郁闷什么的,主要是这家伙明明是鼓励你,还偏偏要摆出一副逗人的样子来,真是! 现在想再去跟他说一声“谢谢”什么的,似乎又有些外道了。 想了想,安然干脆也一声不响的去做了几样江杰云爱吃的小点心,打了杯清淡的果汁送到收银台前,摆在江杰云的面前。 江杰云略微的朝她挑挑眉,薄唇轻翘,那神情似乎在问,“这是什么意思?” 安然也学着他的样子,拽拽的扬起眉,嘴角略弯,且双手抱肩,吐出两字:“回礼。”然后转身而去,只是回过身时,唇边浅浅的笑容不自觉的就灿烂起来,带着一抹自己也没查觉到的俏皮和开心。 江杰云这个家伙,虽然看着性子有些恶劣,但其实却有非常周到体贴的一面。 估计这一点,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在此时恐怕还都体会不到吧? 就是她自己也不过是在接近之后,刚刚品出些味道来。 想想也是,别看这家伙现在把他们的班主任老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万佛朝东。 可在十几年后,出了校门,进了社会的大染缸,又功成名就之后,还能记得一个三流中学的,曾经教过自己,对自己并无好感的且已经退休多年的老人,逢年过假必要提了礼物去登门看望的人,既使传闻再多,再坏,也必然有他可贵的一面。 只是这份好,这份可贵,如今却藏在一份少年叛逆的嘴脸之下,只有接近了,才能慢慢的察觉得到。 然后,很快,安然发现,这还仅仅只是开始,几天之后,她晚上到网吧去做饭的时候,餐桌上被放了厚厚一大摞的菜谱,随手翻翻,有新有旧,但无一不是内容详实。 看得安然爱不释手,向当时在网吧的赵真旭询问时,才知道是江杰云找来给她的,让她拿走随便看,弄得安然在开心之余,也越加在厨艺上用起心来。 中午吃完饭,三个吃货照例是石头剪子布的猜拳来决定打扫战场分配任务的次序和分工。 话说,看这三个人猜拳也是件乐事。 一个人的性格一般都会从他的行为方式,细微动作等方面反应出来。 哪怕你再刻意的掩饰,再面瘫,再心机深沉,也总有痕迹可寻。 安然记得十几年后,还有一部美剧以此为题材,在网上疯传。 这三个家伙为了逃避劳动,挑捡到轻松的活,每次都是花样翻新,智计百出,同时又发疯耍宝,有时猜着猜着,干脆就你一拳我一脚的打闹起来。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折腾,他们每个人出拳的规律其实也都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姜成卓最喜欢耍诈,喜欢用假动作来迷惑他人,同时,还擅长利用自己那利索的嘴皮子,用无数的废话来声东击西,故布疑阵,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从而达到出奇不意的目的。 赵真旭属于一是一,二是二的风格,决不中途变拳,一开始是什么就是什么,绝不反悔,有一种与他那看着憨态可掬的胖脸不相衬的果断和干脆。 至于江杰云,却是最让人摸不透的家伙。那两个人的拳路可以说都是有迹可循,他的也不能说没有规律,因为他的规律就是没规律。 首先,他出拳极快。 这是其他两人都比不上的,大概也是跟他本人的身手有关。 无论是正式的出拳,还是以招势迷惑他人,故布疑阵,他的动作快到有时让人都来不及反应,往往你刚反应过来他的上一个动作,他的下一个动作就已经变化了,等你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大局已定了,胜负分明,可无改变了。 于是,这一快,首先就占了很大的优势。 其次,他的反应也快,普通人想跟他耍诈看来是要费些力气。 当然,姜成卓和赵真旭也不是一般人,这两人跟他的关系也是非比寻常,三个人天天猜,顿顿猜,本就了解彼此的性格,了解彼此的拳路,相互之间默契也是非同一般,即便耍诈也耍得很有手段和层次。有时看起来都不像是猜拳,而像是一场比拼智力和身手的综合性且颇具观赏性的游戏。 最后,他的拳路也常常变化,其变化的规律是完全的随心所欲,有时果断干脆得比赵真旭还要痛快麻利,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有时又比姜成卓还要智计百出,花样不断,折腾得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一场拳猜下来,他们几块料还没怎么样,安然就觉得自己费了不少的力气和精力,眼晴都有点不够使。 但即便是这样,江杰云却也并不是常胜将军,只是胜得时候比较多而已。 而赵真旭和姜成卓则是平分秋色,胜负基本各半。 安然也从一开始的单纯性围观,发展到后来的起哄鼓掌叫好,到最后,也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的,居然还设起赌局来。 叫做赌局自然是有彩头的。 安然既然参与了赌局,彩头便成了食物。 刚吃过了饭,所以,这会儿的彩点就变成了各色的饭后甜点。 中式的凉糕,糕饼,酥卷,西式的各种水果派,蛋糕,饼干,布丁……一点一点的试验,熟练。 开始时,仅仅是安然的一句玩笑话。 三个男生一个女生凑在一起过家家似的瞎胡闹。 到后来,连外面网吧里的网虫也开始参与了进来。 这些网虫当然不是单纯的围观。 而是跟着下注。 当然,赚得最多的那一位就可以跟江杰云他们三人中的优胜者一样,得到一份美味饭后小甜点,外加一份可口的饮料。 至于赔得最多的那位,对不起,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就是帮江杰云他们当天干活最多的那位一同劳动,共同进步。 说起来,不过是个少男少女们凑在一起,打发无聊时光的小游戏而已,也不涉及什么金钱,不过拿一小碟点心当彩头而已,看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大家参与的热情可都是相当相当的足的。 当然,江杰云姜成卓他们三个的猜拳地点也从原本的厨房,改成了网吧的收银台前。 基本一到那个时间,网吧里的大部分客人都停下来围观,还有几个特别爱凑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自动跳出来,充当司仪和主持人,吆吆喝喝的喊着让大家排队下注。 由安然公布当天的奖品内容——咳,说白了就是说明一会儿请优胜者吃什么样的点心。 让安然感到颇为虚荣的是,她的点心每样都颇受欢迎。 自家的那三个吃货就不用说了,难得网吧里的客人们也都很喜欢她每天做出来的小点心,总是一边吃一边大呼小叫。 “好吃好吃,味道真是好极了”,“如果能再来一份就是最好了”,“安妹妹(安姐姐),你的手艺真是好暴了!你干脆开个点心铺子得了,我们一定捧场,保你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诸如此类的话,真是像不要钱似的,玩命的往外倒。 安然不禁感叹,果然,这些家伙的甜点真是不白吃,这嘴巴真是比擦了蜜……不,比抹了糖精还要甜上几倍。 98,拍案叫绝 这些家伙真是为了吃,节操掉了,碎得满地啊。 最好玩的是,当天得到甜点奖励的胜利者最喜欢在一边吃一边感叹甜心多么多么美味的时候,不忘摆出一副极端陶醉的模样来,眯着眼,摇晃着脑袋,那神情,那滋味,那幸福,那德行……看得在场下注赌输了的,特别是那个不仅输了,还输得要去劳动的家伙恨得牙根发痒,鬼吼鬼叫,恨不得把这家伙当成点心啃上两口,嚼巴上几下才解气。 虽然知道这些家伙完全是满嘴跑火车,说的话不能尽信,但是那些夸奖和奉承还听得安然心怀大悦,舒服不已,暗自得意偷笑。 不过,通过这样的赌局,安然也有了一项“可悲”的发现。 她发现这个网吧的“风水”,就像她之前无聊脑补的那样,确实有问题! 简直是个吃货集中营。 这可不是安然故弄玄虚,夸大其辞。 先看三个小老板,江杰云,姜成卓,赵真旭,这三位少爷,不用多说,显然大伙这么长时间都看得明白儿的,再找不到比这三位再正宗,再纯粹,再标本的吃货和饭桶了。 再来看这网吧的顾客们。 从他们一开始闻到安然做饭的香气就起哄,到后来一看到安然出现就抓紧时间购买食物,还专门等到这边肉香四溢的时候才抱着食物开动,最后到现在为了一上碟点和一杯饮料争得脸红脖子粗……要说这些表现还不叫吃货,还不叫饭桶,还纯属是瞪着眼睛说瞎话呢。 至于网吧里的“路人甲”她安然嘛,安然绝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吃货,撑死了就是个一不小心投喂了吃货的喜欢研究厨艺的围观群众而已。 话说回来,从原本三人为了干家务活防止耍赖而进行小游戏,发展到安然加入有了彩头有了观众的小赌局到如今,不仅有选手,有彩头,有庄家,有司仪,有赌客,还有围观群众的“大赌局”,猜拳的场面已从原本的悄无声息,转变成了如今的热闹火暴。 这级别,这排场上升了简直不是一个两个档次。 就说选手的出场吧。 原本是三人往那儿一站,也许要互相调笑几句,自己喊个一二三,接着就开猜,猜完了干活而已。 现在呢? 现在三位选手是决不能随随便便出场滴,那多没神秘感,多没范儿啊! 必须得两个司仪吆喝着出场才行。 为什么要两个司仪呢? 一个是司仪是主持人,另一个司仪嘛……咳,其实就是充当人形乐器。 没办法,毕竟不是啥专业赛事,也没什么专业设备播放乐曲什么的,只好让某位音乐爱好者拿嘴哼哼两句,充当背景音乐了事。 当然,也可以从网上下载一段,放到电脑里播放。 只是那样一来一是不够亲切,二是不够好玩不是? 等一位司仪宣布选手入场,另一司仪哼起那不伦不类的背景音乐时,三位选手才从小门里一步三摇的蹓跶出来,走到收银台前的空场上,向周围的各位赌客和观众们团团抱拳示意问好。 然后就是裁判就位,安然宣布当日彩头,庄家开始设局,各位赌客们排队下注,接下来比赛才能正式开始。 比赛是一局决胜。 本来为了增加娱乐性和可看性,有的赌客提议,咱是不是按照国际惯例弄个啥三局两胜,五局三胜制啥的? 大伙倒也顺应民心,改过两次。 后来发现不行,又给改了回来。 怎么不行呢? 一来是太浪费时间。 这毕竟只是一个小游戏而已。 这是网吧,不是赌场,大家来网吧是为了上网,不是为了赌局,上网的间隙有点小娱乐可以放松一下神经,休息休息精神和眼睛,但时间太长,就有点本末倒置,失去意义了。 二来嘛,咳,说起这个来,很多赌客和围观群众的表情就比较羞涩了。 实在是太投入了,叫好,助威,高呼选手的名字……无一不是扯着嗓子,叫得差点没掀翻了屋顶,喊炸了嗓子。一天之中喊上一次还行,喊得多了,也真是吃不消。 对了,忘了补充一句,虽说,江杰云他们一天要吃上四顿饭,早、中、午饭外加一顿夜宵,有时安然得闲还会再给他们弄个加餐,美其名曰是下午茶什么的。想当然,要吃饭就要打扫战场,吃几顿饭就要干几回家务,干几回家务就要猜几回拳。 但由于精力和时间所限,每天的赌局只设上一次,一开始是午饭后,后来由于安然的作息时间问题,后来就改成了晚饭后。 第一次让网吧的顾客们参与到赌局中来的时候,那些半大小子和小青年们扯起嗓子加油叫好的声音大得把隔壁的安国庆和李彩凤都引了过来。 两人来时都是一脸的不安和紧张,他们听到声音还以为网吧这边出了什么问题,怕有小青年闹事打架什么的,安国庆进门之前甚至还暗地里在怀里拿了一把从彩票站的工具箱里顺手抓出来的一把钢制的扳手,想着实在情况要是不好,总不能看着江杰云他们三个孩子吃亏,不行的话,他也搭把手,揍人是违法的,但正当防止总没错吧? 结果,夫妻两人那一通紧张全都浪费了,进门一了解情况,当即一脸的哭笑不得,再看看跟着一群大小男生胡闹得一脸兴奋的女儿,又不由得莞尔失笑,本来觉得小丫头这半多年以来看着长大懂事了不少,结果说到底,还是个没大长,爱胡闹的小屁孩。 可转念想想,这两个宠孩子宠得毫无原则,毫无底限的爹妈又偏了心眼,本来嘛,孩子就得有个孩子样,到什么年纪说什么话,干什么事,才是最幸福的,太早熟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半大丫头半大小子的时候,就应该是无忧无虑的,疯跑疯玩,只要不惹祸就成。要是安然一直像她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明白事的话,他们夫妻俩还真有点放心不下,觉得自家孩子的心思未免太重了,这样才好,才像个半大丫头样儿,才有点活泛劲儿。 嘱咐了安然几句,夫妻两人还颇有兴致的围观了一会儿赌局,才又转身离开了。 等到当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安国庆把自己当是的担心和紧张跟安然当笑话讲,还讲自己怎么揣着扳手,心里怎么打算什么的都讲了一遍。把安然乐得直笑,连声说,没想到我爸也有这么生猛的时候。 李彩凤听得一边笑一边白安国庆,说他是老不休,要是今天网吧那边真打起来,你这么大个人,也应该先是报警,然后再去拉架,怎么能跟一群半大孩子打架胡闹,你臊不臊得慌? 听到安然夸安国庆“生猛”,李彩凤继续拿眼睛白安国庆,然后向女儿揭丈夫的老底,“你以为呢?你可不知道,你爸当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点都不老实,还傻乎乎的讲义气,下了班也不老实,跟他那帮臭哥们儿到处跟人家扯皮惹事,有一回打架都打得进了看守所,哎哟,把我吓得哟!” 说得安然连忙转头去看安国庆,老爸的这一段“黑历史”,安然还真从来都不知道,上辈子一直到她稀里糊涂的重生也没听父母提起过相关的话题。 可是回头想想,又觉得似乎理所当然。 父母下岗前,她的年纪还小,对旧年往事也不感兴趣。而他们的工作又忙,一年到头,一家人都没什么机会,正正经经坐在一起吃顿饭,聊聊过去,聊聊将来。 至于说父母下岗后,他们的生活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家里生计艰难,她学业不如意,工作更不如意,家里再也没了过去的那种轻松随意的气氛,一家三口自然也没有什么机会说起父母年轻时代的往事。 想想也是件让人不由得有些感伤的事。 还是现在好。 记住过去的遗憾,不是为了一味的凭吊过去,而为了更好的珍惜现在,计划也享受未来。 安然随即用“敬畏”外加新奇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家老爸那常年如一日厚道朴实的外表,大声惊叹,“诶,看不出来啊,老爸,您当年还真是勇猛啊?居然还进过号子呐?为什么呀,赶紧的,讲讲,讲讲!” 安国庆对着小女儿那“崇拜”,“惊叹”的目光那是相当的得意,当时就一扬下巴,哈哈大笑,“怎么样?没想到吧,你爸我,也是有青春哒!” 安然听得简直是一愣,没想到老爸还有这么幽默的时候,笑得双肩直抖,自行车在夜晚空旷的小街上来来回回的扭起了东北的大秧歌,看得李彩凤笑着叫她,“这孩子,你别光顾着笑,看着点道儿,好好骑车,看摔到你的!” 好容易安然笑够了,又开始一叠声地追问起安国庆当年进拘留所的“光辉事迹”来。 安国庆见把女儿逗得笑的停不下来,喘不过气,也甚为得意,一听她还记得追问当年自己的“英雄事迹”就更加的自得起来。顿时这调门也高了,声音也粗了,语速也快了,架势拉得也足,跟准备说长篇评书似的,“哎呀,他是这么回事,话说当年你妈长得可是真漂亮,号称我们厂里的一枝花,那水灵劲儿,嘿……诶,我说,老婆,你掐我干什么?” 99,不可方物 即使路灯的光亮不甚明亮,安然还是看得到母亲李彩凤脸上明显的红晕,不好意思了,“你这个死老头,你说说,你都多大把年纪了,怎么这嘴上还没个把门呢你!当着孩子的面儿,你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出说啊你!还什么一枝花,你……你气死了我了!” 安然看着越说脸越红的母亲,不敢大明大放的笑出来,忍笑忍得浑身发抖。 安国庆也不在乎妻子的“花拳绣腿”,再说,李彩凤也舍不得真下死劲去拧他,被老婆“轻轻地”拧上两把他也不在乎,这会儿反而来了劲儿,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咋地?还不兴我说了,有啥丢人的?提起当年的事我就来气,他陈建兴不就是仗着当时的车间主任是他表舅吗?有事没有事的就往你跟前凑合,像个大赖蛤蟆似的,也不管人烦不烦他,撵都撵不走。那回还想仗着酒劲耍流氓,我不揍死他真是他妈的便宜他!就他那瘪三样儿,别说当年,就是现在,他别搁我眼前晃,要是再晃……” 安国庆还要再说,又被李彩凤在后腰里狠狠的拧了一把,扬声质问,“要是再晃,你还想咋地?” 不想安国庆却忽的嘿嘿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股美滋滋的得意,“不咋地,要是他再在我眼前晃,我也不搭理他,小样儿的,晃啥晃,你都是我老婆了,咱闺女都这大了,他晃也是白晃,馋死他……哎哟,我说你轻着点,使恁大劲儿,把我掐青了,你不心疼啊?” “让你再说,让你再说,你个老不修,当着孩子的面,你就随嘴瞎咧咧,让孩子笑话你不?笑话你!”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安国庆相当的不以为然,“我说的哪个不是事实,那小子他不是赖蛤蟆?你不是我老婆,咱俩没生孩子?” “你还来劲了你?你还来劲了你!”李彩凤的手里继续使劲。 于是,这夫妻一路的打情骂俏,安然一路闷笑一路把车骑得摇摇晃晃,跟灌了一肚子的甜酒,醉得耍大龙似的,到家的时候,简直是脚也软,腿也软,憋笑憋得浑身没有力气,肚子生疼。可一想父母刚才的那些话,尤其安国庆的那些话,就想乐。一边乐一边写日记,入睡时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第二天,安然在给江杰云他们做午饭的时候,随口把昨天安国庆怀里揣着钢扳子,想着帮他们打架的事当成老爸的趣闻逸事说给江杰云他们听,末了笑,“我爸好玩吧?” 那三人听了也乐,江杰云笑着评价,“没想到,安叔还挺激情的。” 其实真正让他们没想到的事还在后面。 那就是他们网吧的这种“美食劳务”小赌局居然在网虫的圈子里渐渐地赌出了点小名气。 锦岭是个小城,对大城市来说,使用电脑,上网对大多数人来说已经开始渐渐习以为常,成了普通生活中几乎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网吧业的竞争从一开始的悄无声息进展到此时的如火如荼,各种各样的竞争手段都开始一一出台上演。 而在他们这里却还正处于萌芽式的新兴阶段。 网吧的竞争虽然也已经半正式的拉开序幕,但还远远未到白热化的阶段。甚至大部分的网吧老板们都还未意识到“竞争”二字的含义和危机。 江杰云算是小城网吧老板中觉醒得最早的那部分人之一,别的网吧的设备还处于比较低端并且也满足那种低端配置的情况下,他已经开始在硬件和软件上下功夫,远远的走在其他人的前面——当然,他也有着其他同行无法具有的优势,他的好友赵真旭在这方面有着出类拔萃的才华。 但是仅仅从设备上下功夫还是不够的。虽然设备的好坏是吸引顾客的最主要的手段,但是当别人迎头赶上的时候,仅仅靠硬件设备和相关配置的不断升级换代,换句话说,只靠砸钱是不能够把手里现有的所有顾客都留住的,也不能因此把所有的同行都远远的甩在身后。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在顾客间闲聊着口耳相传,说起我经常混的那家网吧特别好玩,不只设备先进,环境好,最有意思的是,每天傍晚还有一场赌局,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弄点零食吃吃。当然,谁也不差那口吃的,主要是图个乐儿,凑个热闹。 于是,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一来二去的,有人听着有趣,便也跟着过来看看热闹,热闹自然不能白看,当然要顺带着也上上网,跟自己的朋友PK一下,给网吧的营业额增加一点贡献。 消息还没怎么传开的时候,这种贡献几乎是微不可查。江杰云他们听到居然还有人专门来这里上网,仅仅是为了凑“美食劳务”小赌局的热闹,觉得这几位可真是闲得蛋疼了,他们几个人甚至在背后把这事当成笑话来讲。 可是笑着笑着,随着消息的传来,赌局的热闹,凑热闹人数的增多,而那些一开始只是来凑热闹的人渐渐的变成了网吧里固定客户,持续不断的对网吧的营业额做着贡献……这些情况不由得开始引起江杰云的重视来。 虽说,那么有闲心来凑热闹的人还是少数,因此而留下来的人也是少数中的少数,但是因这种不涉及金钱的特色小赌局也能带来顾客,也能产生广告效应的这种现象,才是让江杰云重视的原因,让他看到了特色经营的重要性。 你的设备配置更新换代,人家也换,你的环境装修更换改造,人家也改,等到换无可换,改无可改,大家都一样的时候,你又拿什么来跟人家竞争?服务态度?服务环境?还是价格? 单纯靠降价,改善经营环境,加强服务态度……仅仅有这些都是不够的,也都是一种无可奈何且短视的短期行为。 怎样才能发展长期的客户,怎样才能形成自己固定的客户群体,怎样才能在不单纯靠砸钱的前提下,不断的提高自己的竞争力…… 这是他们的“美食劳务”小赌局带给江杰云的新的思考,让这个本来平时就酷酷的少年,变得更加的沉默起来,长时间坐在收银台前,望着网吧里的或来或往的顾客们,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谁也不知道这个才升入初中一年级的少年的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儿在想些什么。 再回过头来说安然。 中午吃完饭,将家务活丢给那三个撑得胃肚滚圆,需要消食的吃货,安然自己则看一会儿书,稍微的运动一下,然后在彩票站后面小间的床上,睡一小时的午觉。 午睡醒来之后,作学校里留的寒假作业,然后按照自己的计划表复习预习功课。 功课的内容自然是以主科为主,几个主科,每天她都要做半套摸拟题。另外头一天自己摸拟一篇作文题目,先在规定的时间内,审题,拟定大纲,打草稿,完成。接下来几天则是一遍遍地的修改,找出不足不处,统一工工整整的记在一个单独的本子上,等到开学后向老师请教。 她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掌握熟练度。 虽说上辈子学习学得马马虎虎,大部分的时间都不怎么过心,可大考小考的考了那么多年,又被小学高中的老师们反反复复的教育了那么多年,在考试方面多少还是有一些心得体会的。 学习和考试这类事跟练功夫其实没什么区别,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三天不练天下人就都知道了。 窍门什么的是一方面,放到手艺人的身上讲是保持一种熟悉的手感,一种纯熟的状态也是很重要的,放到学生身上就要讲求保持熟练的解题思路,保持英语的语感。 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听着还挺玄妙,但却并不是什么传说,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种存在。 你说不出它在学习和考试中对你有多少的影响,但是却不能否认它在关键时刻起到的不可忽视的作用。 那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圆融感,顺利,痛快,不滞涩,很多问题都不用过深的思索,自然而然的答案便落于笔端,轻松不说,而且节约时间。 在考试当中,时间就是金钱,或者说是时间就是比金钱还要金贵的分数。 想到获得这种感觉其实很容易。 起码在安然看来,要比找到一种适合自己的,学习数学的方法要容易得多,没别的,“唯手熟尔”。 你就练吧。 梨园行里的人怎么说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到了他们学生这里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换成了“考场上一分钟,考场下十年功。” 人家梨园行里的人练功讲究的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安然觉得自己这人脑子比不上别人,如果在下功夫方面再不肯多拿出些精力,那肯定就更完蛋,于是即使放假,也还是要坚持给自己定出计划来作题,写作文,这样长期坚持,也许到了中考的时候,效果大概就会出来了吧。 安然愿意相信老辈人传下来的老话“天道酬勤”、“功夫不负有心人”。 完成了当天给自己安排的学习任务后,安然会转换一下脑筋,复习一下上午在裁剪学习班学习的内容,比如拉着安国庆和李彩凤,拿出卷皮尺给他们量量尺寸,顺便再聊聊天什么…… 100,恶劣背后 一转眼就到了下午三点多钟。 每天到了这个时间,如果江杰云有时间的话,安然一般都会向他请教一些数学题,都是自己在最近学习中遇到的难题。 因为假期的大部分时间安然都泡在彩票站这边,两家又一起搭伙做饭,彼此接触不断增多的缘故,安然渐渐发现,江杰云这人虽然总是逃课,但是却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和学习进度,已经自学到了初二下学期的课程。 这样一来,对安然倒是件好事,他们两人自学的进度差不多,现在关系又不坏,很多关于数学方面的问题正好可以就近请教。 江杰云虽然在学校里总是一副顽劣叛逆气死老师不偿命的德性,有时也喜欢开些让人郁闷的玩笑,或是不阴不阳的逗人,但是正经教起人来,还相当的认真且细心,很有一套自己的手段和方法,化繁为简,条理分明。 安然每天请教问题也不贪心,基本一天一个大问题或是两个小问题,一点一点慢慢开。问题本身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当然,安然也不会白白的麻烦江杰云,总是时不时的做些点心,熬些汤汤水水给三个饭桶吃。同时还开玩笑说,等将来学会了裁剪,一定给江杰云做身衣服,做谢师礼。 当时江杰云听了,便懒洋洋地往椅子背上一靠,同时自在的伸长了一双包裹在牛仔裤下的长腿,刚刚的那种正经甚至显得有些严肃的神情因着这个动作而一下子褪了个一干二净,略眯了眼,扬了扬下巴,唇边照例带上了一抹他逗人时才露出来的,带了点邪气,又带点懒散的笑容,大爷似的道:“等你学会了裁剪最短也得一个半月之后再说,手艺好不好还不知道呢,我还心急,你不如先叫一声老师来听听,让我心里高兴高兴,咱们定一定师徒的名分,怎么样?来,叫一声吧,乖徒儿?” 安然瞪眼。 嘿,这小子,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 人家不过是客气客气,他可倒好,还真打算拿大辈儿当一把真正的老师? 虽说,圣人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但是就冲着这位一向以气死人不偿命,特别是气死老师不偿命为第一爱好的家伙,她这个做学生的怎么能不向他这个做老师的好好学习学习,以他为榜样,努力气人呢? 让他如意? 哼哼,对不起了,没门! 想到这里,安然忽然朝江杰云一笑。 两人这会儿正坐在他们授课的老位置,厨房的餐桌边,餐桌的右侧正对着厨房的后窗,北方冬日天短,不过下午三点多一点,阳光便已经现出一股夕阳的晕黄味道,温温暖暖的从侧面打在两人的脸侧,安然这会儿正是小姑娘渐渐向花季过度的好时候,虽然说容颜略显青涩,像是朵刚刚结苞的花骨朵,但皮肤经过这半年多来,内外双重的精心养护,实在是娇嫩得不行,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极为剔透的莹盈来,长长,微翘的睫毛轻轻略扬,不算是特别大的眼睛微弯,水灵灵的,映着点点的金辉。淡粉色的唇瓣忽然翘成了好看的弧度,让整张还是相当青嫩的脸忽然带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来,不知怎么的,让江杰云忽然就想起来早春时候,摇曳在春风里含苞待放的桃花,也是这样淡淡粉红色,也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甜,以及浅浅的青涩味道。 一直没留心细打量,其实这丫头长得还挺好看的,尤其这一笑的时候,在这样冬日的午后,这样坐在暖融融的房间里,让这样晕黄温暖的夕阳照着,让有人心里忽然就生出些说不出感觉来,软软的,很舒坦。 江杰云这样想的时候,却忽略了安然那“水灵灵”的眼睛里那抹坏坏的调皮。 “那,以后在学习方面就请你多多关照了,小老师~~” 安然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像是秋天里又甜又脆的秋苹果一样,脆生生的好听。 只可惜,配上她那别有用心的调皮笑意以及那话里的内容,有那么点让人感到不太搭调,尤其是那一声“小老师”,三个字,咬得重重的,调子拖得长长的,调侃打趣的意味十足。 江杰云被她那一笑耀了眼,眨了眨眼,才知道自己被这丫头给戏弄了,却也不急,也不恼,只是薄唇边的笑容更带了几分邪气和算计,抬起食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安然同学,你这样可不好,尊师重道嘛,怎么能因年龄而对我有所敷衍呢?学习嘛,是件愉快的事,如果为师心情不愉快,又怎么能专心的指点于你呢?如果我不专心的指点于你,你又怎么能完全的理解学习中的难点问题呢?正所谓环环相扣……” 得,这位还耍起官腔来了。 安然却也不理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转身从冰箱里拿出晚上要用的各种食材,准备开始做晚饭,非常“恭敬”地,轻飘飘地扔给那位“小老师”一句:“小老师,你饿了没?” 安然太了解这位未来的土财主NO1先生了,将来在美色权势钱财这些充满诱惑,让人失控犯罪的东西面前,江杰云动不动心,失不失足她是不知道,不过这会儿,面对美食,尤其是肉食,他绝对做不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江杰云本来还想再刁难一下自己的这位学生,但一听这句话就知道完全的没戏了。 这丫头算是抓住了他的弱点,不管在什么样的斗争中,想取得胜利,就不能让人抓住弱点,他本来还想趁着有时间,好好逗逗自己的这个笨学生,可惜,时机不对。 于是,未来的俊杰痛痛快快的朝安然痞痞地举起手来,表示投降,坦然且斩钉截铁地承认,“我饿了!” 安大厨对该位刚刚走下“讲坛”的“小老师”的识时务表示欣赏,于是发给他一把菜刀,指着刚刚解冻的猪肉吩咐,“为了报答小老师对本学生的殷殷教诲,交给你一项光荣的任务,把这肉剁成肉馅,今晚我们吃丸子。” 吃货老师一听这话,不由得心怀大悦,也顾不上指责这个调皮的学生非要在“老师”前面特意加的那个“小”字,挥起菜刀,朝着肉块一顿狂剁,剁得外面网吧里的客人心里又是一阵的悲摧,得,又到饭点了,肚子里昏睡了一下午的馋虫渐渐的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进,现在网吧里的网虫们渐渐的也习惯了这种口水滴嗒的生物钟,照旧那边锅碗瓢盆菜刀菜板一响,这边立刻朝线上的队友们招呼一声,什么副本,什么怪物通通白白,齐齐下线,买面的买面,订饭的订饭,比上班族还准时准点,算得分毫不差。 待网吧里的网虫们就着厨房里飘来的阵阵诱人的香味,尤其是肉香味吃罢了泡面盒饭,网吧里的三位老板也抢完……咳,是吃完了晚饭,每天一次“美食赌局”就开始华丽登场了。 闹闹腾腾,火火热热的折腾一会儿,羸了赌局的,美不滋儿的端着小碟子,慢条斯理,半眯着眼睛润着小茶水,吃着小点心。输了的倒也不急不恼,彼此打闹着,系着围裙,拎着抹布,嘻嘻哈哈的干着家务,细看,那动作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愈见纯熟麻利。 作为大厨,安然看完赌局,则抹抹嘴,溜溜哒哒的回到彩票站。 每天的这个时候,正是彩票站里热火朝天,忙碌熙攘的时刻,安家三口人各有分工,齐齐上阵。 安然手快,自然坐在桌前,手指翻飞的录入号码。 李彩凤负责收钱找零。 至于安国庆则负责接听电话,记录老客户所要购买的号码,核对账目。 虽说现在安国庆和李彩凤使用起电脑来,也算得上是手脚麻利,但是跟安然这个上辈子成天挂在网上,又是从事过好几年会计工作的专业网虫来比,还差上许多,又加上安然年纪也轻,反应也快,她一坐在电脑前,围在桌前等待打号的客户们也流水一样的来去,速度一快,连屋子里的喧闹都跟着平息了几分,安国庆夫妇身上的压力也自然轻快了许多,两人甚至还可以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跟老客户们聊聊天,顺便喝点水,歇歇气。 三人越到接近封盘的时间越忙,彩民们则越到后来越紧张,屋子里的气氛也就越热烈,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弦,被人们越拉越紧,越拉越紧,直到时钟卡哒一声,时间到,购彩结束,一屋子的人齐齐的吐出一口长气。 再闹闹嚷嚷的议论上一会儿,屋子里的人群慢慢散去。安家一家三口也拉下卷帘门,清点收入,打扫卫生,最后关灯锁门,再跟隔壁的网吧打一声招呼,三人骑上车子,在已经安静下来的冬夜里慢慢的向家里骑去。 到家里,安然还要再练习踩上一会儿缝纫机,熟悉一下走线感觉,一件衣服,裁得好,也得做得好,想要做得好,则没有别的捷径可走,跟学习一样,唯有练习,练习,再练习,做到手熟,心熟,眼也熟。 101,快乐赌局 每天不多不少,练上半个小时,然后护理皮肤,写日记,看一会儿书,便上床睡觉。 这便是这个寒假,安然每天的日常安排,没有意外的话,她都是按照这个顺序作息活动,规律,条理,又不紧迫忙乱,不急不躁,悠然自在,按部就班。 当然,每到周末,她仍会去图书馆借书,跟吴泽荣讨论一番自己最近的阅读心得,逢着雪后天晴的日子,在图书馆古色古香的院子里散散步,看看雪景。或是起个大早,和吴泽荣一起逛逛旧书摊,淘淘好书。 吴泽荣也会三五不时的带着自己淘得的好书,买到的新书来彩票站找安然交流心得,顺便也蹭蹭好友的手艺。 几顿饭吃下来,他也跟江杰云那几只饭桶更加的熟识了起来,一来二去的,江杰云他们三个也开始加入进借书,淘书的行列里。 一开始,吴泽荣跟他们不太熟,也仅仅是说到读书心得的时候,话多上一些,待到熟起来以后,彼此相处得也很不错。 虽说江杰云他们三个,各有各的古怪脾气,尤其是江杰云,在他们学校里提起他的大号,简直都能风云变色,惊天地,泣鬼神了,但是吴泽荣这人最大的优点,也可以说是最大的毛病就是,你只要跟他聊一聊书本,而且别管对上什么人,也别管聊的是什么书,只要是书就行,他就立刻兴奋乃至于亢奋了,平时沉默寡言,内向羞涩的劲头全都不见了,马上滔滔不绝,没完没了的讨论起来。 若是对方的话再多一些,观点再新颖一点,那得了,只要你不嫌耳朵疼,有耐心,这位书呆子能跟你一口气聊上一天带一夜,都不带喊渴喊饿想睡觉的,比打了吗啡还带劲儿。 再加上,吴泽荣的知识面又广,不管江杰云三个说什么方面的知识,只要他愿意,都能让话不落到地上。 而且,只要说到书,这书呆子就没有不乐意的时候。 话又说回来,江杰云也就算了,他平时不想使坏的时候,话真算不上多,但是赵真旭和姜成卓的话真不能算少,尤其是吃饱喝足的时候,简直是两个特大号的废话篓子。 赵真旭对计算机这方面又是真的喜欢,在网上也有同好,但是那种隔着网络的交流跟面对面的交流毕竟又不一样,平常跟两位好友外加安然虽然也没少白话,可那跟遇到吴泽荣这种对什么知识都能拿出十二分兴趣的人又不一样,只觉得每次都聊得酣畅淋漓,灌上两大壶茶水补充水分才能称得上痛快。 至于姜成卓,本来吴泽荣跟他的话还不是太多,但是聊过几次,又经过安然的暗示后,他便发现,这位姜同学真是难得的人才。 什么人才? 还能是什么人才?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砍价人才呗! 未来的学者在关系到做学问的方面,便表现出了让人惊叹的机灵和智慧来。 这种人才怎么能白白放过,白白浪费呢? 应该拉着他一起去淘书嘛。 不要以为买旧书是件节约银两的事。 事实上,很多旧书摊的老板极为的黑心贪婪——至少在荷包里银两匮乏,恨不得一分钱就能买上两大本书的吴泽荣同学看来是这样的。 对于那些内容过时,没什么价值的过期杂志,旧书摊的老板收到手里,也许转手就买个白菜价,甚至你买得多了,他也许还会和气生财的送你两本。 但是遇到那些内容稍有价值,稍有名气的书,真正靠着贩书过日子的老板们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晴,同时也本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奸商原则,绝对会马上的坐地起价,宰人宰得毫不手软,让吴泽荣这种手里没钱,心里贪婪的书虫子只觉得刀刀见血,句句杀人。 为此,就连吴泽荣这个性格内向腼腆的人,在长期与旧书摊老板的讨价还价过程中,也渐渐练出一点讲价的功夫。 当然,他的那点微末的功夫放在姜成卓这个成日子里以讲价为乐,把砍价当成毕生追求,最好一毛也不拔的铁公鸡面前,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不值一提。 第一次由姜成卓陪着去跟旧书摊老板砍价的时候,把吴泽荣激动得简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能更好的表达他内心澎湃的心情,抱着几乎以往日一半的价钱淘回来的一大叠宝贝旧书,这个书虫子差一点没热泪盈眶,真是太痛快了!淘了这么些年的书,就没一回这么快活过! 与他一样险些热泪盈眶的还有旧书摊的老板,见过讲价狠的,就没见过讲价这么狠的,这哪是讲价啊,分明是红果果的抢劫啊抢劫!太黑了,太狠了,太血腥了,有木有!!! 这个小书呆子是从哪儿找这么个黑心黑嘴的小子,年纪不大,嘴辣心狠,一张嘴简直就快不给人留活路了! 当然,姜成卓的力气也不是白使的,虽说如今该英才年纪还小,阅历还少,不像十几年后,想请他出面谈判砍价得花大力气大价钱人家还不一定爱搭理你,可是做为一个未来的砍价专业户,还是需要在每次砍价之前好好的吃上一顿好料来增加元气和动力,以期可以发挥出他最大的功力和最好的水平,把书摊老板们砍得面无人色,赶紧送书走人。 就这样,吴泽荣与江杰云三个的感情以一种诡异的,让人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方式迅速的发展起来,清晨的书市上,常可以看到这只书虫子乐踮踮的捧着老大一叠旧书,跟在大摇大摆,大杀四方的姜成卓身后,笑得眉眼不见,喜气迎人的身影。 跟吴泽荣逛了几回书市,又长谈了几次之后,江杰云突然对旧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跑起旧书摊来比吴泽荣还要勤快,并且经常拉着那只书虫子谈论各种古旧书籍的知识,以及各种淘书的经验心得,渐渐的开始在网吧里见不到他的人影,甚至吃饭的时候,桌子旁也找不到这只超级饭桶的光辉高大的身影,哪怕外面雪天路滑也挡不住他四处奔走的劲头,不知在忙些什么。 这一忙就忙了几乎半个来月,谜底终于渐渐的揭开。 原来江杰云是看中了倒卖旧书中的巨大差价和利润,这一阵子是在做市场调查和研究。 珍贵的古旧书籍的价值自不必说,单说学生们每年大量的辅导书和辅导材料就是一笔不小的生意。 中国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刻在骨子里的传统,在教育上绝对的下力气,肯花钱,再分有一分的希望,也绝不能让孩子放弃上好中学好大学的希望。 各类的辅导班自不必说,单说那些五花八门的,号称名师压题解惑的辅导书,摸拟试卷就跟不要钱的,一大摞一大摞的往家捣腾。 家长捣腾还不算,还有学校。 每到考季来临,走进任意一所学校任意一个班,站在教室门口往那一排排书桌上一望,基本是看不到学生的,只能看看一大叠一大叠的辅导材料和试卷,至于学生?学生当然是被挡在了辅导材料的后头,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书山题海”。 可一过了考季,这些花了大把大把票子买来的东西便失去了实际意义,家里有弟弟妹妹还好,还可以给弟弟妹妹接着用。 但是实行计划生育这么些年,大多数人家里都是独生子女,一个孩儿,想给都给不出去,所以,大部分的辅导材料便都被捆吧捆吧,便宜了废品收购站,成了废纸一堆,彻底的回收利用了。 江杰云这阵子把锦岭城里大大小小的废品收购站跑了个遍,对这里面的利润差额有了更深的了解。 试想一下,如果在商业街上开一家专营业二手书的书店,大量出售二手的参考书,辅导材料,生意想必会相当的不错。 别的不说,以锦岭的生活消费水平而言,大部分的家庭也只是还在小康线上徘徊。家长们重视子女的教育,是不错,但是对挣着死工资的家庭来说,这里面的负担之重可想而知。 而那些进入废品收购站的辅导材料绝大多数都有七八成新,有一部分甚至是全新的,或是头一任使用还未来得及使用,便匆忙上了考场,或是家长一头热的给孩子买了材料,孩子却没有用上…… 当然,这里面的商机,那些旧书贩子基本还是门清的,只是一来他们的规模较小,不过是在收购旧书时夹带上两本,种类很少。二来他们的经营规模太小,不够专业。 如果要做,就要做得够规模,够专业,才会形成市场,做出口碑,进而吸引专门的消费群体。 江杰云将他的想法一说,不用说,吴泽荣第一个举手赞成。 不用说别的,单一个“书”字,他便再听不进别的东西了。 至于安然,则在望着江杰云那还带着浓浓青涩和稚气的脸庞,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服不行啊! 想当初,她为了给家里找一个可持续经营的营生和出路,真是走路也想,吃饭也想,就连晚上睡觉做梦都没闲着,差一点没把脑袋想破了,最后还是机缘巧合,瞎猫碰死耗子算是给她想出一个开彩票站的主意来。 102,老爸的青春 就算这,还是占着她有十几年预知经历的便宜,才能想出这么一条可怜巴巴的商机。 再看看江杰云,不过是跟着吴泽荣逛了两次旧书摊,看着姜成卓砍了几回价,再随随便便的聊上两回天,便找到了一条闪闪发光的金光大道。 所以说,这世上从不缺生财之道,缺的只是发现生财之道的火眼金睛。 也许在江杰云这类人的眼里,这世界只怕是遍地黄金,只看他想不想弯腰去捡而已。 要不说,自己上辈子只考了个大专,在私营的小企业里给人当孙子,哪怕重生了一回,也没出息到哪儿去。 再看看人家,念大学,发大财,即便当土财主,也能当到NO1,这脑子长得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安然这头在心里狠狠的羡慕嫉妒恨了一把之后,便举双手表示,绝对的支持,同学,你大胆的干吧,我看好你。 至于江杰云的两位铁杆合作者,已经开始着手制订接下来的创业计划了。 安然看着三人那认真投入的模样,不由得又是一番感叹,他们才多大啊,说起经营创业就已经是这般的老练。 转念想想,又觉得有些兴奋,眼前的三人可是未来锦岭城里的地方富豪,重生一回,能有幸见证这三人的成长和崛起的创业史,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经历吧。或许写回忆录的事她并不应该只是说说而已,而是该认真的作点准备才是。 时间就在每日的规律作息中,在美味的食物的香气中,在少男少女的嘻笑忙碌中渐渐流逝。 当安然开始试穿自己生平所做的第一条裙子,当周芳华从南方的奶奶家里写来一封又一封有趣好玩的长信,当吴泽荣收到了周芳华寄来的第一个装满旧书新书的超重包裹,当江杰云他们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市场调研和大部分的准备工作时,看看日历,安然才猛然发现,满打满算不过还差几天的时间就是小年了,过了小年自然接下来就是一年到头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春节。 锦岭地处东北内陆,城市又小,不比大城市时尚繁华,但说起旧时的传统来,却保留得更多,也更完全。尤其是这时,即便在一线的大城市里,很多新式的习惯风潮也都还没有流行起来,很多民俗习惯也都还得以保留。生活条件又不比早些年那样的艰难,物资又丰富,过起春节来,倒是比前些年或是十几年后更有些味道。 在安然的记忆里,上一世的这一年,由于父母下岗,前路迷茫,家里的气氛非常的低迷。整个春节,哪怕父母都尽力硬撑着笑脸,可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安然仍记得他们眉宇间那沉甸甸的愁云。 可如今,彩票站经营得当,收入稳定,现在又正是彩票发展的黄金时期,他们正可以赚上几年的好钱。 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脸上几乎时时都是带着笑意的,虽然彩票站里每日忙碌,但是忙得精神十足。 所以,这个春节对安家人来说,一定要好好的庆祝一下,热闹热闹。 想过个好年,就要好好的采办一下年货。说到采办年货,安然自然要去询问一下邻居江杰云他们的打算。 他们接触的时间虽不是很长,但是从新年到现在,安家一家三口都渐渐看出江杰云他们三个的家庭情况似乎都隐约的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的父母竟从未在网吧里出现过。 一方面三个半大孩子经常逃课做生意,他们的家长却似乎从来都没过问管束过。三个人平时也都吃住在网吧里。这也许还可以勉强用家里锻炼孩子来解释。那么当江杰云三人偶尔说起与家庭有关的话题时,眼底流露的那份让人无法忽视的隐晦的忿愤则完全给了安然答案。 另一方面,三个孩子即使再是商业奇才,启动的资金也不会是凭自己的本事赚的,可以想见,他们三个,至少他们三个中的一个,家庭条件相当不错。 想到这里,安然猛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江杰云他们三个人现在都还没有成年,网吧的相关证照也都是个问题?难道是用别人的名字? 平时没深想,现在仔细一想,这三个人从家庭背景到行事风格乍看一清二楚,细纠起来却仿佛罩了一层朦朦雾气,让人看不分明。 不过,说到底以他们现在的单纯的食物琏交情,这些都不干安然什么事,与她认识交往的是江杰云他们三个,又不是他们背后的家庭。 她的好奇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眼下,还是研究一下怎么置办年货吧。 网吧里江杰云正在收银台上的电脑前飞快的敲着键盘,写着什么东西。 安然见他写得投入,也不好打扰他,便悄悄的拖了把椅子,闲着无事便静静的坐在一旁,欣赏美少年。 说起来,这还是安然第一次认真观察江杰云工作时的模样,完全有别于平时那种或叛逆或略带邪气的神情,尤其是望向电脑屏幕的目光,专注,凌厉,有一种毫无遮掩、一往无前的,宝剑出鞘一般的锋锐,仿佛在他面前的不仅仅电脑屏幕,而是一种挑战,一位看不见的敌人。薄唇紧抿,形状漂亮的下巴收紧,从眼神到面庞无一处不带着一种坚定和自信。 本就长得漂亮出色的少年,这会儿身上又褪去了平时那种不正经的痞气,蓝色的V字领毛衫,皎白的衬衫,笔直的坐姿,飞速的敲打着键盘的手指洁净修长,如果忽略掉这乱糟糟的网吧背景,简直像是从某本时尚杂志里剪切下来的画面。 安然微微翘起嘴角,嗯,看着……还挺赏心悦目的~可惜,无法拍照留念,这要是等到十几年后拿出去拍卖,凭着江大财主少年时代的这副花容月貌,风流倜傥,人比花娇,一定可以坐地起价的卖个好价钱。 “好看吗?”江杰云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挑了挑浓黑的长眉,刚刚的正经严肃瞬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几分清冷冷的邪气,双手抱肩,幽深漆黑的双眼含着几许打趣的笑意。 “嗯,挺好看的。”安然回答得相当痛快坦然,脸上没有半点被人当场抓包的难为情,说着还用两手食指和拇指撑起一个取景框,眯起一只眼,像模像样的对着眼前的帅哥比了比,然后十分遗憾的摇摇头,直接说出自己刚才心里的想法:“可惜啊可惜,要是把你刚才正正经经,努力干活的样子拍下来,等你将来发大财了,再卖出去,我一定可以好好的发上一笔。” “哦,如果我没发财的话,你岂不是要白费事了?”江杰云对着安然手里的取景框半侧过脸:“记得把我拍得帅一点,否则我找你要精神损失费。” 安然收回取景框的手,然后朝江杰云摇了摇手指,神秘而牛气的扬扬下巴:“怎么会?我对你特别有信心。要不要打个赌,十几年后,你必是我们锦岭城里的首富?” “赌什么,赌什么?”江杰云还没说话,姜成卓和赵真旭从外面走进来,也没听清两人的对话到底是什么,单听到一个“赌”字就立刻来了劲,兴兴头的追问着。 “就赌江杰云十几年以后能成咱锦岭城城里的头号土财主,怎么样?”安然笑眯眯的又重复了一遍赌局。 姜成卓笑嘻嘻的回过头,上上下下的打量斜斜的靠在椅子里的江杰云,“真的假的啊?老大,你行不行啊?头号土财主啊,那可是大大的资产阶级啊!” 赵真旭将他那胖墩墩的身体斜趴趴的压在江杰云的肩头,皱着一张胖嘟嘟的肉脸,十分高难的作出一副娇羞无限的“肥鸟依人状”,短粗的手指捏成个不伦不类的兰花状,将憨憨的粗嗓子硬是掐得净细净细,跟哪个宫廷剧里的公公似的,端的是一波三折,抽风无限,“老大,人家以后就跟你混了哦~你以后富贵了可不要忘记照顾人家哦~否则人家可是不依的哦~怎么的也得给人家买房买地买车买美人哦~” 听得安然这个寒,只觉得刚才还暖烘烘的屋子里气温立刻直线零下了二十几度,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往下掉,抱着肩膀直打哆嗦。 饶是姜成卓平时嘴上又贫又贱,这会儿也受不了,骂道:“操,死胖子,你哦哦哦个屁啊?赶紧把你那口条给我捋直了,你当你是香港宫廷剧里的太监啊?” 赵真旭却还不拉倒,用他那厚墩墩的肩头使劲一拱江杰云,捏着他那兰花不兰花,狗尾花不狗尾花的手指头,继续抖着公公腔叫着,“老大,你看,你看,姜成卓那个铁公鸡欺负人家,人家不依,人家不依,老大,你要给人家作主嘛~~”边说边拱,后来又觉得拱得不够风情,又扭起了他那不知已经胖得消失到什么地方的胖腰来。 再看椅子里的江杰云,那张刚才还漂漂亮亮,端着副坏坏痞痞的一张帅脸,这会儿已经活似被人掐着脖子灌了十几斤武侠小说里的顶级毒药,青绿青绿的,咽了口唾沫,勉强拍了拍赵真旭的肩膀,干巴巴的道:“胖子,你继续拧啊,别停,我先出去吐一会儿。” 103,财主的思考 安然和姜成卓闻言一起喷笑起来。 赵真旭还不拉倒,摆腰扭胯掐手指,跺着脚,“讨厌,讨厌,你们都欺负人家,人家不依,人家不依啦~~” 结果被姜成卓和江杰云两人一人一脚踢在肉乎乎的大屁股上,总算是让这位肥硕的“佳人”停住了那一连串令人心神俱抖的“娇嗔”。 而安然已经笑抽在椅子里,不能动弹了。 赵真旭皮粗肉厚,被江杰云和姜成卓踢了两脚照样不疼不痒,往久经考验,作工结实的收银台上咣当一坐,继续之前的话题,“诶,诶,咱说正经的,话说要是老大成不了咱锦岭城里的头号土财主的话,安妹妹,你是不是也得付出点代价啊?” “付就付呗。”安然老神在在,毫不在意,谁怕谁啊?成不了就怪了。 “好,痛快。”姜成卓在一边迅速跟上,煽风点火,“老大,听着没,安妹妹多爽快,赶紧,赶紧,想一想让她付点什么代价,就算成了不咱锦岭的头号土财主也能捞点好处不是?” 安然翻了个白眼,听听,这位老兄果然是铁公鸡一只,无时无刻不想着占便宜。 未来的土财主大马金刀的又往椅子上一坐,跷起了二郎腿,很有气势的一扬下巴,地主老财范儿十足的道:“那行,要是十几年后,我江某人成了咱锦岭城的头号土财主,就罚安然这丫头跟给我做一辈子的饭,哼哼。” 土财主的两位死党,姜姓饭桶和赵姓吃货闻言大乐,滋溜一下蹿到土财主的身边,一起朝着安然用力点头,异口同声的向她大声附和道:“对,就罚安妹妹给咱老大作一辈子的饭!”然后很默契转头相互对视一眼,又齐齐大声道:“咱们就蹭一辈子的饭!” 安然不由得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说,得,瞧瞧您三位这点出息,就算成了大富豪,也改不了你们赤果果的吃货本质。 “那要是江杰云,你十几年后真成了咱锦岭的头号土财主呢?”不趁机占点便宜真对不起她这十几年的记忆,虽然到了十几年后,眼前的三块料只怕早忘了如今的戏言,不过,她会如实滴写进她的回忆录里滴! “要是我真成了头号土财主,就白养你一辈子怎么样?”江杰云的空头支票也开得痛快,清俊的眉眼斜斜一撇,傲气十足。 他的那两个饭桶老友立刻再次随声附和,“对,对,咱都成头号土财主了,咱不差钱!” 安然觉得“白养一辈子”的这个承诺听起来还蛮动人的,听听,白吃饭,不干活,猪一样的生活,多幸福啊!可是又不知怎么的,觉得这话好象哪里有点别扭似的,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得劲,偏着头,想想,一时又想不明白,算了,反正也是开玩笑的,还能当真了?再说了,只怕到时,就算江杰云记得现在的这句玩笑话,她也没那个脸皮让人家白养自己一辈子。 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嘛。 唉,可惜只是说说而已啊! 要知道这可是一桩稳羸不赔的赌局啊! 安然还真有那么点遗憾,“成,就这么说定了!” “击掌,击掌!”赵真旭在一旁起哄。 于是安然和江杰云便一起举起手,一纤细一修长的手清脆的在空中相击。 姜成卓这只铁公鸡却还不肯善罢干休,一蹦三尺高的叫嚷着,“不行啊,不行,口说无凭,咱们得立个字据啥的,否则一恍十几年,安妹妹要是不记得了可怎么得了,咱们兄弟上哪儿蹭饭吃去!” 他这话可把安然偷偷乐坏了,得了,正想睡觉,这只吃货就上赶着来送枕头,她刚才还可惜这事只是说说而已,这位就立马来送凭证来了,“立就立,谁怕谁。” “行啊,安然同学,你可不要后悔。”江杰云一脸坏笑。 安然斜眼,“就怕你后悔。” 这句可真是大实话! 安然心想,谁后悔我也不带后悔的! “好,我来写!”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吝啬性格,姜成卓生怕安然反悔,立马坐在收银台的电脑前,飞速地打开了一个文档,噼里啪啦地就在键盘上敲开了,速度飞快。 大概占便宜的事干得多了,这只铁公鸡起草起这种文字来,几乎不用思索,没有停顿,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写得。 鼠标轻轻一点,一旁的打印机就吐出两张打印完成的赌约协议来。 安然拿过来一看,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文字简明流畅,措词严谨审慎,甲方是江杰云,乙方自然是安然,姜成卓还没忘了添上见证人。 本来安然觉得这见证人也是现成的,姜成卓和赵真旭俩大活人呢。 偏偏姜成卓这人爱占便宜是爱占便宜,却颇有些公正公平的性格,特意打电话把吴泽荣喊了来,在赌约协议书上签字,算是安然一方的见证人。 不过,当安然对这一点对姜成卓表示赞赏的时候,江杰云则用一种相当怜悯的目光望着她,毫不客气的打破了她对那只铁公鸡性格的“幻想”,面无表情的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儿,吐糟道:“傻孩子,他那是怕你将来以他和赵真旭是我的朋友的名义为借口赖账。” 安然的玻璃心瞬间唏里哗啦地碎了一地,想了想,望向江杰云,蔫巴巴,泪汪汪地问:“我太天真了,是不是?” 江杰云露出一个圣父般慈祥的笑容,“不,孩子,你只是对那只铁公鸡的小气程度严重估计不足。” 没多大一会儿,被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一通神神叨叨的电话急召而来的吴泽荣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大冷天的骑车骑得满头大汗,这老实孩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进门时一张清秀斯文的脸涨得通红,一边走一边用手抹汗,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弄得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厚脸皮的家伙都不好意思了,朝他嘿嘿傻乐,连说“误会误会,一点小事,不用着急,不用着急,抱歉,抱歉啊!” 吴泽荣却不生气,而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没事,只要没什么事就好。” 江杰云抬手一勾他的脖子,伸手朝那两料一点,十分干脆的告诉他,“以后他们俩打电话,不老老实实的说话,就不用搭理。” 吴泽荣挺挺脖子,被他的手臂靳得有点别扭,却没动弹,从小到大,他所结交的同学都是那类文文静静的书呆子,优等生,没有一个跟他做这种勾肩搭背哥俩儿好的动作,有些不习惯。但是哪怕性格再内向文弱,做为男孩子来说,也是羡慕小说里那种兄弟义气的感觉,这会儿虽说被江杰云勾着脖子不大习惯,心里却还是高兴的。只是他不善表达,就是一个劲儿的笑。 安然却看出,大概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吴泽荣的所作所为似乎是让江杰云感到了认可,尤其是今天他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更让这位大少爷感到他性格中的那份实在厚道,开始真正地把吴泽荣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安然也多少看出江杰云这人的一些性格来,说好听的是讲义气,说难听的就是护短,平时看着或混帐气人,或客客气气,那都是对外人,对待被他划成自己人的朋友却相当的周到实在。吴泽荣虽说将来会出国,最后还成了国际友人,但少年时代能有江杰云这样一位朋友也是件不错的事。 话又说回来,安然看着那两个搭着肩膀说话的俊秀少年,又想,江杰云这人还真是善长交际,会刁买人心,瞧瞧,不过一个轻轻松松的勾肩的动作便让吴泽荣感到他的善意,一下子两人的距离便拉近了一大截,不声不响的肢体语言反而比那些动听的言语更让人感到舒心。 安然在这边想着的时候,姜成卓和赵真旭已经把他们打赌的事跟吴泽荣解释了个一清二楚,听得吴泽荣一阵的笑,痛痛快快地在赌约协议书上签了自己的大号,也兴兴头的跟着起哄,还一本正经地嘱咐安然,一定要把这份赌约协议书收好了,如果将来江杰云真成了咱们锦岭的头号首富的话,不说履约情况如何,起码是件很有收藏价值的东西。 把一众人听得哭笑不得,这个书呆子,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他的文化人本性,关注的焦点从来都与众不同。 安然笑眯眯的拎着协议书朝江杰云评价道:“看到没有,关注的焦点正可以体现个人的人生追求~” 江杰云也挑起嘴角坏笑,牙齿雪白,言简意赅:“白吃!” 被人白养一辈子,可不是白吃么? 安然也不生气,笑容闪亮,直接反击,“饭桶!” 那点出息,都成了地头首富了还惦记着让人给白做一辈子饭,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不是饭桶是什么? 安然和江杰云这两个赌约的直接当事人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待到多年之后,安然收拾旧物,又从自己收放日记本的盒子里找到了收藏得妥妥当当的这份赌约协议,拿给江杰云看,两人依偎在一起,一边看一边笑时才发觉,他固然成了首富,履行了他当年的承诺养她一辈子,可她却也实践了自己的诺言,给他做了一辈子的饭,他们两人可以说是双赢也是又输,所以,这个赌局里的两个当事人真是无所谓输赢,当年的赌约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成了一份年少时可爱的回忆,相守后的甜蜜话题。 104,长得挺好看 真正说起来,真正的赢家倒是姜成卓和赵真旭,那两个吃货的的确确的是把当年的“豪言壮语”实行了个扎扎实实,无论时事怎么变化,时光怎么流逝,这二位一路都蹭饭蹭得理直气壮,毫不脸红。 只是这会儿,时间还早,他不是首富,不是她的饭票和饭桶,她也不是他的妻子和私家大厨,嘻嘻闹闹了一阵之后,几人又说回了正题。 “办年货?”姜成卓和赵真旭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两人对视了一眼,一齐看向江杰云。 每到春节这种万家团圆的日子都是他们几个最闹心的时候,姜成卓和赵真旭是不想回家,回到家里必然要看人的脸色,一言不和还要挨揍,人家都是阖家欢乐,他们却要斗智斗勇,弄不好还要受皮肉之苦。那哪是过年,简直是过关。 弄得他们跟老老年的穷佃户似的,一到年根底下就头疼头大,神经拉紧,脾气暴躁,就等着过年关。 至于江杰云,他干脆就无家可回,越到过年的时候,骨子里的清冷就外露得越厉害,身上都能冒出寒气来,一双眼睛望着人都能让人生出结了冰茬儿的错觉。这些年年纪大了些,人也内敛了,可那股冰冷心寒早已将人都浸透了。 三个半大孩子,平时过日子都是糊弄,有一顿没一顿,高兴了,逮着爱吃的好吃的,就往死里吃,不高兴了,没有合口味的东西或是懒得张罗,就宁可饿着。几年的胡造胡闹下来,三人都饿出胃病来。 小时候家里也不是有过年气氛的人家,稍大些自己跑出来混日子的时候,每到年关,三人闹心还来不及,哪还有闲心情去琢磨置办年货的事? 因此这会儿见安然提起这茬儿,两人便都不自在的朝江杰云看了过去。江杰云照旧斜靠在椅子里,半垂着的脸上看不分明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语气轻松抬起头,说了一句,“那就买呗。” 赵真旭有点傻眼,直不愣登的把心里话当着安然和吴泽荣问了出来,“咱们也过年?” 江杰云眼神清冷,唇边却挑起一丝毫无笑意的笑容来,反问,“咱们为什么不过年?咱们不只要过,还要好好的过才行。”说着转头去看安然,“你说了算,咱们三个都听你指挥。” 安然把他们脸上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里也转了几番心思,却是不动声色,有些事有心情还是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不只不解决问题,反而让人觉得尴尬受伤,那种廉价的怜悯反而是一种做作和伤害,与事无补。 而江杰云此时的态度就说明,这个少年年纪虽然不大,心性却并不偏激,反而相当豁达。与其对那些改变不了的事不断纠结,感伤愤恨,不如放开手,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因此她只是说:“拉个单子,咱们商量商量吧。”转头又问吴泽荣,“你家过年的年货都办了吗?要不咱们一起办得了,让咱们的采购大员姜成卓同志出马,肯定马到成功,轻松拿下。” 姜成卓闻言顿时朝吴泽荣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可惜,书呆子却红着脸,不好意思起来,“嘿嘿,咱家这事都是我妈管着的,我都不知道,到时就等着吃了。” 得,这就是个万事不操心张着嘴拣现成的等吃的主儿。 当然,想当年安然也跟人家一样,半大的孩子没几个会操心这些事,只要到时候家长把好吃好喝的送到他们面前就成,这么想想,安然倒真对江杰云他们三个生出些心疼来,虽然不知道他们各自的家庭情况,但看着刚刚那一瞬间三人的反应,倒真是相当的不容易,这个年真应该好好的张罗张罗。 既然吴泽荣也是个只动嘴,不动手的摆设,安然便直接升级成了专家,“过春节怎么的也得从里到外的买一身新衣裳,新鞋,新袜子,从头到脚都得是新的,来年讨个好彩头。还有你们四个,得提向跟沈大姐他们家打声招呼,提前预约,省得真到年跟底下人家活儿忙不过来。” 沈大姐是指跟他们同一条街上一家小理发店的女老板,小本经营,手艺却好,在周围一片挺有名气的,三十多岁,长得不很漂亮,却打扮得相当的时髦,最喜欢别人对她往年轻上称呼。江杰云他们嘴甜,虽然应该跟她叫阿姨,却总是满口“大姐大姐”的喊,喊的沈老板总是对他们笑脸相迎,他们几个剪头一律打八折,特价优惠。 安然也管她叫“沈姐”,倒不是她的嘴有多甜,而是上辈子带来的习惯,十几年后的人们不像现在的人实在,尤其是在职场上,个顶个的喜欢往年轻上靠,哪怕五六十岁,你敢管她叫大姐,她就敢答应。 自从安家在这条街上开了彩票站,一家三口剪发理发烫发就都在沈大姐的小店里消费了。安国庆和李彩凤则因为年纪的关系,管沈老板叫“小沈”,“妹子”。这样一来,安家人在沈老板的店里算是乱了辈份了。一开始听安然管沈老板叫“沈姐”,安国庆和李彩凤还挺不好意思,连忙纠正安然,“你个小丫头,瞎喊什么呐,快别乱叫,这得叫阿姨。” 沈大姐刚要笑开的脸立时绿了,又不好生气,按照岁数,此时的安然披了张嫩皮,正应该管她叫“阿姨”。 安然却装得一本正经,反驳道:“妈,你可得了吧,人家沈姐多年轻啊,哪能叫阿姨,都给叫老了,叫沈姐正好。你叫妹子,我叫姐,咱们各论各的辈儿。” 就这么顺情一句好话,乐得沈大姐立刻给安家一家三口齐齐打了八折。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齐齐傻眼,回了家才回过味来,笑称女儿是个小马屁精。 安然苦笑,谁在职场里滚了一圈,碰了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之后,但凡不是缺心眼的也得长点心不是? 别以为只有女人在乎年龄,女人在乎年龄好歹还能大大方方,理直气壮的喊出来。男人在乎年龄还得故作大方的放在心底里,脸上硬撑着,嘴里却咬着后槽牙,心眼小的男人使起阴招来比女人还可怕,还要小肚鸡肠。 这么一说,吴泽荣也好奇起来,问身边的赵真旭这沈大姐是干嘛的? 赵真旭便给他解释,沈大姐是理发店老板娘,活快手艺好。 姜成卓这位砍价狂趁机热情邀请吴泽荣一起去剪头,带着一脸猥琐的奸笑,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增加一个人,再压着吴泽荣这小子多叫沈老板几声“姐姐”,大概可以拉下多少价位呢? 说完了个人的行头,又说起了打扫卫生的问题,“得买把新扫帚。”安然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着。 “买扫帚干嘛。”江杰云一脸的不识人间烟火,“我们家扫帚还能用呢。” “扫尘的时候用啊,当然你有别的办法,不用扫帚用别的也行。” “扫尘?怎么扫?”相比于江杰云,吴泽荣则更加的不识人间烟火。 安然真是哭笑不得,“拿手扫呗。” 还有几天就是小年,现代人也不时兴祭灶那一套的老讲究,但是灶糖还是得买两块应景的。 “灶糖,好吃吗?”这回三个吃货异口同声的一齐发问。 “灶糖……你们没吃过?”这下轮到安然和吴泽荣惊讶了,这三块料还是中国人吗?居然连灶糖也没吃过。安然这下是真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这么三个连小年都没过过的孩子。要不就是穷得连节都过不起,要不就富得已经跟普通大众脱了节。以他们三个的穿着谈吐来看,只怕是后者可能性更大。 “灶糖是什么东西?好吃不好吃?”三个吃货只关心这个。 民俗知识装了一肚子的吴泽荣便开始给这三个“外国人”讲起祭灶的来历。 “也就是说灶糖是专门给灶王爷拍马屁的?”江杰云概括得一针见血。 “……”吴泽荣半晌无语。 待到吴泽荣终于把灶糖这东西解释明白,姜成卓一拍大腿,“诶,原来是那东西,那就是灶糖啊,吃过吃过,去年我们还吃来着。只不过不是腊月二十三那天买的,是二十四买的,可便宜了,我买了一大包,味道还行。” 安然和吴泽荣齐齐黑线,可不是便宜嘛,灶王爷都上天了汇报完工作了,没卖出去的灶糖自然也就打折处理了。 见这三人大概从小到大是真没怎么过过节,安然索性从头给他们讲起来,将一段概括北方过春节各项民俗习惯的民谣念给他们听,先作一番科普教育,然后再研究置办年货的事,“一般说来,咱们这边准备过年的顺序是这样的,二十三糖瓜粘,二十三就是小年了,不仅要吃灶糖,还要包饺子。” “包饺子?不是三十晚上才包的吗?”三个吃货对吃的一向关心。 “不只三十,小年也是要吃的,不过各地的风俗也不一样。我们锦岭这边是吃饺子,还有的地方是吃面条的。我们北方这边一般都是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南方很多地区却是在正月初五过小年的。”吴泽荣赶紧帮忙科普。 “那么说,你们家年年到了小年那天都吃饺子呗?”赵真旭就对“饺子”感兴趣,“啥馅都行呗?” 105,人比人得死 刚才还一副专家模样说得滔滔不绝的吴泽荣却忽然红了脸,十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其实我还真是记不大清楚,每年小年那天我们家都吃了什么,应该是都吃饺子的吧?” 赵真旭对吴泽荣这号对吃饭这种“大事”都一点不上心的主儿感到相当的无语,于是吐糟曰,“过年的时候吃啥都不记得,兄弟,你说你都记得啥了啊?” “嘿嘿。”吴泽荣继续挠着脑袋对他好脾气的笑。 三个被科普的吃货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就是个空头理论家,说起书本上的东西那真是千言万语,一套一套的,真要问到实际生活里的具体事情,他完全是一问三不知,稀里带糊涂,这才是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呢,一心一意只想着他的那堆书本。 三个吃货打趣完空头理论家吴泽荣,安然继续接过话头,继续科普,“到了二十四写福字,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炖牛肉……”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对面的三个人三双眼睛骤然亮起六道贼光,恍然间就觉得在深夜里遇到了三匹饿了十天半个月,生生把眼睛给饿绿了的饿狼,那殷切的目光有若实质的投注在安然的脸上,安然简直怀疑心这三个吃货是不是把她也当成特大一块人形炖牛肉了。这才是真的无语的,见天儿的吃肉,听到炖牛肉居然还能保持这么激昂热烈的态度,可见三人的追求之顽强坚韧,坚定执着,让安然都不禁感到肃然起敬,敬佩不已。 “这得写上,这得写上,咱买大块牛肉!”赵真旭一把抢过安然面前拉的采购单子和手里的笔,忙忙叨叨的把牛肉添了上去,后面还特意标注了俩字“多买”,不只如此,又专门注了重点符号,生怕忘了。 写完还感叹,“啊,怪不得家家都乐意过年呢,过年好啊,有好吃的好喝的!”转头一拍江杰云的肩膀,“老大,你过年的决定特英明特威武了,以后我们年年过年!” 江杰云郑重点头,“你这话很精辟。” 安然又是满头黑线,精辟个头,真是饭桶逻辑。干脆无视这三个吃货,继续往下说:“二七二八把面发。” 哪想到三个吃货又有问题,“发面是包肉包子吗?” “……你们愿意包什么就包什么!”安然这下也懒得给三个家伙解释了,直接给他们两枚白眼,完全的开放敷衍型答案。 却不成想这个答案却让三人颇为开心,江杰云十分干脆的拍板决定,“那就包肉包子!”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赵真旭和姜成卓一齐点头,先拍马屁,送上一对大拇哥,“老大英明!”再使劲朝安然点头表示,“就包肉包子!” 安然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真是一日千里,想必有朝一日必定能抢打不透,炮轰不倒,答应的倒也痛快,“行,我给你们和馅,教你们发面包包子,你们愿意蒸多少就蒸多少,这天气也冷,冻在外头想什么时候吃就热两个,也挺方便的。” 至于吴泽荣,这可怜的老实孩子再次被身边的三个吃货给震撼到了。 安然的那首童谣到底还是没念完,对于接下来的几句“二十九对联贴门口,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什么的,那三个一心只想着吃的家伙显然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趣,江杰云的话可以代表他们的心声,“你说我写,你说买什么,咱们就买什么”。末了,看着她悠悠一笑,“我们一起过个好年吧。” 安然点了点头,便开始正式的开起单子来,拉完之后,又拿给安国庆和李彩凤去看,让他们最后参考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需不需要再添些什么。 要知道这不只是江杰云他们三个离开家后,第一次决定好好过个年。这也是安家一家三口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聚在一起过的一个团圆年。没有倒班,没缺席,全家守岁,这是多么的不容易。 安国庆和李彩凤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把安然开列的单子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女儿思想得很周到,连很细小的细枝末节也都注意到了,两人在感叹小姑娘真的长大了之余,表示再没什么可添的了,就按这个单子上的买吧。 拿着单子,安然和姜成卓,江杰云组成了年货采办三人组,赵真旭对新衣服什么的毫无兴趣,自称相貌不济,体型不美,新衣服,新鞋神马的又不当吃,又不当喝,怎能劳动他的大驾,专门前往?而且,网吧里的生意总不能没有人看着,所以,他愿意大公无私的留下坚持在革命工作的第一线,加班加点的为他们的革命事业添砖加瓦!当然,如果在商场里遇上好吃好喝的,千万不要忘给革命的好劳模大大的打包回来一份。 本来安然也想约了吴泽荣一起去逛逛街什么的,不过,该只书虫子表示,他也对逛街全无兴趣,至于新衣服什么的,他妈妈每年都是一手包办的,他妈买什么,他就穿什么,一点意见都没有,绝绝对对的乖孩子,最主要的是省心,省力,省时间,他还需要保持体力去淘书看书呢。 安然听得默默无语,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正常爱臭美的小姑娘是跟这种书呆子无法沟通的,这会儿安然表示,她深切的想念远在南方水乡里吃喝玩乐的周芳华同学。 第一站自然是百货商场。 买新衣服,新鞋。 安国庆和李彩凤要照顾彩票站的生意,没法跟着一起来。不过,安然早已运用自己这阵子在裁剪班里学到的技术给父母外加赵真旭都量了一遍尺寸,又带上皮尺,到时对照尺寸,挑选样式就可以了。 百货商场里自然是不能讲价的,姜成卓对此感到十分非常以及特别的遗憾,看着一排排衣服上的标签,不住的叹息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 说实在的,对带着十几年后的审美观的人来说,此时商场里的绝大多数衣服式样都不能让安然感到满意,总有这里那里的不如意,不过,过年嘛,也就是图个应景而已,真想要完全合心合意的,还得好好学习裁剪技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至于说,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人挑选衣服也很有特点,颇能体现他们的性格和喜好。 江杰云做事很干脆,挑衣服也一样,先看颜色,别管过不过年,这位洁癖大少爷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白色。如果不是为了偶尔要变化一下颜色,安然怀疑这位同学很可能从内衣内裤到衬衫外套全部都一白到底。幸亏是人长得帅气俊朗,穿着上从里白到外,从头白到脚,从年初到年尾,恨不能白上个三百六十五天,看着还是挺赏心悦目的。换个长得模样差点的,弄个一身白往哪儿一站,简直跟家里办了丧事似的。 看完颜色看样式,安然发现江杰云的品味还是相当不错的,挑的衣服也都是简捷大方的经典款,哪怕以她这个带着未来记忆的人,这些样式也都不显得过时,土气。 至于价钱,这位少爷是瞄都不瞄一眼的,想当然,凡是款式经典的衣服价钱自然也很“经典”,绝对的对得起观众,商家可不是傻子,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果然是未来的大财主,真是财大气粗。 安然在一旁默默腹悱。 而姜成卓这个自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砍价专家,买起衣服来,也不改自己的铁公鸡本色,颜色,款式神马的自然是要看的,但是,对,但是,重点还是要看价钱。 不看价钱之前,他绝对是个好好先生,对颜色,款式什么的一点意见都没有,相当的好说话。 可是一看价钱就完了,这位少爷的嘴刻薄得让安然憋笑憋得肠子打结,从颜色到款式甚至针角和钮扣,他没一个地方不挑剔到,听得售货员脸青了白,白了青,像霓虹灯一样变幻不定,看那模样,如果不是怕被投诉,估计掐死姜成卓这家伙的心都有。 本来,安然以为这位同学也就痛快痛快嘴,哪想到也不知是他人品暴发,还是那位售货员觉得得赶紧把这位瘟神送走,否则自己这个月的业绩是别想完成,所以干脆向经理建议,给这位砍价专家打了九五折。虽然折扣不是很多,但是砍价专家的心里很满足,很有成就感。 于是,接下来,安然和江杰云就干脆挑好了自己想买的东西,然后悠哉悠哉的坐在一旁,观赏他们的首席谈判专家折磨……啊不是,是说服各个专柜的售货员给他们打折。 这个过程对可怜的售货员们来说是艰难而曲折的,但对姜成卓他们来说则是幸福而便宜的。 终于买完了春节所需要的从头到脚的衣服鞋袜。他们转到专门卖布料的楼层。安然想趁这几天将家里好好收拾一下,将各种床上用品,窗帘之类的东西都更换一新。 想到自己的家,她便顺便询问了一下江杰云和姜成卓,他们三人的被褥什么的,需要不需要也更换一下,如果他们想换的话,她可以顺便都用缝纫机帮忙做出来,也不费什么劲。 江杰云和姜成卓倒是一愣,他们三个人虽说早早就出来独立生活,也不差钱,再加上从小生活环境的优裕,自然不会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自己。只是男孩子们毕竟心粗,对这些方面虽然也是挑好的买,但有叶价钱贵的东西未必就适合自己,也未必舒适,在一些细节性的问题上也不会想得十分周到。 106,朦胧的雾气 此时经安然这么一提醒,两人才想起自己家的床上用品什么的,也确实是应该换上一换了,只是换什么,怎么换,心里没数。 安然一看这样,也就不急着买布了,反正买好的衣服鞋袜之类的东西拉拉杂杂下来也不少,拎在手里也不轻巧,干脆先把东西送回家好了。 回到网吧,安然又到江杰云他们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询问征求了一遍他们的意见,颜色,喜好等等,心里有了打算和计较,连同自己家所要采买的东西,一起拉了一张购物清单来。 这回再去商场,就只有姜成卓和安然两个人了,一个选东西,一个继续用三寸不烂之舌和枪打不透的厚脸皮折磨售货员。 不过,姜成卓这个谈判专家也不是万能的,什么时候都好使的。百货商场毕竟是百货商场,不比外面的自由商贩,尤其是布匹这一块,即便逢年过节基本也不会有什么打折的活动,再说,他们两家加起来所买的东西,人家商场也不会放在眼里,所以,只是白费了一番唇舌,把售货员憋闷得够呛,把姜成卓心疼得够呛,价钱却是一分也没有谈下来。 不过,安然觉得姜成卓这家伙绝不是差钱的问题,而是讲价成瘾的问题,遇到买东西不让他讲价,他就浑身难受,不舒坦。 买了应手的东西,安然便开始将各处的尺寸量好,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按照尺寸裁好布料等材料,坐在缝纫机前麻利地工作起来。 由于是冬季,又赶上过节,所以一切用品的布料大多采用温暖的色调。父母房间里的窗帘和床上用品都换成了柔和稳重的暖黄色和浅棕色。 客厅里的旧沙发外表已经有些褪色,有些经常使用接触的部位甚至被磨得掉了皮。安然选了一块大方的咖啡色条纹厚布料,做了一个样式简单大方的沙发套。穿上新外套的沙发一下子焕发了青春,完全不看出外套之下的年龄和陈旧。 安然又做了几个蓬松饱满的靠垫,套上印着素雅的植物花卉的套子,放在暗色调的沙发上,整个色彩一下子活泼起来。 老茶几早被她刷上一层深木色的油漆翻新过了,这会儿铺上一块白色的钩花桌巾,一只淡青色的小瓷钵里养着水培的清香的薄荷,配着紫红,开着淡粉色小花的鸭趾草,给小小的天地凭添了一份生机和春意。 电视也被盖上了与茶几上同款的白色钩花布料。 靠墙拉起一幅浅绿色的布帘,将依墙而立的折叠桌,折叠椅等杂物尽数遮住。 本来因为没有窗子,空间狭小而显得沉闷杂乱的小客厅经过这么一番修饰,一下子显得雅致整洁,明亮宽朗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安然现在使用缝纫机已经相当的熟练了,再加上她也没有弄多复杂的样式,窗帘被罩靠垫布帘之类的东西只是缝合在一起,再码个边就完成了,不过两个来小时便全部轻松搞定。 接下来是江杰云他们的住处。 安然帮他们选了柔软舒服的布料,换了床罩和被套,枕套等床上用品。 江杰云的自然不用说,都是柔白带银色细条纹的布料。 姜成卓是沉静柔和的海蓝色。 至于赵真旭,他宣称,什么颜色都好,耐脏就行。 安然便帮他选了温暖的咖啡色。 他们三人房间的窗帘也选择了与床上同品同样的色调,略微添了一些花纹的变化,显得协调又不单调,统一之中又带了活泼。 然后她最常出没的厨房,用剩下布头给椅子做了拼花的坐垫和靠垫,给餐桌加了桌布,为了防止用餐时汤汁之类的弄脏桌布,又让姜成卓按尺寸去玻璃店割了一块玻璃压在上面。也给窗户上也添了窗帘,碗柜加了布帘,并友情赠送了两盆薄荷摆在了窗台和餐桌上。本就宽敞的厨房在原本冷硬整洁的基础上增添了几许温馨和柔和的气质。 就连收银台安然也没有放过,给他们常坐的椅子配了舒适的椅垫和一只鼓胖柔软的靠垫,给电脑做了防尘罩。 江杰云他们三个平时本来也不觉得什么,住得也挺自在,可是经过安然的这一番收拾打扮,前后一对比,顿时感到了舒适度的大幅度提升,赵真旭感叹,“天啊,简直象变魔术一样。” 姜成卓躺在换了床上用品的床上,满足的叹了口气,心里终于舒坦了起来,“唉,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啊,怪不得安妹妹要选择这种布,果然舒服啊!” 而江杰云则坐在了收银台后加了椅垫和靠垫,变得舒适多了的椅子上,朝安然微微一笑,和声道:“谢谢。” 安然笑着摇头,这对她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说,她也经常在这边出没,把厨房收拾得干净漂亮一点,做饭吃饭的时候也有心情,有味口。 当然,自家的彩票站,她也是没有放过的,小间里加了布帘,父母常做的椅子上也做了软软的靠垫和坐垫,电脑上添了防尘罩,桌上了也摆了几小盆薄荷绿化空气。 整个收拾下来,用去了一天。 转眼便是小年,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起了大早,早早便奔了早市,买了肉和菜,以及一直被他们当成普通零食来吃的,给灶王爷行贿的灶糖。 到了下午,江杰云他们便开始剁饺子馅。饺子是三样馅,一样是芹菜牛肉的,另一样是韭菜鲜虾鸡肉三鲜的,还有一样是木耳猪肉白菜的。 三个半大小子,力气大,手也快,一人一把菜刀,咚咚咚剁得飞快。 本来安然是想用料理机直接绞馅就得了。江杰云他们却挑嘴,觉得用刀剁出来的肉馅有韧性,菜馅水灵,做出来的饺子才好吃。 安然当然乐得精益求精,反正有三个免费劳动力,她完全的从善如流。 因为是过小年,只吃饺子未免显得单调,安然又做了几样小菜。 咸香的卤凤爪,漂亮的肉末木耳黄瓜蛋皮拌成的五彩拉皮,老北京的芥末墩脆快爽口,切得薄薄韧韧的酱牛肉,自家做的肉块皮冻又劲道又干净,还一道什锦水果沙拉。几样小菜都是不用加热的凉盘,有荤有素,中西结合,兼顾不同的口味。 饭后还有一道甜点,这个却是现成的,灶糖嘛。 因为是过节,彩票站的生意**稍微提前了一些,安然给父母打过下手之后,看看时间就到了隔壁的网吧厨房,直接在灶台上烧起三口大锅。 没一会儿,水便沸开了,除了姜成卓端着一盘子酱牛肉坐在前面的收银台边吃边照看生意,剩下的三个人都守在锅边,一人一把笊篱,下饺子,看水锅。 又胖又白的饺子像一只只肉嘟嘟的迷你小猪,在滚开的热水里上下翻滚着,由原来的硬白色一点点的变得晶莹透亮。 赵真旭拿着笊篱对着水锅摇头晃脑,一脸陶醉的感叹,“此情此景真是让人心怀愉悦,赛过世间任何美景啊~” 这真是吃货的感叹。 江杰云却不来这套抒情的戏码,直接下了笊篱捞起一个就往嘴里塞,一边嘶嘶的吸着凉气,一边急急的嚼着,见安然盯着他看,便回答,“好吃!” 安然让他那副馋鬼嘴脸弄得失笑,“我不是想问你好不好吃,我是想问你烫不烫嘴。” 江杰云浑不在意,一边往小盆里盛捞饺子一边回答,“烫点怕什么,哪像你们女生嘴那么嫩,还怕烫。刚出锅的饺子汤多肉鲜才是最好吃的时候,等凉了汤汁就收净了,再好吃的饺子也没味了。” 一面说着一面还没耽误他往嘴里塞饺子,看得安然都替他觉得烫嘴,他却吃得面不改色,唏里呼噜,不亦乐乎。 再看另一边的赵真旭,根本就顾不上说话,直着脖子不断的往嘴填,手上倒也利落,一会儿功夫已经把饺子都盛上了桌。 安然瞠目之余,不禁感叹,看来吃货这种生物都是用特殊材料炼成的啊! 将饺子和小菜都分出三人份来,安然到外面招呼一声姜成卓,由江杰云帮忙端了东西回自家的彩票站,和父母一起过这辈子第一个团圆的小年。 彩票站里除了几个铁杆的老彩民外,基本已经不剩什么人了,江杰云和安然将饺子和菜在小隔间的桌子上摆好,安然便招呼安国庆和李彩吃饭。 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也不知江杰云从哪儿变出两罐啤酒来。一罐放在安国庆的面前,一罐拿在自己的手里,另外又拿放了两罐可乐摆在李彩凤和安然的手边,砰的一声启开,“安叔,安婶,今天过小年,本来应该好好敬你们两位一杯的,只是咱们都做着生意,不好多喝,小小意思一下,感谢你们这段日子关照和爱护,祝你们节日快乐。” 安然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背地里弄了这么一出,安国庆和李彩凤更是相当的意外,随即又笑了开来,直说“小江,你这孩子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说咱们是远亲不如近邻吧,单论你和我们家小然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我和孩子她妈看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就跟自己的晚辈一样,哪里还说得上什么关照帮助的,本来也是应该的,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就自己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们作长辈的不过就是搭把手的事。再说,我们身为长辈的还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你们要是不嫌我和你婶年纪大了,罗嗦,咱们以后就当亲戚处,互相关照,可不兴再说这些客气话了,那样就太外道了。” 107,宿命的赌约 江杰云笑着点头,却仍郑重的说道:“安叔安婶才是真的客套,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和安然对我们三个的照顾我们都记在心里,我们三个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心里都有数,还有那回我们那边开赌局做游戏闹得利害,安叔安婶一声不吭的就带家伙去帮忙,这些大事小事的关照着,我们做晚辈的对你们说声感谢实在是应该的事。别的就不多说了,咱们也不弄那个拼酒灌酒的排场,我先喝一口,你们随意。” 安然在意外之余,也反应过来,江杰云这人平时虽然不声不响,不会在得到帮助的时候说很多客套的话,但是平日里父母对他的好感和关照他却都是看在眼里,绝对的心里有数,这些日子,安然也慢慢感到他三个人对自己态度的亲近和变化,特别是江杰云虽说喜欢逗她,在嘴上占占便宜,便在讲解问题时的认真,在她下厨时,一点脏活累活都不让她做,甚至连他们家的一些体力活也默默的帮着干了……别说,这孩子看着年纪不大,也不正不经的,其实性格里有着他相当靠谱地道的一面,是个非常靠得住的人,很值得用心相交。 虽说父母和自己并没想着对他们好,就非要他怎么怎么样,但是人与人的交往都是有来有往的,你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并相应的给予善意友好的回应,这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让人心里暖和舒坦。 说话间,姜成卓和赵真旭也拎着两罐啤酒走了过来,也一人敬了安国庆和李彩凤一下,说了两句感谢的话,不过都没有多喝,一人一口,然后三人又都匆匆忙忙的走了,一方面是挂念着网吧的生意,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惦记着那些饺子和小菜。 看来,这三人是一早就研究好的,步调还挺一致。 店里的顾客少,安家一家三口得以吃了顿安安稳稳的团圆饭,饺子皮薄馅大,肉肥汤多,品种也多,小菜又爽口,再配上一点饮料,一家三口吃得脸上都是笑意盈盈。 而且,实际上,在这样的节日里,吃什么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吃。 团圆的味道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让人感觉幸福。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边夸奖着女儿的愈见出色的手艺,一边也感叹着,一家人有多少年都不曾在一起好好的过上一回小年了。同时又有些感慨,如果单位不强制他们下岗,也许他们还在一心一意的捧着虽然不热乎,却很安稳的铁饭碗,可是逢年过节却不能团聚,干着辛苦的活,挣着微薄的工资,如今虽然每天的工作也并不十分轻松,但是每一分钱挣来的都是自己的。这种成就感和自由感是原本的铁饭碗所不能比的。还真有点塞翁失马,蔫知非福的感觉。 因为没什么顾客打扰,安家人这顿小年饭吃得很是尽兴。 收拾了碗筷,泡了红茶,将灶糖装进盘子里,灶王爷吃不吃安然顾不上,反正她还真挺喜欢吃沾满了芝麻又香又甜的灶糖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不爱吃甜的,两个人才吃了一块,还不过是为了应景而已,安国庆更是用半块灶糖就了一大杯茶水才不觉得甜得腻人了。 至于那三个吃货? 真是不提也罢,反正只要是吃的东西,到了他们那里总是不带嫌多的,具体吃了多少,安然估计不出来,不过,她想,今年卖灶糖给姜成卓的那个小贩一定很开心,即便以那个小贩多年卖灶糖的经历,大概也得为他们的购买量惊叹了一把吧? 吃饱喝足,三个吃货腆着肚子摊在椅子上,对着桌子上的红茶和灶糖继续努力,赵真旭拍着自己的胀鼓鼓的大肚子感叹,“还是过年好啊!” 安然算是看出来了,对这几个吃货来说,过年的意义就是有更多的好吃的可吃,物质极大丰富,吃货为所欲为,**的理想。 不管对过节的期待是美食还是团圆,这个小年无论是对安家一家三口还是对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而言,都是一个圆满幸福的节日。 过了小年,春节就已经近在眼前了。各类年货也开始正式的着手采买准备了。 对江杰云这三个肉食动物而言,让他们来采买年货最重要的食材莫过于肉,各种肉,什么猪肉,羊肉,牛肉,鸡肉,鱼肉,鸭肉,腊肉,腌肉,活腿,香肠……凡是跟肉挨边的,只要能买得到的,全都往家里划拉。 其次是蛋类,鸡蛋,鸭蛋,鹅蛋,鹌鹑蛋,松花蛋…… 最后才是蔬菜,这一块三个人意见却很一致,也很大方,直接推给了安然全权作主,说得还挺客气,“唉呀,我们仨也不懂,就麻烦你帮着给操心了吧,哈哈……” 听得安然直想翻白眼,哈哈个头,依她看,这三块料对蔬菜这种食物,根本就是可有可无,有菜不多,没菜不少,只要有肉就成。 安然自然不能跟肉食动物一个样,蔬菜自然是少了不了的,过年吃得油腻,蔬菜自然要尽量多买一些,此外还有各种豆类和豆类制品,各式的调料要尽量齐备,缺了它们再好的手艺也要失色。各种的水果,大箱的苹果,桔子,梨,菠萝直接从水果批发市场往回搬,两家合买,江杰云他们吃的多要得多,安家三口战斗力不济要得少。饮料少了不行,可乐雪碧啤酒和白酒,一年到头,彩票站只有在过年的那几天可以休息,李彩凤也解了安国庆的酒禁,让他可以敞开了痛快的喝上几口。 当然也少不了各色干果,什么花生,瓜子,开心果,榛子,栗子,红枣,桂圆,杏仁,葡萄干……还有糖果,硬的软的,这些都是少不了的。 安然本来觉得干果和糖果都是小孩子才吃的,用来招待客人什么的,差不多就行了,没想到那三个吃货却是不答应,一口气买了好多,兴高彩烈的准备从小年一直吃到正月十五去。 除了吃的喝的,还有用的,比如过年每年必备的春联,福字,正月十五用的红纱灯笼,还有鞭炮,虽然说安然对鞭炮的兴趣不大,但是老爹安国庆喜欢这个,原本每年条件一般的时候,都要买上许多,放个痛快,今年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图个好兆头,连一向反对他放鞭炮的李彩凤也交代安然,一定要多买一些。 这林林种种的东西光是清单就拉了长长的一张,这一回江杰云他们干脆骑着那辆小三轮车闪亮出发,左一车右一车的往家里拉,一定要好好的过个肥年。 拉回了家,那些生鲜材料还得等着安然去做,至于那些干果水果点心之类的,这三位也不等过年,便一抓一把的填肚子,看那光景,也许不用等到正式过年,他们就能消耗一空,还得再次补充一回。 安然也没闲着,泡小豆,熬豆沙,和糯米面和黄米面,做黏豆包。 细细甜甜的红豆沙,配上软软糯糯的皮,刚一出锅就大受欢迎,以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的胃口,三五个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连个开胃小菜都不算。 没办法,安然只得蒸了一锅又一锅。 天气冷,蒸好了直接放在外面冻上,过节的时候,大鱼大肉的饮食不定,又经常熬夜,什么时候饿了,蒸一个来吃,方便又好吃。 除了黏豆包之外,还有馒头,花卷,豆包,加了红枣,芝麻和葡萄干的发糕,各色各样的小点心也做了不少。 为免得过年时太过忙碌,一些可以事先做出来的菜都要提前准备好。 各种需要酱卤的牛肉,猪头肉,猪蹄,凤爪……还有肉冻,果冻之类的凉盘小点也都要陆续的花时间花精力事先准备好。 三个吃货虽然吃得多,但干得也多,力气大,手也快,和面揉面,劈骨切肉,打蛋液,压豆沙……很多活换了安然去做只怕是要费上好大的力气,人家三个人一边吃一边干,玩儿似的。 安然感叹,怨不得都愿意养儿子呢,真能干活儿啊,跟仨头小牛犊子似的,可惜就是太能吃了。 且不说安然坏心眼的用看大儿子的眼光“欣慰”的看着眼前卖力干活卖吃东西的江杰云三个,只苦了网吧里的一干网虫们。 原本一天中晚两顿饭,网虫们拿着方便面、盒饭就着厨房里飘来的饭香肉香下饭,时间长了,也就勉强忍受了,就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饿其体肤”,咬牙切齿的锻炼坚忍不拔的革命意志了。 可现在因为要准备着过年,安然一天里倒有大半天都扎在厨房里,或是在江杰云他们的帮助下准备材料,或是卤煮闷烧食物,也因此网吧里也便有大半天的时间就飘荡缭绕着食物的各种美妙的香气。 原本定时定点的诱惑和折磨,你还可以预防和忍受,现在这种成天整日的残忍就太让人忍无可忍了,可又不能不上网,又不能强迫人家老板不过年,一群网虫经过几天的痛苦挣扎过,终于开动脑筋,自立更生的想出一条解决之道来。 还是老办法,以吃抗吃。 上网之前都买了大堆的零食小吃,安然一出现,厨房那边家伙事儿齐响,锅沸灶热,食物飘香,他们这边也立刻毫不含糊,撕开包装,边吃边打,网上补血吃药,网下零食小吃,互不干扰,互利互进,极大的促进了周边食杂店各类零食的销售。 108,咱们也过年 江杰云见此情景,立刻让姜成卓和赵真旭跑去批发市场进了好几箱各式的小食品补充进网吧的货架,倒也卖得相当不错,弄得店里的网虫们大叫,这绝对是老板们的阴谋诡计,我们中招了,说是这么说,一个个的却也没耽误了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 看得安然都在心里跟着撇嘴,江杰云果然是奸商,大大滴奸商,简直是大财不放,小财不漏,抓大也绝不放小。 二十五扫尘土。 网吧,彩票站和安家的尘土都是江杰云他们帮着扫的,半大小伙子身手灵巧利落,爬上爬下扫得飞快,一会儿的功夫活便干完了。手干着活,嘴里也不闲着,连安字都省了,一口一个叔,一个婶,叫得这个亲近劲儿。 搞得彩票站里的顾客都打趣安国庆和李彩凤,从哪儿弄三个这么大的侄子来,这仨小伙子干活真是一把好手,看着这利索精神的。 听得安国庆和李彩凤直乐。 这一直忙就忙到了大年三十。 早在春节来临之前,国家财政部便发布了公告,规定了彩票市场的休市时间,从大年三十一直休到大年初六,整整七天,算是给安家人放了一个小长假,一年到头,终于可以活泛活泛,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二十九那天晚上,待顾客都走了个干净之后,拉下卷帘门,安家一家三口便开始清点当日的收入,本来他们以为临近过节,营业额应该有所下降才对,各个行业,各个单位到了年末放假前都是正忙的时候,每个家庭也都是忙着准备置办过年的年货,打扫卫生,回乡过年什么的,那些非职业的彩民哪里还有心思来关注中奖,购买彩票?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越是临近年底,他们的销售额就越好,这些日子甚至还暴发了一个小**。 纠其原因,原来是很多人在置办年货的时候,干脆把彩票也当成一项年货来办,存着过年了,讨个吉利的想法,中了奖自然最好,不中嘛,就当是为我国的慈善和体育事业添砖加瓦做贡献了。 这对安家人来说倒真是个意外之喜,也给今年这一年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营业额清点完毕,记好了账,一家三口开始对彩票站进行大扫除,因为扫尘的工作已经由江杰云他们几个代劳完成,剩下的工作倒也轻松,反正一共也没多少平米的地方,东西又少。一周不开门,电脑和打票机,以及床铺被褥都加盖了防尘罩。 安然用剪好了透明胶布,跟安国庆一起在彩票站的门外贴上了一幅春联,因为是贴在门市房上的,所以选择的春联要比贴在家里的大上一些,也长上一些,用词用语也特意选了含了“财源广进,万事如意”的意思的,又买了很多“抬头见喜,恭喜发财”之类的满是吉祥话的小贴纸,在彩票站内的各处都贴上了,红通通,喜气洋洋的一片。 安家人其实是不大相信这些的,买春联是为了应节,至于安然买这些吉祥话的贴纸则全是为了店里的顾客买的。 彩票市场休假休到初六,按锦岭的传统,不到正月十五闹完花灯,这个年也不算正式的过完,在这么长时间的经营过程中,他们也发现,很多彩民真是挺信这个的。 做生意的嘛,自然是全心全意的为顾客服务,急顾客之所以急,好顾客之所以好,多贴点吉祥话又不费什么事,大过年的,给这些长年的新老顾客们讨个心喜也不错。 四处贴完,接下来便是断水断电,水龙头,机器的插头,插座的开关,煤气阀都关好,再细细的检查一遍。门窗关严,锁好,最后拉上卷帘门,加上一把大锁,正式休业。 然后去江杰云他们的网吧里交待一声,请他们这几天也帮着多照看照看。 网吧与彩票相反,到了年底生意渐渐清冷了下来,想想倒也理所当然,虽说网虫们恨不得成天成宿的挂在网上,整日里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爱恨情仇,江湖风云,但是哪怕在网上最帅最无敌的PK大神,在现实世界里也是要吃饭喝水,也是有根有叶,有亲人有朋友,也是需要过年过节,走亲访友的。 平时还可以推脱,真到了中国人最重视的传统佳节,再铁杆的网虫只要你有爹有妈,有家有口就别想继续挂在网上,逍遥在虚拟的世界里,都是必须出来应酬应酬的。 因此,这也是网吧业一年一度几乎是唯一的一个淡季,尤其是今天,已经冷清到挺大的网吧里只有小猫两三只的地步。 城里的大部分网吧都已经关门歇业了,本来就没有几个人,何苦还硬开着门,占着时间精力,再说网吧老板也是要过年的。 江杰云他们之所以没关门也是因为他们就住在这里,索性就开着门,想进来的就接待,也不强求,即便是这样,网吧里顶灯也关了大半,几只铁杆的网虫也都集中到了一排,偌大的空间里都听得到几人敲击键盘带起的隐隐回音。 江杰云依旧坐在收银台后的电脑前,靠在椅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身白色的粗线毛衣,白色的衬衫,冷冷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眉目沉静,俊秀而分明,安然细细看过去,那书居然是一本古籍研究方面的专业著作,看得她暗暗咋舌,看来江杰云这家伙是真的打算把二手书店做大做强了。 看到她进来,江杰云抬头,放下手里的书,唇角微扬,眼里也染上了几许笑意,面色柔和,“怎么?你们要回家了?” 安然点头,将交代的话说了一遍,又道:“你们晚上要是吃宵夜,知道放在哪儿吧?” 江杰云点头,“知道,你已经说过了。”顿了顿,又朝她轻声一笑,“小老太婆。”眼神闪亮,促狭。 安然二话不用,直接拿起他刚才放在一边的书拍在他的脸上,“不识好人心!你这只小狗!我是老太婆?那你叫声奶奶来听?” 江杰云也不反驳,直接探长了手,将她的头整个揉乱。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安然也开始加入了他们的打闹,虽说不像他们三个之间那种肉搏似的胡闹,却也经常被他们三个仗着身高手长或是揉了头发,或是扯了辫子。当然她也不白等挨打,也会反击,抓他们短短的头发,用手指掐他们的手臂,或是像这样用书本去拍他们的脸。 不过,她也知道,以自己这几下花拳绣腿之所以能打到他们,占到些小便宜,不过是因为那三个家伙让着她而已。 再说,她手上的力气本就小,胆子也小,怕弄疼了他们,手指都不怎么敢使劲,有时掐着掐着,被掐的人反而嘿嘿笑出声来,跟被人挠了痒似的,实在让她这个正在实施暴力的人感到郁闷非常。 有时想想,安然自己也觉得奇怪,本来一开始,与他们的接近,她还多少带了一两分利用的心理,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这样的亲昵熟悉呢?还有,她实际年纪一大把的人,怎么还会这么幼稚的跟三个半大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并且闹得不亦乐乎,乐在其中的?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润物无声的,等她察觉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只是不知谁是温水,谁是青蛙。 他们这边打打闹闹的功夫,安国庆和李彩凤也走了进来,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俩。 江杰云立刻停了手,安然渐渐发现,这个家伙很喜欢在长辈们面前扮巧装乖,完全没有在学校里那种活活把老师们死得捶胸顿足带吐血的恶劣劲头,前提是得是他真心在意的长辈,他才会装出这副优等生,纯洁少年的模样来。 天晓得学校的老师们如果看到江杰云这厮在安国庆和李彩凤面前的这副小绵羊一样乖乖仔模样会做何感想。诶,你瞧瞧,你瞧瞧,他居然还能笑得略带恰到好处的腼腆,就像一个被长辈们看到淘气一面的性格内向老实的少年,简直能最大地激起安国庆和李彩凤这样性格忠厚纯良的长辈最大的爱心和保护欲。 只怕那些成天被他气得想吐血上吊的老师们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后会更想吐血上吊外加凌乱无语吧? 而且,安然也特别怀疑,如果把这厮在学校的各种恶行恶状告诉老爸老妈,以安国庆和李彩凤那厚道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成天看着的好好学生,乖巧少年会有那些叛逆的行为,他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东西,不只不会相信别人对江杰云评价,只怕还觉得是别人冤枉了这个家伙,必然为这个在他们眼中“纯良、自立又懂事”的孩子好好的辩解上一番。 不得不说,江杰云长得实在是好,又有绝佳的演技,配合上真心和体贴的性格,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 “小江啊,你们还在忙啊,明儿过年可得早点过去啊,咱们爷俩儿晚上好好喝一杯,热热闹闹,听着没?”安国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彩凤一个白眼给打断了,抢白道:“听听,听听,你这个当长辈的说是什么话,小江才多大,你就好意思灌他喝酒?”一扭头对着江杰云又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容,依安然瞅着真跟看她家大侄子似的,虽然她妈没侄子,要是有,也就这副模样了,“别听你叔的,明儿早点来,让小然给你做多多的好吃的,可怜见儿的,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瞧这瘦的。” 109,神奇的魔术 这话说的,安然简直都不好意思听,瘦?江杰云这家伙会瘦?才怪,他那是一身的腱子肉,结实坚硬得很,掐都掐不动,反倒掐得手指头泛酸发疼。 再说,他那饭量,那运筷如飞的功夫,那强悍的抢饭实力,想把他饿着,还真不太容易。 安然不好意思听,江杰云却听得非常的受用,笑得一脸的温顺亲近,“诶,谢谢婶儿,我明儿肯定一早就去打扰你们去。” “打什么扰?你一会儿告诉小姜和小赵他们俩,要是时间就一块过去,过年嘛,人多才热闹,我们家也没什么亲戚,就三口人,冷冷清清,正好你们去了,大伙一起热闹热闹,人多了吃饭也香。”安国庆交代着。 安然心说,可不是香嘛,谁看着那三个吃货那种吃法都觉得香,连大白菜都能抢得起烟,看着不香就怪了。 邀请三人,特别是江杰云去安家过年的主意是安然提出来的。 一开始安国庆和李彩凤还觉得有些唐突,虽说江杰云他们三个看着家里似乎有些问题,但是再有问题,过春节的时候总不至于真的不回家吧? 但安然从上次新年的相处便察觉到似乎姜成卓和赵真旭还是有家可回的,而江杰云却不知是因了什么样的原因,在新年的晚上饿着肚子,神情清冷,守着喧闹的网吧,无家可归。 想想便觉得心里不落忍,虽说江杰云这人即使生在正常的家庭里,也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只怕也会早早立下志向,运用自己的商业才能,得到机会便会尽早的淘下人生的第一桶金。但是一个刚刚升入初中的孩子,在外面撑门面,做生意,这里的甘苦只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绝大多数还只知道疯玩疯闹,过的是无忧无虑的生活,挥洒的是五彩肆意的青春。而江杰云他们三个虽说凭着自己的双手早早的立下一份基业,为将来的事业做了最好的铺垫和准备,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因此错过生命中最美丽最轻快的一段时光。 这种错失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但一年到头,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她既然已经察觉到了江杰云的境况,就不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视而不见的眼看着他孤伶伶的一个人守着也许空无一人的网吧度过大年夜。 所以才做出一种稀松平常的模样直接干脆的邀请江杰云来家里一起过年。 江杰云这人心思敏锐,与其拐弯抹角,含含糊糊的找出些别脚的理由,让他心里觉得不舒坦,不如直接了当,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反而来得干脆爽快。 结果姜成卓和赵真旭听到了,兴奋得什么似的,连声嚷着他们也要去,只是去得怕是得晚上一些,到时安然可别把他们拒之门外。 这一晚,安家三口早早睡下。 因为安然之前准备做得充足,该料理的东西都已经料理清楚,除了一些必须现做现炒的菜,其余的一些肉菜,凉盘都是现成的,到时只要切一切,摆摆盘就可以了,也不用急着准备,而父母因为生意的缘故,平时也没个休息日,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这几天的轻松,除了今天受邀来家里的江杰云之外,他们家也没什么亲戚早早的上门,安然便有意让父母可以好好的睡个懒觉。 因此她也没急着立刻开始准备,而是照旧早早起床,像平时一样配合着音乐做了运动,然后洗去一身的汗,又精心的做了皮肤的护理,接着才轻手轻脚的打扫起房间的卫生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摆放花生瓜子各类干果的干果盘,摆放苹果,桔子,梨之类的鲜果,还有各种软硬糖果和小食品拼成的糖果盘,都是昨天便已经装好的,此时拿出来摆在小客厅的茶几上就可以了。 其余的不过是抹抹灰,擦擦地,浇浇花草就可以了。 看看时间,她又铺开报纸,临了半个小时的毛笔字。 才轻悄的走到厨房做起早餐来。 因为三十晚上晚饭吃得要早一些,又是大餐,中午的时候就不会再吃午餐了,如果饿了的话,也只是简单的垫垫肚子,因此早餐安然决定做得清淡耐饿一些,又不能不好消化。 想了想,安然从冰箱里拿出早先做好的开花奶味小馒头,黑黄二面的小窝头,麻酱小花卷,各式馅料的小豆包,小包子,无论是馒头,窝头还是豆包花卷,个头都不大,做得挺精致,这是为了让早餐营养丰富一些,粗细粮搭配,口感也好,也有食欲,不会像过去那样,只吃一个大馒头,就再也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又从酝罐里捞了各式的腌菜,雪里红洗净,切成碎段,加了香油,味精,辣椒油,拌油炸花生米。秋天晒干的青萝卜干用水泡发了,切成细丁,用调料拌好,爽脆又有嚼头。小辣椒,小黄瓜做成的酸辣泡菜,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朝鲜族的辣白菜用手细细的撕成条状,相当的爽口下饭。再把几个腌得冒了油的咸鸡蛋咸鸭蛋对半切开。又切了一碟子酱牛肉,配了酱蒜。 料理好小菜的功夫,电饭煲里的粥也熬好了,粥是二米粥,又加了些大枣花生核桃之类的干果。将电饭煲调到保温档。又将头一晚泡好的黄豆放进豆浆机,磨好,加热。然后回身关了蒸锅。将馒头豆包之类干粮装盘上桌,将各色小菜一一摆好。安然这才去敲门叫父母起床。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真的累了,再加上第二天不用去彩票站开张,精神也就放松了下来,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直到安然敲门叫早,他们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一看墙上的钟和外面的天色,倒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一觉睡了这么长的时间,连忙穿衣起床。 李彩凤一边穿衣一边埋怨女儿,“你不说早点把我和你爸叫起来,大过年的睡懒觉,这还什么都没干呢。” 安然笑,“唉呀,我这么不是看你和我爸这么长时间天天起大早的去照顾生意,好容易休息几天,当然得好好的睡睡懒觉,攒攒精神头了。再说,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也不用怎么准备了,到时候现做都来得及的。” 李彩凤一听也笑了,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瓜,“嗯,也是,我们姑娘能干么。我和你爸今年就偷懒了,好好享受享受我们小然的孝顺。” 安国庆李彩凤匆匆洗漱一遍,坐在桌前,安然询问了一下父母的想法,便给李彩凤盛了果仁二米弱,给自己和安国庆盛了两碗热豆浆,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李彩凤也是跟安然一样的想法,“多吃点,咱们晚上吃饭早,中午就别吃了,饿了随便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就得了。” 吃完了早饭,还是安然收拾碗筷,又顺道打了些浆糊,这是准备贴春联和福字用的。 虽然也可以用胶布什么的,但是安然觉得一来用浆糊,将来比较好收拾打理,用抹布沾了水一擦就得了。二来安然有个听起来比较傻气的念头,她觉得这样的方法更加传统,也更加的有年味一点。 浆糊打好,浓稠正好。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趁着这功夫将家里之前买好的春联,福字,窗花都找了出来。 开了家里的大门,安然将福字,春联都在客厅的折叠桌上铺好,戴上塑胶手套,将浆糊一一在其上涂匀,抹好。 李彩凤则将抹好浆糊的春联,福字递给安国庆,再由安国庆贴在家里的大门上。 上联,下联,横批,然后再将大大的福字倒着一贴,红通通的,喜气洋洋。 一家三口,精诚合作,说笑间,将大年三十的一项必做的工作完成,三人并排在大门口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议论了一下对联的内容,才关口进屋。 春联福字贴好,接下来是窗花。 不是自己剪的,而是那种剪刻得很精致的窗花,图案也精细漂亮,都是吉祥如意的意思,有什么竹报平安的,四季如意的,年年有鱼的…… 因为那图案实在是太细巧精致了,安国庆都不敢沾手,生怕自己粗手大脚,一使劲把这些窗花给弄坏了。 于是这活计便由安然和李彩凤母女俩配合着完成。 确实,两人在工作中也是轻手轻脚,小心在意的,就怕一时大意将美丽的图案给毁了。 好在此时也不忙,慢慢的,细细的将窗花糊好,明亮的阳光透过结着雪白晶莹的霜花的玻璃窗以及窗上美丽的窗花照进来,亮莹莹的,有一种温暖,富足,又幸福的味道。 按安然的意思,父母平时总是忙忙叨叨的,今天更应该好好地自在自在。不想安国庆和李彩凤以前是天天上班,如今是天天做生意,都是闲不住的人,这会儿大白天的没事无做,只是坐在电视前看节目,颇有些觉得不习惯,可看看家里窗明几净,地板上不见一丝灰尘,厨房里晚上要用的熟食生菜都料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又实在是没什么可做的,两人笑着自我打趣道,“唉,咱俩就是个贱命,平时吧,忙忙罗罗也不觉得怎么地,这么没事一身轻的往这儿一坐反而浑身觉得不自在了。” 安然将糊春联的用具都收拾好,把折叠桌立起来,也没有回房间去看书学习,过年了嘛,难得父母在家,一家坐在一起聊聊天,看看电视,享享天伦之乐也挺不容易的,平时抓紧点时间也就得了,不差这一半天的工夫。因此就泡上一壶热茶,依偎在父母身边,把果盘里的干果水果端给他们,“没事可干就吃点东西嘛,反正今天的电视节目也多,放松一下嘛。” 110,靠得住的人 安国庆一把接过干果盘子,“行,听姑娘的,吃!”说着给李彩凤抓了一把花生红枣,“来,吃哈,别客气。” 李彩凤笑嗔了丈夫一眼,“谁跟你客气,吃你的吧。”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边吃东西边看电视边聊天,其实电视节目也没什么特别好看的,尤其是安然,上辈子早就看得腻味了,只是一家人依偎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天南海北的聊着,是一种平淡富足的满足,同时也是上辈子安家一家三口久盼不到的幸福。 安国庆和李彩凤本就起得不早,这么说说聊聊,吃吃喝喝着,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十一点。 安国庆看了一眼时间,“小江怎么还没到,小家伙是不是不好意思,怕来得太早了,耽误我们休息啊?” 李彩凤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便对安然道:“你不是有他们网吧的电话吗?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去吧,让他早点过来,中午也别吃饭,到我们家吃点什么东西就行,晚上咱们早点开饭,好好的吃一顿。” 正说着,却听到敲门声,安然起身去应门,正是江杰云,合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了。” 安然笑着开了门,江杰云今天直接穿了新买的大衣来的,一身黑色的改良军款大衣,将他本就高挑的个子衬得更加挺拔精神,神彩飞扬,肩上背着个单肩的背包,最让安然惊喜又意外的是他怀里还抱着一束盛开的鲜花。 江杰云嘴甜,见了安国庆和李彩凤先笑盈盈的行礼拜早年,并将怀里那束鲜花献给了李彩凤,然后又从背包里掏出两瓶茅台酒递给安国庆。 鲜花也就得了,这两瓶茅台酒却让安国庆接不下手去,反而有些生气的道:“小江,你这也太外道了,来家里凑热闹过年,本来就说好不让你拎东西来的,买把花也就得了,你还弄了这么贵的两瓶酒,这我们实在是不能收,太贵重了。” 茅台号称国酒,这时的茅台酒虽不像是十几年后那样的天价,却早已经是呈有价无市的局面了,事实上,打从安然小时候起,在市面上想买一瓶货真价实的茅台酒便已是相当的不容易,就连那假茅台酒也是无数的人挖门子盗洞一样,托人说情才能弄到一两瓶,花了大价钱,喝到嘴里才知道上了大当。好在,很多人买了酒也不是为了自己喝,而是为了送礼。 据说早年间曾流传过这样的一个笑话。 说的是一位什么什么局的局长大人,儿子结婚,在饭店摆开了喜宴,大宴宾客。酒席上来的人多,又都是大有来头,局长好面子,为了撑起排头,早就提前了大半年托人送礼的弄到了几瓶茅台酒,就等到了摆喜宴这天做喜酒。 众位宾客一见喜酒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国酒茅台,顿时纷纷说起了恭维话,这个说,今天可要借着令公子的光好好的喝上一回,多少年没有喝过茅台酒了。那个说,这茅台酒可不好弄,还是局长面子大,人头广,否则别说这老些瓶,便是一瓶市面上也难得买到。 这四下里的恭维声直听得局长心花怒放,浑身轻飘,得意洋洋,连忙叫服务员开了酒,给在场的各位纷纷满上。因为机会难得,很多本不能饮白酒,或是酒量浅的人也都凑趣的要求来上一小杯尝尝稀罕。 局长看了更是大为得意,首先端起酒杯,讲了几句感谢在场来宾的话,然后众人一起举杯,喝国酒。 结果这一喝不要紧,局长本人却是带头呸的一口吐了出来,酒席上的众人个个面色古怪,局长更是又是震惊又是气愤,失声叫道:“他妈的,怎么是白水?” 缓了缓神,这才明白自己这是上了人家的大当,花了大价钱,买回了好几瓶的凉水,要是放在家里喝也就得了,偏偏还是在儿子的喜宴上,晦气倒霉不说,这脸也丢得光光的。顿时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通红,在场的众人也都是不知如何是好,笑是不敢笑的,安慰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还好局长的一位老上级,一个什么什么厅的厅长开口解了围,说现在不法商家实在是太过猖獗,茅台这东西又太过金贵,寻常的市面上真是不好淘弄,正好,他家里有一瓶别人送的陈年茅台,赶在这大喜的日子给喜宴添个彩头,随即让身边的小司机飞车去家里取了那瓶老厅长珍藏多年的陈年茅台酒来。 局长一听这话,连连摇手推辞,说本来老上级在百忙中抽空肯赏脸光临指导小犬的婚宴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蓬荜增辉,怎么敢再让老厅长破费,拿出珍藏多年的国酒来。 老厅长说你也不用客气推辞,我现在血压高,喝不了酒,左右在家里也是放着,现在看着大伙喝着,我虽然只是看着,也是解解馋,心里高兴。 局长见推辞不过,只得跟着众人空着肚子一阵的好等,厅长家离酒店远,足足等了一个来小时,才把取酒的司机等来。 这一回局长亲自启开酒瓶,给在场的各场满上,众人还没喝上一口,就已经是满口称赞声,这个说这酒果然是陈酿,闻着就有一股陈年佳酿的醉人味道。那个说平时想喝上一口茅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想到今天托老厅长的福,借局长公子的光还可以喝到陈年茅台,真是对得起自己的酒虫了。 大家又是好一阵的恭维,然后局长又是带头举杯,对着老厅长一阵的客气拍马屁,然后大家一起一饮而进,接着众人的面色都是一僵,酒席上个个眼神乱飞,神情异常。 老厅长见众人齐齐不语,还以为是让自己的陈年佳酿给震得忘乎所以,便笑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要说这好酒,还得陈的好啊! 众人听了老厅长之话,这也意意迟迟的缓过神来,一个个的又都恭维起来,局长带着头的连声说好酒,好酒,心里却咕咚咕咚的冒起苦水来,哪是什么好酒啊,原来这老厅长的那瓶陈年茅台也是一瓶白开水! 想来是老爷子血压高,不能饮酒,茅台酒又金贵,也舍不得随便拿给别人喝,就这么把一瓶白水硬生生的当成宝贝在家里“珍藏”了好几年。老爷子好心好意存着给老部下解围外加显摆的意思,却不想给本就郁闷到家的局长心里又添了一把堵,好好的一场风光无限的婚宴因这几瓶“难得”的茅台酒给搅合的灰心丧气,灰头土脸。 至于众位来宾,当席不好说话,回家却个个都把这几瓶茅台酒当成笑话讲个不休,成一段广为流传的段子。 这会儿市场上的物资虽不像以前那些的紧缺有限,但是论到茅台酒却是一样的难得,而那些非法商贩制作假茅台的功夫倒是一日千里,日渐成熟,不再拿着清水充数。 安然还记得十几年后曾有一家国外全球连琐的大型超市就被爆出丑闻,说他们公然出售假茅台酒,上当受骗的消费者不过是觉得该家超市的名头响,哪怕花了大价钱也为了买个真货,却不想仍是买到了假酒。 而此时,安国庆说完那番推辞的话,江杰云却只是轻轻一笑,摇手道,“叔,你别生气,不是我外道,而是我们三个都不喝酒,但是家里这些东西却是不缺的,放着也是白放着浪费,正好今天过年,就拿来借花献佛,顺便也跟着您蹭上两口而已。” 李彩凤却连忙道:“唉呀,你叔喝什么酒不是喝啊,可别白糟蹋东西了,这么好的酒,外面想买的都买不到,你们小孩子家就是不喝,拿出去卖也是好的,快听婶的,拿回去,拿回去啊。” 江杰云见李彩凤和安国庆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执意不收,有些为难,便给安然使眼色求救。 安然也有些为难,心里知道以江杰云的背景和条件怕是真不在意这区区两瓶茅台酒,但是对安国庆和李彩凤这种忠厚耿直的性格来说收个小孩子的茅台酒心里肯定是一万个不肯,想了想便对父母说:“江杰云也是好心,知道我爸好喝点酒,再说大过节的咱总不能让人再把酒拎回去,要不这样吧,这酒呢,先在我们家存着,今天晚上开一瓶,让他陪着爸少喝一点,以后就罚他年年来陪着爸喝酒,我就年年给你们做好吃的下酒,咱们常来常往,年年都有茅台酒可喝,都有江杰云来上门做客。”见李彩凤和安国庆听了还在犹豫,她又转头对江杰云道,“另外,咱们可得先说好,到明年,你可得空手上门啊,否则不只没有酒,连菜都没得吃啦。” 虽然按安然的脾气,这酒她也不想收,可她又清楚以江杰云的性格,这酒不能不收,安国庆和李彩凤又感到不好意思。本来好好的事,因着这两瓶酒也不能就这么僵到这里。要是江杰云能提前跟她打声招呼就好了,如果他今天买瓶二锅头之类的普通或是中档的白酒来,安国庆和李彩凤虽然也要客气几句,但起码不会弄得这么“如临大敌”一般。 其实安然这番话说的也是换汤不换药,里外里还是那么回事,酒还是得收,只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至于明年,谁知道明年又会如何呢? 111,温水煮青蛙 人生无常,聚散无常。 这是安然此时心里飞快掠过的一个想法,也许不等这两瓶酒喝完,只怕他们一家与江杰云这个未来的首富便他走他的阳关道,他们走他们的独木桥了,虽然也许他还念着旧情,偶有联系,但再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过大年夜,一起嘻笑怒骂,打打闹闹了。 当然,多年以后也证明,她的那番给双方下台阶的戏言却偏偏成了事实,而她的那种对人生的感慨也是完全用不着的多虑,那两瓶茅台不只被安国庆和江杰云喝了个一干二净,此后每年,江杰云这个毛脚女婿依旧不忘提了各种好酒和鲜花来拍老丈人和老丈母娘的马屁,翁婿俩人就着安然的下酒菜,你一盅我一盅的喝个没完。 而此时,这种想法也不过是稍纵即逝,安然的这番话果然让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俩人听着顺耳不少,但仍是踌躇着,似乎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江杰云是多么机灵有眼色的家伙,见状立刻识时务的顺着安然递过去的杆子麻利的爬过来,“叔,婶,我知道你们这是心疼我,可是你们看,酒我都拿过来了,人家大小也是个老爷们儿,也是要面子的,总不好让我再原样拿回去吧?再说了,安然刚才都说了,这酒也不是叔一个人喝,我也能陪着叔整两盅嘛,晚上没准姜成卓和赵真旭那俩家伙也会过来蹭饭,再顺便蹭点小酒。而且,这酒还真不是我一个人的礼,是我们三个人孝敬叔的,顶多明年我们就啥也不给叔拿,光给婶和安然买几枝花看,就带着三张血盆大口来白吃白喝,还不成吗?” 江杰云这番又是亲近又耍赖耍宝的话说得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撑不住笑了起来,安国庆甚至还抬头亲热地揉了一把江杰云的脑袋,“行,叔也不跟你多客气了,显得太矫情了,我和你婶也得尊重一下你这个小老爷哈。不过,咱先说好了,一会儿吃饭可不兴跟我们整那套假客气的啊,得敞开儿了吃,使劲的造,咱们爷儿俩好好的整两盅……” 李彩凤听得瞪眼,朝着安国庆的腰里就是一拧,“你就教坏孩子吧你。”转头对江杰云道,“别听你叔的,你才多大啊,还整两盅,不许多喝,一盅就得了,有的是饮料,你跟安然是小孩儿,喝饮料,想喝多少喝多少,想吃多少吃多少,就不能多喝酒,听着没?” 江杰云一听这话,面上立即把刚刚的嘻笑收了个干净,郑重而乖巧地表态,“行,婶儿,我听您的。” 安然递过一双舒服的布托鞋,再接过江杰云手里的两瓶酒,准备收进了厨房,晚上再启开喝。一边又问,“江杰云,你中午吃饭了没?饿不饿?” 对于这种问题,江杰云的回答总是干脆得让安然有一种被噎到的感觉,“没吃呢,饿了,给我点东西吃呗。” 安然缓了缓气,才领着江杰云往厨房走,心说,就这套号儿的,老妈老爸还怕他客气,吃不饱饭?真是太善良太多虑了。这厚脸皮的集中了超级奸商和超级吃货这两种可怕特质于一身的家伙会知道什么叫客气?哈!那才是笑谈,好吗? 就在两人往厨房走的时候,就听安国庆在他们身后低声埋怨妻子李彩凤,“诶,你说你,要掐就背后掐呗,想咋掐咋掐,爱咋掐咋掐,非得当着孩子们的面掐,也不说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面子,鼓动教唆小小孩儿跟你喝大酒,你要个啥的面子,真是为老不尊,越老越不着调……”李彩凤一点都不在乎的还嘴。 听得安然和江杰云对视一眼,悄悄轻笑,快速的走进了厨房,不去听那对夫妻的打情骂俏。 “咱们晚上吃饭早,你先垫垫肚子,别吃太饱,省得晚上吃不下去。”安然将酒放好,然后打开冰箱,将所有备选的东西指给江杰云,“你自己挑,想吃什么吃什么。” “这包子是肉的吧,什么馅的?”江杰云倒真是不客气,直接奔着肉多的就去了。 她就知道,这个肉食动物肯定会是这种选择。 “这里面是芹菜猪肉,这些是牛肉洋葱的,那个是木耳白菜猪肉,这个是酸菜猪肉,这个是羊肉大葱的,还有一样,这个,是三鲜的。”安然一一指点着,“要不,一样给你来点?” 这些包子也是安然为了应付眼下这种情况包的,即能垫垫肚子,又不至于吃得太饱为原则,而且,也尽可能的多吃几样,所以虽然馅料十足,但都包得精致小巧。 果然,这个提议让江大少感到相当满意,“行,那就一样给我来几个好了。” “你到底想吃多少,你自己数出数来。” 当江杰云数出数来时,安然望着小盆里的那一堆小包子,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问,“你确定你只是垫垫肚子?” “我十分确定。”江杰云亮出他那一口吃嘛嘛香的雪亮白牙。 “好吧。去客厅里等着吧,一会儿就好。”厨房里太小,有了江杰云这个长手长脚的家伙在旁边碍事安然活动着感觉不舒服,直接撵人。 江杰云也不客套,转身就奔了客厅……茶几上的果盘。 安然一边给他蒸着包子,一边从冰箱里取出些泡好的黄豆,打了些豆浆加热。 加热包子和豆浆的功夫,她又找出一只青花瓷的大花瓶,装了七八分满的清水,将江杰云带来那束花拆开包装纸,又找了一只水盆,将花枝压进水里,斜斜的剪切好,这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存水份,又不使切口接触空气,然后才一一插进去,末了又丢了一片阿斯匹林进去,便于延长鲜花的存活期限。 江杰云选的这束花看着也十分的喜庆,粉红色的玫瑰,配着洁白的百花,紫色、粉色的勿忘我,再加上星星点点的白色满天星,很常见的搭配,但是在这种节日里却显得很恰当很喜气。 退开几步,对着自己的插花作品打量一番,最后又调整了一下插花,安然将茶几上的青色小水钵移开,然后将花瓶放在其上,顿时便给整间客厅增添了一股浓浓的节日气氛。 “真好看。”不论年龄大小,女人总是喜欢花的,李彩凤侧头打量这瓶花,笑着对江杰云道,“谢谢小江啊,这还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给我送花呢。” 对于李彩凤的这句“这辈子第一次有人给我送花”的感叹,江杰云还没说话,安国庆不干了,“诶,我说,你这话纯属瞎掰,咱俩搞对象的时候,我就送过你好几回花,你都忘了咋地?” “你那也叫送花?”李彩凤直接给丈夫一个毫不客气的白眼,“你那叫偷花好吗?还净可着你家邻居老王家二大爷家种的串红偷,一偷还就敢偷一根,结果还回回让二大爷给发现了,拎着拐棍撵出你半条街去。你那叫送花呐,还叫撩闲找揍呢?看得我这个提心吊胆哟……” 李彩凤还说完,安然和江杰云已经倒在沙发笑抽了。 安国庆倒是不在乎,也乐,“诶诶诶,你别说那些没用的,我说串红叫不叫花吧?叫花就得了呗,你还是收到花了吧?别管花好花赖,那也是代表咱的心意,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那串红总比鹅毛够份量吧?” 安然一边笑一边跑到厨房去,包子蒸得了,豆浆也热好了,江杰云嫌在客厅里支桌子麻烦,安然干脆就把东西端到了自己那间小小的“闺房”里,书桌上原本就没什么东西,正好把碗盘放在桌上,让他坐在桌前吃,她则从床底下的布帘后头拿出一个折叠小椅子来坐在一旁相陪。 看江杰云这个吃货吃东西固然是有那么点惊悚的味道,但是做为这些食物的制作者,安然在惊悚之余还是相当有成就感的。 本就不大的小包子,他几乎是一张嘴就是多半个下去,再一张嘴,没了。两三个小包子进去,就灌几口豆浆,接茬儿再塞包子,而且瞧着虽说是塞得快了点,但是却依旧不显得粗鲁,颇有一种少年人的爽快肆意,果然,有时有一张好皮囊真是比什么都好用。 很快,一大杯豆浆都消灭了个干净,他一转头,将杯子干脆利落的递过来,“还要。” 安然看了一眼他的肚子,“豆浆这东西可是有点胀肚,我说你悠着点,回头晚上吃不下东西去。” 江杰云扬扬眉,“我会吃不下去东西?” 这话说得这个自信,这个骄傲。 安然一想,倒也是,自己说的不是废话吗? 可江大少爷,难道成为一只特大号的饭桶也值得很骄傲吗?真是的。 当安然倒好了豆浆回到房间时,江杰云正在翻看书桌一侧书架上的书。 原本这架子空空荡荡的,只有几本课本而已,但是经过这大半年与吴泽荣那个书呆子的相处,经常出入书店和旧书市,倒也购买淘弄了不少新旧的好书,当然也少不了各种辅导教材,练习资料,都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码在书架上。 这个钉在墙侧的书架还是挺方便的,拿取收纳都很容易,不过,唯有一点不好,虽然节省空间,但同时收纳的空间也很有限。 112,腼腆的少年 原本因为这书架立于墙侧,还可以照到阳光,架上空置的位置也多,安然就把一些小盆的,不需要阳光直射的盆栽放到架上,书架花架两用,一方面养护方便,另一方面也可以充当装饰。 可是后来书本越来越多,那些小盆的盆栽一点一点的陆续移开,到如今,书架上连一点多余的装饰品也不敢放,架上的空间却仍开始显得局促了。 “谢谢。”江杰云接过豆浆,一边翻看着手里的书一边喝着,安然看了一眼装包子的大海碗,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这位吃东西的速度真是让人不服不行。 “这书不错,借我看两天怎么样?”江杰云扬一扬手里的书问。 安然自然点头,然后看着江杰云跟在自己家里的似的,自然而然的拿起桌上的空杯子空碗送到厨房里,李彩凤安国庆见了还直跟他客气,“诶,小江过来看电视,吃瓜子,那东西让小然收拾就得了,小然你这孩子,哪能让人家小江一个客人动手收拾东西?” 安然还没说话,江杰云直接替她解了围,浑不在意的说:“叔儿婶儿不把我当外人不就得了。” 说得安国庆和李彩凤都笑着点头。 到了厨房,安然本想系上围裙,把江杰云用的碗筷涮洗干净了。结果江杰云却顺手拿过了她手里围裙,“来吧,老规矩,你做饭,我洗碗。” 江杰云的勤快很让安然满意,但他好歹也是客人,刚想着再客气两句,话才到嘴边,就差点让江杰云后面的话给噎死,“得了,甭客气了,反正你洗的碗我看着也不干净。” 安然气得鼓腮子,从墙上的晾架上摘下一副塑胶手套,恨恨的摔进江杰云的怀里,“给你,洁癖男!” 江杰云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套,拉长着声音慢悠悠地在那里继续气她,“承蒙夸奖,洁癖男总比邋遢女强。” 我是大人,我是心性成熟的,有理智的,胸怀宽广的大人,我不跟这个没长大的,小心眼的,欠嘴巴的,把气死人不偿命当成了业余爱好的臭小鬼一般见识! 安然把这些话当成清心咒,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地反复默念数遍,再狠狠的白了那个把几只碗盘洗了一遍一遍又遍的死变态。 江杰云虽然此刻正站在洗理槽前,背对着她,又半低着头,并没有向安然的方向看过来,却好似背后长了眼晴,感受到了来自安然的那两缕极富穿透力的目光,不疼不痒且心情愉快地的轻笑了两声,“咦,奇怪,你说,我的后背为什么有点热呢?难道是你们家这里的暖气太充足了的缘故?” 他的嗓音还未到变声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那种清亮,笑声愉快而动听。 当然,这会儿被江杰云气得直翻白眼的安然是绝不会这么认为的。 安然索性干脆不搭理这个混蛋,她算是看出来了,对付这种以气人为乐的家伙,你越搭理他,越是被他气得冒烟,越是让他得意,你不搭他的话茬儿,他慢慢地也就无话可说了,虽然有时,她是真挺想朝着他的屁股踹上两三脚的! 于是,安然干脆热了一杯牛奶,拿了一把折叠椅,坐在一旁一边慢吞吞的啜饮着香浓温热的牛奶,一边自在地跷着脚欣赏着未来本城第一土财主扎着粉蓝色的绣花小围裙,戴着嫩蓝色的塑胶手套,站在她家狭小的厨房里,洁癖发作地将碗盘没完没了的洗个不停,如果手里能拎一根细细的皮鞭子,没事找茬儿地照着这家伙还挺挺翘的屁股抽上那么两下就更好了。 哼,拽什么拽? 任你伶牙俐齿,智计百出,且将来腰缠万贯,还不是得乖乖地给我当洗碗工? 什么事吧,就怕换个角度去思考。 反正安然觉得这么一想,刚才让江杰云那厮给气得倒涌而上的,堵在胸口里的那口恶气这会儿轻轻松松地的顺流而下,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和得意。 好吧,虽然这种想法颇为阿Q了一点,但是好歹能消气不是? 要是真认真跟江杰云这个牙尖嘴利的家伙生起气来,气得连抽气带翻白眼,那才真是缺心眼的二傻子呢。 不过,江杰云以气人为乐,最近更是以看着安然这个平时脾气不错的人被他气得别别跳脚为乐趣的家伙,怎么会就这么甘心的放过她呢? 接过安然带着点小得意状地递过来的空牛奶杯,他直接而不客气的问道:“咱们晚上吃什么?” 于是安然又想翻白眼了。 您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吃货,这顿刚刚吃完,您就又想着下一顿啦?真是够努力上进,积极进取的了。 安然一别脑袋,撇撇嘴,“这会儿,少爷您不嫌弃我邋遢啦?” 江杰云此时终于洗完了他那一百零一遍的碗盘,一边用干净的毛巾将碗盘擦干,示意安然将碗盘收进碗橱,一边以一种格外“开恩”,也格外气人的语气说道,“唉,本来呢,我还是嫌弃的,但看在你这么热情客气的份上,我也只好马马虎虎的将就啦。”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叫不知廉耻,什么叫脸大不害臊? 安然觉得自己在江杰云同志的身上无时无刻的不见证着这一系列的成语和俗语的真谛。 摇摇头,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将江杰云的头发报复性的揉成一个颇具艺术气息的鸟窝,然后发现自己如果想完成这个构想,不得不努力地踮高脚尖,收回手,打量了一下,“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是吗?我没留意,大概是吧?”江杰云不以为意的摘下手上的塑胶手套,又解下身上的围裙,出于习惯性地将围裙折叠得整整齐齐,跟豆腐块有得比,然后才又将手套和围裙挂回墙上的晾架上。 安然踮起脚尖,以自己为标杆,用手再次认真地比量了一下,肯定的道:“确实是长高了,我说你每天的饭都吃到哪儿去了,原来都蹿个头了。”拍拍他的肩膀,摇头晃脑地感叹着占着小便宜,“看来,还是我养得好啊!” 江杰云听了,也毫不手软地将安然的头揉成了一团乱麻状,“哼哼哼,死丫头,占我便宜是吧?你养得好?那请问,今儿晚上,你准备喂我点儿什么东西吃啊?” 得,这只特大号的,还在成长中的饭桶心心念念地除了吃,看来是没别的了。 安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报仇血恨的机会,一边将自己的头发抚平捋顺,一边斜着眼睨着江杰云,拉长了声音道,“想知道吧?想知道啊?”扬一扬自己的下巴,一脸的得意洋洋,学着江杰云之前的口气,反击回去,故意把声音放细了几分,语气轻飘飘,又抑扬顿挫的,跟唱歌似的,“哼哼哼,臭小子,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江杰云闻言似乎有些失望沮丧,双手一摊,叹了口气,“唉,既然是这样……”他一顿,原本有些下垂的眉眼又弯弯的扬起,露出一个坏笑,“那我就只有去问安叔安婶了,想必他们一定会乐于告诉我的。” 安然一呆,真是的,把老爸老妈给忘了,这家伙一问,他们还不是什么都说了吗?在这个家伙身上真是很难占到便宜。 江杰云填饱了肚子之后不久,安家一家三口也陆续的吃了点发糕,黏豆包之类的东西垫肚子。 看看时间已经将近下午,天空里开始零零星星的飘起雪花来,雪下得不密,不急,雪花的个头却挺大,鹅毛似的,随着渐起的北风打着旋,慢慢悠悠的在空中悬浮飘荡着。 风雪并没有阻挡孩童们的热情,事实上,在离过年还有半个来月的时候,就经常可以听到四处稀稀落落的鞭炮声。 到了今天这个正日子,小区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穿着颜色鲜亮的新衣服,戴着厚厚的毛线帽,手套,小脸蛋冻得红通通的,彼此追逐嬉戏,奔跑欢笑着,嘴边涌起一团团白色的雾气。他们已经等不及天黑,各色的小烟花,小鞭便已被点燃,起起伏伏的四下响着,铺着一层薄薄新雪的地面上,洒满了鞭炮和烟花燃尽后的纸屑,红艳艳的,像是满地的红梅花瓣,带着一股春意,格外的醒眼喜气。 到这会儿,时间已经差不多,安然开始扎起围裙走进厨房开始料理准备起晚上的大餐。 本来,李彩凤是要进去帮忙的。 但江杰云自告奋勇,一定要在一旁帮忙。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开始自然是不同意的,哪有让客人动手帮忙的道理。 江杰云却再三表示,他非常喜欢这个美差,请千万不要因为客气而让他失去这个近距离接触美食的机会。 安然撇嘴,客气?这家伙会客气才怪,他这是馋瘾犯了好吗? “爸,妈,你们也别跟他客气,他这一方面是想帮忙干活,一方面也是方便他偷嘴。”一边将另一条围裙交给江杰云,安然一边不客气的揭他的老底。 江杰云一手接过围裙,一手将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声音带了一点笑意,“喂,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能把我的秘密就这么在叔儿和婶儿的面前说出来,让我多不好意思。” 113,曹操的年礼 说是不好意思,他的声音却一点都不小,明显是故意在耍宝。可偏偏配上他那张俊秀斯文的长相,以及故意做出来的乖乖牌的气质,居然看起来似模似样,有一点可爱的腼腆,几分恰到好处的幽默,大大打动了安国庆和李彩凤,听得哈哈大笑起来,“行啦,行啦,别不好意思,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哪个的肚子不是跟无底洞似的,想吃什么吃什么,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咱家厨房的地方小,我们就不跟着搭手了,今儿晚的大餐就交给你们俩了。” 安然摇摇头,不得不感叹,这位仁兄的脸皮真是没救了,居然还敢装羞涩,最“可怕”的是,她那纯朴敦厚的老爸老妈居然还就很吃他这一套,天啊,今天可是大年夜,她还想好好的吃顿大餐呢,这家伙不是成心恶心人么? 因为有江杰云这个胃像宇宙空洞一样肉食动物在,安然准备的年夜饭可谓是极大的丰富,以各类肉类为主打,蔬菜凉盘等为辅助。 为了讨个好彩头,四喜丸子是必备的。肥瘦相间的猪肉馅,据说张大千最拿手的就是这道菜,秘诀就在这肉馅的肥瘦配比上,七分瘦三分肥,肉馅不要剁得太细,为的是让肉馅之间保留足够的空隙,包含汁液。 肉馅里加入姜汁、花椒水、料酒、香葱末、高汤去腥提味,安然还怕做出的丸子不够紧实,又加了两个鸡蛋清搅匀,这样一来,本来略显松散的肉馅便显得团实了很多。 团成四个肥肥墩墩的大个丸子,然后将油锅烧热,待到油温合适,就把这四个大丸子缓缓推入锅中去炸。 不需要炸熟,也不需要炸透。 丸子太大,如果想要完全炸透的话,外层表面就会焦糊不堪了,炸到外面金黄即可。 捞出来,控净油。 这四喜丸子烧制的另一个重点据说是在容器上,要用传统的砂锅,加入高汤,葱姜,酱油,糖色调成汤汁,再放进略炒过的胡萝丝,油菜等点缀颜色,细火,慢炖,焖熟,最后用水淀粉勾芡。 这道菜好吃就好吃在外焦里嫩,有油炸的焦香,偏又汤汁充足,软糯可口,肥瘦适中,非常的解馋,正是对付江杰云这种食肉动物的利器。 炸丸子这活是由江杰云完成的。 像这类直接接触沸油的活,江杰云他们三个一向是不让安然沾手的,只需要她在一般看着指挥即可。 有时想想,安然觉得这三个家伙,尤其是江杰云,虽然在学校里行为叛逆,性情乖张,可私下间对待她却颇有些绅士风度,这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真是十分难得的。 即使在油烟缭绕,烟火气十足的环境里,少年的脸依旧显得俊美出众,扎着围裙,动手利落而标准,神态带着一种充满自信的自得和悠然,仿佛无论是生活还是油锅里随着滚油上下翻滚的丸子,一切都尽在掌控,胸有成竹,几可入画。 当然,这入画的前提是别让该美色少年张嘴,一张嘴就全毁了。 “怎么就四个?个头也这么小,也不够吃啊我说。” “放心吧,饿不着你!”安然瞪着那个养眼的吃货,语气几乎是恶狠狠的,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怨念。 想想十几年后,那些报纸杂志上把这个家伙捧得跟点石成金外带玉树临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似的,怎么就没人说一说这货是多么多么的贪吃嘴馋,好吃没够呢? 只可怜他的那些粉丝们,如果知道这厮的真面目只怕会大失所望,肝肠寸断吧? 过年的时候,出现频率最多的吉祥话之一便是“年年有余”,因此,除夕的家宴上鱼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道大菜。 往年家里做的是简单的炖鱼,味道平常,又吃得有点腻了。今年安然掌勺,就想着做点新鲜的,于是决定做好看又好吃的松鼠鱼。 虽然做法相比于平常的炖鱼来说,显得复杂麻烦了点。 不过,过年嘛,自然是需要隆重一些,也要吃得可口可心,这时候不复杂什么时候复杂呢? 叫安然来说,这道松鼠鱼复杂就复杂在对鱼的处理上,很考验刀工。 说起安然的刀工来,让她切个土豆丝,黄瓜丝,酸菜丝什么的,这半年多以来倒是练得挺细的,看着已经很拿得出手,说得过去了。 可要说到收拾鸡鸭鱼肉来,她手上的功夫就很不够看了,倒不是她不认真,不下功夫,主要是手里的力道太小。 不过,现在有江杰云这个力工在,这种力气活自然是交给他,安然只要把切割下刀的要求交待一遍就可以了,江杰云在用刀方面还是相当有动手能力的。 松鼠鱼可以用黄鱼,桂鱼或是鲤鱼,安然这回用的是鲤鱼,主要是对北方来说,鲤鱼易得又新鲜。 姜成卓选鱼的首要标准就是个头得大。又肥又大的一条胖鲤鱼,鱼头砍下,鱼身去掉脊骨,切好花刀,放进淀粉里滚匀,同时还要注意将花刀的刀口张开。然后将鱼身和鱼头都缓缓送进烧到八成热的油锅里炸,一边炸一边往鱼头鱼身上淋油,使之均匀受热。 看着之前在鱼身上切成的花刀慢慢的,如同花瓣一般在滚油里翻卷挺立张开固定,也是件相当有趣又相当有成就感的事。 待到鱼身炸成了浅浅的金黄色,这道菜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多半。 下面的活江杰云可就干不了,换成安然上阵,葱,姜,蒜,爆锅,放豌豆,香菇,香菜快炒几下,再加入由蕃茄酱,糖醋,清汤,淀粉调成的汤汁,往鱼身上一淋,这道大菜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这道菜很适合摆在节日的餐桌上,颜色看着就漂亮好看,味道又酸甜可口,香嫩酥香却不油腻。 不过,对于江杰云来说,这也是一道不便于偷嘴,却很是诱人犯罪的大菜,只可远观,不可入嘴,说来也是挺“残忍”的。 安然看得偷笑不已,吊了他一会儿的胃口,就从高压锅里捞了红焖的猪蹄出来,让他动手切了,正好可以一边切一边利用“职务之便”,偷嘴揩油。 猪蹄焖得烂熟,用刀轻轻一切便筋骨剥离,皮肉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劲道,随着江杰云手里的刀锋游走,厨房里都是猪蹄的浓香味道,安然也忍不住伸手捏了一块送进嘴里,嗯,好吃~ 说到除夕吃猪蹄,也算是本地的一种讲究和传统,“三十吃猪蹄,来年有奔头”,想一想,安然有时觉得中国人的传统也是挺囧囧有神的,这讲究是奔着吃什么补什么去的?人吃了猪脚,新年腿脚好,才能奔着目标奋勇前进? 第四道大菜是油焖大虾。 以姜成卓同学的那种采买标准,他买的那些个头极大的大虾做这道菜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去了虾线,放入葱姜,大火煸炒,再加一点料酒提香,添入高汤,白糖,精盐烧开,盖上盖子,转为小火,等待时间将汤汁一点一点的收入大虾之中。 总的来说,这是一道味道鲜香微甜,十分够劲的大菜,做法却并不复杂,把关键步骤打理清楚,就可以做得比较地道。 这是四道主菜,份量十足,相当的压场。 还要配上几道素菜。 香炸鲜蘑。 将鲜蘑撕得大小适中,沾上蛋清和淀粉调成的糊,放到油锅里炸得金黄酥香。 这是江杰云的活计,也是一道十分方便偷吃的菜。 安然见他吃得来劲,干脆就给他开了一罐可乐放在旁边。 他便一边炸,一边吃,不时的喝两口冰爽的可乐,相当的自得享受。 还有拔丝果品什锦。 这道菜的菜名却是安然随口胡起的。 所谓的什锦包括,苹果,香蕉,桔子,葡萄,山楂,奇异果,草莓,红枣,黑枣……手边常用,味道不错的水果和干果,还有山药,芋头和地瓜这些算不上水果的蔬菜。 切块的切块,切丁的切丁,都裹了干淀粉,下油锅炸成恰到好处的金黄色。 这一步并不难,所以依旧是由江杰云负责。 安然则负责第二步,也就是这道菜最关键的部分,熬糖。 加了少许油的糖浆要熬得恰到好处,过了则老,老了便苦。不到火候又嫩,嫩了不挂浆。 只有火候适宜,浓稠正好的时候,才能将已经炸好控油的材料放进去,让各种水果,干果和地瓜之类的材料均匀的挂上糖浆,最后再撒上一把香喷喷的芝麻就可以出锅盛盘了。 这是一道好吃又有趣的东北菜。 让安然说,这道菜其实跟糖葫芦差不多,裹了糖浆的外层甜脆香酥,里面的水果,地瓜则酸甜软糯,一甜一酸,一硬一软,充满对比的口感让人吃得放不下筷子。 说它有趣,则是菜名里的“拔丝”两个字。 这“拔丝”考的也是做菜人熬糖的功夫和火候,过老过嫩都拔不出丝,据说,拔丝苹果就是最早的三级厨师考试菜。其难度可见一般。 吃的时候,要准备一碗凉白开,挑起一筷子,拉出缕缕细细的糖丝,迅速的放入凉白开里浸一下,使裹在水果外面的糖浆遇冷,快速凝结,不会粘牙,变得甜脆易食,这个过程颇有趣味。 114,我十分确定 从前安然曾看过一篇小文,文里用各地的菜肴比喻当地人的爱情观念,有没有道理另论,但却颇有趣味。 文里说东北女人的爱情就像是拔丝苹果,看似性格爽快干脆,直白热烈,可实际上她的温柔细腻和深情厚意都藏在那丝丝缕缕的细节里,绵绵不绝,坚定不移,是一种另类的东方式的含蓄。 不过,这也导致了这道菜是一道必须马上食用的菜肴,否则时间久了,糖浆自然凝结,不仅裹在水果外面的糖浆变得坚硬,失去甜脆的口感,水果块与水果块之间的糖浆也都粘在了一起,成了一大坨硬邦邦的硬糖块,到那时可真是如热恋的情侣一般,“情比石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想仅仅靠筷子和牙齿分开它们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任务,非得动用菜刀不可。 所以,安然准备把这道菜放在最后来做,先只让江杰云将材料过了油,放在一旁备用即可。 香菇油菜,木樨杮子,素炒芸豆,素炒西兰花……这几道菜每一道的量都不是很多,也就是为了荤素搭配,年夜饭的主要战将江杰云是个食肉动物,平时也就得了,这种时候,他对这些菜色想必是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所以也不必多作。 想要解腻,凉盘沙拉小菜之类的是少不了的。 把羊杂牛杂切丝切片切丁,再加上洋葱丝,胡萝卜丝,放入由酱油,醋,芝麻酱,辣椒油调成的酱汁拌匀,又煞口又下饭。 猪耳朵切成细丝,加入黄瓜丝,香菜末,放入自制的综合酱汁一调,又是一道十分受欢迎的凉拌菜,爽脆可口。 此外,大盘的五彩拉皮,小盘的皮蛋豆腐,水果沙拉,鸡丝黄瓜丝,呛拌三丝,芥末木耳丝,麻酱茄子…… 专门给肉食动物准备的肉冻,酱牛肉,凉调肘花,手撕羊肉,盐水鸭块,麻辣凤爪…… 菜色实在是多了点,有的只好做成拼盘。 好在,像是酱牛肉之类的早就事先做好,可以随吃随切,倒也称得上是方便快捷。 两人一边聊一边干,当然,这是说安然,江杰云重点则放在吃上。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再加上落雪,不过三点多钟,天色便擦了黑。原本缓和的雪势,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大了起来,雪花却小了一些,只是更密了。四处的鞭炮声也渐渐的稠密了起来,各家的灯火也递次的亮了起来,映着各家窗前的闪闪烁烁的彩灯,阳台上的红灯笼,大年夜正式开始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看着天色暗得差不多,也早早的将阳台上的两盏漂亮的红灯笼点了起来,把客厅里的折叠桌放好,将安然和江杰云打理出的凉盘和拌菜一样样的摆上桌子。 凉盘拌菜就位之后,小炒也流水一样的一一上桌,然后是几道大菜,最后是那道安然特意放在末尾的拔丝果品什锦,用她的话说就是,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大家的生活和生意都可以像这道拔丝果品什锦一样香甜如意。 姜成卓和安然把饮料酒水准备得相当的齐全,什么可乐,雪碧,葡萄酒,白酒,啤酒……安然又现打了好几种新鲜的果汁,放在冰箱里冰了,无论是单独一种的喝,还是勾兑成综合果汁,都十分的爽口好喝。 安然有十几年后的记忆,对可乐和雪碧这两种饮料实在是称不上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而是在向反对她饮酒的李彩凤科普了葡萄酒的种种好处之后,得以给自己争取到了一小杯葡萄酒的福利。 因为是过节,心情又好,李彩凤也开了一瓶啤酒助兴。 至于安国庆,开席之前,便小心在意的将那瓶茅台酒打了开来,瓶盖开启的一刹那,他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便是一脸陶醉的微笑。 李彩凤在旁看了,笑骂道:“真是个老酒鬼,瞧你的那点出息!” 安国庆一边往酒壶里倒一边吸着鼻子,频频摇头晃脑的赞叹着:“诶,诶,说了你也不懂,不信你自己过来闻闻,香不香?这味儿,嘿,果然是茅台国酒啊,就是跟老白干不一样。” 李彩凤故意跟他喝反调,“切,还不都是酒?” 安国庆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跟妻子斗嘴,只是笑眯眯的将酒倒进玻璃酒壶里,也舍不得多倒。 安国庆喝白酒,有个习惯,喜欢温了喝,不喜欢喝冷酒,据他说,温了的酒喝起来味道更香醇绵和,也有益于健康,不易上头。听说经常喝冷酒,经年累月下来,人的手都会发僵发抖。 过去老年间喝酒都有这种习惯,非烫不喝,冷酒伤身,尤其是在东北这种天气寒冷的地界儿,一到冬天落雪的晚上,坐在烧得热乎乎的炕头上,三五个知己好友,围坐在一起,就着一个热气腾腾酸菜羊肉锅子,温上两壶小酒,谈一谈天,说一说地,那简直是人生的最大享受。 只是这种慢条斯理,温情脉脉的生活节奏已经逐渐被现代社会迅速而匆忙的节奏所取代,现在的人们不再耐烦这种喝酒的方式,端上酒杯,菜都不大顾得上去吃,更何况让他们慢吞吞的去温酒细酌?有那功夫,早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 这会儿,安国庆便取了往日温酒的一只大个儿的搪瓷缸子,倒了温度正好的热水,将玻璃酒壶放了进去,然后便如同守财奴一般,一脸满足又小心的守在酒壶旁边,再也不肯动一下了,不时的便用手测试着酒壶的温度。 安然上菜的时机把握得巧,安国庆那边酒温得差不多了,主要的菜色也基本都上完了,可以开吃了,单等最后一道拔丝果品什锦就行了,因此便赶了江杰云也去上桌,告诉他们可以开始吃了,不用等她,她这边马上就好。 江杰云嘴里应着好,却并不动地方,安然再赶他,他便直接说,“又差不了两分钟,你这个主人不上桌,我这个客人好意思上桌吗?” 这话说得倒也有些道理。 安然抿嘴一笑,不再言语,只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待到糖浆和水果交织在一起的甜蜜清香味道随着热气散发开来的时候,今天的掌勺大厨安然和二厨江杰云一起坐到了桌前。 没等安国庆行动,很有眼色的江杰云便探身拿起玻璃酒壶开始给安国庆斟酒,接着又在李彩凤含笑又有些嗔怪的目光里,笑嘻嘻的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 作为一家之主的安国庆是首先举起杯子,李彩凤,安然和江杰云也跟着举起了各自的酒杯。 不过,这是在自己的家里,虽说有一位客人,但彼此也并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安国庆又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因此也是简单而痛快的道:“咱们也不整那些虚头八脑的,慢慢喝,敞开吃,咱们做生意财源广进,你们两个念书的也都学业进步,大家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就是咱们老百姓的最大愿望!” 说着举了举手里的酒杯,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李彩凤便赶紧的交代,“你们爷俩可不许多喝,尤其是小江,慢点喝,还有小然,你们都是小孩儿,虽说是过年,也不能多喝,意思意思就得了,啊。”又朝安国庆轻嗔,“挺大个人,也不知道带个好头,有你这么当爸的吗?” 安国庆一脸的无辜,“唉呀呀,就你嘴快,我这不正想向俩孩子表明立场态度,不要让他们多喝吗?大过年的,你瞧瞧给你紧张的。再说了,小江小然都是心里有主意的孩子,又不会胡闹,你呀,就放放心吧。” 李彩凤被他说得也笑了,“好好,我不多事了,不唠叨了,咱们开吃开吃啊,赶紧的,一会儿这拔丝什锦凉可就不好吃了。” 安然闻言看着一脸乖巧听话的端着酒杯,面带微笑的江杰云,心说,妈呀,您可算是讲完了,再不讲完只怕这吃货都要等急了吧? “对,对,今儿过大年,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吃哈。”安国庆也随声附和,“来来,小江,快点动筷子,你今儿在叔儿和婶儿这可千万别客气,这么多的菜光靠我们一家三口可是远远吃不了,你个大小伙子,可是今儿的主要战斗力,放开了吃啊。” 其实他这话说得实在有点多余,江杰云这人在吃上压根就不知道客气为何物,但是这话说得亲切实在,让听着很贴心舒坦。 当下某饭桶朝着安国庆一笑,“放心吧,叔儿,我这都攒着劲呢,肯定客气不了。” 李彩凤却还是不放心,直接给江杰云挟了一只大虾,“来来,别说话了,快吃吧。多多的吃,将来长大个儿。” 这话说得好象江杰云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倒像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也许在父母的眼中,自家的孩子以及他们的同龄人无论长到多大,都是需要照顾的孩童。 江杰云并没像安然想像的那样听到安国庆和李彩凤的相让后便“大开杀戒”,而是露出一点这个年纪的少年所独有的腼腆又可爱的笑意,也给安国庆和李彩凤连同安然都夹了菜,这才运起了自己的筷子功,埋头痛吃。 安然看着碟子里江杰云给她夹的菜有点意外,又有点感慨,这家伙要是真想讨人喜欢的时候,真是非常的有一套。 115,脸大不害臊 当然,他要是安心想气人,也确实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把人气得要死要活,这一点他们学校从老师到校长都可以捶着胸口为他作证。 看似很随意的举动,让他做起来就显得很亲热很妥贴,而且夹的菜也不是尽挑着他认为好吃的菜夹,而挑着各人的口味。 照顾到被夹菜人的口味,听起来好象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一般说来,也就只能发生在关系亲密的亲友之间才能自然而然的做到。 安国庆、李彩凤待江杰云虽然亲切,但因着平日里生意的关系,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却是有限的,江杰云也并没有向安然特意询问过这两人的口味,不经意便能做到这一点,可见其心细的程度。 虽是小节,也能看出这人将来的成功除了其个人的努力之外,也离不开他本身的素质和天赋,决不是侥幸。 念头在心里转过一圈,安然也就不再多想,开始安安心心的享用起自己与江杰云一下午的劳动成果来。 安国庆吃下江杰云挟的菜,抿了一口酒,细细的品着,好一会儿方一脸陶醉状地感叹道:“诶,不愧是茅台啊!好酒就是好酒。” 李彩凤笑骂一声,“真是个老酒鬼。” 安国庆一边吃菜一边摇头,“诶,你不懂,你不懂。” 晚饭吃得早,也吃得慢,有了江杰云这个吃货在,引得旁人看着便有更有食欲,更何况,这一桌的菜又都是安然精心烹制的,不仅用料实惠,菜式也新鲜,色香味俱全,搭着爽口的饮料,醉人的美酒,吃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对今天的大厨和二厨的厨艺夸了又夸。 夸归夸,李彩凤对江杰云和安然的酒仍管得很严,见两人都喝了规定的量,便连忙让他们换上饮料,不许他们多喝。 江杰云在安国庆和李彩凤面前从来都愿意当个他们喜欢的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他喜欢甚至是享受着安国庆和李彩凤那些也许在同龄人眼中麻烦又无用的唠叨和关心。 他看得明白,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是那种习惯于不言不语,识得进退的忠厚之人,如果不把他当成喜爱的小辈来关怀是绝不会说这些话的。 在他的成长过程之中,从未遇到这样肯像父母一样唠唠叨叨的关怀他日常起居的细枝末节的长辈,少数的几位对他欣赏的长辈没有,他的父母更没有。 这份好意,一字一句都让他倍觉珍惜。 所以,他在安国庆和李彩凤面前也乐于做个他们所喜欢的那种优等生,乖孩子。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喜欢,有时想想,他自己其实也在享受这种扮乖的过程。 在内心深处,他深楚的明白自己会产生享受的原因——哪个孩子不希望在父母的心目中自己是最好的,让他们肯定,让他们骄傲? 一开始当他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还会隐隐的感到愤怒,甚至是羞耻。然而他毕竟已经学会了慢慢接受现实,学会了与现实和平共处。没多久,他便正视了自己的这份想法。 人都有喜欢温暖的本能,孩子更是有孺慕的天性,这是自然而然的,是一代又一代刻在血液和遗传之中,用不着否认,也用不着遮掩,坦坦当当的承认就是。 倒是安然觉得葡萄酒的味道不错,耍着赖哼哼唧唧地要求着想再喝一杯,被李彩凤伸手直接捏着她嫩滑的腮帮子,毫不手软的给强制镇压了。“你说说你一个小姑娘,喝那么多酒干嘛,别学你爸,明儿变成个女酒鬼。不许废话,赶紧的,换饮料,随便你喝。”最让安然感到郁闷的是,李彩凤末了还加了一句,“你看看小江多听话,你也学着点。” 这话说得安然直瞪眼,心说,哎哟我的妈诶,您那是什么眼神啊?就江杰云那个家伙,还听话?我要明儿起真向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您哭都找不着地儿去! 结果,在安国庆和李彩凤低头吃菜的时候,在一旁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看安然挨训的坏孩子江杰云同学飞快地朝被老妈收拾了的同桌眨了眨眼,一脸的打趣和得意,用口形朝她无声的说着“酒鬼。”看得安然心里这个气,朝他使劲使劲的瞪眼睛,瞪得眼睛都有些泛酸,你个饭桶,这么老些好吃好喝的让你可劲造,还不够你忙活的,你还有功夫使坏。再怎么披了一张好皮,也是个气人的混球。 待到安国庆和李彩凤一抬头,再看那位演技派的吃货又是一脸温驯可人,无辜张着一双清澈漂亮的黑眼晴,好似一只洁白无暇,天真纯净的小羊羔,让人看了都想摸摸他的头,夸一声乖宝宝,让安然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位装相帝真是没治了! 虽说很多东西都事先做好充满的准备,但是毕竟在厨房里忙碌了小半个下午,中午又没吃多少东西,不只江杰云,安然的胃口也不错。 这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共有的特意,正是发育期,无论男孩女孩,没别的毛病,就是饿得快,胃都跟无底洞类似,区别只是,有的无底洞大些,有的小些而已。 相对于肉食动物的江杰云和有些饿了的安然,安国庆和李彩凤吃饭的速就显得从容了很多,吃得慢条斯理,不徐不急。 与享受美味相比,他们更多的时候则带着慈爱的笑容望着江杰云和安然两人在那里鼓着腮帮子吃得不亦乐乎,一边吃还一边忙着挤眉弄眼的斗嘴,看得他们直乐。 虽说这江杰云和安然两人也用不着他们照顾,完全自己甩开了腮帮子,吃得无比的努力认真,可安国庆和李彩凤却仍不时的要给他们夹上两筷子,就好象只要看着他们吃,两人心里就觉得比自己吃的还要香甜。 “爸,妈,你们别光看着我们吃,你俩也赶紧吃啊,一会儿菜就凉了,不好吃了。”安然察觉到父母的目光,不解的问。 安国庆应了一声,捏着酒盅抿了一口,笑得感慨,“不着急,不着急,你俩不用管我们。唉,我们俩这一天净吃啦,都没动地方,也不怎么饿,你们吃你们的,咱们俩慢慢吃。看着你们小孩子吃东西香,我们心里瞅着就高兴。唉,多少年了,咱们一家都没在一起吃过年夜饭啦,说起来,怕是打小然出生到现在就没正正经经的在一起吃过。” “可不是嘛,今年是头一年啊。”李彩凤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双眼在柔和的灯光照映下,目光显得幽远,既有淡淡的回忆和伤感,也有欣慰和幸福,“想当初进厂的时候我才多大啊,一转眼小然都这么大了,这些年我都快忘了一家人在一起过年是什么滋味了。” 对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两人来说,这半年多以来的起起落落,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在这样辞旧岁,迎新年的时候,伤感有,不舍有,开心有,幸福更有。 安然因着父母的慨叹,不由得也是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是啊,这也是她重生后与父母过的第一个团圆年,与前世那愁云惨淡,强颜欢笑的大年夜相比,这个除夕之夜的变化真可称得上是巨大。 放在半年多之前,每日里在职场中陪着笑脸忍气吞生,在相亲场上四处受人白眼,内心困顿,回到家里望着父母愈见苍老疲惫的面容,满是心酸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重生,会一点一点的改变自己、父母以及家庭的原有命运,甚至还会与本市的头号土财主一起有说有笑的过大年夜…… 眼前的三张满足愉快的笑脸让她不禁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来。 江杰云见气氛有些伤感,便起身为安国庆和李彩凤斟满了面前的酒杯,“来,叔儿,婶儿,以后就好了,从今年开始,以后的每一年都是团圆年。反正我是打算好了,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吃得多,我以后就年年厚着脸皮来蹭年夜饭吃。” 这话说得亲热又无赖,安国庆和李彩凤都笑起来。 其实只要江杰云愿意,他是很善于调节气氛的,或者说,他这个人总能在不知不觉间从气氛的调控者变成气氛的掌控者,让周遭的人不自觉的被他影响和左右,想来这也是一种天赋吧。 而且该少爷功力深厚,手下的筷子动作敏捷,嘴里的食物源源不绝,可偏偏人家愣是还能在大吃大喝的同时,保持着从容的态度,优雅的气质,并且照顾到同桌的每个人,边吃边聊,统筹兼顾,谈笑风声,这才是让安然这个要么吃饭,要么说话,总是顾此失彼的人深感敬佩重大原因。 而且,这哥们儿总是一次又一次刷新着安然对他食量的估计,总是不断的在创造着新的纪录。 安然觉得自己凭着这么长时间对付三个食肉大胃王的丰富经验,今天的几道主菜,配菜都是以肉菜做主打,量又大得异乎寻常。其实把菜都做出来的时候,安然的心里是有些后悔的,觉得今天做的菜未免太多了一些,哪怕江杰云的肚子再是漏底的,这么些东西怕是也要剩下一半。 可最后,凡是有肉的菜基本都只是剩了个浅浅的底而已。 而且,人江大少爷还在一旁十分真诚的向她保证来着,放心吧,绝对剩不下,饭吃得太早了,晚上肯定还得饿呢,这些东西正好给他溜溜缝。 116,极大的丰富 安然翻了个白眼,钦佩的说道:“您那胃的缝可真大。” 江杰云一边帮她收拾着桌子碗筷一边还挺“谦虚”的点点头,“还行吧,以后还得继续努力。” 这位还真不知脸红为何物。 安然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肚子,“我说,那么些东西,你到底都吃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你也跟仓鼠似的,有个夹囊不成?还是说,这里面的构造异于常人?” 江杰云嘴角一翘,微显狭长的双眼微眯,笑得意味深长,十分欠扁,“这个问题的计算公式太过复杂,以某些理科不好的同学的大脑恐怕是理解不了的,大过年的,还是放轻松一些为好。” 真是见过气人的,就没见过这么气人的。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个家伙纯属找削型。 当下安然也就顾不上客气了,抬起脚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叫你嘴欠! 可惜,安然这半年多来虽然天天早上起来都坚持进行瑜珈锻炼,身体的灵活性和柔韧性都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放在黑社会预备人员江杰云同志的面前还是相当的不够看。 人家不过轻轻一个侧身,就随随便便的躲了过去,朝她一扬眉毛,手里的杯盘都没发出一点响动。 恨得安然咬牙切齿。 安国庆和李彩凤本来打开了电视,等待一会儿看央视的春节晚会,这会儿看着女儿跟江杰云两人的打闹,忍俊不禁。 就像江杰云说的那样,晚饭吃得早,晚上务必还得再吃上一顿,剩的菜也不多,用不着怎么收拾。 洗碗依旧是江杰云的工作,安然则开始着手准备一会儿要包的饺子的材料,这是准备着晚上接神时吃的,必须是要一家人团坐在一起来包,不能提早来包,那是不算数的。 面下午就和好了。 饺子馅是两样,猪肉酸菜和韭菜鸡肉虾仁三鲜的。除了酸菜是由安然一一片好,其余的材料都是由江杰云一手料理,现在安然要做的不过是把两样饺子馅加入油和调料搅拌。 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会儿也将面板和擀面杖等工具在客厅的折叠桌上摆好。 当安国庆将面团分好,开始擀起饺子皮时,江杰云这个洁癖份子才终于把碗盘洗好,并得到了李彩凤的好一顿表扬,“真没想到,小江一个半大小伙子,比我们家安然一个小姑娘干活还干净利整,真难得。” 江杰云当着李彩凤和安国庆的面一副三好学生五好少年的模样,在两人转过头的时候,却对安然炫耀般的摇头晃脑,笑嘻嘻的无声说道:“哎呀呀,小姑娘干活不利整啊。” 安然也不甘示弱,在父母看不到角度里伸出手指刮刮脸颊,反击回去,“是呀,是呀,你干活最利整了,小姑娘!” 结果厚脸皮的江大少故意大声的当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面问,“你说什么,安然?鞭炮声好大,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呗。” 弄安国庆和李彩凤一齐回头看女儿,安然当着父母的面自然不好跟江杰云这个混球吵嘴,只得笑得一脸和平,一声一顿的说道:“我没说话,鞭炮声太大,你听错了。” 当时针开始指向八点,李彩凤一边感叹着今年一定要好好的看个春晚,一边将电视频道调到了央视一套,距离春晚开演还有一小段时间,但是春晚的气氛却已渐渐的拉开了序幕。 春晚的内容对安然来说当然是没有惊喜和悬念可言的,尤其是那些小品,甚至还记得某些经典的台词,但对这会儿的人们来说,央视的春节晚会在全国观众的心目中依然占据着不可超越的地位和威望,虽也有不同的声音,但远远未到十几年之后,春晚一播,吐糟一片的地步,一些地方台的实力才刚刚开始发展,还没有向央视老大哥叫板的底气。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看春晚,依旧是每年除夕夜时,与吃饺子一样的一项不可或缺,无法替代的传统节目。 江家此时则一边等待着春晚的开始,一边开始包起守岁的饺子来,正是干活娱乐两不误。 安国庆乐呵呵的发给江杰云一根擀面杖,“来来,小江,叔跟你说啊,咱老爷们不用包饺子,那是老娘们和小姑娘家的活计,咱们老爷们有力气,得干带劲的技术活儿,擀皮。” 江杰云刚想点头表示受教,那边的李彩凤和安然母女俩人闻言却一齐不客气的笑出来。 李彩凤一点都不给自己老公留面子,直接揭老底儿,“哎哟哟,听听,这话说得真好听啊,还技术活,你就蒙小江不知道你的底细,直接说你只会卖傻力气,不会包饺子就得了。人小江是厚道孩子又不会笑话你。” 安然笑嘻嘻的附和着一个劲的点头,别看论起厨艺来,安国庆甚至比李彩凤还要强上一些,但论到包饺子,他的手艺可实在是可怜到不行不行的地步。 “去去,一边去,我跟小江说正经的呢,你们娘儿俩甭掺和。”安国庆故意做出一副绷着脸,凶巴巴的模样打着岔,明显有意遮掩。 安然一点都不怕,继续朝江杰云泄密,“其实,我爸这是谦虚,知道吗?其实我爸在这方面比我妈和我强多了,最善长做面片丸子汤了,知道啥叫面片丸子汤吗?嘿嘿,就是他包的饺子一下到锅里,饺子皮和肉馅立刻孔雀东南飞,饺子皮是饺子皮,肉丸子是肉丸子,完事吧,还……” “包你的饺子去,小丫头片子,再多嘴,一会儿把你下到饺子锅里去。”安国庆笑着用手里擀面杖比划了一下安然的脑袋瓜儿,安然朝他吐吐舌头。 一家三口笑闹斗嘴的工夫,江杰云已经含笑拿起那根擀面杖开始有条不紊,麻利迅速的擀起饺子皮,一片片被擀得薄厚适中的雪白面皮就像快速绽放盛开的花朵一般,轻巧迅捷的在他手下一一旋转开放。 手里擀着面皮,双眼却不时的望向对面的安家三口人,有滋有味地听着他们的说笑,安静地的享受着这种寻常家庭的生活气氛,很新鲜,也很有趣,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了精神,心底涌出一股的懒洋洋的适意和自在,就像风雪严寒的夜晚,走进了温暖的房间,饱餐浅酌之后的那种微醺的感觉,暖得恰到好处。 待三口人结束斗嘴,春晚也正式开始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个大人立刻带头罢起了工。安国庆把擀面杖往面板上一撂,便直奔沙发:“歇会儿歇会儿啊,看电视看电视,今年咱们可得好好的看看春晚了,诶,小然他妈,你把电视报放哪儿了,看看赵本山的小品今年排在第几个?我就爱看他,有意思。” 李彩凤三两下的找到了报纸,却不给丈夫,而是自己拿在手里慢慢的翻看着。 “到底是第几个啊?你光看不说话呢?”安国庆伸手就要去抢。 “诶,你急什么?我这不正看着呢吗?肯定不会排在特别前头,赵本山的小品哪年不是压轴的?差不多都是在十二点之前,完事谁还不去放鞭接神啊?” 相对于春晚的节目,江杰云这个铁杆的吃货对饺子的兴趣要大得多。安国庆和李彩凤虽然罢了工,他却手里不停的继续擀着饺子皮。 安然对这些老节目不感兴趣,不过是陪着父母而已。这会儿见江杰云似乎兴趣也不大,还在擀着皮,便也配合着包起饺子来。 从这半年多来的接触,尤其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投喂经验,安然自认还是比较了解眼前这个大少爷的想法的,春晚神马的在吃货的眼里自然远远比不上热气腾腾的水饺来得有魅力,勾引人。 于是,本来的四人作业,变成两个大人窝在沙发上,双眼瞪着电视,认认真真,目不转睛的偷懒,反倒是两个孩子站在餐桌前一个动作麻利的擀,一个手脚迅捷的包,一来一往配合默契。 见此情形,两名大人感到不好意思了,尤其是对江杰云这位客人。 “小江,来来,坐到这边来看电视,这饺子也不急着马上就吃,先看电视,一会儿再包也赶趟儿。小然,你也过来,你不过来坐着看电视,小江也不好意思过来,还得在那儿陪着你干活。” 安然也不反驳,放下手里包好的饺子,耸耸肩膀,看向江杰云,那意思是,怎么办,江大爷,小的一切都听你的领导。 江大领导这回倒是实话实说,坦然告诉两位偷懒的长辈,你们放心看你们的吧,本人的肚子虽然刚刚塞满了一顿华丽大餐,但是对食物的无限热情和不懈追求绝不是仅仅吃饱不饿就可以打发的,也不是几个演员的唱歌跳舞,插科打诨就可以抹杀的,本吃货更愿意跟饺子皮相依相伴,顺道欣赏一下节目就可以了。 不用惊讶以上这番话用词的直白和无耻。 因为这些话压根就不是安国庆和李彩凤心目中的好少年江杰云同学自己说的,而是由在与他的斗嘴中十斗九输的某位小心眼的重生人士在心里自行翻译腹诽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见江杰云的语气表情都诚恳自然,不像是外道客气的模样,而是真的对电视节目兴趣不大,对守岁饺子兴趣很大,便也在相顾失笑之余,不再多说,转而专心的看起春晚来,放任江杰云和安然自行其事,。 117,甜蜜的爱情 江杰云和安然两人因为年前很是集中的包了一阵子饺子,因此这会儿配合起来相当的自然流畅,不用多说,也不用废话,从动作到速度,合作无间。 不得不说,全国观众对春晚的意见一年比一年大,吐糟一年比一年多,不仅仅只是十几年后的娱乐节目更丰富,竞争更激烈,人们有更多的其他的选择,那些只是一个方面而已。 最根本的,起码安然是觉得此时春晚的制作态度就比日后要认真严谨得多,从歌舞到相声小品,不敷衍,不糊弄,有质量,有水平。哪怕这些节目已经看过了很多次,这会儿再重新看一遍,依然觉得很有味道,那些饶有意趣的搞笑段子,虽然不像第一次听到时那样的惊喜,却也别有味道。 一边跟着电视里的歌手哼着歌,一边捏着饺子,不时的欣赏着身边三人脸上的快乐开朗的笑容,虽然既参与,又旁观,这是一种颇为微妙的感觉,不过,只要你不心存抱怨,其实这种感觉也很不赖,看看父母还很年轻的面容,再看看江杰云这个美少年笑得耀眼的侧脸,安然表示,电视里电视外的风光都很不错,欣心悦目。 正合了那句现代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安然自觉带着重生人的心态,既参与,又旁观,其实,江杰云又何尝不是有着这样的想法。 虽然多了江杰云这个吃饭的干将和主力,但由于晚饭吃得饱又吃得好,守岁的饺子也不过是应景的宵夜而已,再加上安然和江杰云的动作又快,晚会开演后没多大一会儿,两人便将饺子包完,然后将饺子一一拣到盖帘上,送到阳台上。 雪已经小了很多,不过却没有停,零零星星的飘着,阳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新雪,被红色的纱灯映照着,柔软洁白的表面带着一层浅浅的粉红色,凭添了很多喜庆的味道。气温随着雪花渐小,而愈见严寒,饺子放在外面没多大一会儿表皮便开始发硬绷冻,俨然成了速冻饺子,既不会冻得过实,又保存了水份,比冰箱的冷冻室更加的好用。 安然和江杰云两个七手八脚的做完了收尾工作,也双双的坐在电视前看起了春晚。 与安国庆和李彩凤专注的态度相比,这两人则显得三心二意的多,刚刚是一边看节目一边包饺子,这会儿没活可干,这两人也不闲着,刚才是手忙,这会儿是嘴忙,忙着吃水果,干果,零食,安然又新泡了一壶茶,喝着茶水,吃着东西,看着节目,真是不亦乐乎。 转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四人正笑得热闹,突然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安家一家三口顿时一愣,在今天的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又是这个钟点,实在不是个适合拜访的时间。 江杰云却并不显得吃惊,俊秀的脸上浮起一抹略显腼腆的笑容,“叔儿,婶儿,不好意思,可能是姜成卓和赵真旭那两个家伙跑来蹭吃蹭喝来了。” 事实上,早在过年之前,在安家人邀请江杰云来家里过年的时候,赵真旭和姜成卓就在一旁嘻皮笑脸的起哄说,安叔,安婶偏心眼,只叫老大去打牙祭过大年,都不想着我们。 当时安国庆和李彩凤便笑着说,可不是偏向,你们俩要是那天能过来,我们当然也欢迎,大家一起过年也热闹,只怕你们就是说说而已,到时就不爱来了。 那两只饭桶立刻做出一副打蛇上棍模样叫着,谁说的,谁说的,您要是不嫌我们烦人,到时我们一定赶着去给您拜年。 安国庆和李彩凤自然表示欢迎。 但是,两人却并未往心里去,心想,两个孩子既然有家可回,除夕夜自然也要跟家里人团聚在一起,现在闹着要来蹭饭,不过是小孩子爱起哄而已,并没有当真。 安然倒是跟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虽然知道这两人的家庭搞不好也有问题,不过,她的想法跟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差不多,再有问题,只怕大年夜也需要在一起敷衍着守岁吧?心里也没太当回事。 此时开门一看,果然正是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个。 挺大的嗓门子,开门的安国庆还未看清两个人,他们便齐声的喊起来,“安叔过年好!” 听得安国庆的耳朵嗡嗡直响,笑着道,“诶,诶好,过年好,你们俩个也过年好。快进来,快进来,赶紧的,外面冷吧?” 两人却不忙着进来,在脚垫上把积雪都扑打干净了,这才喳喳呼呼一路拜着年进了门。 李彩风笑着应,“过年好过年好,你们这年可是拜得有点早,这还没到十一点呢?” “嘿嘿,早年,早年。”姜成卓笑得一脸的谄媚。 等两人换过了鞋,走进门,大伙才发现,这两人居然还不是空着手来的,身后还堆着好些东西,成箱的海参,鱼翅,燕窝之类的干货,两只大个的塑料袋里还有新鲜的海鲜水产品。 两人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安国庆和李彩凤却看得变了颜色,“诶诶,你们这俩孩子,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姜成卓笑得一脸的赖皮,“我们刚才在家里都没吃饱,这不就跑来蹭饭吃来了嘛,今天不是那个除夕嘛,咱俩又是第一次来,就随便从家里抓了点东西来充充数。” 这些话说得看似随便,其实措词却很得体,既显得彼此的关系亲近,又达到把这些礼物的价值尽量轻描淡写的效果。 可惜,再对这些东西的价值轻描淡写也掩盖不了它们是值钱货的本质,无论是安国庆,李彩凤还是安然全都对姜成卓和赵真旭露出了不敢苟同的表情,凡是有些常识的人都不会因他们玩笑般的三言两语便低估了这些东西的价格。 除此之外,安家三口人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无奈,江杰云之前拿的那瓶茅台也就得了,现在姜成卓和赵真旭也一脸稀松平常的搞了这么一出,感受到他们的好意之余,更多的还是为难。 收吧,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贵。 不收吧,两人兴兴头头的拎来的,也实在不好就这么拒之门外。 最后还是江杰云出面解决了他们的为难,按他的说法是,别看这两个吃货拎着东西,口口声声的说是来送年货,实际上,不过是想拎着东西来蹭饭,这些东西他们三个拿回去,也是白扔,拿到安家来,正好让安然给做了,大伙一起吃。说到底,安家一家三口加一块只怕都不如他们三个中的一个吃得多,造得狠。 叔和婶你们再客气下去,我们就不好意思了,本来就是厚着脸皮,拎着吃的,上门蹭饭,怎么盘算都是我们占便宜的买卖,要是你们再推辞,我们也真是不好意思吃饱饭了。 安家一家三口见江杰云他们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只得接受。 对这一结果,安然倒是比父母想得开的多。 大部分的原因是正像江杰云说的那样,这些东西最后绝大部分都要落到这三只饭桶的肚子里。她所起的作用也不过是帮着加工,顺便尝尝鲜而已。 当然也不是不感动于他们的这份惦念的,但她也留意到姜成卓和赵真旭看似嘻笑的表情之下,眼里虽然极力掩饰,却仍清晰可见的那种阴霾压抑。 想必是他们在各自家中度过的这个还未过半的除夕夜过得并不如意,所谓的团圆饭吃得想必也并不舒坦,一路而来满天的风雪和严寒也没有完全消去他们身上的郁气,拎在手里的东西不只有心意,只怕也多少带着一点赌气的成份在内。 同时,看着他们对待这些在普通人眼中十分金贵的东西的那种随便的态度,也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安然的猜测——这三个人出身的家庭都有些不太简单。 只有那样的人家出来的孩子才会带着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也只有那种人家出来的孩子才会轻轻松松的在别的孩子还迷恋歌星漫画的年龄便有资本开始打创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拥有这个年纪普通孩子所没有的能力和眼光。 这世间有一种残酷的公平,上天给了你这样高于常人的背景,只怕也同样拿了一些在平常孩子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 比如单纯的快乐和单纯的天伦之乐。 想到这里,安然便想到他们那永无止境的胃,“既然说是蹭饭,你们现在饿吗?” 显然对天然又纯粹的吃货来说,无论什么时候,这种问题总是最让他们感到愉快的,两个少年一听这话,立刻两眼发亮,如果放在漫画里,只怕刚刚黑沉沉一片漆黑的背景一下子就会变得春暖花开,阳光明媚,不用说,安然的问题可以说是问到他们的心坎里了。 赵真旭朝着安然使劲使劲的点头,其频率和力度简直让人担心他那部件的承受力和磨损度。 姜成卓则又开始耍起了宝,那张嘴就跟刚从蜂蜜罐子里捞出来的一样,甜得掉牙,逗得安国庆和李彩凤撑不住的笑个不停,简直比刚才看春晚的相声小品还乐呵。 安然叹了口气,又好笑又觉得有些不忍,虽也知道他们是在耍宝,只怕肚子也确实没太饱。 118,纯属找削型 看了一眼时钟,说话间时间已经接近了十一点,十二点一过就可以煮饺子了,现在正经吃东西,一会儿只怕就吃不下了。 姜成卓和赵真旭一听还有接神守岁的饺子可吃,立刻表示,他们虽然有点饿,但也并不是特别饿,为了可口的,饱满,喷香的水饺,他们还可以再坚持一下,再忍耐一会儿,没有问题! 来了这两个大肚汉,原本准备的饺子便立刻在份量上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于是,安然便迅速在微波炉里解冻了几块羊肉,又让江杰云去剥了几颗洋葱。自己则将姜成卓和赵真旭拎来的东西简直的收拾了一下,在心里估量了一下份量,又重新活了一团面。 安国庆和李彩凤则招呼着姜成卓和赵真旭坐到沙发上喝杯热茶,好好的暖和暖和,吃点小心点,垫垫肚子,看看节目。 要按着这两个家伙的愿意其实更愿意跟在安然的屁股后头当跟班,打下手,以期保证在午夜十二点的关键时刻将肚子里塞满热腾腾的水饺。 不过,看到安国庆和李彩凤那种又是心疼又是热情的目光之后,这两人倒也乖乖的坐在了沙发上,十分听话的喝热茶,吃点心,一边陪着两位长辈看节目,一边插科打诨的逗他们开心,只是那四颗眼珠子不时的朝着忙着和面的安然和忙着剁馅的江杰云身上左一漂,右一漂的瞄着。 一待安然的面和好,醒透,江杰云的肉馅也剁得差不多少的时候,这两人便再也坐不住了,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在那儿忍耐着,可屁股底就跟长了尖似的,怎么坐也坐不住,后来干脆挽起袖子,强烈要求申请劳动资格。 经过了江杰云之前的那一出,安国庆和李彩凤多少也清楚了这类吃货的心思,对此不过一笑,便放他们自己去胡闹了。 要让安然说,这三个吃货没别的优点,虽然能吃,却也能干,有把子好力气,脑袋瓜也好使,大部分的活计教过一遍就能干得有模有样,每当看着他们三个干活,安然都觉得自己在一瞬间跟西游记猪八戒的老丈人高老员外的心灵达成了奇异的沟通:能干是真能干,就是吃得太多了! 当然,当然,这几块料长得可比二师兄俊了好些。 有了姜成卓和赵真旭的加入,本来略显繁琐的活计立时化繁为简,进度飞快。 一边忙着干活,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也许刚刚吃过了山珍海味的家伙还不忘向江杰云打听安家今晚除夕宴的菜色。 江杰云便又犯了坏,把今晚安然做的各类菜色描述得活色生色,美妙无比。 把今天掌勺大厨安然同学听得嘴角一个劲的抽搐,这说得哪是什么四喜丸子,松鼠鱼啊?分明是唐僧肉好不好? 看着江杰云那两片生花薄唇一开一合,安然不禁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敬佩的目光打量起这厮来。 以前吧,只觉得这家伙的一张嘴除了在想犯坏气人或是哄骗她那忠厚的老爹老妈的时候挺能讲之外,平时的话实在是算不得很多,在有些正经的场合,还颇有些惜墨如金的意思。 没想到他想白话起来的时候,口才也是相当相当的不错的,词汇也极其的丰富,言辞华丽,随口的胡编乱造如果落到纸上都可以发在某些三流美食杂志上充当美食评论,换钱唬人了。 只听得他的两位好友双目黯淡呆滞,口角流涎,神情向往,嘴里念念有词,羡慕不已,大呼可惜可惜,真是快要馋死人了! 别说他们馋了,连安然这个掌勺的大厨听了也馋——废话,说得跟唐僧肉的,谁不馋啊! 于是,安然突然确定了一件事,江杰云同志真是个多层次,全方位的骗子,啊不,人才! 瞧瞧人家这瞪着眼晴说瞎话的功夫,这才多大啊,就已经如此的炉火纯青,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可怎么得了?! 白白胖胖的羊肉洋葱馅水饺便在几个人咽着口水的操作中迅速完工。 安然刚想把饺子一一拣到蒸帘上,同之前的那些一样放到阳台上速冻,电话便响了起来,李彩凤笑着应了几句,“诶诶,过年好,过年好,小华你也过年好啊,别忘了替你安叔安婶给你爸妈和长辈们拜年代好啊。”然后才转头朝安然叫道,“小然,来接电话,小华的。” 李彩凤嘴里的小华自然是此时在温暖的南方欢度佳节的周芳华周姑娘。 安然刚接过电话,就听到周姑娘在那头像只小喜鹊般的一叠声的嚷嚷着,“安然,安然,过年好啊,你想没想我啊,在这会儿接电话我的电话是不是特别的感动?哼,臭安然,坏安然,没良心的坏东西,我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就肯定也不给我电话了是不是?你一个,吴泽荣一个,都是没良心的家伙,亏我还天天想着念叨着你们呢?你们就不觉得耳朵发热吗?我本来在这边给你们买了好些好东西的,哼,现在看你们这么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模样,哼哼,我都自己收着了,才不给你们呢!” 安然刚开始一接到电话的时候,她确实是挺感动来的,本来她也想过一会儿给周芳华和吴泽荣打电话拜年,没想到周芳华倒是先打了过来。 只可惜她心头刚刚涌起的那一片“柔情”还没凝聚成型,就让那丫头那一连串气不喘的,飞快的埋怨和撒娇耍赖弄得“噗”的一下散了个干净,转而变成了哭笑不得。 好家伙,这丫头合则是准备把积攒了一寒假的话都集中那这通电话里一口气都说干净是怎么的?弄得安然不由得感叹,周姑娘果然是咱们班里的文艺鼓干,短跑名将,听听这肺活量。这还没让她自己上场说呢,光是听着就觉得呼吸不够用,耳朵也不够忙的,但人家愣是说得字字清晰,声声入耳,功夫啊! 她这边正感叹着,结果人周文委那边却不乐意了,高声质问,“喂,臭安然,怎么光是我在说,你怎么都不吱声啊?” 安然立刻更加的哭笑不得。 好么,周姑娘您还知道是您一直在说,我没吱声呐,我还以为您根本是说得忘情,把我这个听众给忘了呢? 不过,安然为未免引起周芳华同学更加猛烈的“怒火”,自然不会实话实说,而是说得相当的委婉动听,“我这不是正在用心聆听,忙着感动呢吗?” 小周姑娘听了她这句回话果然芳心大悦,爱娇的哼一声,“看在你乖巧的份上,我就不跟你多作计较了,过年好啊,安然。” 安然轻笑,“你也过年好,万事如意。替我向周叔周婶还你奶奶代好拜年啊。本来我一会儿也要给你打电话的,没成想你就先打过来了。” 安然一说起这个来,周芳华立刻得意起来,“哼哼,那还不是因为本姑娘英明,现在这个时间打电话不是正好吗?再过不过半个小时就到十二点了,拜年也不显得特别的早。可真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外面可就都放起鞭来了,不放他一个小时都不带消停的。再说,家里又是这事那事的,打电话既听不清楚,也恐怕耽误时间。就在这个时间段打电话最好了!” 安然一边听一边默默的笑,眼前仿佛可以看到电话那端小周姑娘那扬着尖下巴,俏生生,自鸣得意的可爱模样。 周芳华在那头继续报怨,“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给吴泽荣打电话,你猜那家伙问我什么?你绝对都想不到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居然问我打电话有什么事?你听听,我不远万里,掐着时间掐着钟点,满怀热情的在这样感人的时刻给他打长途电话拜年问好,这家伙居然问我有什么事?太没良心了对不对?我敢肯定,我们俩要是不给他打电话,明年这个时候,他不带给我们打的!” 安然听了更是笑得厉害,说实在的,对吴泽荣同学的反应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吴学委是真的那种特别典型的作学问的人,尤其现在年纪又小,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一脑袋扎在知识的海洋里,永远不上岸才好呢。现在一放了假,没了必学的功课来分散精力,正可以安安心心的泡在书海里,不知今夕何夕,在他那浸满了文字的脑袋瓜子里,只怕压根就没电话拜年的这个概念。 周芳华同学那头还没吐完苦水,“你说说,他这个书呆子,书虫子,那脑袋里除了书还有别的吗?我看如果人不吃饭就得饿死,他那劲头可能连吃饭这事都能省了,真难为吴叔吴婶怎么受得了他!” 安然继续乐,心想,吴叔吴婶怎能受得了他不稀奇,人家清清秀秀一少年,学习又好,又乖巧,除了书呆点没别的毛病,谁家有这么一个大儿子能不稀罕。真正让人好奇的是咱们的吴泽荣同学将来的另一半是个什么模样呢?安然真是越想越感兴趣。 “好了,好了,长途电话太贵了,我可是勤俭的好同志,得给我奶奶她老人家省点电话费,就不多说了,再见啊,可忘了给我写信,要写得长长的,别学吴荣泽那个坏家伙,三言两语就完事,跟没写似的,你得写得详细点的,之前你写的那几封信就挺好,就是间隔的时间太长了。好了,再见了。” 119,看风景的人 安然哭笑不得的听着这个号称“就不多说了的”,其实已经着实说了不少了的话唠小女生在那边嘟嘟囔囔的说着。其实她们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可说的,最近生活里发生的事,心情的变化,甚至连同天气的冷暖,安然都在与她的通信中,事无巨细,一点不落地说了个详细。至于周姑娘对她通信频率感到不甚满意更是无中生有——一个寒假才多少天,她们这种通信的频率已经让江杰云他们笑话女生都是属鸭子的,肚子里藏不住话了。 好容易等小周姑娘把话说了个尽性,安然笑着放下电话,想了想,觉得周芳华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拜年也确实是个挺英明的决定。看了眼墙上的钟,决定抓紧时间给过年过节依旧加班加点的泡在书堆里的书虫子打个电话,拜个早年。 有了周芳华的突然袭击在前,吴泽荣对安然打来的电话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惊讶和意外之情。 虽然周芳华刚才没有详尽叙述,安然猜想只怕小周姑娘对吴泽荣的那句“有什么事”的问题,一定在他们的那通电话里给予很“严厉”的抗议,让不善言辞的吴泽荣同学只怕是好一阵的反醒和为难,所以这会儿对安然打来的电话,已经被周芳华拎出来并好好的拧巴一顿之后,小书呆的应对已经是相当的得体了。 不过,在互相道了“过年好”之后,面对着与“严厉”的周芳华相比,相对比较“温柔”的安然,吴泽荣到底又忍不住犯了毛病,开始说起他今天一早看的书来,说那书中的观点是怎样的新奇有趣,怎样的回味无穷。 安然倒是很有耐心,也很感兴趣,听得倒也津津有味。只是身边的三个刚刚包完了饺子,看看满面板又白又胖又可口的羊肉馅饺子浮想联翩却吃不到嘴的吃货这么半天就等着她把电话打完,好安排接下来的夜宵,结果好容易把话唠又啰嗦的小周姑娘的电话听完,又来了个平时不啰嗦,但一说起念书简直比话唠的小周姑娘还要啰嗦上数倍吴书呆,这下,几块料不干了。 再加上一个寒假下来,几个人都跟吴泽荣混了个烂熟,成了朋友,彼此也都不再客气,姜成卓直接从安然的手里抢过电话,朝那头的吴泽荣可怜巴巴的嚷嚷着,“我说兄弟,赶紧的,有什么话咱一会儿再说呗,我这边饿着肚子等安妹妹喂食呢可是。我跟你说,我们这边的伙食可好啦,新包的羊肉馅饺子,嘿嘿,瞅着老馋人了。你们家今晚都吃什么啊?” 被抢了话语权的安然听得满头黑线,囧囧有神,这位仁兄还嫌人家吴泽荣念起书经没完没了,话太多,经太长,结果他自己念起食经来比人家书呆同学的话还要絮繁,真正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本来听安然讲电话听得心焦的赵真旭,这会儿一听到姜成卓打听起吴泽荣家里的年夜饭的内容,顿时也来了兴趣,肥圆的身体灵活异常,从桌子边一下子蹿到姜成卓的身边,小鸟依人状地趴在他的肩膀上,贴着电话旁听。可惜身板太沉,作起这个造型来颇有难度,一不小心,小鸟成了肥鸟,只可怜了被依的姜成卓,被他压得嗷嗷乱叫,一时之间真是好不热闹。 安然摇摇头,对吃货这种生物已经不抱任何的幻想了。她讲电话的功夫,江杰云已经把饺子送到了阳台上。她则走进厨房开始盘算着一会儿吃饺子的时候再加点什么又方便又好吃的,最重要的是有肉的菜来喂饱那两只号称没吃上饱饭的家伙。 安然心里很清楚,仅仅想靠那么点水饺把那三个家伙打发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也幸亏前一阵的忙活,准备得充份,大半夜,太费事的菜不能做,但是什么卤牛肉,酱猪蹄,麻辣凤爪,凉拌猪耳朵,红烧肉之类的肉菜还是很方便的,随切随上,再拌上两个凉菜也就齐活了。 江杰云看她这边动作迅速的翻出一堆肉菜来,二话不说,便提了菜刀走了过来,一副要大开杀戒,啊不是,是大展身手的模样。 安然朝着专门切肉的菜板,对着江杰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江大少爷也不客气,手里提着一把大菜刀,那风度翩翩的德行,活似手里提的不是遍染人间烟火的切菜刀,倒像是一柄削铁如泥,决战紫禁之颠的宝剑,满身拉风无比的大侠风范。 可见这位大侠今天是吃得开心,过得满意,心情非常不错,不由得露出了一些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常有调皮和跳脱来。 江杰云平时气人是气人,使坏是使坏,但那与其说是少年人的淘气,不如说是一种叛逆,而有时的气人,安然过后细细品来,那些气人的行为又似乎有着更深的用意在里面,说是他的一种故意为之的保护色也说不定。 看到他现在露出这种放松的模样来,安然不由得既有些高兴又有些感慨。 等赵真旭姜成卓两人闹闹嚷嚷的打完电话,江杰云和安然配合着又拾掇出一桌酒菜来,时钟已经接近了午夜十二点。 安国庆一边站起来穿上大衣,一边招呼着几个孩子穿衣服,拿好鞭炮一起下楼去放鞭接神。 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像安家这样一丝不苟的守着规矩办事,还没等到新旧年交替的十二点,便开始噼噼啪啪的放了起来,一大挂一大挂的大地红,凑在一起一齐燃放的声音不说惊天动地,也是震耳欲聋。 待等到安国庆带着江杰云安然他们几个下得楼来,站在院子的空场中,燃起一根香烟时,时间掐得恰恰好。 待安然看着腕上的表,朝他示意,他便将香烟交给江杰云,“来,小江,替叔把鞭点上,咱们接神。” 一向反应很快的江杰云此时倒是一愣,“这……叔,接神不是……”不是都得是自家人亲手放鞭吗?他不是很肯定到底有没有这种讲究,说实在的,他自懂事以来,还真没正正经经地过上一回春节,这是头一回,对一些讲究只是大致听到过名头,具体的内容讲究也是吴泽荣在年前科普了一回。 吴泽荣却是个道地的空头理论家,他那所谓的科普,完全是照本宣科,书上怎么说,他就怎么普,一等问到具体的,书上没介绍到的细技末节,那位立刻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回你一句,啊,那个啊,嘿嘿,我也记不清楚了,好像……好象…… 结果半天也“好象”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所以,经过吴书呆同学那填鸭般科普了一回的江杰云对这些传统的具体门道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因此这会儿迟疑了一下。 安国庆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诶诶,哪那么些说道,谁家这活还不都是小孩儿干的,小然这丫头胆子小,不爱放这个,往年我都是没办法,就得自己点,现在不是有了你们这仨小子嘛,能支使你们就支使你们呗。” 听安国庆这么一说,江杰云自然也不再迟疑,接过安国庆手里的烟,上前将大地红的引线点燃——顺便说一句,虽然江大少爷手持香烟的姿势熟练漂亮,在他忠厚的安叔叔的心目中,他却是一个不吸烟,凑趣喝一点小酒的乖孩子。 一点火星引燃了他们面前的那一大挂大地红,瞬时间,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随着啪噼乱跳,四处飞溅的红色纸屑响起,“轰轰烈烈”地加入了除夕夜的“鞭炮接神曲”大合唱之中。 午夜零点,新旧交替。 一时之间,安然觉得自己的耳朵几乎失了聪。全世界都是轰轰隆隆的鞭炮声响,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原来声音大到了极至,是会让人感到听不到任何声音的。 这种失聪的感觉,大概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稍稍弱下来一些。 在此期间,几人间想要交谈说话,哪怕扯破了喉咙,哪怕用自己的耳朵贴着对方的嘴巴,也依然需要配合上夸张详尽的肢体语言,就算是这样,内容不得不尽量的简单,否则也是多有缺失,听得缺胳膊少腿,丢三落四。 别看安国庆之前把他自己放鞭炮接神这事说得好像多么的不得已而为之,不过就是为了哄江杰云而已,其实他本人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苦差事。每年只要是没有排班,条件允许,他都放得兴高彩烈。 好象男人对鞭炮都有一些与生俱来的热情。安国庆在这方面尤其的明显,每年过年之前就要买上了一大堆的鞭炮,大地红,二踢角这是必须的,也是最多的,其余的什么闪光雷,魔术弹这是溜缝的,其他的什么各式小巧漂亮的烟花不过是拿来哄安然的。 那句话他说的倒是实话,安然确实是打小就对这些鞭炮烟花之类的不太感兴趣,一些只有好看新奇的颜色的烟花还好,看着漂亮。对于那些有着巨大声响的鞭炮不仅不感兴趣,小时候一听那个就吓得直哭,大了一些,倒是不哭了,却也是避之不及。 总之,响动越大的,安国庆越喜欢,太文静的,他则是不屑一顾。 安国庆对自己这么大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爱放鞭炮的事,大概也是觉得有些幼稚丢人,便总打着“我们家姑娘爱玩这个,小孩子嘛”或是“唉呀,真是的,一个小丫头偏偏喜欢这个”的幌子,毫不脸红的以安然贪玩的名义,行自己爱玩的实惠。弄得李彩凤和安然娘儿俩每年都拿这件事打趣他,他也毫不在意。 120,瞪眼说瞎话 因此,今年由安然置办年货的时候,特意按着他的喜好,买上了好些,就是准备让他放上一个痛快的。 放鞭炮这事其实也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 往年都是安国庆硬拉着心不甘,情不愿,噘着嘴,捂着耳的安然勉强上场,总是觉得不够尽兴。 今天有江杰云他们三个男孩子做陪,不由得让他大感兴奋和满意。 在一旁捂着耳朵看热闹的安然看得出,江杰云他们三个虽然自称没什么过年的经验,但是对放鞭炮这事却是相当的精通,并且乐在其中,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玩得不亦乐乎。 三个半大小子站成了一排,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闪光雷。他们却不肯站在那里老老实实的放,不仅要一起点火,还要倒计时赌秒,一副紧张严肃,故作正经的德性。 越玩越来劲,这三块料又摆起队形来,什么品字形,一字形,V字形……其实让安然说,怎么站放出来的东西也没什么区别,他们三个就是不折腾难受。 放了一会儿,三个人又觉得站队形也不足以表达他们的创意,也不能完全释放他们的热情,继摆队形之后又开始摆起造型来。 一开始还比较正常,后来是越摆越离谱,越摆越缺心眼,到最后赵真旭干脆手持一根魔术弹,高喊一声,“人间大炮一级准备,人间大炮二级准备……” 他的话一出口,安然便觉得自己额角一阵的抽搐,单手遮住眼睛——真是太丢人了!幸好现在到处都是鞭炮声,周围的人又都忙着玩着自己的,否则……真是太丢人了。 至于江杰云和姜成卓则在赵真旭摆出造型的那一刹那便一起忙不跌的跑远,摆出一副不认识这家伙,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等该位炮手放炮完毕,两人又扑上去掐住赵真旭的脖子猛摇,“死胖子,你太丢人了,太幼稚,太无耻了,我们实在羞于与你为伍。” 他们的搞怪耍宝,兴高彩烈,也带动了安国庆本就高涨的兴致,反过来,安国庆这个大人的那份孩子般的兴头又影响了三个少年的心情,相互作用之下,真是热情无限,活力无限,不时发出一阵“无声”的大笑声——至于为什么是“无声”的大笑,实在是因为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中,那些欢畅的笑声宛入落入大海的小小水滴,激不起一丝一毫波澜,便融入其中,再也找不见踪影。 虽然对那轰轰声响,漫天火光并不感兴趣,但是安然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些光影变幻中的那一张张比烟火更加灿烂开心的笑脸确实也让人打从心里感到欢喜,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咧着嘴,笑了起来,同时也感染了他们的兴奋。 不过,兴奋归兴奋,安然对那惊天动地的声响还是有些吃不悄,一手拿着嗤花,一手捂着耳朵,躲在一旁,远离那“暴力”的一大三小。 怨不得十几年后全国的各处省市对燃放烟花鞭炮的事,一禁再禁,却是屡禁不止。 对中国人来说,没有鞭炮声响的春节几乎就像是没有了除夕夜里酒宴上那一盘盘饺子一样,缺少的不仅仅是一种声响,还有一份留存在血脉之中的情节和传承了千年的记忆。尤其是在年味一年比一年淡薄的现代,少了鞭炮的春节也是越加的寡淡无味。 当然,当然,防火防盗防耳聋也同样重要。 一开始那四个人放得忘我,你来我往嘻嘻哈哈,安国庆从来都知道女儿的脾气,也不在意,至于江杰云则很快发觉了安然这种“胆小怕响”的行为,看她那种缩着脖子,捂着耳朵,不时还闭一闭眼,被声响弄得一惊一乍的德性,偏又怕冷,穿得多,厚厚的外套,毛茸茸的绒线帽,毛茸茸的围巾,还有毛茸茸的手套,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映着满天的流光,以及一点点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脸颊,不知怎的,就让他想起了同样毛茸茸的,胆子丁点大的兔子,一样不大的胆子,毛茸茸的外表,就连那神态也是越瞅越像,越瞅越好玩。 于是瞅着瞅着,这少年便起了坏心眼,开始往某胆小鬼身边慢慢地凑和。 起初,某胆小鬼还未察觉,少年进一步,她就真跟兔子似的,立刻忙不跌地捂着耳朵跳开两步,那副没出息的模样让江杰云更加觉得有趣好笑,不动声色的再逼进两步。 可想而知,安然这个兔子胆儿的,自然是赶忙缩着脖子远远离开这个别有用心的“危险人物”。 两人就这么你进我退,你退我赶的折腾开了。江杰云为了吓安然,在她身边放的都是二踢脚,轰的一声,轰的一声,震得某胆小鬼在肝颤之余,就觉得俩耳朵嗡嗡直响。 一回两回的,安然没反应过味儿来,三回四回的,胆小鬼儿也琢磨出某少年的险恶用心,这破孩子,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 可惜,却一时拿他毫无办法。 瞪眼睛吧,人家皮厚,一张正太脸,不红不白的,毫不在意,还笑得一副纯良无辜的德性。 有心揍他两巴掌吧,人家一黑社会预备役,打熬得一身好筋骨,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搞不好人家不疼不痒,毫无反应,倒是把她累得够呛,打得手疼。 安然一咬牙,哼,叫你使坏,你个混球,一会儿就不给你饭吃! 正脑补着一会儿的打击报复手段呢,一不留神却被江杰云长手一伸,一把捉住她的手臂。 “你想干嘛?!”安然瞪圆了眼,扯着嗓子朝他吼。 说是吼,声音不可谓不大,但是在这一片跟硝烟四起,炮声隆隆的战场一般的地界,就算这时拿个扩音喇叭来,也照样被淹没其中。 至于江杰云这厮,也不知他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只是朝她龇着一口份外雪亮的好牙,那模样分明是在表示——听见了也当没听着。 正当安然咬牙切齿的决定照着他的脚上狠狠“践踏”式的踩上一脚的时候,江杰云贴在了她的背后,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往两人交握的那只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不知他又要使什么坏,安然也顾不上报复了,收了刚刚蓄势待发的脚,转而去看自己手上到底被塞了个什么——可别是二踢脚。 一眼望过去,也就放了心。 不是什么二踢脚,而一支闪光雷。 这也是年年烟花爆竹类的产品中经典不衰的经典保留品种之一。 比起同样经典的二踢脚,它没那么大的声响,也没那么危险和暴烈,不仅声音响亮,并且还能配以漂亮的色彩,正是有声有色。 再比起同样不衰的魔术弹,它的色彩虽不似魔术弹那样的多变和艳丽,但盛在多了更多的刺激性,不仅有色,更有声。 但安然打小就不喜欢它。 她倒更喜欢魔术弹,文文静静的,好看,没风险,讨厌不漂亮又大嗓门的闪光雷。 到如今,虽说年纪大了,当然谈不上害怕,但那种从小形成的感觉却固执的保留了下来。 她的念头才转了一圈,手里的闪光雷就被身后的江杰云点燃了。 砰的一道流光从雷身射出,在天空轰然炸开,接着再一道,又一道。 随着这一道道的冲天而起的雷光,被强迫参与的安然也渐渐体味出几分别样的刺激来,在一发闪光与下一道闪光之间,那种期待声响,到听到声响之间,不由得屏息敛气,心头一紧一松,一张一驰,兴奋的感觉也随着心情的起起落落而越积越多。待到最后一道光雷释放而出,随着一声亮响,一切归于岑寂,无声无息。 其实江杰云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握着安然的手和她一起持着闪光雷,到后面,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松开了手,完全是安然一个人在放,只是她放得认真投入,对某个恶作剧少年的收手没有一点察觉,略带了几分紧张的抿紧了嘴角,目不转睛的望着冲天而起的雷光,时而随着响起的雷声眨一下眼。 一个闪光雷放完,安然已经忘了找江杰云这家伙算账的茬儿,也不用人拉,也不用人劝,她反而来了兴头,三两步冲到他们带出来的爆竹里抽出一根闪光雷来,自己点上,再次认认真真的放了起来。 等到这根再放完,安然没有再取,而是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气,转眼间,发现江杰云,姜成卓以及赵真旭都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她。 安然心里的那点怒火早就随着烟火一起烟消云散,忘了个干净,也朝他们回以一笑。 放闪光雷,是一件小事,可就是这件小事却让她的脑海中有一些什么东西突然掠过,连带起许多的联想,在这样的一个特别的夜晚里——至少对她来说是特别的,这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春节。 很多事,曾经不喜欢,不代表会一直不喜欢。 当年的喜恶,不能代表永远的喜恶。 时间在变,人也在变,思想也在变。 如果不去尝试,她也许很难,甚至永远也察觉不到这种悄然发生的变化。 也许她并不是像她所认为的那样,不喜欢冒险,不喜欢刺激。 121,剥夺话语权 生活平淡祥和固然美好,但是一味的平淡未免无趣,有时也需要一些调剂来丰富一下内容,改变一下节拍,增加一些阅历,这种感觉也挺不错的。 望着满天的焰火烟花,流光溢彩,安然在心里默默的说,新的一年里,希望自己可以真的像希望的那样,越变越好。 零点已过,中国人在心里所认定的新的一年,此时才算是真的正式到来。 拿出来的鞭炮烟花全部放完,安国庆和江杰云他们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安然却觉得这种状态才是恰到好处的,否则才是过犹不及,总得留点明天再放嘛。 五个人互相嘻嘻哈哈的先拜了年,带着一股从战场归来的火药和硝烟的刺鼻味道,咯吱咯吱地踏着地面上厚厚的积雪,迎着天空中又开始渐渐大起来雪花,说说笑笑的往家里走。 亢奋的精神,火热的心情在漫天风雪,北风呼啸中也不觉得寒冷,待到一打开家门,满室的温暖和食物那诱人的香气夹着几缕淡淡的花香和果香,才让自室外归来的人们醒过味来,舒服的打上一个寒颤,每个被冷风吹打闭合得严严实实的毛细孔开始争先恐后的打开来,吸取暖烘烘的热量。 一进了屋,五个人都一叠声的向李彩凤闹闹盈盈地叫嚷着“过年好,过年好。” 李彩凤探头笑着回应,“好好,大家都过年好。” 安国庆高兴的带头朝着厨房里忙碌的妻子大叫道:“好冷,好冷,孩子他妈,赶紧的上饺子,喝酒,吃肉,暖和暖和。” 姜成卓和赵真旭也跟着后面嚷嚷着,“嘿,真冷真冷,搁外头还不觉着,一进屋才觉着冷,唉哟,外面这雪又下起来没完了。” 安然则快手快脚的换下浸透了寒气的鞋子,剥下外套,帽子这一系列装备,以便使室内的暖气尽快的包裹温暖自己。按她的这种思路,恨不得弄一套超人那样的外套,一拉拉链,从头到脚褪皮一样的剥个干净才好。 要说最有眼力见儿,最实际,也最干脆利落,动作麻利的还属江杰云同学,三下五除二的把一身外出行头卸下,长腿一迈,直奔厨房,“婶儿,我来帮忙。” 想当然,又得到李彩凤一叠声的夸赞。 看着那被夸成了一朵花儿似的江大少爷,安然很想大叫一声,“大哥,你不会是又饿了吧?” 在“要求进步”的乖孩子江杰云同学的带动下,姜成卓和赵真旭也连忙争先恐后的向他们心目中的“圣地”——厨房,打着为安婶分忧解劳的光辉旗帜飞奔而去。 可惜,安家的厨房太过狭小,一个人待在里面灵活有余,两个人就要稍稍注意一下彼此的位置,三个人就摩肩接踵,无论如何也是塞不下第四个人的。 身材肥圆的赵真旭虽然动作也算不得慢,但是跟一向身手灵活的江杰云和身材苗条的姜成卓相比,还是慢了那么一两拍。不过,却仍是不甘心,探着头,踮着脚的堵在厨房门口,声称自己要当个“二传手”,负责传递碗盘,当然,谁都知道他实际上是打的“菜过偷嘴”的主意。 厨房里已经没了插脚的地方,安然便干脆不去添乱,而是将几个人慌忙脱下来的外套,扫去积雪,一一挂好。 安国庆则将折叠桌放下,将椅子摆好,给自己温上一壶小酒,见几个孩子忙得高兴,便乐呵呵的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看起春晚来。 这边姜成卓和赵真旭见桌子放好,便开始流水样的从厨房往外端盘子,切好的各色熟食,拌好的几盘凉菜,饮料,杯子,碗盘。 江杰云和李彩凤一个切,一个装盘。 安然探身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被两人挥挥手赶了出来。 待酒菜熟食都已上桌,李彩凤便指挥着江杰云三个将速冻在阳台上的饺子搬了进来,灶台上的两大锅水已经滚开翻花,一只只饺子依次被下入锅中。 添上三遍水,白硬的饺子皮变得莹润饱满,李彩凤喊上一声“好了”,江杰云和姜成卓一人一只手里拿着一把笊篱,一只手里托着一只深口盘子,随着李彩凤的话一出口,简直就跟听到了冲锋号的士兵似的,那精神头真称得上一个高昂饱满,两眼放光,动作飞快。 笊篱一落,一起,十几只热气腾腾的水饺出锅,掂上一掂,淋去水份,手一翻,看不也看,笊篱里的水饺便滑溜溜的滚入另一手的盘中,这边回手再一笊篱,不过眨眼之间,一大盘水饺便已盛好。 厨房门正扒着闭着眼睛,抽着鼻子使劲闻味的赵真旭,一听水饺出锅,一张肉乎乎的圆脸就快笑成了开花的白面馒头,说来也真是技术,要是安然去接,一回撑死能端上两只大盘,还得忽略那刚出锅的,滚烫的热度。 结果人赵真旭同学硬是一只手里拿了两只盘子,对于那热滚滚的温度根本一点没放在心上,看得安然直咋舌,要上去帮忙,“诶,我说赵真旭,你行不行啊?这两盘我来拿吧,你这手一滑,别掉了。” 赵真旭朝她直布楞脑袋——哦,你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嘿,人嘴里头不正忙着呢吗? 忙什么? 那还用问吗? 自然是吃呗。 叨着一只热腾腾,胖嘟嘟的饺子,歪唇咧嘴,呼呼喝喝的哈着热气,真是好不忙叨。 江杰云和姜成卓则告诉安然,不必担心,只管让他端就是,那家伙皮憨肉厚,又禁烫,技术还不错,将来吃不上饭,还可以去小饭店做跑堂,这一手八爪鱼似的本领也是打从他们兄弟三个同居那天就练出来的,专业! 安然听了,立刻决定不跟专业人士“抢饭吃”。 当锅里的最后一个饺子被打捞上盘,这顿对安家人来说异常丰盛的除夕接神夜宵也算是正式的拉开了序幕。 想当然,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饿了肚子的吃货面对着一桌子肉食和水灵灵,刚出锅的饺子,心情该是何等的澎湃和激动。 本来安国庆和李彩凤还想对他们说两句“千万不要客气,到了这儿来就跟家一样,可别莫不开”之类的劝客辞什么的,可话还未出口,就让这二位那眼睛里红果果,铮明瓦亮的绿光给堵了回去——怎么瞅着这二位那一副“凶相”的脸上都不带一丝一毫“客气,不好意思”的迹象,夫妻两人相顾失笑,同时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用再多此一举了。 相比于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平时就是一副“饿死鬼投胎”模样,如今又真的很饿,确实很饿的家伙此时活脱脱一脸“穷凶极饿”的表情,之前肚子里有了些底儿的江杰云倒是相对斯文了一些。 当然,那只是相对而已。 再有,安然觉得江杰云这个会装相的演技派,他的吃相基本一向都是斯文的,但态度从来都是凶残的! 此时的餐桌上,不说是“刀光剑影”,却也是筷影一片,眼刀横飞——这三位吃货为了争一个饺子,不只筷子底下使劲,就连那几只眼睛也都没闲着,瞪得一个个的跟几百度的大灯泡似的,都让人替他们担心瞪过了脱眶而出该怎么整? 安家三人本来就不饿,如果今天没有这三位“大肚能容”的客人,他们对吃守岁饺子这事也不过是吃上两个意思一下,走走过场而已。 可人就是这样,本来不饿,看着这三位跟饿虎下山似的,吃得香甜无比,酣畅异常的德性,不知不觉的便渐渐跟着被调动起了情绪,就连还饱涨的胃袋似乎也被放空了一部分空间,一来二去的,也吃了不少东西。 众人众志成诚的大扫荡的结果是惊人,堪比蝗虫,让安家一家三口,至少是让安国庆和李彩凤是感到惊叹的,满满的一大桌子实实惠惠的肉菜和饺子,居然连汤汁都没剩下一点,不,事实上,别说菜汤,就连饺子汤也被那三个吃货以“原汤化原食”的理由,咕咚咕咚地给干下去多半锅。 至于剩下的那少半锅,那三个竟然死活都不让安然倒了,据他们宣称,今天的饺子好吃,这汤也好喝,他们准备半夜渴了热热接着喝,可别倒了,白瞎了,可不要糟蹋东西!浪费有坏,浪费可耻! 就差对着安然背一遍《悯农》诗了。 安然对这三个会过日子的贤惠孩子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一副什么表情才好,干脆白眼一翻,眼不见,心不烦。 值得一说的是,年三十的饺子总是要讨个吉利的,安家也不例外,或者说,往年因为安国庆李彩凤夫妻工作的原因,守岁的时候总是缺席一人,虽说每年的守岁饺子也是要认认真真的包好的,但是却没有什么花样。 今年因为是一家三口难得过上了团圆年,照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说法是安然小丫头正在兴头上,喜欢弄些个花样花活儿,不仅往饺子里包了硬币,还加了糖块,有钱,有甜,既能财源滚滚,又有甜甜蜜蜜,都是好意头。 为了讨个好彩头,安然将糖块和硬币都放了不少,务必让参与者,也就是每个吃饺子的人都吃者有份,咬者中奖。 安家一家三口吃得本来就不多,吃得又慢,又仔细,这糖果和硬币根本没给他们造成什么麻烦。 122,新与旧交替 必须要说一说的是吃饺子的主力军,那三个吃货。 饺子刚一出锅,安然就开始郑重提醒,让他们一会儿吃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在意,不要只重数量口感,不注意“内容”,吃到糖块还好些,万一要吃下硬币可怎么办? 就他们三个人吃饭时那甩开腮帮子,埋头苦干的劲头,那力气卖的,万一一使劲,吭哧一口咬在硬币上,硬币是肯定不会怎么着的,就怕把他们三个的一口牙再给磕下去了一个半个的可就不美妙不和谐了。 大过年,好意头没讨着,倒弄个断牙之恨,血光之灾啥的,多丧气啊! 反正在安然看来,想迅速又大口的把饺子吃下去,把包在饺子馅里的糖块或硬币顺利的吐出来,这也是个需要技巧性的活计,一般人不一口气吃上几百个饺子,好好的练练这门技术,还真是有把牙齿崩掉崩坏的风险。 可事实证明,以江杰云为首的三个吃货用他们那超凡脱俗的实际行动和彪悍的实际作风让安然再然明白了一项事实——这仨货压根就不是一般两班战士,绝对是用特殊材料炼成的! 在安然看来颇有难度的事,在这三个家伙的眼里嘴下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那些糖块,硬币之类的障碍物完全不能阻挡三个吃货扫荡吃光的脚步,甚至连一点困扰都算不上,完完全全的不在话下,嘴皮子一动,糖块,硬币顺利而出的同时,一个个饱鼓鼓的饺子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吃货那宽广粗犷的喉咙里,不见了影踪。 真是神乎其技,几乎要让人拍案叫绝了,简直。 一顿风卷残云,三个吃得心满意足,喜笑颜开的吃货拍着胸脯强烈要求处理善后,安国庆李彩凤 还未开口,就被安然痛快地一挥手,予以批准。 她本人和安国庆则拿上年前买好折好的几捆烧纸,一起出门,找个人迹稀少的路口,开始烧纸。 这也是每年过年的时候,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 算不上是祭祖,按安然现在的理解就是阳间过年,大人都给小孩子发红包,阴间过年,也该给长辈们上点货,发点钞票,热闹热闹。 安国庆和安然下楼的时候,四处的鞭炮声已经渐不可闻,雪势依旧不减,飞飞扬扬白色雪花一片片的自高空飘坠而下,将地上大片大片梅红的鞭炮烟花的残屑一一掩盖成一片皎洁的无暇雪白。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虽是大年夜,但各处的声响也渐渐歇了下来,只有远近高低的各色灯火,闪闪烁烁,明明灭灭的代表着一个个守岁团圆的家庭,在寒风中看着仍让人觉得心安。 安国庆安然父女两个下楼的时间算不得早,空旷的街头,已经燃起了不少明明灭灭的火堆,红火色的火光在雪地上跳跃生辉,像是一朵朵开在洁白纸上的金色莲花,随着凛冽的朔风摇曳生姿。 安国庆和安然也找了一处背风的路口,放下怀里的大捆小捆的黄纸。然后,安国庆去周围转了一圈,他是想找两根树枝木条之类的东西。奈何雪下得大,将地上原本的痕迹和杂物垃圾早已掩盖得不留痕迹,最后只好将将就就的捡两根燃尽的了魔术弹,当成棍子用。 安然拉下手套,拎着纸,安国庆打开打火机自纸捆的下方将纸捆点着。接着两人将一旁的纸捆都借着刚刚点着的纸捆一一点燃。 为了让黄纸可以燃烧充分,安国庆和安然一人拿着一根魔术弹不时翻搅抖动着燃烧着的纸捆——按安然的理解是,既然这些黄纸到了阴间,经过了某种神秘的兑换比率,变成了阴间的金钱,那么,此刻他们这样不断让黄纸燃烧充分也是一种保证汇款顺利汇到的手段吧? 直到金红的火焰一点点黯淡下去,温暖的火舌彻底冷却,变成一堆堆灰烬,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摊摊难看的焦黑,安国庆和安然才站起身来离去。 他们往家里的走的时候,还遇到一些人三三五五的抱着一捆捆的黄纸,显然也是出来给去世的亲人烧纸“汇款”发压岁钱的。途经一些正在蹲着烧纸的火堆边,还听到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老头儿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正在向业已逝去的人念叨着些什么。 其实安然觉得这种烧纸的行为固然算是一种迷信,同时还有火灾的隐患,但同时也未偿不是一种寄托哀思的方式,一种自我的疏导,前提是适度,适当,过度了却只能是有害无益。 安国庆和李彩凤的父母都去世的早,安然从小便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安国庆和李彩凤本身也并不相信这些,逢年过节烧纸一方面是寄托一点心意,一方面也是当成风俗在做。 回了家里,江杰云他们三个已经收拾完毕,凑在李彩凤的身边,胃口极好的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零食一边围着电视嘻嘻哈哈的闲聊,手里嘴里两不闲,勤劳得很。 安然换了衣服,便去厨房泡了一壶消食解腻的水果茶,还特意加了些新鲜的薄荷叶去火。泡水果茶的茶壶是安然过年置办年货时新买的,个头挺大,造型流畅漂亮的玻璃壶,特别适合用来泡色彩艳丽好看的水果茶,红色的山楂,黄色的桔子,菠萝,绿色的奇异果,白色的鸭梨,金黄的茶汤,还有点点鲜嫩的薄荷叶,泡在一起五颜六色的十分养眼,看着便觉得味道不错。 到这会儿,安国庆和李彩凤相视一笑,从身上的口袋掏出四个封好的红包一一递给身边的四个孩子。 对于这个节目,安然自然是习以为常的,对父母道声“谢谢爸,妈。”便很自然揣进了自己的腰包,压岁钱呐,要好好保管,这还是她重生后的第一笔压岁钱,有历史意义和纪念价值,而且这也是她未来小金库的第一笔打底资金。 江杰云三个却是真的没想到还有压岁钱这一茬儿。 或者说,姜成卓和赵真旭还是习惯于过年收压岁钱的,只是对于每个孩子过年最盼望的事情之一,他们却并不感到快乐,从小到大,收压岁钱对于他们来说都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反而总是让他们恨不得永远没有这一项传统,或是对那些令人难过愤闷的记忆可以掉头就忘才好。 而且,对于他们那样的人家来说,压岁钱不过就是一个过场,发的人不在意,收的人也不在意,更不讲究什么时间,高兴了就早些发,不高兴了有时直接就打到每个人的户头里,走过场,讲排场的意义大于传统和真心。 今年家里的压岁钱,姜成卓的已经收到,同时还惹了一肚子的气。赵真旭家里据说会直接打到个人的户头上。具体的数字是多少,两人一个没数,一个没打听。在他们的家里也许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大概就剩下钱了。 至于江杰云从小到大的印象中也只有一次收压岁钱的记忆,同样的,那也是他一生中极其不愿回忆的一次记忆。 此时,看着李彩凤和安国庆送到他们手边的这三个看得出包得挺精心却并不算厚实的红包,一齐愣在了那里,脸上的神情一时都有些变化不定,心情复杂,感动,温暖,又有些无措。 然后姜成卓和赵真旭一齐扭头望向站在他们中间的江杰云,似乎在问他,怎么办?这红包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按着他们的本意是不想接的,安家的家庭情况他们是看在眼里的,虽说绝谈不上困难,现在彩票站的生意似乎也不错,但是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辛苦,就连安然也是在学习之余,经常跑到彩票站去帮忙,他们却也是看在眼里的。 不像他们做的生意,并不是为了谋生度日,而是为了打发时间,赌气加玩票的性质。 这红包里的钱可能确实是不多,但是三个红包加在一起,也足够他们改善一下生活了,这钱每一分都他们一家三口起早趟黑的辛苦血汗钱。而对于他们来说,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钱,收和不收没有一点差别。他们是真的不差钱。 可若是不收,却又辜负了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位长辈的一片心意,面对着两人脸上那慈爱的笑意和诚挚的目光,拒绝的话他们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两人平时也一向是以江杰云马首是瞻,这时自然要依他的意见,见机行事。 他们想到的顾虑,江杰云自然也想到了,但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是带头接过了李彩凤和安国庆手里的红包,这里面的钱只是一方面,真正厚重的不是钱,而是这红包后面所代表的那份沉甸甸,暖烘烘的情意,不是推辞一下就算完事的。 与其生硬的推辞外道,再让安国庆和李彩凤硬逼着他们把钱收下,还不如笑着说声“谢谢”,好好的拜个年,真心的说句吉祥话,珍重的收下这份心意,并认真的记在心里。留待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的还付。 见江杰云痛快的收下了红包,又说了吉祥话。凭着打小朋友间的多年默契,不用多说什么,姜成卓和赵真旭自然也明白他的想法,也有样学样的接过红包,一串串的吉祥话流水似的,张口就来,都是一脸喜气又财迷的德性,把安国庆和李彩凤逗得笑个不住。 123,曾经不喜欢 发完红包,喝过茶,春晚已经结束,电视里也没什么太精彩的节目,此时已是深夜,但一年之中,城市的灯火也许再也没有比今夜更通宵达旦,明亮光辉的了。除了年纪太大的老人和年纪过于幼小的孩童经不住困,守不了岁,此外都要一直守到东方日晓。 虽说重生前,安然这个宅女,最善长的便是通宵熬夜上网,只要有网文,电影,八封贴子可看,别说是一宿,就是两宿三宿也不在话下。可是自从重生之后,安然就一直在努力的改变自己以前的那种不良的作息习惯,真正做到了早睡早起。她原本怕的就是打乱自己已经形成规律的作息时间,怕自己没有耐力,又随弯就弯的回到过去的那种糟糕的生活习惯。 却没想到半年多下来,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如今的这种早睡早起的生活规律,冷不丁的这么熬下来,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倒是一点都不在意,长年累月三班倒,他们对作息时间的自我调节已经形成了身体的本能。 至于江杰云那三个,正是半大小子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精神头,平时又干的是网吧,加班熬夜做生意那也是家常便饭。 再说,安然相信这三个吃货只要有吃有喝,估计再熬上两天也没什么问题。 安然见父母跟三个家伙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得开心,显然无论是父母还是那三位一点都不外道的客人都不需要自己作陪和招待,喝了一杯水果茶之后,她便干脆按照平日的习惯给自己做了皮肤护理。 熬夜是最伤皮肤的,虽说现在她的年纪正好,花骨朵一样的时候。 可随着安然养的花草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觉得“女人如花”这类的话是非常正确的。 植物不会说话,女人的皮肤也不会说话,一些小问题,小毛病慢慢的堆砌,积累。有问题,有毛病自然就会对植物和皮肤造成影响和改变,只是这些改变很细微,几乎是微不可见的。 但是当无数细小的毛病和问题堆积在一起,日积月累之下,就会形成大问题。 这种大问题放在植物身上也许就是一夕之间黄了叶子,烂了根茎,除非找到根本的解决方法,否则就是凶多吉少。 如果放在皮肤上,带来的伤害也几乎是不可逆转的。 就像重生之前,她虽然是个没什么耐力的人,但是女人哪有几个是不爱漂亮的,尤其是她在相亲的问题上吃了无数的憋曲之后,关于长相对一个女人命运的影响真是再清楚不过了。当初在这上面也下了很多的功夫,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砸了不少的银子。 可惜,虽然那些化妆品的宣传书说得都是天花乱坠,又是什么紧致光滑,又是什么去疤除痕,收敛毛孔,深层补水,清透净白……等等等等,真正使用起来,所起的效果真是微乎其微。其中所包含的一些物质不仅不会对皮肤起到修护保养的作用,反而对皮肤造成二次伤害,有些二次伤害所造成的后果甚至比她皮肤原本的问题更大。 长时间的努力却带来这样的后果,安然本就不是什么特别有毅力的人,再加上在相亲中的一再碰壁,渐渐的就开始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不再保养,更加的不注意饮食,熬夜晚起更是家常便饭,有时赶上周末,心情不好,情绪低落,甚至连脸都不洗,其邋遢的程度已经达到一定的境界。 长年的恶性循环下来,她的皮肤顽疾已深,粗黄暗淡,毛孔粗大,面疱暗疮,问题多多,简直已经有些无可救药。 其实那时安然便已经意识到,皮肤是天生的,但后天的养护却是必须的,而这种养护仅靠那些天价的化妆品其实起的作用是很微小的,更多的还需要从平日里的一点一滴做起。 皮肤是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它的健康与否与身体本身的健康程度密不可分,就像是只有生长得健康茁壮的植物才能开出娇嫩美丽的花朵一样。 女人这朵花要想保持花瓣的水嫩娇艳,就必须时时刻刻的小心在意,呵护自己的皮肤就要像护花人养护最最名贵的花草一般,补水,补养,天气的变化,气候的冷暖……无一处不要细心,无一处不要注意。 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也许一天,一周,一年都不见得看得到结果,但是长年的坚持便会得到令人想像不到的成绩。 而且,这像是学习练功一样,是一项不进则退的工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许你三百六十天都做得很好,只有五天偷了懒,耍了滑,带来的后果和问题却可能要用上整整一年才能慢慢的弥补过来。 就像是一棵月季花,三百六十天,你都能天天按时浇水,施肥,除虫,只有五天,你忘了浇水,更别提施肥和除虫。 虽然后来这株月季还是救了回来,却已经不复当初的光鲜艳丽,如同大病了一场,需要慢慢的恢复,才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失去过,才知道珍惜,安然现在对自己的这张光滑水嫩的脸皮真是满意得不得了,每天都严格的按照最高标准小心呵疼,希望它可以一直水当当的,争取保鲜期限可以是一百年! 不怕麻烦,不怕繁琐,细细致致,兢兢业业。 待到安然糊上一层补水面膜,露出眼睛和鼻孔的位置坐到客厅里看电视的时候,那三个坏家伙都露出一种活像见了鬼的表情,江杰云和姜成卓还好点,赵真旭干脆是半张着嘴,瞪圆了一双不大的眼睛,惊叫一声,抖着粗短的手指,一副惊吓不已的德性,怪声怪气的问道:“安妹妹,你这是……” 虽说这是带了表演成分的夸张表现,很有耍宝打趣的嫌疑,但这年头由于资讯落后,美容和化妆品行业才刚刚兴起,电视报纸网络等媒体还未被各类铺天盖地的化妆品所占据,人们对面膜这一美容手段的认识还都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别说是赵真旭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化妆产品的消费主力军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女孩子也对此的了解和熟悉程度也远远比上十几年后的精通和娴熟。 所以大半夜的,看到安然这么一副德性出现在他们面前,还真是相当的惊讶了一把,尤其是她居然还是一副十分坦然自若,并不以为意的模样。 安然的这副糊着一张煞白脸孔的模样在这个时代的很多人看来简直是与发神经无异,跟女鬼类似,虽说江杰云他们三个也算是经营着这年头最摩登的行业之一——网吧,走在信息的最前列,但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哪有对女孩子的化妆品感兴趣的?这会儿对着她这副德性大惊小怪一下也算是人之常情,安然觉得自己必须不能跟这三个没见识的孩子一般见识。 本来安然面膜特意多做了一些,想让母亲李彩凤也顺便做一个面膜,省得熬夜对皮肤造成伤害。 虽说经过安然这半年来死磨硬泡的科普,李彩凤对皮肤日常护理也慢慢接受,并从中尝到了不少的甜头,但是从过去的,那个以黑白灰绿为流行的年代养成的观念并没有得到多少的改善,以艰苦朴素为荣,将美容化妆,渴望漂亮的心思隐隐密密的藏在心底,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好意思,甚至隐隐约约的还有着引以为耻的意思。 这是过去的时代所留给那一代人的深刻印迹,已经牢牢的烙印在他们的身上,仅仅靠安然多半年的洗脑显然是不能去除的。 看着女儿臭美,爱美,李彩凤是开心并且纵容的,但轮到了她自己总是莫不开脸面,这会儿听安然蹭到她身边,悄声提醒让她也去敷些面膜,她更是有些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怎么也不肯当着江杰云他们这些小辈的面跟着女儿一起“出洋相”。 李彩凤这种心情安然确实是理解的,也拿母亲他们这辈人的老观念和老思想没有办法。只是可惜了她刚弄好的面膜材料,白白的浪费了。又是水果又是蜂蜜,虽然量不大,但可都是好东西呢。 让安然万万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分钟,湿润的面膜已经开始渐渐有发干的迹象,她洗完了脸,回房间擦个护肤水的功夫,再回到厨房的时候,正看到江杰云这个吃货正站在那面膜前,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回头看到安然的时候,目光带着几分期待,兴致勃勃的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吃的?烙饼吗?” 安然瞪眼良久,才咬牙挤出一句话,“别告诉我,你又饿了?” 江杰云牌饭桶想了想,有些遗憾的回了一句,“倒也还行,你要是一定想做的话,我肯定会捧场的。” 安然扬起睫毛,仔细的打量了这厮两眼,看着那样英气勃勃的正太脸上一脸的平静,不见嘻笑,也不是特别的严肃,完全看不出这人是说的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于是她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你是开玩笑吧?” 刚才吃了那么多,这还没过一个小时呢,你不会真的又饿了吧?你那胃还是胃吗?你还是人类吗? 江杰云依旧是一脸的平静和坦然,“你说呢?” 安然,“……” 我说你真是个可恶的吃货,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124,收还是不收 于是她坏坏的勾起嘴角,“如果你真的想吃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 江杰云倒是毫不犹豫,也不管这是不是做面膜的原料,反正不是还没糊到脸上去吗?里面也都是好东西。 安然见他点头点得毫不犹豫,只得翻了个白眼,一想倒也是,又是蜂蜜,又是水果,又是牛奶的,与其丢进垃圾桶白扔浪费,还不如加工加工,塞进吃货的肚子里,“回收再利用”呢。 这么一想,她还真的动手往面糊里加了点其他的辅料,三两下做成了个小巧的水果派,送进烤箱里。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热乎乎的水果派新鲜出炉,安然刚戴上隔热手套将水果派取出来,姜成卓和赵真旭抽着鼻子闻着味儿就到了。 这都是什么鼻子啊这是! 真不知道这两位都是属什么的?! “好啊!哼哼,安妹妹,你被我抓到了!”姜成卓一脸“抓奸”的表情,那张清秀的正太脸上悲愤莫名,唱作俱佳,“你竟然这么偏心,偷偷的趁着我们和安叔安婶谈心聊天的时间,给老大悄悄的做好吃的!你伤了我们的心!” 赵真旭一边说着“就是,就是”,附和着频频点头,一边瞪着一对绿油油的小眼睛对着那个热出炉的水果派一往情深的狂送秋天的菠菜,转眼之间,嘴里的“就是,就是”,就变成了,“哎呀,一瞅这派就知道肯定好吃啊!” 面对这种无端的,耍赖又耍宝的指责,安然已经懒得辩解和搭理了,直接转身从放餐具的抽屉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餐刀来,用刀一指还在滔滔不绝的犯贫的姜成卓,“吃不吃?” 姜成卓面对这等“纤巧”的武器,面不改色,心不跳,干脆点头,回了一个字,“吃!” 刚出炉的酥皮派被安然两三下切开,餐刀切过酥皮发出一种令人感到愉悦——或者说是令吃货感到愉悦的细碎声响,随即散发着一股新鲜的水果甜香。 小小的一个派,被安然平均的分做了三份,又随手从抽屉里取出三把小叉子,递给三个人,然后朝着放在碟子里的小小的派,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真旭这孩子还挺客气,“安妹妹,你不来一块。” 安然默默摇头,先不说她的肚子一点都不饿,就算是有点饿,对面膜剩料改造的水果派,多少也有点心理障碍,虽说这些面糊并没有用过。 不用说,小小的一牙儿水果派,对这三个家伙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不过是嘴巴一张便消失无踪,如果不是厨房里还飘荡着一股水果派香气的话,简直让人以为那个派的存在有如一场幻觉。 三个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一齐张着眼做出一副眼巴巴的表情。表示,水果派太小,牙缝没塞上,馋虫倒是给勾出来了。 安然不由得抚额,吃货什么的,简直是比蟑螂还要神奇的生物!比垃圾桶还要伟大的存在!只要养一只在家里,再也没有处理剩饭剩菜,担忧食品过期的烦恼。别说厨余,就连面膜剩了,也可以消灭干净,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佳品。 无奈安然只得又从冰箱里又取了几个早已做好的南瓜饼来打发这三只强大生物。 吃过南瓜饼,姜成卓提议,反正也不睡觉,干脆我们来打扑克吧。 安然拿出一副扑克交给他们,李彩凤和安然都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安国庆倒是跟三个小辈玩得起劲,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没大没小的一个个脸上都被贴了纸条。 安然和李彩凤在一旁捡笑捡了个不亦乐乎,笑到脸部发酸,倒是不怎么困了。 四个人打牌的风格也不有同,安国庆出牌是踏踏实实,却没太多的算计,完全是抱着娱乐的心态。江杰云出牌痛快,对小得小失并不计较。姜成卓与他相反,各种算计,手段百出。至于赵真旭则完全发挥自己善长计算的技能,不停的算牌。 三个家伙各有思量,互相拆台斗嘴,反而便宜了安国庆这个完全娱乐的人。 安然觉得看这三人一肚子心眼的互相算计拆台,比自己亲自上场去玩好玩多了,兴灾乐祸是一样非常有娱乐性的活动。 至于她什么时候睡觉的,她还真没什么印象了,只觉得自己前一秒还在笑嘻嘻的看热闹,然后就是半张着眼,看着一室晕黄的灯光,身上搭着一条毛毯。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片绵长的呼吸声,老妈李彩凤歪在沙发的另一侧,睡得正香,身上披着老爸安国庆的棉外套。 安然身上毛毯的另一端正盖在江杰云的身上,这家伙枕着他的好兄弟,胖墩墩的赵真旭当大枕头睡得人事不知,而由于赵真旭加入,原本就不算很宽敞的沙发,也被挤了个满满当当,李彩凤独守一头,而安然则靠着江杰云的肩膀,江杰云自然挤着赵真旭,三个人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压着一个,共同盖着一张毛毯,倒是不冷。 客厅里的折叠桌还是原样的放在那里,桌面上还散落着凌乱摊开的扑克牌和好几条撕得乱七八糟的纸条。 明亮的顶灯被关上了,只留了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 安然一点一点的移动自己的身体,以防将江杰云吵醒。入睡的姿势很不舒服,虽然睡的时间可能不是很长,但由于是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还是酸得腰酸背痛,稍微动一动,安然就是一脸的龇牙裂嘴。 尽管安然的动作已经很轻很小心,但是江杰云的眼皮仍是微微的震颤了两下,呼吸的节奏也快了一些,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一直留意注意他的表情的安然注意到了,连忙停下动作,待到他呼吸又恢复了正常,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又将江杰云和赵真旭身上的毛毯盖盖好。 再次陷入沉睡的少年,脸上一片安然,浓长的睫毛,睡得微红的脸颊,挺直的鼻子,微抿的薄唇,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乖巧听话的五好少年。 可惜啊可惜,这只是假像而已。 想起熟悉起来以后,在这家伙身上的遭遇到的种种小郁闷,安然站沙发之前,抱着肩,微皱着眉,毫不客气的打量着熟悉的江杰云同学。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用力掐一掐这家伙的这张脸皮,发泄一下心头的那种占不到便宜,却总是吃憋的郁闷心情。 想想看,把本市头号土财主——括糊未来的——的脸掐成红苹果,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足够她笑到**十岁,没事的时候还可以跟孙子孙女炫耀炫耀。 不过,安然叹了一口气,这么美好的事,也就是想想而已,如果她真敢下手的话,这个家伙指不定怎么打击报复自己呢,而她唯一能想出的,对他的制裁手段就是不给他饭吃。 就是这一条她也就是想想而已。 对于在大年初一的一大清早,脑子里就琢磨这么幼稚,无用的想法,安然感到毫无压力,反正也没有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她现在披着一张嫩皮,就算是念头再幼稚再无聊一些,也是顺应她的外表而已。 人生嘛,哪来的那么多一本正经,严肃向上的想法,如果每天每时每刻都要思索那么深奥的问题,这漫长的一生该是多么的枯燥压抑。 所以幼稚无聊什么的,也是对人生的一种不可或缺的调剂。 某个阿Q自我辩解完毕,发现客厅里少了自家老爸和姜成卓。 于是轻手轻脚的走到父母房间的门前,轻轻推开,果然,在大床上发现了睡得正香的姜成卓和安国庆。 安国庆照样睡得安安稳稳,姜成卓的睡癖则不怎么好看,四仰八叉的,身上的被子盖一半空一半。安然摇摇头,踮着脚尖走进去,帮他把被子盖好,然后又转身出来。 却发现江杰云已经起来了,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她。少年的头发微显凌乱,双手抱肩,半垂着眼望着她。 安然朝他轻轻一笑,用口形无声的道,“早啊,过年好。” 江杰云的嘴角慢慢的弯起来,一个淡淡却暖意融融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浅浅的漫开,如同一滴颜料在水中缓缓润染开来一般,舒展,润泽,清亮,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接着他也用口形无声的回了一句,“早,过年好。” 安然不知怎么的,觉得眼前的江杰云神情似乎有些陌生。不过在新年一早,看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笑容还是令人感到愉快。 将房间的门关上,安然去厨房的灶上烧了热水,然后两人开始洗漱。 江杰云很有准备,昨天穿的就是过年之前他们一起去买的新外套,而且他的那个背包里不仅带了简单的洗漱用品,还有一套换洗的内衣,以及新毛衫。 洗漱过后,时间还早,才不过五点多钟,外面的天还是黑沉沉的,雪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风很大,尤其在这样万簌俱寂的时间里,坐在室内便可以毫不费力的听着风声呼啸着穿过楼群的声音,挟卷着地上积雪和一些细碎的鞭炮碎屑。大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各处的灯火都还亮着,不过,估计也有许多人跟他们一样,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梦乡。 125,回收再利用 安然想让他们都再睡一会儿,等到六点多快七点的时候再叫他们起床,那是一般人家放开门炮的时间,就算不叫他们起来,到时鞭炮声也会把他们吵醒,再说,放开门炮也是每家大年初一必须要放的,安家也不例外。 她自己倒是不想再睡了,虽然睡的时间比较短,但头脑却意外的清醒。江杰云也表示他也不想再睡了。 两人为了不吵醒其他的人,便进了安然的房间。 “你饿没饿,是等着一会儿大家一起吃,还是先垫一垫。”安然现在几乎已经习惯了这三个吃货超大的食量,不知不觉的被带入他们的逻辑思维方式,好象现在不论何时何地,她与他们打招呼的第一句话总是想问,“你饿了吗?” 这种转变让她自己也感到有几分无奈,感觉自己像是一不小心养三只大型肉食动物一般,而自己则成了他们的义务饲养员。 江杰云却相当的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安然有时觉得他对这种“饿还是不饿”之类的问题思考的认真程度远远要大于他对于学习的关注程度。 “还行,一会儿大伙起来了一起吃吧。对了,今天早上吃什么?” 这显然是江杰云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对于这个安然也早就准备好了,早前包好冻在冰箱里的饺子正是派这种用场的。不过,由于昨晚吃了水饺,为了换换口味,以免吃腻,一会儿就干脆吃煎饺好了。 昨晚吃得油腻,今早就配些清淡一些的小菜,再煮上一些杂粮粥,既好消化又清肠胃。 安然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并民主的询问一下眼前这只肉食动物的意见,补充了一句,“你们要是想吃肉,也是现成的,还有卤好的牛肉和别的熟食,一会儿也可以切点。” 肉食动物表示相当的满意。 安然将房间让给他,让他把带来的新内衣新袜子都换上。外衣什么的,因为一会儿还要帮忙做饭,怕弄脏了,就暂时不用换了。 随后安然也换上了一身新的内衣和袜子。 江杰云穿上新袜子,似乎对袜子底下织的小人儿感到很有趣。 袜子是安然买的。 随着经济大潮越来越猛烈的卷袭着锦岭这座小城,小城里的商人们也越来越有商业头脑了,再往前数三五年,你过年的时候也只能买双新袜子,但是现在买双新袜子,人小贩还能体贴的在袜子底送你一对小人儿踩。 有的袜子还送一句:“踩小人,走鸿运”之类的吉祥话。 直到穿上了这双新袜子,坐在安然的书桌前,江杰云的心里才终于有了一点过年的新鲜感。 也许这也是生平的第一次。 第一次过了一个和乐的除夕夜。 没有冷清清的,寂寞空旷得带着回声的空气。 没有黑暗的,冰冷的回忆。 没有保姆怜悯的眼神。 没有与朋友们默默相对的愤怒。 这一夜的欢乐来得似乎太容易,太丰足,让他来不及感到新鲜,便已经结束。 直到现在,穿上这双安然做主买的新袜子,他才渐渐的生出一种恍然的回味——原来,正常的人家过年是这个样子的,有家人,有朋友,有美食,有新衣,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真好。 江杰云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依然暗沉的天色中那繁星一般璀璨明亮的万家灯火,怔怔的若有所思。 换好了衣服的安然也走进了屋子,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了两杯新打的米浆和一碟子小点心。 虽说是要过一会儿等大家起来了一起吃饭,不说江杰云这个吃货等得等不得,就是安然本人也有些等不得,没办法,正是这个年纪,身体忙着发育,几乎天天扒开眼睛就觉得肚子空。 安然自己喝杯米浆也就可以了,点心是给江杰云准备的。 江杰云听到声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站起身帮安然把托盘接了过去。将点心放在两人的中间,然后把一杯米浆放在安然的面前,另一杯自然搁在自己的跟前,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让安然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平日里胃袋总是处于空虚状态的家伙这会儿竟然没有急着扫荡,而是温温文文的将那杯米浆捧在手里,像是在暖手一般,目光似乎是停驻在她的脸上,又似乎穿透了她的身体,落在她身后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于是,安然根据自己对这位少爷一直以来的了解觉得,这厮估计是没大睡醒——虽说,在她心目中,这位同学只怕在睡梦中,对食物的战斗力也是一流的。 但目前这种食物在前,他竟然毫无行动的状态,她又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什么? 你说思考? 那得思考多重大的事才能让这个吃货放弃食物,改而陷入沉思? 大年初一的早晨,安然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让江杰云会产生思考重大问题的契机。 所以,她问,“江杰云,你是不是还想睡?要不吃完东西,你到我床上再眯一会儿?” 江杰云没有回答安然的问题,而是直接将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一瞬不瞬的。 幽深得如同此时外面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一般的眼眸看得安然不由得有些发毛。 “怎么了?你看什么呢?”安然摸摸脸,这小子的眼光让她莫名的有种寒毛集体倒竖的感觉,就像盯着她的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真的是一只大型的,危险的食肉动物一般。 “你说……”江杰云垂下了眼,似乎被她的反应逗得有些失笑,又似乎只是若有所思的反应,略微弯起嘴角,“一个正常的家人,或者说是一个好的亲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这种脸上带了一点微微的笑意,目光下垂,莫测高深的神态,说得又是如此感性的话的江杰云让最近熟悉了他或泛坏,或正经的安然颇有一种陌生之感,他这样像是在计划什么,又像是在算计什么,刚刚那种感觉又变了,面前坐的不再是一只大型的肉食动物,反而像是一只狡黠又有些忧郁的狐狸。 念头一转之间,安然被自己脑补过度的念头弄得囧囧有神,莫非在自己的潜意识当中,江杰云这货的多面性已经快赶上变形金刚了不成?还是个动物世界版的? 不过,这种想法也不过是一瞬,转眼就被安然自己拍飞了。 虽说江杰云问出的问题让安然感到有些意外,但她毕竟不是个真的十三岁的,不解世事的小女生,再一联想江杰云那不平凡却又缺少正常家庭味道,带着些神秘的家庭背景,安然也就理解了他会问出这种问题的原因。 于是她便也正经了脸色,沉下心思,仔细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才慢慢的说道,“这个……应该没有一定的标准吧,而且在每个人的心里也都有自己的标准。” 江杰云扬起睫毛,看了她的一眼,却没说什么,可目光中似乎隐隐带了一点笑意,似乎在说,你说的不是废话吗?等于什么都没说。 安然见状也抿了下嘴角,然后继续说下去,“这不是废话,而是必须的。因为我下面说的对亲人或家人的感受和标准只能代表我自己的,你问的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安然会这么说并不是想给自己留后路,或是想说一些不负责任的,模棱两可的答案。 正是因为她觉得江杰云问话问得如此郑重严肃,所以她希望自己也能答得审慎严谨。 也许自己的答案对江杰云很重要,所以,她更加不希望因为她无意中的一句话而引得他钻了什么牛角尖。而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回答能对他有所帮助。 江杰云点了点头,眼里的笑意又浓了一些,使得目光也跟着晶亮了起来。虽然看着神色依旧深沉,却因了这笑意而显得更加的平和了几分。 安然在心里叹了口气,眼前少年的这副模样实在不像是个孩子,有着远远超越年龄的成熟。 而成熟永远不是平空的来到,它的形成往往与痛苦与磨砺相伴。 “在我的家里,亲人是一种最放心的存在。不管别人对你有怎样的误会,有怎样的看法,在他的心里,你只是你而已,你永远是他的家人,他的亲人,不会因你的贫富贵贱,健康还是疾病而改变。他对你付出百分之分的信任,你也可以百分之百的信任他。不会因别人的眼光,看法和所谓的证据而改变。他也许并不聪明,也没有什么能力,跟你的喜好也完全的不搭界,甚至连吃饭都不到一块去,然而你的喜好他都记在心里。不用去深想,也不用去着意的留意,关心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比如看到一样吃的,第一个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家人喜欢。听说明天降温,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添衣服,而无意识的拿起电话告诉他不要贪凉。也会有矛盾,处理矛盾也需要智慧。但是居家过日子,哪有没矛盾的,吵嘴的时候难受得不行,可回过头也就忘了,过了些日子说起来,甚至还会笑。有些习惯和毛病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觉得恶心,觉得极其讨厌,感到无法忍受,可是放在自己人身上,那是完全没有感觉的,甚至有人指出来的时候,还会觉得那人不通情理,小题大作。人的心是偏的,说的是就是这种情况吧。” 126,伟大的存在 重生前,安然职场受屈,情场吃憋,为了逃避现实,成天的泡在网络世界里。看到父母亲苍白的面容和劳累的身影心里也是难受的。但那种难受并不是下意识的,总是不经意间掠过心头,酸酸胀胀的,然而那时她忙着工作,忙着相亲,忙着上网,忙着郁闷,很少沉下心来思索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直到她重生。 重生,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新的机会。 无数的可能和机遇摆在她的面前。 让她不得不沉下心来,好好的思索今后自己的方向和目标。 同时,重生也让她时常可以以一种旁观者的立场,以一种更开阔的角度和视线去看待周围的人和事物,甚至去审视自己的内心。 然后,她发现对自己最重要的不是钱,不是工作,不是知识,不是外貌,而是自己的父母。 财富,工作,知识,甚至外貌,都可以通过努力获得,只有亲情,这是上天给你的恩赐,是不可替代的,也是无法剥夺的,最可宝贵的东西。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 就像童谣里唱的那样,“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但是时光匆忙,人们总是急匆匆的生活,急匆匆的工作,甚至忘记了停下来看看身边的人,耐心的听一听他们的话,留一点时间与他们好好相处。 直到永远的失去了他们,才会追悔莫及,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可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无论你怎样的痛苦,怎样的后悔,都不可能再失而复得——当然,重生例外。 安然此时说着这番的话的时候,本来还有些模糊的感受变得更加的清晰起来。 没有比这一刻,她更深刻而明白的认识到,重生带给她最珍贵,最难得的,不是财富,不是外貌,不是身材,不是知识,不是工作,更不是未来的另一半,而是学会了珍惜,珍惜生命中最难能可贵的亲情,以及一切最可珍贵的感情。 这些事在她真正十三岁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想到的。 这些事在她重生之前,也不是很明白的。 只有经历了重生,她才能更深切有了感触和体会。 想到这里,安然望向对面正因她的话而再度陷入沉思的江杰云。 他不过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也许因为从小生存的环境让他过于早熟,对一些事情也比同龄的孩子们想得更多,看得更远。 但是刚才她说的这些,他能完全的体会到吗? 说起都是最朴素最简单的道理。 但世事就是这样,越是最朴素最简单的道理才越容易让人忽略和忘记。 她不知道。 只希望这些话对他有些用处吧。 半晌之后,江杰云朝她笑了笑,道了声“谢谢”,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也没有多说什么。三两口便消灭了那一碟子小点心。一杯温热浓香的米浆下肚,江杰云脸上的那种沉静而略带一点忧郁的表情已经再次回复到了平日里带着一点坏,带着一点酷,眨眨眼又能装好孩子的调皮少年模样。 没一会儿,李彩凤和安国庆也醒了,接着江杰云便不顾李彩凤和安国庆的阻止,毫不留情的把姜成卓和赵真旭也从沙发和床上拎了起来,踢他们去洗脸,换新内衣和袜子。 等到两个家伙彻底回复了清醒,开始有精神追着安然询问早餐的菜单时,已经有心急的人家十分积极开始放开门炮了。 今年放开门炮的任务就由安国庆带领江杰云他们三个出门去完成。 至于昨天刚刚自我声称在放鞭炮中找到人生小乐趣的安然则表示,一大清早天气太冷了,她还是留在家里和老妈一起为“勇士们”准备早餐好了。 想当然,她的这种偷懒的行为遭到了以老爸安国庆为首的“勇士们”的嘲笑。 一趟开门炮放得四个人一脸的神采奕奕,喜气洋洋,带着一身的凉气说说笑笑的进了屋,清晨安静时光完全被各家各户的开门炮声狂轰乱炸了个一干二净。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声响里,吃过了早饭,依旧是江杰云三个处理善后,安国庆一家三口则回到房间都换上了新衣服。随后江杰云三个也换上了过年之前一起去买的新衣。大家不由得站在房间里互相品评吹捧一番。 最先受到吹捧的自然是安国庆和李彩凤。 由江杰云首先发起,话说得还是挺得体的,“叔儿,你这身新衣服穿着真精神。”又夸李彩凤,“婶儿穿这个颜色很年轻,好漂亮。” 安国庆和李彩凤嘴里虽然说着,“哎呀,小江就是会说话。” “小江这孩子就会捡好听的说,还漂亮,都这么大岁数了,漂亮什么啊?” 但看得出来,他们都笑得满心高兴。 安然还没来得及在边上夸夸自家老爸老妈,姜成卓和赵真旭就开始一唱一和的溜起缝来。 “怎么会老呢。安叔安婶,你们才不老呢。谁说你们老我们都不答应啊。瞧瞧这身新衣服往身上一穿,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姜成卓这话还没说完,安然这个被夸当事人的女儿就忍不住的喷笑了出来。 拜托,这位也真是够能臭词乱用的,这哪是“夸人”?简直是“夸张”! 虽说老爸老妈穿上这两身衣服看着确实是显得年轻漂亮了不少,但是……“金童女玉”? 真亏这位想得出来。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开始也是听得一愣,随后也笑了出来。 结果别人笑,人姜成卓却不笑,朝安然十分严肃的说,“笑什么笑啊,严肃点,我还没说完呢。” 安然忍住笑,“行,严肃,严肃,你说。” 姜成卓清了清嗓子,“不要笑嘛,我不就是少说了一个时间限定词吗?看着眼前安叔安婶这么英俊美丽,当年那肯定是金童玉女,对吧?当年,当年,我就是少说了‘当年’俩字。不信你把安叔安婶的照片拿出来看看,要不是金童玉女就怪了。” 安然光顾着笑了,哪里还有功夫跟他扯赖皮。至于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一副摇头好笑的模样,干脆也不谦虚了,对于这种耍宝的家伙,你越是谦虚,他就越是来劲。 当然,你就是不谦虚,人姜成卓也挺来劲。 还有赵真旭,“那是那是,肯定是啊。就是现在吧,你瞅瞅,安叔安婶往这儿一站,那也是一个好比玉树临风,一个好比空谷幽兰啊。” 这回还没等安国庆和李彩凤说话,安然就有些受不了了,使劲搓着胳膊,也不说话,用肢体语言对他的这番吹捧表达感想——听得人好冷! 就连站在一旁的江杰云虽然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俩哥们儿那两张胡说八道的嘴,但是那原本微微扬起的嘴角,这会儿怎么看那略弯的弧度都显得有些僵硬。 一个成天钻在钱眼里。 一个整日泡在程序里。 江杰云觉得今天之后是有必要让这两位回去加强一下“语文”这门功课的学习了。 姜成卓这只铁公鸡大概脸皮真是用钢铁炼成的,不只是厚,而且坚固,看安然一副瑟瑟作抖的模样,他还挺不以为然,“哎呀,安妹妹,挺住,挺住,我们俩才刚夸安叔安婶一句,你就这样,这样可不好啊,虽说谦虚使人进步呗,但是过度的谦虚也是不好滴。适当的表扬才是激励人们奋勇前进的动力嘛。” 听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跟这姜成卓他们处得时间也算长了,把他们的耍宝贫嘴已经当成了家常便饭,带着长辈对小辈的纵容和宠爱,承受力简直比安然和江杰云反倒还要高上一筹,让这两人深感敬佩。 也让姜成卓和赵真旭随口跑火车跑了个尽兴,自说自话,一逗一捧,白话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好容易等他们白话完了,这才轮到安国庆和李彩凤反过来夸一夸这几个孩子。 让他们看,这几个孩子穿上新衣服真是个顶个的好看——都说孩子是自己家的好。 安然就不用说了,亲闺女嘛,又孝顺,又乖巧,又贴心,这多半年真是把自己给养护精心异常,流光水滑,这会儿穿上一身粉紫色新衣,更显得皮肤白净透亮,大眼睛水盈盈的,像朵娇俏水嫩的花骨朵,真是怎么看怎么招人稀罕,女大十八变,自家姑娘这多半年来,真是越长越出息,看得两口子眼仁里都是笑。 至于江杰云他们三个,在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心目中,本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家的晚辈看待,尤其昨晚又是共度了一个除夕夜,除了怜惜,也有了更多的亲近,简直都快把他们当成自己孩子看待了。 在他们的眼中,三个孩子都是个保个的可爱,乖巧,恨不得这仨孩子都是自己生的。穿上新衣服,小伙子们怎么看怎么精神。 安然这多半年不只把自己养得皮嫩毛顺,就连江杰云他们也都让她养得越来越滋润。 三个少年本就是忙长的时候,只是平时吃饭吃不应时,遇到爱吃的,就可劲吃个够本,遇到不喜欢的,不合口胃的,宁可饿得胃疼,也不想吃一口。饥一顿,饱一顿的,营养上就有些跟不上。 如今仅仅一个寒假的功夫,每天不只吃得尽兴,合口,而且虽然安然在肉食上尽量照顾了他们的口味,但是也没忘了蔬菜和水果,可以让他们每天的食谱都能做到膳食平?,粗细搭配。 127,最可宝贵的 三个少年本就是迎风就长的时候,这营养供应一足,眼见就蹭蹭的蹿个头。让安国庆和李彩凤说,那真是几天见不着,就觉着三个孩子又出息了不少。 江杰云的长相生得好,姜成卓也完全够得上清秀少年,就是原本成天挂在网上,满脸痘痘的赵真旭也被安然养得痘子全消,白白胖胖,在安国庆和李彩凤的眼里,也是憨态可掬,白胖可爱。 这三个家伙大概还从未被长辈这么夸奖过,尤其是在外貌上,而且,这种夸奖不是那种虚头巴脑,浮皮潦草的,完全是真心诚意,实实在在的。 大概正因为是真心诚意,实实在在,所以这些话的杀伤力才更大。 让江杰云他们三个颇有点不知所措,脸红心跳的扭捏感。无论是一向在安国庆和李彩凤面前惯会卖乖讨巧江杰云,还是口舌便利,能言善道的姜成卓,亦或是耍宝贫嘴的赵真旭,这会儿都有些词穷,不知如何应对,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成了脸红腼腆的羞涩少年。 看得安然在一旁窃笑不已,憋笑憋到肚子疼,没想到这三个原来还怕这一手!看来,以后可得让老爸老妈多夸夸他们,多欣赏一下他们的囧态。 这么一想,她忽然就灵机一动,转身在家里翻找起不知被老妈当成好宝贝收到哪个角落里的旧相机来。 以前她总是遗憾没有机会给未来的土财主们拍上一些珍贵的照片,却总是想想就算。 与其总是遗憾,不如马上行动。 不说这些照片有多么的难得,未来的价值有多少。 其实那些原因都不是让人总是想拍照留念的根本所在。 每个人生命中的每一段时光都是不可逆转的,哪怕重生也改变不了时间的这一性质。 人的外表可以回到过去,可以随着重生从年长回复到少年,但是人的心境却无法回复,当年当时当地的感情感想和感动都唯一的,不可复制的。 就算当年当时当地,陪伴在身边的人,环绕在身边的情境都可以一一原样原貌重现,但是身处其中的你外表还原,内里却早已昨是今非。 这显然与她重生之前的想法不同。 以前的安然有时在看重生文时,特别希望回到过去,或是总是在梦想未来。 反而是重生之后,安然觉得最最重要的不是充满遗憾的以前,也不是布满未知的以后,而是切切实实的当下,眼前,此刻,握在自己手里的这一秒。 现实世界的照片,虽然不能像哈里波特小说里的那种魔法照片那样可以活动,但是看着那些随着岁月流逝泛黄的照片时,往日的心情心境,欢乐与怀恋却可以随之一点点的浮上心头。 心动不如行动。 安然一边发动老妈李彩凤一起翻找相机,一边在心里偷偷琢磨一会儿怎么趁机捉弄一下那三个调皮鬼,为自己将来的回忆录增加一点珍贵的资料。 现在对于写回忆录的事,安然也不再以恶搞玩笑的心态来对待。 她是真的想写一些回忆录之类的东西,不是为了出版赚稿费,而是为了总结,为了留念,也为了更加珍惜当下,计划未来。 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激励。 你想想啊,既然是总结自己的一生,谁都希望落到纸面上的文字记录的内容不说可以辉煌一点吧,至少也是丰富的,精彩的,充实的,最起码也是有词可写,有话可说的。 有时,安然也会美滋滋的琢磨一下,等到她七老八十,白发苍苍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拿着这本回忆录,坐在摇椅里,对着伏在膝头的小孙子小孙女自得的说上一句,你们奶奶这一辈子,活得还是挺精彩,挺充实的,不负时光,时光亦不负我。 待到李彩凤终于在抽屉的最后面找到了那架老相机——那还是李彩凤和安国庆两人结婚时买的大件之一呢。姜成卓便自告奋勇的出门去买胶卷。 安然一拍脑袋,真是的,她已经习惯十几年后的数码相机,完全忘记了想要照相,光有照相机可是不顶用,还得有胶卷才行。 对于在大年初一是否能买到胶卷的事,安然心里没底,而且,她不过就是念头一动而已,也不一定非得要赶在这种百业俱歇的时候照相留念。 虽说今年过年的意义特殊了一些。不过,谁叫她没在过年之前,准备年货的时候想到这茬儿呢? 一想到这里,安然便摇头说,“不用那么麻烦了,以后再说吧,我也就是临时想到的。现在搞不好哪儿哪儿都歇业关门的,多费事。以后再照也是一样。” 江杰云却不同意,他兴致很高,“谁说都歇业,小门小店也许今天都休息,但是百货公司那边必定还是正常营业的。以后再照怎么能一样呢?今年是今年,明年是明年。再说,今年是我们哥仨跟叔和婶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多有纪念意义,不拍下来可惜。” 姜成卓和赵真旭都在一旁附和起哄,就是,就是。 安然却还有些犹豫,“唉呀,百货公司确实是正常营业,可哪儿的人得多多啊?” 虽说这会儿商业氛围还远远不能跟十几年后相比,但是商场里也开始有了年节打折促销的概念。 很多精于算计的家庭主妇早在过节之前就开始盯着那些早就看中的商品,只等到节日打折期一拉开序幕,便赶紧下手购买。 还有一些家庭因为工作的关系,休息不到一处,或是有家庭成员在外地,此时也借着全国放大假,万家团圆的机会,索性聚到了一起,把集体逛街购物当成了家庭团聚时的活动项目。 所以,此时百货商场里可谓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放眼望过去,全都是人。 初一初二大概还能好上一些,大部分的家庭还都忙着走亲访友,初二之后那里简直是“摩肩接踵”这个词的最佳写照。 赵真旭一拍胸膛,“那怕什么,有我们兄弟在,还怕能挤到你?走吧,走吧,趁着大清早,人少,咱们快去快回。再说了,咱们四个今儿都穿了新衣裳,怎么的也得找个地方展示一下不是~” 说话间,刚刚被安国庆和李彩凤夸得直不好意思的小胖子又眉飞色舞起来。看得出来,虽说刚刚挨夸的时候,有那么点不习惯,但是这三个家伙心里头还是挺高兴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安然也不好再矫情,换上外套,戴好全副武装一起出发。 江杰云他们昨晚来时,都骑了自己的自行车,但是昨天的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天一夜,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这年头还不实行撒融雪剂,又是大过年的,雪除得也不及时,路上挺不好走。 以江杰云他们三个骑车的技术和皮憨肉厚的程度倒真是不在乎这么点雪,或是狠摔上几个跟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不疼不痒的运动罢了。 可有了一个安然,显然是不能跟着他们一样,一来她没那么好的骑车技术,二来,她也不想把自己在冰面上摔来摔去,大过年的弄个鼻青脸肿。因此,四个人干脆舍了自行车,改搭了公交。 时间还早,又是大年初一,百货商场的人比安然想像中的要少了很多。说起来,她之前对商场人流如潮的想像多少还是有十几年后的印象和影子,这会儿倒是真没以后那么的夸张。 到了卖胶卷的柜台,安然还没说话,江杰云就很有气魄地,一张口就要了五卷,吓了安然一跳。 “太多了吧?”她原本只打算买上两卷的。这东西太多了放着也没什么用,还有时效期。 “多买点,难得过一回年,再说,平时我们高兴的时候,也可以多照点照片,过后看着也是个回忆。”江杰云直接示意姜成卓接手,去跟售货员开票,或者是应该说是,让他去过折磨售货员的瘾? 安然一想可倒也是,照一回买一回也确实是挺麻烦的,再说买得多了,没准还真能让姜成卓这只铁公鸡给讲下来点价钱也说不定。 她还真没想到,江杰云对拍照这事居然还真就挺感兴趣的,本来她以为他不过是附和自己的一时兴起呢。 不过,转念想想,安然忽然发现,自己跟江杰云他们在一起待得长了,这气魄好似也越来越大了,当然手脚也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这真不知道是好习惯,还是坏习惯。 安然还正要检讨自己新近染上的毛病,转眼再一看,不得不感叹,只怕她再练上十几年二十年的,也赶不上人家未来的土财主,刚说要拍照,人家就奔着相机去了。二话不说,就挑了一架小巧方便,操作简单,性能也不错的相机。 你看看,这才真是万恶的资产阶级土财主呢,其实为了照个照片,她家的那架老相机也一样好用,完全用不着这么费事又费银子的买一架新的。 不过,也不排除人江大少爷兴致所至,突然迷上了摄影或是有了什么新的灵感也说不定。 后来,当安然真正明白江杰云的用意和这架照相机的用途时,不得不感叹了一句自己的此时的英明,最重要的是不得不慨叹一声:奸商! 买了胶卷,买了相机,四人也没什么逛商场的兴致,而商场里的人流也渐渐的开始增加,四人一核计,立刻决定撤退。 128,重生的收获 早上起得早,这会儿时间还早,网吧那边江杰云他们也不打算正常营业,今天是大年初一,哪怕那些网虫们再不食人间烟火,也还是要过年的,就算开业,估计也网罗不了小猫几只,不如彻底的轻松休息两天。 天寒地冻,小城又小,也没什么可玩乐的地方。虽说江杰云三个看似不良少年,认真说起来,除私下里抽抽烟,喝点小酒,此外还真没什么不良嗜好。不开网吧去捞钱,这会儿还真想不出什么别的娱乐来。 四个人一研究,朗朗乾坤,大好时光,没有其他的活动,安然干脆提议,咱们不如各自回家补觉,养足了精神,晚上再一起大吃大喝。 要说补充精力什么的,江杰云他们三块料哪怕再熬上两天两宿也是不在话下的。但是安然那句“大吃大喝”瞬间击中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不由得又是一阵的心潮澎湃。 “晚上吃什么?”江杰云一如既往,开口便直奔核心问题,当然,他跟安然谈话的核心问题十次有七次半都是关于“吃”的问题。 说实在的,安然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早上这顿才刚吃完没多一会儿,这就惦记上晚上的了。要说这三只吃货思考问题还真是很有“预见性”。 不过看着对面三双特别有“求知欲”的眼睛,安然还是无奈的认真思考起来,最后给了一个答案和几个问题,“火锅怎么样?想吃什么火锅?酸菜羊肉锅?还是泡菜锅?或是麻辣火锅?” “嗯……”平常做事干脆,果断的吃货这会儿倒真的是犹豫了,皱紧眉,颇有些纠结的思考着,站在他身边,刚才把可怜的售货员折磨得欲生欲死的姜成卓和赵真旭也是一副十分苦脑的表情。 安然看得好笑,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这三个家伙才能表现得像正常的十三岁的少年,有着这个年纪应有的孩子气。估计为了晚上的菜谱,没准这几个吃货还要开个小会,讨论一下。 为了让他们的会议内容更加的丰富,她貌似好心,其实很有些小坏的又抛出了几个选项,然后装成一脸的淡定的模样,“不着急,你们慢慢想,我可困了,回家补觉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好好睡一会儿,要是选好了,记得晚上早点来,我们早点准备,慢慢吃。” 说完,她便十分潇洒的朝他们摆摆手,跳上正好进站的公交车走掉了——令人感到可悲的是,她在这三个家伙,尤其是江杰云这个未来头号土财主的面前,也就只能在这种时候在心理上找点小平?了。 说是补觉,安然确实是真困了,回了家,跟父母聊了几句,三个人便各自回房,倒头就睡,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二点多钟,才意犹未尽的醒了过来,却不敢再睡了,睡多了,晚上又不用睡了,好容易形成的良好做息习惯,可不能仅仅因为过年就又颠倒了过来。 看看父母还在睡,安然洗了把脸,精神精神,便坐在桌前开始补昨晚未写的日记和今早未练的瑜珈。 日记里,安然写了昨晚的热闹,也写了自己的新年愿望,想了想,又把今早江杰云问自己的问题也写了进去,当然也没忘顺便写了一笔自己早上小小的坏心和可怜的精神胜利法,以及吃货们的苦恼。 唉,合上笔记本,安然叹了个口气,除在吃什么的问题上难为难为人,她也就能在日记本里称称霸王了。 安然写好日记的功夫,安国庆和李彩凤也陆续的睡醒过来,一家三口简单吃了点东西。 李彩凤心细,怕江杰云他们三个孩子不好意思太早过来,便让安然给江杰云他们打电话,把他们叫过来商量晚上的菜谱,准备做饭。 三个吃货开会的结果是决定晚上吃酸菜羊肉锅。原因还挺充分,其它品种的火锅嘛,材料都易得,一年四季都能吃得,但是酸菜羊肉锅里主料是酸菜,虽说现在如果想吃酸菜的话,就算是夏天也有真空包装的酸菜卖,但是吃货们表示,那也算是一种反季节的东西,真正够味的,还是顺应时节腌出来的酸菜最好吃,再说,自家腌的酸菜吃着才安心不是? 好象老天爷也知道他们今晚打算吃火锅一样,江杰云还没来,天色便迅速的阴暗了下来,朔朔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还不到四点钟,外面就已经暗得如同夜里一般。 当江杰云他们带着一身的寒气走进屋子的时候,天空终于开始簌簌的下起了急雪。 雪片不再如同昨日一般从天空慢悠悠的飘落,而是以一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速度急速下坠。风助雪势,雪片势大力沉。没多大一会儿,地上便铺了厚厚的一层。只听着寒风卷着雪花扑打窗棂的扑扑声。 三个人一进了屋便一叠声的嚷嚷着,“幸亏我们跑得快,雪刚下起来就到了,这要是再过一会儿,路上可就更难走了。” “那你们是怎么来的?是骑自行车还是坐车?”安然腰里扎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问,“怎么样,外面是不是很冷?” “我们三个骑车来的。路上挺难走的。”江杰云一边换鞋一边回答,“外面变天了,冷得厉害。” “唉呀,可不是嘛,冻死人了,冻死人了。”赵真旭一边跺脚一边搓手,吸着鼻子可怜巴巴的抱怨着。 “切,你个死胖子,你就装吧。至于么,就属你不应该冷。”姜成卓拎着外套,一只手“拍”的一声拍在赵真旭那胖鼓鼓的肚子上,“瞧瞧,你这身肥肉,多厚的脂肪啊!怎么还可能冷?”一扭头,朝安然歪歪头,“安妹妹,去,拿把刀来,我把这家伙片了,一会儿咱们把这家伙当锅底炖汤喝,贼肥!” 赵真旭苦了脸,继续装可怜,“安妹妹,你可别听他的。我可不好吃了。” 安然朝他们做了个鬼脸,“放心吧,赵真旭同志,我不是西游记里的女妖精,对你的肉不感兴趣。” “那真是太好了。”赵真旭一本正经的回答,做出松了好大一口气的表情,“像安妹妹这么美丽动人,活泼可爱的姑娘如果不是妖精的话,那就一定是仙女了!” 江杰云和姜成卓一起撇了他一眼,低声嘘他,“马屁精!” 安然却和赵真旭一齐朝他们哼一声,然后缩回头去。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直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他们斗嘴,这会儿便招呼他们快点进来,暖和暖和。 待他们在沙发上坐好,安然从厨房端出一只托盘,上面放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蜜枣茶和几只杯子,以及一只碟子,上面放着刚烤好不久,还带着微热的蔬果饼干。然后径自把其中一只杯子放在赵真旭的面前,给他倒了一杯茶,“来,喝点热茶,就点儿饼干,一会儿就暖和了。” 说完目不斜视的,转身便走。 姜成卓看看一脸臭美的赵真旭,再看看若无其事的安然,顿感不平的高叫着,“喂,喂,不带这样的,安妹妹!同样是来蹭饭的,你怎么这么冷酷,这么无情,这么厚此薄彼!我不依,我不依,我绝对不依!”说着说着,他还来劲着了,捏着兰花指,一边娇声抱屈一边假装抽搭,“嘤嘤嘤嘤……唔唔……” 不说安然听得半边身子险些麻痹,脚下一滑差点没来个狗啃屎,赵真旭手里一抖,刚刚拿起来的一块小饼干又啪哒一下掉回到了盘子里。就连本该与他同仇敌忾的江杰云也被他这恐怖的琼瑶腔给雷得不轻,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以防他说出更麻人,更有杀伤力的话来。 安然不得不以赞赏的目光看了反应迅速的江杰云同志一眼,咬牙切齿回答了姜成卓的问题,“因为人家赵真旭同学知道赞美,夸奖我,所以,我当然也要照顾他。最重要的是,他说话的声音很正常。” 姜成卓显然并不满意安然的这个答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努力的张大再张大,向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江杰云为了防止他再耍贫,也不撤下自己的手,直接问安然,“还有什么活要让我们干的?我们听你吩咐。” 安然对他的上道,有眼力见儿的表现更为赞赏,折回身给他也倒了一杯蜜枣茶,于是某只铁公鸡的目光便更加的哀怨了。 其实吃火锅还是挺省事的。 他们来的时候,安然都已经做好了汤底。 大块的五花三层的猪肉加了牛骨和羊骨,放上葱姜,先是大火烧开,然后小火慢炖,一直将汤汁熬成了乳白色才算熬成。 安然又特意在底料里加了一点人参和当归,这样熬成的锅底肥香浓厚,又滋润养人。 想做酸菜火锅,汤底必须要肥。腌透的酸菜最是吸油,如果汤底不够肥,加入酸菜后的汤汁便不够鲜美,酸菜也会显得又柴又老。只有让酸菜吸饱了油脂,才会显出它酸脆爽口的特点来。 羊肉片,肥牛片都是现成的,菜市场里专门有做这个生意的,用机器刨得菲薄,打着卷,红白相间,颇为好看。 因为主要的战斗力是三只肉食动物,安然又特意准备了鸡腿肉。冻得透透的鸡腿肉,放在暖器上,稍稍融化,没有化得太透,又可以下得去刀的时候,最方便切成薄薄的肉片。 129,不可复制的 煮好的猪肉块捞出,晾凉,切成薄厚适中的肉片。大部分的油脂都已经化在了汤底之中,煮到这个程度的五花肉才真正称得上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吃上一片,十足的解馋。 有了白肉,就不能忘了血肠。 这也是酸菜火锅的几样经典配菜。 煮熟的血肠,过凉水,捞出,切成薄厚适中的片。 要说切血肠,这绝对是个考验刀功的技术活,首先这刀必须要磨得快,钝刀想切好血肠,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次,力道要用得恰到好处,过大,过小,都切不成片。力气狠了,血肠和肠衣分离,血是血,肠衣是肠衣。力气小了,肠片与肠身不离不弃,牵牵连连。 为了这个,安国庆刚才还特意把菜刀重新用砂轮细细的磨了一遍。 做酸菜火锅,一个讲究的是肥,一个讲究的是鲜。 有了肥,可以衬出酸菜的爽。有了鲜,才能与酸菜本身的鲜美相得益彰。 要想汤鲜,螃蟹蛎黄是少不了的。家里正好有大虾,安然干脆也剥出一盘,既可以涮着吃,又可以增加汤底的鲜度。 最后是主料的酸菜。 今年安家的酸菜腌得不少,也腌得相当的成功,润白莹亮。今天有三个吃货在,安然特意捞出好几棵大的来。 白肉和血肠都已经切好。 至于酸菜,那是安然特意留给几位劳工的。 不偏不向,平均分配。 虽说菜刀只有一把,不过他们可以轮流上场。 在上场之前,安然还要对他们做一下培训。 切酸菜跟切普通的蔬菜还是有所区别的。不能上去拿刀就切,要想将酸菜丝切得又细又匀,还是需要一定的技巧性的。 对着三位劳工进行了一番简单的示范和培训,看着江杰云这个聪明的学生切得有模有样之后,安然就放手不管了。 今天火锅的主角们基本已经各就各位,不过,还需要添上几味配菜。 首先是传统的配菜——冻豆腐。 如今科技当家,冻豆腐这东西不再是节令食品。即使盛夏,你想吃,也是想吃就能吃。不过,在东北的冬天,家里买上两块豆腐,再切成小块,放在严寒的露天里,两个小时下来,便冻得结结实实,炖酸菜,炖白菜,放上一些,都是家家户户每年必不少的一道节令配菜。 之后就是细粉丝,别看粉丝这东西不起眼,但是酸菜粉,酸菜粉,在安然这个从小吃到大的东北人眼里,没有粉丝的酸菜火锅,简直就不能称其为酸菜火锅。 其它的配菜,就可以随意发挥了。 家里有节前就准备好的鱼丸,肉丸,装上两盘。 鲜蘑,木耳,东瓜片,羊脑,肚丝,鸡心……杂七杂八的配菜分盘装好。随着个人的口味来。 主角,配角悉数登场,但是酱料也万万不可忽视。 火锅好吃不好吃,食材实惠,丰足,鲜美固然重要,但是味道好不好,蘸料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传统的酸菜火锅蘸料里最具特色的,也是必要可少的一味调料要算韭菜花。 咸鲜的韭菜花配上酸菜,白肉,血肠和肥羊肥牛肉,才更能凸显出肉的丰美,酸菜的酸脆。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家里吃上的韭菜花是安然自己做的。安国庆特别爱吃韭菜花,一到冬天,韭菜花就成了家里跟咸盐一样必不可少的调味料,消耗量极大。但是市面上卖的韭菜菜品质良莠不齐,遇到好的,味道是真不错,要是遇上次等的,干脆就是一股烂韭菜叶子味。更有一点,无论好的,还是次的,市面上卖的韭菜花都少不了加了大量的防腐剂,想想就让人心里发促。 所以,秋天的时候,安然干脆就买了大量的新鲜的韭菜花,在图书馆里翻找了不少的食谱,比较来比较去,找了一个看着最靠谱的方子,一丝不苟的按着配方严格操作制成。过后经过安国庆的品鉴后,得到大力的赞赏。 据吃韭菜花的专家安国庆安先生表示,味道实在是棒极了,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地道鲜亮儿的韭菜花! 这番赞扬从自家老爸的嘴里说出来,里面的水份有多大实在是不用多说。 不过,安然自己也尝了,觉得虽不说是风味绝佳吧,但是比起往年在市面上买的最好的韭菜花也真不差到哪儿去,相信随着自己经验的增加,技术的进步,不断的努力改进,安家秘制韭菜花的味道一定会越来越好滴! 她也坚定的相信,今天的韭菜花一定会为火锅增色不少的。 除了韭菜花,还要加入麻酱,蒜泥,酱油调制成了基础蘸料。剩下的可以根据个人的口味随意添加,比如,腐乳汁,卤虾酱之类的。 安然调酱汁,江杰云他们切酸菜的同时,安国庆和李彩凤已经把家里的黄铜电火锅洗净擦好,加入汤底,放在桌上,各式的主菜,配菜装盘。温好了酒,打好了果汁,开好了饮料。 江杰云他们三个轮流上场,动作很快,没多大一会儿,几棵肉墩墩的胖酸菜全部都被切成了细细的丝,又过了两遍水,装进了盆里,端到客厅来。 正好汤锅也已经沸腾了,螃蟹,蛎黄的鲜味随着热气飘了一屋,将窗玻璃的霜花又蒙上了薄薄的一层。外面的雪势已经缓了下来,但雪花却大了不少,风也更大了,院子里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各家各户的窗子里人影浮动,似乎也都在准备着大年初一的晚宴。 想要吃上火锅,这会儿还差最美妙的一个步骤——下菜。六个人团团的围坐在桌前,一起动手,下酸菜的下酸菜,放肉片的放肉片,血肠,冻豆腐,粉丝,蘑菇,木耳,鱼丸……依次被下入沸汤里,在汤锅里起起伏伏,发出咕嘟咕嘟的,让人打心里感到幸福愉快的声响。 火锅这东西真是一项伟大的饮食发明,省事不说,随下随吃,总是保持着食材的最佳口感,而且大家都能参与制作,最是能烘托气氛,绝对是节日餐桌的经典菜色。 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吃上一顿酸菜火锅真是一种绝妙的享受,又温暖又热烈。 要说火锅这东西最对三个吃货的味口了。 为什么? 那还用说,肉多呗! 肉类的选择还多,还实惠。 最主要的是,想吃多少下多少,也不用争,也不用抢,自己下的自己吃,可够造啊! 还有比这个更让肉食动物们感到更爽的吗? 这三个家伙吃得卖力气,跟干什么体力活似的,没一会儿就吃得满头大汗,满面红光,纷纷跳起来减衣服,外套脱了,羊毛衬脱了,一人只穿着一件衬衫,还挽着袖子。 吃着吃着,吃得兴起,坐着吃还觉得不尽性,干脆站起来,端着盘子吃。 可以看出来,这三位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完全的敞开怀抱,现了饭桶的原形——当然,人家三人对于这一点倒也是从来没掩饰过。 在这三人的带动下,安家一家三口也极大的增加了己方的战斗力。 安国庆一向喜欢吃羊肉和血肠,专攻这两样。 李彩凤偏爱牛肉、大虾和蘑菇。 安然则是绝对不挑食,花心得很,每样兼顾,样样不落。 随着江杰云他们之后,安家一家三口也加入到了“宽衣解带”的行列。 一开始,大家都是埋头苦干,顾不上闲聊。待到肚子里有点底,姿态才再度变得从容起来,开始慢慢的放缓了下菜和进食的速度,有心情闲聊起来。 安国庆和李彩凤吃着吃着就开始想起他们小时候,家里生活困难,只能等到过年的时候才吃得上几顿好的。他们印象中最深刻的一次吃火锅的记忆便是两人新婚后不久,正赶上安国庆过生日,李彩凤为了给他好好过个生日,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那时物质供应还很紧缺,什么都是凭票供应,那顿火锅也是吃得相当的寒酸,酸菜多,肉少,油也少得可怜,就连粉丝和冻豆腐也是凑凑合合,紧紧巴巴,但是那种幸福温暖的味道一直让安国庆和李彩凤至今难忘。 这段往事安然还真是第一次听父母说起,大概两人也是这会儿吃上了火锅有感而发,平时也不会特意的想起。 “也是那会儿东西少,人也年轻,吃什么都香。”安国庆捏着酒杯看着对面的几个少年,摇摇头感叹着,“现在可不行喽,年纪大了,吃什么都不如那会儿那么香了。” 安然听得只是抿嘴角笑,一边用目光在父母之间扫来扫去。 被李彩凤一巴掌拍在头上,“你个小丫头,笑就笑,笑得那么贼溜溜的干什么?” 安然捂着头,也不说什么,还是笑。 江杰云他们三个看了安然的笑,也跟着嘿嘿的笑了起来。 安国庆和李彩凤被四个晚辈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李彩凤气得瞪安国庆,小声的埋怨着,“都是你,又喝多了,吃得好好的,非得在这儿忆苦思甜,让孩子们都笑话。” 安然一听“忆苦思甜”这个词就又想笑,不过马上用力咬着嘴唇忍住了,否则害羞的老妈非得恼羞成怒不可。 安国庆咳了一声,故作凶恶的瞪了一眼四个孩子,粗声粗气的说,“去去去去,你们几个屁孩子,不许乐,都乐什么乐?赶紧的,吃菜,吃菜。” 130,我绝对不依 安然和江杰云,姜成卓,赵真旭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齐刷刷的朝两位不好意思的长辈点头,又动作一致的人手拿起一盘菜一起往锅里拔弄,嘴里异口同声的,“吃菜,吃菜。” 四个混球孩子的表现让安国庆和李彩凤尴尬之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安国庆干脆抬起手照着四个孩子的头顶,一人给了一巴掌,“你们这四个小滑头,别耍贫了,敢紧吃!” 四个孩子立刻都做出一副“我们很乖,我们在认真吃菜”的表情,再次投入到了大吃大喝的“壮丽”事业之中。 这一顿火锅拖拖拉拉,连吃带聊,一直吃了将近四个小时。战斗成果依然非常惊人。只剩下了一点汤底。 三个吃货瞪着眼,打着嗝,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对此表示相当的遗憾和依恋,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安然安大厨对于这三位一心想当垃圾桶的吃货表示,不用为这些剩下的汤底烦恼,将来可以用它来下点细汤面,只要稍微加点蔬菜,味道就一定很不错。 打扫战场,处理善后的光荣工作依然交给三个吃得快要寸步难行的家伙。 安然照泡了一壶有助消化去燥的水果茶。然后,她终于想起自己买的胶卷来,兴冲冲的找出来安装起来,好多年不用这种老相机,对很多功能都有些不太熟练了。 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原本用得惯了的,现在也要上手回忆一下,才能想起具体的步骤来。 为了操作熟练,安然决定先拿三个正在干活的家伙练练手,悄悄地的溜到厨房门口对准了系着围裙,对着盆里的碗盘正犯洁癖的江杰云选好角度,调好光,先来了一张。 嗯,正在洗碗的未来本城土财主NO1,谁看过? 唉呀,值了银子喽~ 接下来是低头扫地的铁公鸡同学,瞧瞧,多么的勤劳肯干的商业精英,谈判高手啊。十几年后一脸的人模狗样,西装革履,谁能想到,少年时代是如此的天真粉嫩,任劳任怨呢? 太珍贵鸟! 还有,还有,搬桌折凳,擦案拭台的未来IT精英,美食大享,少年时代就是如此的福态,憨态可掬。 简直有史料价值啊! 安然觉得自己的手指头都快不是手指头了,简直是神仙或是魔法师的手里的仙棒或是法杖,这一下下按下去,都是银子啊! 虽然,她将来不可能真的拿这些照片出去卖钱,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这会儿的美好幻想,过过心瘾,换算换算未来价值,也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娱乐活动嘛~ 很遗憾,刚才涮火锅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呢?光顾着吃了。 要是那会儿对着这三个吃货好好的照一照他们“凶残”的吃相,该是多么难得的留念啊! 照了几张练手,安然开始转向自己的父母。 她本来想像中的拍照就应该正正式式的,大家聚在一起,摆好姿势,再喊个一二三,茄子。 不过,照了这几张,她发现,比起那些正正经经的摆出来的姿势,这些偷拍,抓拍出来的感觉更好。 拍照就是为了留下记忆,这种自然的状态才是最真实,最宝贵的画面。 当然,那种摆照也是要照的,只要心里欢乐,摆出来的笑容也一样是真实美好的记忆。 安国庆和李彩凤正并肩坐在沙发上,一人手里端着一杯茶,半侧着身子,低声交谈着。 客厅里的灯光晕黄柔和,温柔的撒在两人的身上,给他们的身影蒙上一层浅浅的金色。两人的神情也如同这光线一样,宁静柔和。一个低声的说着,一个微笑的听着,眉梢眼角处淡淡的幸福味道,彼此眼神交换间的默契和情意,都是只有经过了岁月淘洗,生活的磨练后才能达到的一种状态。 安然在镜头之后简直有些看得入神,这才是她心目中的爱情。 那种一见钟情,天雷地火,山盟海盟,烈火一般的爱情固然让人激动,让人欲生欲死,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但对安然来说,那种爱情好象只应该发生在小说里,纸面上,看着让人向往,让人落泪,让人羡慕。 可要真是一想到这样的惊心动魄,惊天动地的爱情真轮到自己的身上,安然这个胆小老实,又没出息的家伙就感到肝儿颤。 先不说她这张脸皮和她的人品德行值不值得小说里那些帅得掉渣的高富帅们为她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就她这心理承受能力,就她这小身板,就她这两把刷子,只怕没等到人高富帅们负伤吐血的骑着白马,带着血染的风彩来搭救她于水火之中,她自己只怕就心脏停跳,英勇就义,翻了白眼,直接去参见上帝和如来佛祖。 在她这没出息的家伙看来,那样的爱情,放在小说里也许真的是良缘,可要是放在自己的身上,那就成了劫难。 考虑到自己的实际情况,安然打心眼儿里觉得,她更向往的爱情是父母这样的,平平淡淡,恩恩爱爱,柴米油盐,细水长流。 于每一天,每一年的相处中,相知,想爱,相伴,相守。手牵着手,无论是阳光遍地,还是狂风暴雨,亦或是琐琐碎碎的人间烟火,麻麻烦烦的鸡毛蒜皮,不惊不乍,不离不弃,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相互包容,相互体贴。 也有小吵小闹,也有磕磕绊绊,不过是寻常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说过了也不记仇,转眼又好了。孝敬老人,扶养孩子,上班下班,洗衣做饭,日子流水一样的过。 也许都没大大方方的说过一句“我爱你”,没有鲜花华服,没有山盟海誓,更没有出生入死。 可相握的手却从不曾松开过,一直到鬓边添了白发,眼角里添了皱纹,还能手捧着一杯热茶,细细相谈,暖暖微笑,眼里的情意,心中的柔情,不会因了岁月的流逝,生活的打磨而淡去分毫,反而就像是经过发酵,越久越醇的陈年老酒,散发着经过时光变幻而出的芬芳。 这才是她向往的,实实在在的爱情。而那种轰轰烈烈,还是留给有勇气,有智慧,又美丽,又坚强的人去实践吧。 这种想法却不是她重生之后才有的,在重生之前她就一直向往。可惜,上天却从未给她那样的机会,反倒让她中了重生的大奖。 不知她重生过的这一世,是否有希望可以得到这样的感情呢? 想着想着,安然便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忘了手里的相机和按在快门上的手指,直到身后一声轻快的“咔嚓”声打断了她的思想,才将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回到了现实。 却是江杰云,已经摘去围裙,也不知道冷,依旧是一身雪白单薄的衬衫,衣袖利落地半挽在肘部,修长洁净的手指里托着的,恰是今天上午在商场里新买的那架相机,此时,他正对着对他们两人的小动作毫不知情,依旧含笑轻谈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变幻着角度的按着快门。 他的神态相当的认真,投入,为了更加方便的盯着手里的镜头,他将额前垂着的头发全部用手耙到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半眯着眼,目光清亮而专注,薄薄的嘴角微微绷着,带出几分锐利之感,让安然再次想到了某种等待狩猎的肉食动物,有充足而无限的耐心,迅速而敏捷的反应,动作优雅,一击必中,锋芒毕露。 不管最后照片照出来的效果怎么样,单看着他的姿态与架势倒是颇有点专业人士的模样,配着清俊的眉眼,倒也值得入画。 不知不觉中,手中的镜头已经随着她的目光,从父母的身上转移到了身旁的江杰云,心头一动,“咔嚓”一声,光芒闪过,画面定格。 几乎就在同时,江杰云手里的快门也是一声轻响,闪光灯亮过,又完成了一张照片。 与坐在沙发上谈得兴起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不同,安然就站在他的身边,虽说两人差不多都是同一时间按了快门,江杰云还是从余光中发觉了她的动作,转头扬眉,用目光询问着望向了安然。 安然笑着朝他扬扬手里的相机,轻佻佻的半眯着眼,语气是影视剧里纨绔大少调戏美貌小姑娘的风流无限,“嗨,水当当的美少年~” 被调戏揩油的美少年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唇角微勾,一张嘴却是毫不客气,直接便要将被占的便宜讨回去,“美少年不是白拍的,否则你就是侵占我的肖像权。” “中年美大叔和美大婶也不是白拍的,否则你就是侵占我父母的肖像权。”安然的反应也不慢,将他的话添了几个字又原样还了回去。 江杰云单手抱胸,刚想反唇相讥过去,就被赵真旭一个“泰山压顶”般的飞扑扑在了后背上,差点没被那肉乎乎,刚刚吃饱喝足,造了好些肉,体重又上升了好几斤的小胖子给压趴下,手上一抖,新买的相机险些没脱手而飞。 “嘿嘿抓住你们了,老大,安妹妹,你们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小胖子小眼一转,这才看到安然和江杰云手上的相机,“诶诶,照相呢?哎呀,好事啊,我也要照,老大老大,赶紧帮我拍个痛揍铁公鸡的英雄照。” “痛揍铁公鸡?!嗯~”姜成卓鼻子哼着恨恨的颤声,一步三晃的从厨房里晃到赵真旭的身后,用胳膊一圈小胖子的脖子,硬生生地将他勾离了江杰云的后背,总算是让刚才还想跟安然讨便宜的未来土财主不至于被压得翻了白眼,喘上一口气来。 131,温暖的味道 “哼哼,我可都听得真真儿的啊!你个死胖子!想得挺美啊你!”姜成卓一边说一边朝安然叫,“来来,快点,安妹妹,赶紧把这家伙的熊相帮我拍照存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英勇无敌,什么叫高大威猛,什么才叫真正的英雄照,什么才叫悲惨的狗熊照!” 安然也不推辞,果断听话,直接照着两人就是一张。 赵真旭见自己的狼狈模样被安然毫不留情的摄入了镜头,拍照存证,哪里肯依,在姜成卓的手里玩命的扑腾,誓死要反击回去,非得摆个拉风的POSS,让安然弥补自己刚才的失误,再给他重拍一张不可。 姜成卓当然不能让他轻松如愿。 两人便跟扭麻花一样的扭打起来。 安然和江杰云双双扭头,一脸的视而不见,这二位一天总要打上无数遍,完全把互掐当成日常生活的必备项目,跟吃饭喝水一样必不可缺。 等这二位打得告一段落了,江杰云已经帮安家一家三口照了好几张照片,安然也给江杰云和自己的父母拍了几张合照。 姜成卓和赵真旭见状连忙嚷嚷着,“不带这么差别待遇的,我们也要跟安叔安婶合影!” 大家一商量,干脆来个大合影好了。 要拍合影,众人坐的位置很有讲究,这样照出来的照片才显得好看。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让安然坐在沙发的正中间,美其名曰为“众星捧月”。安国庆和李彩凤一左一右坐在女儿的两边。江杰云站在安然的正后方,姜成卓和赵真旭则分别站在他的旁边。 因为要照全体合影,就得事先有人把相机设定好,然后再迅速的跑到自己的位置,其他人呢也要适时的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不能溜号,不能走神,否则照出来的效果可就不好看了。 为此,六个人还特意事先演练了一番,排练了一回表情,直到确定设定相机的江杰云跑位准确,大家的表情也能调整到位后,才正式的准备开拍。 结果到了正式的拍照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 本来以江杰云的运动细胞,从相机处到沙发后面的距离闭着眼睛跑都不会出什么错误,可是也不知谁,喝茶的时候不小心,在地板留了几滴水渍,他前一次跑的时候都没碰到,偏偏正式拍的时候,好巧不巧的正踩在上面,脚底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幸亏他的反射神经好,及时调整了一下,往前跨了一大步,这才险险的稳住身体。 “诶诶,老大,小心!” 姜成卓和赵真旭一边提醒一边一齐伸了手去拉他。 安国庆、李彩凤和安然听到背后的声响,完全忘了相机的事,连忙转了头去看身后的三个少年。 江杰云本人倒是把照相这茬儿记得挺牢,伸出手指一指正前方的相机,叫,“别看我,看镜头,笑!” 姜成卓和赵真旭一听连忙瞪大了眼睛去看镜头,却是顾此失彼,只记得看镜头,却忘了笑。 安国庆和李彩凤倒没那么慌张,笑着回过头,只是回头的速度稍微显得慢了一些。 倒是安然反应最快,回头快,看镜头快,笑得也快。 然后众人眼前白光一闪,这有些慌乱,又透着些喜感和意趣的一幕就此被永远的定格。 大家对此却是一致的不满意,将地上那滩捣乱的水渍擦了又擦,保证再没有什么意外因素之后,又重新拍了一张才拉倒。 全体合影之后,赵真旭又请安国庆帮他们四个孩子又照了一张小合影。依旧是安然坐在沙发上,江杰云站在她的背后,姜成卓和赵真旭站在他的两侧。这也有个名,据姜成卓称,这叫一朵鲜花和三名护花使者的合影~ 安然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自己坐的位置真是太能满足小老百姓的虚荣心了! 花儿不花儿的,安然真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关键是三个未来的财主大爷们站着,她这个无产阶级的代表却坐着,这种女王一般的感觉真是爽暴了,有木有?! 哎呀呀,这张照片可是一定要好好的珍藏,留到以后跟自己的后代好好炫耀显摆~多神气啊~ “爸,这张照片你可要好好照,一定要好好照!”安然小人乍富似的追着老爸一个劲的要求着,十分的不放心,生怕这张有历史意义的合影因为老爸的一个不小心而产生什么令人遗憾的后果。接着又小心眼的转头去看三个财主的站位,生怕他们再像刚才大合影时又搞什么乌龙。 江杰云三个被安然的这份郑重其事整得还感动,一齐向她表示,一定会端正态度,认真对待,绝对不会再犯一丝一毫的错误,保证完成党和人民交给他们的光荣任务,让她这朵小狗尾巴花在他们这三片青翠漂亮的绿叶的衬托下开得无比的拉风灿烂! 安然听他们把自己形容为狗尾巴花也不气也不恼,双手抱肩,牛气哄哄的一扬下巴,“哼,敢不让我灿烂,你们让我不灿烂,我回头就让你们吃不饱!” “哎呀呀,安然同学,你这样可不好,怎么能把小地主婆的本来面目露出来呢,赶紧的,淑女一点,一会儿真让叔照下来,可就真的留影存证了啊,将来等你长成大姑娘了,会把追求者都吓跑的!”江杰云双手撑在沙发后面,慢条斯理地摇着脑袋,“语重心长”的轻声规劝着。 “就是嘛。”姜成卓随声附和,“安妹妹,你可不能这样啊,太不地道了也,怎么能不给我们饭吃呢?把我们饿受了,谁给你当护花使者啊!谁帮你斩妖除魔啊!谁帮你买菜砍价啊!谁为你擦桌扫地,洗碗刷盘啊!谁给你充当垃圾桶打扫剩饭剩菜啊!你怎么能这么冷酷,这么无情,这么最毒妇人心呢,安妹妹!” 要说最实惠的还是赵真旭同学,人直接用自己那双“楚楚可怜”的小眼睛特别真诚,特别“冻人”的望着安然,“情深意长”的说道,“只要给我饭吃,安妹妹,让我干啥都行!” 他的上道识趣,让安地主婆很满意,点点头,吩咐道,“嗯,小鬼,你很乖,本姑娘我很满意。去,把这两个混球拖出去,喂大老虎!回头给你做好吃哒~” “好的,没问题,包在小滴身上~”赵真旭连忙点头哈腰,回身就要把那两个“混球”拖出去,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吨位够份量,奈何武力值太低,还没等动手,就让两个“混球”给**了,让安地主婆感到非常滴遗憾。 “你们几个小家伙,别斗嘴抬杠了,赶紧的,老实点,尤其是你,小然,快点坐好,把胳膊放下来。”安国庆端着相机等这几个破孩子老半天,他算看出来了,想指望这四个小家伙自动自觉地摆正姿势,搞不好得等到明年这个时候。 安然正了正身子,继续抱着她的肩,动了动脖子,将下巴调整了一下上扬的角度,然后自我感觉良好的朝老爸说道,“不放,我就这姿势了,爸,你就这么拍吧~” 安国庆的审美观很传统,显然跟他重生的闺女的脑电波沟通不能,有点无奈瞅着支楞个脑袋瓜儿跟只骄傲的小公鸡似的女儿,“你这也不好看啊。” 江杰云马上跟着安国庆的话头,“善意”进言,“听着没,安然同学,叔都说了,不好看。” 安然怕自己一扭头好不容易摆好的拉风牛X姿势走了形,脖子也不敢扭,下巴也不敢动,颇有难度的斜着白了江杰云一眼,“少废话,江杰云同志,老实站好,否则以后本大厨不给你肉吃!” 天大地大,吃肉最大! 未来本城的头号土财主为了填胞无底的肚子,不得不委委屈屈的闭上嘴巴。 老大带头闭口不言,手下自然也跟着无条件服从,三片大绿叶无比乖巧的听话站好,于是,安然这朵狗尾巴花儿在他们的衬托之下,便显得无比的支楞美丽起来,那美滋滋的眼神,那微微扬起的下巴,抱得相当自我感觉良好的双臂,无一处不透着志得意满,威风八面的强大气息和小人得志的威猛气焰,也就是在室内,这要是在露天里,估计安姑娘非得迎着小风好好的招展上一把不可。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结束,笑得春花烂漫的安然果断的哈哈大笑两声,“花”心大悦之余,也照顾了一下身后那三片刚才任劳任怨的充当“名胜古迹”的绿叶,跳起来,捧过老爸安国庆手里的相机,朝着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十分热情地比划着,“来来,我再给你们三个照一张合影。” 三片绿叶觉得这朵狗尾巴花儿还算有点良心,这个提议也正合他们的心意。 “你们是想坐着拍呢,还是想站着拍?是在这沙发上拍呢,还是准备换个地儿?”新上任的摄影师服务得还是相当周到的。 安然转着脑袋在自家这间不大的客厅里四处打量着,想找一块漂亮点的地方,最主要的是换个背景,否则的话所有的照片都是在这一个地方取景显得太过单调了。 可惜,家里的地方实在是小了一点,想换个布景的话还是有点困难的。 132,值了银子喽 四个人七嘴八舌的研究了一番,最后把拍照地点定在了安国庆和李彩凤卧室的窗前。 这里的光线不错,窗台上又摆着许多花草,粉红色和浅黄色的月季花开得热热闹闹,生气勃勃,刚才是三片大绿叶衬着红花,这会儿正好让这些花朵衬一衬绿叶们。院子里的路灯就在窗下,将窗玻璃上银白色的霜花照得一片晶莹,没结霜花的地方还可望见片片飞雪。有花有草,有霜花又有雪花,在现有的条件下,这个背景已算十分不错了。 本来按照三个人的习惯是由江杰云这个当老大的站在中间,姜成卓和赵真旭做为左膀右臂站在两旁。 第一张也确实是这么照的。 三个少年的脸上难得正经,据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照相,必须得郑重对待,表情严肃以示庄重。 做为摄影师的安然其实比他们还郑重呢,开玩笑,这么有历史价值的照片由她来拍摄,多么大的荣幸,千万不能搞砸了,否则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严肃照拍摄完毕,三个人脸皮一松,严肃的表相眨眼间灰飞烟灭,马上现出不严肃的原形。就连摄影师本人也没了正形。 “其实吧,我觉得还应该再来一张,按实际来说,我们这张的站位是相当不科学滴。”姜成卓以一付权威专家的口吻对摄影师安然同志要求着。 摄影师非常有求知精神,马上表示愿闻其详。 “你想啊,安妹妹,这照片照出来呢,中间是老大,咱老大长得是多么的玉树临风。老大的左边是我,在下长得是多么的英俊潇洒。可你再看看老大的右边那是谁?那是赵胖子,他的形象……”他朝安然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抬抬自己的眉毛,挤挤眼,“我滴意思,你滴明白吧。” 安然明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真旭是否明白。 正当姜成卓对着安然眉飞色舞,白话得正来劲的时候,赵真旭从江杰云身后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以自己那“沉稳”的身材为武器,照着“英俊潇洒”的姜成卓的后背就扑了上去。 姜成卓一声惨叫被他压在了身下。 “安妹妹,快快,帮我拍一张英雄照!”赵真旭死力压制着想奋起反攻的姜成卓,咬牙切齿的朝着安然叫。 好么,这位还记着他这“英雄照”呢。 安然自然是欣然从命,要神马就给拍神马。 赵小胖子的英雄姿态就也维持了一张照片的时间,转眼的工功又被姜成卓反攻倒算。 姜成卓强烈要求给他和赵真旭拍张“减肥照”。 “什么叫减肥照?”摄影师虚心请教。 姜成卓便挽起袖子给摄影师解释啥叫“减肥照”。 所谓的“减肥照”就是把小胖子的圆肉脸当橡皮泥来捏,由姜成卓把手放在他的两腮边,以鼻子为中心,往中间挤,这就叫“减肥照”。 不过,最终这“减肥照”由于赵小胖子的誓死反抗,到底也没拍成。 嘻嘻哈哈的拍完照,江杰云三人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就准备下楼骑车,回网吧睡觉。 不过,安国庆和李彩凤往窗外头一看,便建议他们今晚干脆不要回去了,在这边再对付一宿得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本已渐缓的雪势又急了起来,已经转成了暴雪。 电视中也正在对这场正逢大年的暴雪给予了跟踪报道,据说外面的天气情况非常糟糕,风大雪急,环卫方面虽然出动了很多的人力物力,却仍然对恶劣的路况改善不大,记者在报道说,因为路况不好,现在各个路段大小车祸频发,同时大风暴雪也导致个别沿街商铺的牌匾脱落,砸伤行人和车辆,建议市民如无必要,尽量避免出行。 本来以江杰云他们这三个半大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是完全不在乎就这么点暴雪的,在他们眼里,别说是下点雪,就是下刀,他们也完全不放在眼里,再说,从安家到他们的网吧又不远。路上雪大风大,骑不车,就推着走呗,就当饭后散步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却不同意他们这种冒失的行为。万一要是路上出点问题可怎么行。再说,网吧那边又没开业,他们也没有必须要回去的必要。 家里的地方虽说紧巴了点,可是挤一挤,还是能住得下的。总比冒着大风大雪走路回家强。 江杰云三人虽说暗自觉得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担心有点大惊小怪,没有必要,却也珍惜这份好意,不再推辞。 既然他们今晚不走,大家的安排也就先不急着睡了,赵真旭跟着李彩凤看起了电视,姜成卓陪着安国庆下起了象棋。江杰云拿着相机不时的这边凑合凑合,那边再找好机会偷拍两张。 至于安然,她则按照习惯去做自己的皮肤护理,同时写日记。 待她把日记写完,又看了两页书之后,赵真旭又笑嘻嘻的敲开了安大厨的闺房的门。 小胖子还惦记着晚餐时剩的那点汤底呢。 按他的说法是,食物过夜多不好,做为一个艰苦朴素的好同志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安然好笑的叹气,她看这三个吃货在有条件下的情况下是不吃宵夜睡不着觉吧?依她看,让这三个家伙留宿的最大原因,除了自家老爸老妈的热情挽留,就是这点火锅汤底了。 不过,这也算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把剩下的汤底添了点蔬菜,虾和肉,加了一把细面,做成了三碗汤面,又给他们切了拌了两个小菜,拿了几样卤味。 这顿宵夜,安家一家三口一筷子都没动的,晚餐吃得多,安国庆和李彩凤是一点都不饿,安然不仅不饿,光看着这三位那大吃大喝的架势就觉得撑的慌。 三个人吃得唏里呼噜,满头大汗,筷子横飞。最后又一口气咕噜咕噜把面汤喝了个一干二净,一点不剩。 安然想,这下他们终于可以放心睡觉了。 晚上睡觉的问题是需要好好安排一下的。 安然和李彩凤母女俩一起在安然的单人床上挤一挤。好在两人都挺瘦,睡在一起倒也不很难受。 安国庆带着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个睡在夫妻两人的大床上。 如果赵真旭再瘦上一点,其实四个人都能将就,但小胖子那圆乎乎的体型显然妨碍了他与兄弟和长辈们的“同床共枕”。 小胖子见此,只好在兄弟两人兴灾乐祸的目光的里自告奋勇的要求在沙发上对付一宿。 不过,安国庆早有算计,自然不能让他窝在沙发睡不好觉,不慌不忙的翻出一张家里早年留下来,一直没舍得丢的单人折叠床。 小胖子见状大喜,嘿嘿笑着声称,这可是贵宾待遇,要不怎么就咱长了一脸的福态相呢。 江杰云和姜成卓则嘲笑他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不管那三个怎么斗嘴,安然却是好多年没跟母亲一个被窝里睡过觉了。 李彩凤轻轻抚着依在自己怀里的安然的背脊,一下一下的,也满是感慨,“唉,好象昨天还在我怀里躺着,就那么大一点,一转眼我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母亲身上的味道竟然让安然觉得有些陌生,却是那样的温暖,依偎在母亲柔软的怀里,听着风雪扑打簌簌的扑打着窗棂,这一夜,安然睡得格外的好。 醒来时,风雪终于停了,整个世界都被披上了厚厚的一层银白,将阳光反射得格外的灿烂清冷。江杰云三人吃得饱饱暖暖,心满意足地推着自行车,慢慢的走回家去。 临走前,安然告诉他们晚上继续来蹭饭吃,三人本来想要推辞,但安然告诉他们今晚做海鲜大宴。 虽说现在的天气凉,他们三十晚上送来的海鲜过了一天依然挺新鲜,但毕竟不能久放。 三人一听这话,也不再客气,笑容满面表示,他们晚上一定会早点来报到,给安大厨打下手。 前一夜的暴雪,给初二回娘家,走亲戚的人们带来很多的不便,对安然家里却没什么影响,安国庆和李彩凤双方的长辈去世的去世,有几个同辈的远亲又不在本市,长年日久也断了往来。 两人都是念旧的人,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有时也不免有些感伤寂寞,大概也是因此,他们才会特别的欢迎江杰云他们三个。 市政府紧急调动一切资源和人力,总算在初三的一早将各个主要路段的积雪清理得差不多,使全市几近瘫痪的交通恢复了畅通。 难得休假的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兴致挺高,早上吃饭的时候看到恢复交通的新闻,便决定带上女儿去逛庙会。并让她打电话去问江杰云三个要不要一起去。 接电话的是赵真旭,这个吃饱饭就不想动地方的技术宅一听安然的问题,他想也没想就回说,要去,要去。 理由也简单,庙会上肯定有好吃的! 安然又给好友吴泽荣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也一起去? 有书看就不想动地方的书呆宅听了安然的邀请,跟赵真旭一样,想也不想的立刻表示,好的,好的,一定要去。 他的理由也同样简单,庙会上肯定有好书卖。 133,熟悉又陌生 早年,锦岭城里关帝庙的庙会是相当有名的。只是后来经过文革的十年动乱,原本香火鼎盛,有几百年历史的关帝庙被当成四旧的代表给拆除了,附庸着关帝庙的庙会自然也就随之消失了。 前年不知是市里哪位领导抽了什么风,据说是为了弘扬传统文化,恢复本市各处的古建筑,借着这股东风,将关帝庙旧址上的棚户区搬迁,在原址上原样重建了一座新的关帝庙。 有了崭新的关帝庙,自然就有人想起了原本的关帝庙的庙会。这不,今年市里早在年前早早就开始进行宣传布置,据称庙会上特意邀请了全省闻名的各类民间艺人来参加庙会,当场献艺。还有各种传统的手工艺人,各处的地方小吃,各类的民间工艺品,各种杂货,古旧玩意儿,还包括吴泽荣同学心心念念的旧书…… 总而言之,据组织部门发言人宣称,今年是恢复关帝庙会后的首届庙会,得到了市里各个部门的大力支持,也得到市领导的高度重视,务必让每个来逛庙会的市民们都能感到不虚此行,玩好乐好,当然也要消费好。 本来,庙会正式开始的日子定在了大年初二,却不想一场几十年一遇的暴雪将全市的交通直接干瘫,于是组织部门不得不在各个媒体发布消息,推迟到了今天,也就是大年初三。 虽说组织部门宣传得挺卖力气,邀请的商家也都各有绝技,但市民们却并不像想像中那样热情买账。往日的记忆和习惯早已淡忘褪色,新的记忆和习惯还未形成。 不过,安然却知道,十几年后,锦岭的关帝庙庙会再次成为远近闻名的一项城市标志。 能赶上这回恢后的第一次庙会,还是挺有纪念意义的,为此,出门时,安然还特意把老相机带在了身上,准备留下点珍贵的照片留待纪念。 安家一家三口和江杰云三个以及吴泽荣在关帝庙前碰了面。 安然提议大家干脆进关帝庙里转上一圈。 说起来,有点遗憾,她在城里出生,长大,后来又离开,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很多次路过这座著名的庙宇,却从未进去转一转。 重建的关帝庙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扩大了规模,殿宇轩昂,气派。据十几年后参拜后该庙的人称,这里的卦签相当的灵验,每天都有无数的善男信女来到这里烧香许愿,求姻缘,求财气,求健康,求福气,求平安……希望勤劳善良的武圣人可以看在他们所贡奉的香火份上,管一管凡尘的各种大事小情。 不过,安然他们这一行七人都是无神论者,对求神问卜的都没什么兴趣。先跟关老爷拜个年,再把各个屋子都逛了一圈,转得随意,看得马虎,不过就是把这个当成景点来参观,酷爱阅读的吴泽荣倒是对刻在墙上介绍该庙的历史更感兴趣一些,安然也在他的影响下,跟着好好的了解了一把。 抱着不能白来的一趟的想法,七个无神论者在大殿前,遥遥的跟关二爷合影了一张影,就算是浏览完毕。 出了关帝庙,来到庙外的仿古街,便算是来到今天的目的地,虽说游人并不如组织部门所盼望的那样多,没达到摩肩接踵的地步,却也勉强算得上游人如织了。 各式各样的摊位挤挤查查的排列在街道的两边,有的摊位前冷冷清清,没有半个人影,有的则老远就能看到数十人牢牢的围做一团。 本来一开始,七人是决定组团浏览的,有组织,有纪律的前进。 这年头又没有手机,不能随时联络,万一在这人来人往的庙会上走散了走丢了,再想找到掉队人员可得费点力气。 可走着走着,大家发现,这样做明显有弊端,个人的爱好不同,想达到行动一致,求同存异是件颇有难度的事。 就比如,当吴泽荣两眼放光,恨不得把自己当成蘑菇种在旧书摊前的时候,他的身后的三个吃货对该书呆鄙视得不行,目不斜视的遥望着远处的一个小吃摊点,口水长流。 安然是那种对什么都有兴趣的,既要吃,也要玩,有旧书摊的话,也可以淘一淘,逛一逛,声称书呆和吃货的追求都太过狭隘,哪里像她,爱好广泛,追求多样,胸襟广阔。在这时,她开始份外的想念起自己的远在南方看梅花的好友周芳华来,如果她在这里,自己就不会这般寂寞如雪了。 至于安国庆和李彩凤对几个孩子是全盘的纵容,无论是旧书摊,还是小吃摊,亦或是围观杂耍卖艺,捏面人,吹糖人……他们都没有意见。 几个爱好不一的,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最后决定暂时自由活动,两个小时后在关帝庙门前集合,不见不散。 于是,七个人变成了三个小分队。 吴泽荣同学自己单独一队,不用想,他是准备不把庙会上所有的旧书摊逛个遍不拉倒。 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三人自然一队,他们的目标想当然是各类小吃摊点。想必他们那对食物如同蝗虫一般惊人的扫荡能力一定会让各位小吃摊主们在这新春来临之际感到由衷的欢乐的。 安家一家三口自然是一队,队员两名,安国庆和李彩凤。队长是安然。两名队员对队长可谓是言听计从,指哪儿打哪儿,完全的服从,这让队长开心得笑眯了眼,走在父母的中间,左手挽着安国庆结实的手臂,右手握在李彩凤柔软的手里,冬日的风干燥清冽,清亮亮的阳光,喧闹的人群,无一不让人打从心底里感到幸福的滋味。 他们的肚子和胃没有江杰云那三个吃货那种神奇的功能,才吃过饭不算多久,并不觉得饿,却仍是免不了被那一摊摊各有特色的小吃勾起了馋虫。好在是一家三口,三个人可以分吃一份,不是为了饱腹,而是为了尝鲜。只有觉得特别好吃的,才会再来一份,依旧是三个人分着吃。 可即便是这样浅尝则止的吃法,仍是很快便吃得有些撑着了。可即便是觉得撑着了,嘴巴却仍是不想停下来。 一个一个摊子,慢慢的逛过去。各种小东小西,就算是不买,就那么看着,也很有趣。 有些民俗艺术品是传统的老工艺,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只是小时候听说,没有亲眼见到过了。有些则是陪伴他们度过了难忘的童年,安然小时候却完全没有看过。 也有一些年轻的手工达人,自制了一些手工艺品拿出来摆摊凑趣。与其说是为了赚钱,不如说是为了交流。有些东西做得相当的精巧,构思也很有趣。 不多久,安然就买了好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有吃的,有玩的,有用的。眼花缭乱的各类商品让安然不得不小心控制着自己的购买欲,以免买了太多只是一时兴起看着有趣,日后却用不上还占地方的东西,既浪费金钱,又占地方。 安然尽量买那些既美观,又实用,亦或是有一些新奇方便功能的东西,也有一些实在喜欢的,值得细细把玩的小摆件,可以摆在家里装饰房间,以及一些小首饰,钱不多,但很漂亮。 安然没光顾着自己喜欢,也没忘了自己的朋友,一些实用又兼具多功能的文具用品,那是一会儿送给吴泽荣的。漂亮的小东西,可爱的小首饰那是买给周芳华的。至于各种市面上比较少见的调味料,干果和易于存放的点心小吃是买给她饲养的那三只肉食动物江杰云他们的。 逛这种庙会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在一个逛字,急不得,要有耐性,也有心情,慢慢地看,慢慢地淘。欣赏摊子上的商品,欣赏着慢慢逛着的游人脸上盈着的笑意,跟摊主慢条斯理,和和气气的砍价,砍着砍着聊起天来,顺道再讨教一些关于商品使用保养的心得,向手工达人们请教一下简单的制作手艺。不只是为了买东西,看热闹,最主要的还是享受这种悠闲愉悦的感觉。 当然,这种逛法也不全都是让人愉快的,也有让人比较痛苦的地方,比如怎样压制自己的购物**。 大概是人类那种总渴望占有的天性,对购物欲的控制是一件挺艰难,挺抓心挠肝的事。而且是你越控制就越想泛滥的感觉。安然一边享受着逛街的乐趣,一边捏着自己的荷包苦苦与自己购物的**做着艰苦的斗争,真正是痛并快乐着。 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在她的带动下,不由自主的买了不少东西,吃的,玩的,用的,一路逛下来,手里头都拿了好些东西。 其实有这种困扰大概不只安然一家三口,看看路过身边的游人们大多也是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方便袋购物袋,拖拖拉拉的慢慢走着,眼睛却还是在四处意犹未尽的扫荡着。 两个小时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家三口心里还带着些留恋的走到了约定的地方去与另外两支小分队汇合。 不过,也幸亏是约好了时间,否则再这么逛下去,手里真是都要拿不下了了,而且也难免在兴奋之下热血冲动地买上一些不太能用得上的东西。 134,广泛的兴趣 到了关帝庙前,安家一家三口到得是最早的,过了十来分钟,江杰云那三个吃货才手里拎着,拿着不少吃的喝的,嘴巴里还使劲地忙活着,一步一拖的走过来。朝他们点着头,打着招呼——摆手是做不到的,手里有大把的东西占着,说话也是办不到的,嘴里还在嚼着。 看得出来,这俩个小时这三位基本就没干别的事,一心扑实的光是吃了,吃得是专心致志,全神贯注。 两队人马见面后,自然是要分享一见购物心得,交流一下收获和体会的。 不过,让安然没想到的是,不只她给江杰云他们买了东西,准备了礼物,这三个似乎一心就想着吃的吃货竟然也没忘了他们一家。本来安然觉得这三个混球能记得给她带块糖吃就很不错了,没想到他们不仅给她买了糖,还有许多看起来女孩子们差不多都会喜欢的,酸酸甜甜的小吃。 此外,还给安国庆买了一只用竹子做的,全手工的水烟袋,据说用这个吸烟不仅可以过足烟瘾,而且还健康。给李彩凤买了一块手染的衣料,质地相当不错,颜色也很搭。至于安然,送她的是一只手工打造的银制发卡,十分的精致。 其实这个发卡安然也看到了,并在那个摊位前面徘徊犹豫了一阵子,但思来想去觉得价钱有点小贵,自己又是个在校读书的学生,一年之中有一多半的时间都要套着又松又垮又难看的校服,不太有机会用得到这漂亮的发卡,于是便没有出手。 把发卡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会儿,安然有些反应过来,看向江杰云,“你们刚才看到我们了?” 他们如果不是看到她在摊前徘徊,就算是买,也不会这么恰好就买了她看中的这只。 江杰云点点头,“看你喜欢,又没买。正好买了送你。” “太贵了,再说,我也不太能用得上。”安然虽然喜欢,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这三个家伙现在手里不差钱,未来手里更不差钱,这点钱对他们来说真是九牛一毛都不如,但她却不能因此不在乎这只发卡的价值。 江杰云的语气很干脆,“你要是喜欢就值这价钱。” 安然听得真是乱感动一把的,但还没等她的这份感动在心里转悠上一圈,就听江大少爷接着以十分欠扁的口气补充了一句,“你最好是每天都带着这只发卡,那样的话,才不会总想着不给我们饭吃。” 好么,合着这不是礼物,而是饭票钱?! 得,她算是白浪费感情了! 安然也不再跟他废话,直接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想当然被他灵巧的避开了,于是安大厨捏着刚到手的贡品,千篇一律,老生常谈的威胁,“哼,本大厨生气了,你一样没有饭吃,没有肉吃!” 未来的土财主没被扁到,还叹了口气,充满感慨的道,“安然同学,你怎么能这样?” 安然叉腰,“我怎么样了?” “你看看,我们刚送了你一个发卡,就是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可以成长为一名贤良淑德的美少女,可是你看看现在这副样子,啧啧,与我们的希望相差得太远了,太没有气质了!还把肉肉肉的挂嘴上,知道你的是大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十字坡的那位孙女士。” 安然却也并不生气了,如他所愿,特有气质的抿起唇,朝他嫣然一笑,“那好,为了长成为一名有气质有内涵的淑女,以后我就再不也谈肉了,其实我也觉得食素有利于身体健康,而且听说素食者都长寿,对皮肤也好。” 本来在一旁看戏吃东西的姜成卓和赵真旭一听这话音不对,立刻争先惨叫一声,一齐朝安然扑过去,“不要,千万不要。亲爱的安妹妹,你这么可爱,这么美丽,这么动人的好姑娘怎么能食素呢?虽说吧,这吃素都长寿,可是再长寿它有啥用呢?人生不吃肉,还有什么滋味,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意义?活得再久,只吃草叶子,那也是一只老不死的老兔子啊!你看那兔子哪点好看啊,它可是三瓣嘴啊!一点都不漂亮……” 安然不言不语的听着两人的胡言乱语,笑眯眯的朝江杰云眨眼睛——哼,小样,别看我的手段单一,老套,可是伟人有云,黑猫白猫,抓着耗子的就是好猫。办法不怕老,有效的就是好办法~ 安国庆和李彩凤对来自三人的礼物自然是感动的,但也不免责备他们实在是乱花钱,他们还是孩子,很不用跟他们讲究这个东西。 最后回来的是吴泽荣,离老远安然他们几个就都自动上前去接应,否则只怕还没等他走到他们的面前,他怀里那一大叠摇摇欲坠的书本就得唏里哗啦的掉个一地,或是他那两条小细胳膊负累过重,出个好歹。 吴泽荣显然逛得也是相当的开心,清秀的脸上红光满面,双眼晶亮异常,显然是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被大家接应过后,他连声“谢谢”也顾不上说,拉着几位朋友就开始念叨自己的书经。 姜成卓和赵真旭对他这淘书就发疯的劲头虽然已经习惯,但真是不太感兴趣,从一堆吃食里翻出一把小吃来就往他的嘴里塞,以求用食物阻塞他的念经。拯救自己的耳朵。 哪知他们实在是小看吴书呆对书的痴迷和那非人的战斗力。平时这位是少言寡语,性子温吞。可真到发起书疯来,区区一口零食怎么就能把他一腔激动和热情阻碍呢? 倒是江杰云听得颇为认真,不时的引导询问,引发着吴泽荣小书呆新一轮发疯,比安然听得更加的投入和专注,而且也更加的专业,问的一些问题还相当有见地,这当然更加激起了吴泽荣的兴奋和激动,抱着一叠书,说得真是手舞足蹈,不亦乐乎。 于是,回去的路上基本大家的耳畔就剩下吴泽荣同学一个人的声音在滔滔不断,洪水奔腾一般的汹涌着。 姜成卓揉着耳朵,低声对安然和赵真旭嘀咕,“诶,我说吴书呆这家伙平时话那个少,问他什么就知道笑,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合着这话全都攒着不说,就准备等到发书疯的时候一块全倒出来是吧?真是不说则已,一说惊人,他这得算是间歇性的话唠,或是应激型的话唠吧我说。” 结果他的话说完了,却并没有得到两位朋友的回应和赞同,两人也不吱声,自是接着往嘴里塞东西,巴叽巴叽的嚼得欢畅,还都有志一同,拿着眼角一起斜着他,满脸的鄙视嫌弃状。 “诶诶,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两个?”姜成卓同志自觉自己的小心灵受到严重的刺激,很不满意的朝两个斜眼调泡的家伙嚷嚷着,“你瞧瞧,你们这是什么眼神,什么态度,什么德性啊?我说什么了啊?你们怎么能这么瞅着我呢。为什么要这么瞅着我,你们说说,你们俩这是什么意思?啊?真是的,有话说话,有事说事,现在社会,已经不实行爱我在心口难来这一套过于含蓄掉牙的过时行为了,知道不?” 一开始安然和赵真旭还有耐心有力气拿眼睛斜愣他,用表情鄙视他,待听到他这一堆废话,连斜愣他的力气和鄙视他的心情都欠奉,直接关上耳朵,拒绝接受他的质问,转而相互交流起手里吃食的味道来——就这位长舌头的铁公鸡,他也好意思说人家吴泽荣话唠,真是铁公鸡落在猪身上,光看着人家黑,就没看到自己身上是什么颜色,还以为自己跟纯洁的小白鸽似的,真是要了亲命了! 这两个无良损友的不听不看不说话的三不政策让姜成卓同学彻底的悲愤了,暴发了。 于是在分手的时候,安然不得不不断地用手揉着自己的两只被灌满了废话和疯话的耳朵,面有菜色,脚步摇晃,带着四九年一样的心情,欢快又无力向两位话唠挥手告别。 提问: 比一个间歇性话唠暴发发疯更可怕是什么? 回答: 是一个全天候无间歇的持久型话唠的全面暴发! 后果很严重,耳朵很遭罪,下场很可悲。 真是太可怕了! 比这更可怕的是一个间歇性话唠和一个持久性话唠同时全面暴发。 一直到回到家里,坐在书桌,安然还觉得自己的耳朵里之前被塞得满满的话还跟喷泉似的,源源不断的,咕嘟咕嘟地往外喷涌,可见之前耳道里被强迫性的硬灌进了多少唠叨,脑子里嗡嗡一片,好像刚刚有一百只苍蝇在里面开了一场辩论会一样。 这是个巨大的教训,以后千万不能惹到话唠,尤其是不能在一个间歇性话唠暴发的情况下,去拔持久性话唠的胡子,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不过,让安然心里比较好过的是她还不是受灾最惨的受害人,最惨可是赵真旭那个倒霉孩子。 她回了家,就远离了那个暴发源,他可是要跟暴发源同吃同住同劳动的。 希望下次见到那可怜孩子的时候,他的耳朵还能够功能健全,阿门。 没什么诚意的为赵小胖子祈祷完毕,安然把把玩了一路的银发卡拿出来,将头发梳顺,别上。 银发卡手工精致素雅,衬着安然养得乌黑柔软的好头发,越发显得好看,也很搭她的气质。 135,心碎的拜年 安然越看越喜欢,还真得好好谢谢那三个家伙,如果不是他们,她就要错过这个发卡了,也许以后想起的时候,还会后悔不舍。 有些东西,有些人,有些事都是这样,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果当时下不了决心,哪怕只是一错身的功夫,再回头去找的时候,那些东西,那些人,那些事都已永远的与你擦肩而过,然后便是心头永远的遗憾。 哪怕你以后再找到相似的,甚至比曾经错过的更好,但心头的那份遗憾却仍是有增无减。 安然摸摸手里的发卡,所以,人还是得惜福,无论曾经错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只有好好珍惜眼前的,才是正经。 回头好好翻翻菜谱,给三个吃货做点好吃的,算是好好谢谢他们吧。 这念头刚一转完,安然不由就有些哑然失笑,别的不说,江杰云这厮的目的还真是达到了。无论之前与他如此的斗嘴抬杠,声称不给他们肉吃,可看到这发卡,心里立时就柔软起来,哪里还会忍心亏待他们的肚子。 初三逛了庙会,初四安然则早有安排——给老师们拜年。 这一次她只打电话约了吴泽荣一道。 小书呆昨天收获颇丰,跟掉进了米缸的小老鼠似的,啃书本啃得肚圆肠满,正泡在书海里乐滋滋的物我两忘,哪里还记得拜年这茬儿? 接到安然的电话才记起今夕何夕。 至于她的同桌江杰云? 安然可不会自讨没趣的给他打电话,约他一起去拜年。先不说他会不会去,单这事本事就不靠谱。 开玩笑,她是去给老师们拜年,可不是给老师们添堵。大过年的,本来挺高兴的,让老师们看到那个混球,还不直接背过气去? 两人的第一站自然是他们的班主任杨仲明杨老师家。 从初三开始,拜年的学生就没断过潮儿,这也算是每年的惯例,为了不让学生们扑个空,杨仲明也是一直没敢出门。 杨老师的年纪大,教的学生自然也就多,上门的学生不只有现在正带着的,更有往届的,有已经升上高中的,上了大学的,还有已经参加工作多年,成家立业的。 正带着的学生都是空着爪儿来的,没办法,都是小小的伸手族,穷得叮当响,有心拿压岁钱给老师买二斤点心吧,又怕最后都进了自己的肚子——这年头的老师可不象十几年后的某些无良败类,过年过节顶多收学生几张贺卡,别的东西,你敢给,他就敢给你撵出去。 至于有了收入的,可就不跟老师们客气了,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安然倒是没空着手,但也没敢买东西,带了些自己做的点心和一罐自制的蜂蜜柚子茶,算是一点心意。 安然和吴泽荣到的时候,正巧班长徐卫和体委刘学斌也在,屋里还有几名已经升了高中的学生,把杨仲明本就面积不大的客厅塞得满满当当。 杨老师和杨师母正忙着招待这些上门拜年的学生,又是茶水点心,又是水果瓜子,来来回回的往学生们面前捣腾。 虽然把两人忙得团团转,却看得出心里都很高兴,不时的往孩子们的手里塞东西,“吃吧,吃吧,到我这儿就别装相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平时都是什么皮样儿?客气什么?有的是呢,别住嘴。” 安然一见,连忙上前帮着杨师母张罗茶水点心,让小老头先坐下来歇一会儿。 “诶,不累不累,我这一假期净在家里坐着了,你真把你们老师当老头子啦,告诉你,小丫头,你们老师的身体好着呢!”杨仲明的性格本就随和,离了学校,在私下里更是开朗,笑呵呵的“责备”着安然,“不过嘛,还是女生乖,去,让你师母偷偷给你拿好吃的去,不给这帮秃小子。” 安然笑着应了一声,徐卫几个却起哄的嚷嚷起来,“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杨老师可不带您这么偏心眼儿的啊,我们也要,师母,师母,我们也要!” 十来个半大小伙子一齐嚷嚷的声音差点没把房顶给掀了去。 只有一个没嚷嚷。 吴泽荣。 小书呆一进屋就被杨老师家那足足占了一面墙的书架给吸引住了,眼睛里别说是杨老师家里吃的喝的,就连杨老师本人也没有了,跟着安然拜了年,直接就一脑袋扎到书架子前头,再也不肯动一动地方了。 杨师母还以为这个文气的小少年不好意思,扯着他让了好几回水果和点心。 还是杨仲明了解自己的学生,告诉妻子,“得了,你可没白费劲了,这小子就是个书虫子,这会儿别说吃的喝的,就连我是谁他也未必记得起来,他小子也省事,让他随便啃点书就行了。” 说得学生们都放声大笑。 吴泽荣的书呆名声在班里是人人皆知的。 而吴泽荣本人呢,面对着全屋子的笑声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目不转睛的抱着书本看得津津有味。 本来杨仲明和杨师母看到安然带了东西来,就都变了颜色,待得知是安然自己做的,才又十分开心的欣然收下。 在杨老师家坐了一个多小时,安然便起身告辞,一来是接下来还要去教语文的刘穗香老师家里,二来,就这么一个多小时的功夫,杨老师家里又来了好几名学生,小屋子里已经显得有些挤不开了。既然年已经拜完了,还是赶紧给后来的师兄弟姐妹们腾地方吧。 当然,临走前,安然也没忘把自己那个已经超然物外的书呆好友带走。 “嗯,嗯,再待一会儿,这地方挺关键的,让我看完这一段吧。”吴泽荣抱着书本,被安然跟拔萝卜着似的拉着胳膊,他却依然死赖在杨老师家的书架前恋恋不舍。 看得众人都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这家伙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当然是来蹭书看的。 “得得,把这书借你,带回家里看去。”杨仲明好气又好笑的朝吴泽荣挥挥手,“你个小书呆子,真拿你没辙。” 吴泽荣顿时一脸的喜笑颜开,“谢谢杨老师,谢谢杨老师。” 杨老师刚想说,“你小子瞎客气什么……” 就听一向老实的小书呆居然得寸进尺,打蛇上棍的接着说,“那……老师,你再多借我几本呗。” 众人:“……” 杨仲明也是一怔,然后没好气的朝他摆手,“行了,行了,你爱借多少借多少,慢慢看,只要你拿得走,都借走也行。” 吴泽荣的眼睛一亮,十分跃跃欲试的在书架上上下扫视盘算着。 安然头痛的将他拉住,让他赶紧适可而止,一会儿他们还要去别处,哪有带着一大堆书到处拜年的? 吴泽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就多借两本,多借两本还不行吗?” 安然木然的看着他手上那厚厚的一摞,这还叫两本,那多得是多少啊,兄弟? 杨仲明也很无奈,“我又不是以后不让你借了,先拿两本得了,你看完再来不是一样嘛。” 好不容易吴泽荣算是磨磨蹭蹭地选中了两本,安然立刻将他拉走,让他再留恋下去,没准又生出讨价还价多借两本的念头来。 走出杨老师家门的时候,小书呆简直是一步三回头,依恋得不行,那脸上的表情几近于心碎。 不过,心碎的小书呆的心灵很快就得到了治愈。 想治愈这个书痴的心灵实在是容易得很,有书就成。 一进刘老师的家门,看到刘老师书房里那占了三面墙的书橱的时候,安然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又满状态地的复活了。 刘老师跟杨仲明一样,一看到这小子的眼神就笑了,告诉丈夫也不用费心去招呼这个小书呆子,只要放他去看书,他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 其实不只吴泽荣看着那一屋子的书垂涎欲滴,着迷不已,就连安然也是相当的眼馋,费了好大劲才按捺住心里的渴望,没跟着他一起把自己种在书架前面。 136,天生的穷命 毕竟,她不是吴书呆,美其名曰来给老师拜年,不拜老师,拜老师的书架,这实在是有点不像话。一个这样还可以说是天性如此,呆性发作,两个都这样,就有点说过去了。 刘穗香这里也跟杨仲明那里一样,挤满了拜年的师兄师姐,又因了她不带班,来看她的学生哪个班的都有,不像杨仲明那里,还是以本班的同学居多。 与杨仲明那边还有一点不一样,那边的气氛比较热闹,这边倒也不是说不热闹,而是文学气息比较浓一些。 刘穗香的丈夫也姓刘,自己介绍说叫刘云轩,比起身材走形的妻子,倒显得瘦削了很多,鼻梁上架了副眼镜,气质儒雅,谈吐温文。那些师兄师姐们似乎跟他也很熟悉,一口一个“师公”的叫着,十分亲热的样子。 刘师公对安然带来的自制蜂蜜柚子茶很感兴趣。 柚子个头大,全身都是宝。 《本草纲目》中说,柚子味甘酸、性寒,具有理气化痰、润肺清肠的功效,能帮助消化、除痰止渴、理气散结。 而柚子皮也是好东西,顺气、去油解腻、是清火的上品,据说长期食用还有美容的功效。 刘穗香的气管不太好,年轻时候做下的病,一到季节就犯。气管上的毛病一般来说,还不是急性要命的病,可真要是染上了,也就很难根治,只能平时多加保养,三分治七分养,以求到了犯病的季节可以好过一些。 眼下,看到蜂蜜柚子茶,又听到安然解说这茶有滋阴润肺的功效,刘云轩便感兴趣的跟安然谈起话来,细致的向她打听制作的方法。 安然听了,立刻向刘云轩要了纸笔,把制作蜂蜜柚子茶的方法过程都细细的写了下来。 “小姑娘的字写得不错,在练字?”刘云轩接过纸单,又详细的询问了两个疑点之后,慢条斯理的端详起她的字来。 “呃,字写得不好,所以想多练练。”安然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毛笔字练了多半年,对钢笔字还是有很大的帮助的,但也许她天生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和悟性,再加上也没什么人指导,全凭自己摸索着瞎练的缘故,进步一直不算快,到现在在字体上也不过是勉强搭了个骨架而已。 不想,这位师公刘云轩却是个书法爱好者,练了多半辈子字,对于他来说,每天练练毛笔字已经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项内容,开心时,难过时,兴奋时,低落时,犹豫时,急躁时,都要拿起笔来,写上一气。 写毛笔字,无异是一项非常好的疏通和渲泄心情的方法。 人这一辈子,难免起起落落,很难一直保持着心境的平和。 有人遇到挫折时,大哭大叫,酗酒抽烟,疯狂购物,这些行为看起来很过激,伤人伤已,其实也是一种对心情的发泄,只不过,发泄的渠道不对罢了。 长年的练字,不仅可以磨练人的耐力,耐性和心境,而且据科学研究称,这也是一项非常好的运动方式,在书法家中,长寿的比例也是相当高的。 这会儿刘云轩听说安然已经每天固定练习半个小时,坚持练习了多半年,很是赞成,又问她练的是什么字贴,练了这么久的字是否有什么心得体会。 当安然得知书房墙上挂的那几幅字就是这位刘师公自己写得比较得意的作品时,眼睛顿时一亮。这会儿听到刘云轩兴致勃勃的询问,心里更是知道机不可失,这样讨教的机会可是难得,立刻顺着竿子积极与刘师公攀谈起来,咨询了很多自己在练字中遇到的疑问。 少年人的记忆力好,反应快,这是成年人怎么都难以比拟的。 但是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和分析能力也要远远优于在各个方面的都缺乏阅历的少年人。 虽然理解并不等于领悟,但在学习当中却也有很大的帮助。 安然的理解能力和好学让刘云轩感到欣赏,谈话也更加的融洽起来。 待到两人谈得起兴起,刘云轩干脆在自己平时练字的书桌上铺开纸笔,让安然写起几个字来,看一看她的水平,再针对她的水平加以指导。 安然也不胆怯,就她这破烂水平也实在没什么好紧张胆怯的,心理年龄大,脸皮也厚实,拿起来笔来,姿态娴静,从从容容地写了起来。 他们这边动静早就引起了房间里其他人的注意,当然,除了一脑袋泡在书海里吴泽荣。这会儿都围了过来,大家凑在一起看安然写字。 刘穗香一开始见安然跟丈夫谈得热闹还有些稍感讶异,虽说自己的学生多,常来的跟丈夫也很熟悉,却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即便是聊天也只是一般日常的寒暄而已。刘云轩本身却是沉默寡言的人,不想安然能与他聊得这么投机。 待到看两人又是铺纸又是研墨的,便笑了出来,“我说你们两人叽叽咕咕的怎么聊得这么热闹,原来是聊上这个了。” 她太了解丈夫的爱好和性格了。如果说吴泽荣是个书呆子,她丈夫刘云轩就是个书法呆子。这会儿估计又是毛病犯了。 安然的字现在在内行眼里还是相当稚嫩的,但是已经可以糊弄糊弄一班写字越来越呈草上飞趋势的同龄人了。 尤其是她那副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模样,看着也是挺唬人的。 她刚写了两个,身边的师兄师姐和同学们便纷纷七嘴八舌的夸奖议论起来了,让安然听得颇有几分汗颜。 她的字在练了一辈子字的刘云轩眼里自然是连门槛都还没有正式迈进的级别,需要好好纠正的地方实在是太多。 但他却颇为欣赏安然那份从容沉静的气度,不惊不乍。 在他看来,有天分的孩子固然有悟性,也许会有大的发展和成就。 但是学习书法不仅仅需要天分,对心性的要求也很高。要能定得了性,沉得下心,不断的磨练自己的心性。 尤其他本人就不是个很有天份的人,当初带他入门的老师并不看好他,看好的是另一个在这方面很有天分的学生,对那名学生寄予厚望,经常性的做些特殊辅导。 然而,那名学生却并未珍惜自己在这方面的天分,对书法只是感兴趣,却并不投入,不肯下苦功,平时的练习也不过是应付了事。没几年,就完全的放弃了对书法的练习。 而他这个当初并不被老师看好的笨学生,却靠着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和对书法这门艺术的一腔热爱,多年下来,竟也略有小成,在市里的书法家协会也能挂上一个小小的名号。 两相比较下来,如果让他来收学生的话,他会更看重学生的心性,而不是所谓的天分。 人们都说,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甚至百分之一的灵感有时要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加的重要。 但是仅有百分之一的灵感,而没有百分之九十九汗水也一样一事无成。 这会儿又跟安然聊了一会儿,听说了她的打算和对自己评价,“我的耐力不行,以前做事总是喜欢半途而废,坚持不下来。所以,我练习书法一方面是为了把自己的这笔烂字好好的练一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有点爱好。可等练上之后,我发现练书法其实对心境和性子也挺有好处的,至少不会太急躁,对耐性的磨练也有帮助。” 这话说得很实在,没有光鲜的理由,也没有对所谓对书法的一腔热爱,但是却很对刘云轩的脾气。现在又见安然的这副沉定的模样,指点起来就更加的认真了。 安然于是趁机询问,自己是否以后可以经常带着习作上门求教。 刘云轩欣赏认真的孩子,自然是欣然应允。 于是,这一个年拜下来,安然跟自己的老师刘穗香倒是没说上几句话,反而跟师公刘云轩谈了很多,顺便也给自己找了一位可以经常麻烦讨教的指导老师,最后手上还抱了几本师公刘云轩借给她的,适合她这个阶段的书法理论著作以及两本供她临摹的字贴。 至于吴泽荣这个书痴自不用说,又在刘香穗和杨仲明一样无奈又好笑的目光下,喜滋滋的挑了好些书借阅。 又因了接下来没有了其他的行程,安然也不再阻止他,他这一回可是狠狠挑了好些本,最后以至于刘穗香不得不给他找了个袋子让他装书,才得以让这个贪心的书痴将书顺利带走。 悠闲又热闹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初七,安国庆和李彩凤一年中难得假期也宣告结束,再度过起了起早趟黑的日子。 不过,按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说法是,休息固然不错,但老这么休下去,他们还真是闲得难受,天天工作不觉得怎么样,真闲下来,反而觉得浑身骨头都冒酸水,恨不得一时找点事来干干才好。 安国庆自嘲道,“唉,我们呐,真是天生的穷命。没有遭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 137,炒掉技术宅 安然纠正自家老爸,“爸,你这就叫勤劳嘛,可不叫穷命。这是有本质区别滴!” 说得安国庆直乐,“行行,真是我亲闺女,知道替她爸装样盖脸。” 事实上,不仅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个开彩票站的不卖彩票不舒服,比他们更不舒服的是那些买彩票简直有瘾的老彩民们,初六一开张,随着一声声“过年好”,彩票站一下子又火热起来。 而与彩票站一墙之隔的网吧,早已在初四就恢复了营业,憋了好几天的网虫们带着新收入的压岁钱,风风火火的冲进他们满心热爱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厮杀了好一通。 到了初八,安然的裁剪班也开始恢复上课。 随着各处门市生意的开张,每天一大清早忙着上班的自行车族和行人都是一副抱头鼠窜,惊慌狼狈的模样。 不是他们的时间太紧迫,也不是他们在练习什么特别的轻功,而是每天沿街两旁的店铺和单位在恢复营业第一天都在猜放开门炮,每家最少也是一串大地红,多的据说某个坑爹的单位放了足足有一小卡车车箱的鞭炮。那么些大地红一起燃放的声音据说大得跟军火库被炸了似的,大地都跟着摇颤,光鞭炮燃放后的纸屑就让辛苦而可怜的环卫师傅们足足清理了两个小时还挂零! 一户接着一户的放,穿越这鞭火炮声,硝烟四起的街道,会有一种恍然上了战场,时刻有挨枪阵亡的危险错觉,不抱头鼠窜,惊恐失措才怪。 于是那几天,十分惜命的安然除非必要,绝不在清早这些商铺开张,放开门炮的时候上街,以免自己被炮火误伤。 好在,随着大部分商铺都已经再度恢复营业,集中放开门炮的势头也渐渐停止,安然终于可以在清早自由外出活动,不用再时刻提心吊胆害怕哪里飞来一只炮仗把自己炸得一飞冲天。 父母的假期结束,江杰云的网吧恢复营业,安然的作息时间也再度回到了正常状态,学学裁剪,养养花,帮帮生意,喂喂饭桶,得闲的时候,再与三个吃货商量一下即将到来的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各项准备工作和采买内容。 说起过节来,对吃货们来说,神马节日内容,传统项目,文化内涵都是浮云和扯淡,只有食物才是真格的! 据他们表示,刚刚过去的春节真是他们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春节,其种种美妙之处,简直是永生难忘。 三个人说得都是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口气也带着调侃和耍宝,但看得出,心情却是非常的恳挚。 安然心里因为他们这话,觉得有些不好过,可回答起来却也是一脸的漫不经心,点点头,十分赞同的说,你们这种食肉动物嘛,只要食欲得到满足,生活就很美好,相当的好满足。 对即使到来的元宵节,吃货们也十分的兴致勃勃,一听说要准备过节便询问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那天吃什么?”江大少爷一张口永远直指问题的核心。 安然刚想说一说元宵节,他们也应景的买点彩灯什么的,话还没出口,就让这位同志直白的问题给噎在了嗓子眼里,一会儿才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的回答,“元宵节还能吃什么,吃元宵呗。” 赵真旭眨着一双小眼睛,巴巴的问,“好妹妹,你不会只让我们吃元宵吧?” 安然朝他坏坏的一龇牙,“当然只吃元宵……” 赵真旭的胖脸一皱,就要开始假哭,安然后面的话总算是大喘气一般的接着说完,“那是不可能哒~” 正月十五,北方习惯吃元宵,南方人则要吃汤圆。 元宵和汤圆,在一般情况下,对南北两地的人来说,它们并不只是名称上的差异而已。 在北方,元宵多是将馅料分好,而后在糯米粉中滚制而成的,口感比较紧实。 而在南方,汤圆则由手工包制而成的,煮出来很软糯,相对于北方的元宵来说,个头也要大上一些。 虽说现在超市里也有速冻的汤圆卖了,但那毕竟是在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跟手工包制的在口感上还是有所差别的。 对安然这个如今的厨艺爱好者来说,汤圆有一点比元宵要好,那就是可以自己DIY,制作简单,方便,不像元宵,在没有工具和技巧的情况下,一般人很难自己在家里制作。 不过,今年,安然还是决定在自己制作汤圆的同时,也买上一点元宵尝尝。 不为别的,因为在十几年后,由于速冻汤圆这种方便而且卫生的食品的普及,人们在过节时更习惯直接到超市里的冷冻柜里去拎上两袋,回家煮一煮,随便吃上一碗应应节景,就算了事。 在如今这个时候,元宵还是一种节令食品,只有过节之前,市面上才一窝风的贩卖,过了节之后,便消失不见。如果想再吃上一吃,那么只好明年请早。 而多年之后,如果你想吃,随时可以去超市的冷冻柜里去卖上几袋,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必非得巴巴的再等到明年的元宵节才能尝到久违的味道。 然而,方便是方便了,节日的气氛也跟那些被冷藏在超市冰柜里的速冻汤圆一样,越来越显得速成,快捷,平常,也越来越少了一种全心期待渴盼的味道。 就连此时节前市场上随处可见的元宵,在十几年之后,也变成了稀有食品,一些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北方原来过节习惯要吃的是元宵,而不是汤圆。 现在抓紧机会,买来吃上一吃,以后再想尝尝这滚出来的元宵的味道,也很难买到了。 想做汤圆,糯米粉是少不了的。 因为年前,安然包了不少粘豆包,又做了不少南瓜饼之类的点心,集中买了大量的糯米粉,这会儿还剩了好些,都是现成的。 馅料总体分为两样,一样是甜的,一样是咸的。 北方人还是比较喜欢吃甜汤圆,对咸的汤圆不是很习惯。 之所以会包咸汤圆,一方面是为了尝尝新鲜,一方面则是为了照顾那三只肉食动物的口味。 甜汤圆又分了枣泥馅的,白糖芝麻的,五仁的,水果的。 咸的则有鸡肉和猪肉的两种。 不过,汤圆的样式虽然不少,但毕竟不能当饭吃,这一点对那三只饭桶尤其重要。 所以,元宵节的晚上,一定是要制作一桌大餐的。 姜成卓和赵真旭过年时带的年货,海鲜吃光了,但干货几乎还没有动。安然这几天很是翻找了不少的菜谱,锦岭是东北的内陆小城,平时并不常见这些干货,别说是制作,就是制作之前的发泡她也是完全的陌生。只好一边照着菜谱里的指导一边摸索着发制。 除了那些海品干货,以及吃货们都喜欢的各类肉食,其他的菜色大部分都是以清淡为主。 过年的这几天虽然安然在制作菜单的时候,都尽量做到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但还是免不了大鱼大肉,浓油赤酱,过份油腻的困扰。 以安然这种功能普通,却也正常的肠胃,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大餐的战斗力也逐步衰败。 至于江杰云他们? 请不要以正常人类的标准去衡量非人类,那不科学! 作为中国的传统节日,元宵节的内容当然不仅仅是吃——虽然对三个吃货来说,好象确实是如此。 吃元宵,挂花灯,猜灯谜,赏月观灯,对正常的中国人来说,这些才是正月十五的全部内容。 找了一天,依旧由技术宅赵真旭看家,车夫江杰云,谈判专家姜成卓以及安然一起去采购节日用品。 当然,这所谓的节日用品绝大部分都是吃的,喝的,只是顺带在街边买了两串一闪一亮的小彩灯,分别挂在彩票站和网吧里充数,再挂上两盏春节前买的大红灯笼,以示他们在除了吃之外,也确实欢度了节日。 按习惯和规矩,正月十五一早的早餐就是汤圆,现包是来不及的。 所以,头一天下午,网吧里得闲的时候,安大厨便带着自己的三名小工开始包起第二天要吃的汤圆来。 照例,依旧三个小工揉面干粗活,安大厨则是做和馅的细活,至于包汤圆嘛。 本来也是让三个小工一同工作的,但由于一心想吃肉馅饱满的大汤圆的赵真旭同学把汤圆包得实在是太过巨大,以至于包出来的第一个成品看起来不像是汤圆,倒像是糯米面的大个肉包子,被安大厨毫不留情的给炒了鱿鱼。 这是准备煮了吃还是扔出去砸狗? 赵真旭非常委屈的答道,“干嘛扔出去砸狗,蒸了吃也很好吃嘛。” 姜成卓嘿嘿坏笑,“真乃蠢钝也,狗不理包子啊,笨蛋!” 不提狗不理包子还好点,一提起狗不理包子,某只小胖墩立刻咽了咽口水,向安大厨诚恳建议,“其实吧哈,我觉得其实元宵节呢,最重要的是吃得好,吃什么就无所谓。” 安大厨无奈的挑了挑眉毛,“你滴意思痛快滴说明白。” 138,可疼死人了 “所以吧哈,我觉得,元宵节不吃汤圆,吃包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选择你个头! 就这样,某技术宅在被炒了鱿鱼之后,又被安大厨毫不留情的赶出了厨房。 汤圆包好,直接放在室外冷冻,留待第二天再消灭干掉。 虽说之前,安然暗自抱怨指责速冻汤圆这种方便食品让元宵节的节味儿越来越淡,但是当第二天早上,煮着昨天自制的“速冻”汤圆时,安然还是觉得速冻食品确实是懒人宅货最佳伴侣,真是方便快捷又省事。 寒冬的早上,吃上一碗热乎乎又软又糯又香又甜的汤圆,实在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 就如安然料想的那样,李彩凤更喜欢甜汤圆,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汤圆,对肉汤圆就相当的不买账,“那哪是汤圆,说是粘米面的肉饺子还差不多,再说,就算是肉饺子,那皮儿也太厚了。” 相反,安国庆虽说打小习惯了吃甜馅的元宵,但两相比较下来,还是更喜欢肉汤圆一些,“这本来就是汤圆嘛,又不是饺子,汤圆是汤圆味,饺子是饺子味,那怎么能一样呢?”反过来,对甜汤圆不过是一样馅料的尝了一个应景了事。 安然则是两样都挺喜欢。 不过,粘食不容易消化,再喜欢也吃不了太多。 对于彩票站来说,与晚上的热闹繁忙相比,中午的时光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闲一点的。所以,本该安排在晚上的大餐,为了照顾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就改成了午餐。 不过,既然是元宵节的大餐,哪怕是有许多大菜,但做为节日主角的元宵依然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煮,而是炸。 原料正是买的北方人习惯吃的元宵。 刚出锅的,被炸成漂亮的金黄色的元宵看起来相当的好看,一口下去,牙齿先是接触到酥脆的外壳,带起轻微的嚓嚓声,接下来却是弹弹的软柔,真正是外酥里糯,再下去才是甜香的馅料,吃上一个炸元宵,带来三重美味的感觉,真是再享受不过了。 一顿大餐吃得大家都是肠满肚圆,以至于赵真旭宣称,菜的味道太好,吃得他站起来就再也坐不下去了,圆滚滚的肚子实在是太碍事了。 晚上相对于中午的大餐就显得简单得多,不过样式虽少,安然下的功夫却并不少,一样吃得众人口香舌滑。 同样,晚餐的菜式里还是少不了今天的主角,只是这回不是煮,也不是炸,而是蒸。 与炸的香,煮的糯,蒸的汤圆馅料的味道则显得更加的浓郁,不过,三个吃货表示,他们更喜欢中午的那道炸元宵,香! 吃完了饭,安然的计划是去逛灯市的。 今年的灯会照例是在定安湖公园里举行。 安然对定安湖公园很熟悉,但对定安湖公园的灯会就只是上辈子小学还没毕业的时候跟着难得在一起休假的安国庆和李彩凤一同去的,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所以,她对定安湖公园灯会的印象是相当模糊的,当年年纪小,也只是开始的时候觉得新鲜,也看不出那彩灯的好处来,看了一会儿就腻味了,光顾着去关注小孩子们喜欢的好吃好喝好玩了。 今年因为彩票站照常营业的关系,安国庆和李彩凤依然不能陪她一起去看灯。 又怕时间耽搁的太晚,她不能一个人去。天黑道远,夫妻俩担心女儿自己一个,路上不安全。 本来她是可以约上江杰云他们一起去的,但网吧也要营业,离不开人。 最后的选项是给书呆宅吴泽荣吴学委打电话,约他一起去看灯。 之所以把自己的好友吴泽荣列为最后一个选项,实在是因为安然太了解这位书呆小宅男了,单纯的娱乐逛街是勾不起他的兴趣的。对他来说,最吸引的只有书本而已,能让他离开书本去逛街的原因也只能是书本。书店,书市,图书馆,旧书摊……这些才是他所钟爱的目的地。 至于什么灯市,观灯? 那是什么?能当书看吗? 而且,别管是什么技术宅,还是书呆宅,亦或是游戏宅,还有上辈子安然这种网络宅,反正但凡带个宅字的生物,都是属于不喜欢出门的,讨厌室外的风霜雨雪,阴晴冷暖变化的家伙。 这么冷的天,之前又下了雪,部分路段上仍有不少的积雪,又是大晚上的,安然几乎可以想像中吴泽荣同学的反应和回答。 “啊?出去啊?去哪儿?灯市?哦,灯市上有书摊吗?没有啊,那……我就不去了,天挺冷的,我也不喜欢看灯。什么?出去散散心?不用,不用,我在家里看书看得挺好的……诶,我跟你说啊安然,我今儿看了一本书,特别有好,特别有意思,我给你讲讲啊……” 于是以下的通话正式进入了吴泽荣吴学委发书痴时间,最少省略口头书评三千字。 所以,熟知好友那书呆个性的安然,压根就没去打这个电话。就让那只宅男书虫子暖暖和和的窝在自己家的书房里勤勤恳恳,快快活活的啃书页吧。 如果周芳华在家就好了,据她说,他们家里每年都是要去逛定安湖灯市的。安然就可以跟着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可惜,今年周芳华还在南方度假未归,周爸爸周妈妈听说倒是已经回来了,可好友不在,她又不好去打扰人家夫妻好不容易得来的二人世界。 唉,一到这种时候,安然觉得自己就特别特别想念周芳华那个小丫头。 左思右想,安然觉得自己今年的观灯之旅怕是难以成行,想重温前世童年旧梦,只怕要等到来年了。 不过,当大家吃饱喝得,战场亦打扫完毕的时候,吴泽荣突然推开网吧的门走了进来。 安然惊讶的望着这只本该在家里啃书页的书虫子,“诶,吴泽荣,你怎么来了?有事?怎么不打电话?” 吴泽荣也不说话,只是朝安然笑,一边笑一边往收银台后边走。 安然还要发问,就听江杰云在身后接话道,“是我给吴泽荣打电话,让他来的,请他帮忙给我们看一晚上的店。” 安然眨眨眼,看看笑眯眯的吴泽荣,又慢慢转头看向身后背着手,笑得云淡风清,一脸胸有乾坤,淡定装X的江杰云,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们三个要去看灯?” 江杰云满脸深沉,面孔绷得紧紧的,正儿八经的冲着安然摇摇自己修长的食指,否认,“不,你错了?” 安然让他这一脸严肃给唬得有点蒙,“嗯?错了?你不去看灯,那……”你要去哪儿? 往下的话,安然却是没问,看江杰云这慎重的模样,怕是他们三个有什么要事要去办。他们虽说现在混得熟了,但有些私事,他们想说,自己也愿意听,如果不想说,朋友间,也要留些私人空间,还是少问的好。 哪想这正正经经,体体贴贴的心思在安然的心里正转着圈子,还没转上一圈,只转上了半圈,就见那个以气人为乐趣,以逗人为爱好的混球少年朝她微抿着嘴角,深黑的眼眸里笑波一荡,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淘气,又有几分俏皮的缓缓扩散至满脸,慢吞吞的纠正安然的话,“是我们四个一起去看灯。” “……” 安然瞪眼无语,对面的坏小子却笑得更开,一口让洁癖份子每日里伺候得雪白闪亮的整齐白牙亮晶晶的反射着棚顶的日光灯,简直晃人的眼。 江杰云觉得安然被气得瞪眼的样子最好玩,尤其是她的眼睛又生得好,大么并不很大,但是又清又亮,还水汪汪的,特别是生气的时候,亮得更甚,有时就让人想起八月十五映在墨黑水波的里一汪银亮亮的月光,黑是极黑,白是极白,明明是对比强烈,可又颤悠悠的浑然一体。这会儿,安然让他的一口白牙气得肝颤晃眼,他也让她的两眼月光逗得得意晃眼,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手臂上被安然用力拧了一把,他便皱了皱眉,叫了起来,“唉呀……安然,你怎么这么暴力?可疼死人了。” 其实并不怎么疼。 安然的力气本就不大,再加上也不过让他气得无语,出出气,又不敢下力气,落在江杰云这皮憨肉厚的少年身上,就跟小猫抓痒痒一般。 但江杰云觉得叫还是要意思意思的叫一声的,既然逗也逗得了,把这丫头又气得直瞪眼儿,还拧人,咱怎么的也要捧个场,给点反应不是? 至于这反应是不是很惨烈真实,波澜壮阔,就不在江少爷的考虑当中了。 安然让他那一声平平板板的“可疼死人了”,给气乐了,她敢肯定,这混球绝对是故意叫成这个调子的,还“可疼死人了”,你看他那依旧笑微微的眼,皮皮淘淘的表情,哪里有一丁点疼的样子。 于是,这手底下便改拧为拍,笑骂,“去,你就装相吧你,哪天你们仨这网吧倒了,去当演员也饿不死你!” 但是感动还是感动的。 139,不良的影响 安然想去定安湖公园看灯的事也就是在准备过节采买的时候提了一提。还不是特意提的,也就是说到什么话题,顺道提的,当时的口气也不是多么的向往,多么的渴望,因为没有必要,不过是一个等待明年就能达成的意愿而已。 当时说过了,安然自己都忘了。原也没成想能实现,这个计划只在她的心里转了一圈,知道不行,也就不再想着了。 这会儿她想要回忆一下,江杰云这家伙那时的表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当时他好象不过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表示出有什么特别的样子,甚至连问都没问。 安然却不知道,她当时因定安湖公园灯市的这话题而回忆起前世的种种,眉梢眼底不自觉的带出的那种淡淡的愁怅和隐隐的向往,像一层薄薄的云一样,一瞬间模糊了她的眉目,一转眼又都散开去,不留一丝痕迹。 却被当时一直走在她身侧的江杰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过,因为对安然那神奇的重生经历并不了解,理解上也就判断失误。以为她的那份怅然是因为无法去看灯而起的难过和惋惜。 某人心下暗自偷笑,没想到安然这丫头片子平时看着大人大样儿,其实还是跟小孩子似的,还挺爱看热闹的。 却不想想,他自己跟人家丫头片子一般大,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孩子,也成日子里装大人,扮成熟。 他那会儿心里那种暗笑竟像是一个兄长对着小妹妹似的关护和纵容。 要解决去定安湖灯市看灯的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回到网吧里,他就对姜成卓和赵真旭提了提,又给吴泽荣打了电话,让这个不愿去看灯的书呆宅过来帮忙看店。同时也嘱咐这三人都要装成一副太平无事的样子,保持绝对沉默,不要走露一点消息,到时好给毫不知情的安然一个小小的惊喜。 安然也确实是惊喜的,同时,也相当的感动。 可惜,她的感动并没持久太久,就被三个吃货接下来的议论给冲得不说烟消云散吧,可也没剩下多少—— “诶诶,快点走,快点走。赶紧到那儿,我都等不及了嘿。” 安然一听这话,刚想告诉他们灯市要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才正式结束呢,实在用不着这么着急。就听赵真旭那个刚刚还吃得直叫撑的家伙继续说道,“我听说灯市上有好些各地的小吃摊子,其中有不少就是前几天在庙会上摆摊的,上回庙会我都没吃够,这会儿可得好好的吃个暴。嘿嘿,正好一边陪着安妹妹看灯,一边还可以溜食,肯定能多吃点~” 小胖子两只小眼睛亮光闪闪,笑容荡漾,越说越开心,一张肉乎乎的圆脸都快笑成了开花馒头。 姜成卓也没闲着,正忙着拿着个笔在拉购物清单,表情严肃,嘴里念念有词,嘀嘀咕咕,上回在庙会上买的那些小吃零食早都让他们给速度的干光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大肆的疯狂采购一番。 要说在三个饭桶中间,江杰云的吃相是最斯文的,话是最少的,抢到的食物是最多的,人也是最狠的。 他的狠不仅仅表现在抢夺食物的数量上,其实最能体现他那食肉动物般的凶残本性的还是在进行食物采购的时候。 在这方面,赵真旭也狠。 他是多少都觉得不够,蹦着高的叫嚷着表达他的食欲。 姜成卓也狠。 姜成卓的狠主要是针对那些可怜的摊贩,砍起价来真是刀刀见血,句句片肉。 而江杰云的狠才是终极的狠。 就比如这会儿,赵真旭还在那里嚷嚷着一定要吃个肚满肠撑,姜成卓则是念念叨叨的拉着他长长的采购清单,一副要大杀四方的模样。 江杰云呢? 再次直奔主题的体现他的凶残本性。 直接拿了家里那辆存在车库里的小三轮车的钥匙取车去了。 安然让他弄得一愣,眨了眨眼才明白过味儿来,撑得五脏庙暴满算什么?拉个二尺长的购物单算什么?人家江大少爷直接上车拉! 安然叹了口气,头疼的扶了扶额头,真是……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有更夸张,没有最夸张。还好这三位出生的家庭不一般,自己又能挣钱,否则光这三个饭桶的肚子,一般的人家都能让他们给吃破产了。 安然这边无奈的抚额,那边姜成卓和赵真旭已经一叠声的高喊着,“还是老大英明!” “就是,就是,老大真是太厉害了!跟着老大有饭吃啊!” 安然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叫让这二位那发自肺腑的欢呼给震得嗡嗡直叫。 看着他们那两张开心得发光发亮到都快赶上日光灯的脸膛,安然忽然对这三位精英级饭桶的结识过程感到深深的,深深的好奇起来。 上辈子,自己与江大爷同窗多年,虽说那厮声名狼藉,风评极差,虽说自己没有与他结识的愿望,却也真的没有与他结识的机会。 而这辈子哪怕“有幸”与这位仁兄成了同桌,却也几乎没说过什么话,直到那位用饿了八辈子没吃过人饭的眼神,盯着她那份做为间食的三明治和热牛奶,并强行购买之后,他们才得以慢慢开始熟悉起来。 而此时此刻,再回过头来,细细打量他们接触熟悉的过程,似乎从开始到现在,无论是最初的陌生,试探,还是渐渐的熟悉,到如今的嘻笑打闹,不管大家的心态怎么变化,距离怎么接近,只有食物才是贯穿始终的,从无变化的主题。 如果说,与江杰云的相处和熟悉是一种缘份的话,那么链接这种缘份的,无疑是吃。 所以,安然也时常在心里把他们的这种关系戏称为“食物链”。 根据以上的这种种的事实,安然不由得猜想和推论,这两个高喊着“跟着老大有饭吃”的家伙之所以跟江杰云关系铁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他们是不是也是因为食物而相识,又因着食物而相投?是以食物为锁链将这三块料紧紧的,牢牢绑绑的捆在一起,搞不好一捆就是一辈子。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别说,还真是一种挺“结实”的关系,因为对吃货来说,再没有比“食物”更加有效而长久的巩固加深彼此友情的黏合剂了,也再没有比这种“食物关系”更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情感了——想继续维持生命就得吃,就得喝,更何况,这哥仨儿还是三个地地道道的超级吃货。 安然在这边天马行空,信马游缰的胡思乱想的功夫,江杰云那边已经将小三轮车取了回来,停在网吧的大门口。 而姜成卓这会儿也终于把他的那份购物清单制定完毕,并宣读给几位朋友们听一听,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是否还需要再添加些什么,特别是吴泽荣的,“泽荣……泽荣……” 吴泽荣自打坐到收银台后,就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几乎可以拿来充当凶器,砖头也似的书本,一头扎进去,看得津津有味,两耳不闻身边事了。 姜成卓叫了几声,发现这位同学一点反应也没给他,见怪不怪的翻了个白眼,提高嗓门,干脆叫起吴泽荣的外号来,“诶诶诶……小书呆,小书呆?哎哟……我说,你先别忙着看书,一会儿有的是时间让你好好看,先说说有什么想吃的,我们给你带回来。” 吴泽荣听到姜成卓的叫嚷,慢了数拍的从书本里把自己的脑袋拔了出来,转过头来,脸上却是一片茫然,显然是一点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啊?谁叫我,什么事?” 姜成卓,“……” 合则他喊了这么半天,全白费劲了是吧? “算了,别问他了,一会儿我们看着买吧。”安然笑着安慰一脸无力的姜成卓,反正问了也是白问。显然书虫和吃货的食谱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书虫看重的是精神食粮,把书本把当面包啃,啃得心满意足,无比幸福,全神贯注,甚至直到身体提出强烈的抗议才会想起拿起真正的面包来啃。 而吃货们…… 什么? 精神食粮? 我靠,那玩意能顶饿吗?你忽悠谁呢?再不给吃的,小心我跟你玩命! 既非书虫,也非吃货的安然在细细研究了一遍姜成卓的购物清单后,不由自主的也受到了这份清单所表现的那种“开阔的胸襟,壮阔的情怀”的激励和影响,拿起一旁的笔,刷刷刷的添上了一大列。 待到她写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禁对自己这种毫无自制力的行为感到一阵阵的“后怕”和感叹。 什么叫“近墨者黑”! 什么叫三条“臭鱼”腥了一锅好汤! 想她安然同学原本是一个多么艰苦朴素,适可而止的好姑娘啊,如今在这三个吃货的包围和影响下饱受荼毒和“迫害”,现在变得如此的**堕落,如此的贪吃没够,如此的向着饭桶吃货的行列,不知不觉的大踏步前进,前进,前前进。 140,绝对的千金 想到这里,安然看看过了一个年,身材越发显得肥胖浑圆的赵真旭,再看看依然苗条纤细的自己,有些悲观又有些咬牙的想像了一下,如果照这种态势继续发展下去,自己是不是又会长成前世的那种肥胖笨重的模样,跟小胖墩赵真旭成了难兄难弟?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那可太可怕了! 安然猛的对着自己摇摇头,赶紧摇走这种让人不能承受的联想。 “想什么呢?快点,穿好衣服,咱们去隔壁跟叔和婶说一声,然后就出发。”一只修长的手从旁伸过来,轻悄地落在安然的头上,成功地定住了她正在布楞着的脑袋瓜儿上。 正是江杰云,这位洁癖少爷今儿晚上,又是一身的白衣胜雪,脖子上随随便便的缠了一条白围巾,还好,下身穿了一条蓝色的牛仔裤,头上也没戴顶白帽子,否则真可以去客串一把白无常当当了——当然,如果他能有幸担任该职的话,那么八成可以当选地府最帅白无常的称号了。简简单单的款式,配色上也没花什么心思,只是让他一穿就显得那么的妥贴舒服,无一处不透着好看。 安然刚刚那颗因着自己过度脑补而惊惶的老心顿时被面前这个养眼的少爷给治愈了。 没事,没事,看看江杰云和姜成卓这两位同学的体型不还是挺标准挺苗条的吗?虽说他们是用特殊材料炼成且天赋异禀吧,是自己绝对望尘莫及的,不过嘛,自己的饭量也小嘛,只是吃点零食而已,不用太过忧虑了。 被少年养眼的美色安慰了的某人迅速的丢开自己那没事闲的无聊脑补,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购物清单递给了队伍中的专业采购兼谈判大员姜成卓同学,刚才脑袋里对自己未来身材的担心此时已经如风过水面,了无痕迹,忘了个一干二净。 所以不得不说,某人那看似不着调的担心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必要的,最起码,在食欲和食量上,她确实是受到了某些吃货们很大的影响和激励。 安国庆和李彩凤知道安然跟着江杰云他们一起出去玩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早去早回。李彩凤又挨个检查了一下几个孩子身上的衣着,对着没戴着帽子的江杰云和姜成卓不满的皱皱眉,有些埋怨的关心道:“你们这两个孩子,外头天头这么冷,大晚上的出去,怎么也不戴个帽子?就仗着自个儿年纪小,火力壮,万一大过节的感冒了多难受?” 似乎是大部分当了母亲的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唠叨。 无论是平时沉默寡言的,还是干脆利落的人似乎都不能免俗。 只是有的人适可而止,有的无休无止。 李彩凤在这一点上水平属于中等偏下,唠叨的范围不广,话量也不够充沛,这辈子唯二的发挥对象就是自家老公安国庆和女儿安然,内容也就是寒暖健康而已,别无所求。 偏偏安国庆挺大个人,用不着她多操心。而重生后的安然简直都快让她没了发挥的余地,那个心心念念,以臭美为理想的丫头一天到晚把自己打理得油光水滑,精心得什么似的,不给李彩凤这个当妈的一点发挥的空间不说,而且还无师自通的反过来唠叨起自己的父母来。 与江杰云这三个孩子越来越熟悉之后,李彩凤是真心的觉得这三个小孩儿挺不容易的,也挺可人疼的,于是这会儿就有点不由自主把在自家女儿身上未得以发挥的“余热”向着江杰云他们倾吐而出,不过,刚说了两句,自己也反应过来,眼前的三个孩子虽说跟自己看着挺亲热的,一个一个婶儿婶儿的叫着,可毕竟不是自己的侄子,不好太过唠叨,说得多了,别说只是三个小邻居,就是自己的亲侄子只怕也得嫌她唠叨烦人。 “唉,得得,我也不唠叨了,反正你们都小心着点,千万别冻着。” 却不想江杰云和姜成卓的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痕迹,反而都是一脸乖乖听训的模样,带着点少年的调皮,举起手朝她嘻皮笑脸好脾气的保证,“哪能儿嫌婶儿唠叨呢,我们都知道您这是心疼我们呢,咱们这就回去戴帽子去,向**保证,绝不感冒!” 看得李彩凤心里又高兴又热乎,笑着抬手摸摸他们的脑袋,“这才是好孩子。” 那语气不像是在说十三四的少年,却像是在夸三四岁的小朋友,慈爱得很。 弄得安然在一旁低头咬唇闷笑。 赵真旭见状却反倒嫉妒了,嚷嚷着将自己的脑袋朝李彩凤伸了过去,“不带这样的,安婶,您这是偏向,偏向!我都戴帽子了,您光顾着夸他们俩,都没夸我!” 李彩凤只好又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小胖子伸过来的脑袋瓜儿。 安然本来以为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人不过是当着李彩凤说得好听的,不见得就会乖乖听话的返回网吧去戴帽子,毕竟就像李彩凤说的那样,这个年纪的少年,身体好着呢,跟小毛驴似的,别说不戴帽子,就是穿两件单衣,让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跑上一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正是不耐麻烦的时候,哪里会在乎帽子不帽子的。 结果人家两人竟还真的又折回去把基本没什么机会戴的帽子翻了出来,跟安然之前想的一样,江杰云的那顶帽子果然是白色的,又让她在心里好一阵的偷乐。 江杰云一回身就看到安然那双眼睛里盛满的笑意和调皮的目光,就知道这丫头心里准是没转什么好心思,长手一伸,将她的帽子猛的往下一拉,直接将帽檐拉到了她的鼻子尖上,她那随之响起的细脆尖叫令他也盛了满眼的笑意,春风满面用手捏住某人的后脖子像拎小动物似的将她拎到小三轮车上。自己则坐到了车座上,脚下一踩小车轻巧的前行。 一旁的姜成卓和赵真旭也上了车,一边一个的绕在车旁,不紧不慢的骑着。 本来安然也想骑车来着,但江杰云他们一致觉得她的速度太慢,与其还得就和她那乌龟爬的速度,还不如给她当一回车夫,让她坐在小三轮车里得了,反正他们虽然说得狠了点,但也不至于就真的买上一车的零食小吃,以她那瘦不拉叽的身材,也占不了多大的地儿。 安然抗议无效,只好“被享受”了一把人力车的滋味。 为了便于乘坐,这辆本来用来拉货的小车也被重生的布置了一下,加了折叠的小马扎,垫了厚厚的柔软坐垫,又带了一条小毯子,以备安然冷的时候披在身上抵御寒风。 今晚的气温倒还不算冷,安然嫌披着毯子麻烦,也有点夸张,临走前把平时用的一只小电热宝抱在了怀里,她穿得又多,捂得也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自由自在的东张西望,倒也并不觉得冷。 不过,安然对江杰云这厮嫌弃她骑车的速度像乌龟爬还是有点不服气的,便对该人力车夫吓唬道,“哼哼,本姑娘今儿晚上吃得可饱了,绝对的千金,一会儿咱们还要再好好采购一把,江杰云同学,就有劳你好好辛苦辛苦啦~” 江车夫倒是一点都不愁得慌,满不在乎,“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我实在骑不动了,请你这位千金跟香帅似的风雅一把,踩月而归就得了呗~” 定安湖位于锦岭城南,差一点就算得上是郊区了,离安然他们所在的位置算不上近,大约要骑上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这还得是江杰云他们这种骑车快的小伙子的车速,若是换了安然没个一个小时是下不来的。 俗谚说得好,“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这都是很难免的事。 不过,也许是今年的雪都在大年夜前后一鼓作气地下了个干净,也许是老天爷见安然这可怜孩子好不容易去赏个灯,总算给了点面子,本来还有些阴云的天空自打他们出了网吧后,竟一点点的风吹云散,墨蓝的天空里一轮圆月明晃晃的当头照着,银色月光清亮亮的撒在冻得结结实实灰白色地面上,仿佛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霜雪,让人不由得想起打小背到大的李白的那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来。 安然也停止原本和江杰云的斗嘴,转头笑着将地上的月光指给他看,“今晚儿这月光真亮,江杰云你看,这地上的颜色像不像李白的那两句诗?” 月光的清辉不仅倾泻了一地,也跳跳跃跃的映在安然的眼中,在她回首的角度里,江杰云所在的位置正可以从她眼里看到两汪明净的月光,亮亮的,晃荡着浅浅的笑意。 “嗯。”他们抄的是小路,这大晚上的,也没什么行人,四周一片静谧,江杰云的声音似乎也轻悄的融进了这如水的月光里,“确实,不看着这样的情景,光是干巴巴的念诗怎么也想像不到这两句诗里的好处来。” 141,十五的月亮 一时两人都没了声音,一个抱着电热宝静静的望着天上圆满满的月亮,一个踩着车子看着地上的霜花一样的月光。 姜成卓和赵真旭又掐了起来,踩着车子冲在前头,一手扶着车子,跟练杂技似的,互相你推我一把,我挠你一下的,闹个不停,顺着风传过来,却更加的映衬出夜晚的宁静。 不知什么时候,安然开始低低的哼起歌来,软软的调子,轻轻的声音,以至于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歌词的字句,只觉得调子极熟,过了一会儿江杰云才听出那是一首很老的老情歌: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 …… 他们这一代还算是赶上了正宗红色教育的尾巴,对这首官方情歌可说是再熟悉不过,听得多了,再好听的调子也听得厌了,就像李白的那首《静夜思》,好诗真是好诗,只是被填鸭似的学前教育给毁了,三四岁的小孩子,哪里能理解诗里所表现的那种意境,没有惊艳,没有体会,有的只是稀松平常,不以为意。因为太常见,反而不再细细品味。 而此刻,同那首《静夜思》一样,对着这样的清冷月光,又被安然那么低徊婉转的轻哼,竟也觉得出一股平时被马虎忽略的味道来。 而且,也别说,别管是哪个十五,今晚也正是十五月圆,这歌词还有那么一点映景。 江杰云就这么听着听着,渐渐的也跟着安然哼了起来。 一个人是浅浅低哼,几乎听不到歌词,只有模糊的曲调,两个人一起哼,气氛就渐渐的热烈了起来,不只有曲调,也有了清晰歌词,从轻哼变成了浅唱。 冬夜严寒偏僻小街,即使是元宵佳节,也看不到什么行人,偶有一两个也是行迹匆匆而过。 江杰云不像安然,他的性格里有着极为张扬一面,兴致一起,居然就高声的唱了起来,未到变声期的少年嗓音里还带着些孩童的稚嫩,却胜在清亮高昂。 这首老歌本就是蒙古族的歌曲,低回婉转的唱法固然好听,却更适合于这放开嗓门,直抒胸臆,有一种草原民族所独有的豪爽旷达,即便谈情说爱,也说得坦荡荡的直白热情。 安然的性格却有些内向,一开始是不好意思大声的扯着嗓门嚎。只是一边笑着低声和着,一边欣赏着月下美少年的引吭高歌,心里还直遗憾,出门时没将照相机带在身上,否则这会儿拍上一张留念,将是多么难得的纪念。 可渐渐的,也在江杰云的影响下被勾起了兴头,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高,嗓子越放越开。 月光下的小街的路面挂着浅浅的银霜,就像是一条冬夜里平静安详的河,小三轮车就像是河上的小舟,江杰云跟着老歌的节奏时快时慢的踩着车蹬。顺着寂寂的河道紧一阵慢一阵的走。而他们口里一阵儿高一阵儿低的歌声就像是河面上被小舟荡起的涟漪,一圈圈的被夜风送着,传出老远老远。 开始两人低声哼歌的时候,姜成卓和赵真旭还在忙着对掐。这两个吃货精力旺盛,每天除了玩命的往肚子填充食物,睡觉,砍价,写程序,看看网吧,做做生意,剩下的时间几乎就全用在彼相打闹上了。 不过,打着打着也要歇歇气,暂时休战的工夫就听到了身后江杰云和安然的歌声,待到歌声告一段落,两人齐齐吼了一声,“好!再来一个!” 安然不过随口哼两嗓子,真没想着一歌高歌一路行,于是反道,“也别光是我们两个唱,你们俩也唱一个嘛。” 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还真是不推辞,让唱就唱,不过,这两个人的性子是属于那种一分钟不耍宝弄怪就难受的主儿,就算是唱个歌也要别出一点心裁才能甘心。 因为刚才安然和江杰云是男女生对唱,他们俩来了男生二重唱也就得了,可这俩货偏偏就不,他们表示,咱们也要来个对唱,赵真旭捏细了嗓子报幕,“下面由亲爱的赵真旭同学和烦人的姜成卓同学为大家演唱男女生对唱,小河淌水,请大家鼓掌表示欢迎!” 话还没说完,就被“讨厌的姜成卓同学”一巴掌给拍得车子拐了个大弯。 安然被赵真旭那捏得“贼细”的嗓子逗得直笑,放下手里的电热宝,捧场的鼓起掌来。 江杰云也双手放在小轮车的扶手,意思意思的鼓了两下以示鼓励。 于是赵真旭就继续掐细了嗓子,麻死人不偿命的唱了起来: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象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哥啊,哥啊,山下小河淌水清亮亮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象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哥啊哥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月亮出来照半坡, 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的哥。 一阵清风吹上坡,吹上坡,哥啊,哥啊, 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 其实这本来是一首女生独唱的老歌,可两个活宝为了演唱出男女生对唱的效果来,硬是把歌词给改了。 待到赵真旭唱完,姜成卓也开始唱了起来,故意把嗓子放粗了,显出一股男性的“雄浑”来。歌词的变化也简单,直接把原歌词里的“阿哥”改成“阿妹”就算完事了。 两个家伙的嗓门子也亮,即使赵真旭嗲声嗲气的掐着嗓子仍然豁亮得很,嚎得满条街都是回音儿。 平心说,这两个人要端正了态度,不耍宝,不搞怪,正正经经的唱起来,其实这歌唱得也不算坏,不走音,不跑调,声音洪亮。 可惜,这会儿这两块料根本就没想好好唱,鬼吼鬼叫的,转着腔的使坏,动不动,还放开车把,练杂技似的,做个捧心的动作来表达“阿哥”对“阿妹”的想念之情,“阿妹”对“阿哥”的心心念念,逗得安然笑得停不下来。 姜成卓和赵真旭本来就是两个人来疯,见把安然逗成那副笑得停不下来的模样就更加得意起来,在原本的基础上,把歌词改得更加的面目全非,荒唐走板。 后来,安然和江杰云也嘻嘻哈哈的跟着他们一起唱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充分发挥自己的想像力,怎么搞怪怎么改,到最后,歌词被他们改得乱七八糟不说,就那调子也好似长出无数的腿来,跑得满世界都是,找不到个方向。 走小街,钻胡同,江杰云抄着各种安然从未走过的小路,把原本的路程缩短了近三分之一还挂零。还没等安然怀里的电热宝热气散尽,四个人三辆车便转出小胡同,来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之上,定安湖公园已经遥遥在望,四个人也自然而然的停下了他们嘴里那跑火车一般的鬼吼鬼叫。 与之前小街胡同中的冷清安静不同,定安湖公园之前的大街今晚显得格外的繁华热闹,车流不绝,人来人往。就连路两边的路灯都经过了特别的装饰,高高的灯柱上悬挂着一串串喜庆的红色纱灯,垂着长长的流苏,随着夜风轻轻摆荡。 街边停着各种大大小小的车辆,还有很多临时摆起来的流动摊贩,卖着各种小吃和各式彩灯,造型千奇百怪的荧光棒和小巧可爱的小玩具之类的东西。 到处都是灯光一片,人声喧嚣。 关于付钱购物这事一向是姜成卓的任务,可惜,公园灯会的票不能打折,这让铁公鸡同学不由习惯性的说了一句,“真是的,我们四个人呢,也不说给打打折,太不合理了。这钱花的,真让人肉疼。是吧,安妹妹?” 安然默默微笑,反正对姜成卓同志来说,不给他打折的,都是不合理的,而他的肉每天也都要疼上那么几回的。所以,他的朋友们对他的这种抱怨早就习以为常,安然能给他一个笑容已经算是很认真对待了,像江杰云和赵真旭根本就不稀得搭理他,所以,这只小铁公鸡也从不去向那二位自讨没趣。 公园不让进车,不论大车小车,机动车还是自行车,一律禁止入内。 因此便有人乘机做起了看车的生意,汽车是汽车的价钱,自行车是自行车的价钱,生意极其的火爆。 公园检票处前排起了长长的一串队伍,大多是阖家出游的,以及一些年青的情侣,玩伴,站在一起说说笑笑,旁若无人。 将车锁好,四个人拿了票,也排到进园的长长队伍之后,顺着人流一起往前走。 两辈子算起来,安然虽然是第二次来定安湖看灯,但并不代表她是第二次来定安湖公园。 事实上,可以说,她对定安湖还是比较熟悉的,她小学的校长似乎很喜欢这个公园,每年的春游十有**都会选在这里。 142,吃货误国啊 这辈子安然还是第一次来,而且,她曾经熟悉的也是白日里的定安湖公园,而不是晚上的。 晚上的公园,远远望去虽然灯火璀璨,月光明亮,但是漆黑的夜色和大片的树木建筑的阴影还是使园中充满了陌生和神秘之感。 “你是第一次来定安湖?”江杰云看到安然那跷脚四望的神情,低头问道。 由于最近一段时间,伙食越来越好,这几个家伙都像上了强力化肥的秧苗似的,身高窜得飞快。让身高虽然也有进步,但进步幅度远远追不上三人的安然心里颇感怨念。 “不,当然不是。”安然将自己心里的感受告诉江杰云。 江杰云闻言,一声不响将自己的袖子递到安然的面前。 安然不明白所以的看着他,什么意思?让她欣赏这位洁癖份子那初雪一般的衣袖是否洁白无暇? “我允许你拉着我的衣袖。”江大少爷以一副施恩的语气,拽得二五八万的说道,“据说在这样的夜晚,总有许多傻了巴叽的小丫头会走丢了,找不家,而哭鼻子。” 就知道从这厮的嘴里肯定听不着好话! 安然一语不发,直接扯了他那皎白如新的衣袖作势往鼻子底下擦去——哼,不用你允许我拉着你的衣袖,你只要允许我用你的衣袖擦鼻涕就可以了。 当然,安然这种非常“不卫生”的行为遭到了江杰云的激烈反抗,直接一手捏住她的后脖子,把她拎得远远的,“安然,你个邋遢的丫头,你恶不恶心!” 安然朝他张牙舞爪的龇牙,自觉相当的威气凛凛。 只可惜,她因为怕冷,穿得多,把自己都快裹成了个大棉球,再加上毛茸茸的帽子,围巾,就连手上也是套了厚厚的毛线手套,这会儿被人捏住脖子,活似一只色厉内荏的猫,也就只能挥挥爪子,吓唬吓唬人而已。 捏着她脖子的混蛋不仅动手行凶,而且还出口威胁,“安然同学,你可乖一点,要是再调皮淘气,小心我一会儿把丢在这里,让你一个人回不了家,要知道这种时候,在黑暗中肯定藏了很多别有用心的大灰狼,看到鲜嫩可口小姑娘都要叨回家里,吃得不剩骨头渣的。” 安然毫不畏惧的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切,傻小子,会不会吓人啊?你这话也就能吓唬吓唬三四岁的小豆丁,还得让人真抹你一袖子的眼泪鼻涕。吓唬我这么大的小女生怎么用这么低端的词汇呢?再说,我的年龄……好吧,我现在就是相当妙龄! 某人重生不过大半年,这会儿便已经选择性的忘记了自己的心理年龄,适应良好的把生理年龄当成了真实年龄,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之感。 女人对年龄永远都是敏感的,无论年龄大小,经历如何。 其实在这一点上,男人也一样,只是他们更加闷骚而已,不如女人来得坦荡直接,总是羞于承认。 不过,让出言威胁的江大少爷和被威胁的安然都没想到的是,这番言论虽然一丁点都没有吓到被威胁者本人,却吓到了“路人”。 赵真旭一把抱住江杰云空闲的那条胳膊,不管不顾的大声尖叫,“不要啊,老大!你就算把你自己丢了,也不能把我们的安妹妹丢了!” 小胖子这一段话说得真是铿锵有力,情真意切,声音尖锐且嘶声力竭,简直像是被人猛然间掐住了脖子,引得队伍里前前后后的游人纷纷侧目向他们四个人看了过来,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抢劫或是踩踏之类的恶性突发事件,后来见不过是几个少年人在嬉闹才摇摇头收回目光。 赵真旭还没叫嚷完毕,江杰云的捏着安然后脖领子的另一条胳膊也被姜成卓抱个死紧,与直白热烈的小胖子相比,这位公鸡兄走的却是文艺路线,拖着高亢而华丽的长腔,配合着极端丰富的面部表情,夸张却坚定的叫着,“哦,不,亲爱的老大,你怎能……怎能如何残忍,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怎么可以把我们最最亲爱的,可爱的,挚爱的安妹妹丢在这样黑暗可怕,危机四伏的地方,不,不,你不能这样的残忍……” “闭嘴!” “停!” “诶诶,谢谢,可以了!” 不管出言威胁的江大恶少,刚刚勇敢制止恶少暴行的赵真旭,还是被威胁的安然几乎都同时出声打断了这位的抒情诗朗诵一般的表演——太麻人了,简直! 大冬天的,天儿本来就已经够冷的了,听着这位的悲情朗诵,真能让人毫不费力的就打上一串一个比一个猛烈的哆嗦。 三个人这会儿都像是一起进了澡堂子,动作一致的搓起胳膊来——没办法,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一层的,寒毛竖得一片一片的,都得先摩挲立整了,否则身上的那股麻劲一时半会儿都过不去。 对于刚刚的肉麻表演,公鸡兄本人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正相反,人家得意着呢。 不仅得意,还朝安然抛了个恶了巴心的,跟翻白眼类似的“媚眼”,“怎么样,安妹妹,感动不?” “感动……”个头! 安然干巴巴的回答,一边还没完没了的搓着胳膊。 当她不知道呢,就算是江杰云真把她给“抛弃”了,这两个吃货真为了她去求情,为的也不是她这个人,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肚子。 某大厨毫不领情的在心里哼了一声,瞬间傲娇了! 江杰云和安然的斗嘴抬杠因着姜成卓同学的肉麻而被迫紧急刹车,告一段落。 安然也开始正式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可以看出,本届灯会主办方还是颇花了一点心思的。从眼前这定安湖公园的大门就可以看出一二来。 原本公园大门的样子,说实在的,安然早已经记不得了。 此时的大门被装饰得类似于中国古典的牌楼,左右门柱上盘踞着两条张牙舞爪,神气活现的金龙,门楣之上两尾硕大的鲤鱼扬头摆尾,高高跃起。 取的是鲤鱼跃龙门的意思。 最妙的是从牌楼本身到门柱上的金龙,以至于两条鲤鱼都不是木石雕成的,全部都是制作精巧的巨形花灯。不仅造型精巧,细节逼真,无论是金龙飘舞的龙须,鲤鱼扬起的鱼尾,乃至它们身上的点点闪光的每一片鳞片,身边的缕缕飘渺的祥云,身下溅起的朵朵浪花,无一处不是神气十足,活灵活现。 设置巧妙的灯光从花灯里透出来,再映衬上四处隐藏的射灯,使得那金龙和鲤鱼简直像活了过来一般,好像是随时都会挥一挥爪子,扬一扬尾巴,两个腾云而起,两个扬波踊跃一样。 站在检票口前排队的人,莫不仰起头对此啧啧称叹,同时还要与自己的家人朋友或是伴侣分享一下各自的感想,观赏良久,方能将自己的目光从这巨型的漂亮彩灯上移开视线。 还有不少小朋友非要嚷着让父母长辈抱着,扬起自己的小胖手去亲自摸一摸大龙的身体不可。 更有很多对出游准备充分,富有经验的人带了相机,纷纷在彩灯前轮换着摆出各种造型拍照留念。 看得安然羡慕得直叹气,本来不能跟老爸老妈一起出游看灯就够遗憾的了,这会儿大家多拍点照片,回去洗出来,跟他们分享一下也是不错的。 偏偏他们四个之中就没一个着调的,那三个家伙就不说了,脑袋里除了食物,还是食物,就连自己也被他们弄得感染了吃货病毒,让馋虫攻占了大脑,完全就没想起来带相机这个茬儿,光琢磨着吃什么,怎么吃,吃撑了不说,还得吃不了兜着走。相机没带,倒是骑了一辆小三轮车来,真是……唉,吃货误国啊! “叹什么气?你看什么呢?”江杰云顺着安然的目光望过去,发觉她在看那些在龙门灯前拍照的人,没等她回答便又问,“怎么,你想拍照?” 安然不答反问,“你带相机了吗?” 你只带装食物的小三轮车了吧?饭桶同学? 江杰云朝姜成卓一摆手,“卓子,我刚才看到马路对面有个超市,里面应该有卖胶卷的,不是说买胶卷还附赠一次性相机吗?你跑一趟,买一个,咱们今晚照点相。” 姜成卓还没说话,就被安然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可别。”说着又转头去问江杰云,“你照相有急用?” 江杰云也不说话,只是垂眼静静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没什么特别急用的话,就别乱花那个钱了。过年的时候,咱们不是还买了好些胶卷没用的呢吗?现在还买,回头过了效期用不完,就全都作废了。” “放心,绝对不会过期。卓子,快去快回。”江杰云依旧是过年时采购大量胶卷时的口吻,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安然怀疑的看了看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么些胶卷,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用途,难道他突然对摄影产生了兴趣?可看着他近日的表现却又似乎不太像。 143,神乎其技啊 精英人士的心思非是她这等平庸百姓可以理解的,与其去猜江大财主那比女人心还海底针的心思,安然觉得自己还是静观其变为好,于是痛快的放开了拉住姜成卓的手。 姜成卓在采买这种事上,一向是手到擒来,留在原地站队的三人还没往前移动几个位置,他便已经拎着个印着超市标识的塑料袋,弯着嘴角,一脸心满意足状的跑了回来。 一看来他这副嘴脸,留守的三人便知道这只雁过拔毛的铁公鸡必然又是占了什么便宜了,才会露出这种贼兮兮,又自鸣得意,好似刚吞掉一只小母鸡的坏狐狸一般的笑容。 “有什么收获?”要说三人之中最厚道,最有眼色,也最善良的还是安然。另外那两个对这只铁公鸡这种占了哪怕二分钱的小便宜也要津津有味的唠叨上半个小时的行为是绝对没有耐心烦去倾听的。 姜成卓立刻乐踮踮的向安然展示他向超市老板顺嘴讨得的赠品——五本印有胶卷品牌的简易小相册。 安然果然极为捧场的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厮真狠!安然记得她以前的一位同事也是非常能砍价的,有一回公司组织旅游,大家一起去这家品牌胶卷的营售点团购胶卷,由那位同事出面谈判,费了好半天的劲,喷了无数的口水,才将价钱压低了一点,顺便每人赠送了一本这种简易小像册。 忆往昔,看现在,怎不叫安然第N次的对这位谈判专家露出肃然起敬的神情,没有特别的购买量,也没有费多少功夫,他是怎么轻轻松松的硬是要了人家五本像册的赠品的? 神乎其技啊! 有人吹捧的滋味是那样的舒坦,那样的美妙,某只公鸡兄表示非常享受,十分大方的一挥手,“嗯,这些相册都给安妹妹用,全都放满安妹妹美美的照片。” 安然还没来得及对他的慷慨表示感谢,他就搓着手,一脸猥琐的笑容继续道,“安妹妹要是方便的话,明天就再给做一回梅干菜扣肉呗,我就爱那一口,真正是肥而不腻,咸香爽口,嗯~~~~” 这一声“嗯”真是嗯得一波三折,大有绕梁三日的势头,一边嗯还一边闭上双眼,摇头晃脑,不停的吧嗒着嘴,抽动着鼻子,满脸的陶醉,好像他眼前此时就摆放着一大盘新鲜出锅,热气腾腾,肉香扑鼻的梅干菜扣肉一般。 铁公鸡不愧是铁公鸡,尤其这只铁公鸡同时还是一只吃货,想从他的手里占点好处,讨点便宜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好在,这点代价对安大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当下痛快的点点头。 那边江杰云已经利索的将胶卷装好,三两下摆弄妥当。恰好,他们也终于检好了票。几个人便一起涌到了龙门前。 照旧是先请一旁拍照的一位和气热心的中年人帮忙帮他们四个拍了一张团体照。 四人的站位也是依循惯例而来——当然所谓的惯例也不过就是在这个春节期间,不知不觉形成的。 安然这朵正当妙龄,鲜嫩水灵的小狗尾花站在最醒目的焦点位置。 她的后面摇曳陪衬着三片同样鲜嫩水灵的狗尾草。 “狗尾花”和“狗尾草”自然是安然和三个家伙互相打趣的结果,美其名曰为“红花配绿叶”。 这是好听的说法。 不好听的解释就是安然的个子最矮,不把她这个小锉个儿放在前面,相片照出来之后,遇到眼神儿不好的人容易找不着她,所以为了照顾她,也为了照顾看相片的人,不得不把她单拎出来放在最最醒目的位置。 不用问,这气人又找抽的言论的制造者除了江杰云这个混球少年不作第二人想。 安然现在已经渐渐认清事实,以自己那拙嘴笨腮的战斗力,想与这个把全校的老师个保个的气得险些翻白眼的顽劣之徒争口舌之利,耍气斗狠,正面出击是一件非常不明智,自讨苦吃的不理智行为。 但是让她就此偃旗息鼓,老老实实,无声无息的举手投降那也是不可能的。 做为一个善良的,宽容的,富有正义感的好同志,安然表示,决不能看着江杰云这个“大有钱途”的英俊“失足”少年在离经叛道,调皮捣蛋,气死不偿命的歪路上继续大步前进下去。 于是,她决定调整自己的战斗方向,改变自己的战术措施,完善自己的战略手段,不再与这个战斗力强悍的家伙发生正面冲突,改为迂回作战,以伟大领袖**的教导做自己的指导思想,充分发挥游击战的精髓,灵活主动,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因此,对江杰云的这种无理言论,安然的回应是用自己那双水灵灵的双眼送过去斜斜的表示蔑视的一撇,轻轻一哼,把脑袋瓜儿一扭,然后再非常“大度”说明,本姑娘并不是说不过你,现在不与你计较,完全是看在你这位小老师“老卖年糕”的份上,才会出于尊师重道的原因,十分善良的口下留德,不与你一般见识了。 基于某人以上的表现,我们大概可以这样认为,由于“近墨者黑”这条可悲的定律,该位重生人士被影响的大概不仅仅是她的胃口和馋虫,也许还有别的一些什么,比如嘴皮越来越溜,脸皮越来越厚,心理年龄越来越倒着长之类的…… 拍完了合照,几个人轮流上前拍照,这其中要说摆拍造型的气质端庄,老实本份自然是安然莫属。该怎么拍就怎么拍,该微笑就微笑,除了因为怕冷,在服饰方面略显臃肿之外,绝对是气质美少女一枚——这是她自己内心暗封的。 至于另外三个,除了江杰云因为性格比较变态多变,喜欢装装酷之外,姜成卓和赵真旭一向是把耍宝搞怪当他们在砍价和技术宅之外的第二项业余爱好。 那位问了,就连砍价和技术宅都业余爱好,那他们的专业是神马? 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吃!!! 所以,龙门花灯前拍照完毕,正式进入公园大门的时候,那三只饭桶的眼睛立刻四下里忙碌开来,寻找他们心目中的美食目标,完全无视灯节举办部门的各种苦心布置安排。 公园的主干道两旁的树冠上都被装饰了上星星点点的各式造型小巧别致的彩灯,闪闪烁烁,开成一片灿若星辰的灯海,顺着林荫道一路向前绵延不绝。既巧妙的哄托灯节的气氛,又不会喧宾夺主,过份的将游人们的注意力从各式主打的彩灯上吸引开去。 宽阔的主干道上每隔上十几米,便可以看到一盏漂亮的彩灯,大小不一,造型各异,但无一不是构思奇妙,制作精巧,用它们美丽的外观勾搭游人们的目光,挽留赏灯人的脚步,谋杀他们手中相机的胶卷。一时间除了赞叹议论欢笑声之外,最多的就是随着阵阵闪光灯此起彼伏的咔嚓咔嚓拍照声了。 安然一行四个自然也不能免俗,见到顺眼的花灯也都要轮番上前咔嚓一番。只是与其他游人一边拍照一边欣赏花灯,发表议论和赞叹不同,他们之间的谈话绝对的与众不同—— “这根苞米灯不错哈,太TM有食欲了,我说那些卖吃的摊子都搁哪儿呢?怎么没看着影儿呢?我都饿了!”这是肚子里永远没底的吃货姜成卓。 “嗯,确实好看,看得我都有点想吃苞米了。来来,江杰云,你帮我拍个啃苞米的照片,一定要拍清楚了啊。”这是被吃货们影响的安然。 “放心,放心,我肯定把你那两排漂亮的大板牙拍得一清二楚的,回去让叔儿和婶儿好好看看,他们家姑娘是多么的馋嘴巴儿。”这是忙着寻找拍照角度依然不忘气人抬杠的摄影师江杰云。 “老大,老大,我也要学安妹妹,拍啃苞米的。哎呀,我也馋苞米了,老姜,老姜,一会儿没忘了提醒我,咱们一会儿一定要多买几穗啃。”这是见饭饿见水渴见了苞米,哪怕只是盏花灯依旧迈不动步的饭桶小胖子赵真旭。 终于笔直的林荫大道拐了个弯,衍生出两条并行的大道,两条大道中间的草坪上依旧是每隔十几米便被摆放上一盏花灯,而大道的两边则是各式的摊位,让游人的目光和脚步一下子不再全然的关注停留在花灯之上。 摊位销售的内容五花八门,十分丰富,有卖各式可以拎在手里的小灯笼的,有卖各种手工艺品的,有卖服装百货的,有捏面人捏泥人的,有变魔术杂耍的,当然,最多的还是让江杰云他们这些吃货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各式南北小吃,那混杂在一起的诱人香气让一众游人们在看得眼花缭乱之余也闻得垂涎欲滴,其吸引力一点也不比花灯差。 面对此情此景,闻着那在鼻子前缠缠绵绵,缭绕不去,诱人犯罪的迷人香气,就连安然也无法一门心思的看灯了。 144,财主的梦想 当下四人一致决定,花灯这东西又没长腿儿,老老实实的摆在那里,肯定跑不了,晚看一会儿也没什么影响,美食这会儿不抓紧品尝,迅速采购,一会儿万一下手晚了,被别人扫荡一空,可就望锅兴叹,追悔莫及了。 商量已定,四个人立刻积极行动。在这种时候,依旧是善于砍价谈判的采购大员姜成卓充当开路先锋,另外三个人紧紧跟随,保驾护航。 姜成卓极具大将之风,当下便毫不迟疑的从身后背着的硕大背包里摸出之前大伙共同商讨研究开具的购物清单,目光如电的一一扫视,另外三个人也随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一边讨论一边扫瞄着各个摊位的贩卖内容,接着就开始以大无畏的凛然气势向着各个吃食摊位直扑而去,完全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其动作之迅猛,下手之利索,简直如猛虎下山,饿虎扑食一般。 当然,别管他们是猛虎,饿虎,还是母老虎,摊位的小老板们一律敞开心胸,喜笑颜开的大力欢迎,虽然今晚游人众多,不缺少食客,但是像这么地道,标准的吃货还真是难得一见,而且这几个吃货还不仅仅的是吃,同时还要大量的采购,尽可能在食品的保质期内多储存一些存货。 姜成卓的铁嘴砍价神功也让诸位摊位小老板们大为开心的同时又痛心不止,一边数着银子,为自己迅速鼓胀的荷包欣喜不已,一边又被他那刻薄十足极端无赖,能退能进能攻能守的砍价方式弄得心口滴血,真真正正的是痛并快乐着。 三个吃货外带着一个感染吃货病毒的轻度患者——某人表示,对“吃货”、“饭桶”这样的名头,她是死也不会承认的,此时吃得简直像是掉进了米缸的老鼠一般,好不畅快。 唯一让四个人比较头痛,手也痛的是,公园为了便于维护灯市的安全和秩序,禁止各类车辆入内,这就导致他们不得不手上必须提着采购来的食品和小东小西,在前进的过程中手里的份量越来越重,不断的增加着各类负担,渐渐把他们变成某种软体动物,好象拖着厚实沉重的壳一步步的艰难爬行,但是看着购物单上那长长的一列,再看看身边那些香气萦绕的摊位,那些美丽可爱的小物品,四个人又怎能甘心就这样就此罢手? 好在,吃货们的这项甜蜜的负担很快得到了解决。 没走出多远,姜成卓便看到一个在早市采购时熟识的摊贩老板,两人基本已经形成了长期的合作伙伴关系。 据姜成卓介绍说,这位年近六旬的老板特别的有长者风范,相当的实在厚道,东西实在,总给他打大折不说,还时常有所优惠附赠。 这番话落到安然他们的耳朵里自然就成了另外一种理解,不由得让他们对这位瘦小枯干的老头有些感佩起敬,虽看老人家貌不惊人,身格也并不魁梧健壮,却有着一颗比钢铁还要强健的心脏——不强健的,根本承受不了那只铁公鸡的血雨腥风的砍价**。 这得是多过硬的心理素质啊,能与姜成卓同志结成长期合作伙伴关系的,绝非普通人啊! 在姜成卓与老板寒暄了几句,又达成了一项购买交易之后,大伙便将身上的负重都一股脑的卸在了摊位里,这样一来,他们在之后的行程里购买的东西也可以随时的送过来,一并请老人家帮忙照顾一下。姜成卓又询问了老人最后的收摊时间,他们只要在那之前返回摊位,拿走东西即可。 这里离入门不远,到时他们往返几趟,就可以把采购的物品食物全部运到小三轮车上,可谓是一个不错的采购物品中转站。 有了中转站,四个人可谓是双手无物一身轻,更加放心大胆的吃喝采购两不误起来。 要说安然拒不承认自己是个吃货,只是个轻度吃货病毒感染者也是有理由的,而且,她自觉这个理由是非常强而有力的。 别的不说,单从食量上来讲,她就距离“吃货”这一标准称谓有着极其遥远的距离。 瞧瞧同行的那三位吧,晚餐的时候,个个吃得胃涨肚圆,这会儿不过刚刚过了一个多小时,那些食物就已经在他们的胃袋里完全的消化无踪,不见一丝一毫的残留。此时吃起东西来,真是称得上苦干,大干,拼尽全力,不遗余力。 再看看她自己,虽说也正处于发育成长期,肚子里总像是漏了个洞,随时都有十几年后难以想象的好胃口,但是跟他们比起来,真是差太多太多,刚吃完晚饭不久,当时已是七八分饱,这一路走来多少消耗了一些,但是五脏庙里也没多少多余的地界儿让她填充。 可是眼前那一样样花样百出,味道各异的美味小吃又实在让她无法不动心,尤其是身边还有三个敞开了胃口,大吃大喝的家伙,总不能他们在那边吃香的喝辣的,让她在旁边因为心有余而不足的干看着吧?那也太残忍了! 这会儿与吃货同行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完全可以放开心胸,放心大胆的买,每样都尝上几口,剩下的也绝不浪费,直接往身边的吃货手里一送,自然有三只饭桶帮你吃得干干净净,打扫的利利索索。 吃得安然心情大好,不禁仰天感慨,真是有饭桶,没剩余,携吃货,无压力啊! 四个人一路吃喝一路扫荡,前进的速度比某些软体带壳的动物还要慢上几分,江杰云他们又不时的要把最新采购来的战利品送回中转站以随时减轻大家身上的负重,这一来一往的时间更加拖慢了他们前进的速度。 更何况,他们在吃喝购物的同时也没忘了去欣赏两条道路中间草坪上那一盏盏漂亮的花灯,看到顺眼喜欢的,还要一一上去拍照留念,再议论观赏一番。 如此一来,待到他们恋恋不舍,意犹未尽的走到两条大道的尽头,来到公园的中心区域的定安湖时,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定安湖是一处人工湖。这里据说原来是历史上本地一个什么大官的度假别墅,为了别墅内自然景观的优美,特地花巨资,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挖掘出一处人工湖泊,却没想到湖泊刚刚挖成,还未来得及命名,那位大官便成了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全家都被流放边疆,一去不回。 刚刚建好的别墅也随着大官一家的离去,在岁月流转间不断的变换着自己的主人。 不知是什么缘故,它的每一任主人或是横死或是家败,下场总是不太如意。直到最后一任主人,给它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定安”,别墅内的这处人工湖也顺势跟着改了名字,叫“定安湖”。 从此这处别墅似乎真的因为这个名字而终止了自己骨子里的那份动荡不安,真正的安定下来。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岁月变迁,时光流转,曾经豪华精美的别墅已经倾颓在历史的尘埃之中,此地只剩下了这处名叫“定安”的人工湖。 以上这些是安然在图书馆里从描写本地人文风光的旅游书籍里看来的介绍,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听起来倒是像模像样。这会儿安然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拿来当作料说给同行的三个吃货听。 “那个大官倒是真挺会享受,明儿等我有了钱,也弄这么一个大湖搁院子里,种上点荷花,养上点鱼,既可以吃藕,又能吃鱼,还新鲜。”江杰云听过之后,颇为感慨。 果然是土财主的理想,把吃的喝的都放在下巴磕底下,谁也抢不走,切,没志气! 安然默默腹悱。 可是,她还真挺喜欢这个理想,于是附和道,“荷叶也可以用来做菜,什么荷叶粉蒸肉啊,荷叶粥啊,荷叶鸡啊……” 她随着口的报一连串的菜名,听得三个吃货虽然嘴里一点都没闲着,但仍表示,别说了,太馋人了! 可是,考虑周全的姜成卓同学也对土财主的美好理想表达了一定程度的忧虑,“诶,我说,有鱼有花又能吃,是不错,可要真是到了夏天,水里边生出的蚊子还不得把人给吃了?” 江大财主对朋友的忧虑毫不在意,很有领袖风范的一挥手里刚刚啃得溜干净的竹签子,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问题,“不就是有蚊子,怕挨咬嘛,那简单,养他一湖的青蛙就完了。” 赵真旭在关系“民生大计”方面的反应从来极快,闻言立刻眼睛一亮,与安然异口同声的说道,“太好了,可以钓青蛙吃!” 安然说完就想捂脸,完了,完了,她真是越来越堕落了,荷花啊,湖水啊,想到这些词应该联想到荷塘月色,碧波荡漾才对啊,而绝不该是什么粉蒸肉,蛤蟆腿! 摇了摇脑袋,安然泄愤一般的用力啃着手里的牛板筋,顺便欣赏今天灯会的中心会场,也就是定安湖周围的花灯,来转移自己郁闷的心情。 145,真是老美了 今天晚上的定安湖也许不是它最美丽的时候,却是安然见过的最美丽的定安湖。 虽是深冬,不知是什么原因,定安湖却是终年不冻的。湖边的林木也和林荫道边的树木一样,被缀满了无数细小精致的彩灯,如有无数的繁星。湖岸边的九曲长廊也被霓虹灯装饰一新,光影变幻间让人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梦幻之感。当然仅仅这些灯光效果还不是今天的灯会的重头戏。 就像江大土财主所梦想的那样,今晚的定安湖里开满了一池的荷花,粉红和纯白两色的荷花宛如出浴的美人掩映在碧绿如盖的荷叶之间。几张铺在水面的的荷叶上还栖息着几只鼓着眼睛,张着嘴,似乎在鸣唱又似乎在交谈的翠绿青蛙。又有小荷尖尖,莲蓬结实,落着两只金翼红尾的蜻蜒,几只斑斓美丽的蝴蝶在盛开的荷花间翻然舞蹈。更有几尾硕大肥实的红鲤鱼甩着金色的尾巴,跃出水面,带起一串串晶莹的水珠。 岸边的一块巨石之上,一个五六岁的小童,头顶由莲叶制成的凉帽,着一件红色肚兜,葱绿小裤,光着一双胖脚丫,圆胖的手臂有如新生的藕节,手里握着一根青竹钓竿,小童白胖可爱的脸蛋此时憋得通红,乌溜溜的双眼瞪得溜圆,手里的钓竿费力高高上挑起,另一头却被沉沉的压弯,一尾红通通的胖鲤鱼挣扎着被抛出了水面,仿佛随时都会脱钩而去。 当然,这些满湖的荷花荷叶,荷叶之上的青蛙,蜻蜒,蝴蝶,以及垂钓的小童还有跃出水面的红鲤鱼全部都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一盏盏精美逼真的花灯,维妙维肖,有若天成。 尤其是那个垂钓的胖娃娃,从表情到动作,无一不处不是逼真到位,那样的童稚可爱。看得随着家长一起来观灯的小娃娃们兴奋不已,甚至还有一个小男孩哭着喊着的非要跑到大石上去与小哥哥一起钓鱼不可,逗得围观的游人失笑不已。 姜成卓却看着那个垂钓小童的花灯吃吃坏笑不已,让江杰云一定要为小胖子赵真旭跟那个小童合个影,并解释说,这二位实在是太像了,简直跟亲哥儿俩似的,都是一副又白又胖的好福相。 小胖子赵真旭听了损友的这番打趣,倒是不以为忤,反而欣欣然的跑到小童彩灯之前,也摆了个与胖娃娃同样用力拉扯钓杆的动作,让江杰云帮他帮了一张“兄弟照”,并宣称,等将来他长大了,有钱了,也要向老大学习,弄这么个大园子,挖个大池子,养上一池荷花鲤鱼青蛙,娶个漂漂亮亮的美女老婆,再养上一个白胖胖的大儿子,天天钓鱼给自己的吃,哎哟喂,嫉妒死某只铁公鸡,他要生大胖儿子还生不出来呢,只能生出只小瘦鸡崽! 安然衷心地对这位同学的“远大”理想表示钦佩,多么的有前瞻性,规划性以及丰富性,都快赶上五年计划了,简直面面俱到,物质精神一把抓,老婆孩子房子一个都不能少,顺便还把自己的老朋友打击一把。 姜成卓听了赵真旭的打击后感到非常不服气,继小胖子之后,也非要跟那胖娃娃合影一把,这一回,胖娃娃在认了赵真旭这个“爹”之后,又成了某只铁公鸡未来儿子的最佳模板。 这两个不着调的家伙自己跟胖娃娃合过影之后,还极力向安然和江杰云推荐,让他们也跟胖娃娃合影一把,以便将来可以生个同样又白又胖又可爱的儿子,听得安然一脑袋的黑线,这二位想得也太长远了吧?心操得也太宽了吧?可倒挺想着朋友的,光自己有了“儿子”还不行,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帮朋友弄上那么一个,简直太“贴心”! “真是太谢谢了,不过我目前还真没这打算。”安然干巴巴的道谢,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该对这两位热心肠的朋友说点什么。 “唉呀,这玩意就是留着备用,备用的!”那位还在不依不饶的解释,颇有点“强买强卖”的架势,整个一人口贩子。 还没等人口贩子对着安然和江杰云继续劝说,大家耳畔忽然炸起“砰”的一声轰然巨响,紧接着眼前一亮,再接下来就是无数闷响此起彼伏,头顶的天空一片灿烂,无数美丽的焰火在漆黑的夜空中乍开乍谢,流光溢彩。 “啊——焰火表演!”安然后知后觉的惊呼出声。 今天定安湖灯会的门票也是特别制作的,正面印的就是今晚公园大门的那座精美的龙门灯,背后则有进入灯会的路线示意图,以及一些简单的介绍,里面还特意提到晚间九点三十分的灯会重头戏焰火表演。 拿到票时,安然看得挺仔细,当时还挺兴奋的念给江杰云他们三个听,说到时一定要记得去湖边看焰火,据票上说,那时的定安湖才是最佳的欣赏地点。 那会儿安然说得可是信誓旦旦,结果刚才吃得太哈皮太投入,根本把看焰火这事完全的给扔到脖子后头去了,忘了个一干二净。 至于江杰云他们三个,那就更不用说,人家压根也不是奔着花灯和焰火来的,人家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字——吃! 如果不是这会儿他们正好拖拖拉拉地逛到这里,大概就会错过了这处最佳的焰火观赏地点,虽然公园的别处仰起头来,也可以尽情欣赏,但只怕又是另一种味道了吧。 不过,让安然感到安慰的是,像她这样吃上美食就浑然忘我的游人大概也不在少数,又或者有很多人大概在拿到灯会门票后就都忙着游览了,并没有仔细看过门票背后的安排说明。 反正这会儿定安湖边游人虽然不少,但却也实在称不上很多。 灯会的组织者把湖畔推选为欣赏焰火的最佳地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定安湖的面积不小,安置荷花荷叶花灯的位置也就只有靠近长廊的湖岸一带,其余的广阔水域都是一片都被浓浓的夜色所占领。 当时安然还觉得举办方这么做似乎有点偷懒,那么大的一片湖水,只放那么点花灯,剩下的地方就算不放花灯呗,也多少弄点缀什么的,否则看着也有点太不平均,太一头沉了,一点都不均衡。 如今看来,组织者之所以留下那么大一片湖水无所作为,完全是有着他们自己的深意和用意的,只有在此时焰火表演开始的时候,才能发现他们的这份精巧的用心。 空旷无物,平展无波的湖面在浓郁的夜色里是一片纯净的墨黑,此时宛如一面光洁的镜子,将天空之上繁花盛开的景像毫无保留的拷贝映照而出,天上花开花落,湖中花绽花谢,一轮明亮的圆月天上水中皎皎生辉,双重的美景,双重的视觉享受。 而组织者的用心在此时也终于露出完美的谜底——空阔得毫无装饰的大片湖水完全是留给烟火表演的绝佳舞台,任何的装饰都只会使这种美丽的光影效果打上折扣。 安然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看的背景,四个人在满天烟花盛放的背景下又请经过附近的一对小情侣帮着他们拍了一张合影,然后再轮流的拍照留念。 安然是抱着一肚子小老百姓的小心眼,胶卷已经买了,就必须的得照,虽说不是当成任务来完成吧,但是也要把胶卷兄随时挂在心头,得机会就拍,拍完就算完事大吉,可以坐下来,静下心来继续开吃了——啊,不是,是可以坐下来,静下心来继续欣赏焰火表演了。 在长廊上找了一处背风又视野开阔的风水宝地,四个人并肩而坐,把手里尚未来得及送回中转站的采购物资放在一旁的长椅上,再将手里还未吃完喝完的小食热饮放在身畔的椅上,舒舒服服的一边望仰头欣赏着漫天花雨,一边津津有味吃着合心合意的美食,喝着温暖可口的热饮,这种滋味怎地一个“臭美”了得。 用赵真旭的话说,靠,这滋味,真TM爽,就跟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似的,不,地主老财也没这么幸福,这完全是彻底的资产阶级享受嘛~ 于是这位仁兄便毫不客气的将放焰火这一项内容没有一丝犹豫的加入到自己的未来理想规划之中,“嗯嗯,等将来我有钱了,过正月十五的时候,也他娘的搁院子里放这么些烟火,还得是找人放,绝不自己放,那会儿咱都有钱了,地主老财绝不能自己动手,得有人伺候着,我呢,我就搂着我的大美人儿老婆,抱着我的大胖儿子,那时候,老大,铁公鸡和安妹妹咱们大伙还在一起,喝着小酒,啃着红烧排骨,唉呀,真是老美了!” 小胖子说到兴奋处,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神情悠远,无限向往,满嘴喷着食物的渣子,手舞足蹈。 安然他们三个立刻忙不跌的用手捂住自己的食物,迅速抽身远离“喷射中心”。 146,正常的反应 不过,大伙对赵真旭赵大土财主所描绘的美好未来还是相当的期待的,尤其是江杰云和姜成卓这两个刚刚长成少年,距离男人还有颇为遥远的一段距离的家伙,吃得满脸是油,嘴边还挂着食物渣子,嘿嘿嘿,笑得一脸的猥琐,眉毛乱飞,神情荡漾,不住嘴地伊伊唔唔地嚷嚷着,“嗯嗯嗯,要得,要得~” 安然好笑的摇着头,觉得这三个家伙倒是满可爱的,尤其是在知道他们未来发展方向的前题之下,他们这算不算是胸无大志,没有出息?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尤其是已经开始着手自己创业,家里还有一定条件和背景的少年人,正常情况下似乎应该是想着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手里的资源,离开这座位于祖国东北内陆的闭塞小城,去见识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打造属于自己的更加灿烂的,与众不同的人生。 与这些“正常”的远大理想相比,赵真旭他们的想法真是陈旧得都快掉了渣,刨除什么荷花青蛙焰火之类的东西,其实质竟然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种传统到不能再传统的,没出息到不能再没出息的理想。 当然,以安然这种心理年龄和经历的人看来,他们的想法是如此的实际,如此的踏实,不虚浮,不张扬,成熟却理智。 虽然这也许只是他们的一时戏言,但从另一个方面大概也展示他们内心的,对正常家庭生活的一种渴望吧? 如果他们的愿望可以一直维持着这样纯朴的面貌的话,十几年以后便会自然而然的顺利达成。 却只怕到那时,他们并不能就此满足,也许会进而生出更多的想法和希望来,谁知道呢? 在满天烟火,姹紫嫣红的光影变化里,安然的思绪一刹时飞出了很远——这一世十几年后的她,又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其实,把赵真旭的那个大美人儿老婆,胖儿子什么的换成大美人儿老公,胖儿子或是胖女儿其实也不坏…… 安然想着想着,也望着满天满湖的花开花落的吃吃的低笑起来。 焰火表演足足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虽说真正的燃放地点距离定安湖还有一小段距离,但是由于燃放的烟花数量颇大,冬夜清冽的空气里还是弥散着一丝淡淡的烟火味道。 热闹过后的天空里和平静的湖水里只剩下一轮皎洁的圆月,一种空虚失落的感觉油然而生,本来正浓的游兴也在无形之中被打消了不少。大概盛极而衰的感觉就是如此吧。 四个人将手上的吃食消灭得差不多少,便开始顺着门票背面的推荐路线继续前进。 过了定安湖也就是本次灯会的最后一站,是一处开阔的大型娱乐广场,搭了小型的舞台,不知请了哪里的文艺团体表演,舞台周围密密匝匝的围了不少人,不断的有人挤进挤出。 四个人看了看,表示不感兴趣,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 不过,由于扩音器的存在,即使不挤到台前也并不妨碍台上歌声的传播,一位女歌手正在唱一首应景的老歌《明月千里寄相思》,歌是好歌,可惜演唱者的唱功差了一点,不知是音响设备太过低劣,还是那位歌手的嗓音原本如此,听着声音太过尖细,让人觉得耳朵有一种微微的刺痛感。 赵真旭毫不脸红的表示,还不如他唱得迷人动听呢! 与小舞台相对的是一处舞龙表演,足足十几米长的一条金龙叫一群身高体健的青年们舞得好似纸呼的一样,身姿轻盈而矫健,最让安然看得目不转睛,啧啧称奇的是那个硕大的龙头不只会眨巴眼儿,居然还会喷火,不知舞龙头的小伙子是怎么弄的,每间隔上十多分钟,他手里的龙头就向上一昂,大喝一声,龙嘴一张,呼的一声,就像放烟火一样,从嘴里喷出一束火光,引得周围围观的人群暴发出一阵轰然的叫好声,又是鼓掌又是欢呼,尤其是那些小孩子,连连发出阵阵兴奋的尖叫和咯咯的天真欢笑。 这边的围观群众队伍实在是过于庞大,挤得一塌糊涂,随时有被人踩掉鞋子的风险,搞不好一个不小心还会发生什么踩踏事故。 安然的本能反应事后想起来让她自觉比较囧囧有神,面对拥挤的人群,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向江杰云三人尖叫,“小心钱包!”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不知从人群的什么地方传来的善意轻笑,安然脸上一红,立刻查觉自己这是明显的反应过度。 没办法,上辈子赶早班公交车时落下的毛病,赶过的人都知道,在所有人都玩命的往塞得死紧的车厢里挤的时候,小偷是最容易得手的,警察叔叔在各种媒体上不止一次的发出警告,“挤车时,千万要小心钱包!”。 这条警告被一穷二白的挤车族安然同学牢牢的记在心间,不敢或忘,哪怕是转世重生,依然记忆如新。 江杰云紧紧的抿起嘴唇,忍着笑,伸手一把拉住老脸微红,颇想蹲地画圈的某人,“小心点,别挤散了。” 安然叹气感佩的回手一把死死扯住江杰云的袖子,江大财主,本姑娘以后就跟你混了,你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啊! 不过,别看安然的反应非正常,但是却也颇有市场的。 不说别人,单是姜成卓这只铁公鸡闻言立刻露出一副悚然而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警惕表情,一手死死的捂住胸前的钱包,双眼则迅速向四周进行安全扫描,力求远离一切贼眉鼠眼之辈。 除姜成卓这个爱钱如命的家伙之外,他们周围的几个大妈阿姨老大爷模样的,在听到安然的话之后,也都开始纷纷注意检查自己的防御安保措施。 除舞台演出,舞龙表演,广场上也有不少摊位供人选择购买。 四个人又是一番采购,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过半,该逛的也都逛得差不多了,该拍的照片也拍得十分尽兴,更别提该吃该喝该采购的已经完全扫荡完毕,再不回家只怕安国庆和李彩凤都要担心他们几个在外面出了什么问题。 而且网吧那边还是吴泽荣那个小书呆在替班,虽说不至于出什么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时候又没有什么便携式的通讯工具,有急事也联系不上,他们也该收拾物资,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拖拉着新采购的物资回到了货物中转站,又买下事先说好要采购的东西,某只铁公鸡照例又要了些额外的赠品,老摊主心胸开阔,乐呵呵的十分好说话,弄得连姜成卓这种锱铢必较的家伙也不太好意思过份的狠砍。 由于现场采购物资大大的超出了几人的预料,江杰云三个人不得不肩挑手拎,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次才终于将全部的东西在小三轮车上码放整齐。 安然由于是一位身娇力小的姑娘——这是三个男性沙文主义极度膨胀的吃货硬给她加上的形容词,除去第一次,还是在她的坚持之下才得以提了两大包东西,然后便被留在小三轮车旁看守物资,剩下的“粗活”都由几位男士完成。 说是看守物资,不如说是被三三两两结束游程的游人侧目打量,比如看车的老大爷就坚定的怀疑他们几个不是来玩的,而是来摆贩卖东西的,还一个劲的说,“哎呀,一看你们几个孩子就挺立事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做生意了,现在的孩子真不简单啊!” 弄得安然大为尴尬,只好僵着嘴角,干笑不止,总不能告诉老大爷,对不起,大爷,您真猜错了,我们不是摊贩,我们是吃货。 实话要是说出来,估计这位大爷也不信,像他们这么出类拔萃,卓而不凡的吃货一般人见着了,没点什么事实根据,必然会觉得难以置信,所以安然觉得她还是不要说出来吓人好了。 在沉默之余,安然对着满车的东西也不得不感叹一下江杰云同志的高瞻远瞩,如果没有这辆小三轮车,这些东西该怎么运回去,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起码不会这般的从容。 当然,如果不是心里对运输工具的装载能力,有着强烈的自信,估计他们也不会这么放心大胆,就跟不要钱似的使劲采买,起码,安然就是这么想的。 由于采买物资过多,尽管安然已经尽量采用各种节约空间的方式将东西码放整齐,但是小三轮车的车厢还是没有了她端坐的余地。 于是,几人又不得不把一部分东西码放捆绑到了姜成卓和赵真旭的自行车车筐里和车后座上,以移出一小块地位来装安然。 最后,安然仍是不得不在江杰云的帮助之下,爬进了给她预留出的一小块地方,并尽量保持着最淑女的坐姿,以免刮碰到身边码得层层叠叠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这一回刚刚从大街上拐进小胡同,江杰云就扯起嗓子唱了起来,“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啊,送给那亲人解放军——” 147,个人的想法 安然为避免造成大面积的食品塌方,只好继续保持着她的淑女风范,原地不动的撇撇嘴,哼哼道,“本姑娘不跟幼稚的,心理年龄只有三岁的小屁孩儿一般见识!” 斗嘴总是一种消耗时间的最佳方式,安然捧着一包江杰云临上车之前交给她的,还是刚刚出锅的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心里还挺暖洋洋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跟江大少爷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 反正他们俩现在也斗得习惯了,尤其是安然,被江杰云这厮气啊气啊气的,也知怎么的,也就气得习惯了。 而且随着斗嘴时间的增长,两人对彼此的套路和底线全部心里有数,本着友好互动,损友撩闲的斗嘴原则,这两块料一天不你来我往上几个回合,说起话来倒反而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 两人现在居然有点在享受斗嘴过程的感觉。 这是安然之前动不动被江杰云那厮气得直瞪眼时所万万没有想到的,有时,她不免琢磨,难道我还有抖M的体质? 回去的时候,路上变得更加的空旷了,尤其他们走的几乎都是一些偏僻少人的小街小弄,这个时间,又是这样的节日,已经很难见到行人了。 夜晚的气温也跟着降了下来,风倒是不大,但是很硬,有若实质一样吹打在人的皮肤上,真是有如小刀割肉一样,带着丝丝痛感。 幸好安然周围码着一堆堆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抵挡了一些风势,再加上她穿得又多,怀里还抱着热热的糖炒栗子,本来眼睛还露在外面,这货怕把自己的眼皮冻着,干脆把帽子一拉,把眼皮也给捂上了,反正也不用她骑车看路,干脆一捂到底得了。 看得江杰云哭笑不得,至于冷成这副德性吗?人家都说是武装到牙齿,头一回见到还有人武装到眼皮的,只好出言提醒,“我说,安然,你可别捂着帽子睡着了啊,要是真着了,这么冷的天,回家之后非感冒不可。” 他不说还好点,这么一提醒吧,安然还真觉得有点困了,心里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的自嘲着,她现在可真是早起早睡的好孩子,这才几点啊,她还真就困了,放到上辈子,对于资深的网虫干物女来说,这个时间正是她精神抖擞的时候呢。 赵真旭善解人意的安慰安然,“安妹妹,你再坚持坚持啊,等咱们哥儿几个过两年赚了大钱,立刻就买辆小轿车,再有今晚这种事,咱直接开车去,开车回,就是零下四十度,咱也不怕!” 可惜,安然却不捧场,刚才跟江杰云抬杠抬习惯了,这会儿还没调整过来,没有恢复到正常对话模式,于是吐糟说,“那可不成,就你们的胃口来说,小轿车的装载能力可远远不够,必须得买一小货车才成!” 结果人仨吃货根本就不把她这话当成吐糟,居然还煞有介事的讨论起来,是买个卡车好呢,还是买个厢式的旅行车好呢? 不过,别看江杰云笑话安然怕冷,其实他们三个也觉得还是越快回家越好,嘴上不停的说笑打趣,脚下却在不断的加快着速度。 于是,这一回换成安然得意洋洋地唱起歌来,而且还改起了歌词,“马儿啊,你快些走啊快些走——” “诶,等一下。” 随着江杰云的一声低语,正飞速前进的小三轮车突的急停而止。 “怎么了?”安然因着车子骤停的缘故,跟着车里的货物一起微微一晃,伸手又将帽子拉高,露出眼睛转头去看车后的“马儿”江杰云。 骑在前头的姜成卓和赵真旭闻言也停下车子,回身张望。 江杰云微微皱了眉,却没有回答,利落的从车座上下了车,还不忘轻声交代坐在车上的安然,“你别乱动,小心翻车。” 然后他朝着小胡同的拐角处走了过去。 他们所停留的这条小胡同非常的狭窄,胡同口的路灯已经坏了,而胡同两侧的人家这个时间大多数都已经安歇就寝,只有零星的灯火昏昏昧昧的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幸好今晚的月光很亮,为胡同里的照明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补足。 安然顺着江杰云行进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是小胡同的另一个支叉,从她所在的方向望去,那里显得更加的黑暗,不过,由于江杰云的奇怪表现,她投送过去的视线也显得更加的专注,这才勉强的分辨出,那一片幽暗之中似乎有一团形状起伏的阴影斜斜的倚在墙边,细细看去,竟像是一个人以令人很不舒服的姿态靠坐在拐角处。 姜成卓和赵真旭见状,立刻将车停好,几大步走到江杰云的身后。 江杰云在距离那团阴影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躬身仔细的打量了起来,片刻之后,又向前迈了两步,伸出手指在似乎是那人鼻端的位置探了探,又朝颈侧的动脉处摸了摸。 站在他身后的姜成卓和赵真旭双双皱起眉,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情都显得相当的审慎,又透着些狐疑,显然是有些不明白江杰云这一系列动作背后的用意何在,为什么要管这种闲事,趟这趟混水。 安然则由于坐在车里,距离他们的位置较远,根本看不清那边的具体情况,又不敢乱动,这种小三轮车确实不大稳当,车上的东西又多,一个不好,真弄得像江杰云警告的那样翻了车可就糟了糕了。只能尽力的抻长了脖子,向他们几人遥望着,通过观察他们脸侧的些许神情变化和肢体动作来对情况猜测一二。 就在安然看得一头雾水,想出声询问的时候,江杰云却一转身,向赵真旭和姜成卓一摆头,示意两人一起跟上,然后三人又默不作声的一齐回到了安然的车边。 “老大,刚才那小子是什么人?你认识?”回到小三轮车旁,赵真旭首先沉不住气的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 江杰云眉头微颦,俊朗的五官在黯淡的光线里看起来晦暗不明,只有一双眼睛显得比平时更加明亮了几分,与他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安然已经可以看出,这是他大脑高速运转时的一种表现。 他沉吟了一下,才开口向两位朋友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去年有几个家伙到网吧来找茬儿的事?” 姜成卓和赵真旭一起点点头,姜成卓又道,“可这家伙并不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啊?” 江杰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么,你们还记得最后那件事是怎么解决的吗?” 赵真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色,“最后还不是老大你打了一个电话吗?” 江杰云薄唇微勾,嘴角的笑容如今晚拂面的寒风一般,坚硬冰冷,“是啊。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观察那些人,观察他们的组织结构,人员构成情况。而这个人……”他的下巴朝拐角的方向点了点,“他是今年新近加入的,并且迅速的在他们当中混出了一点点小成绩。” 姜成卓和赵真旭交流了一下目光后,轻声问道,“老大,你的意思是?” 江杰云再次毫无笑意的哼笑一声,“如果我们想继续在商业方面做下去,以后类似于去年的那种事只会更多,不会更少。我们不能总是靠别人的施舍和怜悯来过日子,更不能靠那些过一辈子。” 前一段话说得还较平缓,越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显冰冷,最后几乎与周遭凛冽的气温混为一体。 然后,他的话锋一转,声音里压力也忽然一松,“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姜成卓和赵真旭的回答是毫不迟疑的,“老大,我们当然听你的。” 他们的回答似乎也在江杰云的意料之中,对此他也并没有多做什么多余的表示,转而开始介绍起他所知道的情况,“据我所知,这人叫苏朗南,二十岁,家住……” 一直沉默不语,却全神贯注,凝神细听的安然在听到江杰云说出那人的名字时,身体像是被夜风吹得不堪严寒一般微微一震,藏在厚实口罩之后的脸上神色大变,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瞬间瞪得溜圆。 苏朗南,天啊,那人竟然是苏郎南!!! 自从这个名字被江杰云说出来之后,安然便再听不到以下的其他话语了。这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所激起的反响几乎比得上一场龙卷风的威力,一时间把她的思绪搅得粉碎凌乱,在旋风里摆摇不定,完全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苏朗南这人在此时的锦岭城里还是一个尘埃一般的人物,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许还为城市的清洁和安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而在十几年后,这个人却几乎改变了全省的政治格局,一时间让整个中国人民的目光一齐聚焦到了小小的,不起眼的,很多中国人甚至连听都没听的一座偏僻小城,锦岭。 148,历史见证人 在发生那件震惊全国的大事件之前,对于十几年后,循规蹈矩,安份守已的锦岭百姓而言,苏朗南对他们来说,依然是一个很少有人听过,与他们的生活毫无关联的名字。而对那些以刀口舔血,逞勇斗狠为职业的人们来说,这个人已经是在本省内道上的新生代中声名赫赫的人物。 但是即便是这样,在不可撼动的国家权力面前,苏朗南这个名字依然也只是尘埃一般的存在。 无论是城中的普通百姓,还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尘埃一般的存在,以一件小小的,说起来不值一提的官二代间的争风吃醋的小事件为契机,硬是扳倒了省内几位实权派的大佬级人物,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苏朗南在干了这件几乎让所有人都认为必须掉脑袋的事之后,居然在最后还能完好无损的全身而退,毫发无损,有如神龙入海,诡秘的消失在普通公众的视野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后来,安然也在市井杂谈中听到过关于这个苏朗南的各种版本的传说。 有说他被人报复,乱刀砍死了。又有人说他早已经通过秘密的黑道途径,带着无数的金银财宝以及漂亮的情妇跑路到了国外,具体的逃亡路线和地点也五花百八门,什么东南亚,美国,墨西哥,意大利,甚至还有冰岛。还有人说,他没死,也没跑,而是被秘密的关押在帝都的监狱里,被判了终身监禁…… 各种传闻,正经的丰富过一阵子锦岭百姓的业余生活,让他们在柴米油盐的茶余饭后拿来消食解闷。 不过,再大的新闻,在与己无关的情况下,说过一阵,也就渐渐的淡了,被人遗忘了。 就在安然已经快把这个名字忘光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一位比较要好的同事口中又听说了关于这个苏朗南的最新的消息,而且据她的那位同事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这消息绝对的可靠。 这位同事声称,别看外面的各种传说说得有鼻子有眼,神乎其神,其实这个叫苏朗南的黑道份子就好好待在在锦岭本地,哪儿都没去,过着资产阶级一样臭美无比的滋润日子,这会儿正打算相亲,正正经经的娶上一房媳妇,好好过日子呢。 安然当时对此事的可信度表示深深的怀疑,同事口中说的这个苏朗南和那个把本省政坛搅得天翻地覆的苏朗南怎么听怎么不像一个人,还相亲,还过日子,这哪儿是传说中的黑道份子,怎么听着那么像个循规蹈矩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干的事?就算安然这人在生活中没见过半个活的黑社会份子……当然,死的也一样没见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没见过真实的黑社会份子,难道还没看过讲述黑社会份子的电影吗? 可她的同事对她的反驳采取了一笑置之的态度,表示,孩子,你太天真的,尽信书不如无书,电影上的事能信吗?再说了,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苏朗南相亲的事吗?那是因为安排他相亲的就是我的亲表姐,我表姐干什么的你知道吗?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我表姐可是开婚姻介绍所的,专门给人介绍对象的。人婚姻介绍所可专业着呢,不是你说自己是谁就是谁,说自己是比尔该死,就是比尔该死,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所以,那个天天泡在婚姻介绍所里准备相亲的家伙正是那个传说中的苏朗南无疑。 那么苏朗南相亲的结果呢? 很可惜,没等安然听到后续的八卦,那位女同事自己就被丘比特的箭射了个透心凉,在极短的时间内闪婚离职出国,做起专职家庭主妇,与一众同事都失去了联系,从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 …… 以上这些关于黑道传奇人物苏朗南的乱七八糟的信息在安然的脑袋里呼啦啦的一齐涌现了出来,过了片刻才被她一一理清,然后放在一边。 十几年后的传奇人物苏朗南此时突然以这么一副面目出现在她的眼前,固然让安然感到不可思议,如在梦中,但是更让她感到惊奇不已却又恍然大悟的是,原来早在这时江杰云这个家伙就已经与未来的黑道风云人物搭上了线,甚至还堂而皇之的成了这人的救命恩人。 怪不得后来总有人传言他与黑社会份子有着不清不楚的诸多关系,甚至干脆就有人说他已经加入了黑社会。 原来一切的起因和牵扯都是从这个阴暗寒冷的小胡同拐角处开始的。 安然当然不会以为眼前一个锦岭未来的头号土财主和一个未来的黑社会精英人物在此时的相会是由于她这只从未来重生的小蝴蝶扇动翅膀的结果。 她自认自己这只小菜粉蝶那两片薄薄的翅膀还没那么大的威力。她只是恰逢其时而已。在上一世的此时,江杰云和苏朗南肯定也一样的相遇了,只是原因和时间不明罢了。 但是安然觉得时间也不会晚于此时太久,否则她不会对江杰云黑社会预备役的传闻记得那样的清楚,搞不好这个传闻就是他本人有心放出来的,为的就是可以借着苏朗南的势,来威慑那些上门来找麻烦的人。毕竟对一个开门做生意的老板来说,他的年龄还是太小了,那些混在道上的小痞子小流氓之类的人,看到他这个手捧金碗却并没有什么特别背景的孩子,哪个不想乘机咬上一口? 当然,江杰云并不是完全的没有背景,从他刚才的话里也可以听出,那背景只需要他的一个电话,便可以将他们的麻烦轻松的解决于无形,但显然他并不想使用这种背景,安然甚至觉得他在以使用这种背景为耻。他在急于建立自己的人脉和事业的王国,以期有一天可以完全的摆脱掉那层被他看做是耻辱和束缚的背景。 安然发觉自己无意之中又当了一把锦岭历史事件的见证人,看来她的那本回忆录的份量也真是越来越重了。 “安然?安然?” 安然还在神游四海,沉浸在自己那天马行空的脑补里,不断地把如今的种种与记忆里十几年后的种种拿出来关照对比,玩连连看。听到江杰云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望向车边的三人……或者应该说是车边的四个人。 原本昏倒在墙角的苏朗南这会儿已经被姜成卓和赵真旭一左一右的架着拖到了车边,安然这会儿才借着周围稀微的灯光和天上的月光看清这人的大致情况,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第一次对“刀口舔血”这个词有了真实和形象的感触,而不再是字典里的一个单纯的形容词,这哪儿还是人啊,简直快成了糖葫芦……啊不,要命,吓傻了,口误了,这人都快成了血葫芦了,脑袋上,脸上都是几乎结了冰茬的血迹,也不知江杰云那双眼睛是怎么在这乌漆抹黑的环境中透过那层层的血迹看出他本来的面目的,只怕猎犬也不过如此了吧?这眼神儿也太犀利了! 苏朗南的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做工质料都很马虎的灰蓝色棉服,已经被类似于刀的锋锐事物砍割得东一道口子西一道口子,露出布料之下的棉料夹层,大量的鲜血便从这些口子里流泄而出,将棉服染得成一件血衣,他下身的那条牛仔裤的情况比上身的棉服要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大概这场血战过去了已有一些时候,他身上的血虽然还没有完全的止住,但是部分血液已经在这样严寒的天气里遇冷凝固,说是快要结成冰茬儿其实还真不是安然有意夸张。 这家伙还有救吗? 安然对着这只“血葫芦”瞠目结舌,不是她冷血无情,而是她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些血,感觉很有些不真实感,反射系统已经进入了极端迟滞的状态,至于什么同情,害怕,担忧,悲天悯人,人道主义之类的情绪都还离正式启动有好长一段时间的距离,用简明的一点的词来形容某人完全已经被吓傻了,傻得既不懂得害怕,更不知道担忧,瞪着眼睛愣愣的看看一身是血的苏朗南,又看了看站在车旁的江杰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了,刚才江杰云好象叫她来着,慢了无数的拍的“啊?”了一声。 江杰云知道某个没见识的家伙是被苏朗南身上的血给吓着了,把声音放缓,慢慢的轻声道,“别怕,没事,不过,咱们得把车子腾出来,先把苏朗南放到车上去。然后我让小胖送你回家。” 安然一边帮着江杰云把车里码得层层叠叠的大包小包往一旁的空地上捣腾,一边缓了缓神,说,“不用,这会儿离彩票站也没多远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你们一起送他去医院吧。我看他这样子,到了医院也得先进急诊室好好抢救一下,时间耽误不得。” 149,包装和美化 江杰云并不同意,“不行,必须让小胖送你,否则我不放心。再说,网吧那边,也得有人去看看,省得泽荣等得担心。而且,我们身上也没带多少钱,住院费什么的,也得准备一下。”停了一下,他见安然一直担心地往苏朗南的身上看,又道,“没事,你别担心,他的伤也就是血流得多点,看着吓人,其实都是外伤,只要救治及时,问题也不会太大。” 安然无声的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而且她还知道这家伙会一直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活下去,起码在她穿越重生之前都一直活得好好的,一路从动手砍人的街头小混混混到了本省的黑道风云人物,进而把政坛搅和得人仰马翻,风云突变,他都能全身而退,毛都没伤半根,是个比小强还小强的命硬到不行的家伙。 两人通力合作,快手快脚的把车里的东西一股脑的都折腾到了地上,安然也在江杰云的帮扶下从车厢里跳到了地上,接下来姜成卓和赵真旭也小心的把苏朗南放到了车上,之前为安然准备的小毛毯这会儿正好一半铺在车厢里一半铺在他的身上。然后姜成卓又把自己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先一步向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骑去,江杰云紧追其后。 而赵真旭和安然连同地上的一堆东西都被留在了原地。 江杰云之前几乎把什么事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把这些采购回来的东西考虑在内,当然跟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和安然的安全以及未来事业、人脉的发展相比,这些被堆放在地东西实在是不值一提,但是安然却不能不考虑,先不说这些东西里还有她的一份,单说让她看着这些东西被白白浪费,心里就决不能容忍。 于是她和赵真旭商量了一下,最后一起走到胡同口附近一家还在营业的小卖店,给还在彩票站里等女儿游玩归来的安国庆和李彩凤打了个电话,请他们去网吧里翻几个大个儿的编织袋子,然后骑着车子来接他们,随后两人又返回事发现场,留在那堆东西附近看守物资等待安国庆夫妇的到来。 安国庆夫妇来得很快,安然因为小心眼,担心堆放在地上的东西因无人看守而被什么深夜的独行客顺走个一两样,而赵真旭又不肯让她自己一个人独自行动,宁愿食物无人看守,也要守在她的身边充当护花使者,以防有恶龙对他们的狗尾巴花公主造成伤害,因此安然在电话里对父母只好长话短说,三言两语便结束了通话,也致使安国庆夫妇在不清楚前因后果之余,对他们这些孩子的安全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忧心。 安然简单而有选择的把事情的经过跟父母交待了一遍,所谓有选择,也就是把江杰云三人包装美化成了三个遇见险情,施以援手,勇于救人的好少年。总不能说江杰云那厮完全是看在苏朗南这个小混混将来大有前途的份上才会下力气救人,在救人之前还跟自己的两位好兄弟开了个小会,如果苏朗南没被他看中,或是会议的结果推翻了他以前的想法,这个家伙百分百之百的会对倒在墙角的苏朗南视而不见,见死不救,让这个未来的风云人物不是冻死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就是让他失血过多而死于非命,而江杰云那个家伙,绝对不会因此而皱一下眉头的。 安然了解自己的父母,他们本来就对江杰云那个惯会装乖卖巧的家伙有着非同一般的好印象,这会儿听到了这最新的“先进”事迹,更加是对其不遗余力的支持和夸奖,还连忙带着些紧张又关切的询问赵真旭,他们去哪家医院了,身上带够钱了吗? 赵真旭别看平时的心眼似乎都只长在了食物和计算机上,其实真遇到了事情也是鬼机灵一个,那脑袋转得快着呢,都不用跟安然事先对台词,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彼此更有了一些默契,随机应变的谎话完全是张嘴就来,而且这小胖子的面相也生得好,只要他愿意,绝对是一脸的憨厚老实相,听了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问话,立刻出言安他们的心,“医院,哦,安叔,安婶,你们放心吧,他们肯定去最近的医院了,那人伤得也不很重,估计也就是到急诊室里简单的包扎一下,花不了多少时间,费了不多少钱。”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四个人把堆在地上的东西七手八脚的全部丢进带来的大个编织袋子里,扎上口,一人的自行车后座上捆一个。安然考虑到东西太多,特意交代安国庆把自己的自行车也带过来,即便是这样,四个人,四辆车,四个硕大的编织袋子还是没把所有的东西都装下,到底又各自在车筐里,车把上塞满挂满了他们今晚的战胜品。 看得安国庆和李彩凤一个劲的骇笑,说他们这些孩子的胃口可真够大的,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啊,搞不好还没等他们吃得怎么样,东西就得坏了,再说搁太长时间,它也不好吃啊。 安然叹了口气,对父母摇摇头,表示,你们实在是太多虑了。你们就拭目以待的等着欣赏吃货们的“吞吐”能力吧,他们那胃说是海纳百川都低估了他们。 就像安然之前说的那样,小胡同离网吧和彩票站所在的小街很近,没一会儿四个人就回到了网吧,从居民楼那边的入口进入,把东西一股脑的都搬进了江杰云他们的房间里,包括安然采购回来的零食,给吴泽荣买来的慰劳品以及自己喜欢、给好友周芳华留着玩的小东小西。 时间已经很晚了,都放他们这边,等有时间的时候再分就得了。 时间晚得原本一心扑在书本上的小书呆吴泽荣都有些坐立不安了,现在看到安然和赵真旭回来,不由得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没多想,还以为他们是玩得太开心,忘了时间。 待到安然和赵真旭把之前跟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妇说过的那套解释又拿过来告诉他之后,他便立刻问,有什么事是他能帮上忙的。 其实,赵真旭还真就是在等他的这句话,连忙说声“谢谢”,说出自己的请求,他这边还要跑一趟医院,而网吧这边也不能一直没有人,所以就想问一下吴泽荣能不能在这边帮忙再顶上一会儿。 吴泽荣想都没想,连声说没问题,转身就去给家里打了电话,如实把事情的经过向家里说了一遍。吴爸爸吴妈妈一直在头疼自己儿子那内向腼腆的个性,一个男孩子,平时除了跟安然和周芳华这两个小丫头混在一起之外,居然连同龄的同性朋友都没有,这会儿听说要帮朋友的忙,问清楚了是助人为乐的事,又有安国庆这个同学的家长在一旁作证,自然是全力的支持,便干脆告诉儿子,今晚在朋友那边挤一宿得了,反正现在是假期,也不上学,明天再回来吧。这种经历对别的孩子不算什么,对他们家这只小书虫子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历练。 本来,按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意思,是让吴泽荣早些回家,由他们一家三口来顶一会儿,等赵真旭他们回来以后,他们再走。 但安然和赵真旭考虑他们对夫妇俩人所做的解释有很多不尽不实之处,让他们留在网吧里,万一再有什么情况发生,只怕不好应对,弄巧成拙,而吴泽荣可没有安国庆和李彩凤他们那么细心,只一心关注自己的书本,遇到什么事也不会深究深想,换句话说,也就是比较好糊弄。 好在,安国庆和李彩凤对于这一点也没有坚持,他们本就不是性格强势的家长,对待自家孩子尚能给予极高的自由度,更何况在他们心中江杰云他们三个都是极其自立的孩子,既然他们推辞了,必然有他们自己的考虑,自己也就不过多的干涉了。 于是,安然一家三口看看没有什么事,便也就不再过多的耽搁,说了句有事打电话,便骑上车子,回了家。 时间太晚了,安国庆和李彩凤劳累了一天,也累了,明天还要起早做生意,草草梳洗收拾了一番,便上床就寝了。 安然则还是按照自己的一惯原因,坚持把自己的臭美保养从头进行到脚,不放过一寸死角,至于每日一记的日记和睡前阅读则被该爱美人士给毫不留情的省略了。 时间太晚了,睡太晚可是对皮肤不利,加速老化,如果可以,她可是希望自己这张人皮哪怕到**十岁也可以一直健康水嫩下去,虽说这是个奢想,但是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尽人力,听天命,自己先放弃,老天爷想保佑你都找不到借口。 所以做人不只得给自己机会,也得给老天爷爱护自己的机会啊~ 而且,安然也是真困了。 天晓得,如果没有苏朗南这事,说不定,她还在小三轮车上就睡了过去。 150,由衷的赞同 于是,几乎是一钻进柔软温暖的被窝,安然刚用脸蹭了两下枕头,还没等蹭上第三下,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次日,安然特意略略起早了一些,为的是把江杰云,吴泽荣四人的早餐也给带出来,另外也没忘了给苏朗南那个失血过多的病号准备了一份,虽然不知这人昨晚的救治结果怎么样,今早是否可以正常进餐,反正有江杰云三只饭桶在,即便苏朗南这个病号吃不了,东西也绝不会浪费。 早餐全部做好,安然却犯了难,她倒是想上门服务一把,亲自把热乎乎的慰问餐送到朋友们的手上,问题是朋友们太能吃了,家里现有的家什就没有能把这些东西全部装下的,总不能真的端着锅去吧?再说了,就算她真不怕难看,也不考虑运输的方便问题,这天寒地冻的,等她费劲巴拉的把早餐送去了,只怕那些食物也早就凉得透透的了。 思想一番,安然干脆非常潇洒的给网吧打了个电话,反正早餐她已经做出来了,怎么拿怎么吃的问题,由江杰云他们自己去头疼好了。 接电话的正好江杰云,一听有现成的美味早餐可吃,在医院熬了一宿,同时也动了一夜心眼,盘算了无数计划和主意的吃货顿时心情大悦,不过,大悦可是大悦,他可没忘了问最关心的问题,“有肉吗?” 安然对着空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就知道! 这只肉食动物绝对忘了什么也忘不了肉! “不好意思,忘啦~”安然轻飘飘的回了一句,就放下了电话,哼哼,吓唬吓唬你。 没过多长时间,姜成卓便和吴泽荣敲响了安家的大门,这两人一起来上门吃早餐来了。 江杰云的解决办法是让姜成卓带着吴泽荣上门解决掉一部分早餐,然后再用自备的保温桶把其他人的早餐装回去,早餐的分量虽多,但分两步解决也就完全的消化干净了。 本来依着吴泽荣的意思,他一会儿回家直接吃好了,就不用再麻烦安然一回了。可江杰云告诉他,安然已经做好了,还带了他的份儿,他不去吃,人家还得想办法解决,所以,他也只好跟着姜成卓一起来上门蹭饭。 由于春节期间的相处,安国庆和李彩凤在早餐桌上看到姜成卓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意思,平常得就跟他本来就是自家的孩子一般,互相道了早,看他拿了碗为他们添粥取菜,也不跟他客气。 倒是吴泽荣颇有一些拘谨,不过看着姜成卓那副大模大样,毫不见外的德行之后,也就跟着渐渐放开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自然一开始便关心的询问了他们昨晚救助的那位伤员的情况,姜成卓事先从赵真旭那里了解到了他和安然的说辞,这会儿自然是顺着他们原本的话往下编,说得简单随意,又不显得敷衍,让人觉得说了很多,其实他说了半天,却真没说什么正儿八经的内容,其中的水份比早餐安然熬的粥还大,简直是都快要找不到米粒的程度。 安然在一旁听得又慕又妒,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感叹,这家伙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糊弄人的高手,这要是长大了,还能得了? 不过,姜成卓的话也并不全是编的,起码安然从他的话里可以得出这样几条信息: 第一,苏朗南的情况还算不错。 第二,昨晚江杰云和姜成卓为了怕苏朗南出现什么意外状况,还在医院守了他一宿。 第三,今早赵真旭去医院接替了他们俩的班,让他们回来补补觉,顺便轮换打理网吧的生意。 只要知道这些也就够了,再多的,安然也没什么兴趣去了解。而安国庆和李彩凤则为江杰云这几个孩子的“热心肠”和“乐于助人”又感动了一把,很是把他们夸奖了一番。 夸得安然都替这几个别有用心的家伙感到脸红,姜成卓确实是害羞了,脸红了,腼腆了,不过以安然这么长时间对这块几料的了解,她敢肯定,这家伙的害羞绝对是装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吃完早餐,便匆匆的出门,赶往彩票站去了。 吴泽荣也没急着回家,而是坐到安然的房间里翻看她最近写的一些读书笔记。 姜成卓则和安然在厨房里往他带来的几只保温桶里装早餐。 对着桌上那几只堪称巨无霸级别的保温桶,安然难以抑制的第N次惊叹,这几个家伙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划拉来的这么大的保温桶啊!真是饭桶的专用设备,其型号和容量真是普通人绝对难以承受之大。 姜成卓一边帮着安然往保温桶里装早餐一边向她解说一些刚才在安国庆夫妇和吴泽荣面前不方便透露的细节,比如,那个苏朗南伤得其实是真的挺重的,据急诊室的医生说,幸亏他们送救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人就算不死,也得半残。 再比如,江杰云特意让姜成卓来转告安然,让她不要因为好奇,而去医院探望那个苏朗南。不是想把她隔绝在他们的圈子之外,而是他们对苏朗南这个人的品性还不了解,他又是那样的一个背景,双方都还处于摸索试探之中,他不想让安然过早的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以免为她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虽然他们存了互相利用的心思,但是一切还是以小心谨慎为前题,在谋取更大的利益之前,还是要小心的保护好自己。 安然对江杰云的这份理智审慎感到由衷的赞同和欣赏,并且十分配合的表示自己一定听从江大少爷的指挥,绝不多说,多问,多打听。有什么事需要帮助的,也请他们不要客气,直接开口,她一定做好后勤支援。 安然干脆痛快又明理的态度让姜成卓大为感动,一个劲的表示,实在是太感动了,简直都快要痛哭流涕了。 安然却表示对他的回应可一点都不感动,依她看,他的眼泪完全不是为她而流的,而是为她所做的食物,尤其是肉食而流的,信他这只铁公鸡的话才怪。 苏朗南这个前世黑道传奇人物的出现对安然的生活几乎没有带来什么变化,若要非说有什么影响的话,也不过是给她的日记里增添了那么几行的谈资,偶尔帮江杰云做点营养餐,让他们提着这所谓的“病号特餐”去医院搞一搞美食外交,她甚至连这个传奇人物具体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记得一张血迹模糊的脸。据江杰云那个自大狂说,此人长得一般般,跟潇洒俊朗的江大少比,实在是差得太远太远。 至于江杰云与苏朗南之间的关系进展如何,安然则全然无知,那是江杰云他们的事,他们想说,她也愿意当成八卦秘闻来听一听,他们不想说,她也没什么兴趣打听。 一周之后,苏朗南身上的伤虽然离完全康复还有相当一段的距离,不过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便提前离开了医院。 这是安然从江杰云他们的口中得知的关于那个人的最后的消息,再之后,这个人似乎如昙花一现般,又消失在他们的生活和他们的闲聊之中,就好象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安然在苏朗南身上的关注度其实也就那么一小点,还不如春节期间以及正月十五那天洗出来的相片更让她感兴趣。 虽说他们几个人在拍照上都是生手,有些照片的取景和角度都不是那么漂亮,但是看到相片中的一张张灿烂幸福的笑脸,回忆起当时或快乐或温馨的情景、心情,心里的满足感是什么都比拟不了的。 安然还特意拉上姜成卓去买了几个大相册,专门用来装相片,当然,随着胶卷附赠的那五本小相册也没拉下。 在相片的旁边贴上彩色的纸条,写上拍照的时间,地点,以及当时的一些心情记录,将相片全部按日期整理清爽,有时还会贴一些与相片相关的纪念品,比如元宵灯会那天的门票就放在相片旁一起保存,过后翻起来的时候,看着原本并不放在心上的门票,顺着门票背后的园区示意图,对照着相片上的景物,回忆起那天的浏览路线,也是一件饶有意趣的享受。 本来江杰云他们的照片就应该给他们自己整理的,结果那几料的精神头和勤劳劲儿全都用在吃上了,对这种事全不放在心上,懒得很,声称这种精细又富有重大意义的活计,他们全权委托给善良又心细的安然同学,由她随意安排,怎么折腾怎么是。 安然气得回答,“怎么折腾怎么是,那我就把你们的相片都丢到垃圾桶里。” 江杰云塞了满嘴灯会上采购的零食,手边摆着一只硕大的,逛庙会时安然买来送给几个吃货的大茶杯,里面装着新泡的蜂蜜薄荷茶,连吃带喝,享受得很,听了安然气冲冲的威胁,连话都懒得回,直接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那意思很明显,你想扔就扔呗~ 151,一只大花猫 安然无奈,这死混球就吃准了她肯定不会把他们的相片真的扔到垃圾桶里。 将手里的相册暴力的照着某饭桶的脑袋上轻轻一拍,然后认命的帮他们整理照片,不过在相片旁贴的纸条上,可就没什么好话了。 比如在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的合影旁,某小心眼的整理者是这么标注的:三只巨型饭桶的合影,摄于某年某月某日。 又比如某整理者自己与江杰云三人的合影,旁边的小纸条则写上:安然与三根狗尾草的合影,摄于某年某月某日。 …… 如此种种,越写越顺溜,越写越吐糟,写得安然心情大好,“文思如泉涌”“坏水像井喷”,自己一边写一边笑得东倒西歪。 见她笑得哈皮,赵真旭拎着一口袋零食踢踢踏踏的一路跑过来,好奇的伸头探看,“安妹妹,你笑什么呢?” 还没等安然回话,江杰云闲闲的拿起那只巨大的茶杯,灌了两大口,摇头道,“唉,真是没长大的小丫头,幼稚!” 安然哼了一声,也不回嘴,心想,本阿姨忙着呢,没空跟你这小鬼一般见识。继续拿着一大叠照片自娱自乐。一边乐也一边拎了一口袋零食,加入到消灭存货的队伍当中。 赵真旭在一旁看着安然在小纸条上胡说八道,也不生气,还喷着零食渣子帮忙出谋划策,尤其是遇到姜成卓的照片时,那注示就不劳安然动手,他自己张着油乎乎的爪子,叨着着块牛肉馅小酥点,龙飞凤舞的写了好长一篇某只铁公鸡的“先进事迹”,都快成一篇小短文了。 其用词之阴损,遣句之刁钻,让安然在一旁看得一边坏笑连连一边拍手起哄叫好。 小胖子很得意,吭哧咬掉多半块小酥点,一边大嚼一边将手放在胸前向安然装模作样的行礼致谢,礼还没行完,就被闻声赶来的姜成卓靳住了脖子,一口点心正卡在嗓子里,差点没翻了白眼。 公鸡兄一手靳着使坏的小胖子,一手拖过他那胖肚子上的相册,一看他刚才写的那篇“阴损毒辣坏”的短文标注,掐住赵真旭又是一顿乱摇,“你个死胖子,死胖子,居然敢在如此重要的历史证据面前造我的谣!哼!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着便撸胳膊挽袖子的露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挺胸膛,鼻孔朝天,牛气十足的对着安然一伸手,“来,安妹妹~” 安然闻言,连忙将手里的笔递到该只公鸡兄的手上。 哪知姜成卓接到笔后直接往自己的嘴里送,送到嘴边发现手感不对,一扭头气势全消的哭丧着脸,硬着舌头,跟京剧念白似的朝安然“哭诉”,“哎呀,安妹妹,你怎么恁地狠心,给我笔这是做什么?” 安然从他的动作里就知道这家伙原本的打算,顿时有扶额的冲动,却故作胡涂的装无辜,“咦,你不是要写标注吗?不给你笔还给你什么?” 姜成卓一脸悲悯的道,“哎呀呀,安妹妹,你怎么可以如此的不解风情呢?你怎么能如此的没有领悟力呢?你怎么能独占着好吃的一口都不给我吃呢?” 说到最后总算是把实话给说出来了,这回也不用安然递了,直接一把就把摆在赵真旭和安然身边的零食盒子都搂了过来,埋头狠吃了一气,才又拿起笔来,表示,他经过这么半天的补充营养之后,灵感终于得以迸发了! 接下来的整理一如既往的演变成了一场鸡飞狗跳吱哇乱叫的打闹掐架,而且照安然看,这两个家伙现在的功夫越来越精进了,居然还能一边打一边吃一边斗嘴一边互相在纸条上写坏话,手,眼,嘴,胃,脑全方位运动,没一个零件闲着的。 开始还只是他们两人的混战,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江杰云也加了入进去,再后来,就连在一旁看热闹捡乐的安然也不幸被卷入了战局,没一会儿一头长发就散了开了,被不知江杰云还是哪个混球饭桶用油爪子揉了个乱七八糟,还挂着若点心渣子,状若疯颠的乞丐婆子。 安然不像江杰云江大少爷,是个洁癖份子,但她自打重生之后,她已经正式进化为臭美份子,就她那一脑袋毛,可没花时间,下功夫,下定决心,排除万难,誓要养出一头流水样柔软飘柔的乌黑长发不可。如今被吃货们用油爪子给“玷污”了,还挂上了那么些点心渣子。某臭美份子顿时乍毛了,尖叫一声,伸出十根“纤纤玉指”,呈九阴白骨爪状,奔着江杰云那三只饭桶就武力全开的冲了上去,房间里又是一阵吼吼乱叫。 一阵鬼哭狼嚎之后,战状愈见惨烈,小胖子头上顶了只香蕉皮,鼻子尖上还挂着一块香蕉泥,不知是谁趁乱下的黑手,他倒是浑不在意,直接用手指把那块香蕉泥抿进嘴里,一点都没浪费,看得另外三人啊啊做呕,一起叫道,太恶心了! 姜成卓被剥成了半裸,上衣皱皱巴巴的,却还健在,但是裤腰带不知是被谁给扯掉了,裤子被扒到了小腿弯,大概“凶手”顾虑到毕竟有安然这个女生在场,这才手下留情,没把该只铁公鸡扒成全裸,给他留了一条内裤。 安然这才知道这小子是个小闷骚,居然偏爱颜色鲜艳的四角裤,真称得上花团锦簇,倒真挺像鸡尾巴的。 不过后来安然才知道这完全是个“美丽”的误会,之所以该同学的内裤如此色彩斑斓,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样的内裤一般都是从早市里买的,而且还是被人家挑剩下的,大概爱好花色鲜艳内裤的人太少,不好卖,所以格外便宜,因此也就格外对某只铁公鸡的胃口。 江杰云这个洁癖份子也遭到了报应,洁白无暇的衣服胸前被印了半只油爪印,最让安然笑个不停的是他的那条白裤子,后屁股上是一只完整的油手印,简直就像是他被人占了便宜的明晃晃的证据。 洁癖份子看得大怒,朝笑得东倒西歪的安然“怒喝”,“死丫头,笑什么笑,这肯定是你干的!你居然敢摸本大爷的屁股,你不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的道理吗?” 安然当然不会承认,事实上战况虽然混乱,但她可不记得自己调戏过这个大少爷,更没有在他雪白的屁股上印巴掌印,她才不做那种没品的事,她都是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指”直接挠来着。 现在面对某洁癖份子的“欲加之罪”,安然表现的还是很大度的,举着自己的爪子慨然说道:“哦,其实我是很冤枉的,你看,你屁股上的手印可比我的手印要大。但是呢,既然你已经提出你的疑问,我也不好空口无凭的硬说是我没干,不如这样,你把屁股给本姑娘撅起来,我再摸一个,比较一下好了,这样比较有说服力。” 江杰云连忙抽身逃离开安然八丈远,一脸正人君子的怒叱曰,“一边去,女流氓!” 女流氓顶着一脑袋乱毛,正要得意,却见对面的洁癖份子忽的指着她的脸大笑起来,“哎呀,好一只大花猫啊!” 另外的两只饭桶闻言也纷纷转头看向身边“大花猫”的脸上,不看不要紧,一看也嘻嘻哈哈的笑开了。 安然情知不对,砰的一声,一头冲进洗手间,三秒之后,一声极富穿透力的尖叫声从其中传了出来,“讨厌——!!!” 外面的三只饭桶一齐抬手搔了搔自己的耳朵,笑嘻嘻的啧啧感叹,“哎呀呀,女高音呐!这嗓子门子简直跟女老帕似的。” 安然这么激动是原因的,也不是哪只混球,把彩笔的颜料蹭到了她的脸上,左脸颊上四道红色,右脸上两条蓝道,别说,虽说不是特意描画的,但还真就挺对衬的,要不江杰云怎么把她形容成“大花猫”呢? 画已经画上了,也不是故意的,没别的招儿,赶紧洗吧。 可是洗了两下安然才发现,这个看似简单的,很容易就能解决的问题,其实解决起来却并不简单,更不容易! 为什么? 因为它洗不掉! 也不知道是那彩笔的墨水质量太好,兼具了防水功能,还是安然重生后把自己的脸皮伺候得太精心,就跟上好的宣纸似的,特别吃墨。 反正她这会儿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两遍三四遍,把两腮都搓红了,其结果也就是颜色稍稍淡了一点,但是打眼一看便可以毫不费力的看到她两颊上那几道红胡子蓝胡子,就差在脑门上再画个王,她就可以真的去扮大花猫了。 安然对着镜子里的“大花猫”欲哭无泪,这可怎么整,难道就带着一脸的花道出去丢人现眼,让人围观? 绝不! 好面子的臭美人士继续低了头跟脸上的彩色胡子较劲。 外面的几个犯罪嫌疑人渐渐感到了不对。 就算爱臭美,这清洗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一些吧?水流的声音就一直没断过,就算是洗澡也该洗个囫囵了,安然怎么还不出来? 152,这乐子大了 “安然,你在那里干什么呢你?洗起来没完了,差不多就得了啊,一会儿再把你那张脸皮给洗破了,就真成大花猫了。”江杰云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高声问道。 “坏蛋,不用你管!”“大花猫”的声音莫名的悲愤。 又过五分钟。 水流声还在哗啦啦的响。 这下姜成卓和赵真旭也去加入了敲门的行列。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也知道安然并不是那些娇气小性的女生,就算爱臭美,但并不过份,更不会开不起玩笑,这会儿洗起来没完没了的,八成……这是没洗掉,咳,这下乐子大了。 又五分钟后,安然顶着一脑袋乱毛和一张微有些发肿的,红通通的“苹果脸”,表情极端肃穆,目不斜视,一言不发的走了出来。 那三个吃货的目光有如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她的两腮之上,只见安然费力洗了大半天,那几道彩色胡子却依然俏皮惬意又大模大样地挂在她那被搓得红嫩嫩的脸颊之上,招摇过市。 三个坏家伙一个没忍住,“噗哧——” 声音发出,安然的目光如电,柳眉紧皱,满脸的风雨欲来,就连那几撇彩色胡子都似乎被主人的情绪所影响,在脸颊上摇颤了几下,更显得鲜明了几分,红得鲜艳,蓝得乍眼,端的是威风凛凛,好不霸气。 未来的精英俊杰们十分的识实务,会看眼色,声音一发出就知道不好,再看安然那一脸的煞气森森,以及腮边气得都快倒竖的彩色胡子,连忙一起抬手死死的捂住自己那惹祸的嘴,捂上之后,又醒悟这么做有欲盖弥彰之嫌,立刻又放下了捂着嘴的手,一张张的脸板得,眼瞅着就快赶上棺材板子了,似乎唯其如此,才能表现他们态度的端正,内心的严肃。 可惜,人家大花猫……咳,人家安然同学一点都不领情,朝他们“吹胡子瞪眼”的一扭头,昂着满头乱毛的脑袋,用一半海洋一半火焰的语调扔下一句“本姑娘受了伤,今晚不开火了!”之后,潇洒走人,身后立刻传来一阵地动山摇,山呼海啸一般的鬼哭狼嚎,大呼小叫。 三只超级饭桶满身凄凉的捧着囤积的零食一堆乱啃,姜成卓一边啃一边向两位好友说道,“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我心里的痛苦才能减轻一点。” “嗯,嗯,可不是。”赵真旭极强烈的玩命点头表示同意,同时也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我说,安妹妹这脾气怎么突然间就大了一截呢,往常没发现啊!” 江杰云这个洁癖份子这会儿功夫就已经把沾染了油渍的头发洗了一遍,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又是一身的白衣胜雪,如果不这么折腾一遍,该洁癖狂就不舒坦,这下总算是眉眼舒展,拎着一袋肉干吃得风卷残云,很缺德地为小胖子解惑,“没看着她今天儿脸上被画上胡子了吗?所以脾气才大了一截。”见小胖子没立刻反应过味儿,直接给了答案,“女人是不能长胡子的,长了胡子就是母老虎了!”说完这话,又坏坏的朝两位好友扬扬眉,一副“你们懂得的”的表情。 姜成卓和赵真旭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门外去而复返的安然一脸的咬牙切齿兼哭笑不得,这几个坏蛋! 唉,可是这胡子什么时候才能洗掉呢? 安然一脸郁闷的摸摸自己的腮边,想起刚才自家老爸老妈那一脸的忍俊不禁,她就想哭,呜呜,她以后一定要做一名淑女,再也不跟这几个臭小子胡闹了。虽然脸挂胡须让安然倍感郁郁,但却不能真的不开火,先不说那几只吃货已经被她喂出了毛病,肚子一空就跟饿狼似的,她可不想一扭头就对上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且说老爸老妈还有她自己也是要吃饭的。 所以,不开火的话也就只是一句痛快痛快嘴的威胁而已,肯定不能执行落实到底。 但是,大惩没有,小戒必须有! 于是,这一天晚上网吧的厨房里,几只肉食动物的脸上都是惨绿惨绿的一片,干起活来有气无力,两眼无神,气息奄奄,连吼叫的力气都没剩下一点。 而网吧的营业厅里,网虫们的脸上则都是一片难得的幸福,支支愣愣,眉飞色舞。 一门之隔,心情可谓是天上地下,中间隔着九重天。 为什么呢? 因为安然说,这个年过得每天都是大鱼大肉,大家的肚子里积了一下子的油腻,时间长了对人体健康不利,所以,为了大家肠胃的长治久安和万寿无疆着想,安然决定今晚就做一顿清火餐,来调理众人的肠胃,用清淡的菜色把大家肚子里的油腻给中和一下。我们不介意油腻,我们的胃肠强健着呢,我们可不想万寿无疆,就算能活一万年,可肚子里没有肉我们也不乐意…… 以上,是三名吃货的心声,可惜,纵有千言万言在看到安然那张紧绷绷的,还带着几撇红蓝胡子的“猫”脸之后,便都怎么涌上来的,又怎么咽下去了,可不敢再多嘴了,人家某大厨刚才说了,再有废话,今天晚上就都饿一宿吧,正可以清清肠胃。 吃素总比什么都不吃强吧? 几只大型肉食动物蔫头耸脑,全无一点骨气的屈服于某只花猫大厨的淫威之下。 至于什么不吃肉勿宁死之类富有气节的话,他们是绝不会说的,那种话在肚子里过过嘴瘾就得了,那玩意又不顶饿。 说实话,全素宴并不难吃,安然的手艺现在十分不错。 油菜扒香菇,麻婆豆腐,西红杮炒鸡蛋,木耳白菜,素炒芸豆,凉拌西兰花,拍黄瓜,炝拌土豆丝,麻酱花生菠菜,蒜茄子,芥末墩,还有两样汤,一样是紫菜蛋花汤,一样是冬瓜海米汤。 安然扎扎实实的实现了她的承诺,所有的菜式不见一丁点肉腥。 三只吃货熄灭了心里最后一丝幻想,化悲愤为食欲,一人捧着一小盆米饭,对着满桌素菜筷子乱飞,本来被肉食动物们很不放在眼里的鸡蛋突然间成了抢手货,接着是豆腐,然后是香菇,最后没有别的办法再消灭蔬菜。满桌子的菜就着左一小盆,右一小盆的米饭以惊人的速度像被蝗虫扫荡过后的田野一样迅速的消失着。 安国庆和李彩凤看着女儿那张花猫脸,再看看一桌子的素菜,都是暗自好笑,也不点破,就像安然说的那样,这一个年下来,他们年纪大了,肠胃虽说没到吃不消的地步,但是偶尔换些清淡的菜色,还是很开胃口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开胃最多也就是一人多吃一碗而已,而那三个吃货开胃可不一样,愣是把安然蒸了一大锅的米饭造了个底朝天,还一人举着一只空盆嚷嚷,“抗议,抗议,抗议某人虐待人民群众,人民群众没吃饱!” “安妹妹,安妹妹,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饿啊~~~~” “安妹妹,安妹妹,你发发慈悲吧,再给一口吃的吧~~~~~” 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比乞丐更乞丐,比饿死鬼更饿死鬼。 安然看着挤在身前的三只饭盆,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怎么的也不能让这几只饭桶饿肚子吧。 无奈,安然只好又从冰箱里拿出一打南瓜饼,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做为饭后甜点,总算是把这几只吃货喂饱了。 三只吃了一餐全素宴的肉食动物虽然肚子饱了,但是胃里的渴肉感却依然没有得到治愈。幸好还有灯会上购买的肉干可供对付,嚼着肉干的三个吃货都一致表示今晚的清肠食谱让他们深刻的认识到了女人这种小心眼生物那极其可怕的一面,是绝对不能轻易得罪的,否则她真的敢不给你肉吃啊! 最后三个小老爷们心里的苦闷憋曲和馋瘾……等等情绪,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话,齐齐无奈的仰天长叹,“唉,女人啊!” 而被他们一起念叨的安然,此时正哭丧着脸,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自己脸上的那几根彩色胡子,“唉,我的脸啊!” 本来见几人从灯会上买了那些吃的喝的,安国庆和李彩凤还有些担忧,我的天,这老些东西,这得吃到哪年哪月去啊?最主要的是东西太多,冰箱里都装不下,虽说现在天气还挺冷,但是外面也是一天暖和过一天,这些吃的喝的,只怕还没等吃完,就全都坏了,看着都替他们愁的慌。 就像安然说的那样,他们的担忧绝对是多虑。 就在这样一次次的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中,那些零食以让人惊叹的速度迅速的被消耗着。吃到最后的时候,人家三个吃货还在哪里捶胸顿足的感叹后悔,完了完了,真是他妈的失策了,早知道这些玩意儿这么不禁吃,就再多买一些好了! 接着三人又目露凶光的畅想未来,咬牙切齿跟发誓般的坚定说道,等明年的,等明年的!!! 153,财主的野心 安然觉得他们那话未尽之意相当的微妙,相当的耐人寻味,不像是要采购,倒是颇有些想报仇雪恨的意向,要是手里再拎把破刀之类的道具就更像了。当然,现在这样也很有想像的余地,比如,安然就把他们想成三头没吃饱的肉食动物,现在在龇着一口锋利的牙齿,磨牙霍霍。 不管怎么说,过了正月十五,中国人心目中的新年也算是正式结束了。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各行各业都忙着制订新的计划,着手新的工作。而江杰云也开始更加的忙碌了起来,带着姜成卓四处寻找合适的出租门市,与各个废品回收站、旧书贩子,小型出版社商谈货源的问题,各项前期的准备工作开始有条不紊的一一实行起来,就连吴泽荣,安然也经常被他拉着东跑西踮的帮着忙活。 同时,他也并没有忘了网吧这边生意,之前他买的那些胶卷的用途也终于有了答案。 江杰云在网吧收银台旁的墙上用木板做了一个巨大的黑板来充当照片墙和留言板,并委托安然或是吴泽荣在他们三个进行美食赌局的时候,为他们抓拍一些精彩有趣的照片。 这些照片的主角多是网吧里的顾客们,江杰云他们这些小老板都是配角。 有羸了彩头的网虫翘着二郎腿,一脸得意,美滋滋的眯着眼儿对着镜头,作势张大嘴吃小点心的。也有输了赌局跟在洁癖份子江杰云身边,系着绣着卡通小兔子图案的围裙,戴着粉红色的塑胶手套,胡意哭丧着一张苦瓜脸,苦哈哈的一遍又遍的洗碗的。也有江杰云三个被网吧里的网虫们团团的围在中间出拳的情景,照片上的家伙们个个一脸的兴致高昂,或笑容满面,或是瞪大双眼,唯恐错过精彩瞬间,或是满脸揪眉鼓脸的一副紧张模样…… 刚开始的时候,网虫们发现安然拿着照相机对他们拍照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待到发觉主角是他们时更是大大的惊讶了一把,那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意外是大大的,意外之后是兴奋,急踮踮的摆个自认为拉风得意的姿势——当然,也有比较内向的,一个劲儿的笑着朝安然摇手,表示不上相,别拍别拍,遇到这种害羞的同志,安然自然手下留情,遵从他们的个人意愿。 而当相片洗出来,被贴上墙的时候,网虫们都纷纷的围在照片墙前,端详着照片上一张张的笑脸,七嘴八笑的评判议论着,谁笑的真傻,看看,小舌头都露出来了。谁装腔作调,演得太假,太假了,唉呀呀,不行,不行。还是某某会装X,你看看人这姿势拿的,这X装的,就跟周润发演的赌王似的,谁能成想他就是个打酱油的…… 彼此打趣间,眼底的笑意却带着一份感动,只是很淡很淡,也许他们自己也没有察觉得到,但是经常来网吧里的网虫们每次走进网吧总不忘要到照片墙前去转一转,看看那里有没有增添什么新的照片。 一开始照片墙上的留言板形同虚设,没有注意到这一功能,江杰云也没有主动说明。而在一些老顾客开始渐渐形成进了网吧必看照片墙的习惯之后,他才开始往留言板上写一些本网吧优惠活动的内容,广而告之。 这下店里的熟客们几乎都在无意当中全部开始注意到这个照片墙的留言板功能。虽说网虫们大部分时间都是生活在虚拟世界里,但是人民币才是他们进入虚拟世界的门钥匙,有优惠不用那不是傻子吗?能省点是点,省下来上更久的网,P更久的K,才是真格的。 至于第一次上门的新顾客,老板们也会在第一时间提示他们,去,自己看看旁边的留言板,那上面有最新的优惠政策还有一些相关的注意事项。 新顾客在仔细浏览留言板上的优惠广告之余,自然也会顺便看一下旁边的贴着照片。 原本的照片就是单调的贴在那里,后来江杰云受到安然整理照片时总是用各种彩笔标注日期地点的创意所启发,也开始在照片旁边写起说明来。 乍一看这些说明词写得相当的随意,轻松,杂夹着很多时下流行的网络用语和网络笑话,好像是开玩笑一样,但只有用心咀嚼才会发现,无论是在用词,还是用句上都品味出老板良苦的用心,轻松随意,有趣幽默,这正是这些照片和说明词想要表达的效果。这也正是江杰云的野心所在。 他想以“美食劳务小赌局”为契机,从照片墙留言板为起点,打造一种独属于旭日的网吧文化。 就像他之前想到的,除了硬件,软件,服务,价格这些方面之外,一个网吧,或者说一个商家还必须有其他的能留住顾客的东西。 为此他开始在图书馆里借阅与商业营销管理等等相关的书籍,仔细阅读,并不断观察周围的比较成功的商家的一些独特的经营之道,以期从理论或是实例中找到一些启示。 从他打算从事商业这项活动起,他的野心就从未小过,要干就要干好,哪怕他一辈子都只能开这一家网吧,他也要把它开成最好的,起码在锦岭这片地方,如果有人提起网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网吧。 他的网吧可以不是规模最大的,但一定是人人都要说一声好的。排除科技的日新月异等等因素,他甚至有时会想着把自己的网吧打造成一个百年老字号,将来传给自己的儿子,儿子再传给自己的孙子。虽然这个想法说起来好笑,但他的确是在以打造百年品牌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 虽然以他目前的财力和能力来说,所谓的百年品牌听起来就是个笑话,但是如果在起步的时候就想着对付,那么他今天所走的每一步都会越来越偏离希望的目标,待到有一天他想向更高的目标努力的时候,更要费上百倍千倍的功夫。而且,想把顾客心中一个商业品牌从原有的形象扭转过来,决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一年两年都不见得可以成功。 因此,关于商业方面的书籍以及各个成功商家的成功之道他并不是第一次,第二次研究,只是有理论有些道理,即使你知道了,也并不代表你能领悟,只有在实践中不断的理论结合实际,一点一点的反复领悟才能逐渐的弄懂弄通。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终于想清楚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是做何种生意,最终还是做人,只有把人做得明白了,才能长久的立于不败之地。 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就比如,他现在决心要把网吧做出一份独有的氛围来,定位首先就必须要清楚,然后才能朝着这目标努力。 没有人可以在一旁给他领路,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有靠他自己一步步的摸索着来,他只能力求尽量不犯错,却要在不断犯错中总结经验,从一个错误一个错误中吸取教训,不断成长。 与安然所想的不一样,他手里的牌也许是比一般普通百姓人家十几岁的少年要强上一些,有一些先天的条件,但是这些条件真正可以供他利用的很少很少,而且,不要说想要使用这些条件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在他看来,得到与付出之间的结果并不等价,甚至是得不偿失。以他从小到大的经验来看,即使是想付出沉重的代价,人家愿意不愿意接受也很难说。 他从不是一个愿意低头,愿意卑躬屈膝,出卖自己的自尊,自由乃至整个人生的人,他有自己的骄傲,他有头脑,有能力,并相信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和能力为自己不断的创造机会,他唯一所缺的就是经验,经验从来都是从实践中得来,实践自然需要时间,而他才多大?他最大的资本不是背景,而是他的年龄,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而现在,江杰云就像是一个极有耐心的实验者一样,一点一滴的经营着他的那块并不算大的照片墙和留言板。 在明确的将照片和标注背后的用意一点点传达出去之后,他又开始加强留言板的力度。 店内不可能天天打折,搞优惠,先不说那样能不能留住客人,有没有用,家里的那只铁公鸡就得先因为心绞痛而阵亡不可。除了优惠打折广告之外,他还会张贴一些与网虫们相关的有用的信息,周遭各个饭店的电话,打折信息,折扣券这些最基本的相关信息就不说了,还有一些游戏商的宣传广告,某些游戏高手总结攻略的推荐等等,杂七杂八,五花八门。 自己往留言板上张贴信息并不是目的,他的目的是可以带动店里的顾客们将这块留言板利用起来。让这块留言板成为大家交流的平台。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网络,可以在现实当中设置照片墙和留言板,就同样可以利用网络来对自己的网吧进行宣传。 154,别样的视角 这种宣传固然要醒目,但绝不可直白,否则就跟促销广告没有区别,而不会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和文化。 他让赵真旭在网上做了他们的网页,也在QQ上与网吧里的网友们建立了自己的群,却并未把重点放在宣传介绍旭日网吧的基本情况,而是做得更有趣味,更加的生动,更贴心的为顾客着眼,为顾客服务,让他们可以从中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信息,享受到了轻松和快乐,同时也能感受到被看重和尊敬。 这些工作说起来似乎并不难,但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相当的琐碎,而且还要不断的根据顾客们的反映来进行调整,变化,推陈出新。 这一个长期的工作,不能妄想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就能收到效果,看到起色,带来反响和客源,必须在不间断的,扎扎实实,长年累月的做下去,使这些东西融入到自己的骨子里,最终真正的变成自己的文化和风格,或者也可以把旭日比成一个人,把这些变成他的气质、内涵和性格才行。 后续的计划还有很多,不过,江杰云并不着急,要善于抓住机会,制造机会,同时也要有耐心,肯沉得下心,稳扎稳打同样重要。 如果某大厨完全了解他的这一番思虑和谋算的话,八成会把他形容为一只潜伏在丛林或是草丛中等待伺机而动的大型肉食动物,虽然还没有成年,却有着天生敏锐的反应能力,风一般的速度,以及绝佳的耐心。 虽然江杰云的努力在短时间内还很难见到成果,但安然还是从他的一连串行动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经过十几年后商业氛围的浸染,重生之后因为家庭的原因,又曾在这方面下过一番功夫,绞尽脑汁的思考过很长一段时间,再笨的猪脑袋也可以猜出他的一些想法和思路。 对他的长远眼光,超前的见识和良苦的用心,安然不禁再一次感到一阵的羡慕嫉妒恨,也不禁再也一次的感叹,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与她这个庸才相比,人家江杰云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才更像是重生的。 种种的想法,种种的感慨,最后在安然心里也只能化为俩字,“奸商!!!” 不过,虽然江杰云的这一系列措施,在营业额方面显著的成效没看出来,倒是有了一样意外的收获。 那就是他们的朋友,一向只对书本感兴趣,再无其他爱好的小书呆吴泽荣同学在数次被临时抓劳工,充当临时摄影师之后,居然开始渐渐对摄影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该同学是个不感兴趣则已,一感兴趣就惊人甚至可怕的执着派人物。 据他声称,在照相机镜头之后所看到的世界跟用肉眼看到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效果,是一种类似于置身世外的,隔了一段距离的,相对独立,又冷静的新的角度,可以随时抽离自己所处的世界,又可以随时跳出来参与眼前和镜头之中的精彩,非常有趣。 他的这一番理论,不管是有道理还是没道理,都让几个朋友听得有点无奈,按姜成卓的说法就是,学院派就是学院派,不管做什么,都要说出些道道来,行动之前,还要先弄一番理论来支持,听得让人头大,喜欢就去玩嘛。 安然笑,如果喜欢就去玩,那就不是学院派了,那是行动派。 学派院不只自己先要说出一番理论来,还要好好学习研究摄影理论,大本大本的摄影专著和摄影集都被这位新进的摄影爱好者从图书馆里一一借出,抱在手里仔细研读。查资料,做笔记。也不管在何时,也不管在何地,时不时的就见这位同学用手指搭一个取景框对着远远近近的人群,树木,动物,建筑,甚至天上的云朵一阵的比比划划,嘴里还念念有词。 自己念念有词也就算了,可人都是需要理解的,吴泽荣同学以前仅仅做书呆,还动不动的就要发书疯,这会儿迷上了摄影,兴致来时或是看书,或是看摄影集看到高兴处便要拉上朋友们说上一大篇,你爱不爱听我不在乎,想不想听我也不在乎,甚至你听不听我都不介意,反正就是得有这么个人让我说上一说——这大概就是朋友的用处之一吧。 江杰云他们三个对这个小书呆的念经想听就听,不想听的话,一个个的借口眨眼就是一个,动作也敏捷,吴泽荣一个不防,他们就脚底抹油,消失不见了。只有安然,既不会跑,也不忍心跑,只有老老实实的听着,甚至为不了扫朋友的兴,还要搅尽脑汁的附和上一两句。 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胁插刀,这玩意一般人干不来,也没必要干,但是支援一只耳朵,提供一点时间和耐心,她还是可以的。 就当听免费摄影讲座了吧。安然苦中作乐的想。 不过,功夫没有白费的,书呆的发疯也不是白听的,听着听着,安然在被科普了无数摄影知识之后,也渐渐的听出一点门道和滋味来。 因此也从一直以来的被迫听讲变成了主要参与。 不能仅仅从书呆子的宅属性就认为吴泽荣同学很内向,人家也有人来疯的时候,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再说,真心参与和被迫掺和那种两种境界,安然的兴趣更大的激发了吴学委的学习热情,别看人家现在刚刚入门,但那随时随地的学习精神,是很让人肃然起敬的。 当然,即便再学院派,理论知识的储备再充足,也是需要不断的实践的,还要不断的从实践中总结理论,加深自己的学识和素养。 学院派份子吴泽荣同学深深的明白这一点,所以,每到美食劳务赌局的时间,他必然会准时到场,由原来的被临时抓劳工的兼职摄影师,变成了如今的专职御用摄影师。 吴泽荣虽然在为人处事上有些书呆气,但在学习领域却是相当聪明的,短短几天的时间,拍出的照片虽说还谈上不什么专业水准,但是已经看出与以前那种虽然也是认真拍的,但是完全没有摸到门道的照片相比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能看出明显的进步。 除了在美食劳务赌局时练手外,他也自己用过年收的压岁钱买了不少的胶卷,经常借用江杰云那台性能不错的新相机四处转悠,进行采风练习。 在安然有时间,有兴趣的情况下,也会挂着家里的那台老掉牙的照相机,跟在吴泽荣的身边,在他的指导下跟着练练手,凑凑热闹。 就像吴泽荣之前说的那样,透过镜头看到的风景,看到的人物都别有一番视角和味道,很新奇,也很有趣。 甚至,安然有时想,这镜头里的景象和角度是不是跟她这个既属于这个世界,又不完全属于这个世界的重生人的视角类似呢?既旁观,又参与。 这也许是安然这个没什么哲学素养的人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道理,她也就是偶尔文艺一下。但她确实也像吴泽荣一样,喜欢在镜头后面看世界的视角,更喜欢那种可以把时间一一记录的感觉,因为这种记录,可以让人察觉到那种平时被随时忽略的细节和美丽,可以让人更加珍惜手边的一分一秒,一人一物。 他们通过镜头去观察他们的周遭,观察生活中最常见的事物,也观察他们所生活的这个时时日日都在变化的小城。 为了练习拍照,他们去了很多以前从没去过,也从未想去过的地方,比如安然从不知道锦岭除那座老图书馆和彩票站网吧所在的苏式老楼之外,还有那么多有一定历史价值,又很味道很美丽的老建筑。 这些老建筑的所在地都是吴泽荣特地从图书馆的资料里翻找出来,准备拿来练手的。他们也在实地寻找这些老建筑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些附近的老住户,从他们的嘴里听到了很多关于这些老建筑和曾经住在其中的人们的故事和传说,有些故事写下来,简直一笔都不用改就是一篇传奇。 当然,安然也一点都没浪费,全部都一字不拉的记录在自己的日记里,这些故事如果不记录下来,也许随着这些老人的故去,也将永远的淹没在时光的尘埃之中,再也没有人知道,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不单单是某个人的历史和记忆,更是这座小城的历史和记忆。这么一想,安然的记录也就更加的起劲,更加的用心,一字一句,都力求真实。 又因为有了拍照的爱好,这下她的日记正式的图文并茂了,非常的具有可看性。 面对这些老建筑,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观感,有不同的感慨和想法。 比如,安然会慨叹那些曾经住在其中,而今已经逝去的人和曾经发生的故事。也会感叹这些美丽的老建筑因为得不到有效的重视和保护而日渐消失,或是因为年久失修,自然消亡,或是因为拆迁,被现代化的建筑所取代。 155,深远的影响 面对着此情此景,有时安然会忍不住说一些这时的人们不太能理解的感想,这些老建筑太可惜,就算是没有文物价值,但还是很有观赏价值的,哪怕把它们留下来开饭店,做生意,也比就这么单纯地因为年久失修而白白毁掉要好得多。 每当这时,偶尔跟着他们一起来凑趣散心的江杰云便顺着安然的目光望着那些脉脉夕阳余辉中的老建筑,总会长时间的若有所思。有时还会问安然,若是你,你会拿它们来做什么? 安然一手像抱什么小动物似的把他们家的那个老宝贝儿相机抱在怀里,一手用食指抵住自己的下巴,看着眼前的老建筑,努力回忆十几年后的那些被保护性利用的老建筑的各种用途,慢慢说道,“房间多的小洋楼,或是带院子的四合院什么的,可以拿来做特色旅馆啊什么的,那些文化人不是最喜欢怀旧的吗?应该很吃这一套,还可以弄些老家具什么的,蒙蒙外国人什么的也很好啊。住一宿的价钱狠狠的要,反正他们也不差钱。不做旅馆,也可以做饭店啊,茶馆啊,或是特色的书店啊,网吧啊,画廊啊什么的,反正我觉得吧,这些老建筑就算放在手里没什么用,趁着现在都是白菜价,将来改吧改吧,自己住也是很舒服的,再过上个十几年,哼哼,这房价儿~~~~” 最后这句话,虽然碍于人体结构的限制以及自身硬件的配备不足,否则安然那嘴角都能撇到后脑勺上去。 即便如此,她那一唱三叹,怨念十足的哼哼声也够身边几位好友侧目的了。用江杰云的话说是“简直是鬼气森森,青面撩牙,面目狰狞,其状如鬼。”可见高不可攀,让人不得不为之奋斗一辈子甚至两辈子的房价是何等让安然这个重生人士念念不忘,刻骨铭心! 而吴泽荣则没有安然那么多杂些杂八想法和那么深重的怨念。他的兴趣永远是那样的学院派,或才按照几位好友的打趣也许称为“学究派”更加贴切,也更加可爱一点。 他对这些老建筑的建筑本身更感兴趣,比如它们的年代,式样,建筑风格,历史价值等等方面。 小书呆感兴趣的结果就是又跑去图书馆,一脑袋扎进故书堆里,查找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和答案,从而又牵扯出更多的问题和兴趣……对于吴同学来说,只要有书本,生活永远不枯燥,他的精神世界永远那样的广阔和丰富。 为了采风取景练手,以前的书呆小宅男不得不走出家门,活动起自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有时还不得不克服自己不善言谈的个性,被迫的锻炼起自己语言表达能力和交流能力。 安然不可能放下自己其他的安排总是跟着他一起转悠,江杰云他们三个更是忙得很,也不可能放下自己的生意和正事总想着凑热闹,这样一来,很多时候,吴泽荣不得不自己去找路人去打听那些老建筑的所在地,被迫倾听那些住在老建筑附近的老人们的故事,还要被迫附和老人们的感慨。当然,他也趁与老人们在谈话聊天拉近距离的机会,提出给他们拍照的请求,在征得他们的同意后,将他们和他们身后的老建筑一起摄入镜头。这还不算完,回去之后,还要奉命把老人讲述的故事再争取一字不落转述给爱听故事的好友安然。 这下可让本来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书呆小宅男好好的被迫训练了一把嘴皮子,有时为了去拍照片,找建筑物,他几乎要断断续续的说上小半天的话,其语言的表述能力以及东拉西扯的聊天能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和进步。 没办法啊,你话不问到了,路肯定打听不明白。你的嘴不甜着点,那些老大爷老大妈凭什么乐意搭理你一个半大孩子。为了能跟老人家们搞好关系,取得他们的同意,让自己把他们摄入镜头之中而不得不参与到他们的聊天中去,只可怜原本就不爱说话,又没什么聊天经验的吴学委总是要憋啊憋,憋好半天才能勉强憋出一样像样的话来,不至于使谈话中途冷场夭折。 回来之后,还要被安然嫌弃,故事讲得不够生动有趣,跟那些原本的讲述者,也就是那些大爷大妈,爷爷奶奶们的绘声绘色,生动鲜活的讲述相比,真是太干巴了,干巴得简直能把人催眠着了。 最让吴泽荣欲哭无泪的是,往往是安然的抱怨刚说完,那边就响起小胖子赵真旭的呼噜声,简直就像是现场配乐一般,响得那个及时啊! 于是安然肩一耸,手一指,眼睛里都是笑,都不用说话,吴泽荣也明白她的意思,看看,看看,我没冤枉你吧,这不,那边就让你给讲着了一个! 小书呆看看笑得一脸调侃的安然,再看看睡得呼噜山响的小胖子,一脸的无奈兼无辜,配着清清秀秀的一张脸,真是可怜又可爱。 如果不是怕吓到这个可怜孩子,那副憨憨厚厚,又憋憋曲曲的小德性,看得某人都想伸手揉揉他那一头又软又呆的毛。 江杰云的一项营业敛金举措却无意中为吴泽荣和安然推开了一扇可以看到不同风景的门,走出去,他们的世界一下子广阔丰富了许多许多。 同时也让江杰云在朦胧间借助安然那双带着十几年后记忆的眼睛看到一线来自未来的异样的光芒,在他的心间留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一旦气候环境条件适合,这颗种子便会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巨木,或者说得直白透快一些,长成一株大大滴摇钱树。 这些无意中造成的巧合、结果以及它们所将带来的深远的影响,在当时,他们还都一无所知。 人是一种环境的动物,不断的适应环境,也不断的被环境改造。 新的爱好,对吴泽荣的改变是显性的,虽然不能称之为巨大,但是熟悉他的人几乎都可以感觉得到他的那种变化。 首先便是从外型上,大量的运动随之而来的就是食量的变化和增长,运动和饮食的相互作用之下,他的身高在短时间内便以让人惊异的速度蹿高起来。不过,由于他是光长高子不长肉,本就显得瘦弱的身材,这下都快赶上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跟圆规类似,一样的细脚伶仃。这样的吴泽荣一作起可怜不什见的表情时,哪怕把故事讲得再干燥无味,把小胖子讲得倒头就睡,安然也不敢再抱怨了,否则她几乎都会有一种虐待未成年人的负罪感。 其次便是从性格上,多多少少显得开朗活泼了一些,也比较爱说话了,就连身上的书呆气似乎也淡了那么一点点,当然,也就是一点点而已。可惜,他讲故事的水平一直半点进步也无,催眠效果依旧一流。 对于儿子新培养出来的兴趣爱好以及因着这兴趣爱好所产生的一系列变化,吴爸爸吴妈妈几乎就快要欢呼雀跃了,别的不说,能让他们家那个小书呆子把那脑袋瓜子从那些砖头似的厚书本里拔出来一会儿,把那跟营养不良的豆芽菜似的小身板从书桌前抽离一会儿,只要不染上什么恶习,不伤害自己,什么样的爱好,他们都乐于支持。 虽说摄影这项爱好,有点烧钱,但吴泽荣这孩子非常懂事,觉得功能齐全,性能又好的相机太贵,自己也只是为了兴趣,刚刚开始学习,完全不用花那么多的钱专门去买,想用的时候,向江杰云借用他们的那台功能还算比较不错的相机来用就好了。 而江杰云也怕吴泽荣不好意思总是借用他们的相机,干脆便说只当是支付给他义务拍照的劳务费了。本来还很不好意思,觉得占了便宜,讨人嫌的吴泽荣见朋友为了让他放心借用相机,连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借口都费了苦心想出来了,再客气就显得矫性了,下定决心,一定要苦练拍摄技巧,今后更多更好的,全心全意的为江大财主服务。 至于胶卷的钱,直接用他自己的压岁钱,省着点花,也不算很吃力。 本来洗照片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为了省钱,也为了更进一步的锻炼自己的技术,他在图书馆里狠泡了一天,终于把洗相的理论知识弄了个烂熟,然后便和安然将家里的杂物室改装成了暗房,买了相关的材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最主要的是艰苦朴素,自立更生。 笨手笨脚的洗相助手安然泪流满面的表示,谁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来着?扯淡!明明金钱才是!!! 不过,泪流满面之后,某助手拿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又变得喜笑颜开了,嗯,今后在这一块起码可以省下好大一块钱了~而且欣赏着自己动手洗出来的相片那种成就感绝对是花钱也买不来的,牛叉啊! 吴爸爸和吴妈妈见自家孩子这么懂事,更加的心怀大悦。 156,人心不古啊 得知儿子一直在蹭用好友的相机用,舍不得钱买一台好的,吴爸爸和吴妈妈二话不说,周六休息便硬扯上嘴里一个的嚷嚷着“不用,不用,太浪费了”的吴泽荣一起到专门的摄影器材店里去砸钱,最后还是在店员帮助劝说之下,才勉强同意了儿子的要求,买了一架适合入门新手用的相机。 “你这个傻小子,你爸你妈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主儿,但咱家正经也能算得上是个小康之家,这点钱还花得起的。你只要能别老盯着那些书本瞧,没事的时候跟安然他们多出去跑一跑,照照相,我们绝对支持你。”这是对儿子一直像个小姑娘一般文静蔫巴感到深为不满的吴爸爸的心声。就差直接喊,儿子,别怕花钱,你老子有的是钱! 做儿子却还想为自己的书本辩解几句,刚起了个头,就被大感头疼的老爸一巴掌落在脑袋上,一肚子的书经硬给拍了回去,“唉,这真是不知道老天爷怎么想的,想我一个搞运动出身的大老粗,一看书本就脑袋疼,怎么偏偏就养出了你这么只小书虫子,老婆,你说,这是不是孩子他爷爷的在天之灵,还在记恨我当年不爱念书,没少让他老人家脑仁子疼,所以才给我整出来的报应吧?” 吴妈妈哭笑不得望着嗓门老大的丈夫和被他硬按住脑袋的秀秀气气的儿子,无语良久,才拉过儿子,用手指打理梳顺他被那个不着调的老爸揉乱的头发,柔声说,“这相机也不白买,也是一样好东西,再说家里平时照个像什么的,也能用得上,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玩的时候玩,爸和妈不在乎你能照成什么样,别有压力,就冲着你现在这脸色,又长了个头,最近也都没感冒,这相机就没白买。” 其实安然觉得,吴泽荣同学自从喜欢上摄影后,不只长了个头,身板硬实了,性格开朗了,就连身上的气质在无形之中似乎也变了一些,更有朝气,待人接物也少了一些稚气,多了一点成熟。 不过,天天待在一起的人,也就是觉得有些变化罢了,并不觉得有多么多么的令人震惊,而经过一段时间的分离,再见面时那种反差更会显得巨大。 所以,当从水乡渡假结束,滋润归来的周芳华见到一个寒假不见的吴泽荣之后,那份吃惊劲儿,用她的话说,“真是难以言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简直都快让人失去表达能力了,太太太让人跌破眼镜了……” 好吧,这姑娘“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话也一样不少。 吴泽荣好脾气的就是个笑,刚动一动手,就被远方归来的周姑娘命令,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不要动,让姑娘她好好的端详端详,打量打量,分析分析,到底是什么东西引起了他这么大的变化。 周芳华歪着头,瞪大了本就挺大的眼,认认真真,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着变化巨大的好友,围着他慢慢的兜着圈子,除了缺了个放大镜,否则简直就像个鉴定什么文物古迹的考古人员了。 看得安然在一旁直乐。 周芳华当然不会让安然轻轻松松在旁边看戏,一转头就揪住了她,心急的嚷嚷着,“快快快,快点说说,这家伙怎么变成这样?” 安然就爱逗这个一着急就跟黄鹂鸟似叫个不停的小姑娘,被人揪住了也不在意,还在那里慢吞吞的装傻,“哪样?” “你说哪样?” 安然眨眼睛,装无辜。 装无辜的下场是被气恼的周芳华同学抱住肩膀一顿猛摇,“臭安然,坏安然,没良心死安然,你说不说,说不说?枉费我在奶奶那边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想着给你打包带回来,你呢,你呢,你呢!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太伤我的心了,我不跟你好了,不跟你好了,不跟你好了!” 其实呢,周芳华的手劲不大,被她这么摇来摇去,晕晕乎乎的还挺舒服的,都想哼哼两声表示享受,估计要是再这么摇下去,过不了多一会儿,她就能迷乎着了。不过,这话,安然可不敢告诉她,非把一心以此为压箱底的威胁手段的小姑娘给气炸毛不可。 做人呢,是要懂得见好就收的。 所以,安然立刻顺着周姑娘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科普话头把自己和吴泽荣这一个暑假的生活大致讲了一遍。 虽说这个暑假过得平平静静,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波澜壮阔的大事件,但是琐琐碎碎的小事不说不要紧,说起来竟然也很丰富多彩,说到后来,连安然自己也觉出一股之前没有察觉到的满足来。 安然自觉自己的话已经足够详细了,都快可以赶上一份内容详实细致的假期工作报告了,可周芳华小童鞋哪里满足她的这种流水账一般的汇报,抓住她不放,生怕她跑掉一般的,逐条逐条挨个详细拷问不说,若是遇到她感兴趣的,还要没完没了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末了还非要安然说出一些思想体会来。 弄得安然口水用尽,不得不泡了一大壶蜂蜜柚子茶来补充流失掉的水份,又一口气填了一小碟的点心来补充体力才算缓过一口气来。 她今天才算知道,原来话唠可不只是耍耍嘴皮子那么简单,它还是个体力活啊! 而追问结束的周姑娘正一脸兴致勃勃的翻看着吴泽荣和安然这个假期所拍摄的照片——为了节约,也为了可持续发展,安然和吴泽荣现在连相册也开始DIY了,没办法,照的照片太多,光买相册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还是继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周姑娘自然不能满足仅仅只是翻照片,但是看着安然那个没用的家伙一个劲儿的躲在一边灌茶水,嚼点心,又是加血又是养气儿的,她也只好退而求其的拖住见势不妙就想跑路小书呆吴泽荣,指着一张张照片,要求“看图说话”。 可怜的吴泽荣一听眉毛都搭拉下来了,连忙用眼角去撇安然,不断的发出SOS的求救信号。 可惜,安然就是个没义气的家伙,自己在那边小茶水是一杯一杯接一杯,小点心嚼得巴嗒巴嗒一块接一块,就是不往他这边瞄上半眼,一副女人进了男浴室一般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模样。 求救无望的吴泽荣只好顺应好友的要求,开始给她解说起一张张照片的背后的故事。吴学委这人属于那种干一行爱一行的,不干则已,要干就决不敷衍,就连被迫的“看图说话”也是一样,从时间,地点,到拍摄前的准备工作,拍摄过程中又遇到了哪些问题,遇到了什么样的人和事……他的记忆力又好,放别人身上早就忘得个一干二净,换了安然也得拿了自己的笔记本,还得看着照片旁边标注的提示,才能想起个一二来,他可好,也不管周芳华感不感兴趣,爱不爱听,反正他都是林林总总,事无巨细,一样样,一桩桩,平铺直叙,毫无起伏的往下讲。 没一会儿,周芳华就挺不住了,眼皮发沉,脑袋发晕,简直像中了巫师的昏昏倒地咒语,哈欠连天,困得不行。最后,在好友们的劝说之下,不甘不愿的爬上了安然的床,去补一个回笼觉。 轻轻带上房门,安然回身朝吴泽荣伸出大拇哥,做了个深表敬佩的表情,小帅锅,你这催眠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悍了,连小话唠周芳华都抗不住了。 吴泽荣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但是该位同学为人实诚惯了,偶尔想装装相,技术手段显然距离成熟还有相当一段的距离,所以安然很轻易的就发现这小子在偷笑。 好家伙,忠厚人也有耍诈的时候啊。 安然不得不感叹一句,“唉,人心不古啊!” 不过,依安然看,这责任呢也不能全归在吴泽荣讲故事的水平问题上,周芳华这丫头实在是个小急性子,她是昨天晚上十点多才下的火车,两天一夜火车坐下来,自然是累得不行,照说今天应该好好的在家里休养生息,缓劲补眠,她却早早的便给两位好友打了电话,告诉她和吴泽荣老老实实的哪儿也不许去,必须待在安然家里,等待她的大驾光临,刚吃过了早饭便乐踮踮的拖着老大一堆礼物跑了来。 看着那一大堆七零乱碎的小东小西,吃的玩的用的看的应有尽有,把安然和吴泽荣真是结结实实的感动了一把。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安然觉得古人的这句话那是相当的有道理,想一想,长途旅行的话,哪怕只是一片轻飘飘的鹅毛,时间久了,负担也不小,更何况周芳华是怎么把那些份量不轻的礼物千里迢迢的带回来的,又是如何把这些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路吭哧吭哧的捣腾到安然家里的。 157,美丽的蝴蝶 这么大的劳动量,还没缓过劲的小周同学坐在安然家舒服柔软的沙发上,听着吴泽荣那一马平川的腔调讲着那绵绵不绝,干干巴巴的故事,不困才怪。 一个又香又沉的回笼觉醒来,再喝上一碗安然特意为她熬的又甜又糯的红枣莲子银耳粥,配上热乎乎的又香又酥的牛肉小点,周姑娘又满状态的复活了,叽叽喳喳的给安然和吴泽荣翻看解说着带给他们的礼物,什么手工现场描制的水墨花鸟团扇,什么放了各种香料的各式精巧的小香包,什么描金添彩的墨块,还有什么江南特产的各式小吃……此外,还有特意为吴泽荣收罗回来的书,给安然带的植物的种子,特色的菜谱等等 一边说还一边问安然和吴泽荣,喜欢吗喜欢吗?这是我特意买给你们的!唉呀,排了好久呢,人可多了…… 安然和吴泽荣哪里还会说别的,口里都是除了“喜欢,特别喜欢,谢谢”,简直没有别的话可说,单只这份心意就让他们觉得沉甸甸的感动,更何况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那样精巧可爱,任谁都会感到从心底往外的喜爱,可见购买它们的人是花了多大的心思。 安然也把自己在庙会和灯会上收罗来的小礼物拿出来,一股脑的都倒给了周芳华。 两人成为好友不是没有原因的,起码在欣赏口味上就相当的一致,这会儿周芳华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嗓音立刻高了两度,大眼睛里愉悦快活的光彩流转不住。 等周芳华看完了安然这么长时间收罗来的战利品之后,吴泽荣也开始现起宝来,当然,他现的宝品种单一,唯书而已。 好在,他买的书都是按着周芳华的口味来的,上至历史人物下至当代明星的八卦故事,名人逸闻,内容轻松有趣的小说,漫画……让吴泽荣同学买别的东西也许要伤很大的脑筋,最后的结果还不一定合意,但是说起挑选合乎朋友口味的书本,他却是再专业不过了。 周芳华虽然照例要抱怨一句,“哎呀,又是书!”,但看她翻看过后,那种爱不释手,眉开眼笑的神情就知道,这个小女生的抱怨也不过是口是心非而已,其实喜欢着呢。 三个人像五六岁的小朋友一般交换并显摆完自己的战胜品后,终于开始坐下来慢慢的说起话来。 虽说假期的时候没少通信,但在信里有些话说得不够详尽,也有些感想也还没有来得及整理清楚,这会儿大家聚在一起,自然又填补了很多通信上没有提到过的细节,以及没有来得及写进信里的事。 安然先是问了周芳华这次假期游玩的感想,又问她在那边住不住得惯。 “那边真的挺好的,尤其是空气特别的好,水润润的,到那儿住了几天就觉得皮肤变好了不少。结果一上火车越往家这边走,皮肤紧绷绷的感觉就越明显。”周芳华说着伸出手指一把掐住安然的脸皮,“不过,我看你怎么反倒越来越水灵了?” 安然被她掐得咧嘴,她每天拿出那么多时间伺候自己的这张脸皮,再不水灵可真就对不起她费那些功夫了。一把拉下周姑娘的小爪子,“方法都告诉你了,谁叫你懒。对了,你的计划实行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吴泽荣也放下手里周芳华给他带的书,关心的看了过来。 刚才还一副没骨头似的扒在安然身上的周芳华也端庄了起来,换上了一副相当严肃的表情。 吴泽荣见她这副模样,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不顺利吗?” 刚刚准备以一副正经模样表现自己的周芳华一听他这种对她没有信心,打消士气的话立刻不干了,深沉也不玩了,皱起脸来嚷嚷,“谁说不顺利的,你小瞧人!” 吴泽荣再次面露无辜,明明是你刚才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嘛,人家这也是关心你啊,结果却被你给误导了。 当然,小书呆虽然呆了一点,但是眉眼高低神马的还是心里有数的,故而这话也就是放在心里嘀咕嘀咕,可不敢说出来。 事实上,经过这一个假期,看得到明显改变的不只有吴泽荣,还有周芳华,只是安然和吴泽荣不像周姑娘那样活泼又喜欢搞怪,才没有像她一样围着她转圈观察。 从外形上看,小周童鞋的个子也长高了,身材方面开始有了一点点少女的曲线了。皮肤就像她自己说的,在江南水乡养得白白嫩嫩,水豆腐似的。 虽然说起话来还是叽叽吱吱的,像只欢快的小黄鹂鸟,但是静下来的时候,可以看得出,她的气质上还是有些许的不同,身上的青涩味道淡了一些,显得沉静了许多。 据周芳华自己说,计划的完成情况比预想的要顺利得多。一开始确实是挺难熬的,就像身上被捆了一条无形的绳子,何况这条绳子还是自己给自己捆上的。 虽然也许那些事平时自己也要去做,但是就觉得按着计划去做,跟随意随心去做的感觉非常的不一样,做事的时候,也不由自主的有一种逆反抗拒心理。在做事之前有时不由自主的会采取拖延的手段,想着,反正时间还早,再等一会儿。于是就那么过了一会儿又一会儿,拖到不能再拖,再硬着头皮去完成。 有那么几天,她甚至都想放弃了。 可是一想到放弃的后果,想到之前自己对安然说过的话,对爸爸做过的保证,想到回去以后自己该怎么面对自己表示支持和寄予希望的爸爸,怎么面对一心一意为自己出谋划策安然,当然,最重要的还有老妈那恐怖的,一眼望不到的计划表,与其今后每到放假就与那样的计划表亲密相对,天天被虐,还不如现在咬牙自虐,安然说了,这种想挣脱想放弃的滋味,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据周芳华说,那几天的滋味真有些让她刻骨难忘,她就是在熬时间,一分钟一分钟,一小时一小时的熬。 但是熬过去之后,那种心里的极大的满足感以及成就感也是让人无法忘怀的。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周芳华才算是真正的下定了决心,一步一步,按着自己的计划走下去,每天都在自我检查,每天都在对自己的计划不断的完善,每天就在不断的改正,每天也都在不断的进步。 实行计划,调整计划,完善计划的过程,就像在一个在不断自我塑造自我改造的过程。 那种滋味一开始绝称不上好,但是一个寒假下来,再回过头来打量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那种全新的感觉周芳华感慨良多。 “昨天回来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今天晚上我准备和我爸商量一下,找个时间跟我妈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说着这一番话的周芳华语气很平静,或者说是“淡定”,没有兴高彩烈,更没有患得患失,紧张不安,而是一种水到渠道的理所当然。 安然静静的笑着,看着这样的周芳华,又想起寒假之前,那个一提起要与妈妈谈话,便紧张得直结巴,恨不得要打哆嗦的小女生,这短短一个假期的变化和成长可谓巨大。看到这样的,通过自己的努力,而实现自己的目标,哪怕只是小目标,小进步的周芳华,安然真心的为她感到开心和高兴。 看着现在的周芳华,也让安然想到了重生之初的自己。向理想中的自己,所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一种成功,都是一种蜕变。早晚有一天,她们会化茧成蝶,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自由自在的飞舞在阳光之下。 只要继续的努力下去,安然相信,早晚会有那么一天。 而在那儿之前,她们还需要继续的坚持,努力。 这样的努力和坚持,让眼前的周芳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她甚至不担心与妈妈的谈判会失败。 不是说,她认为自己手里的那本计划执行笔记就可以完全的说服固执的妈妈,也不是说从此以后就可以完全的脱离开妈妈的管束,而是因为有了那份在假期里,通过自己的坚持,隐忍,努力甚至是自己跟自己的斗争得来的自信,让她不再惧怕失败,有了面对失败,从头再来,一次,两次,很多次的勇气和胆量。 这才是她这个假期最大的收获。 一个新的,自信而勇敢的自己。 也许她的考前紧张的毛病已经不药而愈了。 她觉得她现在迫切的需要一场严峻的考试来验证这一点。 以前一想到考试,她就心里打哆嗦,而现在她简直是有些迫不及待。 安然和吴泽荣都被她说得笑了起来。 “其实,你也不一样了。”周芳华最后对安然说。 “不一样了?”安然微起皱眉,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笑着问,“哪里不一样了?” 周芳华用目光在她的脸上来回反复逡巡着,迟疑却又肯定的说,“确实是不一样了,但是哪里不一样……嗯……又说不上来。” 158,荡漾的安然 安然因为她的说法而轻笑起来,打趣的问,“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当然是变好了呗!”周芳华为她那哄小孩儿般打趣的语气而翻了个白眼,又伸出手去掐她的脸颊,“臭安然,敢嘲笑我!”在安然连声求饶后又想起来的问,“对了,对了,我都忘了,你的裁剪学得怎么样了?” “已经毕业了。”安然笑着说,“就在昨天。还挺有意思的。” “啊,真是的,我还想跟着你去蹭课,看看热闹呢。”周芳华有点遗憾的噘了噘嘴,不过,转眼间她便又精神百倍,兴致盎然起来,“快快快,快把你做的衣服拿出来,让我看看。” 安然的裁剪学习总的来说还是挺成功的,在学习班里,她学会制作制服短裤,长裙,男女衬衫,男女西裤和西装,大衣……当然,这些都基本款,想要制作出更多的样式,还需要她在不断的将以上这些款式的服装彻底吃透熟悉之后,在基本款式的基础上加以变化。 安然把她的作业一一拿出来给周芳华,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极普通老旧的式样,中规中矩,作工也不是特别的熟练,好在还算细致,单从外观上还挑不出什么太大的毛病。 可周芳华却看得十分有兴趣,因为这些衣服不是从百货商场或是别的什么商店里买来的,而是她的好友新手剪裁制作的,这让眼前的这些衣服带了一些亲切的味道,同时也让她对裁剪这项技术产生了一种近似于神奇的,不一样的感受。 把安然的作业们拿在手里摆弄来摆弄去,怎么看怎么觉得有意思,末了,周芳华也不嫌麻烦,非要去安然的房间里试穿那件女式衬衫和长裙——这两样衣服的寸尺都是按照安然自己寸尺剪裁的,而她和安然的身材差不多少,安然穿合适,她穿也差不离。 “穿着单衣服,多冷啊。”安然劝她,“小心点,别感冒了。” 周芳华正在兴头上,哪里管那套,“哎呀,不至于啊,不是还有暖气呢吗?” 有暖气也得穿毛衣毛裤好吗? 可周芳华哪里是听劝的,到底兴冲冲的换上了衬衫和长裙,这一身单衣一上身,别的不说,单从温度上来说,确实是美丽冻人! 偏偏这位小姐还不拉倒,非得让已经成为朋友们的专属摄影师的吴泽荣给她和安然拍张合影。 安然和吴泽荣都对这丫头的孩子气没有办法,劝又劝不动,说又说不过她,于是只好努力的配合她,争取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她的要求。 穿着毛衣的安然和穿着衬衫长裙的周芳华肩并肩,手挽着手,站在开满月季花的窗前,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意。闪光灯闪过,画面永远定格。 吴泽荣刚把眼睛从镜头后面移开,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声“好了”,周芳华就打了一个相当响亮的大喷嚏,于是,他和安然一起无奈的瞪着眼齐声向她叫,“看看,感冒了吧?快去穿衣服!” 这一回周芳华不再坚持了,嘿嘿干笑两声,一路小跑回安然的房间,迅速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等她拿着折好的衬衫和长裙回到客厅,刚把衣物放在沙发上,手里随即就被安然塞了一杯热烫的蜜姜茶。 周芳华非常不喜欢这东西的味道,皱着鼻子,撇着嘴,只是还没等她张口拒绝。 就被安然一个眼刀给飞了回去,“爱不爱喝都得喝,因为你这是活该你!叫你臭美!现在喝这个,总比回头真感冒了,打吊瓶挨针扎强!” 虽说周姑娘经过这一个寒假的自我改造,自认内心已经强大了不少,有勇气,有信心面对一切艰难的考试,但那也只是内心强大而已,而不是身体就练成了无敌女金刚,从此百病全消,刀枪不入。再说了,人家的勇气和自信都是给考试神马的准备的,可不是代表从此以后小姑娘就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直面吊瓶和针筒了。 所以,安然的这个威胁对刚刚还勇气百倍,淡定从容的小周童鞋来说,还是相当的好使的。 一想到吊瓶和针筒扎在自己的手腕甚至是屁股上的疼感,眼前这杯茶里那点辛辣刺鼻的味道实在是不值一提,小周姑娘二话不说,一抑脖,咕咚咕咚一口气闷掉,之后立刻张开嘴,嘶嘶的呵着气,用手一个劲的在嘴前扇来扇去,一双大眼睛还故意作出一副泪汪汪的表情特别可怜的望着安然,似乎在要求表扬。 知道的是她刚喝了一杯预防感冒的蜜姜茶,不知道的还以她是这是灌了一杯老白干呢。 见她这副夸张的模样,安然只得又马上给她倒了一杯白水让她漱口,再顺便给她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算是打发了这个怕苦又怕辣的小姑娘。 “……唔,对了,对了,你的数学,你的数学怎么样了?”嚼着大白兔奶糖,周芳华不知怎么突然又把这茬儿给想起来,咿咿唔唔,貌似关心,实际上眼神却带着点打趣,有一点看好戏的意思。因为她觉得每次一提起数学来,安然总要把脸皱得跟包子类似,简直一副心如死心的德性,实在是挺好玩的。 其实她和吴泽荣都觉得,安然在对待数学的问题上,未免看得有点太严重了,她现在的数学成绩虽说不上特别好,但也能称得上一个优秀,实在用不着卯着劲儿的死磕。说不定放松一点,效果反而更好呢。何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呢? 安然眉头一皱,双眼瞪圆,不满的喝道,“喂,喂,喂,周芳华周同学,你那是什么态度,什么眼神,什么心理,嗯?!” 周芳华赶紧眨眨眼睛,力图把眼里的刚才的那点“阴险”用心给眨巴没了,“哪有,哪有,我的眼神多么的纯良,多么的关切,我这是关心你懂不懂?别人还不稀得问呢!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随随便便的就给我定罪,我可是要伤心的,要难过的,小心我哭给你看!” 安然无奈,见过有理的,就没见过这么有理的,什么叫倒打一耙她算是见识到了。她这还没说什么呢,算算这个话唠的丫头嘴里这些话啊,那罪名都是一串一串的来,就跟大批发似的。 搞完大批发的周姑娘忽然又眉眼一动,用手肘捅了捅安然,“嘿嘿,我说,你不会又是失败了吧,否则干嘛对我这么凶。” “呸呸呸,乌鸦嘴,挺好看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不学好!”安然直接把好友扑倒在沙发上,然后自己就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牙一龇,眉飞色舞,笑得相当的臭美AND得瑟,“哼哼,让你失望了,小鬼,本姑娘还真就小有收获啦~~~” 不能怨安姑娘太荡漾,而是天知道她在经过了无数的,毫无成果的努力之后,总算是摸到了一点门道,那种激动的,简直快要热泪盈眶的心情才真是难以言表的,太不易了啊! 好在,周芳华同学是个小八卦狂,安然越荡漾她就越兴奋,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极为捧场的催促道,“快快,说说,说说,你都收获什么了。” “这个……”说起这个安然倒是显得正经了些,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具体的内容我现在还没有归纳总结好,还在练习熟悉的阶段,有些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方法,一种感觉吧。”然后她又忍不住荡漾开了,不知不觉便学着江杰云的模样,有点坏坏的扬了扬自己的眉毛,“嘿嘿嘿,比较微妙啊比较微妙~” “切,稀罕!”小周姑娘一见无内幕可扒,马上就不满了,不买账了,脑袋瓜儿一布楞,一脸的不屑一顾。 安然可不在乎她顾不顾的,反正在数学这个其硬无比的大铁饼上啃上一个小牙印这件事让她心里老得意的,美着呢,这种美妙的感觉是任谁也打击不了滴! “诶,对了。”周芳华不知想到了什么,刚才还一脸轻松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还带些小心翼翼,“那个……”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的。 “什么?”安然对这个在朋友们面前总是很“剽悍”的小女生突然露出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的原因感到很好奇。 周芳华垂下眼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了又想,才终于问了出来,“关于那个江杰云……你现在还总跟他们在一起?你的数学什么的,不会是跟江杰云请教的吧?” 安然被她的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给娱乐到了,笑问,“是啊,怎么了,你就这么怕他?” 周芳华脸上一红,嘀嘀咕咕的,“谁说我怕他来着,我就是……就是……”说着说着大眼睛又瞪上了,“反正班里同学都那么说的,我也是宁可信其有嘛,你还笑,你还笑,啊,吴泽荣,你也笑,你笑什么笑!” 吴泽荣摇头,片刻后又说,“他们说的都不对。其实江杰云这人挺好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有时挺让老师他们生气的。但是平时挺好的。” 159,真的挺好的 吴泽荣还怕周芳华不相信似的,又努力强调似的点了点头,可又觉得点头似乎还有些不能说明问题,在肚子里搜肠刮肚的想找些词句来表扬一下江杰云同学,可惜,一方面,不善言辞的吴学委即便是读了满肚子的书,写起作文来也是下笔千言,但是落实到语言上还是像脱了水的蔬菜一般,极端的乏善可陈。另一方面,某个吃货在此时令人可以拿出来好好的夸奖一番的,优秀事迹都让他那恶劣的个性给遮掩得失去了应有光辉,倒是气人的本事让人更加难以忘怀,这会儿匆促之间还真是让本就不善表达的吴泽荣同学好生为难,不知该夸他点什么好,最后,他也只能再次用力强调道,“真的挺好的!” 周芳华倒是不在乎他的言辞贫乏,而且对好友的眼光也很信任,江杰云就算是个大坏蛋呗,他能哄得了安然,却不代表他可以哄得了吴泽荣,在小周童鞋的眼里,小书呆就属于那种最不好收买的,越是呆的一根筋的,除非你找到他的脉门,否则越是难以打动的。 安然则没有多说什么,她也和吴泽荣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向好友描述江杰云那混球孩子,有些事,只有相处过,才能体会得到,单凭嘴巴说,听起来并不可信。 日后相处的机会多得是,一个人怎么样,天长日久也就知道了,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叫“日久见人心”,最有道理。 一个寒假,虽说各有收获,但是还是觉得时间太快,刚刚品出了点悠闲假期的味道,假期便结束了,一转眼,又是开学时间,心里不免空落落的,也不知在失落些什么,也许是对那些从手指间匆匆流过的,尚未来得及好好品味,便已成过去的光阴感到惋惜留恋吧。 返校日,教室里一片热闹喧哗。大部分同学都是整整一个寒假没见,全都攒了一肚子的话,个个充满倾诉欲,嘴巴一张一合的说个不停。 当然,也有不说话的,不说话的同学更忙。 手忙。 忙着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忙着抄寒假作业呗。 一时的龙飞凤舞,狂草连连,胳膊抽筋,换得一个假期的逍遥自在,无忧无虑,这在埋头拷贝作业答案的同学们看来,值,太值了!几乎是考虑都不用考虑的买卖。 安然的作业本就被她的作弊老搭档,那个火眼金睛的孙书宝借去了,反正离这位同学奋发图强的日子也不远了,她借的真是毫无压力,您就抄吧,爱咋抄咋抄,反正早晚有您自己写的时候,到那时只怕求您抄,您都不带搭理我的。 安然在目赌了他狂抄寒假作业的画面后,不得不再一次的感叹,人才,真是人才啊! 想这位同学日后能成为本市公安系统里的一代反扒高手,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爱岗敬业,刻苦努力的钻研技术那固然是他成功的主要原因,但安然觉得也绝不能忽略该同学那绝对优秀的先天条件,这要是换了她自己和吴泽荣,就算他俩再努力个二三十年,就反扒这一块也是很难做出什么特别优秀的成绩的。 再看未来的反扒高手,孙书宝同学,他的双手和双眼完全在此时发挥了所能发挥的最大功效,而且还能“盲写”。 左手负责翻页,右手负责书写,眼睛盯在被抄的作业本上,右手自顾自的在自己的作业本上一径的飞快运行,虽说那字迹确实是潦草了些,但是仔细看一看的话还是不难分辨的。 只有在换行的时候,他的目光才从安然的作业本上有一刹那的调开,落到自己的作业本上,然后再飞快的回到安然的作业本上,手里不停。 直到一页写完,左手迅速将安然的作业本翻页,此时右手居然还在自己的作业本上写着最后几个字,待到左手将安然的作业本翻页完毕,右手的字也正好写完,还未收回的左手正好落到自己的作业本上翻到下一页,双眼迅速回扫一眼自己的本子,以确定笔尖的新的落点,再瞬间扫回,右手则毫无滞碍的在新的一页上草上飞飞飞飞。 这一连串的配合真称得上行云流水,顺畅如意,如果不是怕打扰到该同学那流水线一样的运行节奏,安然真想为他的这一手抄作业的本事鼓掌叫好,简直是绝了! 话又说回来,这位孙二爷这得是抄了多少作业才抄出这么一手绝技来的,而且这一手肯定不是在不慌不忙间练出来的,必然是在需要在短时间内,急速限制完成才能练成的。看来这位爷也是没少干现上轿上扎耳朵眼的事,当“救火新娘子”当习惯了。 虽然他抄作业的速度极快,但安然还是告诉他,反正今天交不了,最迟还可以明天交,她的作业就借他了,让他也不用太着急,悠着点——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她还是怕这位未来和反扒先锋由于用手过度而抽筋。 结果人孙二爷把眼朝她一瞪,十分理所当然的说,“哎呀我的天,咋能不急,时间宝贵啊我说,赶紧把这些破玩意儿唬弄完,本大爷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安然被他说得一怔,也没顾多想,直接反问,“忙啥?” 孙二爷的语气更加的理直气壮了,干脆痛快,掷地有声,“玩呗!” 安然差点没让他的这股坦荡荡的气势给噎死,顺了半晌的气才把白眼仁翻成了黑眼仁,轻声朝着又陷入手眼脑密切配合中的孙二爷道了句,“……咳,那您继续忙哈。”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利用老师未来的时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整理一下自己想向刘穗香刘老师请教的问题,接着再把自己假期时专门用来写作文的本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再看看有什么遗漏之处。 像今天这种没什么正事的场合,她的同桌江杰云是决不会浪费他那宝贵的时间,赏脸出席的。以前还因为跟班里的同学没有交往,有些时候不得不抽出时间来上一趟,耐着性子把该听的消息听完才走。如今有了安然和吴泽荣这两位朋友在,完全不必他在这方面操心,到时候,安然和吴泽荣自然会记得把他应该知道的消息告诉给他,至于他不需要知道的,那位大少爷自然也没有那个闲功夫和兴趣去了解。 班主任杨仲明就是在全班同学的闹闹哄哄和某些同学那“勤奋”的奋笔疾书中走进的教室,结果该交流假期生活的接着交流假期生活,该埋头疾书的还在埋头疾书,完全无视自家的班主任老师,这让一向好脾气的杨老师也不满起来,狠狠的咳了两声,可惜,依旧淹没在一片嘈嘈杂杂之中,最后不得不用力敲了好几下桌子才把这群亢奋的穷孩子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返校日嘛,其实也没什么正经事,也就是讲一讲次日开学的时间安排,顺便发一发新书,班主任老师再讲一讲话,目的是让这一个假期都玩疯了少男少女们好好的收一收心。各科老师们有需要学生们提前准备的学习用具之类的,也会来任课的班里提前打声招呼,如果没有的话,基本是不会露面的。反正初一的学生们,学习生活还是相对比较轻松的,不比初二初三的学生们还要被各科老师轮番训话。 杨仲明本身也不是个特别能唠叨学生的老师,因此也就是照例说了几句,明天就开学了,又是一个新的学期,你们也该收收心,好好踏踏实实的开始上课之类的话,便叫班长徐卫和学委吴泽荣以及几位身高体健的男同学一起去领新书。 接下来又把开学需要交的一些学杂费,书本费之类的收费单子交给生活委员王易虹,让她抄在黑板上,并于一周之内收齐。 新书发到手,该知道的,该通知的也都交待完毕,杨仲明又嘱咐了两句,便让班干部们开始组织同学们大扫除,扫除结束后,今天的返校日就算完事大吉了,各位同学们便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积了一个假期灰尘的教室打扫起来还是小费了一番工夫的,不过安然的分担区依然是那个后楼梯,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她又是在家里做家务活做得熟练的,很快便轻松搞定,在生活委员王易虹验收结束后,跟周芳华和吴泽荣打了声招呼,便拿上自己的课外作业到办公室去看看刘老师在不在,如果有时间的话,想请她帮自己看看这些课外作业,顺便再请教一些问题。 安然到办公室的时候,刘老师正好在,看到她手里又是作业本又是笔记本的,便知道了她的来意,一下子便笑了起来,好学的学生总是能让老师感到开心的。 不过,刘老师倒是并没有急着马上就看安然的作业本,而是先让她坐在旁边,很有兴致的跟她闲聊起来,而且还稍带了师公大人的问候,“你是不知道,他好不容易能看到一个爱写字的小孩儿,你又总不去,他就一个劲儿的念叨,哎哟这个烦。” 160,皮嫩才是嫩 过年拜年之后,安然又去了刘老师家一次,是跟吴泽荣一起去的,吴泽荣还书,她去还字贴,顺便想向两位老师请教一些问题,结果那天不巧,刘老师家里有客人,不好过多的打扰,他们两人只将书还了,简单聊了两句,便匆匆告辞离去。 这会儿听刘老师提起这茬儿,她笑得很些不好意思,“主要是怕打扰你们两位的休息……”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老师不客气的给打断了,“你这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不用说了,你是我的学生,找我来请教问题那是理所当然的。至于我们家那位,能有小孩儿肯用心写字,他就乐得什么似的,你去找他问问题,他高兴着呢。” “那行,刘老师,既然您这么说,以后我可就不客气了,您到时可别嫌我烦人。”安然见刘老师这么直接又热心,她也干脆起来了,刘老师夫妇一片爱护之心,自己客气太多反而显得太过矫情。 刘老师拿起了安然的作业本子翻了起来,闻言朝她摆了摆手,爽朗而风趣地埋怨着,“小丫头,一套一套的,比我还像老太太,罗嗦!” 弄得安然哭笑不得,不过,说实在的,刘老师的性格开朗,为人热诚,心胸开阔,这样的人在心态上永远是那样的年轻而富于活力。 安然见刘老师看得认真,自己也不好打扰,无事可干之下,便开始四下张望起来。 办公室里除了刘穗香和角落里的另一位正伏在桌上补眠的老师之外,其他人都不在,大概因为今天是返校日,除各班的班主任要留神注意本班的学生之外,其他的老师也都没什么正事,这会儿都自由活动了。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刘老师偶尔翻动作业本的声音,就是那位男老师细微的鼾声。从半开的门缝里传来走廊里各班同学的谈话声,走动声,桌椅移动之类的杂音。 安然最后把视线停留在窗台的花草上。 也不知是哪位老师养的花,假期里大概并没有费心养护照管,好在都是耐旱的品种,什么仙人掌,仙人球之类的五六盆多肉植物,还有一大把养在大玻璃缸里的绿萝和滴水观音。花盆里的土干得都裂起了细缝,那些肉质植物虽说抗造耐旱,也架不住这么虐待,这会儿都是一副没精打彩的模样。而那玻璃缸里的水,也就剩了个浅浅的底,养在里面的绿萝和滴水观音眼看着就离死不远,蔫巴得枝叶具垂。 左右也无事,安然干脆轻手轻脚的拿起门背后的脸盆,去水房打了一盆水,然后在窗台上找了一只没用的破茶缸给花浇起水来。顺便也把玻璃缸里的绿萝和滴水观音叶子上的灰全部清理干净,摘去枯叶黄梢,就连玻璃缸也在水盆里清除了水垢,又回复晶莹剔透的模样,这才在玻璃缸里重新蓄满了水,又把那束绿萝和滴水观音插了回去,并调整了一下花枝的位置,让它们看起布局更顺眼一点。 等她将洗脸盆再清洗干净,接满一盆清水放回原位时,一回身才发现刘老师已经结束了阅读,含笑看着她忙来忙去。 安然也朝老师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没办法,她这个前世的大懒虫自从重生后,为了改变,便成天努力让自己养成勤快的习惯。结果习惯养成了,毛病也来了,她现在不管是在自己家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总想着随手收拾收拾,也就是在自己老师的办公室,这要是换了别的地方,只怕也挺讨人嫌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换了别的地方,她这毛病再大也得忍着。 “哎呀,还是养女儿好啊,知道照顾人。”刘穗香很有感慨,“我们家那小子的屋子,如果没人给他收拾,那就是个猪窝!吃得倒多!” 安然一边笑一边听着刘老师妈妈式的抱怨,心里却默默反驳,你忘了您那个混球学生江杰云了,那可是个大大滴洁癖份子!当然,吃的嘛,确实是跟猪有得比! “看得出来,你这个假期下的功夫不少,很有进步啊!”刘老师抱怨完了儿子,转而开始讲起了安然的功课,首先肯定了安然的努力,“尤其是后来的那几篇,写老建筑老故事的,很有真情实感。” 安然没做声,她知道老师肯定不会一味的夸她,而且她也感到了自己在某些方面确实是有所进步的,只是那个不足才是大问题。 至于说真情实感什么的,这个实在是再自然不过,因为选题是真情实感的东西自然也就写得出真情实感来,跟那些为了考试而写出来的东西相比,哪怕后者再用心,再花团锦簇,也缺少真实的味道。这个其实在安然看来还真不是什么进步,按她这个为了分数而写作文的家伙来看,什么时候她能把那些官样文字写出真情实感来,骗得考官热泪盈眶,那才真叫功夫到家了——虽然这个意愿也许她这辈子都够呛能够完成,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心里做一下美好幻想。 果然,刘老师话锋一转,开始指点起她在布局行文中的不足来。 安然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笔,一一记了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而且,刘老师指出的有些问题她是意识到了,只是不知该如何解决,而有些则是她并没有意识到,甚至老师指出了,她仍有些云里雾里,必须要回去慢慢的领悟才行。 待刘穗香指点完成,安然又对照着她所指出的问题,自己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再针对其中的几点不解之处问了些相关的问题,然后将刘老师的解答记录完毕。意识到时间有些长了,便悄悄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你一会儿有事?”刘穗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安然偷着看表便问道。 安然被抓个正着,有点脸红,“我没事,只是怕耽误老师您的休息。” 刘穗香不以为意的一挥手,“我今天都没事,你这孩子就是心思细,像个小老太太似的,想得太多。” 安然垂头,并欲哭无泪的自我反醒,难道我真的像个老太太似的,特能唠叨,特别罗嗦?怎么连刘老师都这么说我呢? 反醒无果,安然索性也不多想了,自我安慰着,没事,反正咱现在这张皮嫩着哩~只要皮不像老太太,她就不是老太太! 收回心思,安然开始翻开自己的问题笔记,把攒了一个寒假的问题一股脑的倾倒给了刘老师。 从刘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时间已经将近中午,班里的同学都已经走光了,只有杨仲明带着几个班干部开着班会,布置着新学期的各项任务。安然轻轻敲了敲门,走进教室里,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大口袋,把江杰云的新书都装了进去,然后背上书包,拎着口袋,悄悄向两位正在开会的好友挥了挥手,便溜了出来。 室外的阳光很好,天空蓝汪汪的,丝丝缕缕的云彩就像是海面上溅起的浪花。风仍然是冷的,吹过来的时候依旧让人打哆嗦,但是白日里地面上的水洼中却没有了冰渣,只有在一大清早的时候才会短暂的结上薄薄的一层浮冰,待到太阳一出来,便迅速融化了,北方的春天已经悄然来到了。 被融融的阳光照得心里亮堂堂的安然心情不错,一路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骑车回到彩票站。 进门时,正赶上店里的中午销售小高峰,安然便放下书包口袋,脱了外套,挽了袖子要上前帮忙,却被安国庆和李彩凤给赶到了一边,“去去去,一边去,在学校忙了一上午,刚回来,上后头歇歇气去,要不去隔壁找小江他们玩去,我和你爸顾得过来,用不着你。” 上诉无果的安然只得按照老妈的吩咐给自己泡了杯薄荷茶,坐在后面的小隔间里,顺手把新发下来的书都写上了名字,并盘算着回头把家里旧挂历翻出来,趁着下午没事,把书皮都包上。 补完水份,拎上那一口袋新书,跟父母打声招呼,便到了隔壁的网吧,准备开始做午饭。 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人都不在。 只有赵真旭鼓着两腮坐在收银台后,一边嘴里嚼着东西一边手里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电脑旁还摆着一小盆安然自制的牛肉干。 在这位同学身上,哪怕再忙,你也就能看到废寝,却绝不会忘食。 安然见他正忙,便放轻脚步,往他身后小门走去,却正好被转头抓牛肉干的小胖子看个正着,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诶,安妹妹,你回来啦。” 安然回身笑,“是啊,看你正忙着呢,就没吱声。怎么,你们学校今天没返校啊?” 虽说赵真旭和姜成卓两个一天倒有多半天泡在网吧里,实际上他们跟她和江杰云一样,都是在校的学生,只是与他们俩不在一所学校而已,这两位读的还是锦岭城里赫赫有名的重点中学,只是这二位走的也是江杰云的路线,逃学是常态,不逃学才是变态。 161,可想死我了 “姜成卓去了。”说起这个来,赵真旭更加开心了,“嘿嘿,早上猜拳的时候,他输了!” 没错,你完全没有听错,因为这二位爷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所以,如果有事的话,这二位是轮流去上课的,信息和课堂笔记全部共享。 至于说应该轮到谁去上课,也是由他们一贯的方法决定——猜拳,公平,公正,公开。 而且在学习上,这二位也跟江杰云不同,他们不要求自己必须是全年级的榜首,只要徘徊在中等偏上的水平就可以交待得过去了。 而中等偏上的水平,对他们两人的脑袋瓜子来说,很容易,偶尔听个几堂课,剩下的时间自己随便看看,实在有不懂的再问问江杰云就可以了。 看着他们这种极端轻松的学习状态,看得安然这个笨孩子吐血的心都有。 看到小胖子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安然不由失笑。与他们接触的时间越长,她就越是喜欢这三个家伙,喜欢他们那种虽然看似无拘无束,却懂得自律自立又自强的性格,喜欢他们的那种藏在叛逆之下的善良和体贴,喜欢他们那种远远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以及恰到好处的世故和练达,更喜欢他们在成熟、世故和练达的同时,仍能时时保持着那种轻松快乐又孩子气的淘气。 “哦,对了,那只铁公鸡刚才来电话了,他去老大那边了,他们两个中午够呛能赶的回来,一会儿咱们做饭的时候,就不用给他们俩带份儿了。”顿了顿,赵真旭又朝安然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嘿嘿,那……安妹妹,咱什么时候做饭啊?我饿了!”说着双手抱着自己肉乎乎的肚子,皱着胖脸,做出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可惜肚子太大,手边还摆着一盆牛肉干,怎么看怎么缺乏说服力。 安然无奈的看了一他,又看了一眼他手边的牛肉干,这位也饿得太容易了点。从打她进来,他的嘴就没闲着过。 在这种时候,赵真旭的眼神绝对滴好使,见安然的目光落在手边的牛肉干上,立刻为自己辩解,表情显得特别的“诚实”,“我刚才就是饿了,才把牛肉干找出来吃的,否则就快饿死了。” 嗯,信你才有鬼! 只要有你可心的,你的嘴就没闲着过,你也没饱过。 安然也不说破他,事实上,她觉得为此狡辩的小胖子相当可爱,她越来越发现,自己看着他们的时候,尤其是姜成卓和赵真旭,有时类似于一种大姐姐看小弟弟的纵容心态,怎么看都是自家的孩子招人稀罕。至于江杰云,那家伙有时成熟得常常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在很多问题上,安然觉得自己反倒要比他嫩得多,也许是天生的情商高,又也许是后天的环境造成的早熟,谁知道呢? “他们俩中午不回来吃,在那边吃吗?”安然一边往后面的厨房走一边问跟在后面的小胖子。 经过一番严密的比对考查,江杰云他们二手书店的店址已经定下来了,却不是租的,而是买的。 位置就在补习班一条街与图书馆所在街道的交汇处,二层小洋楼的临街房子,后面还带着一处小院子。小洋楼原本应该很气派,可惜,经过岁月和风雨的无情剥蚀,早就不复原来的模样,不仅外表破得可以,内里也是缺胳膊短腿,一副风烛残年,只等拆迁的模样。可惜,那一片的住宅都跟彩票站和网吧所在的苏式老楼一样,拆迁的消息传了好多年,总说是要拆要拆,可就是不拆。 原来的房主早已经不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租给附近做生意的人家做仓库,去年也因为房顶漏雨漏得太厉害,房主又舍不得拿钱出来修缮,也租不出去了。 要说这处房子还是吴泽荣带着相机采风时发现的,据他后来查找资料发现,别看这处房子现在一副鬼屋的模样,当年还曾经是锦岭地下党的一处秘密工作站,有几名在党史上叫得上号的人物都曾经在这所小楼里工作过,战斗过。 听到吴泽荣的故事后,安然便忍不住说,这处房子也许还真有点文物价值,就可惜房主舍不得钱,如果好好修一修,没准将来还能值点钱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江杰云在考察了周边的环境后,便决定干脆出钱把这房子买下来。 还别说,这房子破是破了点,惨是惨些,可单从位置来讲,这真是个开二手书店的风水宝地。 而且,破和惨不是问题,正好给他们的首席谈判专家姜成卓极大的发挥空间,据说,一开始那位房主看到出面买房子的是姜成卓和江杰云这么两个小屁孩,根本就不乐意搭理。后来见他们不是瞎胡闹,确实是真正诚心想买,这才端正起态度来认真对待,只是在谈到价钱的时候,不免还是心存轻视,有心在两个小孩儿身上多占点便宜,可真谈起来,才算尝到了他眼中的“小孩儿”的厉害,这哪是砍价啊,分明就是扒皮啊! 两场谈判下来,割地赔款不说,房主简直觉得自己快要让姜成卓给折磨掉半条命去。房主觉得真是不能再谈了,就按姜成卓的要求,差不多就得了,他现在可不敢抱着占便宜的心思,只求自己不让这个一脸斯文相的小兔崽子占便宜就行,再谈下去,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得给他倒找钱! 最后成交的价钱,让安然这个习惯了十几年后的高房价的重生人士实在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在再三确定了确实是这个价钱没错之后,不由得一个人傻乐半天。 什么叫白菜价,这才叫白菜价。 虽说占便宜的不是她吧,但是她仅仅看着,都觉得心里这个舒爽劲啊,真是别提了,忍不住从心里往外的高兴! 乐得江杰云几个人简直对她这种二傻巴啦的行为莫名其妙到了极点,都快怀疑这个傻丫头莫不是被什么人点了传说中的“笑穴”? 他们哪里知道,安然不是被人点了“笑穴”,她患的是十几年后大部分普通老百姓都会患上“高房价买不起心里极度难受综合症”,简称“房症”,如今她的这种好似占了天大便宜,笑个不停的表现就是该种病症的后遗症。 不过,话又说回来,房子便宜是真便宜,破也是真破,这阵子江杰云和姜成卓一有时间就往那边跑,先要雇人把破漏处修整好,然后还要进行一下简单的装修。而网吧这边,一般都是由赵真旭一个人顶着。 赵真旭见安然问起那两人的吃饭问题,想也没想的答道,“不能,昨天老大还说,那旁边那家小饭店的东西简直难吃得要死,他宁可饿着,回来再吃你给咱们冻在冰箱里的肉包子也一样。” 这话说得非常的理所当然,稀松平常,可见,如果没有安然,没有好吃的,宁可饿着不吃才是这几位的饮食习惯。 安然无奈的叹了口气,“那边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他们俩也不能天天老这么饿着,再饿出毛病来,一会儿我把饭做出来,反正下午我也没什么事,正好给他们俩送过去。” “嘿嘿,那敢情好,那敢情好,我先给老大打个传呼,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俩!”对吃货来说,再没有比不饿肚子更令人开心的消息了,赵真旭一边说一边高兴地拨起手边电话来,说起传呼的内容这个罗嗦,恨不得报个菜谱过去,估计传呼台的小姐肯定在心里骂他是个吃货。 吃完了饭,安然便带上两个特大号的保温桶奔了还未成形的二手书店。 离书店还有半条小街,远远的安然就看到站在门口,手搭凉棚,举目远眺,造型类似孙悟空的姜成卓了,不过孙大圣的眼睛是火眼金睛,这位的眼睛却是绿莹莹的,饿的。 隔了老远,这只吃货就扯着嗓子嚷嚷开了,“哎哟喂,安妹妹,你可想死我了!” 一瞬间,安然还以为见到了某位著名的相声演员。 而路边的三五行人则纷纷的侧目,个个的眼神都是那样儿的——这小小年纪的,就不学好,哥哥妹妹的挂在嘴上,早恋! 安然赶紧快骑两步,争取第一时间用饭把这个大嗓门大嘴巴粗神经的家伙的嘴给堵上,“得得得,姜大爷,您赶紧口下留点情吧您呐,否则下回我可不给你送饭了,您再这么嚷嚷两回,回头传到我们老班的耳朵里,他老人家就该找我谈话了。” “没事,如果他找你谈话,我就给你做证去。”江杰云听着声音,极速度的从店里跑了出来,抬手就把车上的那两只硕大的保温桶拎在了手里,一脸正直的盯着手里保温桶说,实在让人怀疑他作证的对象。 安然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又立刻把白眼翻了回来——不行,可不能把翻白眼当成习惯性动作,但是听着某人说着这种无耻的骗人言论,她实在很难控制住自己不翻白眼。 “你作证?哈,谢谢!但我觉得你不作证还好点,就凭你在咱们杨老师心目中那光辉灿烂,气死人不偿命的高大形象,你一作证他只怕反而觉得这事是真的了!” 江杰云对她耸了耸肩,表情轻松得让人想掐死他,“哦,这样啊,那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压根也没敢指望你! 162,啰嗦不啰嗦 安然忍住扁踹江杰云这厮屁股的冲动,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店里。 经过几天的大拆大干加大补,小楼的内部已经初具书店的雏形,进门便是店堂,据江杰云说,这里主要卖辅导书,练习册,课本,旧书新书基本对半开。后面隔出仓库、员工休息区和卫生间。顺着一道木梯,上到二楼,二楼主要是古旧书籍区,也会有部分的新书。后面隔出一间小办公室。 结构划分比较简单,也不打算搞什么过于花哨的装修,走平民化,简约大方的路线。弄得太堂皇了,反而让人不敢入内。 不过,现在的楼内还是一团混乱,到处烟尘暴土,没有可供休憩的地方,江杰云那个洁癖份子倒是并不在意,简单的洗了洗手,便找了张旧报纸铺在地上,把大保温桶往上一放,在周边施工人员的人来人往中埋头开吃。 姜成卓更是简单,连手都不想洗,直接就想捧了保温桶吃,被安然一叠声的阻止了,让他去洗手,结果又被人称为“小老太太”,气得安然朝着他身上没头没脑的一顿乱掐,又被人说,“暴力份子,母老虎,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屋子里乱糟糟的,两个吃货专心致志的大吃大喝,安然便从小楼的后门进了后院。 小院不大,四四方方,很规整。只是此时到处堆积着破烂和小楼里施工的建筑垃圾。小院的一角有一株高大的老槐树,叶子尽落,遒劲的枝干曲曲折折的伸展着,可以想见,夏天来临时,只怕碧翠的浓荫会覆盖住整个小院。 当初买下小楼时,安然跟着来看热闹,江杰云便指着小院向安然许诺,等到装修完成,这处小院就留给她随意布置成一个小花园,喜欢种什么就种什么,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虽然小院不大,但对刚刚迷上园艺不久的安然来说,这使她感到非常兴奋,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第一块可以让她随意折腾的土地,虽然她不是地主,只是个佃户,但还是把她乐够呛。只要到小楼这边来,她便钻进还是一片杂乱的小院里,对着满地的垃圾想着这边该种什么,那边又该怎么布置。等到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又全部推翻,从头再想一遍,乐此不疲。 两个吃货吃完饭,把保温桶又交给安然,他们还不能回去,时间就是金钱,他们这两天都要在这边盯到深夜。这年头还没什么扰民的概念,而且小楼的一左一右也是由民房改建而的商铺,也不怕打扰。在不付人家工头加班费,只给一顿夜宵的前提下,尽量加班加点的赶工期。 而且为了省钱,有些不需要专业技术的粗活,江杰云他们三个也舍不得雇人,都是能自己做就自己做。 干得多,睡得少,才短短几天的功夫,两个正在成长发育的少年就瘦了一圈。让安然感到啼笑皆非的是,即便是这样,江杰云那个洁癖份子依然是坚持着他的穿衣风格,白衣飘飘的在脏乱的小楼里忙上忙下,晚上回到家里,哪怕累得睁不开眼睛,也要坚持着洗澡洗头洗衣服。而与他一同回家的姜成卓早就爬上床,钻进被窝,睡得不醒人事了。 看在后院小花园的份上,安然回到网吧后,就让赵真旭出去大采购一趟,买些面包,活腿,蔬菜,牛肉,沙拉酱,紫菜之类的东西。 趁着下午没事,给他们做了很多三明治和饭团,还有什么卤牛肉之类的干货,又蒸很多肉包子一起放在冰箱里,冷冻的冷冻,冷藏的冷藏。 江杰云他们家的冰箱跟他们的胃一样,大得离谱,天晓得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淘弄到的。这么老些东西塞进去,足够他们再挺上一个星期的。 肉包子留着他们一早一晚当早餐和宵夜吃。三明治和饭团连同卤牛肉这些熟食让他们一早带上,当成午餐吃,反正现在天气还很凉,放在饭盒里捂上一个上午也不怕坏,而且三明治和饭团这东西好就好在即使是冷天吃,也不会显得很凉。 又嘱咐他们早上走的时候,再懒也要带上一瓶开水,虽然两样食物不像盒饭凉了就没法吃,伤胃,但是还是尽量配上点热水,暖暖胃,能小心注意就小心注意一点。 因为他们以前那种糟糕的饮食习惯,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胃病的底子,现在不注意好好保养,等到上了年纪,胃病越来越厉害,就该知道难受了…… 晚上安家一家三口回家的时候,江杰云和姜成卓仍然没有回来,安然怕以上的那些话,赵真旭转述得不到位,干脆给那二位写了一封信,要叮嘱的话太多,结果等她自己写完一看,也有些咧嘴,这个……这个,好象是有点太长了哈……咳,语法用词还是不够简洁啊,要改进,要改进! 看得李彩凤直摇头,“你明天在学校不还能看到小江呢吗?当面说多好,瞧瞧你,写了整整两页纸,知道的是你话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多长时间没见面了。还怨我说你像小老太婆,你自己说说,你罗嗦不罗嗦,小江又不是你大儿子,就是我这个当妈的也没这么能唠叨你,亏他受得了你。” 安然委屈着呢,江杰云好几天以前就跟她说了,为了赶工期,这几天他干脆要旷课到底了,课堂笔记什么的,就全托付给她和吴泽荣了。所以她的话才多了一点点嘛。 可这话又不能直接跟自家老爸老妈说,不是她在父母面前竭力维护某个混球孩子的形象,而是那个奸诈的家伙就喜欢在她父母面前扮乖巧,装好孩子装上了瘾,生怕她实话实说之后,安国庆和李彩凤对他的印象打了折扣,为此还特意跟她交待后,一定要打好掩护。 安然听得撇嘴,还打什么掩护,当她父母是傻的啊,你成天逃学谁还不知道是怎么的? 安国庆见不得女儿搭拉脑袋,赶紧为她说话,“哎呀,瞧你说的,我们闺女这是心细,绝对是过日子的人嘛,哪能因为这个就说人家小老太婆呢,你这个当妈的也是的。” 李彩凤一听这话不干了,“诶,安国庆,你什么意思你,你女儿心细,会过日子,合则你这是说我心粗,不会过日子呗。再说了,我这个当妈的怎么了,当妈的虐待你闺女了是不是?” “诶你看你,你看你,来的什么是邪火嘛,我也没说什么啊我,你说你挺大个人了,还跟女儿一小姑娘争宠啊你,我不就是向着闺女一回嘛,你就生气啦,唉哟老婆……” 安然一抽一抽的耸着肩膀,连忙快骑了两步,冲到了父母前头,在空旷的街道上骑得飞快,将父母甩开了一小段距离后,才放任自己笑了出来。也给那对拿斗嘴当情趣的夫妻一点私人空间,没有她这颗大电灯泡杵在旁边,两人可以好好的,痛痛快快的打情骂俏一把。 早春夜晚的风仍然料峭清冷,冷不防兜头吹来,安然不由得狠狠的打了一个机灵,单手扶着车把,空出一只手来把脖子上缠得左一道右一道的围巾又往上拉了拉,仰起的头无意间望到天上的闪闪发亮得好象什么人新擦过的星星,忽然噗嗤一笑,觉得如果真有什么人把星星擦过了,只怕也是个像江大少爷那样的洁癖份子,一干起活来,就左一遍右一遍的折腾,不擦上个一二三四五六七遍就不拉倒,最后才把这星星擦到这种精光铮亮的程度吧? “你这孩子,不好好瞅着路骑子,一个人搁这儿傻笑什么呢?也不怕摔了。赶紧的,快点骑,早点回家睡觉,你明天不是还要起早上学吗?开学头一天,可别迟到了。”李彩凤骑着车子赶了上来,看见女儿仰头望天在哪儿自顾自的傻乐,便好笑的轻声嗔道。 安然嘿嘿一笑,跟在父母身边飞快的踩着车子。 是啊,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自己那个大嗓门的闹钟调好,跟着她休息了一个假期的小闹钟,也该跟着她一起开学了。 就像老妈说的,开学第一天,可千万不能迟到,否则老班的脸皮可就好看了。 事实上,即使安然没有迟到,全班绝大多数同学也都准时到校,开学头三天,班主任杨仲明的脸还是黑得跟陈年老锅底有得比。 之所以说绝大多数同学都准时到校,而不是说全部,是因为还有一位同学,人家干脆就没上学,不是逃学,而是完全彻底的旷课,并且连屁也没放一个! 三天后,书店那边终于忙得告一段落,大活都干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装饰部分,江杰云表示,他们三个自己就能完成,遇到实在不行的,再找零工也不迟。 由此江杰云同学也恢复了他正常上课的日子。当然,这所谓的“正常”只是针对他个人来说,跟安然他们这些普通学生相比,其标准之间的差距照安然看,都可以从地球到月球跑个来回的了。 163,混球二皮脸 可就是这样,他们的班主任杨老师的脸色也为此好了不老少。安然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可亲又可敬的杨老师肯定能长命百岁,笑口常开。 原因很简单,知足者常乐嘛,心情愉快了,心理就健康,心理健康带动身体健康,身体心理双重健康,自然长命百岁,某混球学生功能无量。 而安然的作息时间表也再次由假期模式调整回到了日常模式。 不过,这所谓的日常模式也有了一些小小的调整和变化。 中午时间短促,安然自己在家里解决。而彩票站那边的午饭则由李彩凤接手。 因为一下寒假下来,江杰云他们三个与安家都习惯了一起搭伙的生活模式,而且无论是相处还是对这种方式都觉得非常满意,即便现在假期已经结束,也都没想着改正回来。 中午的时候,李彩凤也会像安然一样去网吧的厨房里做饭,江杰云最近因为忙着书店的事,一般都不在店里,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是轮流到那边干活,一般都是一个人在网吧这边看店。 到了准备午餐的时候,也正是彩票站一天之中的一个忙碌的小**,可又不能没有人做饭,所以一般都是姜成卓或是赵真旭过彩票站这边来帮安国庆的忙,而李彩凤则在网吧那边一做饭一边看店,反正两家就是一墙之隔,彼此有事解决不了的话,直接在门口扯着嗓子喊上一声,那边的人也就听到了,再跑过来救急也不迟。 吃过了饭,彩票站那边的忙碌时间已经过去了,又到了相对清闲的时刻,网吧这边便由当日的留守人员或是姜成卓或是赵真旭把书店那边的饭菜装进保温桶,请安国庆或是李彩凤到网吧里帮忙看顾一会儿,他自己则拎着两个巨号保温桶飞车赶往书店送饭,到了书店门口,大喊一声,叫出江杰云,然后看也不看,直接把保温桶往他怀里一丢,立马掉头飞车赶回来解放安国庆或是李彩凤,以免网吧里电脑出现故障,两人不懂解决又跟着着急。 放学之后,安然会直接杀到网吧,负责两家人的晚餐。 本来按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意思,这开学了,时间紧,学习忙,就不想让她每天跑到彩票站这边又做饭又忙活生意,太牵扯精力,有那个时间和精神头不如自己回家多看一会儿书。现在的业务虽然忙,但他们也都已经上手了,不需要她再来帮忙,至于说吃饭的问题,就像中午那样解决也挺好。 但安然可不这么想。 实事求是的说,李彩凤做饭的味道跟安然的差距是越来越大,而且她做饭的口味比较单一,不会变着花样的做,完全是大锅饭的做法,填饱肚子就得,在营养和搭配方面考虑得都比较少。 再有,每天晚饭时间都是彩票站里最忙的时候,虽然有赵真旭他们搭手,但是人手也还是显得紧张,又是忙着做饭,又忙着吃,还忙着照看生意,一天两天的行,天长日久,别的不说,胃肠消化方面非出毛病不可。 最后,安然用自己到彩票站一方面可以跟父母一起吃饭聊天,一方面还可以跟江杰云他们一起研究功课,请教问题为由说服安国庆和李彩凤。 寒假的时候,两人也确实看到江杰云经常给安然讲解问题,时不时的四个人也聚在一起写寒假作业。网吧那边的地方大,后面的休息区也安静,倒是不耽搁看书学习,所以听安然这么一说,想想也就同意了。 除了晚上的饭之外,江杰云忙得告一段落,开始在学校里照常的神出鬼没后,安然在自带间食的时候,也经常顺手为他也准备一份。 遇到他的时候便分给他,遇不到,也不要紧,晚上再让他打扫了一样,饭桶这种生物非常的不挑食,好养活,不会因为是剩饭就有所挑剔,瞬眼之间就消灭干净。 不过,也因为这样一来,由于安然每天的生活重心有一半从家里正式的挪移到彩票站这边,她的许多生活学习用品也跟着陆陆续续地搬了过来,比如一些参考书,笔记本,写毛笔字的笔墨,有关裁剪的皮尺,布料,针头线脑,摄影的胶卷,相册,正在读的课外书籍,习惯喝的花草茶,酸奶,零食,还有一些女孩子臭美的护扶品,又有一些零零碎碎…… 可又由于彩票站的地方局促,安然又总是在网吧那边活动,这一来二去的,不知不觉之中,她的大部分生活用品,学习用品也都拉拉杂杂的跟着她从彩票站转移到了网吧里。 等到安然察觉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无意之中完成了自己的圈地运动,江杰云他们已经给她准备了专门的位置,用来装她的东西,以便她这个大厨可以安安心心的长驻于此。 而网吧的那个宽敞的厨房也因着她的出没,从原本单纯做饭的地方,变成了四人最常活动的起居室,从原来单一的功能变成了开放式的空间,而且也越来越染上了女性那种温软细心的气质,几乎是处处可见她的痕迹,变得舒适而漂亮。 房间里的花草越来越多,多是可吃可赏的。一个安然和姜成卓从早市上淘来的,带了一点点瑕疵的大瓷碗里还养了两条小金鱼,是安然最初养的那几条的子孙后代。窗外上还挂着一串彩色的玻璃风铃,风一吹便洒下一串悦耳的碎响。 餐桌上的纸巾盒罩上了安然用布头做的拼花套子。墙上挂了吴泽荣和安然的两幅比较得意的摄影作品,一幅的内容是一座老建筑,一幅的内容是春阳里的午睡的猫咪。色调柔和安谧。 流理台旁的墙上又添了两排架子,上面放着林林总总的调味料,装调味料的瓶瓶罐罐都是安然和姜成卓一起去早市上淘的,看着好看,用着顺手,密封性能又好,家里一套,网吧一套。 网吧里也终于有了自己的茶壶茶碗,虽说那家什还是大得惊人,大有梁山好汉的风彩,但也好歹算是彻底告别了大家不得不用小盆喝茶的艰苦岁月。 一边的墙上,江杰云请木匠用书店那边装修剩下的木料订了两个小柜子,一个是木头拉门,一个是玻璃拉门,防油防水防尘土,美观又整洁。 玻璃拉门的小柜子里用来放安然的书,什么菜谱,参考书,摄影集之类的。另一个用来放生活用品。 …… 如此种种,江杰云三人以前回到网吧,一般首先都是回自己的房间或是坐到收银台后面,而现在则一点点被改了习惯,进了网吧第一时间总是进到厨房里,看看安然在不在,是不是又在做什么好吃的,能不能趁机顺上一口? 即使安然不在,餐桌上的大茶壶里也总是有泡好的凉茶,一旁漂亮的铁盒子里也会有新烤出来的小点心和零食。一屁股坐在椅子里,靠在舒服的靠垫上,好好的歇歇脚,喘口气,顺手给自己倒一大碗凉茶,一口气的灌下去,然后再抱起铁盒子埋头狂吃一气,接着再灌一碗凉茶,然后摊在椅子里,美滋滋的说上了一句,“啊,这才是生活!” 因着安然的长驻,小宅男吴泽荣就不用说了,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周六周日基本都是在网吧这边过的,而周芳华也从一开始的徘徊观望,慢慢的加入了进来。 然后小周姑娘惊奇的发现江杰云这人简直就像是个多面人,就她所见,最常用的就是两张脸,一张是用来将学校里的老师们气得发晕的,另一张就是出了学校对着朋友们的。哦哦,对了,还有一张忘了提,在安然父母面前装小乖乖的。其他的脸的,她目前还在总结当中。 她的发现总结让安然听得嘿嘿直乐,并大为赞同地说,对对,江杰云那厮就是个比二皮脸还二皮脸的多皮脸。 结果人家胆子还不是很大的小周姑娘闻言立刻色变,直说她断章取义,生怕她这话被别人听了去,并辩解说,人家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一逮着机会跟江杰云抬杠就来劲儿啊,万一我被你牵连了,我跟你没完。 从此番言论可以看出,虽然接触渐多,但周芳华对江杰云还是有些心理阴影的。 不过,她与姜成卓和赵真旭相处得却相当的愉快。 尤其是姜成卓那个铁公鸡牌的话唠,跟周芳华这个小话唠,两人一谈起话来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相谈甚欢”。 两人都能讲,能讲的人一般反应也快,尤其是谈到兴起处,那真是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一打一大串,听得别人的耳朵都跟不上趟儿,他们却是一副还不尽兴的模样。 最让安然觉得好玩是跟着这两个话唠一起去买东西,到了讲价的时候,姜成卓这位砍价专家自然是主讲,而周芳华则成了他的最佳助手,没几天的功夫,两人居然配合的颇有默契,一唱一和,那话就不带掉到地上的。 164,正宗标题党 本来那些摊主们只要应付一个姜成卓就已经被他讲得欲仙欲死了,这会儿又加上了一个周芳华,用某位摊主的话说就是,“唉哟,我说我的老弟老妹儿啊,你们再这么讲下去,简直不给哥哥我留条活路了啊!” 于是,几次下来,安然他们便送了这二位搭挡一个新外号,叫“雌雄双煞”,真是讲遍早市无敌手。 而且,经过这么几次讲价之后,这两人本人也大有觉得相见恨晚之感,尤其是周芳华,跟着姜成卓讲价简直讲得上了瘾。没事的时候,也喜欢拉着姜成卓听他眉飞色舞的白话与那些摊贩们砍价的技巧和故事,回头自己单个儿购物的时候,也常兴致勃勃的拿出来一一实践练习。之后再讲给姜成卓听。 某只公鸡兄便端着只挺老大个儿的茶碗,做出一副莫测高深状,慢悠悠的喝两口茶,再清清嗓子,觉得自己的气势终于酝酿足了,架子拉得也很范儿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张开嘴,准备开始为周芳华同学指点迷津。 可惜,还没等他开始长篇大论,赵真旭就迎面给他一闷棍,“诶,我说,你话就说,有屁就放,张着嘴半天没个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哮喘病呢,整得我也跟着喘上不来气儿,你还能行不?要断气就快点断。这X让你装得嘿!” 于是,这两个家伙又开始掐了起来。 其实安然觉得不只公鸡兄的语速有问题,他那X装得也不够地道,你见哪部电影和电视剧里,那些个有学问,有气质的大师端着个大海碗喝茶装X的,人家哪个不是端一个恨不得只能喝一口水的茶盏做仙风道骨状,所以,仅凭公鸡兄手上的那只碗,安然就觉得这位还是歇一歇吧,赶紧有啥说啥吧,装X这个职业不适合吃货,真的! 斗斗嘴,做做饭,写写功课,拍拍照片,周末去书店那边帮帮忙,顺便再钻到后院去规划脑补。 迎面吹来的风虽然风势不减,甚至反增,但那温度和力道从原本的凌厉转而愈见温和,路边的冰雪早已在风中消失了痕迹,脚下地面也从冬日里**的灰白色变成了厚软的黑褐色,然后一场春雨洒过,黑褐的土地上被染上了层朦朦胧胧的新绿,而这绿就像是会随风飘散一般,转眼之间,到处都是一片绿意,春天以她不徐不急的速度,温温软软却痛快麻利的态度正式占领了这个北方的小城。 清明过后,桃花嫣红色的花苞集满了枝头,当第一朵花苞羞羞怯怯的在杨柳春风中颤微微的张开花瓣时,江杰云的二手书店也终于正式开张了。 书店的名字起得很有趣,按安然这个前世成天挂在网上看网文的标准网虫的话说就是相当的标题党。用吴泽荣的话说则是有一种侠气。而安国庆和李彩凤听说了之后,却说这店名起得真好,一听就很吉利,好彩头。 那么,这书店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呢? 叫龙门。 安然说它标题党,也就是觉得它这名字听着真够豁亮的,有多种引深意,又琅琅上口,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吴泽荣说它有侠气,这就更好理解了,新龙门客栈这部号称新武侠电影的代表之作,想必很多中国人都看过,就算没看过也听说过。 至于安国庆和李彩凤说它吉利,当然也很好理解,在他们这个时代的大众观念里第一个想到的词自然不是标题党,不是新武侠电影,而是传统的“鲤鱼跳龙门”。 老老年留下的讲究,常用“鲤鱼跳龙门”来比喻中举,升官之类的喜事,取这么个名,能不吉利吗? 而这家“龙门”书店里卖的大部分都是辅导书,会来买辅导书的不是学生,就是学生的家长。其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好好学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考上一所好大学,将来有份好工作吗?对如今的中国人来说,中举神马的是不要想了,那玩意已经被废除NNN年了。在大多数学生家长的心目中,自家孩子能考上一所名牌大学,其实跟古代那会儿中举也就差不多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龙门”二字可真是太合家长们的心意,太会拍顾客们的马屁了。 就差在门上挂个广告标语,上书一些如“只要买我们龙门书店的书,您的孩子就肯定能鱼跃龙门上大学”之类的无耻言论了。 不过,店主江大少爷却对安然摇了摇手指,一脸高深莫测状的说,不不不,他是不会这么做滴! 安然虚心请教,为什么呢?不好意思吗?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看了看你,怎么看怎么觉得你不是那种脸皮薄的人啊? 白衣飘飘,冰清玉洁好似小龙女的江大少爷派头十足的倒背着双手,懒洋洋的撩起眼皮,撇了一眼总是在兢兢业业的打击他的某大厨,意正辞严的说道,不要总以你的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我是那么浅薄的人么?我们是做文化事业的,凡事都要讲一个“含蓄”,懂吗?什么都嚷嚷出来,那是暴发户的行径,低俗! 某大厨不甘势弱的哼哼,嗯嗯,你当然不低俗,谁说你低俗我跟谁急,你那是奸诈好吗?另外,你说的对,说的是,我以后再也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大厨以后顿顿按我自己的食量来,君子吃不吃得饱,吃不吃得好,我这个小人可管不着! 刚刚还挺拔支楞,玉树临风一般的江大少爷顿时气势全消,跟老多天没浇水的蔫巴葱似的,脸都绿了,搭拉着脑袋,十分不满的嘀嘀咕咕,真是的,真是的,什么话都能扯到吃上去,你就会这一招儿威胁人!某人见刚才还一副牛气冲天相的家伙此时这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样儿,心情大悦的宣布,我就会这一招怎么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招不在多,有用就行!哼哼,这招儿好使,有效,安全,环保,如果要给它加上一个使用期限,我希望是一辈子! 说完这话,安然觉得自己这话貌似有点耳熟,想了想又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位先贤的经典名言,待到多年后,她看到某大叔在电视里曰道,“你就拿这三数吓唬我一辈子吧!”才突然间泪流满面,她说怎么当时会觉得耳熟呢,自己给自己挖抗跳,不过如此。 而此时浑然不觉得自己已经就这么失言与某个吃货“山盟海誓”了一辈子的某大厨却只对江杰云同学那诡异的思路和灵感感兴趣,遂问道,我说你是怎么想到“龙门”这么个古怪的店名的? 江大少爷不乐意听了,什么叫古怪?我那叫神来之笔,懂吗? 某大厨从善如流,对对,神来之笔,话说怎么想到的。 江大少爷帅气逼人的徐徐一笑,幽黑的双眼精光四射,你还记得我们正月十五去定安湖灯会,公园大门口那座被布置成鲤鱼跃龙门的花灯吗? 这语一出,震得安然顿时目瞪口呆,半晌方顿足感叹,靠,这厮真乃奸商也! 当时她看到这座巨型花灯的时候,想的是赞叹主办方心思灵巧,赞叹花灯制作得精美绝伦,同时又遗憾着没能把照相机带来,不能在这样漂亮的花灯前拍照留念。 再看看人家未来本市的头号土财主在想什么,人家在想店名,在想怎么用店名来击中顾客们消费心理,在想怎么用店名来拍顾客们的马屁…… 可见,普通人眼中的风景就是风景,而奸商眼中的风景却不是风景,而是商机。 两相对比之下,可见她的思想是多么的纯净天然,而他的思想又是多么的黑化狡诈。 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他正好用来寻找金钱。果然,在奸商的眼里这世界遍地都是财源啊! 其实,在江杰云正式说出店名之前,安然还以为会叫什么“旭日书店”之类的,毕竟,他们开的网吧就叫“旭日”,反正都是同样的老板,就跟集团公司一样,统一名称,听着也气派不是。 却没想到江杰云最后起了这么个与众不同,又听着跟旭日网吧毫无关系的名字。 转而再想想,安然也就隐约的想起十几年前的前世。 那时,人人都说某吃货已经成了本市的首富,然而,却很少有几个人能清楚的说得清,城中都有哪些生意是属于这位首富的。 而那些据说是他名下的公司也都没有一个统一的名称,起码,单从名称上,你是不会知道这些企业与江大土财主有什么联系,就是那些企业与企业之间,从名称上,也看不出什么相干。 这是一种极端谨慎的低调。 安然不知道此时这个少年人的低调与十几年后那种已经成为首富后的低调是不是一回事。 也许是下意识,也许是无意识,再也许这是奸商的一种本能也说不定。 165,奸商的本色 不过,安然也就是纠结了那么一会儿,稍稍表达了一下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心情,便把对奸商的感叹丢到了一边,跟未来本市首富比敛财眼光,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了,有那时间她还不如先琢磨琢磨书店后面的那个小花园呢。 未来首富的奸商本色不只体现在气派又另类的店门上,书店内外各处皆可见此人的“阴险”的用心和心机。 江杰云觉得既然这座小洋楼曾经是锦岭**地下党一处革命遗迹,就应该好好的加以利用……咳,是应该好好的加以宣传,使革命的火种一代传一代。 本着这个原则,他特意订做一块铜牌子镶嵌在小楼外墙的醒目位置,上面写明,此处为锦岭**地下党的革命遗迹,曾有哪些**党史上的革命家在此处为新中国的建立而不懈奋斗过,工作过。 铜牌的质感厚重,上面的字迹端庄大气,再配上经过修缮一新显得古朴却不陈腐,沧桑却不破败的小楼外墙,真带着那么点文物保护单位的那种官方气质,挺能唬人的。 书店的招牌很古典,黑漆,金字。四个大字,“龙门书店”,字迹飞扬豪迈,却又不难辩认,既庄重又亲切。 话说这块招牌上的字,还是安然向刘云轩刘师公求来的。 照说应该是由江杰云这个店主本人去求的,但显然这厮也知道,如果是他去了,刘穗香刘老师即便不拿鸡毛掸子把他赶出来,只怕也不会给他好脸色,更别提向师公大人求字了。 所以,这项光荣任务只能交给刘师公的半个弟子安然了。 当然,江杰云别看年纪不大,却已经具备商人圆融奸滑滴气质和智慧,不会让安然两手空空地去求字,而是让她带着从回收的古旧书籍里扒出来的几本难得的书贴做为润笔费,先投刘师公所好,再婉言求字。 偏偏安然这人实惠,并不想为此欺骗刘云轩,采取实话实说的态度,且把他们的顾虑也一一说给刘云轩听。 刘云轩笑吟吟的,听了毫不介意,反而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亲自跟着安然来了一趟龙门书店,然后便一头扎进了江杰云收集来的那堆古旧书籍里翻翻捡捡,最后成了还未开张的龙门书店的第一位客人,同时也是一位长期客户。 而那几本本来要作为润笔费的字贴也成了销售的货物,喜得铁公鸡姜成卓一个劲的偷偷对着安然竖大拇哥。 龙门书店内部的装修简单,白色的墙壁,深棕色的木地板,木制书架,木制柜台。墙上的白色漆料和地上的木地板是江杰云他们自己刷的,自己铺的。书架和柜台是自己订好样子,量好了尺寸,找木工打的,都没怎么花钱。真正砸了银子的是入门处收银台旁的,这时候还未在小城里盛行起来的自动感应防盗系统。 有了这东西,刚刚开业的书店在人工方面只需要雇用少量的常驻店员,分别负责楼下的教学用书区和负责楼上的古旧图书区。随着业务的展开和兴旺,将来再视情况酌情雇佣零工即可。 一楼店堂的墙壁上,装饰着安然和吴泽荣比较得意的摄影作品,有建筑物,有动物,有风景,放得大大的,用与地板书架同色的深棕色画框框着,看起来,很能糊糊外行。 内容既不过份严肃,又不会过分的轻浮。按公鸡兄的说法就是,这种装饰风格最大的好处就是经济美观。 当然,熟悉这位仁兄性格的人都知道,所谓的美观神马的都是浮云,省钱才是关键。 除了这些摄影作品之外,某奸商也没忘了留出一小块区域专业介绍这栋小楼曾经的光荣历史,也用大大的画框框着,有图,有文字,与小楼外墙上的铜牌相呼相应。 二楼古旧书籍区的墙壁上也挂着几只画框,只是框里框的不再是那些糊弄人的摄影作品,内容显得更有文化气质一些。或是一些收集来的古旧书籍的残片,或是一幅书法作品,或是一些剪纸作品。 除些之外,店堂里也摆放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绿色植物,这是安然出的主意,有书的地方配上些植物,会显得更加的生机勃勃,也显得更多一些雅致的书卷气,同时还有利于制造一种愉快舒适的阅读氛围。 安然选的植物也都是那些不贵,好养,看着还挺好看的植物。 凤尾竹,发财树之类的大型植物一样两盆,用来装点门面的同时还能起到软隔断的作用,养起来不需要多费什么心思,唯一的缺点就是价钱有点贵。 好在剩下的就比较便宜了,什么给点水就能活的绿萝,银边吊兰,紫叶的鸭趾草,以及姿态飘逸又抗造的文竹,还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花开不断的四季海棠。都属于只要记得浇水,就死不了的皮实花草。而且它们生长速度快不说,繁植起来也方便,随便折下来一枝,扔水里,没两天就能生根,往土里一插,又是一盆。 另外,这些植物还有一个姜成卓最喜欢的共同特点——便宜!小楼的窗子都是那种高大的老式木格窗,采光非常好,天晴的日子,亮堂堂的灌满一室,书香满室,靠在高大结实的书柜旁,或是找个角落往洁净的地板上一坐,捧一本书静静读上一读,也是种不错的消遣方式,眼睛累了的时候,还可以看看四处摆放的高高低低的绿色植物或是浏览一下挂在墙上,经常变换内容的摄影作品和书画,休养一下脑筋。 江杰云想创造的就是这么一种安静,平易,亲切,放松的阅读氛围。 当然,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的,还不足以让龙门书店在附近大大小小的各种书店里脱颖而出,占据优势。 除了有良好的阅读购物氛围之外,重点还在商品。 这也是江杰云最下功夫的地方。 充足,便宜,质量优良的大量二手辅导材料,练习册,试卷,参考书以及各种古旧书籍是将龙门书店最大的主营方向和独有的特色项目。 不过,再优良的品质,低廉的价格,齐全的货品也离不开大力的宣传和有效营销。 在开业当天,放一挂大地红,这只是最初级的宣传手段而已,每个商家就会做。江杰云自然不会放过。 而在此之前,他便印发大量的宣传单,他本人和姜成卓,赵真旭连同几位朋友还有店里雇用的两名店员几乎跑遍了全市的各所小学,中学,高中。在学校门口散发广告,凡开业当天,持广告上门的购书者,均可享八五折的优惠。 当初会把店址选在补习班一条街的附近,就是看中了这里巨大的潜在客流资源。 但由于他们的人手不够,便将派送广告的主要精力放在各个学校上面。至于在补习班一条街的宣传,某奸商则把主意打在了互利互惠上,即请补习班在派放自己的广告单时附赠龙门书店的宣传单,而龙门书店则承诺在开业之后,在店里设一个专门的布告栏,张贴各个学习班的课程宣传广告,建立起长期合作的关系。 等安然听到了某人的互利政策后,已经有些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味道了,奸商如果改了脾气,才是咄咄怪事。 除了这些之外,江杰云也没忘在网上进行宣传,让赵真旭也制作了龙门书店的网页,将开店的日期,商品目录,各项优惠活动都进行了宣传。 总之,该奸商是把他能想得到的宣传手段,不管什么形式,也不管成效几层,只要能用到的全部用到,全方位,无死角,不留一点空白。 开业当天除了用宣传单上的打折促销来吸引顾客之外,也集中推出一批特价图书,这部分特价图书也分几个档次和分类,有全新的,有二手**层新的,五六层新的,以及一些品相不好,有所残缺的。此外,又分为教学用书和其他各个门类的书籍。 另外,当日购物价满一定数额还会获赠一张会员卡,以后在本店消费皆可享受九五折的待遇。每个月的一号,十一号,二十一号,三十一都是会员日,会员在本店消费都可享受九折优惠。若是遇到店里正常的优惠日,会员还可享受折上加折的优惠。 而且,您如果方便,还可以留下您的邮箱或是QQ号码,我店会随时把新购入的图书目录以及各种优惠信息及时的发送给您,方便您随时随地的掌握图书信息,方便购物。 总之,早日成为我们的会员,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 有些促销手段是江杰云自己想出来的,有些则是朋友们集思广议想到出来的,当然,这里也没少了安然的功劳。 安然能出主意并不难,毕竟她是带着十几年后的记忆,很多促销手段都是那时的商家使得烂熟了的。而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的手段才让安然一次又一次在心里惊叹这三个少年那灵活敏捷的心思。 166,有追求滴人 有些主意她不过是隐隐约约的提个开头,他们几乎立刻便能领悟到其中的深意,并能抓住安然递出的线头,几番思考便能把原本粗陋的计划完善得让人惊叹。 从店里的种种布置,宣传,再到聘请顾问,安然虽然不知道江杰云下一步准备具体怎样发展他的事业,但却也可以看出本城未来头号土财主的野心在这时便已经开始有了茁拙成长的势头。 很多书籍价格便宜得简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如果说江杰云开二手书店,什么人最高兴的话,答案是毋庸置疑的,非小书呆吴泽荣莫属。从书店大体装修完毕,前面的店堂、后面的仓库书架和货架安放到位,从各处货源处购入的书籍开始陆续入库上架,吴泽荣就成了店里的义工。只要一有时间就往店里跑,忙前忙边,爬上爬下,抱着一叠叠新书旧册,忙得一脸的心满意足,比那三位店主还要热情百倍,没有一刻停闲的时候。 那兴兴头儿的模样,分明就是只掉进了米缸的小老鼠。 在收购二手书的时候,挑拣辨别是个关键。哪些有用,哪些用处不大,哪些则是毫无价值,又有哪些可能有极大的升值空间。 在学生辅导书,练习册等学习用工具书方面,只要用些心思,便可以分辨出来。 而在古旧书籍方面,一些时候不说非专业人士,但最少也需要在这方面浸淫多年,眼光犀利的人才可能胜任愉快,否则很容易便在无意之中,流失很多极有价值的古书而不自知。 江杰云一开始本来是想自己在这方面多加努力,后来却无奈的发现,知识可以在急切之间下死功夫猛灌一气,但是经验这东西却必须要经过无数时间,甚至还需要有无数失败的经历来打磨成形,完全是岁月留给吃得了苦,受了得寂寞的人最好的赠礼,根本无法速成。 无情的现实让江杰云只得放下一蹴而就,偷机取巧的念头,耐下性子,决定慢慢提高自己的眼力,积攒经验。 没想到在一次陪着吴泽荣和安然外出拍照采风的时候却让他捡到了一尊“镇店之宝”。 所谓的“镇店之宝”,不是什么失传已久,可以让人瞬间增加几十年内功的武功秘笈,而是一位叫钱学礼的老人。 当时这位老爷子正一手托着装着画眉鸟的鸟笼子,蹲在胡同口,认认真真的看人下棋。 都说是观棋不语真君子,就这方面而言,钱学礼绝对算不上一个君子。如果说双方下棋的人是皇帝,那么钱老爷子绝对是个太监,而且是那种跟着人着急上火团团转,却绝对不带谋权篡位的太监。他就是蹲在两位皇帝耳朵边上一个劲儿的小声嘀咕着出谋划策。人家不搭理他,他就继续嘀咕,人家还不搭理他,他就持续嘀咕,直把人家给嘀咕急了,那他也不拉倒,你急,我不急,我脾气好着呢。 安然和吴泽荣举着地图去向几个老头问路的时候,正赶上两个皇帝被这个唠里唠叨净捣乱,却不肯自己上场杀敌的老太监烦得不行,仨老头正在那儿拌嘴呢。 于是,问路变成了劝架。 攀谈之下,江杰云发现这个说话慢条斯理,一副慢性子的老头原来是本市博物馆的退休人员。做了一辈子基层办公室的行政工作,却因为长年待在博物馆中,耳濡目染之下,渐渐把收集修补古籍当成了个人爱好。又因工作之便,可以随时向有关方面的专业人士请教学习,长年累月下来,已经算是多半个专业人士。 挖到宝的某奸商立刻抓住时机,提出聘请老爷子为书店的顾问,也不用他天天来坐班,只要在店里工作人员叫不准的时候,或是收购到大批古旧书籍的时候,请他来掌掌眼。遇到残破得厉害的珍本时,还要请他出手来帮忙指导修补工作。 钱学礼考虑了片刻,又向江杰云提出想到龙门书店实地看一下,接着又细细致致的问了很多问题。 老人家是个慢性子,托着只鸟笼子,迈着四方步,在龙门书店前前后后,楼下楼下的转了小半天。大概有耐性钻故纸堆,修补古旧书籍的人都必须得能沉得下心来吧,急性子干不了这一行。 江杰云倒是沉得住气,也不催,慢悠悠的陪着他,有问必答。 一番考察下来,老人同意了江杰云的提议,并说,钱多钱少无所谓,但我有一个要求,我希望能在书店的二楼的角落里给我放把椅子放张桌子,让我没事在那里翻翻书页,补补古书。 老人家能这么积极向上,主动要求增加工作量,却不要求提高待遇,遇到这种好事,奸商自然是求之不得。 当然,该给的待遇还是要给的,想长久的留住人才,金钱不是唯一的条件,但却是必要的条件。 就这样,钱学礼和他的画眉鸟从此正式入驻了二楼店堂后面的办公室。 钱学礼老人的入驻也让江杰云开始有了更大的野心,原本他更侧重于各类学习用书,工具书方面,现现在他则开始渐渐将两者并重起来,至于将来是不是会有更大的发展前景,还要根据形势的变化再做决定。 当吴泽荣这个爱书成痴,啃书没够,恨不得一辈子都泡在故纸堆里啃书页子的小书虫得知江杰云雇用钱学礼老人的用意时,按周芳华的话说,他看着老爷子的眼神都让人瘆得慌!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呢? 比较复杂,不太容易形容。 专注,闪亮,仿佛通了电的高倍探照灯。 幽深,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含情脉脉,有如陷入热恋。 绿光莹莹,好似饿了十天半拉月,终于见到了一盆肥嫩适中,肉香迷人的红烧排骨,却因为各种原因,只许看,不许吃,只能渴求的咽着口水,一遍一遍又遍的用目光凌迟着那盆里的肉块。 那一瞬间,安然以为自己看到江杰云的同类,转头对某吃货感叹道,吴泽荣跟你们仨特别能说到一块去,也是不无原因的! 某吃货十分深沉的点点头,非常脸大不害臊地总结道,“那是,因为我们都有理想有追求滴人!” 安然侧目,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你当我是夸你呐?再说了,人家吴泽荣追求的是知识是学问,请问你们的理想和追求是什么?红烧肉?糖醋排骨?卤牛肉?还是红焖羊肉? 江杰云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曰道,别管我追求的是什么,总比毫无追求的人强得多。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年。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安然满头黑线的一扭头,哼,不说了,不说了,真幼稚! 某吃货也一扭头,也哼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某大厨硬是让该饭桶给气乐了,慢悠悠的道,对对对,我是燕雀,你是鸿鹄,我是不知道你的志向,但你猜,我知不知道你的食量? “……安然,你个臭丫头,你就会拿吃的来威胁我!”某吃货又蔫巴了,语气忿忿,清俊的帅脸上满是苦大仇深的悲怆。 某大厨笑咪咪的,“嗯,对呀,我就会这一招儿,但好使,不是吗?” 好在,虽然都有十分的有追求,吃货的追求和书虫的追求还是有本质性的区别的。 谈了不过短短十分钟的话,钱学礼这只老书虫和吴泽荣这只小书虫,便像是闻到了同类的气味,不由得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起来。从此二楼办公室的书桌边,一老一小,一壶清茶,几册书,伴随画眉鸟的啾啾清唱,慢慢悠悠的,一唠就是一下午。 噼哩啪啦的两串大地红放完,龙门书店正式开张。 开张这一天,特意选的是周六。 开业的时间也特意选择了补习班那边开始准备上课,还没上课,正是学生家长们送孩子的时间。 这里离补习班一条街近,江杰云他们生怕人家那些送孩子的家长们听不着,除了咣咣咣的放了好几挂大地红之外,还特意放了好些二踢脚。 后来奸商一琢磨,不行,万一那些家长误会了,以为这边惊天动地的响动不是书店开张,而是什么人家办喜事,娶新娘子怎么办。 于是又支使安然和周芳华这两个挺漂亮的小姑娘,一人拿了一大叠的宣传广告,一人站补习班一条街的街头,一人站街尾,成了“阻街女郎”,争取不放过任何一个路过此地的路人,见一个发一张。 小姑娘,长得挺好看,声音软软嫩嫩,轻声细语的,笑微微的往你手里递一张广告,你好意思不要吗? 一般人是不太好意思的。 要了又不能扔,多少是要瞄一眼的。 首先书店的名字很打眼。 其次,广告单上有各档促销书籍的折扣价格,有些价格真的是会让人吓一跳的便宜。 吓了一跳之后,再一看书店的地址离这里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大多数人便都会脚下一弯的去看看热闹。 167,上帝急脾气 这年头,“城管”这个词和这个职业都还没有被发明出来,该项工作一般由工商等部门临时兼任。所谓“临时”,也就是不定时,领导抽风了,底下人就统一上街管一管。领导不抽了,自然大家也就都省事了。总的来说,领导抽的时间少,不抽的时间多。 最近这一片的领导没抽,某个未来的土财主便干脆来了个占道经营。 将用装修的边角料做成的两个大而浅的木盒子支在路边,将部分特价图书分别摆了进去。嘴皮子贼溜的姜成卓充分发挥了他话唠的优势,拿着个扩音喇叭站在店门口滔滔不绝的吆喝开了。 当这只铁公鸡把他砍价的本领运用到宣传中去时,其能力一样让人刮目相看,口才一流。 安然站在补习班一条街的街尾就能听到他在那边源源不绝的招呼声,不由得深感钦佩,听听人家这张嘴,那说出的话就不带重样的,动不动还能来段顺口溜,虽说是现场发挥吧,但听着还是相当出彩的。幽默,风趣,却并不浮夸,那话说得句句在理,字字真诚,全都说到你的心坎里去了。 顾客的心坎想着什么? 姜成卓这个砍价专家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还有什么? 物美价廉呗! 熟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公鸡兄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枚枚极其精准的飞镖,句句正中红心,由不得你不心动,不留步,不挑选,不购买。 买了不说,还得多买。 为什么呢? 多买还有优惠啊,大姐,你买了一本也是买,买个五本也是买,书哪有嫌多的?什么?沉?哎哟大姐,知识哪有不沉的。再说了,知识就是力量,您觉着沉呐,还是买得少!哦,买小说啊,小说咋就不长知识了?知识无处不在。再说了,您看看,这书便宜得跟大白菜似的,可大白菜您吃完就完了,可这小说您可以反复看啊,就算是您不喜欢看了,还可以送给别人看嘛。就是就是,大爷,您这话我爱听,闲着没事干啥呀,看书就是您最好的选择…… 安然一边派发传单一边支着耳朵听着远处姜成卓的神侃,不时在心里偷笑——这位同学果然是只刚刚的铁公鸡,就连这舌头也是三寸不烂之舌! 手里传单还没等发完,吴泽荣便着急忙慌跑了过来,喊上周芳华,又叫安然,气喘吁吁的嚷嚷着,“……赶……赶紧……回去,回去帮忙!” 安然和周芳华都被他那副丢盔弃甲,急得不行的模样吓了一跳,一个捏住他的胳膊,一个揪住他的领子,一叠声的问,“怎么啦,怎么啦?帮什么忙,有麻烦啦?” 吴泽荣本来就跑得直倒气,这会儿小周姑娘一时激动,领子揪得过紧,差点没把文弱的小书呆给靳断气,半天没缓过气来。 心急的周芳华一把推开不顶用的书虫子,一跺脚转身就跑。 可怜刚缓过口气来的小书呆又差点让急性子的丫头给推了个跟头。 安然虽然也着急,不过听着远处姜成卓那大喇叭还在那边响得劲儿劲儿的,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便就和着吴泽荣的脚步往回走,好在一共也没几步路。 可一到了书店门口,安然还真是被眼前的壮观热闹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这……这生意也未免太好了吧? 本来并不算狭窄的店门前这会硬是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摆在门外的,以吸引眼球为目的的特价书便已经被买空了三分之一还挂零。有不少人本来手里都已经拎着一个大个儿的,印有龙门书店和相关的宣传广告的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塞了一下子书本,却还有些意犹未尽似的,站在书摊前,留连不去。 不时有路过的路人被这边人群所吸引,先是驻足围观,待问清楚了价格,大多数人便也加入了翻找淘书的行列之中。 为了内外有别,不至于在收款时产生混乱,他们事先研究好,摆在外面书摊上的书就在外面就地结款。而在店堂里的书则统一在收银台结款。 几名店员,外加钱学礼都在忙活店内的工作。 而门外则由江杰云,姜成卓还有吴泽荣负责。 本来他们觉得三个人,六只眼,六只手,怎么的人手也是绰绰有余。 可显然,零售生意和网吧的生意是两码事,缺少经验的他们实在是有些太想当然了。 奸商智者千虑,奈何缺乏经验,所以事到眼前,手慌脚乱。 淘书客们不会规规矩矩的排列淘书,尤其是这种打折的特价图书,基本跟早市快收市时,菜贩们为了处理那些不太新鲜的蔬菜,采用的那种扒大堆,贱价处理的做法差不多。 淘书客们的表现也跟早市上贪便宜的买菜大妈们没什么两样,爱扎堆,乱翻腾,而且还特别的爱讲价,又喜欢出尔反尔。刚刚还觉得这本不错,到了交钱的时候又犹豫了,一回身又掉转头,扎到书堆里再换一本。你白替他算了半天的账,全白算了。 能买降价书的主儿,当然是喜欢看书的,但这些喜欢看书的家伙里也不排除有不少某只公鸡的同行,哪怕特价图书的价格已经很低了,却仍巴着老板,拿着手里的书指着这本缺页,那本卷边,你看看我买了这么老些了,就再便宜点呗? 最让老板们感到担心的是,出尔反而,拿不定主意不要紧,贪小便宜,爱讲价也不要紧,怕就怕万一这些淘书客里还藏着那么几个孔乙己,可就坏了菜了,坑了人了。 本来就是薄利多销的玩意儿,你顺一本,我窃两本,再加上万一有个使假币的,收银的再忙里出错,算差了账,没准这大半天就白忙活了。 于是,江杰云,姜成卓和吴泽荣三个手里慌乱不说,眼睛也不够使,一时要忙着找钱,一时又要忙着算账,偏偏特价书本就分了好几档,一个淘书客不可能尽拣着一档的书买,这一本三折的,那一本八折的,算一算,脑子就乱了,虽说人手一台计算器吧,却也架不住东西杂,样数多。 顾客可不管你这套,见你算账慢,他可不等你,一个劲儿的在那儿追,诶,老板,老板,快着点嘿,我这边等着去接孩子呢。那个也一叠声的附和,就是,就是,赶紧的吧,老板,我这都等半天了,怎么的也该轮到我了。 顾客就是上帝,上帝怎么的都是对的,即使上帝是个急脾气,还不讲理,你也得忍着,憋着,不能不耐烦不说,还得赔着笑脸,孙子什么样,你就得什么样儿。谁让你想从人家上帝兜里掏银子呢? 上帝太多,三个“孙子”的精神头儿就有点跟不趟儿,为了防止忙里出错,也为不给孔乙己们可乘之机,江杰云只得放弃了宣传力度,先把眼前的这一摊子忙乱事对付过去再说。于是便让吴泽荣赶紧去补习班一条街那里把他们的那两个“孙女”给叫回来,帮忙答对各位上帝们。 安然和周芳华一见这情景,还有什么可说的,把自己手里还没发完的宣传单往屋里一丢,又抓起两个计算器,赶紧加入招呼顾客的行列中去。 好容易把外面摊上的书卖得差不多了,江杰云赶紧指挥几个人把摊子收了,这会儿吸引的顾客已经不少了,效果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必要一个儿劲的堵在门口使劲吆喝了。 等到把摊子收好,几个人转移阵地,回到店里,这才有心情抹了一把汗,彼此交错的目光里,都映照出对方那一身的慌乱狼狈,几乎丢盔卸甲的那副熊样儿,也不知是谁先带头笑了起来,然后就像传染一样,哈哈哈的一阵大笑,也说不清是为了之前大伙的忙乱无措而笑,还是为了此刻荷包里的银子而笑,只觉得笑得畅快,舒坦,还带着浓浓稚气生涩的脸庞上是无尽的青春飞扬,笑容灿烂明亮,宛如此时店堂里满地明媚跳跃的春阳。 龙门书店开张的第一天便赚了个开门红。 待到店里的人流渐缓,月上柳梢,江杰云为了感谢几位朋友的大力支持和辛苦忙碌,放话说,等到五一放假的时候,他请大家一起出去好好的玩上一趟。目的地由他们决定,他只管出钱,请大家从现在就开始研究选择地点。 江大财主的大方让安然和周芳华大为开心,只有吴泽荣看了看安然周芳华,又看了看江大财主,面有犹豫之色,刚要张嘴,就被周芳华给捏住了胳膊,直接堵了回去,“不许说不去,不许脱离群众,大家都去,就你不去,你打击大伙的积极性啊!再说了,五一出去玩,还可以看到很多好看的风景,你到时也可以带着你相机,不仅可以给大家拍照做贡献,还可以提高你的摄影技巧,一举两得,不许不去!” 小周姑娘先是威逼,后是利诱,最后小脸一板,大眼睛一瞪,又回到最初,直接威胁道,“你要是敢不去,我跟你没完!你说,你去不去?” 168,公主忒能吃 你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说不去啊? 吴泽荣也得只憋憋曲曲的点了点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只是那双可怜巴巴,充满渴望的眼似乎在诉说着许多未尽之意。 一旁的江杰云却猜到了吴泽荣没说来的话,直接说道,“你放心,喜欢什么书,只要提前吱一声,多久我都给你留着,绝对的兄弟价!” 吴泽荣没想到他这么大方,反而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店里的书都是要卖的,我就是想,你要是方便的情况,进货的时候帮我带几本书就行了。那个旅游……”我就不去了,再看一眼旁边虎视眈眈的小周童鞋,某书呆到底没敢把剩下的话说完。 江杰云忍着笑,装着没听出来他那含在嘴里的后半句,拍拍他的肩膀,“那还用你说,跟我你还客气什么,特外道了。” 龙门书店顺利开张,当日虽然忙乱了一些,不过接下来的日常工作也就是按部就班了。 不过,到底有了两家生意,江杰云几个也不能成日里只顾着网吧,每天总要有一人轮流去书店那边看顾看顾。 不过,无论是谁去巡店,每天到了饭点必然不忘踮踮的跑回网吧来吃饭。 随着天气转暖,草木回春,安然也开始经常性的往书店跑,不过,她跟吴泽荣不同,蹭书淘书只是一小部分原因,真正吸引她的还是书店的那个小后院。 后院里原本的垃圾早已清除干净,老槐树上开始发出嫩嫩的新绿。找个阳光充足又空闲的午后,几人戴上草帽,戴上手套,把去年秋后干枯的野草和新生的杂草都清除干净。 安然此前想了无数的方案,又仔细问了江杰云未来对书店的打算,最后觉得小院的规划还是要兼具实用和美化的双重功能。 向阳的一面,搭起一个架子,这里将来准备淘回些好品种的葡萄种上,下面再摆上一套桌椅,有条件就摆石头的,没条件就先拿木头塑料的对付。葡萄藤爬上架后,遮阳又美观,更不要说结出的葡萄绝对的是无农药,纯天然的美味。 安然把自己的打算说给那三个吃货的时候,三人想都没想,便异口同声的道,“要搭架子就搭个大个儿的!” 在吃货们的脑袋里,可没有什么美观不美观的想法,只有吃,才是永远是第一位的! 而且对于吃,吃货永远是最积极的。 安然提出这个想法的第二天,几个吃货就找了人,正正经经的搭了个大个木头架子,做了防腐的处理,还刷了一层防水的木色漆,式样大方又不失天然趣味,与安然构想当中的自己弄它几根木条竹竿什么的架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站在宽敞讲究的木头架子底下,仰头查看观望各处细节的安然不由得一阵阵的哑然失笑,这几块料,幸亏这个院子也就这么大一点,这要是再大上个两倍三倍的,以他们那种“恶狠狠”的吃心还不得成了葡萄种植专业户? 葡萄架子的位置确定清楚,接下来就是花坛。按安然的意思,几人利用业余时间沿着小院的院墙和小楼的窗前都砌了一圈花池。又找了两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跑了几趟郊外,从野地里用小三轮车拉了几车肥沃的好土将花池填满。 剩下的地面,在安然的建议下全部铺上了地砖,在砌花坛的时候,已经事先留出了出水口,因此也不用担心将来下雨天,院里会有积水。 地砖也是他们自己铺的。 连同那地砖本身,也是一毛钱没花。 说来也是他们点子正,附近有一条大街,正在拓宽马路,人行道就要向后移,市政部门不差钱,直接把原本铺在人行道上,一点都没有损坏的地砖全部淘汰,都换上了全新的。 安然和周芳华跑到那条大街上的一家小店去淘东西,正好看到一大摞一大摞被毫不在意的堆放在路边的旧地砖,灵机一动,回到书店就找到了姜成卓。 姜成卓一拍胸脯,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转头买了几盒好烟,跑到施工现场,笑嘻嘻的跟工头大哥大哥的一顿神侃,没一会儿功夫,工地上的两个农民工大哥就帮忙拉着一车旧地砖卸到了书店后院,连口茶水也没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木架支好,花坛砌得,地砖铺就,接下来便是跑花鸟市场去淘合意的花草了。 这事急不得,安然三五不时的,放了学,踏着脉脉夕阳,绕上一小段路,去花鸟市场里转上一转。又从图书馆里借了相关的书籍,正正经经,认认真真的做着她的养花人。 也许是被吃货们所影响,也许是因为着越来越喜欢厨艺,亦或是俗人喜欢的就是柴米油盐的实在,总之,安然准备种植的花木大部分都不是纯粹的观赏植物。 首先是红刺玫。 安然这个伪学院派拿出书本,照本宣科的对着三个吃货进行科普。 红刺玫,别名红蔷薇,这也是本地的常见木本花卉,适合于北方的寒冷气候,皮实,抗冻,花期长,从五月中旬一直可以开到初秋,花型漂亮,花香宜人。最主要的是它的花可以吃! “真能吃?!”吃货们异口同声的质疑声响得像打雷,在涉及吃的问题上,这些本就精明的家伙反应更是快得惊人,眨眼之间,气也不喘一下,一长串问题就跟连珠炮似的奔着安然就过去了,“那玩意儿能吃?能好吃吗?炒着吃啊,还是炖着吃?不能是啥也不就,就跟兔子吃草似的摘下来就是吃吧?咱们可是纯爷们儿,坚决不当香香公主哒!” 安然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脑仁直疼,没好气的抬头观察了一下春天的湛蓝晴空,还坚决不当香香公主,瞅瞅你们仨那小样儿,就是真想当,也得问问人家陈总舵主和乾隆爷同不同意。可一对上对面那三双灼灼放光的眼睛时,安然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得亏是香香公主没您三位这样的好胃口,否则一张嘴就跟蝗虫似的,刷刷刷的,得多少花够您三位一吃的?别说是陈总舵主一黑道出身的造反派,就是皇帝老子乾隆爷也得愁够呛——哎呀我的娘诶,这公主也忒能吃了,可供不起! 面对安然的吐糟,三个吃货一脸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啪的一拍胸脯,鼻孔朝天,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哥儿几个是谁,就是乾隆爷到了咱们面前也照样哆嗦! 得,人家还挺骄傲! 对这种无耻之徒,安然连吐糟都觉得没了力气,捧着书本接着宣科。 说起红刺玫一般人都拿它单纯当花看,说起它的别名玫瑰花,可能还有点疑惑,玫瑰长得也不是这样的啊?可提起糕点里常放的青丝玫瑰中的玫瑰大部分人就该恍然大悟了,比如那三个吃货就一拍大腿,哦,就它啊,这个咱们熟! 除了可以用新鲜的红刺玫加糖腌制成糖玫瑰之外,它还可能入药,健脾,调经,理气,活血。 在安然的记忆中,十几年后,经常有女孩子把干燥的玫瑰花瓣泡成花草茶喝,为的是美容保养。 健脾,调经神马的,三个吃货显然半点也没兴趣。 好吧,就算有兴趣他们也用不上。 他们更感兴趣的是糖玫瑰都可以做什么用? 安然顺口给他们数了数,做点心馅,比如自家做月饼,做汤圆,做传统的中式小酥点,做各式凉糕,也可以放进西点里中西合壁一下什么的。 吃货们点点头,明白。 了解了红刺玫的食用价值后,问题来了。 江杰云问,“你准备种多少?” 安然想了想,“两棵吧,是不是有点多了?”话刚说完,再一看某吃货那眼神,叹了口气,赶紧把那只肉食动物的“狮子大张口”掐断在萌芽里,“已经够多的了,这花养好了,光是高矮就能长两三米呢,更别提横向发展了,可以长好大一堆,做个点心馅什么的,足够了。” 某吃货装无辜的朝她眨眨眼,话都是你说的,我说什么了? 是,您是什么也没说,您一说就吓死人! 安然还没想好接下来再种点什么好呢,这天放学刚一进彩票站,还没等喘口气,就被姜成卓扔到车后座,一溜烟的拉到了书店后院,喜滋滋的朝她显摆,“诶,诶,安妹妹,安妹妹,看看我买着什么好东西啦!” 安然顺着他的手指一看,两口黑不溜秋,矮墩墩的敞口大缸。 她有点不明所以,眨了眨眼,迟疑道:“你要是想拿这个腌酸菜,这高矮可稍稍有点矮。” 安然坚定的认为自己绝对不是那种心心念念只想着吃的家伙,人家的精神追求可比那几个家伙高多了。 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来,完全是按着吃货的思路进行的猜测。某只雁过拔毛的公鸡兄之所以会舍得掏钱来买两口大缸,其目的肯定是与吃有关。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腌酸菜,要不,他是打算拿这俩缸腌咸鸭蛋? 169,巨大的进步 结果人公鸡兄给出的答案还真是大大的出乎了一把她的意料,“不是,不是,腌酸菜的缸我认得。安妹妹,你看看,咱们拿这俩缸养荷花怎么样?” 安然闻言顿时羞愧了,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怎么可以总用从门缝里看人的眼光来揣测朋友呢?谁说人家只知道吃来着。明显不是嘛。 “嗯,挺好的。”安然有点脸红的点点头。 可接下来姜成卓的话又让安然十分的后悔,就见这只公鸡兄貌似伤感的,幽幽叹了口气,“唉,咱们现在穷啊,手里没钱啊,买不起地,盖不起房,挖不起池塘啊,只能拿两口缸对付着种种荷花。” 安然见这位成天恨不得钻进钱眼里跟孔方兄相亲相爱的铁公鸡皱巴着清秀的小白脸,难得一副忧郁小生样,刚想出言安慰,没事,拿缸种的荷花不也一样好看吗?便听这只公鸡兄接茬儿感叹,“唉,这么点的小破缸,总共能养出几张荷叶啊?”说着又有些忧心的问安然,“估计能够做一顿荷叶粉蒸肉就好不错了吧?” “……” 她为什么要脸红,为什么要脸红,为什么要脸红! 真是太浪费她的感情了! 她就不该对这些吃货还抱有什么幻想! 你听听,人家压根就没想过什么花不花的事,直接就奔着叶去的! 安然在心里还没咆哮结束,人家公鸡兄摸着自己的下巴,又思考开了,“哎呀,也不知道在缸里能不能养青蛙?” 安然被这厮的“崇高追求”弄得有气无力,气息奄奄的破罐子破摔,“就算能养,也养不了多少,最后那几根青蛙腿还不够塞牙缝儿呢。” “嗯,也对哈。”姜成卓深以为然,用力点头,转念又发奇想,“那你说,咱要是养鲤鱼呢?” “这么点的小破缸,就算养了鲤鱼也长不大,还不如养泥鳅呢。”某人继续摔破罐子,声音懒洋洋的一拖一拖。 “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姜成卓一手握拳兴冲冲的往另一只手掌中用力一砸,“还是你聪明啊,安妹妹!嗯,就这么决定了,养泥鳅!” “……” 大哥,其实我是在吐糟好吗? 安然特别想告诉那个围着大缸团团转,嘴里念念有词的嘀咕着炸泥鳅,沙锅豆腐炖泥鳅的家伙,其实人家荷花缸里一般都养金鱼或者锦鲤来着。不过,想必是说了也没用,那些吃货肯定回她一句,养那些玩意儿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咱们干脆也别弄什么花园,种什么葡萄,栽什么刺玫,养什么泥鳅了,干脆在这块地方建一猪圈算了,这面积够养好几头大肥猪的,可比你那几条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的泥鳅肉多多了! 只是这些吐糟的词只是在安然的舌头上转了一圈,又都老老实实的咽了回去。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她真怕这只公鸡兄万一吃性大发,发起疯来真要在书店后院养几只“二师兄”来可怎么整? 当然,这种可能很小,可是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先不说肥猪的肉对食肉动物的绝对吸引力,单说省钱这一条,就对那恨不能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构成强有力的致命吸引。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吃货们的花园也不是一天就能造好的。 不过,安然现在就已经有了某种不妙的预感。 在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楚吃货这种神奇动物的属性和特性之后,安然感到在构建理想罗马城的过程之中,她的心灵只怕会被这些家伙们一次一次又一次打击震撼乃至摧残到底吧? 唉…… 一年之际在于春。 春天,尤其是早春,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安然很忙。 不只忙着逛花市,铺地砖,吐糟吃货,建设吃货花园,也忙着学习,忙着参与春季的运动会。 注意,是参与,而不是参加。 参加的意思更加的积极主动。 以安然那点运动水平实在是主动不起来。 只是班长徐卫和体委刘学斌依旧是秉承着去年的战斗策略,即普通同学全凭自愿,大小干部必须报名,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完全是一副拉壮丁的派头。 本来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拉壮丁的有了去年的经验,下手熟练得很。 被拉的壮丁有了去年的经验,基本放弃了抵抗。 周芳华依然是主力。安然依然在参与,并且发挥得极端稳定,去年是什么名次,今年还是什么名次,估计明年也差不了多少。 值得大书特书的是吴泽荣吴学委,做为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宅男,他今年参与的项目依旧是掷铅球,但是比赛名次却是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居然没有成为垫底的倒数第一! 这是多么可喜可贺的,巨大的,历史性的进步啊! 把他们班的班长徐卫乐得一个劲儿的拍着吴泽荣那依然显得有些单薄的肩膀,“行啊,哥们儿!进步挺大啊我说!行,挺好,咱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 吴泽荣也挺高兴,清秀斯文的脸上满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却还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的用手指推着眼镜,嘴里挺谦虚,“……嗯,那个……嗯,还行,嗯,还行。” 吴泽荣同学经历了长期的,艰苦的,卓绝的,奋斗和努力终于摆脱了掷铅球这个项目倒数第一的糟糕名次,成功而光荣的成为了倒数第二!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也许对别人来说,这个成绩确实是惨了点。 但是吴泽荣的好友安然同学认为,人这辈子活在世上,有一件事必须得学会,就是要认清自己,不要总想着跟别人比较,而要不断的想着战胜自己。 再说了,倒数第二的成绩已经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好吧,虽说比上不足的多了点,比下有余的少了点…… 但是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好,明天的自己比今天的好。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进步就可以了。 姜成卓和赵真旭得知他们的朋友吴泽荣同学在学校的春季运动会上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后,特别认真的勉励该位同学,“好兄弟,不错,去年倒数第一,今天倒数第二,等到秋季运动会的时候,肯定就该倒数第三了。按照这么个进步速度,没准等你初三毕业的时候,就成正数第一了!” 安然深深的觉得,这个……貌似……有难度哈…… 不过嘛,某大厨坚定的认为,人虽然要学会认清自己,但在认清自己的同时,同样也不能失去崇高的,远大的理想! 即使那个理想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无限缥缈! 好吧,像某人这种前后矛盾的言论,就是传说中的护短和双重标准。 由于护短的同学和被护短的同学只要有机会便要带着他们的相机,通过镜头去记录时光,观察世界,所以,安然及时抓拍下了吴泽荣同学成功的晋级为锦岭市第二十四中学XX年度春季运动会初一年组掷铅球项目倒数第二这一光辉而伟大的历史时刻。 后来这张珍贵的照片被吴妈妈特意放大了,珍藏起来。 照片上的少年迎着早春的朝阳,周身都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浅金色光晕里,年少青涩的面颊上神情专注认真,肥大而单薄的运动服被强劲的春风鼓动着,细瘦的手臂在铅球掷出去的一瞬间充满了力量——咳,反正吴妈妈是这么认为的。 安然抓拍的这一刻还是颇为精彩的,看着还挺有气势挺专业的。 前提是,请不要追问该这位运动(伪)少年在运动会上取得的名次,谁问吴妈妈瞪谁! 吴妈妈坚决认为,自己的儿子能取得倒数第二的好成绩是与摄影这项新爱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原本觉得这项新爱好让儿子有了很多不错的进步和变化,现在成绩出来了,就更加的不遗余力的强烈支持,甚至见到那只小书虫子一空闲下来,坐在桌边捧起心爱的书本,一副要大啃特啃书页子的模样来,便直接把照相机塞到他的怀里,几乎是硬往外撵人。 于是,吴泽荣同学连同他的相机在这个春天便常常是被爱子心切的吴妈妈一起赶出家门,不得不拉上好友一起,走在东北早春微寒呼啸的大风里,和安然一起用镜头记录着这个小城怎样被日渐柔和的春风一点点染绿,被轻悄绵密的春雨一点点滋润。 当然,在忙着拍照之余,安然也没忘了忙着防晒补水。 没在北方,尤其是东北生活过的南方软妹子不会明白这里春天的风是多么的恼人。 那真是今儿刮,明儿刮,后儿还刮,从三月初一直刮啊刮啊,刮到五月初,春风的脚步才渐渐的放缓,放慢,放柔,就像是个急忙忙赶路的旅人,终于慢下了步伐,静下心来看一看沿途的风景。 安然冬天的装型经常被某个吃货洁癖狂称为大面包,原因无它,穿得太多了,左一层来右一层,毛茸茸,圆乎乎,跌在雪地上,还能滚两滚。 170,敢怒不敢言 到了春天,该臭美人士的造型便又换了,于是江杰云的形容词也跟着换了,称其为蒙面大盗。 其实这个形容词还真是挺贴切的。 某人出门的造型是这样的,头戴遮阳帽——别以为春天的阳光不晒人,其实是春天不注意防晒,晒伤的机率有时比夏天一点都不小。面带大口罩——防晒又防风,呼呼的大风真的是伤不起。遮阳帽外再罩白色薄纱巾——这是防风沙迷眼。除此之外,手上还要戴上手套。 别说,这一套帽子手套纱巾口罩的,往身上一捂,基本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的机率很低很低,完全是打劫,盗窃,杀人,越货的职业装备。 不过,其实话又说回来,在早春的东北地区,这样儿打扮的大姑娘小媳妇外带中年大妈,还真是不少,甚至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也是一副类似的装扮。防风防沙防尘,天冷的时候还能防寒,否则一天吹下来,风沙迷了眼不说,往脸上一抹都可以看到手指上的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 这时的保养重点之一,就是清洁,而且要彻底的清洁。晚上洗脸的时候,某个臭美的家伙有时甚至会突发奇想,想雇佣某个洁癖份子来给她当洗脸工。 嗯,也就是想想而已,在日记里YY一下罢了。 除了那套偷盗设备……咳,防风装备,安然还准备了一瓶自制的补水喷雾,DIY的蒸馏水加一点食醋,觉得脸上的皮肤干了,就随时随地的喷上一点。 这个季节的美容保养重点之二,补水。 某次,江杰云看到安然又拿出了她的那瓶自制的补水喷雾,微仰着脸,手臂拉直,抬高,找好角度,拉好距离,闭上眼,扑,如烟似雾的水气慢慢的落在了她的脸上,然后某人便一脸享受状的收回手,舒了一口气,不由得吐糟,“我说你怎么跟早市上菜贩子卖的那些菠菜生菜似的?” 安然用手拍拍自己的脸,促进水份吸收,不去接他的话茬儿,接他的话茬儿能把自己气死,才不跟他们这些秃小子一般见识呢。你说你的,我美我的。 不过,说实在的,安然觉得江杰云有一点说得是对的,这种天气里,别说是蔬菜,就是人也应该多喷点水,春天本就干燥,容易上火,再不喷点水,这么一天大风的吹下来,还不蔫巴完了?江杰云侧过脸来,状似仔细的打量打量安然的脸,指着她的下巴道,“诶诶,你瞧瞧你,干活多马虎,喷得一点都不仔细,赶紧的,给这儿喷上点哈,否则一会儿你这棵小白菜干巴了,可就卖不出去了。”安然白了他一眼,却还是顺着他的手指又给下巴上补了点水,这家伙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又是菠菜又是白菜的,她好歹也是一枚花季少女,就算不是牡丹芍药,芙蓉月季吧,怎么的也能算是一支鲜嫩嫩的狗尾巴花儿吧! 江杰云却在那儿摇头晃脑,状似不满的抢过她的喷雾剂,拿在手里摆弄着,然后啧啧有声的继续气人,“这小东西才怎么点的水啊,又喷得不匀净,来来来,让我来助人为乐一把,帮帮你吧。”说着拿起手边的水杯,大大的喝了一口,然后朝着安然鼓起腮帮子,做出一副要喷水状。 安然自然知道这家伙是吓唬人的,不可能真喷,可还是被他恶心得够呛,掉头就躲。 坏心眼的江杰云自然没这么简单就放过她,鼓着胀鼓鼓的腮帮子,追在她的后面,身手灵活的左扑右挡的,却偏偏每到就要扑到的时候,故意手下放水,看着安然紧张兮兮的在他的身前上下扑腾,就跟大型猫科动物吃饱喝得了的时候,将小动物扑过来,又扑过去的逗着玩似的,惹得被他扑腾得气喘吁吁的安然一个劲的放声尖叫,“江杰云,你个鼓嘴巴的癞蛤蟆!你恶心死啦!!!” 安然自然知道这混球家伙不会真的照着她的脸上喷,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家伙没憋住,失口喷她一脸的口水…… 某大厨一边躲一边气得磨牙。 不过,那只大型的猫科动物也没得意多久,转头到了晚餐的时间,他的脸就彻底的垮了下来。 因为某大厨以春季风太干燥,容易上火为理由,再度为大家精心烹调了一顿全素宴。 这一顿晚餐,粥是地瓜粥,过冬的地瓜,糖分充足,切成了丁,大米中再加点糯米,熬得又糯又甜,打开锅盖,就是一股香甜气扑面而来。 主食是玉米面和着白面的小窝窝头。 菜就更有特色了。 清炒苦瓜,海米东瓜,西红杮辣椒炒绞瓜,土豆焖南瓜。还有一汤,黄瓜鸡蛋甩袖汤。 别看样数不多,可量大,全拿中号的铁盆装着,还冒尖,颜色也挺鲜亮,味道其实也并不差。 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肉! 而且,你弄这么多瓜干什么?合则是把手头能凑合上的,常见的,带个“瓜”字的,你都凑合上了吧?这是开瓜会呢吧? “嗯,春天嘛,多吃点瓜类蔬菜好,补水嘛~”安然笑眯眯的对着三个看着一桌子的瓜们,脸都绿了吃货们科普道。 这丫头绝对是打击报复! 某吃货满嘴苦涩的叼着片苦瓜,神情是又悲又愤。 我们绝对是被迁怒了!! 另外两只吃货苦得脸上都能拧水来,扭巴着一张脸,吃饭的速度都显得斯文了……少许。 某个坏心的大厨还在那里假腥腥的安慰着三只食肉动物,“唉呀,你们要知道,这春季的补水呢,可是要内外兼修的,瓜类里面的水份含量多,又清凉解毒,最适合这个季节吃啦,你们可要多吃一点,省得上火脸上长痘痘,那可就不漂亮,不英俊,不潇洒啦~” 我们才不像你,就知道臭美!我们一点都不怕上火,都不怕长痘,什么漂亮,英俊,潇洒,那玩意儿能当肉吃吗? 再说了,你这是明显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瓜类水份多,就南瓜和地瓜那样儿的,水在哪儿呐,在哪儿呐,在哪儿呐! 你这个狠心肠的丫头片子! 三个吃货悲愤莫名,在心里怒吼着,呐喊着,咆哮着,泪流满面着。 可惜,也就敢在肚子里吆喝吆喝,完全的敢怒不敢言。 偶尔三个吃货在背后也自我检讨一番,江杰云还自怜来着,“可怜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就让一个臭丫头片子给掐住了嗓子眼儿。” 赵真旭老老实实,蔫蔫巴巴的真相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安妹妹给饭吃啊,谁给饭吃谁最大嘛!” 姜成卓斜眼儿嘘他,“瞧你那点儿出息!” 赵真旭不甘势弱的嘴一张,喷了铁公鸡一脸的唾沫星子,“你有出息,你出息大,有能耐你别吃安妹妹做的饭啊!你就背后能耐,当面熊包!” 所以,谁做饭,谁大爷,谁让你们是吃货呢?! 为了有饭吃,只得装孙子的三个吃货当下决定化悲愤为食量,直接将脑袋扎进饭盆里,吭吭吭的狂吃起来。 其实,安然觉得自己真是为了他们好。 本来春季的补水就是要内外兼修,同时补充嘛。 光靠擦护肤品,做补水面膜,时常喷雾补水还是不够的。那些都是表面的功夫,只能维持一时的支楞,真正要让花草鲜活长远,还是天天浇水,让花草喝饱吃好才行。 于是,安然这株自认为娇滴滴的狗尾巴花儿便每天勤快的给自己浇起水来。 平时在学校时,就跟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似的,走到哪儿手里都端着她的那个大号保温杯,时不时的润上那么一两口。 出了校门,她又请姜成卓帮忙买了一只便携式的保温小水壶,忘了什么都不忘背着这只小水壶,有时出去拍照采风,骑车骑得道儿远点,她也不忘中途停下来,打开那只保温小水壶给自己“浇点水”。 看得江杰云在旁边直撇嘴,双手抱着胸,斜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果断吐糟,“臭美!” 人长得帅,干什么都好看,就连斜眼儿吐糟都别有一股酷酷帅帅的劲头儿。 当然,如果该帅哥吐糟的时候,声稍微能大上那么一点,而不是只敢在含在嘴里小嘀咕的话,相信其帅酷的程度肯定能上升老大一截。 不过,某奸商自觉才不会干那种傻缺的事呢。 那叫什么帅酷,那叫匹夫之勇。 声大了,那臭丫头就该听着了,她听着了,晚上就没肉吃了,你当他傻啊! 光只浇水还是不够的。 饮食上的补充也必不可少。 本来安然做饭时,每餐就都少不了一道汤的或粥的。这会儿就更卖力气的在汤汤水水身上下功夫了。 三个吃货对此倒也不大反感,反正只要不短了他们的肉,其余的,安然做什么,他们都很捧场。 尤其现在不同过去,自家开了书店,真要找些什么难得的珍本善本的可能要费些工夫,可要是菜谱的话,绝对的管够。就是在进书的时候,三人也格外的留意收集,绝对的卖力,毫不马虎。 171,别样的舒坦 开玩笑,这可是关系着“民生”的大事,为着自己的五脏庙,能不认真嘛。 就连吴泽荣和周芳华也被他们影响得养成了收集菜谱的毛病,走到哪儿的书摊,书店里,打眼一溜,往往目光的第一落点都是饮食类的图书。 所以说,学好不容易,学坏快着呐! 有了菜谱的支撑,每日里的粥和汤就更加的丰富多样起来。都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所费的不过就是些功夫而已。 静静的春夜,从微欠的窗缝里透进来的风时有时无的摇颤着窗前玻璃风铃,灶上小火咕嘟咕嘟的慢煲着一锅汤水,水气香气飘飘酿酿的温暖着这一方面静谧的天地。明亮刺眼的灯光透过棉纸描画的灯罩照出来变得温和安适,灯下的安然伏案而坐,微垂着头,严整细致的解着一道道算术题,厚厚的本子上,细密的字迹工整娟秀,就像它们书写者的性格,带着一股特别的认真和执着。 带着一身初春夜晚的微冷的寒气,急匆匆地走进这样厨房里,看到这样一副画面的时候,江杰云的脚步总会一顿,心里忽然就沉静了下来。 安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朝他一笑,那清浅的笑容在微黄柔晕的灯光里,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像春风拂过平静的水面上,轻轻荡起的涟漪,不大,却一圈圈的绵绵不断,有一种别样的舒坦。 “饿没饿?”见着吃货第一反应,就是吃,在这一点上,某大厨似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而某吃货的答案也永远只有一个,并且直接了当,干脆痛快,“饿了!” “正好,我做了汤,给你盛一碗。”安然转身朝灶台走去。 “汤?”江大少爷的声音里带着极大的不满,那稀汤寡水的玩意,对于胃大无穷的吃货来说,连个屁都不顶。 “汤里有肉。”安然随口安抚了一句,从其言谈间的纯熟麻利可以看出,对付吃货这种生物她已经是个极为成熟且有丰富工作经验的“饲养员”。 “那也不够吃啊。”大型肉食动物的语调顿时柔和了很多,显然很吃某“饲养员”这一套。 “哦,我再给你微波几个包子。”安然想也没想的直接祭出肉包子,某大少爷马上满意了,老老实实的坐在桌边,半眯着眼睛靠在椅子里等着填肚子,好似一只被捋顺了毛的大型猫科动物,温驯,慵懒而惬意——生活是如此美好,汤汤水水,全素宴和各种瓜类蔬菜神马的都只是小小浮云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安然的汤水和全素宴有关,在这个春天里,江杰云等几个吃货竟都跟着安然保持了一脸的嫩皮,没长一个疙瘩,没长一个痘痘,就连技术宅的小胖子赵真旭也是一脸的光溜溜的肉包子样,再不复原本初见时的那油光满面,坑洼满脸的月球表面样儿。 终于,狂肆的春风开始渐渐的缓和自己的步子,一点点的柔和力道,街边绿树的树荫也更加的浓密起来,书店后院的那株高大的老槐树张开那由细细碎碎的叶片组成的绿色大伞时,东北地区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春末夏初的五月已经在望了。 安然他们的旅行到底没有去成。 不是说土财主临时变卦,舍不得银两,而是学校临时组织起春游。 对于这类活动,除非有特别充足的理由,一般说来,学校是不允许请假的。 而且,安然几个觉得也没必要请假,反正都是出去玩,跟着学校一起走也一样。 说实在的,五一黄金周,正是江杰云他们生意最好的时候,说要出去玩,三个人还要猜拳,选中一个命苦的家伙留下来照看家里的生意。 再说江杰云也说了,这个承诺一直有效。等到过一阵子,天气更加暖和一点,店里的生意也不那么忙了,找上一个周末,再结伴出去玩一圈,也是一样的。 不过,当学校把组织出游的地点终于决定下来,并公布出来的时候,学生们的嘴巴差不多都要撇到脑袋后头去了,安然他们几个也没忍住,一阵阵的后悔,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他们真的很想一起请假,去找土财主兑现承诺,大家一起出去游山玩水。 原因无他,学校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当然也许还有方便和省事的想法,把春游的地点定在了定安湖公园。 在锦岭城里长大的孩子们,能游玩的地方本就不像大城市的孩子那样多,从小学起,春游秋游的地点十有**都选在定安湖,交通方便,组织方便,管理也方便。 而且学校嘛,老师们最关心的也不是怎么让学生们玩好,乐好,而是一大早把学生们好好的带出去之后,在日落西山的时候,再把他们一根毛不少的,完整无缺的带回来。 说到底,春游,秋游是必须的,是不能不组织的,对于这种归结到“不得不”之类的工作里的,安全才是第一位,至于其他方面,最后也不过是走一走形式而已,反正拉着学生们出去一趟,再完完好好的领回来,学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对学生们,对家长们也就算有了交代,正所谓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于是,只苦了他们这些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学生们,从小学一年级起,十次春游,八次半都是定安湖,就算定安湖是仙境一般的地方被这么频繁的游览,也会早早的失去新鲜和兴趣,更何况是这种并非出自学生们自己的意愿,几乎是强迫的,无选择的情况下,无论是谁也会生出些逆反心理来。 安然嘛,多少还好一点,毕竟出了校门之后,在社会上忙着讨生活,哪怕是跟着公司出门去旅游,也还是身在职场,身周围绕的也还是那些复杂的人事关系,跟少年时代的那种无忧无虑,心无挂碍是完全的两种心态。 真论起来,除了正月十五的那一次去看灯会之外,也确实是多少年没有去过了。而且正月十五那回,去的时候也是晚上,又是冬天,从始自至终,关注的也只是花灯而已。 至于吴泽荣这个小宅男,他其实对能不能出去玩,去哪里玩,怎么玩的兴趣并不大,如果依着他自己的性子,还不如让他自己静静的窝在书桌前埋头啃书页子,或是往龙门书店二楼的办公室里一钻,跟钱学礼钱老爷子一起埋进故书堆里翻旧纸头,要不就闷进图书馆或是脖子上挂上相机,满大街的随便转悠,观察他想观察的,拍他想拍的。 最可怜不过就是周芳华小姑娘,一听到今年春游的目的地是定安湖公园,那张挺好看的脸就快皱成一团,伏在桌子上,一副有出气,没进气,双眼无神,时日无多的德性,一字一拖的抱怨着,“救命啊,救命啊,又是定安湖,我们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年年都去定安湖,去得腻味死人了都,好不容易上了中学,我以为终于可以换个地方玩了,哪想到又是定安湖,天啊天啊,我不活了。” 安然被她那一口一个“救命”,一口一个“不活了”逗得直乐,打趣的问道,“虽说是去得频了点,可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周小姐?” 周芳华听了这话,一改刚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也不趴桌子了,腾的一下,几乎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差点没把安然吓了一跳,可见其怨念何等深重。 “谁说不至于,谁说不至于的!敢情你们小学还能去去别的地方呢。我们可是一年两次,次次都是定安湖,不说我们去得烦不烦的慌,我估计定安湖的青蛙和癞蛤蟆看着我们都腻味死了!” “不至于,不至于。”安然忍着笑安慰周芳华,“我们周芳华同学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区区蛤蟆,能得见我们周姑娘的芳容,那是三生修来的福份,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嫌弃,活腻了吧?” 周芳华对于安然这玩笑般的安慰完全是提不起一点劲,又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再度软塌塌的趴回了桌子上,继续哀嚎上了,少女尖脆的声音简直像是拉警报,“讨厌——讨厌极了——讨厌死了——明明去够了,都去够了,还得去,还得去!!讨厌死了讨厌死了!!!呸,什么春游,什么春游,好容易放个大假,破春游还要占用一天,还要占用一天!!” 安然和吴泽荣对视一眼,互相无奈的耸耸肩,没办法,巨大的怨念简直把小周姑娘变成了人形复读机,借着不断的念叨来发泄着自己那绵绵不绝的哀怨。 江杰云知道春游的目的地后,扬一扬眉,“嗯,可怜的孩子们,祝你们春游愉快!” 与其是在安慰,不如说是兴灾乐祸,反正这位大爷他是肯定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 当然,老师们也不乐意见到他就是了。 安然听了他这假惺惺的安慰倒也没生气,而是特别“善意”地提醒他,“喂,我们春游是一天来着。” 172,炸药保管员 刚才还嘴角略略上弯,带着抹若有似无的奸笑的某吃货闻言脸上顿时有点发苦,微翘的嘴角更是吧嗒一下垮了下来。 而之前在一旁没心没肺的捡乐的另外两只吃货,这会儿已经一齐哭天抢地的悲嚎起来,那真叫一个情真意切! 安然当下也是毫无同情心的伸出手指,搔了搔自己被“噪音”吵得嗡嗡直响的耳朵,仰望着网吧雪白洁净的天花板,吐了口气——知道的是她去春游,不知道的还以她怎么着了呢。 那俩个熊孩子还在哪儿玩命的嚎呢,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原因不用说,围观群众谁都心里明镜儿似的。 好不容易放个假,中午还想着吃顿好的来着,哪想到二十四中那个败家的学校非要趁着春暖花开的五月去定安湖那个狗地方溜学生,唉,中午的那顿,还得看安婶的手艺。 凭心说,吃李彩凤烧的饭总比饿着肚子强。 可是人这种动物呢,他就没有知足的,更何况那还是三只吃货。 李彩凤做的饭,也不能说是不用心,又觉得三个孩子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小小年纪,又是忙着念书,又是忙着做生意的,看着实在是叫人心疼,知道三个孩子爱吃肉,于是那油和肉都是使劲的放,可是那菜式单一就不说了,味道跟安然做的也差了很多。 想到这里,两个吃货抽嗒得就更来劲,呜呜,安妹妹,我们舍不得你! 安然阴恻恻,咬牙切齿的“安慰”他们,“放心,我还没死呐!” 虽然学校的领导们是缺德了点,说是领着学生去玩,结果挪动大家伙好不容易盼到的五一长期不说,还偏偏去那么个绝大多数人都去烦了地儿,好在,老天爷看在诸位师生已经十分苦逼的份上,也就没有再锦上添花的难为他们。 头一天晚上还下了多半宿的大雨,以至于周芳华临睡前还给安然打电话,乐不滋儿的美道,“下吧下吧,赶紧下吧,一直下到明天晚上,那样的话,我们就不用去了。” 安然很残酷的打破了这天真的傻孩子那构建在沙堆上的美好空想,“不要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孩子,明天下雨去不成,你以为校长不会推迟改期到后天吗?与其一天拖一天,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说完这番话,安然很有先见之明的将话筒拿离开自己的耳朵,果然,话筒还没移动到安全距离,一声惨叫就穿过了手里的话筒,刺破空气,猛锐的向她的耳边冲来,一直到进入梦乡之前,安然觉得自己还可以听到小周姑娘那一声凄厉呼喊的回音荡漾在空气里,缭绕不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太阳公公亮堂堂的当空照着,地面上只余一片湿漉漉的水痕,却是真的晴了。 周芳华这才是彻底的死了心。 事实上有这念头还不只小周童鞋一个,有不少同学也都是抱着这个心思,可惜,老天爷不肯配合。 既然游玩的地点没有半点新鲜感,就跟自己家后院似的熟悉,于是一群半大孩子只好把一腔热情都转而投放到了吃上。 从到校集合到坐上大巴车,一路开向定安湖,这帮家伙的嘴就没闲着过,巴叽巴叽的吃个不住,一边吃还一边互相抱怨着,满脸的意兴阑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吃呗。 虽说是一个个的都是抱怨连天,好像十分不乐意的样子,可是当大巴车停在了公园门口,看着园中郁郁葱葱,看着远远近近的一树树如锦的繁花,吹拂着绵软的,春末夏初的微风,刚刚还一脸憋闷的少男少女顿时来了精神。 就连号称与定安湖里蛤蟆相看两厌的周芳华也一改之前的厌烦,变得兴致勃勃起来,不过,周小姑娘是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的,用她的话说就是,“反正已经来了,那就随便看看呗。” 望着眼前的宜人景色,碧波荡漾的湖水,安然觉得其实在这样的季节里,只要是有树,有花,有水的地方,哪怕是再熟悉,也会心生愉悦。更何况,大家虽然对定安湖不再感到新鲜,却不能不为这美丽的春天而感染。 新鲜有新鲜的妙处,其实熟悉也有熟悉的好处,只是平时不在意,甚至还会感到厌烦罢了。 说起这好处第一样就是够放松。 即便人类已经脱离自然很久很久,然而身上却依然藏着动物的一种本能天性,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哪怕一切都安排得妥贴安全,却依然会在潜意识里感到一份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紧张。 而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便会自然而然的感到放松。 这份放松放到安然他们的春游活动当中,便是老师们可以不用拿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精神头来,对着学生们紧迫盯人,不用时刻担心学生们会有走失的危险,即使掉队,对这些从小就在定安湖公园里玩到大的本地孩子来说,几乎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回家去。 对学生们来说,老师们一放松,他们的自由度就高了许多,不用再被老师们恨不得像端午的粽子一般,用一条绳子拴成一串,时刻的拎在手里,挂在腰间,不错眼珠的看着,稍微动一动手脚,也要被担心则乱的老师们大惊小怪的盘问教育上一番。 这样一来,学校里的领导和老师们商量了一下,觉既然地界儿熟,学生们又都大了,不再是没有什么自控能力的小学生,也不能像小学生一样的小手拉大手一般的管束着,再说,又是出来玩的,不管是走形式还是什么,总得让这些孩子们玩得差不多点,否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校领导和老师们最后商讨研究决定,让每个班级的学生分成几个小组,限定时间,自由活动,到了饭点再回到集合地点报到,一方面让老师们可以集中清点一下自个儿班里的孩儿们的数目,另一方面也便于集中投喂。投喂过后,再撒网一般的放出去,由着他们在安全第一的前题下随便撒野,别忘了最后集合的时间地点即可。 杨仲明是个性格随和宽厚又心中有数的人,对学生的管束也不严厉,只要不犯大错误,就不会过多的干涉学生们的一些看似有些不太合乎规矩的行为。 用他的话说就是这个岁数的孩子,哪有不淘气的,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谁还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没少淘过气。人这一辈子其实就是不断在一个个错误中不断的学习积累经验,一步步的成熟起来的。 但是要记住有些错可以犯,犯了可以改正,可以弥补。有些错犯了,就再也没有改正的机会,没有弥补的可能,会让你终生在悔恨中度过。 还有,永远要记住一条,无论是犯了何种错误,能改正的,不能改正的,都要勇敢的承担的它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包括好的,坏的,哪怕要用你的一生去面对这个结果。 这一番话也许上一世,杨仲明也说过,可是安然那时年纪小,很多良言忠告对于她来说还太过艰涩,她听不懂,理解不了,也不想听懂,不想理解。 而这一世杨老师的这番话,却让她感慨良多,同时也对这位看似随和甚至有些马虎的老师不由得肃然起敬。 教书育人,不仅要教给学生们知识,还要教给学生们做人的道理。 可惜,杨老师的许多语重心长的话,当年她没有听进去。而十几年后,随着这个社会越来越功利化,像杨老师这样可敬又可爱的老师却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只会做一些表面文章的人。而如今,安然有时会想,不知道他们的老校长把江杰云这个混世魔王安放到杨仲明带的班级里,有没有可能就是深深了解杨老师的这种外松内紧的为师之道,又觉得小老头的脾气宽和包容,说白了就是体格结实,心理素质高,不至于被江杰云那个混球学生给气出个好歹来,比较抗造,所以才敢把这个炸药包一样的家伙丢到他们班里来,让杨老师这么个妥当人来妥当保管员,才不易引起太大的不良后果来。 还有时,安然又在怀疑,别看杨老师那小老头一见江杰云就是一副快要被气得吐血断气,拿他无可奈何,大伤脑筋,恨不得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可真说起来,却从没见他采取过什么有效的措施。 这要是换了别的学生搞不好早就要给家长打电话,或是上门家访。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吧?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对江杰云对老师们的出言不逊,公然逃课缺席,无论是老校长,还是杨老师都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 话又说回来,江杰云也一样。 这厮的事迹被学生们传得神乎其神,简直好像是本校第一不服管束的混球学生,其种种劣迹简直是罄竹难书,无法言表,让人闻风色变。 173,顶风臭十里 经历了重生的安然闲着没事的时候会非常无聊想,八卦和炒作的力量是无穷的,传来传去,炒来炒去,把江杰云这个洁癖份子给变成了一摊奇臭无比的臭狗屎,臭到什么程度呢? 嗯,基本可以称为“臭不可闻”的地步,他一迈进学校的大门,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会纷纷奔逃走避,知道的是怕惹到这位传说中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人身上有什么让人避之不及,生怕离得近了些就被传染了什么异味一样。 照安然看,真是比“顶风臭十里”还甚。 可是抛开各种传闻不提,静下心,仔细的想上一想,江杰云这摊臭狗屎平时除了每天加班加点的逃课逃学,把学校里的上到校长下到班主任连同各科的老师都一一气了个遍之外,好象还真找不出什么别的让人侧目的劣迹来。 没有仗势欺人,没有拦路抢钱,没有打骂同学——事实上,除了她、吴泽荣和周芳华之外,安然怀疑江杰云甚至都没跟班里的同学说过超过十句的话。没有聚众生事,没有打架斗殴…… 与安然见过的其他真材实材的坏学生以及校霸相比,江杰云这摊传说中的“臭狗屎”几乎洁白无辜到如同一朵白莲花。 安然有时会怀疑,他们的看似糊里糊涂的老校长和和气随便到有几分马虎的班主任杨仲明其实对江杰云的事并不是像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愤怒,否则他们的那些不作为的原因就无从解释得起。 她甚至想,是不是这三个人在背后达成了什么协议或是默契。 而老校长的糊里糊涂和杨仲明的马里马虎是不是都是一种瞪着眼睛装糊涂,不是真糊涂,而是难得糊涂? 看来多年以后,江杰云即便是成了本市的首号头财主,依然不忘过年过节的提着好酒和礼物上门去看望初中的班主任杨仲明,背后的原因也并不只是尊师重道那表面的理由吧? 只可怜那真真正正的奋斗在不良少年第一线的各位混球孩子们尽管勤勤恳恳,努力奋斗,坚持不懈的做着各种坏人坏事,其名气的响亮度和其事迹的流传范围却怎么都无法跟仅仅逃逃课,动动嘴皮子的江杰云相比,被他遥遥的甩在身后好几条街不止。 这便是流言和炒作的结果。 那么,这些流言又是什么人放出来的? 这些事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炒作? 安然觉得仅仅只凭学生们中间闲着无聊的口耳相传绝不会到如今这种程度。 流言就是这样的一种有保质期的东西,必须新鲜,火热才会让人乐于口口相传,一旦不再新鲜,冷却了热度,大家转眼便失去了热情,把它丢到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可关于江杰云的传闻却始终是历久弥新,永远的新鲜**。 没有人在背后人为的不断制造,不断传播,不断推动,不断炒作……只怕那些初听着有鼻子有眼,细一想完全不靠谱的流言早就被大家忘了个一干二净,毕竟江杰云每天出现在学校的时间有限,与同学们的接触有限,干出的劣迹其实又贫乏得很。 天下的事,绝大多数都是无利不起早。 那么,那些传播制造炒作流言的人又想从中获得什么样的效果和利益呢? 这里面有没有江杰云本人的功劳呢? 以他的机灵劲只怕在流言传出的第一时间便会做到心里有数,如果想阻止澄清,安然相信,对于他来说,并不会是什么难事,看看如今他在自家老爸老妈心目中那牢不可破的小绵羊乖乖宝的形象就可见他的演技之高超,想在全校师生面前装一装优等生神马的还不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 那么如今这么一副臭狗屎样,就是他乐意的。 安然左想右想,一开始她是以为他这样做是可以无所顾忌的逃课,但是再想想,以他的成绩和手腕,想在与老师们搞好关系的情况下,获得这些特权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可他却没有。 而是对那些流言和炒作起码选择默认。 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 想借此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和目的呢? 安然有些好奇。 却从未问出口过。 正如对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的家庭以及生活背景,她也不是完全不好奇,不想知道一样。 既然他们不主动去说,自然是有他们的原因吧? 只是这些并不妨碍她没事的时候,把这些事当成魔方之类的玩具,在心里分析把玩一番——没办法,脑袋不够聪明,转得慢,很多事过了好久,才能反应过来,哦,原来如此。 笨人就只能阿Q地把转脑筋当成自娱自乐的方式了,否则天天拿自己跟聪明人比,都得懊恼死——尤其是在身边还养着三只十分聪明的吃货的情况下,真是太刺激人了。 就比如这会儿,班主任杨仲明再次发挥他那随和到有些马虎的好脾气,把班里分队结组的事全都甩手丢给了正副两名班以及生活委员,小老头自己则坐在一旁和另一位老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这种作法无疑是民主的,完全不同于其他班级班主任老师的铁腕政策,完全的专政到底。 可世间这事吧,总是有一利必有一弊。 民主和专政也一样。 民主是好处是自由度大,但是自由度一大,这争论也就多了,解决起问题来,别的不说,参与的各方先争上一番再说,同时缺乏组织性,纪律性,在效率上就差了一些。 而专政的好处在这会儿就体现了出来,老师说咋着就咋着,让你们几个结成一队,就你们几个就必须拴在一条绳上,抗议无效,不玩拉倒。如此一来,效率极高,一个个的调皮份子都跟锯嘴葫芦似的,全无二话,老师指哪儿,他们打哪儿。三言两语的功夫,全部搞定,呼啦一下,就地解散,转眼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再看他们一年五班这边,班主任老师带头侃大山,侃完大山就把头一低,晒着暖洋洋的五月阳光,打起盹来,一副万事不挂心的惬意模样。 班主任老师一自在,三个“位高权重”,责任在肩的班干部可就不自在了。 班里的同学一看老师那副完全民主自由的架势,立马兴奋了,活跃了,热情了,拉帮结党,抢人入伙,七嘴八舌的围着正副班长连同生活委员,争先恐后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三个女人等于一百只鸭子。 一群正当青春年少的少年少女该等于多少只? 某位算数不好的同学根本懒得动脑筋去换算,反正这帮人不争出个结果来,他们是不可能解散自由活动的,安然干脆找了个背荫的地方,把以上的那番关于江杰云的流言和炒作的想法拿出来琢磨揣测一番,想得告一段落,再看他们班那个打着盹的小老头怎么看怎么像放鸭子的老大爷,一样的自在,一样的闲散,只要鸭子们不跑丢,爱怎么叫唤就怎么叫唤,全当背景音乐了。 这小老头要是不长命百岁可真是天理难容。 一群精力旺盛,满身活力到无处发泄的混球学生们吵了半晌还没吵出个结果了,杨仲明小老头也不知道是一觉睡醒了,还是终于被这些小鸭子们吵得失去了耐心,掀开眼皮,在一片喧杂中,慢悠悠开了口,立刻让刚刚还在呱呱呱叫得震天响的小鸭子们齐齐闭上了嘴巴。 他说,“嗯,你们吵吧,反正有吵嘴的时间,就没玩的时间,都站在这儿吵嘴,也挺好,我还省心。你们慢慢吵,我再睡一会儿。” 看着四周一片安静,杨仲明道,“咦,不吵啦,不吵了就赶紧分成小队,各自活动去,别搁我耳朵边上吵吵啦。” 活音一落,刚才吵了半天还没个结果的混球学生们立刻整齐有序,不争不抢的向三名班干部汇报了自己小队的人员名单。不过三五分钟的工夫,连报名,再报名单,最后站队,就完成的立立整整,一丝不乱。 杨仲明也不多说,直接一挥手,“玩去吧。”说完,把眼皮吧嗒一撂,又睡上了。 刚刚还被同学们吵闹得满头大汗的三名班干部抹了一下头上的汗,看向他们又打起瞌睡的杨老师的眼神都充满了一种由衷的敬佩——姜还是老的辣啊!这小老头忒精了! 安然偷偷一撇嘴,看吧,她就说他们杨老师这小老头根本就是装糊涂。能让一个多年后成为本市头号奸商的家伙年年乖乖的上门送礼的老师,决不仅仅只是人品好,有师德那么简单。 安然,周芳华和吴泽荣三个自然是一组,这是无可争议的。 论起对定安湖公园的熟悉程度来说,据称与湖里的青蛙蛤蟆已经达到相看两厌程度的周芳华自然是排在了第一,安然次之,吴泽荣……他倒是来的次数也不少,不过,据他自己说,他那时每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带一本书,边走边看,至于走过路过了哪些风景,他却是一点都没有印象的。 174,主要斗不过 所以说,吴妈妈的观点的确是最正确不过的,幸亏是摄影让他的儿子没有完全的变成一个死宅,摄影拯救宅男啊! 当然,这会儿还没有“死宅”这个词,完全是安然在心里替吴妈妈总结的。 基于以上情况,他们三个的浏览计划便由周芳华和安然一手制定,至于吴泽荣这个好脾气的孩子,则完全成了职业摄影师。 本来,跟女生出行,男生一般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干些拎包的体力活。 但鉴于吴小书呆那刚刚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多愁多病”行列的小体格,两位女生决定拎包什么的,还是自己来为妙,万一要是把这个四体不勤的家伙累着了,最后搞不好还得劳动她们自己的大驾把这位身娇体弱的少爷给搬回去? 虽说那条书虫子由于长期啃食书页,又不喜欢运动,身体较为细瘦苗条,但还好歹也是个小老爷们,对于两位同样挺苗条的少女来说,想把他完好无损的给搬运回去,貌似也有相当的难度。 面对周芳华和安然两人以上这一番一唱一和的打趣AND打击,吴泽荣既不反驳,也不应和,只着笑着听。论嘴皮子上的功夫,再来两个,三个的小书呆加在一起也赶不上周小姑娘一个人能说能讲,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安然在不停兴致勃勃的溜缝呢? 要不怎么说人吴泽荣同学是未来的社会精英呢,绝对的识实务,懂进步,好男从不跟女斗……咳,主要是斗不过。 定安湖公园,虽然历史悠久,但大概也就是因为太悠久,原本的古建筑早在悠久的时光里陆续倾颓,化为了尘埃,不复存在,现在这里只剩下一个人工的定安湖和很多靠谱不靠谱的记载和传说。 因此公园里没有文物古迹可供浏览参观。 虽然没有文物古迹,但这是小城里一方难得的充满了历史感的地方,植物茂密,物种丰富,为了维持这难得的历史感和众多繁茂的植物以及自然景观,不破坏原有意境和生态环境,相关部门做了一个放在十几年后看来相当艰难的决定,不引入大型娱乐设施,不建造大型的游乐设施,限制建造商业设施,使定安湖公园真正成为一处最贴近自然的,不被过度开发所破坏的,属于所有小城人民的乐园。 如此一来,公园里也就没有供游人游戏的大型游乐设施和娱乐设施。 如此这般对于像周芳华这么大年纪的少年少女来说,公园里可供游玩的项目就少了很多。 好在,五月的北方,正是一年中繁花渐开的时节。这个季节的定安湖正是赏花的时候,随处可见一片花团锦簇。 所以,他们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赏花。 定安湖公园是以湖为中心的公园,因此来到这里的游客必去的一个景点就是定安湖,如果到了定安湖公园,而不游定安湖,岂不是白来? 游定安湖的一个基本项目就是划船,湖边有小码头,停泊着各式的游船,有大有小,有可以搭乘的,也有可以自己划动的。周芳华对这个是最感兴趣的。 虽然她之前号称来过无数次的定安湖,跟着学校一起来的,跟父母一起来的,也有陪同家里的亲戚来的,跟着学校或是跟着大人来,也是游过湖,坐过船的,但由于她当时的年龄,以及安全的考虑,从未自己动手划过船,好容易今天可以自由活动了,去了紧箍咒的小周童鞋,信誓旦旦,跃跃欲试的声称非要亲手,好好的划一回船不可。 安然积极赞同,吴泽荣完全同意。 定安湖虽是人工湖,但是历史上几易其主,不断的修缮拓展,这里被开发成公园之后又经过大规模的治理完善,因此水域面积不小,后来在相关部门有意识的计划下,又渐渐形成了人工湿地景观。 由于这一带的生态环境好,植被多,靠近市郊,周边比较安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各种鸟类越来越多,本地的常驻鸟类,随着季节迁徙而来的候鸟,栖息在树林中的,生活在水边的…… 这些年以来,来定安湖观鸟也成了这里一项新开发起来的游览项目。 观鸟这个提议是由安然提出来的。 得知学校这次的春游还是要来定安湖之后,安然也是稍稍觉得有点扫兴。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无可改变,反正高兴也要来,不高兴也必须要来,那么不如就尽量使这次的游玩可以开心一点。 所以,她去图书馆借书的时候,顺便翻了一下本地的旅游丛书,看看定安湖有没有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游览项目。 这观鸟就是其一。 一般的游客不太注意这个,即使知道定安湖的鸟多,却也不会特别在意。同时,虽然这里已经日渐成了各种鸟类的乐园,但是这些鸟毕竟是野生的,不是人工饲养的,而且公园也为了不破坏这里的生态平衡,严禁游人投喂,因此游人与鸟类总是保持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不可能近距离观察,一些细节单凭肉眼是不太容易捕捉的,需要借助一些工具。 而且安然觉得就算自己的眼神再好,但是对看到的鸟仅仅只是看个大概的样子,不知道它的名字,它的习性,它本身的一些与众不同的特点,这鸟看得也会失去许多的趣味。 关于看鸟的工具,她事先都打听好了,据说在湖边有一家小店,可以租用专业的观鸟用具,还对外出租出售钓具之类的东西。 至于说鸟的名字习性什么的,就更好解决了,直接在图书馆里借一本常见的鸟类图谱装在背包里,到时对照着看就可以了。 他们的最后一个游览节目就是喂鱼。 现在的定安湖的水域基本被人为的分为两块,一块是景观区,修建了长廊,水榭,凉亭,石舫一类的景观建筑。水中遍植荷花,饲养着观赏鱼。 另一块则是自然景观,也就是前面所说的人工湿地,种植大量的水生植物,放养鲤鱼,鲢鱼等食用鱼类,既可维持这片水域的生态平衡,又为湿地中的水鸟提供了必要不可少的食物。同时,也为一些钓鱼爱好者提供了垂钓的场地,又为公园增加了收入。 对于钓鱼,他们三个人都完全是一窍不通,因此便退而求其次的去喂鱼。 当然不是喂湿地中的野生鱼类,而是喂景观水域中那群养得肥肥的锦鲤,据说这也是周芳华同学从小到大,在定安湖里唯一玩不腻的一个项目。 安然吐糟说她的这个爱好很幼稚。 能不幼稚吗? 一般在定安湖公园里喂鱼都是五六岁的小朋友。 想当然,安然的糟刚吐完,就被恼羞成怒的周姑娘给报复了,气势汹汹的伸手去扯安然的腮帮子,咬牙切齿的哼哼冷笑,“亲爱的安然同学,你刚才说什么,我怎么没有听清楚,麻烦你再重复一遍呗?” 安然这厮很有点欺软怕硬的劣根性,不过,她本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该同学认为,即便自己这辈子未来依旧不会成为什么社会的精英人士,但咱好歹活了两辈子,绝对的识实务,于是马上改口,“哎呀呀,我是说,周芳华周同学的爱好特别的童真!嗯,对,就是童真!” 周芳华觉着“童真”这词虽然听着还将就,但是还觉得不太顺耳,安然则趁着她“字斟句酌”的工夫,立刻撤退到了安全距离,就在她撤退的同时,小周姑娘也反应过来,双手掐腰的朝安然嚷嚷,“安然,你个坏东西,你是语文科代表了不起怎么的?你当把幼稚换成童真就真把我蒙过去是不是?哼哼,看我今天不把你收拾个立正,我就不姓周!” 安然是多乖巧的一个孩子啊,也不用人收拾,直接就给“盛怒”之下的周芳华同学来了个立正,然后朝她笑眯眯的眨眼,那意思,怎么样,为了让你继续姓周,咱们都自动自觉的立正了,你就别费劲了呗? 周芳华才不会因为安然这丫头的故意卖乖而放过她,以一种极其凶残,极其“赶尽杀绝”的姿态朝安然扑了过去。 可她刚刚才扬起自己的两只可爱的小爪子,就见旁边闪来一道白光,转头一看,吴泽荣正端着照相机对着正在嬉闹的两人拍照。 这下小周姑娘挠人的目标从安然又改成了吴泽荣。 小书呆自觉很冤枉很无辜,却不懂得反抗和逃跑,只是护住自己的宝贝相机,张着困惑的眼睛,完全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周芳华同学改变了她的攻击对象。 不过马上小周童鞋就替他解答了疑惑,“吴泽荣,你个坏人,你怎么可以把我刚才的模样拍下来呢?多……那么什么呐!” 吴泽荣却继续困惑,眨眼睛,“哪什么?” 周芳华劈手又去抢他的相机,“就是那么什么啊!赶紧的,你把它给我删了,删了!” 照都照出来了,哪那么容易删的? 175,美好的选择 吴泽荣一边保证到时洗相的时候,绝不把这张洗出来,并且还要将底片交给小周姑娘“毁尸灭迹”,一边还企图继续虚心的请教自己刚才的抓拍到底是触到了周芳华的哪片逆麟。 这一回,周芳华气鼓鼓直言相告,“照相照相,不就是为了把好看的一面照出来嘛,你怎么可以把我拍得那么凶?” 吴泽荣这孩子若要论到读书,那真是个相当聪明的好学生,但是要论到看人眼色,特别是看小姑娘的眼色,那真是木头得几乎快无可救药了,人家小周童鞋已经说得这么清楚,这老实孩子还在那里辩解,“可是你刚才的样子是我抓拍的啊,不是摆拍,所以,不能说是我把你拍的那么凶的,而是你本来就……”说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话里的毛病和小周姑娘那死鸭子嘴硬背后的用意了,讪讪的住了嘴,朝周芳华咧嘴傻笑。 可惜,已经晚了。 周芳华情态危险地眯起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慢悠悠的,一字一顿的问道,“我本来就什么,嗯?” “就……就……”只苦了吴泽荣这个不善言辞的老实孩子,就了半天也没就出句漂亮话来。 周芳华反而被他“就”得泄了气,用手轻拍他的脑袋一记,“就就就就,就你个大头鬼啊!” 而安然早在一旁憋笑憋得喘不上来气了,这对活宝! 三个人一路斗着嘴,一路向着他们的第一个游览项目的目的而去。 定安湖公园的花卉品种很多,不过大部分的品种还是考虑到了北方气候的限止,即便引进,花费许多工夫,也不见得可以过冬成活。 除了品种多之外,定安湖公园花卉种植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面积大。 仗着占地广阔,在园林规划方面,划分为几片区域,各有特色,既有江南园林布局精致巧妙的景致,又有北方园林疏朗大气的区域,更有以定安湖人工湿地为中心的大面积人工造林的野趣天成。 三四月份的时候来这里看桃花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不过,现在桃花已谢,梨花正开,还丁香,芍药,郁金香,榆叶梅……一树树欺霜赛雪,一片片绚烂若锦,一丛丛明艳如霞。 一朵两朵细细赏玩固然有美丽的意趣,但只有当你置身在花海之中的时候,才能感到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感受到那种属于自然的迷人的力量。 有人用“花潮”来形容百花盛开时节,身处花海时的感受。 安然以前只是觉得这个词用得漂亮新巧,而此刻,当她也站在这片花海中的时候,才觉得这个词绝不仅仅是漂亮新巧,更多是无比的贴切精妙。 一阵春风拂来,群花摇曳生姿,随风倾倒,你推着我,我压着你,一浪接着一浪,一浪赶着一浪,浪花翻滚处,耳边皆是风过处草叶花朵发生的摩擦碰触之声,风大些,刷啦刷啦,浪花激荡。风小些,沙沙沙,就像柔浪拍岸。 面对着此情此景,刚刚还玩笑打闹的三人在不知不觉间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忘记了言语,只是站在花海之间,静静的放眼四望,默默的聆听着春天和自然的和声,刷啦刷啦,沙沙沙,高亢而委婉,低柔却明亮,让人着了迷,入了神,久久不能自己,就连思绪似乎都随着风中的花朵,发丝,和衣袂一起拂动起舞,有如彩蝶翩翩而动,在澄明的阳光中,花海上,沉沉浮浮,高高低低的飞着,飞着…… 空气里的气味是复杂的,一种属于暮春时节独有气息,有花朵的浅淡的香气,有新生草木的清香,有泥土湿润的微涩,有远处水面上吹来的柔柔湿气,也有阳光的似有似无的芳香…… 春光旖旎,让人留连,安然他们最后干脆不再往前走了,看看时间还早,便从背包里抽出一大块厚油布铺在梨树下茸茸如茵的草地上,三个人并排往上面一躺,眯着眼,舒展着四肢,惬意地晒着暖暖的春阳,望着头顶的一树树洁白,听着耳畔阵阵花浪。 只希望这时间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让美丽的春光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安然,你的背包都快赶上哆来A梦的小口袋了,怎么连油布这么神奇的东西都有?” 美丽的景色让人的思想荡漾,却让人的心灵沉静,声音在出口的一刹那便被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就好象怕是声音稍大一点,就会惊扰了眼色的这片静谧美好的春色一般。 “哦,我昨天晚上突然想起来的,留着咱们万一走累了什么的用,没想到,这会儿就真用上了。”安然的声音也是轻悄悄的,软绵绵的,尾音拖沓,带着点晒着春阳的慵懒和适意,一副仿佛随时都可以睡过去的感觉。 说起这块油布来,它的年纪据说比安然都要大上一些,还是当年安国然和李彩凤刚刚成家的时候托人买的,用途很广,最初经常在秋季晒大白菜的时候,用它来蒙白菜,遮挡风雨。后来杂七杂八的用处就更多了,这些年随着人们生活条件越来越好,秋天的白菜买得也少了,这块油布也就渐渐的退出了安家的生活舞台,退休养老。 前些日子,安然在家里收拾旧物,看到了它。正好昨晚临睡前写日记的时候,忽然想着可以把它放在背包里,再发挥一把余热,别说,还真不错。 别看这油布的年纪有点大,但过去的东西质量好,抗造耐用,厚厚实实的,铺在草地上,既干净又隔凉。 软软的春风吹着,暖暖的春暖晒着,美美的春花看着,安然觉得就这么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是这样懒洋洋的躺在树下,迷迷乎乎的迷上一小觉,也是一种不负春光的美好选择。 这也是学生时代的最大好处吧。 无忧无虑,没有对未来的恐慌,没有房贷的压力,没有职场上的勾心斗角,没有家里家外的各种烦扰,没有恋人婚姻的吵闹…… 与那些无穷无尽的纷纷乱乱相比,学生时代的学习压力真是太轻太轻了,此时想笑就笑,想睡就睡,有一种心灵上的自由,就算是玩也玩得理直气壮——哪个孩子不爱玩呢? 总有无数的借口替你开脱,总有很多人怀着爱护的目光。 而一旦出了社会之后,每日无论身心都被各种各样的事物牵绊着,拉扯着,每天总有很多人用各种各样挑剔的眼光和理由打量着你,考验着你。 那时想要玩上一玩,别说别人,就连你自己都觉得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所以古人才要说上一句“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心虚气短,又怎么会用一个“偷”字来形容这机会的难得呢? 趁着现在还年少,还有许多的时光也可以慢慢使用,还没有进入社会,好好的珍惜,好好的享受,比如在眼前这样美好的景色里沉沉一醉,小小一睡。 …… 安然就这么想着想着,呼吸一点一点的放缓,拉长,不知什么时候,就真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四周一片岑静,只有风声,花浪声,以及一声声婉转悦耳的鸟鸣声,独独没有人声。融融暖暖的阳光透过花枝游荡在面颊和眼皮上,轻柔而顽皮。 大脑还未完全醒来,浑身软软的,懒懒的,暂时还不想张开眼,颈畔有细细的呼吸喷吞其上,身体边贴着一具温暖柔软的身体,肚子上搭着一只绵软的手臂,脸上却已先带了微微的笑意,那是周芳华。 轻轻缓缓的吐了口气,安然此时心里忽然浮现起了那三个吃货吃得美了便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啊,这才是生活啊~” 慢吞吞的掀开眼皮,微微转了眼,便看到将头拱在她肩膀里,几乎快缩到她怀里的小周童鞋,脸蛋睡得红扑扑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腰腹间,一只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唉呀,差一点就跟小婴儿似的吮着了,看着十分可爱。 安然暗笑,可惜可惜,她现在不能动,如果拿相机把周小姑娘这副颇具“童趣”的春睡图拍下来,倒是可以好好的打趣一下,顺便欣赏欣赏小丫头炸毛的样子,一定挺好玩。 某坏心眼的重生人士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原本还算醇厚的性格现在是越来越染上了一些恶劣因子,特别爱逗弄人,时不时的还常犯点无伤大雅的小坏,经常撩拔撩拔人家小姑娘,很有点“近墨者黑”的意思。 只不过,她长了一副忠厚面孔,平时做事看着似乎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还带了点罗里罗嗦的老大姐的架式——不能说她像小老太太,如果说了炸毛的就换成某大厨了,所以她的那点坏心眼一来是只限于开开小玩笑,二来又不易察觉,三来这变化来得太过缓慢,周遭的人一日一日的与这么个越来越蔫坏的家伙处着,完全感觉不到这种日积月累似的变化。 176,沉重和温暖 暗呼了一声可惜之后,某人收起了自己的那点坏心思,将头转向另一侧,距她的身体多半个手臂远的地方,吴泽荣也睡着了。与周小姑娘那充满童趣又依赖的睡姿相比,少年的睡姿就显得规矩多了,与他那内向安静的性格一样,不惊不乍,老老实实的仰面平卧着,双手自然的放在体侧,就连眼镜都一丝不苟的待在原来的位置,只有绵长缓慢的呼吸说明这孩子已经睡熟了,而不是清醒的躺在那里。 他们的身上都盖着厚外套,这外套还是细心的吴妈妈怕他们学校早上集合的早,到了定安湖这边地阔人稀,树多风大,身上又穿得少会冷,特意分别给安然和周芳华打电话,怕她们两个臭美,穿得少,嘱咐她们也要带上厚外套御寒。 安然也就得了,周芳华确实是想臭美来着,接到电话时正在努力说服周妈妈,不要让她穿得那么多,天气这样暖和,尤其又是出去玩,又是跑又是跳的,指不定多热呢,何必还罗里八嗦的带上完全用不到的厚外套,给自己增加负担,有那个空间还不如往里塞点好吃的呢。 结果,吴妈妈的电话立刻让周妈妈得到强有力的支持,这一回是连眼神都懒得给自己家姑娘一个了,直接拿了外套折好,给她塞进了背包里,弄得周芳华一见着吴泽荣就颇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苦着脸抱怨,妈妈们的爱和担心总是那么的“沉重”! 事实上,吴妈妈的乖儿子吴泽荣同学从不觉得妈妈们的爱和担心是“沉重”的,因为即便妈妈们要求他带上一整箱衣服去春游,他也会乖乖照办,老老实实拖着那箱衣服,绝不反抗。当然,如果能在那箱衣服里再给他塞几本书,就更好了。 不过,等到他们一起在油布上躺平的时候,周芳华就再也不觉得妈妈们的爱和担心过于“沉重”了。暮春的天气确实是暖和,但是如果就这么穿着游玩时的衣服在树下睡上一觉的话,当时虽然不会感到什么,但是只怕醒来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温度就不会太好受了,如果倒霉一点,身体再弱一点,抵抗力再差一点,只怕就得感冒一场,剩下的五一节假期搞不好就要在医院里度过了。 安然带了一本书,吴泽荣这个小书呆子带了两本,于是这三本就成了他们三个人的枕头,安然和周芳华挤在了一起,一件外套被盖在了上身,一件则盖在了下身。至于吴泽荣,吴妈妈太了解自己儿子那弱不经风的小体格了,即便现在比过去有所进步,却仍给他带了一件长款的小风衣,正好将他的多半个身体盖住。 所以,事实证明,妈妈们的爱和担心,不仅“沉重”而且温暖。 安然见周芳华和吴泽荣都睡得很熟,也不急着起来,小小的抽动了一下胳膊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还早,她也就不急着叫醒他们了。 就像她临睡前所感慨的那样,这样悠闲的,安适的,可以在春天花树下小睡的机会,一生中又有几次呢? 与其匆匆忙忙的去游览,不如就这么躺在树下,晒晒太阳,吹吹风,看看花,让情绪漫无边际的在清香的空气里游游荡荡,就像朱自清老先生在《荷塘月色》中说的那样,“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上辈子学这篇课文的时候,她正迷恋言情小说,喜欢的是活泼俏皮的文风,欣赏的是那种浪漫欢快的调子,轻松可爱的色彩,而这篇经典,甚至要求背诵的《荷塘月色》在她的眼中就是一个小糟老头,吃完饭,背着手一个人在水坑边上一边瞎转悠一边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的结果。 而如今年岁已长——好吧,至少心理年龄是长的,已经学会了欣赏那份藏在看似平淡的字句后面的那份沉静的美感,读懂作者的那份心绪。 徐风吹来,像是一双调皮的手轻轻摇动着树上团团皎白,盛开到极致的花朵便在这温柔的摇颤之下,将片片花瓣抖落,乘着清风的借给它们的一双双无形的翅膀,在空中缓缓飘转,零落,作着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次飞翔。 梨花飘落如雪。 点在草地上,落在油布上,飘在外套上,以及安然的鼻子尖上,软软,嫩嫩的清凉,菲薄的花瓣在呼吸间微微的颤动着,有些痒。 安然皱了皱自己的鼻子,花瓣动了动,却并没有因此而滑落,于是她又鼓起腮帮子,兜着嘴,将鼻子尖上不怎么用力的吹了一口气。 第一次吹,角度不对,花瓣仅仅颤动了一下,便又稳稳当当的待在她的鼻子尖上,不动了。 于是,闲得无聊的某人又吹了第二,三,四,五,六次,终于在第七次的时候,将把花瓣成功的从她的鼻子尖上吹离,贴着她的面颊轻悄滑落,结束了她们之间的这场无声又饶有意趣的小游戏。 等到周芳华和吴泽荣醒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头发上,外套上还有大家所躺的油布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花瓣。 “唉呀,安然,你这个家伙,自己醒了怎么也不说叫我们一声的呢?”周芳华一边轻声埋怨着一边和安然互相清理扑打着头发上,身上的花瓣。 “我看你们都睡得挺好的,难得在梨花下头睡觉嘛,这种机会也不多,反正咱们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何苦吵醒你们呢。”安然随意耙拉了几下头发,又抖了抖刚才盖在身上的外套就要站起来。 周芳华扯住她,“诶,还没清理完事呢,刚才不着急,你这会儿急什么?” “不用了。没拍掉的就留着吧。”安然将外套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把它替到周芳华的鼻子下面,“闻闻,是不是隐隐约约的有那么点香味?” 周芳华依言接过,很认真很用力的抽了抽鼻子,“……嗯,你没说吧,我也没觉出来,你一说吧,我好象还真闻出来了……是梨花花瓣的味道?” 安然抿着嘴,耸了耸膀,接过周芳华递过来的外套,“有可能是,也有可能是我们俩的精神作用。” 周芳华因为她这说了等于没说的话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再仔细的扑打身上的花瓣,跟着站了起来,把刚才盖的外套收进了自己的背包。 吴泽荣草草的拨弄了几下头发,便开始摆弄起相机来了。 他们之前被眼前的花海迷得有些忘乎所以,也没顾得上照相,睡醒了之后,周芳华第一时间便强烈要求他必须为她拍几张美美的照片,以此为将功补过——谁叫他招呼也没打,就随便偷拍,还把她拍得那么凶!所以,他有责任有义务要把她们都拍成花仙子! 吴泽荣实话实说的告诉她,这个比较难,别的不说,起码花仙子的头发是金色的,她们俩都是黑色的。 结果周芳华和安然一起朝他瞪大了眼,齐声道,咦,没想到你居然知道花仙子头发的颜色! 好吧,这二位实在是有点大惊小怪,人家小书呆也是有童年的,好吧? 拍完了照,三个人喝了点各自带来的水和饮料,阳光的温度高了起来,安然和周芳华为此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凉帽帽沿的位置,力求不让阳光把自己的脸皮晒黑,然后三人兴致勃勃的向湖边出发了。 因为三个人之前谁都没划过船,就连船桨都没摸过。安然和吴泽荣都不会游泳,只有周芳华在寒假的时候跟着堂兄学了几天游泳,其技术水平也就维持在掉在游泳池里能扑腾两下,不至于让自己沉下去而已。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在景观区这边租条小船,在浅水处练练手,感受一把划船的滋味也就行了。 管理租船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大叔,一脸的疲惫,一副没怎么睡醒的样子,说起话来慢吞吞的,不知道是在考虑遣词用句还是准备随时睡过去,但是态度还是挺和气的。 也因此安然和周芳华便将他们的打算向大叔说了个清楚,请他帮忙找一条比较容易操作的小船,安全一点的。 大叔听得直笑,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停在岸边的各式游船,想了想,指着一条白色的,鸭子造型的脚踩式的小船问,“那个怎么样?很好操作,又不容易翻船。” 安然觉得也行,起码对外行来说,只要能让船走,是手划还是脚踩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是周芳华却不同意,人家就是想体验一把划船的感觉,划船划船,不用手怎么能算划船呢? 吴泽荣却在旁边一本正经的纠正她的说法,除了这种脚踩式的船,其实绍兴的乌蓬船,船夫就是手脚并用来划船的,他还想顺便把乌蓬船的历史再科普一下,结果被周芳华无奈又好气的一瞪,才收住了话头。 177,一点不亏心 大叔看得好笑,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又给他们推荐了一条小船,不大,正好前后两副桨,恰恰坐得下三个人。同时还顺便给他们带上了三件救生衣,以备万一,又给他们简单的讲解了一下划船的要领,按他的话说是,真没什么可难的,划就是了,就算船翻了也还有救生衣呢,他还在岸上看着呢,没事,大胆的划吧。 三个人在大叔的帮助下,套上了救生衣,笨手笨脚,晃晃悠悠的上了船,安然坐船头,周芳华坐船尾,一人一副桨,至于他们三人中唯一的男生吴泽荣,抱歉,由于此君在体育课一向要命的表现,为三个人的生命安全着想,被两名女生毫不犹豫的剥夺了卖力气的资格,乖乖的坐在中间,充分实践了什么叫“坐享其成”。 安然和周芳华研究决定,不要着急,他们不是来赛龙舟的,只是来感受一下划船的滋味,所以,一切以安全为先,慢慢划就好。 但是显然,她们是有点太过紧张了,以至于本来应该比较从容的动作也变得慌乱僵硬。这就导致本来还挺有默契的两个人在动作上非常的不一致,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让小船脱离了原地打转的境地,晃晃悠悠的慢慢向前前进。 安然和周芳华的紧张情绪也影响了吴泽荣,一时间小船里一片安静,三个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嘴角拉直,安然和周芳华把力气都用在划桨上,倒不是说划船就真需要她们使出那么大的力气,而因为两人过于紧张,使出的十分力气有七分半都用在了握桨上,真正用来划动船桨的力气反倒没有多少。而吴泽荣也没闲着,双手用力的抱着他的宝贝相机,默默的跟着安然和周芳华一起使力,紧张得腰板挺得绷直,一动也不敢动,就怕自己动作不小心,给两个朋友添什么麻烦,最后再一起翻了船。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 更何况两人之前对划船的事还一窍不通。 没多大一会儿,不仅安然和周芳华这个卖力的脑门儿见汗,就连有力气也不敢使的吴泽荣也是脸上涨红。 不过,经过了最初的十多分钟的手忙脚乱之后,安然和周芳华渐渐的找到了感觉,手下也不再玩命的使蛮力了,摇桨的动作也变得自如轻松起来。 汗也没了,神情也放松了,生怕自己成为不稳定因素拖后腿的吴泽荣也大大的吐出一口气,心里安定了。 直到这会儿,三人才有心思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风景。 别看安然和周芳华累得四条胳膊都隐隐有点酸胀,实际上那绝对两人紧张之下用力过度造成的,这么老半天,他们的船并没有划出多远,依然处在离岸不远的浅水区域。 因为今天是五一节,公园里出来游玩的人不少,到湖上来划船的人也不少。有搭乘汽艇的,也有坐看船大叔推荐的那种脚踩船的,倒是像他们这样选择简陋的小船不多。 坐汽艇的多是绕湖而行,一路向深水区挺进,要的就是一个视野开阔,将湖上的风光快速的尽览眼底。而选择那些脚踩式的船只和安然他们这种手划式的小船则更多的都只是想体验一下划船的乐趣,大部分的心思不在赏景,而在游乐。 抱着这种念头的人中,大部分的技术并不比安然他们强上多少,有一些那划船的水平还不如她们这两个小姑娘。 刚刚就有一只船,比他们划的这条稍大一些,坐了两男两女,看样子,是两对情侣,划船的是两个青年,在原地划了半天,净转圈了,愣是没动一点地方。 不过,那两个姑娘胆子倒是挺大的,见两个青年那手足无措的模样也不着急,也不怕翻船,反倒笑得前仰后合,一个劲儿的出言调侃,尤其是看到几乎是与他们差不多前后下水的安然和周芳华她们划的小船都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时,更是嘲笑两个青年,两个大男人,力气一大把,还不如人家两个小丫头划得好。 像这种只是为了体验划船乐趣的游人一般都不敢离岸太远,怕发生什么危险,因此便都不约而同的簇拥在同一处水域,说笑声相闻,船距极近,视野自然也显得有些不够开阔,放眼望去,除船就是船上的人,有一种自己成了汤锅里的水饺的错觉。 安然和周芳华划得上手一些之后,就开始不再满意象水饺似的驾着小船在船与船之间打转,他们开始慢慢的脱离开密集的船队,一点点的向侧面划出去,却不敢划得太远,也不敢与那些船保持过大的距离。 定安湖的浅水区岸边种了不少的柳树,五月的柳树叶片颜色从嫩绿转为翠绿,条条丝绦一般的低垂在湖面上,在春风里柔柔摆荡。湖间的荷叶已有不少都亭亭出水,叶片还不是很大,颜色鲜嫩如碧,虽说花期尚早,但荷叶本身却仍有一股幽幽淡淡的清香,时有时无,很是好闻。 安然和周芳华将小船划进荷叶之间,停住,三人靠在船帮上,吹着湖面上带着荷叶清香的微风,欣赏着湖面上的风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温暖的阳光像是给人穿上了一件金色透明的外衣,十分的舒适惬意,而太过舒适惬意的结果是本就软软的靠着船帮的三人,顺着船帮越来越往下出溜,周芳华更是直言不讳,“怎么办,我又想睡觉了。” 短短的一句话,也被她说得一字一拖,有如梦呓。 安然口齿含糊的附和,“我也是。” 吴泽荣本来也是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听了她们两个的话反而立刻精神了,“你们可别真睡着啊!”他的脸上紧张兮兮的,“你们要是睡着了,万一翻船了什么的,我可不会游泳,再说了,我也不会划船,咱们还这么多的东西,千万不许睡啊。” 小书呆子这是紧张了,他这一紧张,话反而多了起来,平时说话语速四平八稳的,除非想发书疯的时候才会流利到不行。 安然和周芳华悄悄对视一眼,面上不动声色,两双眼晴里的笑意却是都快要溢了出来。真难得看到这个木讷内敛的家伙紧张一把。 于是,周芳华刚刚还只是半眯着的眼睛,马上就要张不开了,脑袋也开始不自觉的一点一点的,眼瞅着就是一副下一秒立刻进入梦乡的瞌睡相。 安然可没她那么好的演技,但是为了配合她,同时也是为了偷懒,干脆就把双眼一闭,装起睡来。 如果换了江杰云在旁边非要说她们一句,“装得太过了啊,我说。” 可惜,现在上了贼船下不去的是性格实在,又有点小呆的吴泽荣,而不是那个眼睛都不眨就是一串心眼的奸商江杰云。 见到这两个女无赖就这么睡了过去,吴泽荣是真有点着急了,赶紧一手推了推安然,“诶,诶,安然,你怎么真就睡上了?”又用手去推周芳华,“别睡啊,别睡。” 女无赖们继续一个装睡一个装迷糊,一个低着脸袋憋笑,一个嘴里吚吚唔唔的秀演技。 弄得吴泽荣这个书呆子更加的着急了,可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长期生活在陆地上的旱鸭子,尤其是这只旱鸭子陆地上的时候,对运动什么的就是弱得一塌糊涂,这会儿待在稍微动一动,小船就一阵轻晃的湖面上,举手投足就更加的小心翼翼。 他只能提了声音,企图用话语来继续“打动”那个坏心眼的女无赖,憋了半天憋出一个主意来,“喂,你们俩醒一醒,我们……我们说说话吧。” “……唔,说什么呐……有什么……嗯,好说的……”演技派的女无赖断断续续的,像说梦话似的为难着厚道人。 是呀,说什么呢? 吴泽荣本来就是不善长跟人聊天搭话,虽说为了摄影,进行了少半个寒假的强迫训练,现在是比过去稍微能说上了那么一点,可这会儿急切之间,他还真不知道跟这俩女无赖聊些什么。 他皱起了眉,苦苦思索起来。 他这边不吱声,那边的两人只好继续装睡,一动不动的,放缓呼吸,于是这就么装着装着,差一点就真的睡了过去。 然后她们听到吴泽荣试探的问道,“要不,我给你们讲故事?” 安然和周芳华等啊等的,等着都快着了,结果他问出这么一句来,真让这两人差点没解了全身的力气。 刚才还演技逼真的周芳华一个没忍住,用力的翻了个白眼,吐糟道,“讲故事?讲睡前故事吗?”幸好,她坐的角度以及吴泽荣正全神贯注的想辙才没因为这个白眼和吐糟而露了馅。 吴泽荣一噎,想起自己那真正令人“倾倒”的讲故事水平,“……呃,也是哈。” 安然偷偷掀开眼皮,从睫毛底下悄悄望了一眼吴泽荣,嘴角不住的轻勾着。这个坏心眼又厚脸皮的重生人士欺负起人家老实孩子来一点都不觉得亏心。 178,追求的不同 “要不……你们喝口水,吃点东西吧……嗯,有点事干,就不会困了吧?”吴泽荣不是很有信心的提议着。 安然和周芳华总算是良心发现,觉得难为得也差不多少了,最主要的是再难为下去就要露馅了吧?见好就收,才是为难的最高境界。 吴泽荣这人看着是有点呆,但他并不笨,相反还挺聪明,只是为人厚道而已。 时间短,还好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时间一长,很漏洞百出的谎言就会自然而然的露出破绽和马脚。要不,很多骗子在行骗时都要速战速决呢? 虽说决定差不多就得了,但是小周童鞋的架子还相当的大的,装出一副硬撑着眼皮的样子,拖着长腔吩咐着,“嗯,好吧……小荣子,水壶侍候。” 那二五八万的腔调,那拽到不行的架式,慈禧太后估计也就这样了。 “哦,好,给你。”突然之间,稀里糊涂的就成李莲英的同事的小荣子还是那么的温厚,好脾气的从周芳华的背包里翻出她的保温水壶,拧开了,递给她。同时,还不忘周到的翻出安然的保温水壶,“来,安然,你也喝点水吧,精神精神。” 安然正好也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船帮子太硬了,她又瘦,骨头对铁皮,一会儿还勉强,时间长了靠得后背又酸又疼,这会儿一听吴泽荣的话立刻动作麻利的顺着小荣总管替过来的梯子爬了起来,一手接过保温水壶,朝吴泽荣道了声“谢谢”,一手正大光明的开始揉自己的那骨头拉撒的后背和后腰,“嗯,以后可不能在这种船上打瞌睡,哎哟,我的腰。回去告诉赵真旭和姜成卓去,等有朝一日他们发大财了,盖大园子了,真挖一大池子,可别弄这种小破船,就是算是弄也要也得精致点,舒服点的,最好是可以躺在船上睡觉的那种,像西湖七月半里张岱他们坐的那样的。” 周芳华感兴趣的不是船,而是姜成卓和赵真旭的“远大”理想。也不装困了,一双大眼睛瞪得滴溜圆,“什么意思?这是他俩说的?” 于是,安然就把那二位土财主的“伟大”梦想讲给两位好友听,又是什么大房子,又是什么大池子,又是什么大儿子,还有什么美女老婆。 安然跟吴泽荣不一样,这番话要是让小书呆同学来转述,那得了,肯定干巴巴,一点趣味都没有。 而安然讲起故事来,虽不像周芳华那样话多,但是随着她对作文的上心,在讲故事时对语言,情节,节奏等方面进着自觉或不自觉的把握,繁简得当,渲染适宜,懂得留白。 再加上从心里来讲,她真是打心眼里赞同那两位土财主的幸福畅想,所以这讲起来真是格外的情真意切,娓娓动人,端得是声情并茂,引人入胜。 听得周芳华双眼迷蒙连连感叹,就连吴泽荣这个不食人间烟火,整日啃书为食的书呆子也听得格外入神。 “想想看呐,在一个月色极好的晚上,约上三两好友,坐着小船,将船泊在开满荷花的湖面上,满池的月光伴着荷香,吃上一点小菜,喝上一点小酒,聊聊天,听听曲儿,醉了就随地卧倒,在清风明月,荷香蛙声里酣眠,那是何等的臭美啊!”要感染别人,首先要把自己先催眠了,安然这会儿就是,说着说着,声音都快飘起来了,目光望着船边的荷叶和湖水,仿佛现在不是白天,仿佛现在不是初春,仿佛湖水上有清亮亮的月光,仿佛湖面上高高低低的开满了硕大美丽的荷花,仿佛他们坐的不是一条锈迹斑斑的小破船,仿佛他们已经置身在姜成卓和赵真旭在梦里挖出来的那个大大的池塘里,随时可以躺在舟中,伴着流水,美美睡去,“那真是比张岱他们的还美,毕竟西湖是大家的,而那池塘却是私家的,小是小了点,可是多自由啊~” 说着还作梦似的,长而又长的叹了一口气,幽幽,自顾自的望着远方,陷入了暇想。 她的讲述结束了,两个朋友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也都是眼望着前方不知名的地方。 周芳华不知在想什么,一丝如梦似幻的笑容从她的嘴角悄悄的,缓缓的浮现起来,一点一点的,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扩散到整个面部,双眼中蒙蒙的雾气依旧,但是奇妙而又矛盾的是,那并不影响到她双眼中明亮如有星星一样的亮度。 而吴泽荣却与周芳华完全的相反,双眼无眼,面无表情,只有嘴唇微微开合着,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模模糊糊的字句,“……嗯,要书……高高的……大大的……书柜……一排一排……书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也许在每个人的心底,都悄悄的藏有一个发财梦,只是发财之后的追求不同而已。 好半晌,几个人才缓过神来,月光消失了,但阳光正好,荷花消失了,但荷叶环绕,美景消失了,但好友还在,三个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把刚才的那些话当成真的,即使它们在他们的想像中是那么的美,但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那实在是太遥不可及的一个梦想了,是在他们的有生之年,也许拼尽全力都不能可能实现的梦想。 “在湖上的荷花丛里睡觉,听着是挺美的,但是真要是做起来,估计那滋味也不怎么样。”周芳华开始吃不着葡萄说起葡萄酸来。“比如,有水就有蚊子,有蚊子就得挨咬,挨了咬还怎么睡觉,还那来的情调。” 安然耸耸肩,提出姜成卓他们的那个干脆而环保的解决之道,“他们说了,使劲使劲的养青蛙,青蛙吃蚊子,蚊子就没法扰人清梦了。” 说话间,“扑通”一声,一只翠绿色的小青蛙从荷叶上灵巧一跳,踩入水中,水面荡起一圈圈微微的涟漪。 周芳华和吴泽荣被声音吸引过去了注意力,一齐望着入水的青蛙沉默了几秒,然后吴泽荣突然犀利了起来,有些迟疑却认真的抬头问安然,“姜成卓和赵真旭他们养青蛙……不会只是为了吃蚊子吧?我是说,青蛙吃蚊子,他们吃青蛙?” 周芳华和安然听了一起笑了起来,一齐朝他点头,鼓掌,“恭喜你,答对了!” 连吴泽荣这个不食人间烟的人都能猜出那个吃货的目的,可见他们的吃性是多么的强大,其饭桶的形象又是多么的深入人心。 又说笑了几句,三人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虽说还没到中午,距离规定的集合时间还有一小段时间,但要是现在去观鸟的话,不说观赏所费的时间,就是单单用在往返上的时间也显得稍有局促。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与其匆匆忙忙走过场似的走马观花,不如把观鸟这一项内容挪到下午,把喂鱼这一项提到前面来。 不过,在回去之前,安然他们也忘了拍照,以示自己到此一游。特别是两名女船夫各自摆了一个相当威风的姿势,认真的交待他们的专职摄影师吴泽荣同学务必要把她们英姿勃勃的模样认认真真的摄入镜头,只能锦上添花,绝不允许出现失误。 为防止现在技术性失误,两名女船夫慎重的摆着同一姿势让吴泽荣反复在同一角度照了两三张,以保证她们的光辉形象可以永留史册,啊,不,是相册。 两位女船夫拍完照后,也没忘了照顾一下摄影师本人,周芳华提议也给吴泽荣拍一张威风凛凛的船夫照。 吴泽荣连连摇手,表示我本来就没划船,你还让我拍船夫照,这不是弄虚做假吗?拍照本来就是为记忆当下的难忘记忆,这也不是我的记忆,还非得假装会划船拍一张,不是挺没意义的吗? 其实大家拍照不过就是为了好玩,谁还会想上那么多,这孩子的性格太认真,安然和周芳华也不勉强他,既然他要真实,安然便把他坐在船上给一株出水新荷拍照的画面摄入了镜头。 镜头中的少年侧身半跪在船体中,半张脸被手中的相机所挡住,尽管如此,从他的肢体动作和未被遮住的半张脸中可以看到他那份特别的认真和专注。 春阳柔和,水面上反射着鳞鳞的光芒,又有些若有似无的水气,画面的色彩非常的柔和恬静。 后来洗出来的效果非常的好,吴妈妈特别喜欢,又特意放大了,很是骄傲的挂了起来。 观鱼的地点也在浅水区,距离他们划船的地方很近,大家在那里一边喂鱼一边休整一下,然后慢慢往回走,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定安湖观鱼区就在九曲长廊附近,是一座临水的,类似于水榭的仿古建筑,前面一个开阔的小平台,建在湖面之上,这里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地方,公园在这边设了专门卖鱼食的摊位,花一点钱,就可以买上一大包。 179,只是开玩笑 观鱼区的鱼养得不少,可有时,比如像今天五一节这种出游旺季的节假日,小平台上挤挤压压地簇拥在一起喂鱼的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比浮在水面上被喂的鱼少——老天保佑,这仅仅只是看起来,否则那些傻乎乎的,肥胖过度,身材臃肿得都快游不动的锦鲤们,就真有被撑死的危险了。 本来安然他们三人都各自买一大包鱼食,想过一把喂鱼的瘾,可当他们三个望着平台上面人头攒动,平台下面鱼头攒动的场面,拿着手里好大一包鱼食,一时间不由得面面相觑,难道让他们这些中学生去跟人家那些五六岁的小朋友们挤来挤去的抢地方喂鱼? “这些鱼食怎么办?”吴泽荣看着手里原封未动的鱼食转头无奈的问两位好友,虽然东西不贵,可白扔了真是浪费。 周芳华耸耸肩,问安然,“也不知道你养的那些金鱼吃不吃这样的鱼食?” “应该吃吧?”安然也有些拿不准,她平时喂鱼都是用活食,依她作为一个人类的口味来琢磨鱼食的话,活食大概就像是天然的蔬菜和肉类,而这些人工制造的干鱼食只怕更像方便面一类的东西,估计不会太受金鱼们的欢迎。再说,这么三大包,就是喂锦鲤也够一吃的了,何况她的那几条金鱼,这得吃多长时间才能吃完啊? “啊,对了。”经常跑龙门书店的吴泽荣想了起来,“卓子他们不是在后院里弄了两个大水缸吗?还养了荷花来着,我听说里面好像也是养了鱼的。咱们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喂给那些鱼吃吧。” “养鱼?”与吴泽荣相反,周芳华同学经常出没的地方还是彩票站和网吧这边,她感兴趣的望向安然,“咦,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呢,我还以为那俩大缸只养荷花来着。那两只缸,那么大的个儿,如果养金鱼的话,也可以养老多吧?” 安然抿了抿嘴唇,有些无奈的望着两个朋友,慢吞吞的说,“对,他们是在那两只大水缸里养了老多。”顿了顿,公布答案,“可是不是老多金鱼,而是……老多泥鳅。” “……” 于是吴泽荣和周芳华一齐默了。 好一会儿,周芳华才叹了口气,干巴巴的问道,“他们不会是想养来吃的吧?” 安然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周芳华受不了的扶了扶额头,“哦,那三个吃货!” “恭喜你,答对了!”安然一边拉开背包,一边把那包鱼食丢了进去。 周芳华和吴泽荣也有样学样的把背包拉开,纷纷把自己手上的鱼食也丢了进去。 周芳华一边把背包重新背好一边有些不确定地询问安然,“不过,你说,这些鱼食是喂锦鲤的,泥鳅……能吃吗?” “没关系。如果泥鳅不吃的话……”安然轻描淡写的一扬眉毛,想也没想,十分干脆利落地回答,“大不了,回头我把这些鱼食掺在面粉里,烤成面包喂江杰云他们三个就得了,相信他们会喜欢哒~” 这是真把三个吃货的胃当成垃圾桶来用了。 周芳华“哈”的一声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哦,对,对,这是个好主意,我也觉得那三个家伙会喜欢的。” 是啊,那三个家伙简直就是十几年后那种传说中最正宗的天朝人民——用胃来拯救世界! 安然和吴泽荣也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老实孩子吴泽荣还是有些担心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嗯……安然,你刚才是在开玩笑,对吧?” 安然和周芳华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坏坏的一笑,慢吞吞地反问,“你说呢?” 吴泽荣认真的想了想,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似乎下定决心一般的说,“我觉得你肯定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某坏心大厨却极其严肃,极其正经的摇了摇头,几乎是义正辞严的,一字一顿地说,“不,我当然是认真的,亲爱的吴泽荣同学。” 吴泽荣却好脾气的笑了起来,没有上当,反而将了安然一军,“好吧,你要是真想那么做的话,别忘了烤的时候,给我也留一块,让我也尝一尝。” 被老实人将军的某大厨处惊不变,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吴泽荣笑着摇头。 周芳华却有些跃跃欲试,挽着安然退出小平台,“诶,说真的,你说如果你真拿这些鱼食做成点心,并且实话实说的告诉那三个家伙,他们敢不敢吃?” 安然想象了一下,这个……还真不好说,前提是如果点心的味道确实不错的话。 ……咳,这些鱼食还是老老实实的拿回去喂泥鳅吧。 三人溜溜达达的回到集合地点的时候,班里的同学还有不少没有回来。回来的同学们聚在一起,大家交流了一下上午的游览感想,不过,大多数人的感想其实都是不怎么样,春天的花固然好看,可让这些正是活泼跳脱年纪的孩子们都能安安静静的赏花,尤其是那些没一分钟老实时候的少年们,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安然他们在花树下睡觉的时候,大多数同学都跑去划船了,有几块料是急性子,虽然之前没划过船,但仗着身上穿着救生衣,便不肯慢慢的尝试,拿着船桨一阵乱划,差点没把小船弄翻,把自己掉到水里去。好在,身手还算伶俐,反应也快,才算是逃过了一劫,吓得这几位出了一身的冷汗,划船的兴趣大减,这会儿一脸不屑的郑重声称,切,划船神马的,一点都不好玩! 还有一些去坐船去看人工湿地了,那边的景色与这边相比倒是显得稍微新奇了一点,但是除了各种水生植物就是飞来飞去的水鸟,人一到近前,呼啦啦的就全飞光了,只能远远的看着,没法靠近。可如果不靠近的话,又怎么能看清楚呢? 反正乐趣也不大。 安然向他们推荐可以到那间小渔具店去租用望远镜观鸟,可惜同学们对此都没什么兴趣。 倒是听说他们几个在梨树下睡了一觉,觉得真是挺好玩的,有几个说,下午吃饱喝足了,他们也准备找个向阳的草地,好好的眯上一觉。 说到吃饭,学校统一订了定安湖内一家饭店的盒饭,两荤一素,还带一个汤,以某大厨的半专业水准来评判,味道还是可以的。 由于学生太多,饭店的面积又有限,所以,大家只能各自领了盒饭,自己找地方解决。 杨仲明依旧发挥他的放羊政策,让三位班干部清点了一下小羊乖乖们的数目,发现一只都不少之后,便随便摆摆手,表示大家可以接着自由活动了,只要记得最后集合的时间就好,至于吃饭什么的,反正盒饭都领了,爱去哪里去吃就随便个人了。 安然他们想了想,便带上了各自的盒饭,再次来到他们之前睡觉的那片梨树林里,从背包里取出那块老油布,摊开来铺在地上,然后又取了一些自己带来的食物,配着盒饭和汤水一起吃了起来。 玩了一上午,虽然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活动,但却也远超出了他们平时的活动量,尽管盒饭和汤都已经稍微有些冷了,味道也因此显得差了一些,但他们依然吃得很香。 安然和吴泽荣吃饭时也不忘了拍照。 本来两人的意思都是拍些日常的状态就好,这样才显得自然,原汁原味。 可爱臭美的周芳华周小姑娘哪里肯干,每当他们将镜头对准她的时候,她都一定要忙不迭大叫一声,“等等等等等!”然后还要拉开背包,掏出自己的小镜子,小梳子,上下照上一照,再梳梳头,抿抿鬓角,掏出小手绢擦擦嘴,用手拉拉衣襟,一切收拾妥当,这才看似自然,实则优雅的端起盒饭,朝两位摄影师示意,嗯,你们两个家伙可以开拍了,那一举手一投手,让安然感觉这丫头有前途啊,怎么看怎么带着点明星范儿。 不过,她知道,这丫头后来的职业跟明星什么的无缘,至于到底做了什么,她还真是不记得了。 至于两位摄影师本人,对于自身形象却是不大在意的,被风拂乱的头发,油乎乎的嘴巴,皱皱巴巴的衣服,鬓角边还挂着两片新落的梨树花瓣。 据这安然本人声称,我们这才叫原生态,自然,随意。 周芳华撇嘴,“我看你是懒吧?” 安然鼓着腮帮子嚼着饭,一听这话,连忙掩住嘴巴,夸张地做大惊失色状,“呀,这么隐密的事,居然被你给知道了?怎么办?” 小周姑娘很女王的一扬下巴,打从鼻子里哼出两个字,“凉拌!” 安然咽下嘴里的饭,叹了口气,“唉,我本来还想来个杀人灭口什么的呢。” 小周姑娘斜眼,“你敢?” 安然干脆的点头,“我不敢。” 周芳华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妥协得如此之痛快,本来准备好的一番长篇大论顿时没有了用武之地。 180,有那啥就放 于是小周姑娘只得把那些话放在嘴里嚼吧嚼吧,和着饭菜一起又咽了下去。嘀嘀咕咕的抱怨着,“安然同志,我觉得你现在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都是跟江杰云他们学的,这样可不好,你原先是多么老实忠厚的一位同志啊,看看现在,啧啧,诶诶,那块带筋头的肉给我呗,嘿嘿,谢谢,换你两块瘦哒~我说到哪儿啦?” “……嗯,你刚才说到哪儿了……”一直听着安然和周芳华斗嘴当配饭小菜下饭的吴泽荣咽下嘴里的饭菜,不紧不慢的吱声了,记忆力很好的为小周女王指明方向,“你说安然,‘原先是多么老实忠厚的一位同志啊,看看现在,啧啧’……”还挺认真的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肯定的点点头,“嗯,就说到这儿。”说完便一边扒了口饭一边瞅着周芳华。 周芳华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不专心吃你的饭,瞅我干嘛?” 吴泽荣老老实实且理所当然的回答,“我在等你继续说啊。” 安然和周芳华一起头挂黑线,好么,这位还真拿她们俩的斗嘴当成助兴节目欣赏了是怎么的? 安然用手推吴泽荣一下,“喂,这位同志,你现在也变了啊,学得蔫坏蔫坏的,你的所作所为分明是想挑起人民内部斗争!” 吴泽荣笑,“我哪有。” 周芳华痛心疾首的表示,“有,怎么没有,太有了!绝对是被江杰云他们那三个坏家伙给影响了!” 这一点安然倒是认同,原本性格有些呆气又木讷的吴泽荣经过与那三个坏东西在一个寒假中的相处,性格在不知不觉中也活泼了一些。 对于他这种“王小放牛,不往好场儿赶”的“堕落”行为,作为好友的安然表示很欣慰,嗯,“近墨者黑”这句话不仅仅可以用在我的身上,就连吴泽荣这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是啃书页的书虫也被影响了。 这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坏蛋的影响力绝对是强大的,之所以本姑娘会受影响,是极为自然的事,绝对不是因为我的意志不坚定的缘故! 不过,她斜起眼,长久的注视着周芳华,像是在观察什么奇迹一般。 周芳华被她看得发毛,瞪起漂亮的大眼睛,娇嗔,“喂,看什么呐?坏安然?” “我在看,周芳华同学也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嘛。” “切,有话就说,有那啥就放,别这么阴阳怪气哒!”小周女王相当不满意。 安然从善如流,“我在看,也在思索,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江杰云了呢?” 周芳华一愣,表情有点不自然,嘴硬的强调,“谁说我怕他啦,我压根也不怕他!” 才怪! 一开始你看到他,头上的毛都恨不得竖起来。 两位好友在心里如是想着。 不过,两人都聪明的没有说出口。 当你可以就某件或某个以前感情畏惧的事或人,以开玩笑的语气提起它或他时,那证明,你已经克服了自己的畏惧,不再把它或他放在心上了。 对周芳华的这一改变,同时作为江杰云和周芳华两人的朋友的安然和吴泽荣当然是感到高兴的。 不过,他们也知道,小周姑娘脸皮薄,实话实说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聪明的作法就是马上将话题带过,大家心照就好。 吃完饭,将各种垃圾用塑料袋装好,丢进远处的垃圾桶。三个吃饱喝足,又用了点饭后水果和茶的家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彼此都从对方的越来越眯缝的眼睛和不断打着哈欠的嘴巴上看到了浓浓的困意。 看看时间,才不过刚过了十二点而已,时间还早得很,如此良辰美景的好时光,不用来躺在花树之下睡大觉,真是太浪费了! 既然都困成了这副德行,那就别硬撑着了,既不赶时间,又没有其他事,那还等什么,睡吧~ 安然和周芳华两人再度贴靠在一起,身上盖上两人的厚外套,吴泽荣也把自己的长外套周全的搭身上,大家枕着书本,闻着花香,一起甜甜入睡。 睡梦里,梨花纷纷,坠落如雨,花香萦绕,醒来时落花满身,清香沾襟,已分不清刚刚的情形是梦,还是现实。 收拾妥当,三人起身向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前进,只是离开那片花树时,照例是心里一片恋恋。这样美丽的梨花,这样美丽的心情,实在是让人不舍。 “没关系,如果明年春游还来定安湖的话,我们可以再过来。”吴泽荣安慰两位不住回头的好友。 周芳华却故意苦了脸,“得了吧,明年春游还来定安湖?哈!”她用力的翻了个白眼,不舍的情绪淡化了,从小学积累到现在的怨气再度高涨喷薄,“要是明年我们学校还要继续拿定安湖对付我们的话,只怕不只这定安湖里的青蛙认识我,大概就连这里蜜蜂和蝴蝶也能跟我混个脸熟,真是可喜可贺!” 说着说着,就是一脸的忿忿。 安然和吴泽荣都让她给逗得笑了出来,安然故意与她作对,“那明年,如果学校不来的话,我和吴泽荣还来,你来不来?” 周芳华把大眼睛一眯,“我为什么不来?你们俩个坏家伙,别想背着我自己偷偷来玩!” 安然就在这儿等着她呢,一脸的无辜,“我们还以为你很不喜欢定安湖呢?是吧,吴泽荣?”她转头去寻求吴泽荣的支持。 吴泽荣笑着点头。 于是,二对一,周小姑娘被气得炸了毛,对着两个胜之不武的坏蛋一顿的穷追猛打,外加连珠炮一般的语言攻击,两个坏蛋只能抱头鼠窜。 从他们睡觉的梨树林到那家可以出租观鸟设备的小渔具店路程不近,并且七拐八弯,让人随时随地都能产生一种类似于鬼打墙一般的迷路感觉,三个人只得不时的停下来,向路人打听问路。足足询问了五六个人,又绕了好些个弯,他们总算是找到了那间位置神秘的小渔具店。 坐在柜台后面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个子不高,柔软的灰白色头发烫着细小却很自然的发卷,穿着得体又文雅,鼻梁上戴着一副银边的眼镜,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她正低着头专注的打着毛线活,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望向他们,“哦,欢迎光临,孩子们。” 那一刹那,安然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侦探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那位可爱的乡村神探马普尔小姐。 老太太挺热情,在询问了他们的需要后,向他们推荐了几款望眼镜,“你们是想三个人租一只,还是一人租一只?” 安然转头看向两位好友,三人研究了一下,决定还是一人租一只好了,虽然看着有些浪费,但是大家好容易出来玩一次,偶尔奢侈一把也算不得过份。 尤其那些水鸟肯定不会一动不动让他们观测,在他们轮换着观望的时间里,人家水鸟们肯定不会配合着等他们一一看好了,才变换姿势。这样一来,只怕钱是省了,风景却看得并不尽兴。 听说他们主要想去人工湿地观鸟,老太太又向他们推荐了一本小店内自己印制的湿地内四季经常出现的鸟类图谱,并附有相关习性的详尽说明,内容很丰富,图片也很精致,印刷质量相当不错。 安然毫不犹豫的决定买一本,这可比她费了老些劲找来的那本鸟类图谱好用多了,范围缩小不说,图谱中还详细的说明了这个季节,湿地中一般栖息着哪几种鸟类,查找起来相当的方便快捷。 原本她还担心,如果用她的那本图谱的话,找上一种鸟类只要费上好一番的功夫,找得对不对还不好,弄不好,兴奋了好一阵子的结果却是张冠李戴,浪费了感情。 书本对于吴泽荣来说,永远都是迷人而必须的,见着这种有趣的,起码对他来说是相当有趣的书,不买是绝对不可能的。 更何况,这本小册子的价钱又不贵,性价比非常之高。 至于周芳华,两个朋友都买,她也翻看了一下,觉得确实挺有趣,便也跟着买下。 这位神似马普尔小姐的老太太也同样有着老年人的那种饱经了沧桑之后的,隐藏在和气外表之下的狡黠,很会做生意,见三个孩子对湿地方面的事感兴趣,接着又向他们介绍起几套明信片来,有工笔手绘的各式鸟类图谱,有油画描绘的湿地中四季的轮回,也有与鸟类,湿地风景有关的摄影作品…… 那精美的内容,精致的做工,精良的质量,都让安然和周芳华这两个“好色”的女孩子爱不释手,顿时你一套,我一套的选购了起来。 这么漂亮的明信片无论是自己收藏,还是寄给朋友都是不错的选择。 吴泽荣对明信片这类东西并不感兴趣。但是他仍没能逃过老太太的推销。 印有湿地植物和候鸟图鉴的书签,不仅画功漂亮,而且还配有文字说明,真可谓是图文并茂,既有实用价值,又可以增长知识,同时还十分的美观。 181,技艺磨练中 对于知识,吴泽荣的追求一向是懈的,而周芳华和安然见了,自然是忍不住这种美丽的诱惑,又是一阵的挑拣。 老太太见他们一副完全被店内商品迷住的样子,当他们刚刚费了一番工夫,挑拣了自己喜欢的明信片和书签后,她又不失时机地向他们介绍起店内的其他产品来,色调雅致,印有湿地风景的信纸,信封,芦苇杆制作而成各式精致又不失天然味道的工艺品,相关的书籍,以湿地植物标本制成的纪念品等等,每一样都让人爱不释手,每一样都让人忍不住想掏钱购买。 吴泽荣除了对与书籍和知识相关的东西感兴趣以外,其他的东西都是只是欣赏而已,并不动心。 但是安然和周芳华就不一样了。她们看着哪样觉得好,哪样都想买,都想要,可是理智告诉她们这些东西之中的大多数买回去也只是欣赏而已,并没有太多的实用价值,可是情感又不停地在她们的心里和脑海中诉说着对它们的喜爱和不舍。 一时间理智与情感在她们的心中,脑里不断的争论着,斗争着,一时理智占了上峰,一时情感压过了理智,真是左右为难,纠结得要命。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的,十分细致的讨伦了半晌,才终于拿定了主意,从店里的各种产品里选择了几种既美观又实用的东西,然后又对着放弃的产品好好的过了一把眼瘾,最后才由周芳华出面与老太太结算银两。 说起“近墨者黑”来,其实受江杰云那三个家伙影响的,可不仅仅是安然和吴泽荣,经常与他们泡在一起,又热爱与姜成卓交流讨教砍价秘笈的周芳华所受的影响与他们俩个相比,那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在并不算长的时间之内,周芳华不仅吸取姜成卓砍价的一些优点,同时也结合自己身为女性的优势和性格特点,已经开始产生并形成属于她自己所独有的砍价风格的苗头和迹象。 姜成卓平时就是个话唠,砍起价起来,就尤其厉害,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而且反应迅速,从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上一秒把你说得笑容满面,下一秒就手持砍刀,刀刀见血,你的情绪远远跟不上他的节奏,一步错,步步错,节节败退,直到退无可退,赶紧投降,以期将这尊瘟神送走了事解脱。 说实在的,周芳华平时也是一个小话唠,犯起病来,比姜成卓那厮也差不了多少,还有些人来疯。 可当她讲起价来的时候,则完全变了一个态度,非常的沉稳,就连语速也慢了很多,不徐不急,不紧不慢,就像是在和老太太慢慢聊天谈心一样,絮絮娓娓,不急不恼,笑微微的,友好又亲热,无数砍价的言辞在这样的气氛中显得温情脉脉,没有半点火气,即便你不同意她的行为和论调,却不好意思跟她翻脸,即便你感到不耐烦,出言拒绝,却又好象陷入一个温柔的陷阱之中,被绵绵密密的包裹着,挣扎不得,无数的拳头都如同打在了棉花上。 总而言之,姜成卓的砍价风格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快”字,以速度取胜。 而周芳华的砍价风格总结起来则是一个“慢”字,同样是以速度取胜。 一个是快刀斩乱麻,另一个则是铁杵磨成针。 是两种战术。 世上没有完美的事物,这两种战术也一样,各有优劣。 只是姜成卓征战沙场,久经风雨,经验丰富,在快的基础上,也懂得怀柔政策,并不是一味的快和硬,以快为主,以磨为辅,刚柔并济,灵活运用,变化无常,烂熟于心,虽说不至于谈得上什么神鬼莫测,但确实是有点让人捉摸不定的味道。 而周芳华则是刚刚起步,才摸到一点门道,还需要无数的实战经验,也需要用大量的失败来累积成功的经验,至于其砍价的风格,也只是才刚刚品出那一点点味道和影子。如果想达到姜成卓的水平,还需要好一段的路要走呐。 所以,在小周童鞋砍价神技离大成之日还需要一段时日之时,她和老太太的讨价还价的过程就显得很有些漫长。 周芳华同学目前对于锻炼磨练自己讲价技艺的事热情正高,有无限的耐心和活力,不怕失败,不怕丢脸,更不怕浪费时间。 而店主老太太呢,哦,大部分的老年人性格中的火气和烦燥经过岁月的淘洗,早已变得温厚绵长,更是有着远远超乎年青人想象的耐心和毅力。 一开始安然和吴泽荣是站在周芳华的身后,听她和老太太砍价。但是随着她们你来我往,细水长流一般的砍过来,又砍过去,他们两人开始觉得有点无聊,于是吴泽荣转头在店里翻看起一些介绍湿地风光,鸟类知识,以及垂钓常识之类的书籍。而安然则转头去细细把玩那些刚才被她咬牙不舍放弃的小东小西。再后来,两人一个把店里的书翻了个遍,一个把手工艺品看了个底儿掉,那边两个讨价还价的一老一小还在笑眯眯的,和和气气的聊着。 两人站得腿酸,不得不在店里找了两个座位坐下来歇腿儿,安然靠在椅背上,看着那仍然“砍性”不减的两人,不由叹服,看来砍价真是一项集耐心和体力于一身的活动,没有极大的热情真是难以坚持下去。对于她和吴泽荣这两个坐享其成者也只能是在精神上给好友予以支持了。 “唉呀,我的天啊,你们俩还有完没完呐,这女的就是罗嗦我说,别管多大。”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高高的货架后面传出来,吓了坐在椅子上有点走神的安然一跳。随着这几句话,货架后面转出来一个老头儿,看年纪要比老太太大上一些,身材高大,体格结实,一双眼很有神,望向老太太的目光却有些无奈,“算了,差不多就得了,老太婆,还有你,小丫头,这个岁数就这么能讲,到了老太婆这个岁数你可怎么整!各让一步,你们多买点,我免费开船带你们去看鸟,怎么样?” 老太太笑着望了一眼丈夫,又转头看了看周芳华,“怎么样?这下你们租船的钱就省下来,还有一个免费的向导。小姑娘,你们很划算的。” 于是,周芳华讲了老半天的价钱,又因着这位老爷子的意外插入而成了废功夫。 不过,小周童鞋盘算了一番,觉得自己这边省了租船的钱,还有一位免费的导游,同时小店里的东西其实并不贵,而且质量也着实不坏,倒也是件双赢的事,于是答应得也很痛快。 临走前,老太太还给安然他们三人一人一张制作成明信片似的名片,印着店里的电话,和地址,并告诉他们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凭着这张卡片享受九五折的优惠。他们店里每个季节都会推出一些很有特色的小产品,希望他们多加惠顾。并自我介绍说,自己姓赵,丈夫姓苏。 在十几年后,安然也收到过很多这样的打折卡,只是很少有人会将打折卡送得如此的自然随意,甚至称得上是温情脉脉,从她的眼神到言辞,无一不在含蓄的透露着,我之所以给你打折卡,看重的是你这个人,是我们之间的交往和情意,而不是功利和金钱。这真是一种奇妙的,让人羡慕的能力。 这真是一个精明又和气的老太太。 更难得是她能将这份精明很好的控制在一个度之下,其外包容着一层亲切和气的外衣,让人觉得跟她相处是如此的舒服自然。 看了一眼大步在前面领路的老头,安然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家看着并不怎么起眼的小店,只怕这家小店并不如它看起来的那么貌不惊人,也许在某个圈子里,它会很名也说不定。 因为有这样一位出色的老店主,这家很有特色的小店也很难被埋没下去。 苏老店主的船停湖边的小码头边上,船不是很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带有小小的船舱和驾驶室,船不新,是一种旧旧的,被风雨洗过的温和的旧蓝色,但是可以看出小船的主人对它照料得很精心,每一处都打扫擦拭得十分干净。一些细部似乎还做了一点小小的改造,比如,小船舱里很舒适,并且可以折叠成一张简易小床的坐椅,焊接在船舱一侧放杂物的柜子,可折叠的小桌子等等,船舱的墙壁上甚至还养了一盆小小的花草,挂着一幅湿地风景的小油画。安然记得这幅油画似乎在刚才他们购买的明信片中见到过。由于物品位置摆放和规划都相当的精心,因此,小船舱里的空间虽然不大,塞的东西也不少,却并不显得局促,还透着一股温馨味道,很让人喜欢。 一上了船,安然他们便好奇的四处打量着,从小长在东北内陆的孩子,不管是大船小船,都很有少机会看到。 182,自在的家园 三个人都张大了眼,不住的看着,惊叹着,一副小乡巴佬的德性,看得苏老店主哈哈大笑,尤其是他们的那些可爱又傻气的问题,以及对这艘小船的喜爱都让他感到开心和骄傲。 据老店主说,在人工湿地里,像他的这种小船反而要比那些大船驾驶起来更容易一些,灵活,方便。 果然后来的行驶起来时,正像苏老爷子说的一样,小船非常轻捷,迅速,当然,这一方面也要归功于他驾驶技术的熟练,看着他那纯熟轻松的动作甚至会感到一种享受。 周芳华喜欢聊天,几句话就跟老店主说到了一起。老爷子性格爽朗,耳朵稍微有一点聋,因此讲话的声音有些大。 据他说,他从小就住在这里,未退休之前曾是定安湖公园的一名管理人员,他的妻子则是市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两人的家也在公园旁边,很近。 两人的儿子是本市报社的编辑,父子两人都喜欢钓鱼,所以,老两口退休后,在家里闲着难受,便在这里开了一家小渔具店,并买了一艘二手的小船。 小店里一开始只是卖渔具,但是后来因为老太太喜欢做些手工活,也陆陆续续的结识了一些手工爱好者,然后便开始在店里代卖一些工艺品小杂货什么的,居然还挺受欢迎。 据老店主说,平时没事的时候,夫妻俩经常开着这艘小船在湖上兜风,赏景,看鸟,然后他钓钓鱼,她画画,拍照片,对啦,船舱里的那幅油画就是他妻子画的。 “怎么样,那画就是我们家老太婆画的,不错吧?她可是退休之后才开始学画的,我们家臭小子的一个搞这个的朋友还说,她在这方面挺有天份呢。我觉得也不错,比那个什么叫毕加索的老毛子强多了。”老店主扬了一个夸张的手势,“那老家伙画的那叫什么玩意儿,死贵死贵的,完全看不懂画的内容。我们家老太婆画的好歹能让人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而且,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他说完就笑了出来,似乎为自己的“自吹自擂”感到有趣,又有似乎是为妻子的本事感到骄傲。 安然他们一起向他点头,表示,确实是很漂亮,否则他们也不会买了那么多的明信片。 一说起这个,老爷子的语气就更骄傲了,十分的与有荣焉。 安然他们倒真不是顺情说好话,而是觉得那些画真是不错。也许他们都没有很高的艺术修养,看不懂毕加索的画精妙所在,但是从老太太的画中却不仅仅看出一种属于这里的自然的美,同时也能感受到创作者在作画时所怀抱着的那种愉快幸福的情绪,以及她通过画笔所营造出的那种温馨闲适又自由的氛围。 安然是真的很喜欢那些画,这会儿甚至动了一点买画的念头。像她这种穷老百姓,又搞不起艺术投资,会想买画只是因为喜欢,而不是关注它们是否值钱,也在乎不起它们是否出自名家之手。不过,她犹豫了一番,思考再三,觉得在双方并不熟悉的情况下,提出这个请求似乎有些冒昧,只能留在以后再说了。 不过,她却是真的很喜欢听苏老店主谈论他和妻子在定安湖边这种一边做做小生意,一边享受生活的状态。 多年之后,不会人人都有机会有可能成为像江杰云,赵真旭和姜成卓那样的土财主,可以砸钱挖湖,但却可以选择类似于苏老店主夫妇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选择在一个喜欢的,自然风光美丽的地方,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安然衷心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通过自己的奋斗,过上老店主夫妻这样的生活,安闲,知足,与一个爱你的人一起手拉着手,慢慢变老。 也许周芳华和吴泽荣也同时想到这一点,与老店主聊得很起劲,就连不太喜欢说话的小书呆也说了不少话。 穿过一片开阔的湖面之后,眼前的景色开始渐渐的起了变化,出现了明显的湿地风光。苏老店主的话题便转到了对周围景物的介绍和对经过他们附近的鸟类名称、习性科普上。 安然他们也顾不上脑补别的了,三个人连忙拿起望远镜一起朝老店主指点的方向一一望过去,不时问着各种问题。 看到美丽的景色,安然和吴泽荣还不忘拿起挂在脖子上相机不断的拍着照,又是赏景,又是观鸟,又是拍照,真把两人忙了个不亦乐乎。 湿地的暮春初夏与景观区那片的繁花似锦相比,少了那种人工制造的华丽缤纷,却更多了自然和生机,各色的鸟类不时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美丽轻盈的身影距离他们是那样的近,一个个他们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鸟名从老店主的嘴里随口便说了出来,简直如数家珍,倍儿都不打一个,完全不用停顿思考。有一些他居然还给它们起了小名,在安然他们看来毫无区别的鸟类,在他的眼中就仿佛是一个个老朋友,他说得出它们每一只的性情,在它们身上曾经发生过怎样的传奇和趣事。 安然他们听得入神,几乎忘了要拍照。可以看出老爷子是真的喜欢这些鸟类和这块地方。 湖面在进入湿地之后,水道便显得多变起来,有开阔,有狭窄,左一弯,右一转,小船就像一只轻盈的蓝色水鸟在水面上自由而熟练的行驶着。 老人不定时停下小船,向三个少年人指点着那些他喜欢的景致,讲一些很早就流传于此的故事,语气里带着自得和一种自然而然的骄傲,就像是一个地主向他的朋友们展示着自己美丽的花园,虽然这里并不属于他,但是他却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园一般热爱着。 最终,老人将小船停在湖弯的转弯处,据说这是他个人觉得最理想的观鸟地点,僻静,隐密,几乎没有人知道,一般的游客和观鸟爱好者不会往这边来,而这里的水鸟种类相对来说却是最全的,他和老伴都喜欢在这里钓鱼观鸟或是拍照画画。 “这可是我和我们家老太婆的秘密基地,今儿瞅着你们三个小家伙顺眼才告诉你们的,你们可得保密,别大嘴巴的到处去说啊。”苏老店主玩笑般的交代着。 安然他们立刻异口同声的一齐保证,绝对会把这个秘密放在心底里,声音响得简直像是在发誓,逗得老爷子一下子笑了起来,“行啦,行啦,可没这么严重,不过是怕那些不知轻重的家伙们一窝蜂的拥到这边来,把鸟儿们都惊跑了。” 老人说着,便从小船舱的杂物柜里取出自己的渔具和几只小马扎,自己一只,又发给安然他们三个一人一只,大家坐在甲板上,看鸟的看鸟,拍照的拍,垂钓的垂钓。 安然他们也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带来的饮料和零食请老爷子一起品尝。 苏老店主也不客气,吃得频频点头,对安然的手艺好一番夸奖品评,看样儿,也是个性好口腹之欲,又懂得享受生活的主儿。 从他们停船的小湖湾望出去,前方是一片广阔的水面,阳光之下,波光灿灿,就像老店主所说的那样,这里确实是他们一路行来水鸟种类最齐全也最多的地方。 他们的船停在湖湾里,半遮半掩在周围茂密的水生植物之中,正如老店主所说,位置很隐蔽,不仅是对其他的游客来说,更是对鸟类们来说,让它们感到安全自在。同时,这里的视野又好,水面广阔,风景宜人,确实称得上是个好地方。 湖波轻荡,轻风拂过,各种植物发出一阵阵徐缓的沙沙声,与水声相映相和,像一首曲调舒缓的歌谣,而那一声声清脆的鸟鸣又在这柔和缓慢的节奏里凭添了一份轻快和活泼。 望着这样的景色,听着这样的声音,整个人的心似乎都与这片宁静的天地融为了一起,安然他们的谈话声在不知不觉就轻了下来,像是怕惊忧了远处的水鸟,又像是怕打破了这美丽的静谧。 安然以为,在这样的环境里,时间都是缓慢的,轻悄悄的,踮着脚尖一点点的移动。实际上并不是,也许是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沉醉,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将时间挽留在自己的手里,所以,才总觉得时间消逝得这样的迅速,这样的没有准备。 尽管难舍,安然他们还是不得不踏上了返回的行程。还好,大家都不是空手而归,老店主钓了好几条鱼,据说是准备晚上让老伴给自己做鱼汤喝,撒上一点香菜,又清淡又好喝。 安然他们被他说得都馋了起来。老爷子看得大笑,许诺下次他们再来的时候,如果时间允许一定请他们喝。 当然,安然他们也没空着手,在返程的时候,抓了好几只小青蛙,准备回去养在书店后院里。 别看几只青蛙个头不大,但要想抓住,却也相当的不容易,幸亏有老店主的帮忙。 183,还都是孩子 按老爷子的说法,他们三个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笨,还不如他这个老胳膊老腿儿的灵巧,靠他们自个儿抓,还不得等到驴年马月去?几乎是在所有的一同来春游的师生中间,安然他们三人的收获算是最多的,也是最尽兴的,又是睡又是吃,观鸟赏花之余,拍照,购物,捉青蛙的同时还装了一肚子的关于湿地,关于鸟类,以及定安湖的传说、八卦和故事。 不少同学看了安然他们买的明信片小工艺品都立刻爱上了那些精美的小东西,纷纷向他们询问起购买的地点来。 安然他们便拿出老太太给的打折卡,将上面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了他们。 在中午时表示对观鸟不感兴趣的几位同学一听大为后悔,大呼早知道就跟他们一起去观鸟好了,错过了大好的购物机会。这下只能等待下次再来的时候,再说了。 周芳华的心思转得挺快,提议如果大家都想去买的话,下次可以统计好数据一起去买,那样的话,在价格肯定可以压下来不少。 这个提议受到同学们的大力赞同。对于这会儿的在校学生们来说,每到新年时互相交换赠送的贺卡也是一项必不可少的支出,别看那些贺卡不大,也不起眼,但是几十张的买,对他们这些穷学生来说,也是一笔不算小的支出。 虽说,同班同学在统一的小店中购买明信片,贺卡之类东西,不好互相交换赠送,但却不妨碍他们赠送给小学的同学,外班的朋友以及远方的亲友。 “团购”这一只有在一线城市中才刚刚有了模糊概念的名词,在锦岭这座小城中还几乎未有人听说,但这一形式却是大家都已习惯的,在利益得以保证的前提下,薄利多销是一般的商家都会采取的销售模式,相信小渔具的老太太也会乐于接下这么一大笔的生意的。于是,回程的路上,班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同学都在讨论那间小渔具的店的产品,以及小店是否可以看在他们人数众多的份上可以给他们使劲的打打折。 在一群少年少女的叽叽呱呱里,他们的班主任杨仲明杨老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着车子行驶的节奏,头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儿又在喧闹的背景声里打起瞌睡来。 “你干嘛这么瞅着我?”回家的路上,周芳华白了安然一眼,问道,“干嘛一副有话不说,神秘兮兮的样子。” 安然叹了口气,以相当感叹的语气说道,“周芳华同学,你越来越有奸商的潜质了!” 这孩子的灵魂被那三个吃货染得是越来越“黑”了啊~ 小周童鞋一听马上不乐意。 这年头,没几个小姑娘会对“奸商”这一词有什么好感。 于是,周芳华同学毫不犹豫的伸出自己那双纤巧白皙的小手,一把掐住了安然的脖子,“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死安然,臭安然,不讲理的坏安然,你怎么能这么诽谤我呢!” 安然配合的吐着舌头,翻着白眼,一副要上不来的气的德性,在心里哀叹着,这绝对是时代不同,观念有异造成的“代沟”啊,天地良心,人家可是衷心赞美! “奸商”,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词。 想她用了两辈子都没挨上一个边儿,羡慕嫉妒恨啊! 安然的归来让三个吃货不由得一阵欢呼雀跃,她却瞬间有一种可悲的苍老的感觉。 在她的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起这样的一幅画面—— 自己是一个当了妈妈的已婚妇人,难得出去游玩一番,回到家里,三个挑食,不肯吃东西的孩子看到妈妈立刻泪眼朦胧,又蹦又跳,让她这个做妈妈的看了心里又是感慨又是心疼…… 这种联想真是太可怕了! 不管心理年龄怎么说,从表皮上看,人家还是一个百分百的花季少女呢! 安然不由得瞬间泪流满面。 人家活了两辈子还没谈过一次恋爱呢,怎么一下子就有了三个这么大的儿子呢?! “咦,这是什么?青蛙?”姜成卓和赵真旭的大嗓门把安然从她那可悲的沉思中拉了回来,再一看那两个吃货四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安然突然有点担心那几只小青蛙们的生命安全。“唉呀,安妹妹,你是如此的美丽,智慧,真是太有心思了!” 安然点点头,一点都不客气的收下两个吃货的赞美,不抱什么希望的劝告,“二位,请注意它们的身材和体型,它们还都是孩子。” 姜成卓闻言同意的点头,将装有青蛙的塑料袋拿在手里反复的打量着,以一种观察新鲜食材的眼神细细研究后,一本正经的保证道,“嗯,确实,它们的身材真是太瘦弱,太苗条了,不过,放心吧,安妹妹,包在我们哥儿几个的身上,我们一定会让它们的家族繁荣兴旺下去的,个个吃得膘肥体壮,丰满肥美!” 安然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看到龙门书店后院的吃货花园到处蹦达着一只只肥大壮硕的青蛙的美好场景了。 好吧,养肥蛙总比养肥猪强些。 而且,这几个家伙大概也就是说说而已。天晓得,这几只比一元硬币大不了多少的青蛙何年何月才能养得入口。 安然这样安慰自己。 虽说这一天的春游,既没翻什么山,也没越什么岭,但安然这个平时只练练瑜珈的半宅女还是觉得有些累。于是晚上便做得简单了一些。 西红柿打卤面。 面是江杰云他们擀的,活面时安然又特意往面里加了鸡蛋,面团更显劲道爽滑,三个家伙有劲,把面揉得极透,面片擀得很薄,切出来的面条却是又长又韧。 猪肉切丁。 事实上,很多菜谱上都主张用瘦猪肉,不过安然为了照顾三只肉食动物,特意用了肥瘦相间的,加一点肥肉在里面,比较解馋。 毕竟是过节,即使图省事,做了打卤面,安然也想尽量做得精致一点,于是,做了她所谓“豪华”版的打卤面。所谓“豪华”,就是卤汤里除了肉丁,还要加入泡发洗净的黑木耳和黄花菜来提味。 不过,既是西红杮打卤面,西红杮才是汤卤中的主角。 熟透的西红杮用热水烫过,在表面切一个十字型刀口,小心的剥去它们薄薄的外皮,别小看这个,想剥得又快又好,还真是个技术活,得好好练练。不过,剥完皮的西红杮处理起来就容易了,直接切成小碎丁就好。 肉丁煸炒出香味,加入西红柿丁。安然喜欢西红杮酸甜的味道,所以总是要炒上很久,几乎炒成了西红柿酱才添入高汤。加进黑木耳和黄花菜之后,盖上锅盖,等待汤沸调入水淀粉勾芡,再甩上打散的鸡蛋液,最后的最后,再撒上一小撮青翠的香菜提味,舀起两勺汤卤浇在刚出锅的,煮得软硬适度的手擀面上,这“豪华版”的西红杮打卤面也就做好了。 不过,仅仅只是打卤面,也是打发不了这三个家伙的,好在,网吧冰箱里的肉和各类做好半加工的小菜总是不缺的。 从冷冻室里拿出在闲暇时间早就串好的羊肉串,放进微波炉里迅速解冻,撒上调料腌好,然后在热油锅里小小的走上一个来回,控净油,趁热撒上一撮孜然和辣椒粉,顿时一种辛辣的香气冲鼻而来。 已经加工好的蹄筋,熟烂劲道,撒上一点香菜,加入酱汁,简单的拌一拌,十分受欢迎。 熟牛肉,酱猪蹄,扒肘子,几乎是成了吃货们餐桌上的经典菜式,江杰云他们声称,绝对是百吃不厌。 据姜成卓说,自从他们经常吃这三道菜之后,不仅身体的营养得到了很大提高,就连他们的自身魅力都随之水涨船高,势不可挡。证据就是早市上那些肉贩子一见着他,大老远就笑得跟清早的向阳花似的,甭提多高兴了。 是呀,能不高兴吗? 可惜,那绝不是因为你的魅力,而是因为你的荷包。 安然在心里吐糟——她都懒得说出口。 熟透的西红杮,去皮,切块,加上几勺白糖,酸甜可口,称得上是最简单便捷的菜了,是个人都会做,可是味道却很好。 脆嫩的黄瓜拍碎,撒上一点盐,再加少许味素和辣椒油一样很简单,却一样的好味道。 这一点,那一点,加加减减又是好大桌子的菜。 安然也是真饿了,趁热啃了几串羊肉串后,又夹了几筷子菜,便呼噜噜的干掉了一碗半的打卤面,剩下的半碗进了某吃货牌饭桶江某人的肚子。 吃完饭,安然才有精神头跟三位朋友讲述这一天的经历,包括梨花树下的小睡,湖上划船,人工湿地老店主的小船,湖上醉人的风光,自由美丽的鸟类,当然,她也没忘了多买了的鱼食,以及老店主口中味道鲜美的鱼汤。 她了解江杰云他们三个家伙是什么货色,所以,便运用自己日惭丰富和出色的表达能力把那道她自己根本连见没见上一眼的鱼汤描述得极其诱人。 184,乖你个头乖 三个吃货一边看着碗里的,吃着锅里的,却仍然不可抑制的被她的瞎扒中的鱼汤给诱惑得双眼迷离。 然后赵真旭把啃光了的猪蹄扔在桌上了,两只油乎乎的胖手交合在胸前,做出一副祈祷少女般的“清纯”模样,充满渴望,感情真挚的叫了一声,“我最最的亲爱的小卓卓~~~” 姜成卓处惊不变,却心有灵犀,一边埋着脑袋往嘴里死劲的扒面条一边困难的点着头,咿咿唔唔的回答,“……嗯,死胖子……你用不着这么……肉麻,明儿一早就我去早市买鱼……”直了直脖子,小半碗面条沿着他那广阔无比的食道顺流而下,然后语气份外坚决的补充,“活的!” 江杰云伸出手就要去拍安然的脑袋,吓得某臭美份子连忙一偏脑袋,尖叫,“干嘛,你那油爪子想干嘛?” 江杰云慢吞吞的在安然的瞪视中收回刚捏完猪蹄的爪子,耸耸肩,“安静,安静,安然同学,你太激动了,我不过就是想安慰安慰你。” “安慰?”安然仍旧不肯放松的瞪着这个满肚子坏心眼的家伙,她才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的起了善心,“你好端端的安慰我干嘛?” 江杰云又随手抓起一只猪蹄,“你不是馋鱼了吗?乖,咱们明儿就买鱼吃。” 乖你个头乖,你这是安慰人呢,还是安慰猫呢?“谁馋鱼了,我才没馋!”我那是想馋你们!安然在心里嘀咕着。 江杰云做作的作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来,慢慢的摇摇头,“那就太奇怪了,你要是没馋鱼你干嘛讲得那么投入?别不好意思了,你是个馋丫头事实,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这个倒打一耙的家伙,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不,不对,这话可不对,谁是乌鸦谁是猪……天,她都被这个混球给气糊涂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 安然深气一口丹田气,喝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再次开始跟某个未来土财主的每日一吵。 反正也吃完饭了,就当消化食儿了。 江杰云捧着只猪蹄啃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的跟安然有一句没一句的抬着杠。 反正光吃猪蹄未免单调,就当配餐小菜了。 赵真旭和姜成卓两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又自顾自的投入到美食的怀抱之中,他们对这两个家伙的斗嘴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如果要是哪天没斗上一斗,别说他们本人别不别扭,他们这两个听众都耳朵都得寂寞得痒上一痒。 晚饭后,安然把自己的收获拿给三个朋友们看,并给他们一人一套书签。又把周芳华跟小渔具店的老太太讲价的过程转述给他们听,姜成卓俨然一副与有荣蔫的模样,好象周芳华真是他的入室弟子一般,捋着他那隐形的胡子,连连感叹,“嗯,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他们家的明信片之类的东西做得确实很精致很漂亮,又不花哨,我们班的同学今天在回来的路上都说好了,准备等到年底时候,跟他们订一批贺卡,大伙一块买的话,能便宜不少呢,周芳华都说了,到时她跟老太太讲价去。”安然将由老太太的油画为题材制成的明信片拿在手里反复的看着,自言自语着,“嗯,要能订做就好了。” “订做贺卡?”江杰云接过她手里的那套明信片问,“为什么要订做?他们店里的式样很少吗?” 安然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算是少,但是你想,我们班的人都在他们的店里买,你买的和我买的都是一样的,然后你送给我的和我送给你的贺卡,我们彼此都有,重样了,这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为了避免这个,我们在他们店里买的明信片和贺卡只能送给外班的,咱们班里的同学要是互相赠送还得再另外购买才行。” 江杰云撇了撇嘴,“真麻烦。” 这位爷估计是从来不会给别人送贺卡的,当然,也没人敢给他送就是了。 “是,是挺麻烦的。”安然点点头,“习惯如此,大家都送,不送不好。其实我觉得换点别的也挺好的,可惜,现在都成了约定俗成了。最麻烦的是,一模一样的贺卡,你往往会收到好些张,大家都是在一起买的。本来挺认真送出去的贺卡,这么一来看着就像是敷衍了事一样。所以……”安然轻轻摇了摇握在手里的明信片,又转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如果可以订做的话,就可以少了很多麻烦,比如我可以把自己拍的风景照制成明信片的样子送给别人,那肯定是独一无二的。不过,可惜那样一来,价钱可就上去了,我们这些穷学生还是买不起。” 江杰云沉吟了一下,“也不一定吧,总有有钱的冤大头。要的就是那种独一无二吧。” 安然一琢磨,倒也是,十几年后也有一些人喜欢自己用打印机制作明信片,贺卡什么的,做出的东西效果也不差,于是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其实那也费不少多少事,又不是大批量的生产,也不需要质量多么多么的过硬,差不多就行了。”关于贺卡的话题便到此为止,接着几个人又讨论起苏老店主的小船和他们老夫妻那种自得的生活状态来。 “啊,那种生活,真好。”安然感叹着,“开着自己的小船,闲来无事的时候去钓钓鱼,看看鸟,画点画,拍些照片,神仙也不换。” “那边钓鱼的人多吗?”江杰云帮安然把她显摆完的战胜品装进口袋里。 安然偏头想了想,“嗯,好像不少的。你们仨会钓过鱼吗?” 姜成卓点头,“以前跟别人玩过两回。”他一顿,转头望向江杰云,“诶,老大,等忙过这几天,我们也找个时间一起去定安湖钓一把鱼吧。” 江杰云刚想点头,某只铁公鸡突然又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似的,惊天地动的大叫一声,“哦,对了,对了,对了,我刚才忘问最最重要的一条……”不等他继续问下去,安然就先摇了摇头,截断他的话,“放心吧,在那里钓鱼,有收费的地方,也有不收费的地方,可以任意选择。” 说到底,别的都是扯淡,公鸡兄最关心的就是银两的问题。 果然,安然的话刚一说完,姜成卓的脸上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搓了搓手,又看向江杰云,“嘿嘿,老大~” 赵真旭也热切的望向江杰云,附和地道,“对呀,我们一起去钓鱼吧,老大~” 江杰云立刻痛快的点头。 虽然今天刚刚从定安湖回来,但安然觉得自己对这趟钓鱼之旅仍是充满期待。 当天晚上的日记,安然写得很长,详细的描述了今天游玩的行程和心情,就连苏老店主给他们讲的种种关于定安湖的传说故事,她也一一详尽的记录了下来。 不仅仅是因为对这些感兴趣而已,也是为了这次的作文积攒尽可能丰富的素材和资料。 似乎每一位语文老师都有着这样的习惯,在春游后喜欢让学生们交上一篇游记来,也许是希望让他们能在作文的写作上多些真情实感吧。 在日记的末尾,安然免不了又拿那几只小青蛙调侃了一番“胸怀壮志”养青蛙的公鸡兄。并大胆的想象了一下这位老兄最终能吃上青蛙腿的年限。 可事实证明,她再次低估了三个吃货对食物的执着和热情。 即使放假期间,正是书店和网吧生意最忙碌的时候,三个吃货也不嫌费事,按着某只公鸡兄的说法是,费事不怕,就怕费钱,只要不费钱,费事怕什么? 于是,三个家伙便费了无数的气力在第二天抽出时间来把两口荷花缸给埋到了地里,两口缸的缸沿只稍稍比地面高出了几厘米,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那几只小青蛙着想,怕它们这几只水陆两栖的小东西没有生活的水源。 安然在一旁搭手,看着三个家伙兴高彩烈的满院子乱蹦跶,真是啼笑皆非,瞅着模样,这三位还真想大搞青蛙养殖?费这劲,还不如直接去郊外捉上一回,说不定肉还能多点。 江杰云对她的这种说法十分的嗤之以鼻,“安然同学,你太缺乏生活情趣了,你应该好好的去读一读**著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懂吗?” 安然毫不客气的嘲笑他,不是她不懂得丰衣足食,是他这只歪嘴小狗不识好人心。她觉得他的计划实施起来时间未免过于漫长,以他们三个家伙那广阔无垠的食量,等他们吃上自己养的青蛙腿儿的时候,搞不好,他们的胡子已经白了,成了“无齿”之徒,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这还是乐观的想法,如果悲观的一点,搞不好还要向陆游学一学,在临断气之前,攥住重孙子的小手说,别忘了,继续替你太爷爷我养青蛙,养到够你太爷爷一口的时候,千万在烧纸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否则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185,黑社会分子 “哈哈哈哈……好利害的小丫头,可够辣的啊!” 安然循着这嚣张的笑声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大约二十郎当,长相普通的高大青年,嘴角还挂着一个未尽的笑容,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没骨头一样的靠在书店后门的门框上,那身惫懒的劲头,好像随时都可以就地卧倒睡上一觉的模样,与刚才那听着十分洪亮,又精神力十足的笑声多少有点不甚匹配的不协调感。 “苏哥,你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玩了?那事忙完了?”江杰云对苏朗南关于安然的那几句评价似乎没听到一样,直接笑着问候,语气在随意中又透着几分热乎,很符合一个刚交往不久,但彼此性情相投的朋友的语气。 而在安然看来,江杰云这厮此时的态度拿捏得相当的微妙,如果不是现在跟他混得烂熟的缘故,凭她那点可怜巴巴的情商绝对察觉不到他那轻松的语气之下那一点微不可察的防备。 这念头飞快的在心头闪过,再接下来,安然的心思就都放在刚才江杰云的那声“苏哥”身上,使劲使劲的掩藏眼底的精光——靠,终于看清了传说中的,完整无伤的未来黑社会精英份子苏朗南大佬,不好好围观一番真对不起她这重生的经历! 然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苏朗南这人就像是她刚才第一眼看过去的样子,长相平凡,高大,健壮,懒散,如果她此刻没有带着十几年后的记忆,如果她正月十五的时候,没有围观到他那一身的血腥,乍然见到这个青年,她也只是以为他就是个无害的路人甲而已。 他的身上缺少普通老百姓印象中的,那种电影里的黑社会身上的显而晚见的流氓气或凶气。 哪怕他刚才的几句话里带一点痞气,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大大咧咧式的调侃。 尤其此刻,他带着一身懒筋的站在那来,是如此的无害,真让安然很难把他和正月十五那个血葫芦一样的家伙联系在一起——既能被别人砍,想必是他也没少砍人。 如果硬是要在他身上找出点与黑社会份子的联系,找出些与普通百姓不一样的地方,也就是他的眼神偶尔似乎带着几分冷硬的精悍之气。 但安然对这个发现是深表怀疑的,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这样的感觉,搞不好是受到十几年后记忆的影响,而人为脑补的结果。 不过,即使这样,安然仍坚定的认为眼前的这个此的小流氓地痞,未来的黑社会精英份子是大有前途的。 她之所以这么认为,也是自己的理由的。 对于一些以“流氓”“地痞”为职业的人,她并不是只有在电影上见到过,在生活中也不得不接触到一些最底层的无赖混混,虽然没有什么过深的接触,那些人身上带着一望而知的油滑、浮躁以及凶狠。 而眼前的这个刚刚二十岁的青年,此时却已经学会敛去了身上形之于外的煞气,就像一只凶兽,在平时小心的将自己的杀意掩藏起来,伪装成温良无害的模样,让猎物疏于防备,而当他的杀意显露的一刹那,必然已是咬碎猎物喉咙的时刻。凶猛的猎手固然可怕,但是既凶猛又善于伪装的猎手的可怕程度何止要翻上百倍? 就像那句老人们常说的谚语,“会咬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 如果非要拿狗来比喻眼前这个叫苏朗南的青年的话,那估计他也能混上个巴斯克维尔猎犬的级别。因此才能十几年后,让小小的锦岭城成了全国的政坛和媒体的焦点。 就安然的解读来说,此人身上必然具备那种黑道老大的潜质,哪怕现在时间还早,他所缺的也只是机会和磨砺。 这算是正月十五那一晚之后,安然第一次看到这个苏朗南,或者说是,也是两辈子第一次见到清醒而完好的苏朗南。 不过,安然也知道,以江杰云的那一番算计只怕这几月以来是没少跟苏朗南联系,只是她没有见到罢了。而苏朗南这种想在道上混出点出息的人也绝不会是一个闲着没事四处瞎转的人,黑社会份子的时间也是宝贵的。想必找上江杰云也是有事相商。于是,她很有眼色的向姜成卓低声打个招呼,然后向迎面走来的苏朗南微微一笑,便算是招呼过了,接着与这个未来的黑道精英份子擦肩而过,走进书店的后门,准备上楼去故纸堆里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书,把这里的空间给留奸商和黑道份子,以免打扰他们的谈话。 五一七天假,江杰云他们整整忙了五天,尤其是书店这边,抓紧黄金周的机会推出了各种优惠活动,其形式和内容相当的灵活多样,各种五花八门让人看到混乱的打折形式让诸多为孩子购买参考书的家长和吴泽荣之类的书虫子们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不要钱似的大出血。 龙门书店开业的时间不长,但架不住处的位置好,再加上江杰云在宣传上肯动脑袋,下力气,在顾客身上花的心思也多。在短得让人吃惊的时间里,便已经在顾客群中打出一些小小的名头。 有时宣传是一方面,也容易受到各种限止和影响,但是口碑却是实实在在的,只要你生意做得扎实厚道,是绝对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一小有了知名度,再加上黄金周的优惠活动,龙门书店真是好好的忙活上了一把。 还好,江杰云也算是早有准备,特意提前在节前招了几个临时工琮应对这种突发状况。 本来安然他们几个也提要上阵帮忙,结果让江杰云给谢绝了,理由是该花的钱必须得花,只要继续做下去,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多,不尽快形成一套应急方案,总是指望着朋友帮忙可不是长久之计。 这话说得在理,安然他们也就没再多客气。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在假期中出游或是购物的人们都渐感疲惫,开始踏上返程回家的行程或是窝在家里喘口气进行上班之前的调整时,书店这边的红火劲头总算是稍稍得以平息。 江杰云他们三个开始跟安然几个商量去定安湖钓鱼野炊的事。 “你那边的生意能走开吗?”安然听了他的话颇觉意外,这三个家伙这几天忙得除了吃饭睡觉连斗嘴的工夫都几乎没有,这黄金周还没过完呢,哪来的美国时间去钓鱼,生意不做了?难道是要上演吃货的“爱江山更爱美食”? “这你就放心吧。”江杰云不以为意,“我早就安排好了。” 他们三个这几天总是跟在一旁看着,一方面确实是生意太火,有些忙不过来。但最主要的却是想要积累一些经验。 商人做生意,而不是“坐”生意,如果才做这么点买卖就要把自己绑死了,那以后真是不用干别的了,总要放手交给雇员去各司其职。 只是他们年纪还小,没有正经的学过管理,又没有有经验的人在一旁领路扶持指正什么的,一点一滴都需要自己慢慢的对照着书本,理论结合着实际的摸索着来。 这段时间的亲力亲为,也让他逐步修正完善了接下来的管理计划,已经可以着手实施了。 不仅是龙门书店这边,就是网吧这里,他也找好了人手,如果两边经营得顺利,他们将来也好继续扩大经营,不能总靠着他们三个人在这里轮流撑着,必须要腾出精力和时间来考虑更重要的事。小事留给下面的人去完成,他们只要做出正确的决策既可,否则何来管理一说,更别想做大做强。 总而言之,本城未来的头号土财主,现在的小生意人江杰云主要的意思就是,咱现在也是当小老板的人了,手底下也是有兵有将的,不用再像过去那样汗珠子摔八瓣的凡事亲力亲为了,也是可以利用最后两天的假期出去给自个儿放个小假,休闲一下了~ 听他这么一说,安然也就不再多做废话了,也是,眼前这厮将来可不是什么小本生意人,人家可是要干大事业的,哪能跟他们家的彩票站似的,成天拴在生意上不得闲,挣的是辛苦钱,这个奸商可是绝对的资产阶级。 周芳华听说要去钓鱼,自然乐得不行。本来他们一家原打算是去邻省做一次小旅行的,可惜,后来由于周爸爸的公司临时有事,必须由他坐镇加班,走不开,只得含恨取消。这让周芳华含恨良久,这几天没干别的,光跟安然抱怨周爸爸公司的大老板了。不过,这小丫头和安然这货能成为朋友绝对不是偶然,那小心眼也不大一点儿,乐呵完事还不忘追着问上一句,“我说,这该不是你那会儿许诺的旅行吧?” 可见小周童鞋在某个传说中的黑社会预备役面前现在确实是长了胆子的,以前哪怕再有疑问,借她两个胆子,她也是不敢问出口的。 186,骨感的现实 江杰云让她放一百二十个心,他说的话可从不会赖账,有时间一定兑现,不成还有暑假呢,到那时有的是时间不是? 周芳华立刻开心起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回某只宅男属书虫子再不敢当着小周女王的面前提起不想去的话头。由于这回是要去钓鱼,作为男生,他怎么的也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吧?便向江杰云和姜成卓讨教起钓鱼的要领来。至于小胖子赵真旭? 他倒是真挺想给小书呆当师傅来着,无奈他本人也是一名技术宅,为数不多的几次垂钓经历,别说是鱼,就连青蛙他也没能钓上来一只。 其实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人水平也不咋地,他们那几次钓鱼也不是为了钓鱼,多是出于各种原因才不得不去的。 所以,被吴泽荣这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下来,没几下就露出半瓶醋的底,不过这两人脸皮厚,一点被识破老底不好意思的自觉都没有,反而笑嘻嘻的从书店里翻出两本钓鱼手册,钓鱼指南之类的工具书交给某只书虫子,让他先好好学习理论知识,把理论知识学充足了,到时真到上场的时候,才好有足够的知识储备。 这两人的无耻行径引来安然和周芳华的一片嘘声。 第二天,待到江杰云他们和网吧里新雇的人员简单的交待了一下,几人头戴凉帽,赶着时间出门了。 别看江杰云和姜成卓这两个家伙钓鱼的水平不咋地,可心里却没少惦记着安然之前所说的野餐。为此,鱼钓不钓得上来没准,家伙事儿带得却是极为充足。 小锅小盆煤气炉,筷子调料大菜刀,杂七杂八的,看得围观的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个乐,打趣他们,你们几个这是想在湖边安营扎寨过日子是怎么的? 没想到,就这一句,又把三个家伙引得更加发疯,本来都收拾好要开路了,姜成卓一听这话立刻又钻回了屋子,回到放破烂的小仓库好一阵子的翻腾,竟然找出两顶旅行帐篷来。 安然还挺惊讶的,没想到他这只铁公鸡还能舍得花钱买这种基本没有什么机会用到的东西。 “哎呀,那不是本大师睿智嘛~” 由于有了周芳华这名学习砍价的弟子,姜成卓同志现在经常很臭不要脸的自称为“大师”,却总被好友们吐糟他更像个跳大神的神棍,请他以后不要自称为“大师”,改称为“大神儿”更妥当一些。 这会儿公鸡“大师”又开始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发飘了。 不过,还没等他的后脚跟飘离地面一毫米,他那两位兄弟就一起把他给卖了。 呸,睿智个毛毛!就他那个一毛不拔的德行,你信他能舍得自己掏钱去买?那是他不知道买什么东西的时候,死磨活磨差点没把人家老板给磨死才死皮赖脸的蹭回来的赠品! 别人还没怎么样,周芳华却先是双眼一亮,看向姜成卓的眼神立刻佩服得不得,就差在左边眼仁里写个“厉”,右边眼仁里写个“害”了。 被小周姑娘的眼神一瞅不要紧,本来就美不滋儿姜成卓这下更昂扬,更荡漾了~ 不过不管是睿智,还是无赖,问题是他们大老远的带上这么两顶帐篷干什么? 三个吃货说了,吃饱了,喝足了,睡一觉呗。 就这样本来是野餐,因为安国庆和李彩凤的两句打趣差一点就变成了野餐兼野营。 由于要带的拖拖拉拉的东西太多,于是那辆小三轮车又光荣登场了,江杰云他们轮流骑着,其余的人都骑着自行车。 这次出游与春游那天相距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定安湖公园里依旧是一片姹紫嫣红,繁花似锦。 不过,吃货们龇出一口雪亮的牙齿表示,他们可不是香香公主,对花啊朵啊什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那玩意儿又不好吃!他们有更高的追求,他们要去钓鱼! 不过,在钓鱼之前,他们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就是去鱼具店租钓鱼工具——别看那三个吃货咋呼得挺欢腾,其实三个家伙加一起连半根钓竿都不称。 小钓具店今天坐镇的不是老太太,而苏老店主,看到安然他们也是一愣,张嘴就问,你们怎么没两天又来了? 安然笑,是啊,叫您上次讲的钓鱼给馋的呗,这不,我们来租渔具来了。 姜成卓一听这话音立刻忙不迭打蛇上棍,开始接手跟苏老店主拉起关系来了,而周芳华则照例笑眯眯地跟在师傅的身边不紧不慢地附和溜缝。 其他几个人插不上话,便在小店里四处参观起来。 “喏,这就是他们家的明信片,信封,还有……” 江杰云一进店门就让安然将店内的卖明信片等特色纸制品的位置指给他看。他看得很仔细,对安然和周芳华上次未选购的一些品种也细细的研究,然后询问安然放弃它们的原因…… 有了过年时胶卷和花灯之类的事,安然多少也摸到江杰云的思路和用意,要不怎么说这厮不发大财绝对是老天爷不开恩呢,在该奸商的眼中,处处都是商机。 看吧,这会儿他的脑袋里不知又在转什么鬼主意了。 “你是想在书店里也卖贺卡之类的东西?”安然猜测着低声问道。 江杰云痛快的点点头,一点都不隐瞒的将自己的打算,随口说了出来,“不只是贺卡,文具和办公用品这一块我也一直在琢磨。现在我手里的资金不够,也不敢冒然进入另一行业,先把眼下的两家店做起来再说,所以目前也只是先在书店试试水,其他留到时机成熟再说吧。” 安然表示赞同,“嗯,也对,文具和办公用品这一块的利润是挺大的。” 这些东西看似不起眼,里面的利润空间却并不少,文具用品赚的是学生的钱,而办公用品赚的则是公家的钱,什么时候,公家的钱都要比个人的钱好赚,不过,提前是你得有门路。江杰云却对她毫不犹豫的附和感到些许意外,目光在她的脸上停驻了几秒。 安然困惑的皱眉,“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少女啊?” 这会儿这句话还没流行起来,江杰云被她这理直气壮的反问给弄得呛了一下,以手握拳的抵在嘴边压住喉咙里发痒的咳嗽,然后嘴角慢慢的弯起了一个坏坏的弧度。 安然太了解这小子那一肚子的坏水了,她刚才也就是习惯性的那么一说,说完就后悔了,这么一句十几年后的流行词到了这混球的嘴里指不定怎么消遣她呢,于是一待他的嘴角刚挑起一点来,便赶在他的前面,十分警醒且十分无赖的截住了他的话头,“嗯,得啦,我知道你也很赞同,我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你的赞美啦。” 江杰云让她噎得又是一瞪眼,哟嗬,这丫头这脸皮的厚度渐长啊,修炼得挺迅速啊! 这一天要是不跟这丫头斗几回嘴,他就难受得慌,眼前有这么一个好切口,他才不会因为被区区一句话截了兴致呢,眼里的笑意涌动着,薄唇一动,还想开口。 结果安姑娘朱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就让他立刻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鱼~” 好吧,为了吃,老子忍! 吃货目光极端哀怨地用手比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谁叫他爱吃呢! 姜成卓的生意谈得比较顺利,苏老店主是个厚道人,于是某只铁公鸡也不好太过狠砍,聪明的谈判高手绝对不做一锤子买卖,尤其是遇到实惠人,反而要多留些余地,实行养鱼政策,杀鸡取卵那是傻瓜才干的事,价要慢慢的砍,常常的砍才是王道。 苏老店主虽然嘴里直说姜成卓和周芳华两个小丫头小子子的嘴太黑,但看得出他们三个聊得还真就挺开心,一听说他们对钓鱼这事没什么经验,便手把手的教了好一会儿,又给他们指点了一处不收费,但鱼却不少的垂钓的风水宝地。 就这样,六个人带着六根钓竿和一肚子临时恶补出来的垂钓知识,雄心万丈的开赴了湖边的风水宝地。 可惜,理想永远是丰满的,现实从来是骨感的。在湖边耐着性子,晒了一上午的春阳,吹了一上午的春风,理想中的各种鱼是半条都没见着影,肚子却是个个的叫声喧天。 几个人捂着肚子,蔫头蔫脑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放声大笑起来。 树上的小鸟忙碌了一个早上,这会儿正待在向阳的枝桠间团成一个个小毛团子,眯着眼儿打盹,被这一阵突发而的爽朗笑声吓了一跳,朴啦啦的飞了个干净。 “喂,我说,钓鱼能手们,咱们说好的大鱼呢?”安然笑吟吟的打击江杰云和姜成卓,“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人连巧妇都不是,更是变不出鱼汤来,你俩说一说,现在怎么办吧?” 被打击的江杰云半点都不在意,依然是一脸的胸有成竹,对安然气定神闲的摇摇手指,“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 187,现了原形了 江杰云说着便站起身来,朝姜成卓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便拎着水桶一步三晃,一副大爷相的走了。 周芳华纳罕的道,“他们俩个这是要干什么去?还带着桶?” 安然这会儿似乎已经想出那两个家伙要去干什么,不过也不太叫得准,便说,“等等看吧,一会儿就知道了,反正总不能让大伙儿就这么傻待着,饿肚子吧?” 江杰云和姜成卓没有让朋友们等待多大一会儿,便对周芳华的问题给出了答案。 两人再度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几人面前时,走时拎走的水桶里已经装了好几条“说好的大鱼”,在水桶里活蹦乱跳,不时溅起哗啦哗啦的水花。 “诶,你们还真就弄着鱼了?这是怎么弄着的?”周芳华仿佛第一次看着活鱼一般,好奇的对桶里的大鱼们进行围观。 “什么叫怎么弄的啊,是我们钓的好不好?”两个“钓鱼能手”桶里有鱼,气便粗了,这话说得相当的有底气。 安然和周芳华一齐嘘他们,“你们俩就吹吧,吹吧,唬弄傻子呐!连根鱼竿都没拿,就能钓上鱼?谁信啊,快点,老老实实的,从头招来。” 江杰云和姜成卓一齐笑了出来,“切,真没劲。好吧,这鱼是我们从收费的钓鱼区那边花钱买的。” 大概是很多人钓鱼不过就像安然他们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装备不错,技术不行,即使在收费的钓鱼区里依然神奇的钓不上鱼来,于是,管理人员见此便推出了这种服务,想吃鱼,还钓不上来?没有关系,只要有钱,万事好商量。 “我说,你们俩是不是早就知道那边卖鱼啊?” 这跟安然之前猜的不大一样,她还以为他们是真找那些水平好的钓鱼爱好者去买鱼呢,没想到公园里本身就有这项服务,她眯起眼,怀疑的望着朝她伸出胳膊的江杰云。 “先帮我挽一下袖子,我手湿……是啊,我之前跟苏老爷子问的。”江杰云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嘛。” 安然一边给他挽袖子一边撇嘴哼哼,“还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呢,还不如说你还有那么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钓鱼水平洼,才事先去找退路吧?” 江杰云伸出两根手指去捏安然撇得扁扁的嘴唇,“喂,喂,再撇就成水鸭子了!” 安然偏偏头,一把打开他的手指头,“边儿去,边儿去,你的手脏死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训练,如今三个吃货现在宰鸡杀鱼都是把好手,动作利索,手法娴熟。这会儿这杀鱼的任务自然是他们一手包办,一时间腥气四溢,满手血腥。 安然则在周芳华的帮助下,点起煤气炉,架起煮锅,支起菜案,拎起菜刀,又是切葱姜,又是切菜,忙得不亦乐乎。 对于众人手里的这些活计,不食人间烟火的吴泽荣同学是完全搭不上手的,只能扎着两手,围着几人团团乱转,尤其是江杰云他们三个的杀鱼队伍,更让他一边转一边张大眼睛,喃喃惊叹——这大概是这只书虫子第一次认真围观大杀活鱼的场面吧? 安然和周芳华嫌他碍手碍脚,直接把他踢到一边,把相机塞到他的手里,不劳该书虫的大架帮忙,只请他安心当他的摄影师,把大家火热劳动的场面拍下来即可。 长期与安然和几个吃货混在一起,周芳华现在虽说上手炒菜什么的还是不成,但与过去相比,倒也是进步巨大,起码,择个菜,切个葱花还是满能胜任愉快的,与当初那种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惊心动魄,常让人担心会在她切的葱花里吃到人肉情况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就像苏老店主说的那样,新从水里捞上的活鱼就是个鲜,再说这又本是野炊,讲究的也就是个野味,因此,安然做起鱼汤来,也并没有过于讲究,将切好洗净的鱼肉直接投入沸水,加些葱姜,几滴白酒,两片薄荷去去腥味。鱼汤本身就很鲜,不需要太咸,放少许盐提味即可,味素鸡精直接就省了。最后将要好的时候,撒上一撮鲜翠的香菜末,至鲜至美的朴素味道就已经很迷人了。 当然仅想用一锅鱼汤打发掉三个吃货那完全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为了喂饱三个吃货,安然连焖烧锅都带来了,反正他们有车,虽然是小三轮车,但也是满能装的。早上出门前在锅里焖上一锅红烧排骨烩土豆,这会儿正好焖得红软香烂,排骨肉香完全的沁进绵软起沙的土豆之中,掀开锅盖,就是一阵打鼻子的肉香。 这么一大锅排骨土豆连着一锅鱼汤,安然仍是怕填不饱三只肉食动物的胃,还带了不少香肠酱牛肉来。 如今刚过五月,东北春天来得晚,这会儿也不过是刚交暮春,地里的野菜虽说不像早春时那么鲜嫩,倒也远远没有长老。 在他们钓鱼的地方附近长了老大一片的蒲公英,开着星星点点的小黄花,毛茸茸的花瓣甚是可爱。 安然便招呼大伙拣着嫩的采了好大一包,分一部分,用水稍稍烫一下,加些麻酱,酱油,醋,蒜泥,辣椒油,一点白糖调成的酱汁一拌,十分的清爽下饭。 不得不说一句,她的调料带得是真够齐全的,否则安国庆和李彩凤也不会调侃他们跟搬家似的。剩下的蒲公英自然也不会浪费,安然打算留着晚上包顿蒲公英馅的水饺子尝尝鲜。 几个吃货一听说要用蒲公英包饺子,便一起急了,直说剩下的那点蒲公英还不够塞他们牙缝的,哪里够包饺子的?回头起码必须再采上两三个这么多才成呢! 大米饭是一早就焖好的,全都被安然塞进江杰云他们平时带饭的那几只超大号的保温桶里,压得实实的。就这样,江杰云还怕安然不给他们饱饭吃,楞是又让姜成卓在路上又从一家面包坊里买了好些个大个面包带上,方才放心。 饮料也带了,自己打的鲜果汁,加了入碎冰保鲜。但是三个吃货都想喝酒,只是平时吃饭时有李彩凤看着,三个家伙又都想在她面前装好孩子,只好忍着,这趟出门野炊,如来佛留在了彩票站,孙猴子们没了管束,立刻开了酒禁,在路上就进了超市拎了好些冰镇碑酒,姜成卓又凭着他那鬼见愁的磨人功夫硬是不知怎么从人小超市的老板里弄了好些冰块来,因此即便过了一上午,那些碑酒仍是冰凉爽口得一塌糊涂。 可几个吃货却依旧不是很满意,在那边一个劲嘀咕说,可惜自己现在还未成年,买不了车,等他们有钱,非要买一小冰箱,放车上,专门装冰碑酒云云。听得安然脑袋上的黑线一排排的画。 她算是看出来了,就凭这几位的肚子,就不是出门自助游的料,想想那些驴友们,哪个不自己背着装备,背着食物和水,再看看这三位,单想把他们自己的肚子填饱了,那些所需的食物就能把他们自个儿累死,哪还有背行李的份儿? 东西带得多,准备得又充分,万事俱备,只待鱼汤,鱼汤一好,马上开动。 江杰云三个好容易开了酒禁,也不用杯子,直接拎着酒瓶子,嘴儿对着嘴儿的开吹,一口气灌下大半瓶,这才一抹嘴巴,吐出一口气来,叫上一声,真他妈爽! 吴泽荣这种真正的乖孩子是确实不会喝酒的,跟江杰云他们那三只披着小羊羔皮的大饿狼可不一样。但是大饿狼们是坚决不会放过他这只纯白的小羊羔的,一个劲儿的鼓动劝诱,“来来,泽荣,是不是男人,全看这一杯酒了啊。兄弟们也不欺负你,知道你斯文,不让你一口闷,咱们慢慢的就着菜喝,这总行了吧?” “就是,就是,我说书虫子,是男人还得会喝酒,现在咱们是在学校里,怎么地都行,这要是出了社会,你多少也要喝一点应付应付场面嘛。你再不善长,也得先练练,慢慢来,以后总有练出来的时候。总比到时现练要有准备的多嘛。” 三个混球软硬兼施,又是谈交情,又是讲道理,到底把小书呆给呼悠得也跟着慢慢的喝起啤酒来。 安然重生以来这么长的时间也是净在父母面前装乖宝宝了,这会儿也算是现了原形,见他们四个都端着酒喝,又喝得那么的爽,不由得也被勾起了酒瘾。也动手开了一瓶,拎起来便吹。 其实她原本并不十分喜欢喝啤酒,但人就是这样,当你是大人,可以随便喝的时候不喜欢,但等你重生了,披了一张小孩子的皮不能随便喝的时候,心里反而来了瘾,不是馋酒,而是馋那种自由自在喝酒的感觉。 安然的这份豪爽惹得几个坏家伙一个劲的起哄叫好,江杰云更斜眼睨她,怪腔怪调的调侃,“哟哟哟,我还以为小安同学有多乖呢,没想到你也是这么的深藏不露啊!真让人深感敬佩。” 188,实在的进步 安然冲他龇牙,“哪里哪里,岂敢岂敢。本人再怎么深藏不露也比上小江同学的绝世演技啊!” 周芳华在安然和吴泽荣的刺激下,也跟着倒了一杯,尝试性的喝了一口,巴嗒巴嗒嘴,又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的表情颇为微妙,半晌方感叹道,“嗯,原来啤酒就是这个味道的呀,还挺好喝的嘛~” 与李彩凤的宽松相比,周妈妈对周芳华的管束不知要严上多少倍,更不可能让她小小年纪就有机会沾到酒精的边儿,她这回也算是背着父母,得着机会,学了一回坏。 所以说,小孩子要交上几个好朋友是多么重要。 安然暗自感叹,看看,看看,连吴泽荣和周芳华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子都被江杰云他们三个坏蛋给带坏喽。 至于她? 这有她什么事? 她可是成年人,成年人小酌一瓶啤酒还犯法吗? 某个无耻的重生人士这会儿又开始算起她的心理年龄来了。 换了用餐环境,本就新鲜,再加上那新捕上来的鱼又确实是鲜美,别说是三个吃货,就连安然他们几个也是比平时多吃了好多,一锅鱼汤全见了底,一锅排骨炖土豆连汤汁都被吃货们争抢着拌了饭,牛肉半点不剩,香肠也只剩下半根,凉拌的蒲公英菜叶不剩一根,就连路上买的那几只大面包也仅下两个。战况称得上是空前的惨烈。不过,安然打的果汁却是消耗不多,啤酒都被喝了个干净,仅是安然自己就喝了一瓶半,剩下的半瓶给了江杰云。 吴泽荣则好不容易把那一杯啤酒喝干,脸上红得跟关公有得比,双眼直直的,本就话少,这会儿更是一句都从他嘴里掏不出来了。就是一个劲儿的,朝大伙好脾气的笑个不停。笑得大家也忍不住跟着他失笑起来。这可怜的孩子显然是酒量不济,已经醉了。 最让人没想到的是周芳华,这丫头虽然之前也跟吴泽荣一样,滴酒都未沾过,可一喝上之后,酒量却是出乎意外的好,仅是她自己就一口气干了三瓶啤酒,依然神志清醒,连脸蛋都没红上一红,据她自己说,基本没有一点感觉,更别提上头了。 要不是安然拦着她,她估计还能继续喝下去。至于那三个不良少年就更不用提了,他们的酒量都不错,一口气把买来的那些酒都喝了个干净,用他们的说法,好容易出来一回,怎么的也要喝个痛快,剩下的拿回去,也基本没有机会喝,要让安婶逮着可就坏了,太破坏他们无敌可爱的形象。 吃饱喝足,喝得稍稍有些上头的安然和依然清醒得不得了的周芳华开始清扫“战场”,慢吞吞的收拾碗盘。别的不说,有几个吃货在,什么时候都不愁东西剩下,食物吃得干净,便省了心,只把锅碗归整归整,剩下的少许食物包好,唯有果汁要比较当心一些,将那些用来冰啤酒的冰块用塑料袋装好,放在果汁瓶子的放面继续冰着。 一些可降解的残渣厨余都就地挖个坑埋了,不可降解的,比如包装袋之类的东西也都一点不剩的装进了塑料袋里,扎好,准备回去的路上丢进垃圾桶。如此这般,三两下的便收拾妥当。 而平时一向负责打扫“战场”的三个吃货今天是另有任务,三人在野炊地旁边地势平整的向阳处像模像样的将那两顶帐篷支了起来。 至于吴泽荣,这可怜的孩子正是酒劲上头的时候,被小风一吹更是手软脚软,跟刚下了汤锅的软脚虾一般无二,一张脸红通通的,挂着满满当当的傻笑,两眼迷乎的坐在那里动弹不得。 安然和周芳华这边收拾利整,那边江杰云他们也已经将账篷支好,正好一顶大些,一顶小些。大些的勉勉强强的可以塞进去四个少年,只不过塞得有些像沙丁鱼罐头。至于小的正好可以让安然和周芳华两个睡得宽宽敞敞。 酒足饭饱,正是小睡时刻,安然和周芳华二话没有,钻进账篷,铺盖起来,躺在账篷里,望着篷顶体味了两分钟野营的新鲜劲,聊了不过两三句话,便借着酒劲,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颇有一点搞不清楚身在何处的感觉,四周静悄悄的,身边是周芳华轻缓的呼吸声。不远处还可以听到阵阵湖波轻荡的水声,林间的清脆的鸟鸣,以及风吹草木的沙沙声响,悠远,绵长。 静静的就这么听着听着,没一会儿,安然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张眼的时候,就是被那三个大嗓门吵吵闹闹的给声音给吵醒的,原来,江杰云和姜成卓都在抱怨赵真旭太占地方,圆滚滚的一个家伙,他一个人恨不得把两人的地方都给占了,下回再有这种情况,死活要把他踢进湖里去喂鱼! 这三人真是属活虾的,还是刚从湖里捞上来的那种,扒开眼睛就蹦蹦乱跳,精神得不得了。 而吴泽荣这只过了汤锅的软脚醉虾还是有些没醒酒,脸上的红晕褪了一些,却仍有些头晕,坐在那里笑眯眯的望着三只跳虾乱蹦哒。 这边三只活虾蹦蹦跳跳的收了帐篷,那边安然把冰得玻璃外壁沾了一下子水珠的果汁又拿了出来,一人倒了一大杯。睡醒了正觉口渴,一杯冰凉凉,又酸甜可口的果汁灌下去,真是爽得不行,脑子里还有些缠绵未尽的睡意立刻消散了个干净,顿时精神得不得了。就连吴泽荣这只软脚醉虾的眼睛也清亮了好些。 几人一边说着“好爽”,一边将果汁干光,抹抹嘴巴,就开始一人拎着一只方便袋四下里蹲在草地上开始拔起蒲公英的嫩叶来,就当是继续醒酒消食了。 三只吃货手黑心贪,为了美味的野菜饺子,完全不怕费力气,几乎把这一大片的蒲公英的嫩叶统统拔光,仍觉得不够,硬拉着安然他们几个又走了一段路找到另一片蒲公英,装了好几方便袋才算是心满意足。 拔完了野菜,收拾收拾,去小店退还了钓竿,六人慢悠悠的骑着车子打道回府。说是钓鱼,却是半条鱼影也没见着,不过鱼汤很美味,冰啤也爽口,尤其是换了个用餐环境更是胃口大开,酒足饭饱再睡上一小觉,真是再臭美没有了。 六个人都表示很满意,并计划着,过一阵子,有闲了,再来“钓上一回鱼”! 看似充裕,真正过起来却转眼即逝的五一黄金周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结束了。 上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各科的科代表开始收取这个假期的作业。包括那篇记述这次春游的作文。 安然这次的作文很得了刘老师的一番表扬,并作为范文在她所任课的几个班通通念了一遍,这让安然在心底里不由得颇有那么一点点小得意,到底没好意思豁出老脸在父母面前表功吹牛,只是忍不住在写日记时,嘿嘿傻笑着写上几笔。 不过,说实话,安然本人对自己的这篇作文是确实挺满意的,当然,这是以她目前的水平来衡量的。 无论是谋篇布局,还遣词用句,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她不仅在文中写了在定安湖畔赏花,午睡,观鸟,游湖的经历,同时也记述了苏老店主所讲述的那些关于安定湖本身的各类传说以及栖息在湖边的鸟类的趣闻故事。此外,她也抒发自己部分对时光珍惜和感悟。 在有限的篇幅内,尽力的做到了情景交融。在被写得千篇一律的春游记述文中显得颇为亮眼。 不过,最让安然感到高兴的是,在这一次的写文过程中,她有一种感觉,并不是十分清楚,模模糊糊摸到了一些关于写文的门道。这并没有呈现清晰印象的感觉让她在写文过程中明显的感到下笔灵活轻松了很多,就是在修改的过程中也省了不少的力气。 这种进步来得似乎有些突然,明显得让人简直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再琢磨琢磨,也就是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由量变形成的质变吧? 看到了实实在在的进步和成果,安然每天练笔的时候便更加的起劲了。 五一假期过后没多久,可怜的学生们又不得不扭巴着一张张苦瓜脸开始了期中复习,准备期中考试。 考试过后,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最令安然感到欣慰的是周芳华的考前紧张的症状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小周姑娘本人更是开心得险些没热泪盈眶,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愣是乐得抱住安然的脸,啾啾啾的狠狠亲了好几口。 忙完了期中考试,从书本里抬起头,转移开注意力时,才发现街边已是槐花如雪般盛开。 小城的季节也由此正式的进入了初夏。 槐树是小城里的主要绿化树种之一,二十四中的校园里,学校门前的街两边,以及彩票站门前的路边都种植了不少槐树。当然,还有龙门书店后院的那株树冠巨大的老槐。 189,绝对的好事 一时间,整个锦岭似乎都被淹没在一片洁白的槐花里,无论是室外,还是室内,空气里似乎都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槐花香气。 每天早起,推开窗子,或是晚间彩票站打烊,安然都要深深的吸上一口气,然后整个肺腑似乎都充盈着幽幽的香气。 农历四月,别称槐月,林木青翠,槐花盛开,这是个属于槐花的月份。 彩票站前的运河边单调沉寂了一冬的风景也随之一天比一天的好看起来。除运货的一些小型的货船外,偶尔还能见到一些零星的游船,在浮沉着槐花瓣的河面上慢悠悠的在河面上驶过。 而对于平常要饲养三只吃货的某大厨来说,槐花带来的可不仅仅是风景,还有食物。 槐花的滋味甘甜清香,富含维生素和多种矿物质,即可清热解毒、凉血润肺、降血压、还能预防中风,是一种即美味又健康的食品,认真做起来,花样也不少。 早在江杰云买下龙门书店,安然看到书店后院的那株老槐的时候,心里就在琢磨着到了花季该怎么吃槐花了。 待到嫩生生,柔白微黄的花苞微微绽放的时候,安然便指挥着三个吃货对着满树的槐花伸出了魔爪。 根据制做的菜点不同,选取的槐花也不同。 比如,制作的菜色,需要味道清淡素雅一些的,那么最好选择接近盛开的槐花,这时候花朵的香气更淡一些,味道也没有那么浓郁。 如果菜品味道偏于浓烈甘甜的,则需要选择那种处于将开却还未开的花苞,香气足,味道也更加的清甜。 总之,安然的这种做法完全是属于一网打尽的策略,反正三个吃货为了肚子,绝对的肯卖力气,猴在树上,也不管脏不脏,一边摘一边就吃得满口香。看得安然在树下直撇嘴,他们还在那里名其美曰什么“千里土,治瘟灾病”。 嫩嫩的花苞彻底清洗过后,控干,正好用来做槐花酱。方法也简单省事,将花苞用手轻轻的揉出汁液来,加上适量的白糖,蜂蜜,再稍放一点细盐增加甜味,装进洁净的玻璃瓶里腌渍起来。 蜂蜜最好是选槐花蜜,槐花酱用槐花蜜,再配没有了。 用不了多久,槐花酱既可做成,用处也很多,比如,吃白粥的时候调一勺进去,平平淡淡的白粥之中便清清甜甜的,又充满了一股淡淡的槐香。其他的,可以配着馒头,面包吃,也可以做成汤圆,酥饼和各式小点心的配料。就是一杯白开水,加一勺槐花酱,味道也立刻不同起来。百搭又省事。白糖蜂蜜又有防腐的功能,再放在冰箱里,可以保存上好长时间。 盛开的槐花,末碎了,配上肥瘦适中的猪肉馅,葱,姜,调好馅,既可以做包子,也可以包水饺,或是做成馅饼,味道都很不错,素淡咸香,最受肉食动物们的欢迎。 其余的花样还多着呢,什么槐花粥,槐花汤,凉拌槐花,炒槐花,槐花米饭,槐花麦饭,蒸槐花……就是干槐花也不用担心浪费,直接用小瓶密封起来,做成槐花茶,一杯开水冲泡了,淡淡的槐香便随着水汽幽幽重现,可以加一点蜂蜜调味,也可以不加。 整个一个槐月,安然把槐花吃了个花样的翻新,只可怜,龙门书店后院的那株老槐树,几乎是见天儿的遭受三个吃货的毒手摧残,如果树木有灵,非得哭抽过去不可。 说实在的,某无良的穿越人士还挺喜欢站在树下看江杰云他们摘槐花的,一来是槐花好吃,二来嘛,则是画面养眼。 满树青翠细腻的叶片,一串串皎白如玉的花香,花树掩映间少年飞扬青稚的面庞,满眼跳跃的金色阳光,就像一幅画一样。 让安然忍不住捧起相机,对着满树的繁花和少年咔嚓下几张照片。 色香味俱全的五月过去,书店后院的红刺玫也渐渐的次递开放起来,两只大水缸里的荷花长势良好,三只吃货三五不时的蹲在缸边数叶子,琢磨着什么时候可以给荷花“剃个头”,吃顿荷叶粉蒸肉,荷叶鸡什么的。 当然,泥鳅和青蛙们也都健康茁壮的成长着,但是,显然,想养得可以填饱三个食肉动物的肚子,还有需要相当相当长的时间。 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父母和朋友们都收到了来自安然的一份礼物。男士们一人一件衬衫,女士们一人一条长裙。 式样都是普通的基本款,剪裁简单,作工谈不上精致,但绝对的仔细,且注意细节,百分百的量身定做,极为合身。面料和颜色也选得用心,又在细部根据个人的特点添加了一些可心的改动,因此穿着起来颇为舒适。 安国庆穿着姑娘做的衬衫,真是眉开眼笑,站在镜子前面回回来来的照。 照得李彩凤忍不住的笑话丈夫,“哎哟哟,可了不得了,可算是穿上你闺女做的衣裳了。”转头又对安然笑,“看把你爸美的,就是他跟我结婚,当新郎官儿的时候也没这么照过镜子,你瞧瞧,都快赶上白雪公主她后妈了。” 安然笑喷。 周芳华的那条裙子的面料和花色都是她自己选的,一些小细节也都是她自己的要求添加的。这一次,小姑娘再不提安然学裁剪是什么中老年妇女的爱好了,不仅不提,还准备暑假的时候,也跟着安然好好学一学。用她的话说,还是自己做的衣服,最贴身,也最贴心。 但要说收到礼物的人中反应最热烈,最支持的人,既不是安国庆,李彩凤,也不是周芳华,而是某只公鸡兄。 不过,想想这也是件挺自然的事,公鸡兄是谁啊?公鸡兄是什么性格啊?公鸡兄是什么爱好啊? 按照赵真旭的说法是,那只对自己恨不得一毛不拔,对别人恨不得雁过拔毛的铁公鸡根本就是审美缺失,只要能省钱,别说是这么好的一件衣服,就是给他一块破布,让他裹在身上,告诉他是白送的,他也能喜滋滋的像占多大便宜似的,没口子的夸你的技术好。 要说收到礼物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则非江杰云莫属了。 “嗯,这份谢师礼嘛,还是不错的,徒儿有心了,为师很欣慰,很欣慰啊!” 听听这大模大样的口气是多么的欠扁吧,安然觉得自己的手指这个痒痒啊,真恨不得朝他的下巴上挠上两把。 多大点儿的年纪,就搁这儿愣充大瓣蒜,脸皮厚得跟城墙有得比,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脸红! 不过,小江老师的便宜也不是白占的,用他的话说,既然学生肯孝敬老师,他这个做老师的怎么的也得意思意思,赏安然这个笨蛋学生点什么东西,顺顺毛。 于是,第二天安然便收到小江老板送给她的一张优惠卡。 “凭此卡,可在本店免费制作一张为您量身定做的个性贺卡或明信片。这是什么东西?”安然一字一顿的将优惠卡上的字念完,好奇的问,“这又是你这个奸商新推出来的活动?” “嗯哼。”听到“奸商”这个称呼,未来的本城头号土地主不仅不觉得逆耳,反而是颇为得意的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就好像安然是在夸奖他一般。 安然这会儿已经将优惠卡又翻了过去,在卡片的背面有具体的活动内容,这下也省得某个总喜欢吊人胃口的奸商亲口解释了。 因为想对文具用品,办公用品进行试水,同时也为了增加店内的销售品种和文化气息,江杰云准备这个月起开始在店内销售明信片、贺卡、信纸、信封等有特色的纸类制品。 并推出在店内消费满一定额度后就赠送一张安然所见到的这种优惠卡,可以免费得到一张定制的明信片或贺卡。 也就是说,这种定制个性明信片和贺卡的业务只是一种优惠促销手段,而不是常规性的服务。 按江杰云的话说,定制那种个性明信片,价钱高了,没人舍得花钱。价钱低了,我又不划算。干脆拿这项业务当胡萝卜算了,吊着顾客的味口,因为难得,所以才稀奇嘛,要是随随便便的得了,就当成平常了。 安然瞪眼思索了两秒,最后依然给出两个字的评价,“奸商!” 刚刚六月初,安家迎来了一件好事。 最少对安然这个重生人士来说,是绝对的好事。 老房东打来电话说,他儿子所在的单位,也就是彩票站所在的苏式老楼的产权单位终于宣布开始房改了,并询问安国庆夫妇是否依旧有购买的意向。 当然是的。 对于安家人来说,这个消息是他们一直在盼望着的。就在接到消息的前几天,李彩凤还在饭桌上提起这事,让安国庆哪天给老房东去个电话,探探口风,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别是有别的什么想法了吧? 这会儿夫妻两人听说老房主的意思没变,自然是乐得马上把事情赶紧敲定落实,以免日久生变。 190,艰难的打磨 安家的彩票站现在虽然才开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如今正是彩票站发展的黄金时期,再加上夫妻两人一向简省,原本就小有积蓄,如今的房价与十几年后相比如是便宜得惊人。 再有,这苏式老楼如今又是这么一副破败落迫的模样,即便是这种临街的门市房,跟同等地段的门市房相比也是属于卖不上价儿的。 事实上,不只是安国庆李彩凤夫妇俩担心这桩买卖会出现什么意外,老房主也是希望赶紧把房子脱手,以免将来这套总是传说动迁动迁,却越来越没有动迁希望的破烂房子砸在手里,卖不出去。 双方的心理都是急切,可谓是一拍即合。这时候房产卖买还不像后来那样的严格正规,程序繁多,再托托人,走走门路,一套手续办得飞快,不过一周的时间,彩票站门市房的房证上就改了名字。 直到这一刻,安然的心才总算是真真正正的放了下来,反反复复的看着手里的房产证,那种心情一时间真是难以言表,非自十几年后被巨高房价苦苦压迫后的房奴不能理解那份复杂的心酸,酸甜苦辣咸诸般滋味瞬间俱全。 也许是心情过于激动,脸上反而是一片的木然,最后的最后也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声嘀咕了一声,靠,咱们也是有房产有卖买的人家了! 某重生人士在心里抹了一把泪水,特没出息的想,有了这个证,咱重生一回,值了! 与安家人一样,在得知这栋苏式老房的产权单位参加房改后,一向心大手狠的江杰云不仅将网吧的门市买了下来,同时还将网吧楼上的房子也一并买到了手里。转天就开始筹划着将二楼与一楼打通,再在楼上设置几间精装修的小隔间,走精品路线,专门针对那种需要高端服务的用户。 于是,刚刚轻闲了没几天的三个小老板又再次忙碌了起来。三个吃货能吃也能干,能自己动手的,决不舍得雇人,活干得多,饭吃得更多,成天的追在安然身后嚷嚷着要补肉。 某大厨不由得吐糟,就他们这种吃法,里外里的也没省下多少钱,与其这样还不如再添点钱雇个小工什么的,还能省点劲儿。 吐糟归吐糟,某大厨也确实变着花样狠狠做了半个月的肉食给几只吃货补充能量。 除了忙着喂养三只肉食动物,这个六月,安然自己也挺忙的,都与语文有关。 首先,她和吴泽荣都被选中代表本校去参加区教育局组织举办的语文竞赛。 算起来,这还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虽然只是区教育局组织的一次小型竞赛,但感觉还真是挺新鲜的。 别看比赛不大,学校倒还是挺重视的,特意成立了个特训小组,每天由刘老师和另外一名语文老师在自习课时间轮流给他们开两节课的小灶。 上课的内容有些与课本知识有关,有些则看似没什么关系。而且大部分的内容都比较枯燥乏味,艰涩无聊。 一些被选入特训小组的同学不免觉得有些难以忍受,把这种特训看成了是一种折磨,私下里嘀咕再有这种事说什么都不参加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复习一下课本的知识呢,简直是白白浪费时间。 在这种抗拒心理之下,本就枯燥没劲的课程更加的让人昏昏欲睡起来,大多数人都听得双眼迷蒙,掐着大腿,只盼着下课铃声赶紧响起,立刻解脱才好。 安然也是这些眼睛打架的人之一,并且很不要脸皮的自我辩解称,没办法,她跟吴泽荣这个对知识无比热爱的书呆不一样,她比较“正常”。 不过,虽然安然对知识并不渴望,但是她对分数很渴望,因此,无论大脑怎样被瞌睡虫盘踞,攻陷,她也力图让自己能一字不落地把老师所讲的内容记忆并消化。 不得不说,虽然特训的内容并不有趣,但是它们却在一定程度上开阔了安然的眼界,那些起初让人无比头疼泛困的内容在硬着头皮用力记住,并理解之后也渐渐的不再那么的晦涩难懂,也开始慢慢的有了别样的趣味。 不管最后竞赛的结果如何,安然觉得这种经历和学习本身就是一种收获吧。 除了参加竞赛之前的特训之外,安然还在刘老师的建议之下,报名参加了市委宣传部和共青团共同举办的“爱我家乡,抒我真情”的中学生征文比赛。 为此,她特意写了两篇文稿。 一篇是以五一春游时所写的那篇游安定湖的作文为底稿,进行了适当的添加和修改。 另一篇是以她寒假时所写的习作为底稿,记述了一座城中的老建筑物以及住在其中的人和发生在其中的故事。 之所以选择这两篇文加以润色修改,是因为安然和刘老师都觉得这两篇文的内容不仅与征文的主题相合相符,而且也更加充满真实的情感以及丰富的资料,更易引起读者的共鸣,也更易打动人心。 其后就是不断的修改,修改,再修改。 就像是将一块玉石,不断的琢磨,抛光,再琢,再磨,再抛光。 只是有时安然觉得自己是在打磨文稿,有时又实在是觉得文稿在打磨自己。 修改的过程实在是比完全再重新写上一篇的过程还要痛苦,还要艰难得多。 安然知道,想要进步,想要写得更好,这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过程,尤其是对于像她这样缺少天赋的人,也只能用这种笨拙而痛苦的方法了。 当然,安然也不敢奢望凭自己的这种水平能在这次征文比赛中获得什么名次,她也就是个重在参与吧。反正她平时也是要写东西,磨笔头,这一回也就当是写写命题作文,练练笔。 将手里的文稿在刘老师的指导下改了一遍一遍又遍,终于定稿之后,将征文封好,往组织部门一寄,她就算是完成了任务,把这件事丢到脖子后头,不再琢磨了,反正她是尽力了,爱咋咋地吧,照她看,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征文邮出去没几天,这边语文竞赛的日期也定下来了。 其实这会儿的所谓语文竞赛,尤其是区教育局组织的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竞赛,就跟计划外的考试差不多,找个学校出个场地,把代表各个学校的学生往一块一集中,派两个工作人员监考,再发两张卷纸,你就答题吧,时间一到,收卷完事。 参考这种考试跟平时的期中期末考试还不一样,完全没有压力,就安然这种实际市侩的成年人来说,就跟平时的随堂小考差不多,反正得不得名次对她也没什么影响,这种小竞赛中考又不给加分,又不给钱,还是那句话,重在参与,尽力就好。 竞赛结束,特训自然也就随之结束,至于结果神马的,大概还得需要一个星期半个月之类的审卷过程,反正那是组织部门的事,跟安然他们这些学生无关,倒是一同参加特训的几个学生彼此之间有了认识了解的机会,有性格相投的,还渐渐成了朋友,都是一个年级的,教室离得也近,下课后串串门,聊聊天,在操场上跑一跑,讲一讲老师们的坏话,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生活,有可能彼此的同学还是朋友,两回三回的,关系就拉近了。常来常往之后,不只认识一起参加竞赛的同学,就连他们的同班同学之间也都混了个脸熟。一场小小的特训下来,别的不说,安然在学校的社交圈子倒是因此而扩大了一圈。 于是,郑晓就这么走进了安然的生活。 郑晓并不是那次参赛特训的同学之一,而是一个参加特训的叫萧振的男生的同桌。 单从表面看,萧振这人不像是个会喜欢语文的学生,才刚上初一,那个头就已经快接近了一米八,粗壮粗壮的,皮肤又黑,站在一群初一的小挫个儿里,远远望去就跟座小铁塔似的,扎眼的很,打眼一瞅,十个里头有八个半都得认为这孩子是个四肢发达,大脑平滑的家伙。 于是,十个里头的八个半就都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事实上人家萧振同学绝对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不只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还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性格又开朗义气,人缘是非常不错。 安然自然也就与他有了交往,平时互相借个笔记,交流一下学习心得什么的。 那天是安然之前向他借了本参考书,过了两天要还他,正巧赶上他们校篮球队训练,她便又从教室跑到了操场上。 就他们二十四这种二流中学的校篮球队来说,是没什么单独的场地训练的,就那么一个全校共用的篮球场地,马马虎虎的还不甚标准,也就能对付对付这些个半大孩子而已。校篮球队的队员比其他学生的优势也就在于有个优先使用权而已。 这会儿正是训练时间,一群半大小子打得满头大汗,热火朝天。 191,你也上当了 安然反正闲着没事,又不好因为自己还书的一点小事就去打断人家正在进行的训练,便在一旁找了个地儿蹲着,一边翻看那本练习册,一边等他们训练告一段落的时候,再去还书。 “你垫着这个坐一会儿吧,蹲着累。”一个声音突然间冒了出来,吓了安然一跳,转头一看,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男生,长得秀秀气气的,一双眼笑得弯弯的,声音也清清亮亮的,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他的屁股下头坐着一本旧杂志,手上拿着另一本递给安然,“你看书怎么在这儿蹲着看呢?多难受,再说了,他们训练可不长眼,你小心点,别让球给砸了。” 安然接过男生手里的杂志,朝他笑着道了谢,才解释说,“我主要是来找人的。” 男生眨了下眼,又看了她手里的书一眼,便问,“你是来找萧振的?” 安然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猜得这么准,“你怎么知道的?” 男生一笑,用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书,“我认得这本练习册,我是萧振的同桌。” “哦,那你也够神的,只看一眼书,又没看书皮,书页上也没什么明显的标记,就知道这书是萧振的。”即使知道了答案,一向反应不快的安然依然对男生敏锐的观察力和反应力感到佩服。 男生开朗的一笑,“经常看着,瞧着眼熟,就认出来了嘛。再说,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看书的地儿,你又憋憋屈屈的蹲着,也不是正经看书的样儿,你又说你是来找人的,这书也眼熟,我自然就知道你是来找萧振的呗。” “不过眨眼的功夫你就琢磨出这么些事,你的逻辑思维也够发达的了。”安然笑着自嘲,“我怎么觉得自己就跟总是慢好多拍的华生似的。” 男生被安然夸得直乐。两人正说着话,那边的训练已经告一段落了,男生便及时的对萧振嚷嚷了一嗓子,“诶,大萧,过来过来,有人找你嘿——” 他这边刚喊完,那边一个男生对他喊,“诶,郑晓,你小子啥时候过来的?怎么样,上来过过招?” 那个叫郑晓的男生闻言立刻跳了起来,也嚷嚷回去,“过招就招,WHO怕WHO啊!” 还没等萧振走过来,郑晓就已经一蹦三尺高的朝着球场蹿了过去,他的个头也就比安然显得高上一些,跟篮球队的那些个大块头相比明显不占优势,但看得出来,他的身手还是相当灵活的。 萧振笑呵呵的蹲到安然身边,“其实你把书我给扔班里就行,省得还得在这儿等半天。” 安然将书还他,道了谢之后说:“没事,反正我也过来看看热闹,还能认识认识你同桌,他挺有意思的。” 萧振说了声“不客气”,便接过书,坐在郑晓刚才坐的那本杂志上,和安然一起看着郑晓在场上跟那几个大个子上蹿下跳,左突右挡的周旋着,看到兴起,一拍大腿,大吼一声“好样的!”然后转头对完全看不出门道,只觉得一头雾水的安然道,“这丫头真他妈贼溜!” 安然附和着点点头,好不好的看不出来,贼溜她倒是看出来了,不过,等等,“丫头?” 她吃惊的声音太尖锐,险些吓了萧振一跳,不明所以的将目光从场上抽回来落到她的脸上,“是啊,丫头。”待看到安然脸上那明显吃惊的表情后,又一下子笑了开来,“哈哈,原来你也上当了啊。” “上当?” “是啊,郑晓这家伙也没个女生样儿,她爷爷给她这名起的吧,也分不清什么特别清楚的性别特征,所以一开始不只是我们班同学没看出来她是个女的,就连我们老师一开始也差点就以为她是个男生呢。所以,你把她当成男生也不奇怪。” 萧振这孩子厚道,就差安慰安然,没事,你把人家小女生的性别认错了,绝对不是因为你二五眼,不用太尴尬。至于郑晓,看萧振和篮球队里的那些男生的态度,显然也都没把郑晓当成女生,而是当成了自己的好哥们儿,完全的不会外道客气。 某二五眼确实是有点尴尬,同时也特别的庆幸自己刚才在跟郑晓的聊天中没有涉及性别的话题,否则那真是太伤人了。 她毕竟不是这些没心没肺的半大小子,在她看来,一个女生,除非是对自己的性别有什么看法和心结,感到不满意,否则没人会希望别人把自己的性别给弄错,虽说她的举止可能男孩儿气一些,性格也不太计较,但心里肯定也不会为此而感到高兴就是了。对于一个刚刚迈入青春期的小少女来说,是件挺伤人的事。 这么想着,她便顺着萧振看向场上的目光追逐着那个高挑的小女生,其实在得知她的性别之后,想在她身上寻找女孩子的特性还是相当的容易的。 从长相上来说,郑晓长得并不男性化,只是这个年纪的男生大部分都未变声,外貌上的性向特征也不明显,一些长相特别清秀的男孩子很容易被人误会为女生。同样,郑晓五官很秀气,只是眉毛浓了一点,与她的气质一结合,便更添英气。大概是喜欢运动,又不像一般小姑娘,比如某臭美人士那样注意防晒,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举止并不粗鲁,但谈吐爽快大方,声音清亮却不细嫩,个子高挑,四肢修长。又喜欢混在男生中间,因此看起来才显得有些雌雄莫辨。 正想着,就听得身边的萧振又叫了一声“好样的!”,定睛看去,原来是郑晓进了一球,小姑娘得意的朝身边围绕的大块头们一笑,脸上闪亮亮的笑容,不知怎么的,竟让安然想起秋天原野上金灿灿的麦浪和照耀着麦田的明媚秋阳,不知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拍着手,轻声叫了一句,“好!” 虽然她明明是有看没有懂,而且也不知是夸人家小姑娘的球进的好,还是夸人家笑的好看。 虽然只是简单的交谈,但郑晓那敏锐的思维和闪亮的笑容以及大方开朗的性格都给安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个人有了好感,便在言谈中流露了出来,在正常情况下,另一个人也不难感受到那份善意,更何况,郑晓又是个很有观察力的孩子。 双方都有善意,性情又相投互补,友谊便也进展的迅速。 很快,郑晓便也开始出入于安家的彩票站,吃货们的网吧和书店。 相处时间长了,安然便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经常被误认为男孩子,实在不是没有道理的,不仅仅是气质,还有性格,爱好,甚至于力气。 不过不只朋友们,安国庆和李彩凤也都很喜欢这个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又头脑灵活,心细如发的女生。 尤其是李彩凤,她觉得自家闺女和周芳华这样或是文静,或是娇俏的小姑娘很招人疼,但是郑晓这样麻利爽朗的女生又是另一种类型,帅帅气气,精精神神的,很招人喜欢。而且还挺能干,勤快,有礼貌。一进门往往第一话就是亲亲热热的朝安国庆和李彩凤问好,然后便问,安叔安婶,有要帮忙的没? 这样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作为经常被误会成男生的郑晓,安然和周芳华还真是她到目前为止,不多的几个特别要好的女性朋友。 不是她不喜欢跟女生们在一起玩,事实上,由于她那颇有亲和力的性格,基本跟谁都能玩到一起,人缘也都不错,嘻嘻哈哈,你好我也好。但是也就这样了,没有办法再深一步,聊一聊生活学习中的小烦恼小困惑什么的。 在那些女生看来,她像个男生,总是彬彬有礼的,甚至带着这个年纪的男生们绝对没有的绅士风度,可以照顾她们,帮她们打水,帮她们爬高,帮她们拎重物。同时她又不是男生,可以无所顾忌的跟她们嘻闹,拥抱,玩笑。但不知道为何,就是无法跟她倾诉。她与她们之间,是要好的,但却又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 可安然和周芳华却不一样。 安然这人,看似性格并不鲜明,却很耐心,似乎不管你说什么她都很感兴趣,很捧场,而且她的兴趣和捧场还不是那种为了友情的敷衍,她的态度是很认真的,或者说是很认真的八卦,只是她的八卦比较别具一格,只听不说,从不妄加评论,也不乱出主意。 其实人有时向朋友倾诉,并不是指望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意见或是建议,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吐吐苦水就可以了。很多事情还是只有当事人本人才最清楚,最有判断力。 安然的这一点让郑晓感到非常的舒服,每当她微侧着头,脸上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认真的听她说话的时候,郑晓有时会感觉她的身上有一些超乎年龄的东西,绵软,包容,温厚,像温吞吞的水,不惊,不乍,却让人忍不住的沉溺,甚至依赖,很舒服。 192,怎么动员呢 而在周芳华的身上,则是另一种体验,与安然那种另类的八卦相比,小周姑娘这个话唠的八卦份子显然更正常一些,不过,与安然一样,她虽然喜欢八卦,却绝不多嘴。娇气,却不小性,开朗,绝不胡闹。就像个最可爱的小妹妹,让郑晓这囧孩子生平第一次有一种当姐姐,而不是当哥哥的感觉。 倒是对上吴泽荣,她反而有了一种介于弟弟与妹妹之间的错觉,你说这只书虫子,天生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你想拍拍他的肩膀吧,手里力气都得捏着点,生怕一巴掌下去,给他那豆芽菜似的小身板给拍折了,她拍安然和周芳华都没这么小心翼翼的,总觉得这个书呆子就是片纸人,风大点就能顺着风刮跑了。力气还小,从书店一楼捧摞旧书,还没等爬到二楼就是一副要倒不上来气的模样。每到这时,郑晓都忍不住一把抢过他怀里的书,替他捧到二楼去,省得她看着着急。有时她也忍不住的对这位妹妹不妹妹,弟弟不弟弟的兄弟那小弱鸡似的力气叹气,“兄弟,我说你还是爷们儿吗?” 那位小爷们儿挺无辜的望着再次见义勇为的郑姑娘,笑得一脸的温良。 在书店的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周芳华扒在安然的肩头咬耳朵,小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他们俩应该调个个儿呢?郑晓应该是个男孩儿,吴书呆才应该当个姑娘,豆芽菜呀豆芽菜~~~” 周芳华怪声怪调的哼哼着,吹出的气息弄得安然的耳朵一阵阵的发痒,好笑的推了她一把,“去去,大热天的,往我耳朵里吹气,痒痒死了。” 小周姑娘朝她嘟嘴瞪眼,“臭美吧你,人家这叫小鸟依人,你懂不懂?” 安然喷笑。 气得小周姑娘直接亮爪挠她。而这会儿郑晓同学已经见义勇为完毕,见她们俩在那里猫打爪似的胡闹,便也欢笑一声,扑了上去,三个女生挤成一团。 与吴泽荣这个吹不得碰得不得的纸人相比,郑晓倒更习惯与江杰云他们混在一起,那是她与男生们常有的相处方式,哥们儿似的,勾肩搭背,你踢我一脚,我踹你一下,骂骂咧咧,互亏互损。 她不是没听说过江杰云的名声,话说回来,全校的师生还真是找不出半个没听说过江杰云大名的人来,在二十四中,你可以不知道校长,教导主任叫什么名,但你绝不可能不知道江杰云同志的大号。用安然调侃的话说就是,这厮简直是二十四中类似于吉祥物或是名胜古迹一类的存在,其邪恶的反派程度都快赶上哈利波特中的职业造反派头子伏地魔汤姆先生了。 但是面对面,见到本人,郑晓还真是第一次。她倒没什么偏见,对那些传闻也并不怎么相信,用她的话说就是,“我爸常说,不要相信传闻,古人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有时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一定要经过充分的调查研究,有充分的事实依据后,才能据此做出相对客观的判断和评价。” 安然和一众朋友们听得哑然,半晌才问出一句,“请问你爸是干什么工作的?” “警察。”郑晓说这话时腰背不由得挺直了几分,神情中带着自豪和骄傲,“刑警。” 众人恍然,怪不得这话说得如此之客观和专业。 当郑晓第一次来安然家做客的时候,语文竞赛的结果也出来了,二十四中的代表们在一众参赛学校中混了个中不溜儿,不好不坏,不上不下,总而言之,就是没排上名次,但也没丢什么大脸。果然,像安然想的那样,重在参与了一把。 好在,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对这一结果也是早有准备,对他们来说,目前这种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的结果虽然算不上多好,但也绝算不上坏,正是那种前人骑马我骑驴,后面还有推车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就OK了。 公历六月,农历五月,五月初五端午节,中国的大部分地区,百姓人家都在门上悬挂菖蒲或是艾叶,用以驱病避邪,因此,五月又称“蒲月”。 因此,对于安大厨来说,这个六月,她除了忙着参加竞赛,修改征文,结交新的朋友,还得忙着包粽子,喂吃货。 中国的地域广大,风俗各异,口味多样,说起这粽子的花样和来历,传说,制作来,细细的写来,几乎可以写上一本厚厚专著来。 “买江米?买江米干嘛?家里不是还有不少吗?”采买大员姜成卓在听到某大厨的命令时,有些纳闷。 就知道这三个家伙以前日子过的糊涂,不太可能注意到这个,安然便再次进行科普,“这不是要过五月节了吗?江米呢,最好提早一些买,否则临到节根儿底下,那些卖粮的就该提价了。” 在金银问题上一向仔细,锱铢必较的公鸡兄立刻面色一变,神色郑重的盘算起来。 江杰云和赵真旭则巴嗒巴嗒嘴,兴趣不是很大,用他们俩的话说,不就是粘米饭团子蘸白糖吗?稍稍带点粽叶香,吃个十个八个的应应景也就得了。 听听,果然是吃货,不感兴趣的应景也要应上十个带八个才算是应完。 说起来,也不怪三个吃货不感兴趣,锦岭本地的粽子包法是就是简单的白粽子,不加任何花样儿,剥去粽子叶,沾了白糖吃,比较清爽,吃的是那种纯粹的粽叶香和米香味。 话说,三个肉食动物对这种清淡食品怎么能感兴趣呢? 不过,安然今年并不打算只包这种简单的,家里养着三只身大力不亏的壮劳力,不用白不用,白用就要可劲的用,包粽子包他个花样缤纷,种类纷多,吃得好了,节过得才有趣嘛——反正,现在某大厨觉得自己算是受三个吃货的传染了,提到过节不想别的,头一个反应就是,吃什么好呢? 唉,真是悲摧啊! 在大干一场之前,某大厨觉得有必要对三个帮工做一下思想动员工作。 怎么动员呢? 再没有比动员吃货更简单的事了。 直接念一串粽子名和相关的配料就立刻搞定了。 尤其是当三个吃货听到配料里有肉有蛋黄有活腿,马上就两眼放光,干劲十足,姜成卓立刻掏出纸笔,精神百倍的拉采购清单,江杰云和赵真旭则在边上不停的叫着,“肉肉肉,肉得多买啊,还有那个活腿,这个必须多买!” 知道的是这三个家伙馋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几位多长时间没闻过肉味了呢! 粽叶买的是两种,一种干燥的箬竹的竹叶,一种是本地就地取材的新鲜苇叶,这两种叶子包出来的粽子在味道上也有微妙的差别。而且,箬竹叶片大,包出来的粽子就大,便于往其中添充各种配料。而苇叶的叶片窄,包出来的粽子个儿头便小,不能添充太多的配料,但胜在叶子新鲜,清香味浓。 干燥的箬竹叶不能直接包,要提前洗净,浸包。苇叶简单一些,洗净即可。 江米,也就是糯米,江米是本地的称呼,也要提前用冷水浸泡。 一般人家都习惯头一天晚上临睡前将箬竹叶和江米泡好,浸上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开工了。 因为养着三只吃货,光是江米和粽叶子就泡了好几大盆。 其他的配料也要事先准备妥当,该切丁的切丁,该腌渍的腌渍。 一切准备齐全,这才是正式开包。 包粽子,绝对是个技术活。 无论是往粽叶里填米,还是最后的捆扎,每一个步骤都马虎不得。 锦岭这边地处东北,习惯包三角粽。除非是特别宽的粽叶,否则一般说来,如果用箬竹叶的话需要把两片拼起来,苇叶更窄,甚至需要三片叶子。 姜成卓这只铁公鸡也是难得的大方一回,买箬竹叶和苇叶时,都选了特宽的,价钱要高一些,不过叶子也是真好。箬竹叶基本一片就成了,苇叶两片也就得了。别奇怪,他这也是不大方不行了。 对包粽子的新手来说,本来就不容易上手,还要拼来拼去的,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对于包粽子,安然倒不是新手,可想单靠她一个包的那点粽子,填饱那三只无底洞,实在是太难了,不知要包到哪年哪月去了。想吃粽子,就得自己动手。因此公鸡兄才不得不大方上一回。 就这样,江杰云他们三个从没包过粽子的半大少年也包坏了好些张粽叶,最后才总算是包得像模像样,不至于露米或是涨破。 要安然说,粽子也是一种变化多样的,奇妙的食品。 一样的江米,一样的粽叶,加上甜豆沙,就是豆沙粽,放上小枣,就是小枣粽。还可以加什么香菇,,活腿,蛋黄,肉块,莲子,松仁,虾仁……添入不同的配料,就成了不同品种的粽子,吃出不同的滋味。 包好的粽子下锅去煮。熟煮之后,既可趁热食用,也可浸入凉水中,放凉再吃。 193,美味的魔法 填料不同的粽子各有各的风味。 甜的直接食用,也可以再沾些白糖或是各种果酱,花酱。咸的就那么吃,也可以配着辣酱,蒜泥吃。 简直称得上是百变。 本来,安然觉得既然包得花样多,那就索性把粽子包得小巧一些,可以多吃几个,每种花样都尝尝。那三个吃货却不同意,能包大的,干嘛包小的,费的都是同样的劲,吃着还不赶口。 安然无语,如果可以随便发挥的话,那三个家伙估计恨不得包出个吉普车那么大个的世界第一粽来。 她把这话跟他们说,三个吃货果然认真点头,赞同,一边包着手里的粽子,一边在那里胡扯他们想象中的天下第一大粽里面放些什么配料好,肉必须的,香菇也要,虾仁多多的,还有…… 煮出的粽子,当时吃不了,也许在安国庆李彩凤他们年轻的时候还是个事,但如今全然不用担心,直接放进冰箱里冷冻就好。想吃的时候,解冻,再用热水煮一煮,依然味道好极了。 当然,当然,端午节可不是仅仅的吃粽子。 门上挂艾草,挂彩纸制作的五彩葫芦,小孩子手腕上要带五彩绳,还要看赛龙舟,吃粽子,吃鸡蛋。今年安家,彩票站和网吧门上挂的艾草却不是买的,而是在龙门书店后院的花园里种的,地道的艾篙,而是一些街头小贩拿来骗人的,气香清淡的水篙。 虽然按年龄来说,安然他们已经算不是上地道的儿童了,不过,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学校还是放了半天假。因着这一点,今年过端午,某厚脸皮的重生人士便理直气壮的在手腕上挂上了五彩绳,冒充小箩莉。此时不冒充,明年就更冒充不了了。再说,五彩绳它好看嘛。 有了不要脸皮的带头人,周芳华和郑晓便也有样学样的,也带了起来,小姑娘好色啊。 至于那几男孩子,则对此敬谢不敏,麻了麻烦的,又不能吃! 今年的端午节,没赶上周末。这会儿黄金周还没改革,端午节也算不得法定假日。 这一天市里举行了龙舟赛,而且地点就选在彩票站所临的那条运河上,虽然那里即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却仍有不少闲着没事的人跑到河岸边去等着龙舟队经过这里。 可惜,安然还要上学。 三个坏学生极力鼓动几个好学生,唉呀,上什么学呀上学,不如请假吧,请假吧,请一天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待在家里大伙一起吃粽子,看龙舟,多好玩啊! 安然白了他们一眼,哦,一个请假也就得了,好几个一起请假,你当老师是呆子吗?再说了,就因为看个赛龙舟就请假,也太小提大作了,这几个家伙分明是不安好心。 不过,别看安然说得一脸的满不在乎,晚上放了学,回到彩票站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好奇的追问父母,有没有到河边去看热闹。 答案却让她感到有点意外。 “没看。”李彩凤乐呵呵的说,“多亏了那些赛龙舟的,可把我和你爸给忙活坏了。” 安然奇怪,赛龙舟跟彩票也没有关系啊?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可那些人不是都围在河边等着看那些龙舟经过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咱这边有家彩票站,再加上今儿又是过节,就过来试试手气。所以,那会儿把我和你爸忙的,简直抬不起头来。哪还顾得上看什么赛龙舟啊!” 听到龙舟赛居然还有这种意外收获,安然瞠目之余,不由得哑然失笑,怪不得世界各国都要申办各类大型赛事呢,别的不说,这种比赛所带来的消费还是很可观的,这不,一个小小的龙舟赛,就给他们家带来了一笔小小的意外之财。 端午节过后,时间便进入了炎热的七月。 网吧二楼已经装修完毕,正式开始对外营业,一开始那些小包间的使用率并不大。不过,江杰云也不在乎,反正现在门市是自己的,不用搭房钱,他们又在网吧后面住,在员工这块也可以省下不少钱,就算最终这些小包间没带来什么收益,但也不至于会带来什么亏损,因此他也是完全的心里有底。 再有,现在随着龙门书店那边情况越来越好,两边的生意都可以互为宣传,互相带动。所以,他对那些小包间将来的收益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 奸商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吃着安大厨最新出品的手工冰点,稳坐钓渔台,不急,不急,大鱼总有上钩的时候。 安大厨撇了一眼浑身散发着无穷铜臭气的奸商,小心眼受了强烈的刺激,不禁“因妒生恨”说道,“就你这种奸商,根本就不应该吃这种浪漫文艺的冰点,上街上买两根冰棍对付对付就得了。” 为什么某大厨在自吹自擂之余还要说她的这种手工制成,天然无污染的冰点浪漫呢? 首先从原料上讲,这几款冰点加入的配料就都散发着一种浪漫的气息,刺玫,薄荷以及茉莉花。 这三种都是让人可以生出无数美好联想的植物,就拿刺玫来说,刺玫的别名是叫玫瑰的,众所周知,玫瑰可是代表着火热的爱情的,你怎么能说它不浪漫呢? 不用说,安然所用的刺玫、薄荷还有茉莉花都是自己种植的,完全没有农药残留,绝对的绿色。 其次,这三款冰点外形那是绝对靓丽可人,用周芳华那个小色女的话说就是,“真好看,好看得都舍不得吃!” 玫瑰雪糕是粉红色的糕体,表面还点缀着一片片玫红色的花瓣。茉莉雪糕是雪白,表面冻结着一朵朵形态各异的茉莉花。而薄荷雪糕则清凉凉的浅绿色,糕面上是一片片大小不一的薄荷叶。 再将这样外形美丽的冰点装进与之相配的精致的碗盘里,光看着便觉得有一股养眼的清凉之气,再用同样精巧可爱的餐具一点点把这些漂亮的冰点吃进去,那真是视觉和味觉的双重享受。 其实也不能怨安然那个小心眼的家伙挤况江杰云,说他不应该吃这种浪漫文艺的冰点,而是应该买上几根冰棍对付。 本来吧,无论是安然,周芳华和郑晓这三个花季少女一手托着精美的小碟子,一手用小巧的小勺子,一边笑语盈盈的聊天一边品尝。或是吴泽荣和钱老爷这种一边听着鸟鸣,手里拿着书卷,一边有一口没一口配着冰点消暑。亦或是安国庆和李彩凤这种老夫老妻,一人端着一只碟子,絮絮的聊着过去,现在和未来,柔情甜蜜都不动声色的藏在柴米油盐之中,温情脉脉。 您再看那几只吃货? 用某大厨的说法就是绝对的“有气势”! 什么气势呢? 完全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气势! 那三位吃货,绝对是磨砖砌的喉咙,着实是又光又滑。 你要给他用漂亮的小碟子装冰点,他立时跟你急,“干嘛呀,干嘛呀,安妹妹,你也忒抠门了,这么点玩意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你说就这么一小块,够谁吃的啊?味还没尝出来呢,东西就没了!” 您听听这话,说他们是猪八戒还冤枉了他们吗? 更别提你如果再递给他一把吃冰点的小勺子。那三位更急了,脸上都快能拧出水来了,“不是吧,安妹妹,你什么时候改姓欧了?” “改姓欧了?神马意思?” “欧也妮葛朗台嘛,哎哟我的妈诶,这个抠。咱们是吃雪糕,也不是小朋友过家家玩呢,这么点的勺子,能干屁啊?” “……欧也妮人家不姓欧好吗?” 欧也妮那姑娘到底姓啥,三个吃货是完全不关心的,他们关心的是冰点的大小。 安然懒得理他们,反正吃完了再做的时候,那三个吃货也是主要劳动力,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吧。 一听她这话,三只饭桶可乐了。 您不乐意伺候咱们,咱们也不敢劳您伺候,咱们是好同志,绝对的勤劳勇敢,独立自主,自立更生。你们用小碟子,俺们用小盆。你们小勺子,俺们必须得来大汤匙,这才叫吃东西嘛,吃着才赶劲儿嘛,你说说你们那叫吃东西吗?又不是演青春偶像剧,好看又不当吃,吃到肚子里才最实惠! 安然无语的看着端着小盆,拿着大汤匙吃得不亦乐的三个家伙,觉得这三个家伙的胃再次让她大开了一把眼界,绝对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要是换了她这样肠胃正常的,就他们这么个吃法,早就直奔卫生间去长驻了,人家愣是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良反应,真是不服不行,天生的“神器”啊! 也幸好,这几样冰点制作起来还不算太麻烦,否则就这三个家伙的吃法,复杂一点的做法还真供应不上他们吃的。 而且,对于现在把厨艺当成爱好来享受的安然来讲,制作冰点的过程其实还是挺有趣味性的,让她有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哈里波特中巫师,各种配料加在一起,然后变成美味的魔法来。 194,真傻了眼了 首先把刺玫花瓣用酒和糖泡渍起来,泡渍的时间比较长,需要事先准备好。 把甜菜汁、一点玫瑰露酒、刺玫花酱和白糖充分的搅拌在一起之后,再加入几只蛋黄,再搅。 接下来还是搅,不过是隔水加温搅拌,这绝对是个考验耐心的活,没个十分八分,甚至更长的时间下不来,反正得一直把这些配料搅得浓稠了才行。 不过,这不算完。仅仅是一个步骤的结束而已。接下来还得把这些混合在一起原料放进冰水里降温,还得再搅上几下。下一步是隔着冰水打发稀奶油,打发的程度越高,将来做出来的雪糕也就越软,口感也就越好。 置入冰水降温,稍搅拌几下。 再下一步是打发蛋清,这也是个体力和耐力并重的活儿。发一把筷子,你就打吧,中间再加入适量的白糖。打发了算,打不发就你得没完没了的继续打,要想做出的雪糕好吃,就得卖膀子好力气。 最后把几样配料和事先用酒和糖渍泡的刺玫花瓣混合在一起,倒入模具,微稍顿一顿,把气泡挤出来,使表面看着平整一些,再装饰上几片糖酒渍的刺玫花瓣,放进冰箱冷冻,几个小时之后就可以享用了。 过程嘛确实是不复杂,关键就在一个“搅”字上,这个要搅,那个也要搅,不仅要搅,还要搅得均匀,搅得到位,搅得充分,搅得时间足够长,总而言之,搅得比较麻烦。 但是安大厨表示,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这倒不是说安然同志是个有耐心有耐性的人,事实上,这家伙上辈子混得一塌糊涂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缺乏耐性。这辈子重生之后这么长时间,也是几乎拿出多半的时间用在培养她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耐性上了。 说到底,安大厨之所以不怕麻烦,完全是因为她养着三只为了吃,绝对不怕麻烦的超级饭桶帮工,有力气,有耐性,虽然能吃点,但也确实能干,缺少耐性的安大厨本人只要全程指挥就可以了,看着那三只吃货在那里吭哧吭哧的卖力干活,基本不用她动什么手,她当然不怕麻烦了。 安大厨不怕麻烦,不代表别人不怕麻烦。 几款冰点的配方都是大同小异,不过加点自制的薄荷酒,或是茉莉花瓣而已,稍稍调整一下配料,也就一通百通了。 比如,你还可以做蜂蜜柚子酱版的,槐花酱版的,如果放了苹果、山楂、葡萄、李子、杏……等等水果,口味又是不同。 总而言之,称得上是简单易学,周芳华和郑晓一早就把配方要走了,不过,回到家里仅仅做了一回,就决不再自己动手了。 原因很简单,用郑晓同学的话说就是,我的天爷,把我搅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做出来两口就吃完了,太费事了。 周芳华很默契的,贼贼的奸笑着接道,嘿嘿,还不如直接来你们这边吃现成哒~ 所以说,或是怀着对着美食的一腔无上热情,或是养着三只气力充足的猪八戒,否则自制冰点神马的,还是需要一点耐性和勇气,以及力气的。 这年头的七月,素有黑色之称。 因为七月是高考季,后来,为了避免炎热高温给高考的考生带来的不便,将时间有所提前,但七月对学生们来说,依旧不是个让人喜欢的季节。因为就算不是高考中考的考生,七月也临近了期末,各所学校的师生们都进入了复习备考阶段。闷热的天气,繁重的学习,两两相加,让人烦闷的喘不上来气。 网吧里地方大,俨然成了大家的复习室,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复习功课,还可以取长补短,互相交流,有什么为难的问题,一起研究解惑。又有一些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别人提起,自己也才恍然,原来此处被我给忽略了……远比一个人闷头复习的效率高。 再说了,还有安大厨和三个壮劳力在,这种烦闷的复习最费脑子了,中间再来些冰点、小吃、点心、汤水神马的补充一下能量,或是扯几句闲话,骂骂课本和古人,编派编派老师们的瞎话,彼此打趣调侃,转换一下脑筋,枯燥无聊的复习也就显得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就在安然对着自己的各门教科书,练习册,模拟试卷和各类笔记,复习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时候,刘穗香一脸喜色的把她叫到了办公室,笑眯眯的交给她一封信。 信封的质地不错,上面的字迹都是打印出来的,安然接过来,仔细一看,上面的名头居然是她上次参加的那次征文的评审委员会寄过来的。顿时,有点发傻。 “傻丫头,发什么愣呢?赶紧的,拆开啊?”刘穗香见安然拿着信封直愣神儿,不由得着急地催促道。 “哦,哦,拆开,拆开。”安然讷讷的应着,心里狂跳起来。 既然是征文大赛,想必投稿的人就不会少,评审们肯定不会给每位参赛人员都回信,一来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二来也没有那个必要。这次征文大赛的规模不大,没有更多的评选程序,不会弄那些一次评选,二次评选的多余步骤,只会是一步到位。所以,收到了信,就可以证明安然已经入围了最后的评选,起码一个重在参与的,安慰性的优秀奖是跑不掉了。如果运气好一些的话,也许还有希望获得更好一些的名次也说不定。 这个可能刘穗香明白,安然也明白。所以,两人的表情都有些紧张。 安然觉得自己心理年龄也是一大把了,这会儿实在是很没出息,手指不由自主的都有点抖,动作都不利索了,一封信拆了半天,愣是没拆开。 “紧张了吧,得啦,还是我来吧。”刘穗香一直一眨不眨的盯着安然手里的信,这会儿见她紧张得什么似的,不由得理解的笑了出来。 安然不好意思的朝老师一笑,把信封交给了刘穗香。 刘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裁纸刀,三两下的将被安然拆得乱七八糟的信封拆开,将信取出,递给安然。 某胆小的重生人士朝她使劲布愣脑袋,“老师,您先替我看看吧。” 刘穗香让她那副没出息的德性逗得一乐,“好,那我就替你看看。”说着展开信纸,快速的浏览起来。 安然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停跳了,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瞪大了眼,使劲使劲的盯着刘穗香的脸,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处细微的情绪变化。 可惜,刘老师也不知怎么的,脸上愣是一丝变化都没有,平静得很。任安然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什么结果都没盯出来,这表示……她还是个参与奖吧。 安然的心一点点的平静下来。 转而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好笑起来。人家没来信的时候吧,她也没指望,投完稿就算完事了,这阵子根本就把这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人家来信了,给个安慰奖,她这就又贪心不足起来。 其实对她这样的没什么天分的人来说,能入围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鼓励了。难道还想拿个什么奖项吗?那可就有点太自不量力了。 正在她觉得自己看开了,淡定了的时候,刘穗香的双眼从信纸上调开了,一下子朝她望过来,四目相对,刘老师的眼里忽的涌起满满的笑意,“好了,小丫头,不逗你了,恭喜你啊,得了二等奖呢。” 安然这下是真傻了眼了,傻呵呵的望着刘老师,特别希望她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太激动了,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听清,可不知怎么的,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就是张不开嘴。 刘老师看她那副傻乎乎的小模样,像是知道她连话都高兴得说不出来了似的,呵呵的笑了出来,又重复道:“傻丫头,还发什么愣呢?二等奖,你得二等奖啦。” “啊!”安然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猛的朝刘老师扑了过去,一把抱住老师的肩膀,在她怀里蹿了好几个高,“哈哈,真的呀,真的呀,哈哈,老师,老师,谢谢你!” 刘老师见自己这位平时稳稳当当,秀秀气气的学生乐成这样,也开心的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呵呵的笑出声来,“谢我干什么,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老师这辈子教过的学生不少,但像你这么努力的,不多。不过,不要骄傲,今后还得继续努力,知道吗?” 安然蹦了两下,也就冷静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为自己乐得像个小屁孩儿的行为感到有点丢脸。这会儿听到刘老师的话,便用力的点了点头,“是的,老师,我知道。但必须要感谢您的,是您不断的鼓励我,帮我审稿,给了我那么多的帮助,我自己是什么水平自己心里知道。” 刘穗香朝她摆了摆手,打断了她感谢的话,“说这些做什么,哪个老师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学生有出息?来,你自己把信再看一遍吧。我觉得以后我们可以多注意一下这种活动,增加一些这方面的经验,对你的水平提高,拓宽眼界都很有好处。” 安然认真的点了点头,把信接了过去,又仔细的看了起来。 她之前一共寄了两篇文稿,最后入选的是那篇定安湖游记。 说实在的,这种征文大赛也就是长个经验而已,并没有什么物质奖励之类的实质性的好处。在二十名入选者当中评中一二三等奖,其余的都是优秀奖。所有入围者的作品都会刊登在本市的一家日报上。除此之外,过几天组织部门会组织一个小小的颁奖典礼,给这二十名参赛作者颁发一张获奖证书,就算完事了。 195,抓奶龙爪手 对于获奖这件事,安然本来是不想声张的,可作为一个学生在这方面是没什么自由度的,学校对这方面那是相当在意的。 别看安然参加的这个征文比赛规模不大,影响力有限,但对校领导来说,这也算是一项可以拿出去炫耀显摆一下的政绩和资本,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刘穗香对此中的规则是相当了解的,她的意见是与其等到校长他们发现了问起来,不如自己主动交待出来比较好。省得到时还要费上一番唇舌。 安然也觉得自己原本的想法有些太幼稚,想得不够全面。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行为也就得了,但刘老师作为自己的指导教师,如果校领导追问起来,只怕她会感到为难。同时,到教师们年终评审的时候,如果自己的这份小小奖项,可以给刘老师在资金上增加一点点成果,那就再好没有了。 于是,她一改之前的态度,积极的鼓动刘老师早早的上报学校。 刘老师被她这种前后不一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安然吭哧半天,到底没好意思把自己那种财迷打底儿的小算盘都说出来,只说怕刘老师为难,既然都要说了,咱就主动点呗。 消息一上报给学校,本来屁大点儿的事,一下子就扩大了影响。 别看这征文比赛的规模不大,但对他们这种二流中学来说,还真就算是个大事。 校邻导完全是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模样,不仅在每周的升旗仪式上讲了一通话,对安然所取得的成绩给予了极高的肯定和极大的鼓励,同时还在学校的布告栏上张贴了一张大红纸,名头位置上书两个硕大的“喜报”字样。旁边还贴着安然的那篇文的打印稿,以供走过路过的学生们随时瞻仰。 安然本来以为自己对这种囧囧有神的结果很有思想准备,上辈子这种事在学校她也没少见,只不过当时的主角不是她本人而已。 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思想准备还是很不够的。围观别人和被别人围观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得奖这事她自然是挺高兴的,她也没想着装成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更没想特意矫情的故作低调,本来还想着跟自己的好友们好好的分享一下获奖心情来着。 可是被学校这么夸张的一折腾,心里的那点自然而然的高兴劲儿就全变了味儿。弄得她每次经过那个布告栏都要小跑两步,心里头直发虚,跟作贼似的。足足一个礼拜,班里的,班外的,总有一些爱凑热闹的同学跑到她的书桌前来围观,有些爱好文学的同学,还想着跟她交流一下写作窍门什么的。 她哪有什么窍门,不过就是多写多练多修改而已。 可这话说出来,竟然没有人相信。有些不熟悉她为人的,还以为她是想藏私,不说实话,一听她的回答便都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来。这个年纪的孩子还都没学会成年人那种虚与委蛇的功夫,言行都还比较率真。有时候率真是一种可爱的品质,有时也确实是挺令人为难尴尬的。 安然被这一串连琐反应弄得头大无比,连复习的进度都受到了影响,最后不得已,只好求助她的那个“凶名在外”的同桌,把他祭出来吓人。 果然,这一招非常的好使。 江大少爷一出,顿时清场。 原本围在桌前七嘴八舌的同学们瞬间走了个一干二净。 安然看得心中大乐,立刻狗腿的朝江大土财主一挑大拇哥,大哥,你行,你真行!太好使了! 江杰云却比较郁闷,小声的朝安然嘀咕,“靠,我这还没使劲呢,本来我还真来个横眉立目什么的,后招多着呢,他们都不给我发挥的机会,真他妈没劲。”不过,说着他又开怀起来,得得瑟瑟的朝安然一扬眉毛,“怎么样,本大爷威风吧,只要往这一坐,是神给我避着,是鬼给我让着,哼哼,老牛X了!” 安然点头哈腰的打溜须,“是是,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您是谁啊您,绝对的臭流氓嘛!” 江杰云瞪眼,安然立刻改口,“口误,口误,小的一时激动,说错话啦,您是绝对的大牌,您往这一坐,诸神都得让位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哼!”江大少爷傲娇了。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凶神恶煞的江大少爷也不是白用的,为了请这尊大佛,安然不得不向这只食肉动物许了无数的好处,才终于请得这尊恶神出山。 不过,她的世界总算是清净了,也算是物有所值吧。 不管学校怎么折腾,当安然看到父母脸上那灿烂又骄傲的笑容时,便觉得所有的小烦恼小困扰其实都是不值一提的。 投稿这事,她之前并没有对父母说,那时她觉得这根本就是没有希望的事,不过是增加经验而已。所以那天,当她把那封信拿给安国庆和李彩凤看的时候,两人当真是意外非常。李彩凤甚至开心有点眼泪汪汪的意思,一个劲儿的摸着安然的头发,话都说出来了。 而安国庆则是一叠声的说着,“哎呀,我闺女真行啊,真行!”似乎也觉得自己夸奖的语言太过分乏,可实在是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憋了半天,还是继续的念叨着,“行,真行,我闺女行啊!” 获奖状被夫妻反复看了又看,又特意找了一个漂亮的盒子装进去,换了好几个位置,最后把盒子跟家里最重要的财产,存折和房产证放在了一起,仿佛这样才能令他们感到安心一样。 获奖的喜悦给复习日子带来一些新鲜的元素,转眼又消弥在单调枯燥的练习之中。毕竟,期末考试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而且虽说复习备考的滋味确实让人感到难受,可同时,它代表着无限的美好和希望——繁重的复习备考来了,自由自在的暑假生活还会远吗? 走出考场的感觉是最爽的! 郑晓直接在考场门口就伸了个懒腰,然后将手里的书本哗啦啦地朝天上一丢,大喊一声,“可算是解放啦~” “诶,那男生,你是哪个班的,考完就赶快离开,别在走廊里吵吵,打扰别人考试。”旁边教室的门一开,一名监考老师探头皱眉的朝穿着T恤和运动短裤的郑晓叱道。 再次被误认的郑晓被突然冒出来的监考老师吓了一跳,本来去接书的手一僵,像展翅小鸟一般飞上天空的书本由于没了接应,这下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帅气少女耍帅受阻,以落花流水的狼狈收场。只得偷偷的吐吐舌头,灰溜溜的蹲下来,把自己的书本拣起来。 站起身后,却看到不远处的走廊上安然和周芳华正朝她笑着做鬼脸。 其实这会儿大部分的同学都交了卷,零星的守在考场中的学生们不是要么特别谨慎仔细的,反复在检查考卷,要么就是对一些拔高题再继续努力一把的,当然,还有一种就是一些一直在等待监考老师放松警惕,以期可以混水摸鱼的“小抄”们。 出了考场的同学们也并未像那个监考老师所说的那样,乖乖的离开走廊,今天学校的老师们大部分都在忙着监考,顾不上管教学生。这些刚刚从考场逃出升天的学生们便得了自由,大多都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聚在走廊里,或是核对着彼此的答案,或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还有一些在等待着与自己要好的同学考完再一起离开回家。 安然和周芳华就属于后面的一种,两人的答案已经对完,这会儿就等着郑晓出来,至于吴泽荣,那个书虫子和她们对好的答案之后,便忙不迭的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书来,找个没人角落啃书页子去了。 郑晓看到她们俩,将手里的书本往怀里一搂,顺势跳起,几个跨步便跑到她们的身边,手臂一张,将她们搂近怀里,“嗨嗨,你两个没良心的丫头啊,不说帮我捡书,光在这里捡乐儿,看我的抓奶龙爪手!” 安然头疼的把这顺嘴胡咧咧的小丫头的嘴捂上,“郑同学,麻烦你高抬贵手吧你,注意影响好吗?” 您真以为自个儿是韦小宝呐,还左拥右抱的,别忘了刚才还有老师误会你是男生呢,跟两个女生搂在一起,还嚷嚷什么“抓奶龙爪手”,你这不是找抽呢吗?小心让那个老师听到了,把你抓去办公室谈话。 周芳华也对郑姑娘的行为相当的不满,不过,不是对她的大嘴巴,而是对她的今天的这一身行头。 “你怎么又穿着一身T恤短裤啊?头发也是,留得长点好不好啊?白白浪费了一张脸,你不冒充男生你难受啊你!”小周女王美丽茶壶状的叉着小腰开始训话。 郑晓被她训得低头摸鼻子,小声的反驳道,“是难受啊,让我像你们俩一样穿裙子什么的,步子都迈不开,路都要不会走了。而且,留那么的头发多麻烦啊,洗头都能洗死我。至于说,我这张脸,谁瞅啊,要瞅也得瞅咱们如花似玉的周芳华同学啊,安然你说对不对?” 196,长辈的托付 “不对!谁说没人看,我们还看着呐!”安然和周芳华异口同声的反驳道。 郑晓伸手抹了一把脸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唾沫星子,苦着脸,道,“二位美女,不用这么有默契吧?” 安然朝她摇摇手指,“不用溜须,也莫要拍马!” 周芳华双手抱肩的接道,“转移话题是没用的,装可怜,扮苦相是不好使的!”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盈盈的朝郑晓喊道,“因为我们已经决定啦~” 郑晓顿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一把捂上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的装相,“那个……我……我有点头疼哈……” 安然一把抱住她的左胳膊,笑嘻嘻的,“你就是拉肚子也是没用哒~” 周芳华顺势抱住她的右胳膊,朝她一扬下巴,“哼哼,你是逃不出我们的手心哒~” 郑晓哭兮兮的,“救命啊!” “啊?你们叫我?”某书呆一路走一路捧着书本来找几位朋友,这会儿正好听到郑晓的求救信号,可惜没听到内容,问出的问题更是驴唇不对马嘴。 “是啊,叫你。”周芳华小手一摆,“我们逛街去!” “逛街?!” 一听这话,郑晓和吴泽荣倒是默契起来,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一片苦涩,“不要吧?!” 小周女王又开始掐起了她的小细腰,大眼一眯,“为什么不要?” 安然在一旁溜缝,跟狗太监似的附和道,“对啊,对啊,为什么不要?” 郑晓抓抓自己有些长长了的头发,无奈的叹息,“逛街多麻烦啊,又不买什么东西。” 吴泽荣在小周女王“凶狠”的目光,弱弱的附和着,“就是嘛,有那时间还不如去图书馆或是书店……嘛……” 小周女王不为所动,“谁说没有要买的,郑晓同学,我和安然同志研究决定,你必须要买上两件女孩子的衣服打扮一下!还有,你的发型也要改变改变!另外,吴泽荣同志,要记得,女士的逛街的时候,男士有一项光荣的任务就是——拎包!” 郑晓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连声嚷嚷着,“呵呵,不好意思啊,买衣服什么的,我今天身上没带钱啊” 说完,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逃过一劫,幸好,幸好,自己机灵,嘿嘿~ 可惜,还没等她暗自得意完毕,就见安然和周芳华两个坏家伙的两眼一弯,笑眯眯的双双一拍书包,“没关系,我们带啦,可以借你,三分利息就好~” 得,这二位还放起高利贷来了! 到这会儿,郑晓和吴泽荣是完全的认了命了。 安然和周芳华这两个丫头明显是早有预谋,估计早两天就都打算好了,把他们俩的所有退路和借口都给堵个死。还有什么可说的,乖乖的听从组织安排吧。 几人出了校门,直奔商业街,先从小店逛起。 安然和周芳华的目标是给郑晓找两条适合于她穿的裙子。 其实,郑晓不知道,这还真不是安然和周芳华这两个好友自己商量好的自做主张,其实是郑妈妈打电话拜托她们的。 郑妈妈对自家的这个宝贝姑娘真是头疼死了,据她跟安然和周芳华说,郑晓之所以会养成这么个假小子似的性格全都应该怪她爸爸和她爷爷,当年她生下郑晓不久,由于工作的关系,不得不与郑晓的父亲两地分居,她那时工作的环境不好,没法带着郑晓,不得不把孩子交给郑晓的爷爷和爸爸带。 郑晓的爷爷也是一名老刑警,两个大老爷们虽说为人心都挺细,对孩子照顾得还挺周到,但是毕竟身边没有女人,把郑晓当成男孩儿养。等郑妈妈终于将工作调动好,回到家人身边的时候,才发现自家闺女已经成了个地道的假小子,再想把她养成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已经很难了。就是现在郑晓这副模样,已经是郑妈妈努力多年的结果了,否则安然和周芳华见到的就不是如今这么个看着还比较斯文的假小子,而一只皮猴子了! 郑妈妈不只在女儿的形象上愁,在她交友的问题上也愁。 她是希望女儿可以在学校多交几个同龄的朋友,受朋友们影响影响,也许还能变得秀气一点,有个小姑娘的样儿。可再看看郑晓的那些朋友,一嘛全是一群秃小子,自家女儿混在他们当中,还勾肩搭背,一副好哥们儿的派头,这不是越影响越像个男孩子吗?可愁死人了。 当安然和周芳华第一次被郑晓领回家的时候,郑妈妈的那份热情劲儿弄得安然她们俩人几乎有点受宠若惊。 郑晓倒是挺了解自家老妈的心思,朝她们悄悄的摆手,告诉她们不要大惊小怪,“我妈这是激动的,我以前从来没往家里带过女孩子,现在终于带回来了,还一带就是俩,她终于是有盼头了。” 安然和周芳华齐齐恍然。 不过,细一品郑晓的解释,安然的额头就忍不住的挂上一排黑线,这丫头是该改造改造了,你说她这语气怎么越听越别扭呢? 什么叫从来没往家里带过女孩子,什么叫一带就是俩,什么叫终于有了盼头了? 她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小姑娘往家里带闺蜜,倒像是小伙子往家里带媳妇的候选人…… 停停停,安然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补过度了。 这一回,郑妈妈明确的希望,可以让安然和周芳华拖着女儿去买两条适合于她穿的裙子,价格不是问题,问题是一定得让她穿上。一个小姑娘,整天穿着个T恤和运动裤,留个着五号头,谁看都以为她养了个儿子,真是已经让她忍无可忍了。 偏偏她拿那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前也给她买过好些裙子,可哪怕她把嘴都快磨破了,她也就别别扭扭的给你穿两回,然后就扔到阴藏背后去了。 郑妈妈觉得周芳华和安然都是女儿的好友,同龄的小姑娘比较能有共同语言,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现在都是听不进去家长的话,反而比较能听得进去朋友的话。 所以,我们家那个丫头是否能改改性子,阿姨可就全指望着你们俩了! 郑妈妈最后这样说。 安然和周芳华自觉责任重大,也不敢就这么打保票,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两人表示一定尽力而为。 关于裙子的问题,安然和周芳华商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让习惯了长裤短裤的便利,同时又好动的郑晓就此决定老老实实的穿上连衣裙,目前看,基本是个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可以期待,但不能期望马上达成,做为一个长期努力的目标还差不多。 那么关于裙子,就只能选择需要配合上衣的长裙,短裙了。 看到郑晓对穿裙子这事比较抗拒,两人又一商量,决定先从上衣入手。而且,就算是T恤长裤也一样可以打扮得很女性化啊。 这个还是比较好选择的。 奶白色圆领短袖衬衫,袖口处微微收紧,带着一点泡泡袖的味道,又不是很明显,领口处点缀一个简单的蝴蝶结。简单清爽又不失俏丽可爱,很适合郑晓的气质。 郑晓自己穿上,照着镜子也比较满意,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要是我妈也跟你一样的品味,我就不用跟她做长期艰苦卓绝的斗争了!” “那阿姨喜欢什么样式的?”安然听她这么一说,对郑妈妈的爱好就比较好奇了。 说到这个,郑晓的苦水可就多了,“我妈……”她牙疼似的,咧了咧嘴,“她喜欢那种花边特多的,颜色特嫩的,什么粉红色啊,桃红色啊,嫩黄色啊,嫩绿色啊,粉紫色啊,最好再印上无数的小碎花,扎上无数的蝴蝶结……”她琢磨了一下到底该总结一下自家老妈的爱好,想了五秒终于找到,“总之,芭比娃娃装什么,我妈就想让我穿什么,而且,”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表情有点啼笑皆非,“据说,那是身为母亲的权利的,尤其是一个拥有女儿的母亲的权利。”她说着摊摊手,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奈。 她的这番唱作俱佳外兼生动活泼的解说,听得安然和周芳华一起笑了起来。 安然这一下明白了,郑妈妈喜欢的是那种可爱萝莉风,大概她一直希望可以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打扮自己的小女儿吧?其实,郑妈妈说得也没错,这是每一个拥有女儿的妈妈的权利。 可惜,这母女俩的口味相差得太多了,几乎已经快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接下来,安然和周芳华又比如着这种款式,为郑晓选择了几件长袖、中袖和短袖的上衣,以及外套。 郑晓也渐渐的来了兴趣,她只是平时不太在意打扮,又从小被人说像个男生,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于自己的那种大而化之的形象,觉得这样也挺好,简单,省事,不想改变。可当改变一旦发生,看着镜子里那个不一样的,俏丽的自己,心里还是开心的。哪有女孩子不爱美呢? 197,真丢了人了 本来安然和周芳华还没想着买这么多,郑晓叹了口气,干脆的说道,“得了,就今天买个痛快吧,把这个季节的,能买的都买了吧,省得以后费二遍事。没事老逛,可受不了,让我妈一次满意得了。” 逛街之初,她还想跟安然和周芳华抗拒抗拒来的,结果人家两人干脆明白的告诉她,你别费劲了,也别做梦了,我们俩可是奉旨办事,手握上方宝剑,后台老硬了,你小子就算是侥幸逃出我们俩的手掌心,也不代表你就可以逃出升天了,你总不能不回家吧,只要你回家,哼哼,阿姨就会好好教训你滴! 郑晓这么一听,才算是彻底的放弃了反抗的念头,乖乖的服了。 郑晓平时喜欢T恤,她们也没忘了把她的这一喜欢放过去。 T恤自然和T恤不一样,适和少女穿的和适和少年的自然有所差别,可以更加的修身一些,也可以在领口袖口处加些小花样,小设计,也可以在花色和颜色上选择比较明亮的调子,比较女性化的花样。 衣服的样式选择好,接下来,重头戏就是砍价了。 这依然是周芳华的战场,别人可插不上手。安然和郑晓乖乖的站在小周女王的身后,充当哼哈二将,撑场当随从,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予以配合,听小周女王慢悠悠的,跟小店主一点一点地聊着价格,一点一点的磨着磨着。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小周女王砍价的风格,郑晓仍然忍不住悄悄的对安然做了个抹汗的动作,把安然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这个调皮鬼! 至于一起跟来逛街的吴泽荣。 该位同学一进店门就先瞄中一个角落,往那边的小角凳上一缩,抱着书本就啃,这会儿估计早已忘了今夕何夕,夏暑冬凉。想来如果安然他们离开的时候,不记得把他带上,搞不好这孩子就给人家小店充当布景,在此长驻了。 待到价格全部讲妥,三个姑娘在老板略显幽怨的目光中相视而笑,安然和周芳华回身打量端详着穿着一身苹果绿上衣的郑晓,笑道,“好看,先别换下来了,就这么穿着吧。” 郑晓翻了个白眼,呼出一口,将自己额前的发丝吹得一溜翻飞,“好不好看,我也不换了,换死我了都。” 安然拍拍她的肩膀,很“好心”地安慰她,把自己的信奉的格言送给她做为勉励,“亲爱的,加油,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所以,打起精神,我们还得继续奋斗。” 郑晓哀嚎一声,双肩下沉的哼唧着,“我不想当美女,我想当丑女,行不行啊?” 小周女王回头朝她撇嘴,点点头,“行。”顿了顿,十分犀利的说出后面的话,“不过,在那之前,你首先要当个丑女生,而不是总被老师和同学们误会为帅男生。其次,你要说服阿姨,让她认可拥有一个丑女儿,在她原本可以拥有一个漂亮女儿的前提下。” 郑晓头疼的捂了下额头,伸手搂过安然的肩膀,呻吟,“安然同志,赶紧,借我靠一下,我受不了,周芳华同志现在越来越恐怖了。小生怕怕。” 小周女王不客气的打了一下她的头,“小生你个头!我看你是不想看到明天的日出了,郑晓同志!”接着把一手掐腰,一手往斜前方一指,“我们的下一个目标,裙子!出发!” 郑晓继续哀嚎,安然拍拍她的肩膀,“孩子,坚强一点,挺住!” 郑晓斜眼,“我怎么觉得你根本就不是在安慰我,而是在兴灾乐祸呢?” 安然学着她平时那帅气的模样打了个响指,“小同志,你的预感是正确哒~”可惜响指根本没有响,她不死心,又打了两下,还是没打响,朝郑晓扁嘴。郑晓笑眯眯的手指一捻,啪的一声,清亮脆快,然后拍拍她的肩膀,丢下一句,“小同志,你还需要继续努力哈~”说完,几个大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周芳华。 安然耸耸肩,也一路小跑的跟上队伍。 走在街上的三个人突然一齐停下脚。 “我怎么总是觉得像忘了点什么似的?”安然皱眉,苦苦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周芳华点头同意,“是啊,是啊,是什么来着。”低头盘点三人手里的东西,都在啊,什么都没少嘛。 然后郑晓猛的一拍脑门,叹气,“我知道了!” 安然和周芳华一齐偏头看她,“是什么?” 郑晓叉腰,望天,一字一顿,“吴泽荣!” 安然和周芳华瞠目,然后干笑,“是哈。” 买东西买得太哈皮,斗嘴斗得太投入,砍价砍得太尽兴,所以,就把他们队伍里那只走到哪里种到哪里的蘑菇牌书呆子忘了。 安然感叹,“诶,同志们,我忽然间有个想法,你们说吴泽荣这孩子小时候是不是丢过啊?” 郑晓十分配合的问,“咦,安同志你此言何解啊?” 安然摸着下巴装深沉,“你们看啊,以吴泽荣现在的行为就可以基本推断出他小时候必须也是这种习惯,跟着吴叔吴婶逛街,大人们买东西,他往角落里一缩,拿着本书,就看得忘乎所以。然后吴叔吴婶买完东西,要是真忘了招呼他,他也绝对不带主动跟上队伍的,于是,他不就是丢了吗?” 周芳华和郑晓一起点头,“很有可能。” 郑晓摇一摇手里的购物袋,朝安然和周芳华轻轻一摆头,“得啦,你们俩先搁这儿等着吧,别三个人一起折腾啦,由我作为代表去领回我们迷途的小羊就得了。” 郑晓看似豪气的外表之下,总有一种细腻无声的体贴。 安然和周芳华点点头,伸手要去接她的购物袋,“来,你把衣服什么的都留下吧。” “得了得了,这点东西哪到哪儿,轻飘飘的,倒什么手啊,还不够费事的。”郑晓迈着大步就往回走。 一进店门,郑晓就乐了。 真不怨安然那个坏丫头在那儿编瞎话,她们这都要走出去半条街了,人家吴泽荣同志依旧安安稳稳的缩在小凳子上,埋着头看得认认真真,超然物外,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三位朋友们抛弃了一回,反正咱是听话又省事的好同志,你吆喝咱,咱就跟着队伍走。不你吆喝咱,咱也不用你们操心,我接茬儿看书。 朝着对她的去而复返不明所以的店主摆摆手,郑晓轻悄的走到吴泽荣的身旁,突然而起的坏心思让她将拍向他肩膀的手中途又收了回来,转而弯下身,对准小书呆的耳朵猛的叫了一声,“不好,着火啦,快跑。” 吴泽荣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有人在耳边叫了一声,回了回神才意识到话的内容,立刻手忙脚乱的跳了起来,也顾不上打量周围的情况,先叫了起来,“安然,周芳华,郑晓……着——” “火”字还没出口,就看到郑晓对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停!” 她这一“停”不要紧,看书看得昏天黑地,这会儿又突然听到失火的小书呆更找不着北了,脑袋都不知道往哪儿转了,一双眼睛茫然的四处望着,一脸的状况外,完全的蒙灯了。 郑晓双手搭上的他的肩膀,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叹了口气,“得了,兄弟,别四处瞎瞅了,我逗你玩呢。抱歉抱歉啊。”“没事,没事,没着火就行。”吴泽荣倒是不生气,跟安然,江杰云他们那些调皮鬼处得时间长了,对各种小恶作剧都习以为常了,这也是朋友之间亲近的表示不是。知道是郑晓捉弄他,他反而笑得一脸的欣然,虚惊一场总比真的大惊失色强,也怪他看书看得太入神了。 郑晓见他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一脸的憨厚,心里却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论熟悉程度,在这几个新交的朋友里,她跟吴泽荣的关系是最浅的,一来两人似乎没什么共同语言,她是活泼外向的人,而吴泽荣的性格内向沉默。二来,吴泽荣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书本世界当中,与江杰云,赵真旭,周芳华他们相比,在郑晓这种性格开朗的人眼中,他的存在感相当的薄弱,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就比如现在,直到她出声招呼他,小店的老板这才发生自己店内的角落里还缩着这么个大活人,如果他不出动静,搞不好再过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的,老板也未必能发现自己的店里有这么一个安静的存在。 两人的接触也不多,与其说像朋友,不如说更像是朋友的朋友。因此郑晓对吴泽荣的印象其实还是停留在表面以及从几位新朋友口中只言片语的形容,知道他喜欢看书,有些书呆气,偶尔发书疯,喜欢摄影,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运动……是个不错的朋友等等。 但他具体的性情如何,她却并未深入了解过,似乎从没注意过。 有时,她甚至稍稍觉得有些奇怪,吴泽荣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是怎么与这帮闹闹盈盈的家伙成为朋友,混在一起的? 198,分工的不同 就算是安然那个相对沉默的人,平时的话其实也并不少,真正少到几乎快没存在感的是吴泽荣,可怪就怪在,他在这些人中间,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的存在感,但他的存在却并不显得突兀,与周围那种活泼热闹的气氛也不会格格不入。 而此刻,郑晓认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小书呆子,性格中也必然有他十分可贵的一面,只是他的可贵需要长时间的耐心体味才行。 比如,在突发事件之前,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怎么跑出去,而是先想到朋友们的安全,连她这个与他并不熟悉的,朋友的朋友也都被他放在心上。 人的第一反应总是最真实的反应。 虽然火警是假的,他的反应却是真的。 这让郑晓心里很是感动,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她们三个聊得尽兴,把这只书虫子随手就给落到了店里,而他却在“火灾”发生的第一时刻,就想到了她们。 虽然她相信,如果位置互换,她们也必然会在第一刻想到将他从角落里抻出去,毕竟,平时的疏忽和关键时刻存亡是两码事。 但忘了就是忘了,尤其是她忘了他在前,他却担心在后,他们彼此的关系跟安然周芳华她们又不一样。 “走吧,你这光顾着看书,大伙都快把你忘到店里了。咱们得赶紧跟上队伍。”以上念头在郑晓的心里转了一圈,觉得今后要好好对这位兄弟多加一些关照才好,说着,就站在旁边等着小书呆将他的宝贝书本和随手的小笔记本装进书包里,再一起去找安然和周芳华。 没想到,没等她来得及关照吴泽荣,吴泽荣反倒抢先关照起她来。 “干嘛?”郑晓望着吴泽荣伸过来的手有些莫名所以。 吴泽荣却比她更莫名所以,有些理所当然,又有些诧异的望着她,“你怎么不把手里的袋子给我呢?” 郑晓更莫名所以了,“我手里的袋子为什么要给你啊?这拎得好好的。” 吴泽荣愣愣的眨着眼,“咦,我是男生啊?” 郑晓惊笑,“男不男生的,跟拎口袋有什么关系?” 吴泽荣瞪眼,“不是啊,跟女生一起逛街,我总不能让你一个女生拎东西啊。” 郑晓扬扬眉,“诶,看不出来,吴泽荣同学,你还有点大男子主义哩。” 吴泽荣推了推下滑的眼镜,认认真真的说道:“这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我妈都说,这是天生的分工不同,由生理特点决定的。你没听周芳华说,你们来逛街,我就是来拎包的吗?” 郑晓闻言也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对面的吴泽荣,发现他说这话还真不是开玩笑,不由得喷笑出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得了,得了,周芳华那丫头是开玩笑的,你怎么能把她玩笑话当真事儿听呢?再说了,平时我还帮你搬书呢,也没见你跟我讲究分工不同。这会儿怎么反而讲究起这个来了?” 吴泽荣眨巴眨巴眼睛,居然还挺坚持原则,“那不一样的。” 郑晓倒来了兴趣,发现这小书呆还真好玩的,兴致勃勃的逗他,“哦,那你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小书呆在她的“鼓励”之下,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开始准备认真陈词,“首先,你平时帮我搬书,安然她们也帮我搬来着,那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助。跟这个是不一样的。其次,我以前跟周芳华和安然她们,还有我妈,一起去逛街,拎包的活儿都是我和我爸干的。” 于是,当站在街边的绿荫下的安然和周芳华再次看到这两人时,就见到一个笑得东倒西歪的郑晓,和一个拎着几只轻飘飘的购物袋,被笑得直眨巴眼睛的吴泽荣。 “怎么啦,怎么啦,郑晓,郑晓,你在笑什么啊?”周芳华一把拉住笑得都快喘不上来气的郑晓,张大眼睛好奇的问。 安然则好奇的望向吴泽荣,“你说什么了吧?怎么把她笑成那样?” 吴泽荣特无辜摇脑袋,“不知道啊,我就是想帮她拎东西来着,她就笑成这样了。” 周芳华好笑的问,“我说,郑晓同志,你不会是因为吴泽荣同学拎包的态度积极主动,才乐成这样的吧?” 结果人郑晓还真就点点头,“是啊,我就是因为这个乐成这样,这年头这么有绅士风度的男生可是不多见了,需要好好保护。” 她是真没想到吴泽荣这个小书呆真呆到这个份儿上,而且还呆得这么的可爱,这么的厚道,这么的一本正经。完全是个让吴妈妈和安然她们几个给教歪了的呆绅士,确实需要好好保护。 而且,她心里确实是有一点高兴,既有些单纯,又有些微妙——长这么大,吴泽荣是第一个认真把她当成女孩子对待的男生。 除了他之外,认识不久的江杰云他们,以前的同学,邻居等等,年纪稍长的把她当弟弟,年纪稍小的把她当哥哥,同龄的更把她当哥们儿,无论她的身份怎么变,唯独不把她当女孩子,跟她可以讲义气,可以讲笑话,可以打球,对她有信任,有欣赏,有依赖,有照顾,唯独没有对女孩子的怜惜。 头一回被人当成女孩子怜惜关护了一把,这种滋味颇为奇怪,也很奇妙,但并不算坏,有些感动,又有些温暖。 不过,一想到那个书呆子那一嘴的歪理,和满脸的正经和无辜,郑晓又忍不住喷笑出声来,不行了,这人怎么可以呆得这么纯天然。 安然和周芳华对吴泽荣时常冒的呆气已经习以为常,倒是觉得郑晓这么一个劲儿的笑个不停挺好玩的。 给郑晓买裙子并不像买上衣那样的简单。 裙摆飘逸的长裙,郑晓嫌它们太过累赘,走起路来拖拖拉拉,更别提跑步了,还不得给她绊个跟头? “不行,不行,穿上这玩意儿,会有危险的!”郑晓学着吴泽荣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讲歪理。 长裙不行,就穿短裙吧,这个绝对可以让她健步如飞,想迈多大步就迈多大步。 可穿上短裙,郑晓又有问题,“不行不行,穿上这玩意儿心里没底。” 安然好奇,“这跟有底没底,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嘛。”郑晓搂着安然和周芳华的肩膀咬耳朵,“你们想想,我又跑又跳的,蹲起坐下的还要时刻的注意,否则我今天穿上这玩意儿,明天就有人知道我内裤的颜色了。” 安然嘴角抽搐,“你想得可倒真是全面,谁会在意你的内裤颜色啊?” 郑晓张大眼,“那些男生在意啊。” 周芳华居然还挺好奇,“你怎么知道的呀?” 郑晓理所当然的回答,“嘿嘿,他们跟我说的呗。” 安然没好气的一把捏住郑晓的腮帮子“真是……唉,这话你可别随便跟人说,知道吗?!”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真是太讨人厌了,还有她的那些朋友,脑袋缺弦吧,是真没把郑晓当女孩子看是怎么的,怎么嘴里都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跟她讲,也不觉得尴尬? 郑晓闻言,翻了个白眼,“唉呀,放心吧,这话我也就跟你们俩讲讲嘛,咱们谁跟谁嘛,再说,我又不是二百五。” 安然头疼的扶额,心说,姑娘,你在某些方面已经够二的了!还有,周芳华那丫头,那也是个小二!长裙运动不便,短裙又怕走光,幸好,世上还有一种裙子叫裤裙。 感谢发明裤裙的前辈,大概她或是他之所以发明这种裙子,就是为了要拯救郑晓这样喜欢运动的淘气丫头的吧? 长的裤裙,短的裤裙,打摺的,宽松的,高腰的,裤脚略收的,加了背带的……花样正经不少。 安然和周芳华最先看中的是一条粉蓝色的,色调很柔和,高腰,打着细细的摺,宽而短的裤筒,乍一看去有些像是百折裙,在后腰的位置装饰着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穿在郑晓的身上很好看,她的个子高挑,身材很好,腰很细,一双腿又直又长,正适合穿这种高腰的短裤裙,可以让她身材上的优点显露无遗。配上一件白色的,带着短短蝴蝶袖的小背心,真是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 裙子的问题解决了,郑晓觉得她们终于可以打道回府,投奔自由了。 可惜,安然和周芳华一起麻利痛快的打碎了她的美好幻想。 回什么家回家,快收起你的白日梦,痛快的,咱们还得去理发店哩! 郑晓拖着半残的双腿,觉得走在身边的两位平时看着娇娇弱弱的好友在此时体格好得简直有些非人类。这都走了快一下午了,这大热的天,两人居然还是一副面不红,气不喘,激情四射的兴奋模样。尤其是安然,这丫头平时懒得什么似的,这会儿居然也能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样,真是……太让人不可思异了,还是她那些哥们儿说得对,女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要理发,自然要去沈姐的理发店,手艺好,价格还便宜,绝对是爱美人士的最佳选择。 199,我开玩笑的 “为什么要换发型啊,我觉得我这发型就挺好的嘛,打理起来还省事。”郑晓仍然想顽抗。 安然和周芳华连理都懒得理她,直接跟沈姐叽叽咕咕的沟通起来,要适合小姑娘的,打理起来省事的,还要配合郑晓的脸型和气质的。 最后的成果非常的令人满意,就连郑晓本人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不错,好看,清爽,还易于打理,将她眉眼间的那份秀美和英气恰到好处的强调了出来。 现在如果再有人将这样的郑晓误认为男孩子,那么原因绝对只有一个——眼神儿有问题啊! 为了验证成果,周芳华将郑晓推到扎在书海里的吴泽荣的面前,“吴泽荣,吴泽荣,快点,来看看,怎么样,怎么样?好看不?” 吴泽荣慢了无数拍的抬起头,半晌脸上的表情还是呆呵呵的,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好看。”然后眨眨眼,问,“不过,这位同学是我们学校的吗?还是你以前的同学?” 诶!!! 安然、周芳华和郑晓一起惊讶了。 虽说经过这半天的努力,变化是有点大吧,可也不至于大到这种程度吧? 结果还没等她们转过弯来,人吴泽荣推一推眼镜,弯了双眼,笑眯眯的道,“我开玩笑的。” “切!”安然和周芳华一起嘘他。 郑晓傻眼,这小书呆还挺有幽默感的嘛!你说他是真呆啊,还是假呆啊,是装呆啊,还是纯呆啊? 安然和周芳华的回答是,那孩子抽风,时呆时不呆,大多数时候是呆的,偶尔是不呆的。平时总是很呆的人,耍起心眼来才让人防不胜防。所以,总的来说,你得小心吴泽荣同学,那家伙的心眼都放在书本上,偶尔从书本上抽离的时候,还是很有些让人蒙圈儿的小狡黠的。 因为是受郑妈妈的郑重所托,接下改造郑姑娘的光荣任务,任务完成,安然和周芳华也要郑重其事的跟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郑晓同学一起回家汇报工作。后面还跟着个认真拎包的吴泽荣。 郑妈妈一开门,看到整个变了个样的郑晓,立刻笑逐颜开,拉过女儿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一阵打量,高兴激动得一个劲儿的夸,“嗯,好看,好看,真好看,我就说我闺女长得正经不错,这么一打扮真是十分的人材!” 这真是亲妈,夸起自己的女儿来绝对的不遗余力,夸得郑晓一阵的不好意思,“哎哟我的妈啊,您就夸张吧您呐,还十分人材,您是不是改姓王啦,搁这儿卖瓜呢吧?” 郑妈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女儿一巴掌,“你就臭贫吧你,我还没说完呢,你这不张嘴看着倒不错,一张嘴就全完啦!没点小姑娘的样儿!”转头去招呼安然三人,“今儿谁都不行走啊,留下来吃饭,阿姨要好好谢谢你们。谁走我跟谁急,听着没?” 安然和周芳华倒也不客气,她们在郑家出入得都熟了,很喜欢这位性格开朗的郑妈妈,吴泽荣是第一回来,有些不好意思,绊手绊脚的琢磨着要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什么地方好——这会儿,他又冒起呆气来了。 “这位同学以前没来过啊,叫什么名?”郑妈妈笑眯眯的将他们往家里招呼,“郑晓,你也真是的,自己的衣服,怎么还让同学帮着拿?” 她不说这话还好点,一说这话,吴泽荣又开始一本正经的把他那套“歪理”拿出来宣讲了,态度老认真的。 听得郑妈妈一愣一愣的,然后便失笑不已。一把拉住被她笑得莫名所以,还满脸通红的吴泽荣道,“行,行,阿姨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的做几个好菜,招待一下我们的小绅士,哈哈~” 吴泽荣之前说不认识了郑晓绝对是在开玩笑,那是因为虽说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书本上,但是在那半天之中,郑晓的每一次换装和变化他还是看在眼里的,有一个逐步熟悉的过程,所以接受起来并不感到惊奇。 但是当变了一副模样的郑晓第二天突然出现在同学们面前,据说还真是吓掉了好些人的眼珠子,特别是平时跟她混得烂熟的那些好哥们儿,都有些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她了,颇为纠结,用他们的话说,她这么一换装吧,他们才突然深刻的认识到,她是个女孩子来着,平时玩着玩着就全都忘了。现在必须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啊! 也许对郑晓的换装,大家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但对学生们来说,从紧张枯燥的复习备考到完全自由的暑假是绝对不需要适应的。 整个暑假,安然他们几块料都快玩疯了。爱臭美的重生人士一边对着镜子哀嚎,我都晒黑了,都晒黑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一边继续跟一群朋友满世界疯跑。 江杰云一点都没忘记他之前所做的承诺,请安然他们一起去省内的一所海滨城市玩了两天三夜,回来后,几人都晒得跟刷了一层黑漆似的,但个个都开心得不得了,以至于几乎一个假期都在回味那几天的美好旅程。 说到兴起处,几人干脆翻出一张全省地图,几大本介绍省内风景名胜的观光书籍,计划起自助游来。 此时的旅游业还不如十几年后那样发达,很多地方都没有被开发出来,商业气氛也不算浓厚,真正可以看一些原汁原味的风光,一些建筑遗迹也没有在尚未开始的开发拆迁中毁损破坏。 安然也觉得应该趁着现在的好时候,在功课还不是很紧张的情况下,在假期里好好的玩一玩。远的地方大家去不了,都是向父母的伸手派,也没那么多的钱,但是只是就近在省内的城市进行自助游的话,却是花不了多少钱的。再加上他们还有姜成卓和周芳华这两个以砍价为人生乐趣的家伙随行,又可以省下不少钱。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几个假期里,他们开始按着计划走出去,暑假去爬山,去看海。寒假的时候去观古迹,泡温泉。每个假期走一两个地方,也不着急,每个地方多则停留一周,少则当天就回。 一开始,家长们还是很不放心的,几个不过十三四的半大孩子,又都没怎么出过远门,离开家长,自己独自外出,怎么看怎么不让人安心。 于是,头两次出行的时候,便选在周末,家长们有时间的时候,随行监督。 安然他们便提出,监督可以,但一应事物都由他们自己来办,可以让家长们看看他们的自理能力,毕竟不能每次他们出去玩,都让家长随行吧?如果觉得他们行事稳妥,没有问题,以后就可以放手让他们自己结伴出游了。 江杰云三个从小都独立惯了,生意都开了好几处,出门旅游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安然则是身体里本就装着成年人的灵魂,让她干什么大事业是没那个脑子,但这些衣食住行方面的事,还是能将周围的朋友们照顾周全的。 再加上周芳华他们几个,也都是性格稳当的,就算小书呆吴泽荣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但也绝对不会制造什么让人头疼的意外。 家长们派代表跟了两回之后,欣慰的发现,几个孩子行事都很妥当周全,从旅程的开始到结束,每一个环节事前都准备充分,计划周密,就算有一些突发状况,也都应对得体,就是他们这些家长本人出门,也就是这样了,搞不好还不如这几个小家伙想得周到呢。 再有一方面,家长们也发现,这样的行程对孩子们也确实是个锻炼,每次出行归来,自家孩子的精神面貌,行事言谈都在悄悄的发生着改变。这让他们想起那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于是家长们也从一开始的不放心,不放手,开始转变了态度,对他们的出游予以积极的支持。 获得了独立出行权的几个人,心里就更野了。为了可以玩得时间长一点,少花一点家长的钱,安然提出,我们是不是顺手做点小生意什么的,起码可以把食宿费赚出来一些,减少一些家长的负担? 某只公鸡兄对这个提议真是再赞成没有了,十分积极的予以响应。 至于这小生意的内容嘛,有三个未来的土财主在,还愁没有金点子? 小生意,不用赚太多的钱,也不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毕竟他们的主要目的是玩,而不是做生意赚钱。 贩卖点风景区的地图,明信片,小的旅游纪念品,一边玩一边做生意,两不耽误。 如果仅是一个人,出门在外做小生意也许还会张不开嘴,莫不开面子,心里没底胆怯,几个朋友在一起,胡闹似的,心里完全没有负担。 一开始大家的胆子比较小,思路也没那么宽,只能勉强把饭费赚出来,不亏本。 到后来胆子大了,姜成卓不知从什么地方以极低的价钱搞来两台立拍得的旧相机,安然和吴泽荣就开始在景点里给人拍起照来。 200,未来这一年 江杰云更是胆大包天,翻一翻旅游手册,就敢拿个扩音大喇叭冒充导游,看得安然都替他捏把汗,可结果居然还真有人买他的账,他口才好,又能装相,善长忽悠,满嘴的跑火车,白话得愣是满精彩。 剩下的几块料也没闲着,各有分工,有专门卖旅游纪念品的,在景区里到处的窜来窜去,也有专门当托拉生意的,时不时的还要冒充游客演一把戏。 一天下来,居然收入正经不错。 到后来,有经验了,一趟旅游下来,他们不仅可以把自己的食宿费赚出来,甚至还能剩下一些钱,让他们可以在当地采购一些土特产带回家里孝敬父母。 受到那次征文获奖的鼓励,安然一直在坚持着自己的写作练习。 每一次旅程虽说时间都并不长,路程也并不遥远,但是只要你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一份敏感而细腻的心思,永远都不愁没有收获。 更何况,别管旅程的长短,总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听到不一样的故事,遇到不一样的人,吃到不一样的食物……这些都成了安然日记和习作的内容。 哪怕每天玩得再疯再累,她也都不忘要硬撑着打架的眼皮,坚持把当天发生的事记录下来,哪怕简单一些,也比随手丢掉要好得多。 旅程结束之后,她也要专门找出时间,把这些记录整理分类,然后以让自己难忘的事,难忘的人和难忘的风景为素材,细细的写上几篇习作,并选出其中比较得意的几篇,不断的修改,再修改,然后拿给刘老师过目,在她的指导下再进行最后的润色,最后选择适合的杂志报刊进行投稿。 一开始总是被退稿。安然也不沮丧灰心,反正她的主要目的是练笔,投稿只是顺便。而且,有些杂志报刊的编辑人比较有耐心,退稿信上也不总是千篇一律的套话,会指出她文稿的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这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收获。 只要努力,就总是回报的。 渐渐的,安然投出的十篇稿件中有三分之一可以过稿了。有一两家以旅游为主的报刊杂志的编辑偶尔还会对她进行约稿。 这种结果对安然真是给予了极大的鼓励。 安然选择投稿的报刊一般都是省内发行的,她对自己的水平没有信心,不敢往大的报刊杂志投稿。得到的稿费也就比较微薄。 本来,得到稿费后,她是想拿着钱请父母和朋友吃吃饭,庆祝一下,大家开心开心就好。哪知安国庆和李彩凤却不同意她的这种做法,愣是把她那少得可怜的稿费和原本那张征文获奖的证书都郑重其事的放在一起,攒着。 至于安然想要请客,可以,他们出钱。 对于父母这份爱子之心,安然还能说什么,也只有更加努力的写稿而已。 当然,还有照片。 每走过一个地方,他们都要拍大量的照片。人物的,风景的,还有行走着的他们本身。总有那么多需要记录的东西,需要珍藏的回忆,仅仅依靠笔墨,仍是觉得不足。 必须说一说的是,吴泽荣的摄影。 安然受到那些征文获奖的鼓励,胆子便开始大了起来,反正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邮票钱不算。 便拉着吴泽荣一起往一些报刊杂志去投稿,十分积极的参加一些摄影比赛,玩嘛。 她是一回都没被取中。她的视角,题材和水平显然入不了专业人士的眼。 但被她硬拉着参加的吴泽荣却成绩相当不错。 不仅作品经常被一些专业的杂志报刊所取中,同时还在一次省内举行摄影大赛中获得了优秀作品奖。 虽然只是一个安慰性质的奖项。但此安慰奖跟安然参加的那种征文大赛的安慰奖可是两个性质。安然参加的那个征文大赛仅仅是在中学生间举行。而省内的那次摄影大赛面对的是全省的摄影方面的专业人士和摄影爱好者。 因此,能一路入围到最后得到安慰奖,对一个刚刚自学摄影没几年,手里的设备不够专业的少年来说,这本身就是一项很大的成就,不是吗? 而且,据说吴泽荣也是那次大奖中,获奖年龄最小的选手了。 轻松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好像刚刚入学分班的情景还在眼前,可眨眼之间,他们已经度过了初二下学期的暑假,迎来初中三年级的学习生活,而大家的省内旅程至此,也不得不暂时的告一段落。 人的精力有限,旅行的事可以以后继续,他们眼下最紧迫,最需要全力以赴的还是即将到来的中考。 新学期一开学,年级中各班的气氛就为之一变。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每个人似乎都自动自觉的将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到了备战状态。 开学的第一天,各班的班主任们便有致一同的指挥班里的宣传委员,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挂起了硕大醒目的倒计时牌。 三年五班的倒计时牌做得挺简单,这反应了杨仲明一向务实的作风。白底,黑字,被教室里白惨惨的日光灯一照,看得一众同学集体咽吐沫。 已经改过向善很久的孙书宝同学愁眉苦脸的感叹道,“瞅着这白纸黑字的玩意,我怎么就这么瘆得慌呢?看着就不吉利!” 班长徐卫就不爱听这话,“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说完一巴掌扇到孙书宝的后脑勺上,“我说孙二爷,咱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啊。未来这一年,是同志们备考的关键时刻,你怎么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扰乱军心呢你?!” 徐卫同学虽然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但那颗少年心在考试的问题上,却颇有一点封建迷信的色彩。这不,还没怎么着呢,他先讲究上了。 事实上,学生本人再紧张,也比不过家长们的紧张。 反正,安然觉得自打她这么一开学,安国庆和李彩凤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不,不只是看她,就连江杰云他们几个也都没拉下,就跟看大熊猫一般的珍惜动物似的,跟他们几个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安国庆那个天生的大嗓门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度,生怕会最吓着他们似的。 本来他们家是计划今年想把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买下来的,现在也不买了,一切大动作都要等到安然中考结束。 听得安然心里这个急,买房子这事不抓紧,可就要涨价了,虽然不是像十几年后那种一天一个价,但那房价也是一路越来越高的啊!就算是涨得不多,那也是少花一分是一分啊! 再说了,买不买房子跟她中不中考有什么关系啊? 一点关系都没有嘛! 见安然因为房子激动到不行的模样,安国庆和李彩凤才说出他们的打算来。原来两人在买房子的问题上还是挺犹豫的。 这两年彩票站的生意越来越好,手里也有余钱。与他们同时期开起来的彩票站,有的人家生意还不如他们,都开起了分店。所以夫妻两人现在也在考虑,是拿手中的余钱再开一家分店,还是把自家的房子买下来。 如果开分店的话,夫妻两势必是更加的劳累,这还在其次。彩票站现在确实是发展得不错,但不代表以后也一直红火下去,再好的生意都有一个饱和期的问题。现在他们担心的是,自己将手里好不容易赚的钱再投资出去,结果正赶上饱和期,又亏了本该怎么办。 同时,这还涉及到买房的问题。 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面积有点小。客厅和餐厅都是兼用的,安然的房间更是小得塞进第二个人就得侧身列队前进。所以,如果不开分店的话,夫妻俩就想把自家这套房子卖了,再多添些钱,买上一套大一些的房子,一家人也宽敞宽敞。 所以,现在矛盾就来了,手里的余钱是买房,还是开分店?这是个需要仔细考虑周详的问题。 再有一点,无论他们最后的决定是什么,都会牵扯到很大精力,如果开分店,很多工作都等着他们去忙。如果是买房,也要涉及很多问题。 他们的想法是,买房和开分店这两件事固然重要,但这一切都不比上安然的中考重要。未来这一年,他们想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女儿的身上,也力求避免有任何事情打扰到安然的学习。 家里无论是买房还是开分店,虽然不用安然做什么,但势必要分去她的一部分注意力,这在完全进入备战状态的安国庆和李彩凤看来,那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听了父母的话,安然确实是颇感兴奋的。其实这两个问题她也一直在琢磨,就是不知该怎么开口跟父母谈。 先说开分店的问题。 现在这个时候,几乎可以称之为彩票业的黄金时期,市场的空间还有不少。可以肯定的是,安家如果在此时再开一家分店,不说百分百的会赚大钱,但起码不会像安国庆和李彩凤所顾虑的那样亏本。 201,过于的乐观 这一点,安国庆和李彩凤不知道,但是带着十几年记忆的安然却是心中有数的。 安然所顾虑的只是,如果开两家店的话,父母的工作量势必要加大,现在他们起早趟黑的就已经够辛苦的了,如果再开分店的话,虽然可以雇人,但小本经营,自己肯定也要随着盯着才能放心。 虽说安国庆和李彩凤现在年纪不过是人到中年,身体也一直不错。可中年却是人生中一个关键的转折期,尤其是在身体上,正是需要好好保养的时候,如果马虎大意,很多问题就在这时埋下了隐患,在日后暴发。 他们家现在已经小有积蓄,彩票站又可以一直的经营下去,所以,投入更大的精力和体力去赚更多的钱,是不是值得?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这些才是他们目前需要考虑的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以安然目前的想法是,与其拿那些积蓄去开分店,不如先买一套大一些房子,一来可以改善他们的居住环境,二来,以日后的发展来说,再没有比投资房产更划算的买卖了。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她就想买他们所在的这所苏式老楼的房子,就她目前所记得的一些记忆来看,绝对是大赚! 而且,彩票站的投入并不大,只要不是经营者本人犯什么大的错误,基本属于稳赚不赔的行业,即便是后来当市场趋于饱和的时候,大部分的彩票站也都经营不错,只是赚得少了一些而已,维持工资收入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想要说服安国庆和李彩凤舍本单位所建造的房龄短,面貌新的房子,而选择外表陈旧,不断有传闻要被推倒动迁的苏式老楼,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对这一点,安然几乎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见安然垂头思量了一会儿,就要抬起头发表自己的意见。 安国庆和李彩凤十分干脆的予以制止,告诉她,无论她的意见是什么,他们现在都不想跟她谈。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她意见,而是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的学习上,一丝不苟的,全神贯注的,其他的都暂时免谈。一切都等到一年以后,她中考结束的时候再说。否则,她就是说出龙叫来,他们也不听。 安然面对难得专政强势的父母,装可怜的扁了扁嘴。 心里却在想,不说就不说了呗。 反正她心里这会儿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要打。 不过就是一年的时间,房价就算涨,也涨不了多少,这会儿人们在这方面还没有那强烈的危机感。房产业还远不到开始正式发力的时候。 所以,她也用不着急三火四的就催促父母定下买房的事。没准,她还能用这一年的时候,想出办法来说服他们改变选择对象,买上一套苏式老楼的房子呢。 因此,这么一想,安然也不急了。 就把一切交给时间吧,没准到时,不用她说什么,父母自己就想明白,同意买苏式老房了呢。 安然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实在是过于乐观,所以,也就是想想而已。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偏偏就真的将她这个似乎乐观到简直不切实际的想法实现了。只是如果有可能的话,安然宁愿为了让父母改变想法而费尽唇舌,也不愿意自己的愿望以那样一种令人后怕的方式得以实现。 除有想继续说服父母的考虑之外,安然本人对这辈子的这次中考也确实是极为上心。 中考对中国绝大多数的中学生来说,无异于一次决定的命运的机会,有人甚至说,它的关键程度甚至要超过高考。 安然他们学校中大部分同学的小升初都是以本人的户口所在地为依据,划片分配到的二十四中学,排除一些走后门的潜规则,大部分人都是没有选择权的听天由命。 而中考给了大家一个相对公平的选择权利。凭自己的学习成绩说话,成绩好的,升入重点,未来三年有一个优良的学习环境,以最好的条件来备战高考。而成绩差的,则可以选择是分流进入中专学习一门技术,还是进入师资力量和生源相对要差一些的普高,比如,他们学校本身的高中部,再努力三年,争取在高考中发挥最好成绩。 至此,昨天还在一起没心没肺,打打闹闹,亲密无间的同学们便从中考结束的这一刻起,就已经开始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不能说哪一条更好,但是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考重点,无异是最佳的出路,也是一条在高考中获取最大希望的捷径和成功之路。 所以,有人说中考的重要程度甚于高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 安然可不想走上一世的原有轨迹,直升本校的高中部,她希望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试一试本市唯一所省重点,锦岭市一中。 锦岭市的人常常这样形容市一中,说只要进了市一中,基本多半拉身子就已经进了大学的校门。 这话说得稍有一点夸张的成分在内,但是并不多。 就安然目前的成绩来看,想十拿九稳的考上市一中,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但不大。 在自学的进度方面,她已早早领先了学校的教学大纲,结束了全部初三年级的课程,正式进入复习阶段。 就像安国庆和李彩凤所说的那样,未来这一年,她打算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全力投入备战中考,一切向分数看齐,为自己这一世的未来好好的努上一把力气。不以市一中为目标,而是以自己的最大努力为目标。到时就算考不上市一中,只要自问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她也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她自己打定了主意,也没忘了询问好友们各自的想法,其实她真是希望未来的高中三年大家还是可以继续成为同班的同学,每天在一起学习,玩耍。可惜,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她的一点奢想而已。 吴泽荣跟安然的想法是一样的,也想着为一中努力一把。为此,这一向是把课外书当饭吃的书呆子,也终于走出自己营造的小世界,开始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来用到自己的功课上来,以期在中考中可以取得一个好成绩。 依安然看,吴泽荣这个家伙只要把他看课外书的精力分出一少半来,就是稳上一中的。这几个学期的考试排名,安然都是排在他前面的。但安然使的不说是全部的力气,也起码有百分之九十八了,省下的那两分没使上,仅仅是因为不想把精力透支过度。再看看吴泽荣这个小书呆呢,他在学习上使的力气就安然来估计,只怕还不到六分,剩下的精神头全都用到看课外书上去了。 所以,安然觉得她对这个书呆子的成绩完全不用担心,该担心成绩的是她才对。 周芳华和郑晓的成绩不如安然和吴泽荣,她们和家长研究的结果都是奔着市重点去的,一中干脆就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杨仲明让宣委把本班的倒计时牌子挂出来的时候,周芳华望着那一天一天推进的牌子感慨万千,特别郑重的对安然说:“安然,我必须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帮助我克服考前紧张的毛病,我真不知道自己在中考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想想都觉得可怕。” 安然可不敢居功,“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而已,考试紧张绝对是心理问题,涉及到心理问题,真正靠的只能是你自己,别人再怎么努力也是帮不上忙的。所以,你最应该谢谢你自己,还有叔叔和阿姨对你的支持和爱护才对。” 周芳华见安然一边说一边使劲的朝她摇手,就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了,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得啦,得啦,别不好意思啦,安然同学。说得夸张一点,你的建议几乎要改变我的人生啦,所以,你说,你的建议这么重要,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以身相许好啦~”安然也开始不正经起来。 “好啊,好啊。”若论起不正经,周芳华绝对不落人后,可是说完这话,她又有些伤感起来,“真是的,其实我一点也不希望中考!” 安然笑,“这话说的,谁希望中考啊?!” 周芳华使劲摇脑袋,“不是,不是,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停下来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接着说,“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真是特别的矛盾,既恨不得未来这一年赶快过去,早一点结束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可另一方面,我又真心盼着这一年可以过得慢一点,或者说是永远都不过去才好呢。因为,如果中考结束了,大家很可能都不在一起了,你和吴泽荣都会去一中。我和郑晓,运气好的话,我们去三中或是五中。江杰云他们更是不必说了。”小姑娘越说声音越低沉伤感,说到后来都有些眼泪汪汪的样子。 202,成长的代价 安然也在心里叹了口气,是啊,中考结束,大家就要分开了。这一年说慢也慢,说快,也不过就是转眼的事。 “说什么呢?”郑晓这孩子一如既往的活蹦乱跳,精神百倍,即使是紧张的初三生活也不能让她蔫巴半分,这丫头大概属于那种所谓的考试型的选手,面对压力和挑战属于越挫越勇,越是紧张黑暗的生活,她反倒越有精神,支愣得不行。 而且,就算是学习再忙,下课的时候,她也要冲出教室在操场上折腾上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响再回到教室。就算那会儿没人跟她打球踢球,她也要一个人蹿到双杠单杠上去翻翻跟头,练上一会儿。 用她的话说,满脑袋的精神和满身的骨头都需要放松放松,否则的话都会生锈的。 安然觉得大概整个初三年级组从老师到学生想找出第二个像这丫头这么放松的人来都不容易!包括年年学校榜首的江杰云在内,都不如她的心态好。 安然和周芳华听她这么问,便把两人之前的谈话内容对她说了一遍,她想了想,笑着拍拍周芳华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咱们这是中考,又不是高考,就算将来大伙都不在一个学校里头了,可还不是都在锦岭吗?我们几个住的又近,你就是想天天见面,也不是办不到嘛。更何况还可随时打电话啊。不要这么难过嘛,小同志!” 她的安慰却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 周芳华扬起湿漉漉的睫毛瞪了她一眼,“那怎么能一样呢?” 于是,郑晓也沉默了下来,搭在安然和周芳华的肩膀上的手将两人的向自己的怀里拥了拥,也轻轻的叹了口气。 是啊,那怎么能一样呢?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他们势必要走更远的路,前方也许有更美丽的风景,可是路上也有更多的岔路口,随时要与同行的伙伴挥手告别,你继续前行,而他们已经选择了另一条路,大家渐行渐远,终于完全的分别,也许此生都再没有了见面的机会。 也许目前,她们三个还谈不到永远的分别。但是随着三人进入不同的学校,遇到新的同学,新的老师,交到新的朋友,友谊也许还会继续,但是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势必要有所改变。 而改变,总是让人感到惶然不安。 不过,伤感对郑晓来说永远只是片刻,不过一分钟的时候,她又笑了起来,将自己温热滑嫩的脸颊贴在她们的中间,“别这样啦,弄得好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反正,不管将来我们都考上哪所学校,我都是打算跟你们当一辈子的朋友的!难道你们不是吗?”说着她故意凶狠的瞪瞪安然,又瞪瞪周芳华,“你们俩敢说不是?”顿了顿,还没等安然和周芳华说话,自己便又调皮的加了一句,“敢说不是,我就咬你们!” 周芳华的眼睛瞪得比她还大呢,“切,你小狗啊你!还咬我!”不过,说着话,她的嘴角却是弯了起来,“再说了,我又没说不跟你当一辈子的朋友!” 郑晓这才做出一副满意的模样,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撞撞安然和周芳华的,“那你们还这么闷闷不乐的干什么。反正现在时间还有一年嘛,这一年我们都要并肩战斗在一起的嘛。与其想着一年之后分开会怎么怎么样,还不如先好好的珍惜这一年的时间来得实在,是不是?”说着她又做出一副流氓兮兮的表情来,嘟起嘴,奔着安然和周芳华的脸蛋亲过来,“来来,小美人们,先让大爷我好好亲个够本~” 安然和周芳华一起用手将她的脸推开,“边去,小流氓!” 郑晓的心态总是那样的积极向上,看事情永远总想到好的一面,跟她在一起心情会在不知不觉中就开朗起来。 而且也确实像她所说的那样,大家是要当一辈子朋友的,如果仅仅因为上了不同的高中便会影响她们的友谊,那么这一辈子的朋友岂不成了虚谈? 怎样处理和维持这种朋友们间的距离和关系,也是成长中必须要学习的一部分吧? 安然虽然有些伤感,却并不担心,她相信只要大家有心,彼此的这段友谊只会随着岁月的流转而愈加牢固,而不会因为时间的转变,渐渐淡去。 至于说他们的年级榜首江杰云同学,安然只关心这厮的选择,而不担心他的成绩,这家伙跟吴泽荣一样,以他的成绩,上市一中是一件没有任何疑问的事。 江杰云的答案也很简单,跟你一起上市一中,咱们还做同桌。 安然对这个答案可是一点都不感动,别以为这家伙心心念念的要跟她念同一所学校是因为舍不得她这个朋友,他确实是舍不得她,不过不是舍不过她这个人,而是舍不得她所带来的各种方便和好处。 自从有安然这么个同桌,江大少爷逃课逃得更凶了。以前有些主科的课,他都不得不去听,虽然也许只是听半堂课,后来因为发现安然记的课堂笔记非常的详尽,有条理,基本将老师的每一句有用的话都一字不落的记录在册,于是,这位少爷算是找到了方便条件,一些不是特别重要的课程他是能逃就逃,回头翻翻安然的笔记,方便又省事。 一些学校的重要通知,比如收费,重大的活动等等信息,更是一问便知。就连开学发新书,交学费这种事,他也是全权的拜托给安然。 除了以上这些,对超级吃货江大少爷来说,跟某大厨做同桌还有一条绝不能放弃的好处——跟着大厨有饭吃啊! 安然的身边总是带着间食的,自己带一份,顺道给她的饭桶同桌准备一份,东西虽然简单却很美味实惠,还会配上点牛奶,果汁或是茶水什么的,同时还会不断的变化花样。 过惯了这种**又滋润的生活,让某只饭桶再回到过去那种“形单影只”,忍饥挨饿的日子,他才不干呢! 安然也询问过赵真旭和姜成卓的升学意向,两人十分遗憾的告诉她,他们两个的去向问题现在还不能决定,必须要跟家里研究之后才能决定,不过,据他们自己说,不太想去市一中,大概会像周芳华或是郑晓一样去市三中或五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俩一定要在一起,同班,就像以前一样,两个人可以轮流逃课。 把安然听得一头的黑线,这三位还没进高中的大门呢,这就开始郑重其事的研究起逃课的事了。 安然觉得她有理由相信,这三位大爷之所以没有选择同一家学校也是为了方便逃课作准备,你想啊,一个逃课,老师也许还能睁着眼,闭只眼,两个逃课,老师在气愤之余碍于他们的背景也可以忍了,如果三个一起逃课,只怕老师们就忍无可忍了吧?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虽说安然觉得,凭江杰云三个家伙的学习成绩想考上他们所选择的学校,那是毫无悬念的事,但是三人在这一点上还是相当慎重的。在开学之前,便仔细的调整了未来这一年的工作计划,做好各项分工。 要说现在三个人确实是相当忙碌的,时间就是金钱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句形容词。 现在他们的产业已经扩大到了五家,旭日网吧和龙门书店又分别开了两家分店,此外,试水成功的江杰云还经营起一家文具商店,专门经营文具和办公用品,据他说,这个学期他们二十四中以及赵真旭和姜成卓所在中学的办公用品都是从他们商店采购的。 这三位显然是属于兔子专吃窝边草的典型代表。 生意多,资金就多,江杰云在有步骤的扩大着自己的经营规模和经营范围,从他的一些意向上便可以看出这位未来本城土财主NO1的勃勃野心。 一边要发展事业,一边还要兼顾学业,在时间和精力的分配上,就需要不断的调整,否则即使他们的情商智商再高,也很难兼顾得当。 江杰云也明确表示,未来这一年,为了将更多的精力投放在学业上,他们在生意上基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了。 开学没几天,大家就开始过节,先是教师节。 初三的傻孩子们还抱着美好的幻想,心想,太好了,教师节肯定得放半天假,大家也可以借着老师的光好好松快松快。 哪想到还没等他们窃喜完毕,广播里校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确实是放假的,全校师生都放半天假,除了初三年级的。 听得这些苦孩子们都快哭出来了,老师,你们忘我的精神确实让我们感动,但是,该过节还得过节嘛,毕竟一年只有这一回啊! 而老师们则笑得一脸的大公无私,纷纷表示,只要你们把成绩搞上去,我们就算是这一年一天都不休,心里都是无比甜蜜开心的! 学生们还能说什么呢? 老实的学习吧! 教师节过后,便是中秋节。 203,吃货的传统 中秋节是不放假的,幸好又赶上了一个大礼拜,虽然还要补半天的课,但好在还给你放半天的假呢,就该偷着乐了! 这个中秋节,过节的月饼依然是安然和江杰云几个自己动手制作的。 本来按着李彩凤和安国庆的意思,你们现在忙着学习,就不要把精力放在这些事上面了,买点好的,吃几块,意思意思也就得了。浪费那个时间多犯不上,有功夫要么看看书,要么休息一会儿,多好。 可对于吃货们来说,什么都可以放弃,唯有这一点必须要坚持。无论怎样的情况,头可断,血可流,革命传统不能丢! 吃货的革命传统还能是什么? 吃呗! 对于这一点坚持,安然也是非常同意的。除了被吃货们传染得感染了吃货病毒的原因之外,作为一名可怜的初三学生安然也深深的发现,高强度的学习它就是个体力活啊! 自从开学之后,随着功课的增多,别人她是不知道,她本人是深有感触的,食量不断的加大。一开始,她还挺担心,觉得自己也太能吃了,这体重得长多少啊,别又重蹈覆辙,学习没学出什么成绩来,倒把自个儿再给吃成个大胖子。 结果把自己一过秤,发现体重不仅没增加,反倒是掉了两斤。 这下好了,放心大胆的吃吧。 其实从味道上来讲自己做的跟人家那种老字号卖的月饼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的,但胜在配料自主,完全可着自己的心意来。喜欢什么加什么,爱吃什么做什么。 就比如,安然和郑晓,这两人的口味怪得出奇冒泡,她们对月饼馅的兴趣远不如对月饼皮的兴趣大。 什么苏式的京式的广式的,别管什么式的月饼,吃的时候先啃皮,再吃馅。 就这要求,你说什么老字号能满足得了? 但是自己DIY就不一样了,月饼馅少放一些,饼皮厚一些,尤其是刚出炉的,热乎乎的,香着呢。 如果要去老字号买,除非是你赶得巧,否则想吃刚出炉的月饼,可是难得很。 更别提在超市里买的那些盒装月饼了,里面要是不添加防腐剂那就怪了事了,不同品牌之间的区别就是,有的防腐剂添加剂放得多一些,有的放得少一些罢了。 三个吃货对月饼馅就有一个要求,放肉,放多多的肉,当然火腿也是要的,虾仁也不兼多,蛋黄也是好的~ 安然觉得这三块料根本不是奔着月饼来的,分明就是想吃月饼形的大包子。 头一年中秋节的时候,安然就试着自己做了一些,还算比较成功,颇受大家欢迎,尤其是三个吃货,连声说香,可着劲的往馅料里加肉,能不香吗? 有道是一回生,两回熟,第二次做,安然和几个吃货也算有了经验,去年做的花样就挺多。至于今年嘛,一来是时间少,二来是有了去年的尝试,对大家的口味也是心里有数,单挑喜欢的做。广式的来一些,京式的来一些,苏式的最受欢迎。 量最大的还是肉馅的,没办法,谁让那三个吃货的肚子大呢?其他什么五仁的,火腿的,蛋黄的,豆沙的,莲蓉的,枣泥的,水果的,还有一些极具自家特色的,加了刺玫花酱,蜂蜜柚子酱,槐花酱等花酱果酱的。 咸的多一些,甜的少一些。 做月饼也是项集体活动,某大厨和三个吃货自不必说,郑晓和周芳华也是积极参与,就连吴泽荣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书呆子也没逃过被抓劳工的命运。 书呆子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他的父母可是要过节的,在中秋节的时候,自己动手制作上几块馅料实惠的月饼与家人分享品尝,绝对是一件既温馨又幸福的事。 所以,某只书虫子的反抗被大家一起镇压了。 最后的成品,除了各家都分了一些之外,安然也没忘了给杨仲明和刘穗香送去一份学生们集体劳动的成果。 中秋节的晚宴除了月饼之外,螃蟹也是绝对不能缺少的一样重要节日食品,这个季节正是螃蟹丰腴多膏的时候。 同去年一样,今年仍是姜成卓这位采购大员提前与相熟的商贩打好招呼,谈好价钱,中秋节当天一大早,三个吃货骑着小三轮车运回小半车张牙舞爪的大个螃蟹来。 安然看得傻眼,今年比去年又多买了这么老些,这几个家伙也忒狠了,他们这是想吃到什么时候去? 江杰云不在意的摆摆手,“怕什么,反正卓子已经跟那个商贩学了招窍门,起码可以维持它们一个礼拜不死。慢慢吃呗。再说,这么点东西,两顿也就都消灭了。” 好吧,是她多虑了! 新鲜的螃蟹怎么吃都是好的。 最简单的吃法,就是什么都不放,直接上锅去蒸。甚至连调料都不必蘸,螃蟹本身的至鲜至美的味道就顶得上一切的调料了。 不过,蘸上调料又是一种味道。调料的调配也比较有讲究,安然做的酱汁是从一本旧食谱上学来的,吃过的人都赞味道好,其实配料并不复杂,所特别的不过是在酱汁里多加一点酒而已,既可去腥,又可提味。 家里人都能吃辣,香辣蟹是必须要吃的。 先给螃蟹们喝些白酒,让它们醉上一醉。至于接下来大解八块的活就不归安然负责了,那等粗活一向是三只吃货的活计。 她只管点火放油,把花椒,干辣椒丢进去,暴出辣香味,加入助手们切好收拾利整的葱姜和蟹块,再添上些料酒,糖醋,适量的盐,掌握好火候,神气活现的翻炒几下,大喊一声出锅,旁边立刻就忙不迭的伸过三双手来,一双手把她往旁边一拎,另两双手争先恐后的把麻辣鲜香的蟹块盛进盆里,当然,这三双手也不会忘了在香辣蟹正式上桌前先往自己的嘴里塞上那么一两块。 安然也只来得及叫上一声,你们先垫垫肚子再吃,螃蟹性寒,小心拉肚子,胃疼! 还没等她说完,三个家伙已经三两下的啃进去一大块了。 吃蟹绝对是个技术活。 在这一点上,某大厨跟三个吃货的差距决不是一点两点三四点。 三个吃货却对她的这个说法很不认同,并纠正她道,“NO,NO,你说错了,吃蟹绝不是个件技术活,而一项艺术,懂吗?” 好吧,艺术就艺术吧,只要不用她自己动手,让她说什么都行! 没错,刚才在灶前还神气活现,拉风无比的安大厨自认对这种长着坚硬外壳的美味毫无办法,即使借助工具,一只螃蟹也被她吃得七零八落,挖不出多少肉。 按江杰云的说法就是,这么笨的丫头就不配吃蟹,好好的一只螃蟹被她吃得这个浪费!看着这个着急心疼。 一开始,每当安然开始吃蟹,三个吃货便在一旁指手划脚,七嘴八舌的进行专业技术指导。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在别的问题上还不算太笨的安然似乎在吃螃蟹方面总是缺少一点天份,虽说也取得了少许进步,但其成绩远远不能让三名师傅感到满意。 到后来,三名师傅对她这名其笨无比的笨蛋徒弟完全失去了教学热情,有指导她的那个功夫,还不如自己动手呢。 于是到最后,安大厨就开始吃起现成的来了,本来她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来着,你看看,人家费劲八拉的动手拆剥出来的,自己却不劳而获,这多不好。结果,江杰云一句话就把她那点不好意思都给打得粉碎,让她心里的那点歉疚顿时烟消云散了个一干二净。 “行了,你省省吧,就你那猫崽子的食量,我们一人从嘴里省下来一口就够打发你的了,所以,甭客气,赶紧吃吧。”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的慌。 除了上述的三种比较简单的加工方法,中国人在吃螃蟹的花样上实在是太多,足可以专门写上一本菜谱的。事实上,龙门书店去年在收购旧书的时候,还真就收到了这么一本菜谱,里面不仅有各种螃蟹的制作方法,还有一些关于吃蟹的传说,习惯,挑选方法等等,是一本相当有趣的小书。 有三个吃货在,安然也不愁做不成功会浪费,现成的垃圾饭桶,不用白不用,只要有食材,她也就毫不客气的大胆试验着来。 至于说过中秋的几项主要活动,赏月,吃蟹,观菊,食月饼,除吃这一项被完全彻底的执行之外,什么赏月观菊的,去年还想着吃完饭,抬头看看月亮,周末的时候,去看看菊花展。今年时间紧,任务重,别说几个吃货,就连安然也是挑着主要项目来,无关紧要的就被忽略不计了。 该看月亮的时候,她正在卖力地跟几个吃货抢月饼——不是月饼不够吃,而是抢来的成果更有味道。该去赏菊的时候,悲摧的初三生正在书山题海里遨游,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花不花的,先把题做了再说吧。 过了中秋紧接着就是国庆节,又是一个吃货大吃大喝的好时候。 204,你们都靠边 同时,对于初三生来说,国庆也是他们难得放风的时候,国庆七天假,学校格外开恩,给他们打了个对折,放了三天半。 这三天半的假期,大部分同学的过节方式都差不多,先补补觉,再大吃大喝上一番,剩下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够完成各科老师在节前布置的那一大堆学习任务了。 安然他们几个也都是按着这个路子走的。国庆大餐吃完,三个吃货打扫战场,安然则煮上一锅消食解腻的水果茶,给吃货们留上一多半,再倒上一壶端回自家的彩票站。 每到过年过节,彩票站的生意总是要清淡上几分,重大节日尤其如此,毕竟再铁杆的彩民也是要过节的。 这不,八点刚过,店里的顾客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安家人现在对这种状况早已习以为常,心中有数,看看人已清场,便拉下卷帘门,清点当日的收入,打扫卫生,归置桌椅,检查水电开关和门窗,一切完毕,锁门回家。 本来打扫卫生,清点收入一般都安然帮着父母一起做,但自从初三一开学,除了每天晚上的那顿饭之外,家里家外的一切大活小活,别管多不起眼的活,安然都被剥夺了一应的参与权,别的就不说了,就连给自己洗袜子的权利也没了,全被李彩凤和安国庆给抢过去接手了,她的生活现在除了吃睡,就是学习,唯一的娱乐大概就是跟几位好友斗斗嘴了。 被剥夺了点数钞票乐趣的安然,在晚饭后,喝点茶水消消食,然后就站在桌边捧着笔记或是随便什么需要背诵的东西,继续啃她的功课——吃过饭不能坐着,要站着,起码要站上半个小时四十分钟的样子,才能坐下,否则会长小肚子的,某臭美人士对这点很坚持。 过了半个多小时后,再跟着江杰云他们一起坐在桌边复习功课,一直到彩票站那边结束营业,安国庆和李彩凤把一切都收拾完毕,锁好大门,到这边来叫她,三个人再一起回家。 这一天,也是如此。安国庆去拉卷帘门,李彩凤则走进网吧去准备叫女儿一起回家。 那天负责前台收银的员工请假,江杰云便拿了自己的练习册,坐在收银台前,一边解题一边看着生意,见李彩凤走到大门前,做出推门的动作时,便转头朝后面的安然喊了一声,“安然,弄好了没?叔儿和婶儿那边收拾……”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正欲推门的李彩凤突然惊叫了一声,转身向旁边的彩票站方向跑了过去。 那叫声太过尖厉,不像是出于惊奇,而更像是出于惊吓。 江杰云的反应很快,单手在桌面上一撑,直接从收银台后跳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朝后面高声叫道,“胖子,卓子,快出来,有事!”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冲出了门外。 像他想的一样,果然出事了。 彩票站前,安国庆和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男子扭打在一起,借助着昏暗的路灯,还可以看到那男人手中握着一把尖刀,在两人你来我往的打斗中,在灯光照射下不时的折射着令人心惊的锐利寒光。 李彩凤在一旁似乎是已经被吓呆了,半张着嘴,死死的盯着青年男子手里的尖刀,完全忘了动作和反应。 江杰云朝她叫了一声,“婶儿?婶儿,你赶快回打电话!报警!” 李彩凤这才醒过神来,嘴里“哦哦哦”着,慌手忙脚的就往屋里跑去,却差点同听到江杰云之前叫声的赵真旭,姜成卓以及安然撞到了一起。 这边江杰云已经看准了一个机会,一下子蹿到那持刀青年的背后,照着两腿的腿弯狠踹下去,趁那人由于双腿受袭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的当儿,一手拧住他拿刀的胳膊。 青年男人的反应也不慢,别看身上瘦得似乎只剩下一把骨头,但力气大得异乎寻常,疯了一般的挣动起来,一边扭动身体和胳膊一边嘴里“啊啊啊”嘶吼大叫着,江杰云和安国庆两人都顾虑到他的手里的刀子不敢与他硬碰硬。 安国庆和江杰云抽空对视了一眼,都有意向后撤去,同时也示意围在一旁想伺机而动的姜成卓和赵真旭不要上前——反正他们目前也没什么损失,犯不着与他渔死网破,有道是穷寇莫追,他的手里有凶器,与其继续跟他缠斗下去,不如放他自行离去。 让两人感到始料未及的是,这持刀的歹徒见他们有后退的意向,不仅不立刻转身逃跑,反而以为是他们已经示弱,再次朝安国庆扑了过去,嘴里叫着,“钱,钱!把你他妈的身上的钱给老子拿出来,拿出来!” 哪怕此时光线昏暗,众人却仍看到他那红通通的双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凶光,一脸的扭曲和狰狞。 正当姜成卓和赵真旭操着中途从屋里取出来的木棍和钢扳,与江杰云交换着眼色,想一哄而上的时候,就听他们身后传来安然的尖声叫喊,“爸,江杰云,赵真旭,姜成卓,你们都靠边儿!” 几人突然听到她的声音,都是条件反射的向后一退,待到回过神来,想转头让她不要添乱的时候,眼前只觉得闪过一道水影,带着炙热的温度和扑鼻的香辣气息,还没反应过来那水影是什么的时候,耳边已经炸起男人野兽负伤一般的嗷嗷惨叫。 再看那男人,刀已经丢在了地上,两只胳膊围着自己的头脸胡乱的舞动着。头上,脸上,衣服,露在衣服外面的双手上都流淌着颜色可疑的红黄色的,不断的冒着腾腾白气和香气的液体,还沾挂着一些红色的尖椒,灰黑棕黄的草果香叶之类的渣屑等物。 几人让这突然意外又诡异的变化给弄得愣是在原地傻了好几秒,才转过劲来,猛的回头看向众人身后的安然。 就见她手里拎着一口大锅,正在那里瞪着歹徒的方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江杰云的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他就说他看着那歹徒那一身汤汤水水那么眼熟呢? 原来抢劫事件发生之前,江杰云他们几块料刚吃完饭没多久的家伙看书看得累了,就推开书本,开始为晚上的宵夜和明早的早餐开动起脑筋来。最后,几人达成共识,要吃麻辣烫! 安然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了,父母那边大概也开始张罗着要打板关门清点收入了,便也将书本等物收拾起来,指挥几个吃货帮她收拾麻辣汤底的材料,吃货们的厨房里,食材调料这些东西总是不缺的。不过一会儿安然就炒制好麻辣烫的汤料,加了水,闷煮起来。 所以,那会儿坐在前面收银台的江杰云看到欲推门的李彩凤时,才会朝后面的安然吆喝上那么一句“弄好了没”? 后来安然听到江杰云的大叫,觉得他的声气和语调都不对头,便也跟着姜成卓赵真旭的身后一路小跑的冲出去。 之后,李彩凤跑回网吧去报警,姜成卓赵真旭一见这种情形便迅速跑回后头各自抓起一样还算称手的武器,安然开始是茫然无措的跟着他们跑了回去,待他们再次以百米的速度向网吧冲刺的时候,她的眼睛却落在了那口煮得正沸的麻辣汤锅上,于是一咬牙,憋住一口丹田气,端起了那口平时装满了水她绝对端不起来的大锅一路吭哧吭哧的朝往就走。 李彩凤那头还在跟110的警务人员解说他们的具体地址,这边安然已经一路平平稳稳的走到大门之外,本来她也还是挺犹豫的,只是想着有备无患,姜成卓赵真旭手里操着东西,她便也想拿点什么东西出去,万一能帮上点什么忙呢? 结果到了门外一看,安国庆和江杰云本来已经有意思放过那抢匪了,可那人却拿着刀朝自家老爹如疯狗的一样扑了过去,安然的眼也红了。于是便大喊上了一声让他们都退后,手里的锅朝着歹徒的方向一扬,哗啦一声之后,响起的自然就是歹徒的惨叫。 不要说是一锅烧得正滚的麻辣烫汤底,就是正常的一锅沸水泼到谁身上,谁也受不了,更何况那汤底里加了厚厚的大油,无数的麻辣调料,虽说跟烧得冒烟的热油的威力还有一段距离,可这一招的杀伤力也确实是不同凡响——听听那匪徒叫得那个惨劲吧!在秋夜里足足能传出两条街去。 事实上,据后来周围的居民议论后反响,那叫声还不只吓到了两条街的人! 这会儿,本来看到姜成卓赵真旭他们这边动作的网吧顾客们都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事,涌到门口围观,有不少人还跃跃欲试的挽起袖子想上前帮忙,这会儿跟江杰云他们一样,一起傻傻的望着那被热油滚汤烫得“手舞足蹈”的抢匪发呆。 楼上的居民纷纷推开窗子向楼下张望,两边还未关门的店铺也不时有人跑出来围观。 205,真是老猛了 李彩凤那边打完了电话,听见外面的声音不对,心里慌得不行,生怕丈夫和江杰云遇到什么危险,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结果却看到众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傻站在那里,也顾不上疑惑,伸了手,三两下地扒开挡在身前的几个人,看到了那犹自在惨叫的匪徒,松了一大口气,半晌才又惊又疑问道,“这是怎么地了?他怎么了?” 一片诡异的宁静后,众人齐齐转头看向还拖着一口大锅,站在那里一边打哆嗦一边倒气的安然。 这丫头忒也狠了! 看来得罪谁不能得罪女人,尤其是会作饭的女人! 一瞬间,在场的大小老爷们们心头都一齐略过了这样的想法,然后动作一致的打了个大大的寒战,真是太可怕了!那可是热油热水啊! 江杰云慢慢的看向李彩凤,问道,“婶儿,你报完警啦?” “啊……是!”李彩凤的精神一松懈下来,人的反应也慢了起来,接着开始后怕起来。 “婶儿,你还得再打一个电话。” “……还打?给谁?” “120,叫救护车吧!” 两人说话的声音像是打破了之前施加在众人身上的咒语一般,大家都纷纷的回过神来。 接下来,安国庆和江杰云他们一起上前将那歹徒擒住,这家伙这会儿是半点反抗能力也没有了。顾客们也都吆吆喝喝的围上来,帮忙的帮忙,议论的议论,七嘴八舌,闹闹轰轰的好不热闹。 安然也终于回过神来,急吼吼的向父亲和江杰云他们喊道,“你们怎么样,没让他的刀给划着吧?” “没,他还没来得及划我们,就让你给泼了!”江杰云转过头朝她乐。 安然僵硬的咧了咧嘴,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一边后怕一边拖着她的那口大锅回了厨房,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发起傻来。 李彩凤打完了电话,从别人的嘴里得知自己女儿的“丰功伟绩”,也是不知道说点什么了,检查了丈夫和几个孩子身上都完好无损,一根寒毛都没伤着后,也一屁股坐在了女儿的身边,喃喃的念叨着,“可吓死人了,哎哟,我的天……幸好,都没事……” 是啊,幸好都没事,有惊,而无险。 警车和救护车先后都到了,安国庆和江杰云他们也都跟着去警局录起笔录来,临走前,几人将店里的生意交给已经缓过神来的安然和李彩凤照看。 本来出警的警官听说那歹徒身上的烫伤是安然给泼的,便提出让她一起去警局做笔录,但江杰云却将他拉到了一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也就改了口,没有再坚持,只带了安国庆,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以及两三个非要跟着去作证的网吧的客人一起走了。 如今这种情形,安然和李彩凤自然是不能放心回家的,守在网吧里一边替他们招呼着生意,一边等待他们从警局返回。 一直到接近午夜,爷儿几个才从警局回到网里来。安然这边已经煮好一大锅牛肉汤,见他们几个一进屋,便往热汤锅里下起了面。没多大一会儿,面好了,一人一大碗,都坐在餐桌前埋头吃了起来。 滑韧的面条,香浓的牛肉汤,切得薄厚适中的大片牛肉,末得碎碎的香菜和蒜苗,再狠狠的舀上一大勺新炸的加了芝麻的红油辣椒。 一时间厨房里都是呼噜噜的吞食面条的声音。 折腾了这么大半个晚上,又累又吓,连安然和李彩凤在内的几个人确实是都饿了,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也不急着问过程和结果,大伙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反正一切都来得及。 美味的食物是最让能人放松精神的。 几大碗喷香的牛肉面下去,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惬意和舒缓的表情来。 几只大碗先摞在一边,安然又煮了一大壶水果茶,一人倒了一杯,几人这才一边慢慢的喝着茶一边从头到尾的说起了事情的经过来。 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妇俩从彩票站出来,李彩凤往网吧那边去推门,吆喝安然收拾东西回家,而安国庆则拉下半落的卷帘门,上锁,在他站起身,准备去推自行车的功夫,不知从路旁的什么地方,那青年就蹿了出来,拿着尖刀就往他身上玩命的招呼,也不吱声。 幸好安国庆的体格不错,年青的时候也玩过两手,运动神经正经不赖,反应迅速,才没让他得手。 说到这里,安国庆也是一阵的后怕,“现在想想,还真是老险了。我的动作再分慢上了那么一星半点,让他攮上那一刀,不说这条老命得交待到他手里吧,起码也够我一受的。” 当时却是没顾上想那么多,与那家伙搏斗还来不及呢。 李彩凤听到动静,回身的时候,完全没有准备的让那场面给吓傻了,“真是没用啊,当时脑子里是清楚的,就身子不听使唤啊,就在哪儿傻瞅着,完全动不了地方。今儿这事,要不是小江这孩子反应快,我还在那里傻站着呢,得好好谢谢你们小哥仨,要是没有你们在旁边,你叔儿今天搞不好就要吃了大亏了!” 李彩凤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来了。 人有时就是这样,当时还不觉着怎么样,等神经一放松下来,再一回顾那时的危急场面,各种可怕的可能性也都浮现在脑海里,后怕得不行。 江杰云几个连忙劝说起来,“婶儿,婶儿,你别哭,也别这么说,我们之间再讲这些可就虚了。再说,别说是你们就像咱们的亲叔儿亲婶儿一样,就是大马路上遇上这事,谁也不能袖手旁观吧。话再说回来,最后这事能结束得这么痛快,您还不如先谢谢您闺女,安然同学,今儿晚上的表现可真是老猛了!” “就是,就是。”赵真旭这家伙最能溜缝,“就是,就是”是他溜缝儿一向的口头禅。“安妹妹,那口锅你没涮吧?” 安然摇摇头,“没涮啊,干嘛?” 她不是没想起来涮,是没敢涮,因为没跟去警局做笔录,她活了两辈子头一回遇上这种事,真不知道警方办事的具体程序和步骤,也不知道将来那口大锅是不是还要成了什么呈堂证供之类的,所以犹豫了一下,就把那口锅原样不动的放在一边,以备后用。 一听她没涮锅,唯恐天下不乱的小胖子更来了劲头,使劲一拍大腿,“干嘛?这锅必须得保护起来,有历史价值啊!绝对是我们安妹妹机智勇敢,胆大心细的铁证啊那是!” 姜成卓和江杰云对此一致表现大大的赞同,“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必须把它放进历史博物馆里,等我们安妹妹儿孙满堂的时候,把它当成传家宝,让它盛载着安妹妹这种英勇无畏,机智大胆的精神和劲头在子孙后代那里一代一代往下传。那绝对不是一口普通的锅,是一口具有象征意义的,需要好好保存的锅,千万可不能涮,包括那些油渍子可都是有历史价值哒!” 他们的这番半真半假的胡说八道,插科打浑让本来紧绷的气氛顿时松懈轻快起来。 李彩凤这会儿也想起自家闺女的“壮举”来,有些担心的问,“那个小青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干嘛奔着我们家老安来?我那阵听到他说要钱来着,是奔着钱来的吗?那怎么还上来要把人往死捅?”顿了顿才想起她原本的问题来,“小然的那锅热油汤子没把他怎么样吧?” 李彩凤倒不是担心那个歹徒怎么样,她再好心厚道也不至于去同情那想要她丈夫命的凶徒,她主要是担心,安然的那一锅麻辣烫的热油汤真把那人烫出个好歹来,别再被安个什么防卫过当的名头,可真就没地儿哭去了。 江杰云摇头,“听医院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人没怎么样,就烫了一头一脸的大燎泡,算是程度挺重的烫伤吧。眼睛五官什么的都没大事。” 安然无语的看着对面这位前世传说中的黑社会预备役,要说这厮被人说是黑社会,也真不算特别冤枉了他。别的不说,就是这份狠劲,一般人也是要望尘莫及的。 听听,他对李彩凤问题的回答吧。 没怎么样。 没怎么样是怎么样呢? 就是烫了满脸的泡,算是程度较重的烧伤吧。眼睛五官什么的都没大事! 听话听音儿。 听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明显是对程度较重的烧伤不甚满意。五官没什么大事的言下之意也就是有些小事。想也知道,那锅热油汤里可不只是水和油那简单,还有那数不清的辛辣调味,浓浓的混在一起,就算普通的辣椒水不小心进了眼睛也会酸疼不已,何况是那样的热烫的混着油水和各式调料的麻辣锅底?想必江杰云口时的“小事”,也足够那名歹徒一受的了。 安然想着想着,自己也不由得在心里乍了乍舌,她这一招也确实有点狠哈? 206,玩命的原因 不过,她当时也真是没有多想,完全的是本能反应,换了你爹让人拿刀步步紧逼,你也得急不是?谁还管他是热水锅还是热油锅呢?有什么往上招呼什么呗,也就是正巧灶上有这么一锅热汤,要是没有,她还不是得干着急,帮不上忙吗? 反正,也是这个歹徒点子“正”了点,她这边刚把汤底坐开了,他那边奔着她爹就去了,再早一会儿,即使她有心,灶上也没热汤锅伺候。 至于说,那个歹徒为什么二话不说,直接持刀就上,抢劫不是先奔着钱,而是先奔着人来的具体原因,由于歹徒目前在医院,警局那边只有先给他们这边做笔录,至于那人的口供大概也要等到明天再说吧。到那时,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一切的原因了。 吃饱喝得,又交流了一下所知道的各种情况,时间已经很晚了。安家一家三口收拾好东西,赶紧骑车回家。虽然今晚上过得惊险无比,**叠起,可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明天安然还要早起上学,继续为关系到她未来命运和前途的中考不懈努力,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早早起来,来彩票站这边继续开张做生意,再加上紧张刺激过后,大家的精神也是前所未有疲乏,急于回家洗个热水澡,上床的好好睡上一觉,缓缓精神。 第二天一大早,安然刚起床不久,练完瑜珈,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却是郑晓打来的。 原来昨晚江杰云他们去警局做笔录的时候,跟办案的警官聊天套近乎,提了一下郑晓的父亲——这似乎也是现代社会办事的惯例,不论你有理没理,该提的,能提的关系一定要提上一提,办事人员多多少少会看在你提供的关系的面子上,不说是网开一面吧,也会在具体执行经办的时候,给些方便条件。 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跟郑爸爸居然是同学,当晚便一个电话过去,提了一提——人情不是白送的,至少要让当事人知道不是? 郑爸爸也是着意关照了一番,拜托老同学一定要严惩凶徒。因为当时已经很晚了,郑爸爸也就没再给安然这边来电话,也没有告知郑晓。所以,郑晓到现在才知道消息,本来是郑爸爸要亲自打电话的,郑晓却急着拨了过来。 郑爸爸无奈的只能等着心急的女儿像只小机关枪似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后,才将电话接到手里,其实也没别的话,该了解的情况,他昨晚从老同学那边也了解清楚了,这会儿不过就是关照一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或是需要打听的,千万别客气,直接给他打电话言语一声。 郑晓知道了,周芳华和吴泽荣也就跟着知道了,安然还没迈进教室,就被三人一齐围在了当中,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关怀问候开来。 安然这会儿的精神早从昨晚的紧张疲惫当中恢复了过来,慢慢的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给他们听,也回答了好几个他们提出的问题。 当讲到她将一大锅热油汤兜头泼在那人的身上时,就连不食人间烟火的吴泽荣也禁不住咧了咧嘴,打了个哆嗦。 虽说那劫匪的结局似乎有些惨,不过,再三确定好友一家都安然无恙后,三个人也只是对那凶徒的运气意思意思的表示了同情。 上午第二节课,江大少爷晃晃悠悠的出现了,讲台上的老师早就练出一副对这厮视而不见的本领,继续讲自己的,连眼皮都不带多眨一下的。安然开始给同桌递纸条,她今早跟周芳华他们回忆昨天的经历时,这才忽然想自己做为当事人之一居然没有被带去警局做笔录,这事很奇怪,又想起似乎看到江杰云在临走前跟办案的警官走到一旁嘀咕了好一会儿,昨晚情况混乱,她的脑子和精力完全不够用,很多事都忽略了,现在想起来自然要询问一下详情。 江杰云的回答很简单,说他跟那办案的警官以前有过接触,所以跟他私下里沟通,请他通融通融,所以也就没让安然跟着去做笔录。 安然知道以这家伙平时的细心劲头,大概也是看出她歪打正着的无畏了一把之后,那副后怕又没出息的德性,所以才特意为之的。 “谢谢,今晚给你做好哒。”安然在字条上写道。 江杰云接过字条后看着她的眼神那叫一个“一往情深,含情脉脉”,别误会,那绝对不是针对某大厨,而针对某大厨所承诺的食物。 可讲台上的老师差一点就要误会了,他倒没有那火眼金睛的发现江杰云的眼神有异,而是觉得这个坏学生那么专注的“瞪”着他心目中的好学生,是件相当危险的事,于是,便很有骑士风范的敲了敲讲台,把好学生叫到黑板前面来解题了——可悲的老师,他也只能想到这种办法来为学生解围了,至于挺身而出,痛揍“小流氓学生”之类的行动,老师倒有心,可惜无力,那混球孩子比他的个头还高上一大块呢! 中午放学的时候,安然回到家里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彩票站的状况,回答自然是一切无事。 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一进门,李彩凤便告诉她,警局那边已经有了回音,终于知道昨天那个小青年一上来就玩命的原因了。 原来那人也住在这附近不远的一处居民小区里,才刚刚二十四岁,正是大好年华,家庭条件也不错,那人学习不太好,便跟着父母做生意,几年前也不知怎么在社会上交了坏朋友,开始吸起毒来。人一旦染上毒品,不管以前的品性如何善良敦厚,都会变得面目全非。他的父母做过无数的努力,为了让他戒毒,生意也不做了,整天的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却还是不能将他从深渊的边缘拉回来。只可怜他的父母为了他心力交瘁,本来年纪不过是人到中年,两年之前却双双染了重病,不久便相继离世,留下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死不瞑目。 没了父母的管束,这人迅速将家业败光,渐渐变得生计艰难起来。 因为他就住在这附近,几乎要日日路过安家的彩票站。这人在清醒的时候,是个相当聪明且细心的人,居然被他观察出,安家人每天结束营业,返家的时候身上都是带着大量的现金的。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彩票站结束营业的时候,各处的银行网点早就已经下班了,这个年头,小城里也没有后来的自助银行,可以让他们将钱款存入银行户头。他们不可能将当天的营业额全部放在店中,那样太不安全。那么答案也就很明显了,这家人只有带在身上,带回家里,才会觉得安全。 就这样,他开始动起了抢劫的念头。 而昨天,他终于付诸了行动。 至于他当时为什么不首先要求安国庆将钱交出来,反而是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模样,完全是因为他当时刚刚吸食过毒品,整个人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之下,脑子里开始出现了幻觉,意识和行动不受自己的控制。 本来多年的吸毒史已经将他的身体淘空了,但是昨天安国庆和江杰云和他交手的时候,觉得他的力气极大,也是因为他当时处于一种半癫狂的状态。 于是,一切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所有在正常情况下看来不可思议的举动和行为,放在刚刚吸食完毒品的人身上都变得合理了起来,各种疯狂的反应都可能发生,不同的毒品带来不同的人反应也都是各有差别的。 积极努力的为今晚要大展身手的某大厨打着下手的江杰云表示,幸亏安然昨天泼了那人一头的热油汤,否则在那人有刀的前提下,凭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想要制住他,也要费上好一番的力气,搞不好还要受伤。吸毒后的人是不可理喻的,不知道危险,也不知道疲惫,像疯了一样,简直力大无穷。 安然虽然对那人的境况感到几分唏嘘,也对自己的那一锅汤造成的后果,有一丝丝不忍,但绝无后悔。并且深感庆幸,庆幸她歪打正着的泼了一锅汤,否则就像江杰云说的那样,以那天的疯狂劲头,搞不好他们几个都要受一些伤。所以在这种选择之下,她当然选择匪徒受伤,自家人平安了。 接下来的后续处理,基本就与安家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走即可。 然而,这次的事件也让安家人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危机,那就是每天营业额的处理问题。 他们打烊的时间太晚,往银行里存钱是肯定没戏的。把钱放在店里,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的。原本他们以为带在身上是最安全的,可现在看看,只要有心,自然可以猜到当日营业额的去处。这么一次被抢的经历,已经让李彩凤吓破了胆,无论如何不能再来上一次。毕竟与钱财相比,自家人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207,安然的办法 安然看着忧心困扰的父母,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接着提出她的建议。 拿出他们手里积蓄,在这苏式老楼里买一间房吧。最好就是在彩票站所在的这个单元里买,这样家里和彩票站的距离被压缩到最短,在安全上多少可以多一些保证。而且,这样一来,他们每天搭在路途上的时间也大为的缩减了,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还可以在作生意的同时,就近照顾家里。 这一回,安国庆和李彩凤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什么房屋的陈旧与否,动迁与否,是否还要留余钱开分店等等问题,在人身安全面前全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接下来,就是寻找肯于卖房的人。 李彩凤很着急,她现在恨不得一时就卖下一套房子,早一天住进去,就可以早一天安心。离彩票站越近越好,价钱好商量,面积也好商量,最好是楼上楼下才好。 为此,她几乎把这一片左邻右舍的都问遍了,简直是逢人就问。听说她要在这里买房子,还不是买门市房,而是要买来自己住,苏式老楼里的原住民们纷纷回以震惊的眼神,在他们看来,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就这破楼,建筑质量虽说不错,但房子年代久远,外表陈旧得几乎就要掉渣,年年传说要动迁,可也只是传说而已,这么些年下来,他们已经对动迁一事完全的失去了信心,不抱任何指望了。 现在全市各处国有企业都先后参加房产改革,将职工的福利房卖给个人,苏式老楼里的原住民们都活络了心思,家里再分有些积蓄和条件的,都想着要另寻住处。只是苦于自己手里的这套房产名额不好处理,又不想白白浪费。这会儿听到李彩凤居然要急吼吼的买房子,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这里是有动迁的希望,他们家想要拣什么现成的便宜。待到再三确定,他们只是为了作生意方便,才决定在此购房之后,才开始正经的对于卖房一事盘算起来。再之后,开始不断有周围的邻居上门自我推销起来,向安家人展示着他们所住的房子。 安家人在购房上的选择原则很简单,就一个字——近! 离得越近越好。面积当然是越大越好,但不是最主要的。朝向当然是南北通风的好,可那也是可以商量的。价钱当然是越低越好,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研究的。并且,安家人商量后决定,既然要搬到这边来住,现在住的房子自然就不再需要了。幸好,还没买下来,正好趁这个机会将手里的购房名额卖出去。所以,如果这边的卖房人对他们家原有的住房感兴趣的话,他们还可以互换。 这样好商量的购房者和这样宽松又优惠的条件,让不少苏式老房的原住民们推销得更加起劲了。 最后的结果好得简直有些出乎安然的意料,也不知道安国庆和李彩凤是怎么谈的,反正最后与就住在彩票站楼上的住户达成购买协议,还同时把自家原有的购房名额顺利出手。 后来李彩凤解释说,那家人早就有意想搬走,并且已经在这附近已经买了一套房子。正想把手里的这套房子的购买名额让出去。听说安家人想在卖房子的同时又有意转让手里的购房名额,就动了心思,觉得安家原本住的房子面积虽然小了一些,但正好买来留着过几年给儿子结婚用。两下这么一商量,正好一拍即合了。 楼上那家住户的房子面积要比安家原本的住房大上不少,竟然有九十平米出头。据说那户男主人的父亲当年在单位级别不低,在当年来说,这套房子无论是面积还是位置都是极为受人艳羡的。只是如今的这座苏式老楼早已风光不再,房龄老大,在全市人民的心目中属于严重的鸡骨头级别,与安家原本的住房在价格上比起来,每平米的价钱几乎要低上三分之一还挂零。两相折算下来,安家只添了很少的一部分钱就买下来这套宽敞的住房。而那户卖房的人家却是一副喜滋滋捡了便宜的模样,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表情也只是如释重负,完全谈不上开心,在他们看来,买下这种破烂房子,面积再大,也只是迫于安全的考虑而已,距离他们原来的打算,真是差了很大的一段距离。 唯一乐得不行的大概就只有安然了,她觉得再过上几年,当这苏式老楼的房价开始升值,以至最后开始飙升的时候,那家人只怕会悔得肠子发青吧?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像安然这种不知怎么让老天爷的雨点子砸中的主儿毕竟是少数。现在这些苏式老房中的居民能卖房搬走的,估计没一个会想继续留在这里。 据这一阵子因要买房的事总是跟周围邻居混在一起李彩凤说,事实上也确是如此,不少人都琢磨着把手里的购房名额卖出去,再添些钱,换套条件好一些二手房。只是可惜,这里的房子情况全市人民都知道,愿意到这里买房子的人不多,就是有,价钱也压得很低。 像安家这样痛快的实在是少数中的少数,因此他们家放话出去的时候,才有不少人上门来推销自家的房子。 由于双方都很迫切,生怕对方中途改了主意,因此交易完成得相当痛快,手续还在办着,楼上的住户就开始给他们腾房子了。他们的房子一空,安家人立刻将自家的东西打包的打包,处理的处理。 装修收拾什么的,现在是完全的顾不上。一方面,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致觉得安全第一,先住进去,其他的一切不急。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安然现在正是初三的关键时期,家里现在也没有精力去琢磨收拾房子的事,等到她顺利的升入高中,到时再核计这些也是一样。 于是,他们只是学着江杰云他们的样子,请人把彩票站和二楼的新房打通,在原本的小隔间那里安装了一道楼梯,通往二楼的客厅。又将小隔间原本的木板墙换成了砖石结构,把墙上的小门换成了铁门,安国庆和李彩凤现在手头宽裕,也不在乎这么点小钱了,一切都是以安全为前提。 打通楼板,安装楼梯,属于小范围的施工,并不影响其他房间的使用。于是,楼梯还在安装的同时,安家便几乎是以雷厉风行的速度搬到了新居。 新居是一套三室一厅,属于三阳的房子,三间卧室和客厅都在阳面,只有厨房和卫生间在北面。这种格局的优点是采光极好,缺点就是到了夏天会有些闷热,不如南北朝向的房子通风凉爽。 这处苏式老楼当初是配给来援建的苏联专家的,因此规格很高,在当年几乎能称得上豪华公寓级别,除去陈旧的外表和后来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内在,从实际上来说,一些相关的数据哪怕放到十几年之后去看,也依然是很难得的。 比如,层高就要远远高于普通的民居。因此室内空间显得极其的开阔敞亮。据说当年因为住房面积紧张,家里人口众多,为了改善居住条件,有的人家自己动手,硬是在室内又间隔出一层类似于小阁楼的空间来,虽然那种小阁楼只能放些杂物或是只能让人钻进去睡觉,必须猫着腰才行。但是下面的一层在高矮上也并不显得很逼仄。由此可见,其室内空间的高挑富余。 再如,这里户户都铺着木制的地板,虽说,经过这么多年,很多地板都已经腐坏了,甚至还引起了鼠患之类的麻烦,但在当年来说,绝对堪称华丽。据说那时一说谁家谁家住在这苏式楼房里,全都羡慕得不行不行的,就是小伙子说对象时,也是可以拿出来当成吸引姑娘的有利条件的。 说实在的,说这楼是苏式老楼,不过是因为当年这楼是为了接待安置苏联专家,其实就建筑风格来说,实在属于有中国特色的大杂烩。看着是洋楼,可你说它是属于什么风格的洋楼却又不好归类了,反正什么风格都沾点,又什么风格都不是。 在这些杂乱的拼凑之下,最让安然喜欢的却是这里的大大的复古的木格子玻璃窗和面积极大的铁艺阳台。 在安国庆夫妇和安然所住的两间卧室的窗外,都分别有一个大阳台,房间与阳台之间,有两扇漂亮的木格玻璃门以供自由出入。站在阳台上,楼下运河上的风景轻易便尽收眼底,视野相当的开阔,河岸上的绿树行人,河面上的游船往来,都让人心情愉快。 所以说,这里在多年之后,被炒到有价无市也确实是有它在地理位置上不可忽略的优势。 安家搬家搬得匆忙。 在锦岭这种小城之中,此时的搬家公司还不是特别的普及。更多的人家在搬家的时候都找一些亲友帮着借辆车,大家一起忙活忙活就算了。 208,全部都满意 安国庆和李彩凤接受安然的建议,本想找搬家公司来着,虽说花点钱,但方便,快捷,还省得求这个,求那个,欠着人情。 再说现在他们也都是下岗在家了,过去的老同事老朋友们因为不在一处工作,虽然还有联络,但到底不如过去那样的亲密了。而且,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大小伙子了,能不麻烦还是不要麻烦的好。 可江杰云这几个吃货却不甘寂寞,完全不顾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推辞,十分积极地挽着袖子要求帮忙,就要帮忙,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们也要帮忙。 安国庆和李彩凤拿他们没有办法,也只好任他们去了,以为他们不过是要帮着搬搬东西。 谁知这三人转头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辆小卡车,又把自己下属的几名不当班的雇员们叫来帮忙,连同他们自己和安国庆,干体力活,搬东西的人就都齐活了。 安然一见如此,干脆也把周芳华,郑晓和吴泽荣叫来帮忙,这几个人是女孩子……呃,好吧,吴泽荣是男生没错,但这位身娇体弱的书呆子真要让他卖起力气来还不如郑晓这个假小子能干呢! 几个不能卖力气的就由李彩凤和安然带着,做些打包装箱,端茶送水,准备午饭的后勤工作。 安家的东西不算多,有些不需要的旧物也顺便就卖了破烂,不带到新家去增加的负担了。 顺便提一句,卖破烂这活是由周芳华来干的,小嘴巴巴巴的,把那个收破烂的南方小伙儿说得直乐,直说这小姑娘也太会说了,简直一点都不让我挣钱。 即便不算前前后后的整理收拾的时间,正式搬家的时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足足忙活了多半天的功夫,总算是把家给搬完了。 安然掌勺,几位好友打下手,整治了一大桌的菜,一边算是感谢大家在搬家时费力又费时间,一边也算是搬新家,燎锅底儿了。 安然心里高兴,搬家又顺利,着意大展了一回身手,各式拿手的,新学的菜式,全都拿出来展示一番。几个吃货和好友们还好,经常可以尝到安然的手艺,虽说觉得好吃,但却并不意外。倒是江杰云叫来的几名员工大呼好吃好吃。 那几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又干了半天多的力气活,胃口也是极大,又吃得口滑,简直是刹不住闸。 素菜也就得了,仅仅是梅干菜扣肉,就上了三次。因为来的人多,也都算是自己人,并不讲究什么形式好看,因此安然特意用的都是江杰云他们的家什,全部是盆,可着大盆用,所以,也就是这些人前前后后,干掉了三盆扣肉。 有一位小伙仅是他自个儿一个,没费劲就干掉了小半盆,吃得眉飞色舞的,一边吃一边叫,好吃好吃! 看得安然都觉得替他腻得慌。同时,她又不由得仔细的打量了这位两眼。 为什么呢? 她觉得这小子很有前途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能跟着江杰云他们干一番大事业。 别的不说,单就这食量,肯定能得几个吃货的赏识。 不是有那么句话么,物以类聚。 又顺着这种思路想下去,安然觉得将来如果有那么一天,江杰云这厮真成了本市的头号土财主,招集公司员工聚餐的话,那场面一定极为壮观——一群吃货聚在一起吃东西那场面能不壮观吗? 怪不得赵真旭成了财主之后要开饭店呢,只怕不只是光顾着自己吃喝,这里头未免没有打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意思在里面——每天养活那么多的吃货,光职工食堂这一块就是好大一笔支出,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自己干呢! 以三盆梅干菜扣肉为起点,一瞬间,安然的思想飞出很远很远。 搬家顺利结束,安家也算是了一段心事。 因为现在还不打算收拾房子,也未添置什么新的家具,在原有的小房子里所用的家具用品在搬进大房子之后,使得空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缺少一点人气。 不过,安家人目前也顾不上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搬完了家,楼梯打通,住家工作不过相隔一段短短楼梯,省时省力还安全,真是再满意没有了。 不仅他们满意,江杰云那几个吃货也都满意得不得了,安家人成了他们的紧邻,早上的早餐,晚上的宵夜,一下子就都有了着落。一大清早就能喝上热乎乎的,熬得入口即化的米粥,豆香十足的豆浆,吃上各式清爽的小菜。晚上入睡前再来上一顿喷香又易于消化的宵夜。对吃货们来说,这样的生活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美好~ 对于这一点,安然也很满意,这下好了,早中晚外加宵夜都有三个免费的劳力在旁边帮忙,吃完饭,碗都不用涮,某大厨表示,对这样懒散的生活也是非常的享受。 也因为安然一家搬来,居住面积的增加,大家的活动格局也重新发生了变化。从江杰云他们的网吧逐渐转移到了空间更为开阔自由的安家。 安家的新房目前的格局是三间一厅,三间卧室,安国庆李彩凤夫妻一间,安然一间,紧挨着安然卧室隔壁的那间目前是空置的,于是就被他们暂时拿来当成了学习室。 没两天的功夫,姜成卓就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超长的二手旧木桌,几把木制的靠背椅,以及几个木头货架。据说桌子和椅子是从什么单位的食堂里淘汰下来的,几乎算是白送。木头货架则是他从废品收购站的老板那里硬抢来的,一分钱没花,将来等安家不要了,这些东西就是直接扔了也不可惜。当然,某只公鸡兄是绝不会那么干的,他只会倒手再卖上一回而已,没准还能挣上点菜金钱。 找了一天天气晴好的日子,姜成卓也不知又从哪里顺了两小罐油漆,几个吃货给那些掉了漆,跟得了皮肤病似的木桌,木椅和木架子都刷了一层油漆,晾干了,看起来倒也跟新的差不离。安然又找了点布头,踩着缝纫机给几张椅子都缝了坐垫,靠垫,又给那张长长的大餐桌拼了一块大桌布。将自己的学习资料,书本,试卷,笔记之类的东西统统都塞进木架里。再请自己的师公兼书法老师刘云轩给写了一副字,让姜成卓帮着找人给装裱好了,挂在墙上,窗前桌上又摆上几盆花草,他们的学习室就算是布置完成了。 周芳华觉得这里有些像图书馆,尤其是那张占了房间大部分空间的长餐桌以及房间里的高高的木格窗。不过,安然用花布头拼的长桌布和花椅垫多少冲淡那种肃穆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种自由自在的气息。 对于这一点,周芳华和吴泽荣都是深以为然。 自从他们升入初三,各位家长们的反应和紧张程度其实比他们本人大得多。像安国庆和李彩凤这样只是在时间和家务上小心在意的时时关注,已经算是极为宽松的了。其他几家的家长,比如周芳华的妈妈和吴泽荣的父母使用的都是紧迫盯人法。纷纷把周芳华平时喜欢看的漫画和明星八卦杂志,吴泽荣的那些宝贝藏书统统没收上锁,并放话说,在警报解除之前,也就是中考结束之前,他们是别想再看一眼。他们必须要好好的收收心,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学习和考试上。 周芳华还好一些,毕竟她的兴趣也并不是全在那些杂书上,书虫子吴泽荣可就悲惨了。他确实是打算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在学习备考上,但也不能因此就把他和他的宝贝书本分来吧?他每天就是不看,让他摸摸也好啊。吴爸爸和吴妈妈的粗暴政策可把该同学折磨坏打击坏了,那几天精神头全无,整个人就跟脱了水的植物一样,简直快奄奄一息了。 安家的这间临时的学习室让周芳华和吴泽荣有了一种暗渡陈舱,保全物资的希望,最重要的是,安国庆和李彩凤对安然的关心从来都是那种温暖又宽松的类型,就是对本人的身体啊,冷暖啊,开心与否啊,确实是关心,至于学习,他们的态度从来都是能有好成绩那就最好,如果学习太累,就不要过于勉强,身体是主要的。同时又不敢过问太多,怕给女儿过大的压力…… 所以,他们对这间学习室的设置虽然很支持,但从来就不会过问几个孩子在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是否与学习相关,完全没有其他家长那种好似缉毒警盘查毒犯,恨不得手里再随身牵条缉毒犬的劲头。 而安国庆和李彩凤完全是自认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既然帮不上忙,就不要给孩子添乱的少数派。 两人这种少数派的行为让安家的这间临时学习室成了几个被多数派家长们精密看管的孩子们可以自由放松的喘口气的好地方。 安然的学习成绩在那里摆着,平时说话办事看着又很稳妥自律——最少在几个家长们面前是如此。 209,腐败的日子 所以,几家的家长们一听说自家孩子是去找安然这个稳重的老实孩子学习,便也就是顺嘴叮嘱一句,不要学得太晚,打扰人家休息,早点回来之类的话,就不再过多的过问了。 就这样,周芳华和吴泽荣便趁着父母看着他们并不反抗,老老实实的听话学习而慢慢放松警惕的机会,一点点的开始往安家的学习室里偷偷运送“非法”物资,今天一本,明天两本,不久,那个原本空置了很大一部分的木头架子上就堆了好些两人暗渡出来的心肝宝贝。 其实这两人也不是真是就因为这点爱好,而不把人生中这么关键的时刻不当回事,也不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分不清轻重缓急的重要性。他们原本也打算暂时把这宝贝们放在一边,专心的学习备考,可前提是一切出于自愿。 而家长们的那种强迫似的围追堵截反而刺激起了他们的逆反心理。被强迫和自动选择的差别在心理上产生的感觉是绝对不会一样的。这些东西放在他们的手边,他们可以一年不看。但如果把这些东西都当成犯罪证据似的搜查上缴,那他们反而要为这些未来一年都不准备看的东西奋起反击。 说白了,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他们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中的一个释放压力的缺口,即使现在不用,但只要知道它们在那里,心理上就有一种放松的感觉。可现在发觉把那唯一可以喘口气的缺口封死了,立刻就觉得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就像歌中所唱的一样,爱,有时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吧,有时甚至让人有窒息之感。 除了安家的学习室,龙门书店也为大家的备考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学习资料这一方面,他们手里的资料永远是最新的,最全的,最丰富最先进的,而且还是免费的。因为就算是最新的材料,在他们用过之后,明年还可以当成二手资料来卖。这是绝大部分考生所不具备的优势条件。学习室里的木头架子上的各种资料越摞越高。 大家聚在一起的效率也是最高的,几人对彼此的水平,善长的科目和软胁都心中有数,可以随时交流各自的心得和笔记,互相讲解,互相帮助。 尤其是筛选复习资料的时候,每人负责一科,分工合作,效率备增。江杰云有大局观,负责全局领导,安然则善于留意细节,郑晓逻辑严密,周芳华勾连纵横……每个人都自己的优点和特点,几年的友谊和相处更让他们彼此间的默契十足,经过几次调整之后,便有如流水线一般的畅快无阻。 而赵真旭这个计算机高手,甚至专门为此建立了一个信息数据库,将大家的劳动成果制成一个小型题库,很多试卷干脆上机操作,极大的节约了大家的时间,提高了学习效率。 于是,安家的学习室里又多了几台电脑。 这样长时间的高强度的学习,也是很容易让人精神疲惫的,偶尔几人也想着要放松一下。远处不能走,他们便去定安湖钓鱼。找苏老店主租钓具,蹭着老爷子的小船去观鸟,时不时的还要客串一把船长,小试一把身手。 江杰云他们几个家伙跟老店主如今混得烂熟,去年下半年还结成了所谓的“合作伙伴”关系,在龙门书店和文具店里代卖苏家以特色明信片为代表的纸制品。 在这一点上,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跟苏老店主的儿子可谓是一拍即可,几人信誓旦旦的要把苏家的纸制品作成一个具有鲜明特色的品牌——在某奸商的眼中,商机真是随处可见。 安然瞅着他那野心勃勃的劲头,心眼,如果哪天突然得知他们的手里又多了一家小型印刷厂或是纸制品作坊什么的,她也不会感到惊奇。 随着垂钓的经验增加,现在别说江杰云他们几个本来就很善长运动的家伙,就连安然和吴泽荣这两个很不善长运动的,半天钓下来,也能小有收获。 在湖边野炊一番,趁着家长不在身边,啤酒绝对是管够的,像江杰云,姜成卓还有郑晓,周芳华他们几个酒量好的,还能再整上点白酒。 酒这个东西同时兼具着魔鬼和天使的特性。 适度的小醉,确实是可以让人释放压力,解放身心,醺醺然的欢乐和畅快。 喝得多了,也不收拾东西,各自钻进事先搭好的帐篷里,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钻出帐外,未收拾的碗碟旁,几只小鸟正在好奇的啄食着残汤碎渣,几人望着对方一副宿醉醒来,蓬头垢面的德性哈哈一笑。 好在对于这种情况,他们也算是颇有经验,安然事先就带了封在塑料带里的湿手巾把,此时拿出来擦擦脸,用梳子打理一下戗毛戗茬儿的乱发,打理好仪容,将所有酒醉的痕迹一一小心抹去,收拾好家什,带着满身的轻松和快乐哼着小曲骑车回家,而压力和紧绷的情绪则全部都留在了湖畔,随着流水消逝不见。 一次完全的放松,就像是一次完全的充电,再回到安家的那间设备周全的学习室时,大家又都是全新的一副神气和状态,干劲十足,全力以赴,一头扎进书山题海中,浮浮沉沉。 一年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好吧,对于这些初三的学生们而言,在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是度日如年。 越临近中考来临的日期,学校里的气氛越是压抑紧绷,周芳华这个活泼调皮的丫头还煞有介事的向朋友们形容说,最近她总觉得学校上空的空气颜色不对,黑沉沉的,绝对是同学们的无数怨气凝结而成的。 安然摸摸她那颗美丽又可爱的脑袋瓜,觉得这孩子十分有当神棍的潜质。 要说每到考期,最紧张,最紧绷,压力最大的绝不是学生,而是大部分的家长。 安然觉得自家老爸老妈现在走路都是踮着脚尖的,跟她说起话来,声音语速轻缓得让她半边身子都有点发麻,完全彻底的小心翼翼。 这算不算是生命的不可承受之“轻”呢? 江杰云那几个吃货却不这么看,他们觉得安叔安婶简直是太贴心,太可爱了。 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 安国庆和李彩凤绝对是那种生怕孩子在嘴头上有所亏欠的家长,否则前世也不会把安然给宠成了一只小胖妞。别的事他们自觉帮不忙,使不上力,干脆可着劲的买好吃好喝,什么爱吃买什么,什么好吃买什么,绝对的不怕花钱。不仅安然,江杰云他们三个也都算在内,就连常常泡在安家的另外几人也都跟着吃了不少好吃好喝。 为了怕女儿分心,李彩凤和安国庆两人这一年真是大练苦练烹饪技术,那学习的劲头一点都不输几位临考的考生。其进步速度简直要一日千里,谈起养生,谈起营养配餐,谈起考生的饮食健康,真是开口千言,倚马可待,俨然一副专家派头。安然的大厨地位越来越岌岌可危,位置不保。 安然心下感叹,前世的父母一辈子在做饭这项技能上都毫无进展,而现在因为她的一次中考,居然就这样进步神速了。想必如果到了她高考的时候,两人大概就可以赶超专业人士了吧? 这算不算也是一项爱的奇迹呢? 奇迹不奇迹的,三个吃货觉得他们要爱死安叔安婶了!简直恨不得天天都是备考期,这败腐的日子,真是太幸福啦~ 吃货的追求永远是那么的令人发指。 正式开考正是炎夏七月,此时国家还未对考期进行调整,安然他们这些考生们不得不在与自身的智商搏击的同时,分出部分精力来与暑热做斗争。 安国庆和李彩凤不顾安然的强烈反对,硬是要将彩票站关店前去陪考,并准备郑重的在门上贴上一张大红纸,上书“店家有考生,今日陪考,不开店”等等字样,看得安然汗然不已,老爸老妈,要不要这么严重啊!鸭梨瞬间山大。 最后还是江杰云挺身而出,从书店那边调了一个店员来,临时帮忙看店——反正在中考的正日子,购买备考资料的顾客也会锐减。 陪考的家长们各有各的装备,围在考场外,声势浩大,壮观,在清早时分将各家的孩子送进考场,然后那脖颈似乎就再也未曾低下过,个个引颈向学校门内或是教室方向望去,仿佛都生了一双千里眼,隔着这么堪称遥远的距离和重重障碍就能看到考场内的孩子一般。 可怜天下父母心。 安然他们几个考场分散得很开,都没在一处。 一直到进考场之前,安然觉得自己的心态还都是挺轻松的,在倒数十分钟前,收起最后的总结和查缺笔记,将大脑放空,深吸几口气,神清气爽的随着大伙一起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列队进入考场,步履从容。坐在座位上,听着监考老师宣读考场规则的时候,心里还挺美。 210,临别的情书 看着前后左右那一张张紧绷绷的小脸,某重生人士老不要脸的想,看吧,看吧,只有到这时候才能体现咱们重生人士的大将风范和绝佳优势,本姑娘绝对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手不抖,心不慌,连呼吸都不带乱上一乱的~ 可当试卷被发放下来,拿起手里的笔,开始往试卷上填写自己的姓名和考号时,安然才发觉,再老的老将也还是会紧张的,她心跳的频率开始快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擦擦手心里不知是天热,还是紧张而沁出的汗水——某人坚定的认为那绝对是因为天热的缘故,静下心来,开始审题。 迅速的浏览了一遍题目,老将的心又宁定下来了,不错,题目都不难,只要尽力而为,稳定发挥还是没有问题的。 某重生人士开始淡定的奋笔疾书。 走出考场时,安然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僵得有些发酸,咧咧嘴,自嘲的耸耸肩膀,唉,吹牛皮打消紧张的效果还是不如想像当中的理想啊。瞧瞧,自吹自擂的表示不紧张,最后紧张得脸皮都硬了,老将还得加强锻炼啊! 事实上,从人群中看到父母时,安然就觉得她自己并不是最紧张的,脸皮也不是最僵硬的,安国庆和李彩凤才是,此时他们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复杂得难以言表,于是刚才还不断在心里对考题的答案心怀忐忑的安然不由得朝他们开颜一笑,用力的挥了挥手臂。 安国庆和李彩凤顿时便眉开眼笑起来,周身的筋骨似乎都轻松了一般。从人群中向女儿的方向一路推挤着,张了张嘴,问出口的不同于周遭那一片“怎么样,怎么样,答得怎么样。”他们问的是“饿没饿,饿没饿,想吃什么?” 安然也学着郑晓,展开双臂抱住两人的后背——想抱肩膀来着,可惜,李彩凤还能勾着肩,安国庆的个头太高,即使这两年她也没少蹿个儿,却依然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将就的巴着老爸宽阔的后背,亲昵的在他们身上蹭了蹭,撒娇一样的叫着,“要吃好多好多,要吃好吃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自然是满口的答应,张嘴就开始报起菜名来。 安然本来只是故意调节气氛,听他们这么一说,倒是真的饿了起来,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先说的,好让他们吊着的心安稳下来,“嗯,你们女儿今天考得还不错,应该会稳定发挥吧~” 安了心的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下干脆没了声音,只是一个劲的笑着。 回到家里,见到已经到家的江杰云他们,几人自然二话不说,先核对彼此的答案,最后总结一下,还都发挥得不错,心是彻底的放下来,胃口自然也就更好了。 中午的一餐,吃得安然和几个吃货真是满意万分。然后几人齐齐被安国庆和李彩凤赶去睡觉,用他们的话说是,临阵磨枪也不在乎这么一会儿功夫,养足了精神,下午才能不犯困,好好睡觉,有我们看着点儿呢,放心,绝不能给你们耽误了时间,出租车我们事先都定好了,算着时间叫你们起来。 安然觉得自家老爸老妈真是老可爱了,心随意动,干脆扑到他们身上,啾啾啾的献了好几个吻。 江杰云几个见了也闲,奔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脸没头没脑的就是一顿乱亲,亲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又惊又笑,轻轻拍打着他们,“去去去,淘气包呢,去睡觉去,等你们几个考完了试,不嫌我们老脸皱巴,乐意怎么亲就怎么亲,睡觉去,睡觉去……” 安家的房间里没有装空调,安国庆和李彩凤一来是觉得费电,二来也不习惯空调吹出的凉风,觉得冷嗖嗖的难受,便在每个房间里天棚上都装了吊扇。吊扇的风是暖的,不伤人,哪怕开得档位再大,吹在人的身上也自有一股舒适的温柔,不生硬。 苏式老房的举架又高,窗户也大,打开来,无风也自凉,将风扇调到低档位即可,盖上毛巾被,心里轻松,毫无挂碍,倒头便睡。 被叫醒后,用凉水冲一把脸,一家三口又将备考的用具检查一遍,订好的出租车便也就到了门口。 下午走进考场时,安然的心确实是真的安定了许多,比起上午那种故作镇定,要平稳上不少。 如此,时间过得飞快,几天的考试结束后,再一次走出考场时,安然觉得自己简直可以称得上身轻如燕,大有跺一跺脚,就能蹿六层高楼的本事。绝对是无考一身轻啊! 拎着手里的书包,某重生人士虽然没有跺着脚往六层楼上蹿,却也是一蹦三尺高,在人群里左突右跳,撒开丫子直扑自家的老爸老妈,抱着他们欢天喜地的又蹭又亲。 安国庆和李彩凤被自家闺女少有的活泼给弄得哭笑不得,看起来,真是考得还不赖,否则不会这么撒欢儿。 回到家里,见到动作超快,先他们一步到家的几个吃货,也顾不上先对答案了,彼此激动的握手,大呼,兄弟们,姐妹们,终于算是考完了,四九年来到了!太不易了啊! 当然,笔试结束,并不代表就完事大吉,等分数出来才算是真的万事OK。 学校里的气氛在兴奋之中依旧是带着紧张和不安,估分,填报学校,等待成绩……这些后续工作才是最让人揪心的。 安然他们几个还算是想得比较开的,几顿美食下肚,干脆就什么都不想了,先好好的轻松上几天再说。 又是定安湖的小醉一场,趁着大家还在一起,好好的珍惜着这最后的亲密无间的光阴和初中的最后时光。 班里的同学们开始交换同学录,即使是平时总是看不对眼,极不对盘的同学们也在这临别之际凭添了一份若有似无的亲密。密密的在纸上写下无数的祝福和怀念,以及难舍的离情。 最让安然他们津津乐道的是他们的小周姑娘还在这临别时刻收到了两封情书。 可惜,那两个写情书的笨蛋孩子不知是胆子太小,缺乏勇气,还是第一次写情书,经验不够老道,情书上居然都没有署名,也就是说,那是两封匿名情书。 切,太没劲了! 大家一起代表人民代表党狠狠的鄙视他们! 鄙视归鄙视,几个闲着没事干的家伙,以有一位刑警老爸的郑晓为代表,一人手里拎了一把放大镜拷丝老福,在情书上寻找一切可供查找的蛛丝马迹,以期把那两个隐藏在迷雾之中的笨蛋追求者给一举揪住,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 顺便提一句,那些放大镜由江大财主友情提供,用完了还得归还,放在文具店内继续出售,以便为那些可怜的大才小用的放大镜们找到一位真正需要它们的主人。 生平第一次收到情书,还一收就是两份,这让周芳华小姑娘大为兴奋,拎着情书乐得跟什么似的,叽叽喳喳眉开眼笑,若不是怕老爸老妈过于紧张,她都想带回家去,邀父母一起共同欣赏来着——你们的闺女长大了,有人追求啦~开心吧,开心吧~ 至于写情书的到底是什么人,她倒是不在乎,不管是谁,她都挺高兴的。 安然觉得如果那两人真能鼓起勇气站在她的面前,没准这小丫头还能朝人鞠一躬,道一声“感谢青睐”之类的话。瞅着她那傻呼呼,没心没肺的乐呵劲儿,愈见美丽的脸蛋上半分少女的羞涩也无,反像是个得到夸张赞扬的小屁孩,明显这小丫头还没开窍嘛,所以,就算两个追求者出现了,也只能是无功而返,注定失望了。 不过,小周姑娘虽然对两封情书的创作者是谁不甚感兴趣,但对情书所盛载的那份爱慕以及情书本身还是相当珍惜尊重的,这表现在她的紧张兮兮的惊呼上,“小心点,小心点,你们看的时候,要洗手啊,别给我弄脏了,回头我可是好好珍藏呢!这可是本姑娘这辈子收到的第一封和第二封情书,绝对有纪念价值,将来还要拿给我的子孙后代显摆呢!” 姜成卓拿着放大镜,正装模作样的对着捏在手里的一封情书做细致入微的检查,脸上的表情很深沉很深沉,双眼的眼神很犀利很犀利,查看的手法很专业很专业,看了老半天,突然的“啊”了一声,似乎是恍然大悟,又似乎有了什么惊人的发现。 另外几个业余侦探一听,立刻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开了。 “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重要发现,重要线索?”这是对探案游戏有着极大兴趣的郑晓。 “赶紧的,说,说,说!!”这是起哄的赵真旭。 “还是你行啊,姜成卓同学。快点别卖关子了。”这是兴致勃勃的安然。 “谁呀,谁呀?”这是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好奇发问的当事人周芳华。 最起劲的也就是这老几位了。中考结束后,吴泽荣那只书虫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老爸老妈去讨要他的宝贝图书。 211,你看中不中 至于江杰云,那个奸商因为最近的毕业季来临,又发现了新的商业,火速在书店和文具店里摆上了一批设计新颖,漂亮的同学录,绝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众人觉得这厮是无奸不商的典型代表的是,这家伙不仅在龙门书店里贩卖同学录,他还准备把大伙在中考期间整理的一系列笔记,归纳的题库全部结集成册,自行刊印,据说也要拿到书店里进行销售。 如果说姜成卓那只铁公鸡是爱财如命的话,江杰云这个奸商,就是搂钱没够,永远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哪怕在别人看来很不靠谱的行为,他只要觉得其中蕴含商机,也会勇于多方尝试,最后把那看着毫无希望的商机变成大赚特赚的手段,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份能力,最重要的还是,他有这份眼光。 所以,朋友们鉴于对这位土财主的盲目信任,纷纷充满期待的表示,等着看大家的劳动成果面市,大卖。 而江大土财主也表示,只要这些笔记和题集可以卖出去,他一定按市场价付给大家的稿酬,不会让朋友们吃亏的。 这会儿奸商正忙着跟雇用的会计师算帐数银子呢,不知道又要玩什么花样,搞什么投资。至于这两封情书的来历,这个混球家伙是这么说的,“周芳华同学,不着急啊,等我明儿赚了大钱,咱开家侦探社,雇俩专业人士,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把那两个家伙揪出来,到时候,是杀是剐,随你心情,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安然在一旁听得嘴角一阵抽搐,实在是怨不得前世有人怀疑他是黑社会,你听听他这话说的,“是杀是剐,随你心情”,人家不过是给喜欢的小女生写了封情书,你这就要杀要剐的。 她突发奇想,如果将来这家伙要是有了闺女的话,想必给他当女婿是件很有生命危险的活儿。 再有,不用一顿饭的功夫。 你雇的那是侦探,还是神棍? 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容易,还要警察干嘛? 再说了,你那一顿饭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一点吧? 想必是按照你自己这种吃货的胃口来衡量的时间吧? 要等待奸商投资侦探事务所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几位业余侦探可是没那个耐心烦,等那么长的时间。再说了,找别人来侦破,还有什么趣味可言——说白了,这几位就是没事闲的瞎胡闹。 却说这几个瞎胡闹的业余侦探连同当事人周芳华周姑娘一起把似乎有重大发现的姜大侦探围了起来,就等着他公布发现的内容,却不料这位卖了好一通关子后,才朝大伙摇了摇头,“没发现,一点发现也没有。” 众人皆怒,“那你啊什么啊?” 铁公兄很无辜,眨眼回视,“我啊就是感慨一下嘛,感慨这封信什么线索都没有,那个写信的小子是怎么想的嘛。难道感慨也不行,感慨也犯法,太没道理了嘛……喂喂喂,君子动手不动手的好吗?喂,我急眼了啊,我可要急眼了啊……” 众人才不怕他急眼呢,一起拎起拳头朝着他的脑袋身上,没头没脑的一顿狂削。 叫你装神弄鬼,叫你没事瞎感慨,叫你啊来啊去装专业……揍你没商量。 姜成卓被众人群攻得抱头鼠窜,最后十分卑鄙的双手一抖手里的那张单薄的情书,将它挡在自己的脸前,一本正经的警告着,“喂喂,看着点啊,看着点,这可是芳华妹妹的宝贝情书,可是要留着当传家宝的,你们谁给碰坏了都赔不起的啊!小心,小心,千万小心啊~” 这什么人啊这是,简直是太无耻了! 众人一起嘘他。 他也不在意,见大家都不再攻击,又嘻皮笑脸的朝瞪着他的周芳华道,“芳华妹妹,不急不急啊,这算什么啊,找不着就算了嘛,这种缩头缩脑的小子,不是良配啊不是良配。要我说,喜欢谁就应该直接跳出来,该对她好对她好,该对她说对她说,这才是老爷们该干的事嘛!偷偷摸摸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多没劲啊!明儿为师好好给你找个像样的啊,咱们不着急!” 担心自己未来的“传家宝”被毁,反而被诬陷为着急找小男友的周芳华气得双颊绯红,直接拿着手里的西瓜皮奔着姜成卓就扔了过去。 公鸡兄闪躲不及,结果“噗”的一声,西瓜皮横空出世,势不可挡的穿过姜成卓挡在脸前的情书,“啪叽”一声呼在无耻人士的脸上。 这下众人都傻了,完了,完了,惹祸了,小周姑娘心心念念的要留着当永远纪念的情书被毁了,这下她还不得炸毛? 大家一起小心翼翼的看着周芳华,观察着她的表情,只要风头不对,立刻马上逃命的逃命,哄劝的哄劝。 小周姑娘先是愣愣的看着挂了一脸西瓜汁,发现自己惹了大祸,便站在原地不敢或动的姜成卓,然后视线下移,看到了他手里还拎着的,被西瓜皮砸成了两半,还沾了一下子西瓜汁的情书,瞪得溜圆的大眼睛慢慢的,慢慢的变红了,最后,她跺了跺脚,抖着哭腔叫了一句,“姜成卓,讨厌!”说着掉头就跑掉了,一边跑一边用手抹眼睛。 众人一起朝姜成卓侧目,看吧,惹大祸了吧,叫你闹,叫你卖关子,叫你耍无耻,现在好了,把人小姑娘给惹哭了不?赶紧的,去负荆请罪,头悬梁,锥刺骨,胸口碎大石的求原谅去吧!我们会为你祈祷的! 姜成卓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损友们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了,直接一抹脸,追着徒弟的身影跑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大呼小叫的喊着,“芳华妹妹,芳华妹妹,不哭,不哭啊,不气,不气啊,不就是一封老破情书吗。坏了就坏了嘛,回头我去求书店的钱大爷,让他帮忙你给修补一下,保准修复如新,看不出变化来。要是再不行,我就……对啦,我就亲自给你写几封,你要多少就有多少,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本少爷的文笔见过的人就没有不说好的,安妹妹她也得甘拜下峰,绝对是声情并茂,文采风流,堪称典范啊芳华妹妹,你看中不中啊~~~~” 众人真是听得满头黑线一排排,这只铁公鸡真是没救了,你说你这是哄人啊还是气人啊,一边哄人还一边不忘耍宝,有没有点诚意啊,你这是找揍呢吧? 再说了,你那嘴贫又话唠的毛病就不能改改,说了一大气,离馅还有三千里,半天也说不到正点子上,让围观群众都跟着急得不行不行的。 最最不靠谱的是,哪有人把别人的情书给毁了,这么赔礼倒歉的,愣是要拿自己写的情书替代人家原本收到的,那能一样吗? 你以为是把人家的红烧肉打翻了,回头再买一份赔给人家就算完事了? 人家那情书是很有纪念意义的好吗?情书最关键的是真挚的感情好吗? 可不是你顺嘴胡扯,想写多少写多少的流水线产品好吗? 再有,就凭你那话唠又抠门的德性,想必写出来的情书品质也很堪忧,你就是写上一百封,人家小周姑娘都不见得爱要,拿去当废纸卖破烂还嫌麻烦呢好吗?! 不过,尽管围观群众们吐糟吐得厉害,惹了祸的公鸡兄还是凭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在说得口干舌燥,一气灌了两大杯水之后,终于求得了周芳华同学的原谅。 当然,原谅不是白原谅的,惹祸了是不能随随便便的放过的,是将功补过的,是要付出代价的,要有条件有协议的。 根据小周女王的要求,在未来的也许短暂,也许漫长的一段时期中,姜成卓同志必须要做到以下三条: 第一,他要负责将那封被撕毁的情书,像他所承诺的那样修补如新。 姜成卓对这一点倒是一点不担心,毫无压力的满口答应,这个不难,不难,钱老爷子绝对有一双魔术师的手,沧海桑田,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便整旧如新。一封情书而已,小意思,小意思,老爷子又和气,最好求不过了。 第二,未来的这个暑假,小周女王逛街的时候,他必须随传随到,随时伺候,负责拎包,砍价等一系的体力劳动,不得有误,不得偷懒! 这个更木有问题! 也许对大多数的男性来说,陪女人逛街是一件苦不堪言,几乎媲美酷刑的惩罚,但对讲价有瘾的专业采购大员姜成卓同志来说,逛街讲价那简直是一种享受一种追求。 至于拎包神马的,切,那点玩意,对一个体格倍儿棒吃嘛嘛香的小老爷们儿来说,还算是个事吗?太小菜一碟了!再说了,又不用他掏钱结单,心里毫无压力可言。 于是,铁公兄连倍儿也没打一个,答应得可谓毫不犹豫。 第三,就是按他自己的提议,毁了小周姑娘的一封情书,那就写上一百封来赔好了。 212,简直现世报 每封必须达到三千字。不许重复,不许抄袭,不许代笔,不许有错字别字,不许字句不通,必须情深意长,感情真挚,文笔优美,思想深刻。 每一封写完,都必须经过周芳华同学亲自的审查和把关,进行质量检查。如果被受害人小周同学发现内容达不到以上的要求,就要退回去,重写! 这一百封情书必须要保质保量的全部完成,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进行推脱! 但鉴于工程量比较大,小周女王看在公鸡兄认错态度良好,肯于积极的悔过自新的面上,格外开恩,所以在时间上份外的宽限,也就是说,这一百封情书是没有时间限制的,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拉倒。 这个这个…… 公鸡兄有点傻眼,“不好吧,芳华妹妹,情书这个东西可不是乱写的啊,必须得慎重啊,你看我对你吧……” 小周女王一眯眼,“你敢!” 公鸡兄从善如流,知错马上就改,立刻点头如捣蒜,“不敢不敢,打死也不敢,我对你只有师徒之情,朋友之义,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安然在旁默默望天,心说,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 姜姓话唠还在那里白话呢,“所以啊,这情书就不要写了吧?” 小周女王眯眼鼓腮,瞪他,“这可是你刚才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毁我一封情书,你要用一百封来赔的!你自己说的,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逼你的!说话不算话,你还算不算老爷们儿?窝窝囊囊的,没有担当,你是熊包吗?” 要比口舌之利,要比话唠白话,小周姑娘也是很有实力的!绝对是巾帼不让须眉。 姜成卓立刻苦了一张脸,一张手,扇了自己的一个耳光,唉,让你嘴欠,让你话唠,让你信口开河,你看看,你看看,报应来了吧?还来得这么快,简直是现世报嘛! 安然和围观群众们在一旁看得嘿嘿直乐,唉呀,小样儿,没词了吧?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只铁公鸡就是个现成的样板啊! 虽说刚才一时大意,一不小心顺手给自己挖了个坑,现在随时有被推入坑里活埋的危险,但是一向只有坑别人,极少被别人坑的姜成卓公鸡兄哪里肯就此死心投降,怎么地也得再挣扎挣扎,再努力努力。 可惜,还没等他想出补救挽回的手段来,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小周女王,眼圈一红,嘴巴一扁,眼泪在眼框里晃荡来,晃荡去,颤声轻叫着,“你说话不算话,明明是把人家的情书给撕了,说我只要不哭,你就干什么都行来着,现在还反悔,呜呜……” 一向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行走江湖,无往不利的公鸡兄忘了一件事,小周姑娘除了热爱砍价,比较话唠之外,人家还是个小女生,做为小女生可是有着一样绝佳的天然武器,平时不用,留在关键时刻才拿出来使的——眼泪! 这下,姜成卓立刻二话不说,忙不迭的乖乖投降,慌手忙脚,浑身鸡毛倒立的马上表态,“唉哟哟,得得,芳华妹妹诶,你可别哭,吓死我了,我写,写,写,马上就写,只要你不哭,别说是一百封情书,就是二……” 小周女王眨着湿漉漉的睫毛,笑眯眯的扬着声音问,“二什么?” 姜成卓险险的收住自己的惹祸的舌头,在心里大叫了一声,好险好险,然后面不改色的直接着往下贫,“那也是二话不说的努力奋斗呗~” 小周女王也不对他过多的为难,找来围观群众们作证,签订协议,姜成卓含泪的签下自己的大号,周芳华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协议,伸出纤细的手指,弹了弹纸面,笑眯眯的道,“说起来,这还是师傅教给我哒,白纸黑字的写下来,才是最保险哒~” 众人喷笑,有志一同的转头去看她的师傅,公鸡兄。 姜成卓正一副不胜伤心的“柔弱”状,伏在一脸不明所以的小书呆吴泽荣那纸糊一般的肩膀上,悲恸欲绝的号啕假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着,愣是把人家小书呆跟拔水萝卜似的给从书海里拔了出来,“天啊,天啊,这日子没法过了,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啊,泽荣兄弟,泽荣兄弟,呜呜,呜呜,我好可怜啊啊啊啊!!” 两耳不闻身边事的吴泽荣骤然回神,完全的莫明所以,傻愣愣的推了推眼镜,望向众人,问,“他这是怎么了?丢钱了?” 众人这一回是一起哄笑出声。其实真不怪吴泽荣会作此联想。能让铁公鸡这个强悍的家伙伤心难过,痛哭流涕的事情还真是不多,丢钱,绝对是其中之一。 吴泽荣见自己说出猜测后,众人回以暴笑,便眨了眨眼睛,望向周芳华,又问,“你抢他钱了?” 大伙这回笑得快直不起腰了。 姜成卓则立刻从他的肩膀上跳起来,并迅速与他拉开距离,一边抽泣着一边抖着手指点着一脸忠厚的吴泽荣,“兄弟啊,我求你了行不?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亏我还掏心掏肺把你当成过命的兄弟,你却如此的辜负于我,一张嘴就如此乌鸦的咒我!还丢钱,还抢钱,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这是!” 吴泽荣面对他的指控一点都不为所动,要是在一起混了两年多,还能把姜成卓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的话当真的听,那他就不是书呆子,而是真呆子了,继续发挥他追求知识时那刨根问底的精神,接着追问,“既然不是丢钱了,也不是挨抢了,那你哭什么?” 姜成卓又像唱大戏似的,一下子扑了过去,抽抽搭搭的陈述起自己的悲惨遭遇来,最后还煞有介事的向自己的好兄弟总结起经验来,“兄弟,我这回算是发现了,饭可以乱吃,话绝对不能乱说。还有啊,得罪什么人,也不能得罪女人知道吗?太可怕了,她们会哭啊!”说着说着,还抱着,作出一副饱受惊吓,颤抖不已,胆寒不已的模样来。 结果人吴泽荣同学依旧不为所动,反而相当疑惑的看着他,“那你哭什么啊?既没丢钱,又没被抢,不过就是让你写点信,还不限制时间,反正信纸和笔什么的也是现成的,写信不过是费点脑子,又不用花钱,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哭。” 众人齐默,好么,合着按书呆兄的理解,我们公鸡兄会哭的原因只有一个——“钱”!除了“钱”之外,公鸡兄要哭,就是一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十分困惑的事。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是这样没错哈? 但是人家公鸡兄现在要的可不是你的追问,人家要的是你的安慰好吗,书呆同学!你也忒不会安慰人了。 哪知书呆同学那完全不靠谱的安慰方式,偏偏正对了公鸡兄的胃口,只见该位仁兄抹了一把自己的鼻涕眼泪,又抽抽鼻子,面上一改刚才的悲伤之神,反而歪着脑袋,一脸深沉貌的思索起来,五秒钟过后,这厮以拳击掌,恍然大悟一般的叫了起来,“是啊,我哭什么啊?不过就是搭点时间,费点脑子,不用我花一分钱的事,我完全用不算哭嘛,真是!”说着,一拍书呆子吴泽荣的肩膀,大为赞赏的感叹,“唉,兄弟,还是你有智慧啊!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在下收益良多,收益良多啊!” 众人齐齐侧目,斜眼以对,连糟都懒得吐了。 铁公鸡吝啬鬼的大脑思维果然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不管怎样,在当时,这件事便以这一种让人皆大欢喜又啼笑皆非的方式圆满的解决了,至于后来牵扯出的那一大串让人哭笑不得的人间喜剧,则完全是后话了。 那时,谁也没想到,那一封被小周女王飞出的西瓜砸成两半的信会带来日后那些让人意外的变化,就好象是投入化学制剂中一剂不起眼的催化剂,剂量微小,反应的时候漫长,以致于大家几乎将它的出现与结果看得太过稀松平常,甚至忽略不计,却不想后来的种种变化都与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间接的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也未尝不可。 少年们总是青春飞扬,少忧少虑的,中考过后对大部分的学生而言是大松了一口气,而对家长们而言,距离放心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直到最终的录取结果出来,才能真正的安心。 安然不知道自己算是哪一类人,从心理年龄上来说,她缺少少年人们的那种锐气和朝气。从生理年龄上来说,她又正是花季年华,就算这一次中考失利,未来还有大把的机会。 总之,她无法像周芳华郑晓她们那样看得开。也不像安国庆和李彩凤那样每天数着日子等待结果。 所以,她属于骑墙派? 骑墙派在欢乐之后,觉得与期担忧结果,不如还是把中考当成一段初中生活的终点,高中生活的起点,从现在开始,为了高考努力吧。 213,风水轮流转 于是,好好的放松了两天之后,安然又再度拿起高中的课本。准备利用等待中考结果公布的时间以及未来的暑假,为未来三年的高中学习生活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不图快,只图稳。 然后,她发现,江杰云这个家伙居然也在利用一切的闲暇时间开始了高中课程的学习,叹了口气,这个家伙的成绩好固然有天资聪颖的缘故,但是这份勤奋也确实是难得。 安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努力能跟勤奋挨上点边,一方面实在是没有办法,脑袋不聪明的笨蛋学生,想取得好成绩,除了努力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另一方面,她肯定努力下功夫,也完全是前一世的教训太过深刻,她现在才能狠下心来去费这个劲。 有时,她不由得好奇,江杰云不断的在学业和事业上面这样的努力付出,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想成功的**,仅仅是因为为了想成为本城未来土财主的NO1? 人都是互相影响的动物,安然和江杰云的这种自找苦吃的学习劲头,多少也感染了他们的朋友们,也都纷纷的拿起高中的课本开始预习自学起来,初三一年的聚众学习,大家都尝到了互相交流的甜头,能和朋友们聚在一起,枯燥的学习内容似乎也多少有了些趣味。而且就是再没心没肺的少年人对考试成绩也是难免忐忑的,只是没有家长们那么严重,那么忧心忡忡罢了。 在每天一点每天一点,缓慢有度,但坚持长久的学习之中,他们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的安静了下来,有了一种虽然不知道未来怎样,但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依然可以对自己的命运有所掌握的踏实感。 不过,有这种感觉,说白了,大概也就是只有周芳华和郑晓而已。 姜成卓和赵真旭的未来,他们自己早已规划清楚。玩闹对他们来说,只是工作忙碌时的一种调剂而已,似乎最近三人又要有什么大的举动,在江杰云和他们的会计师算完了变天账之后,这三个奸商就开始经常性的不见踪影起来。 而吴泽荣。 重新得以拥抱他的心肝宝贝的书呆子,此刻世上几乎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他从书堆里拉开,中考成绩,对未来担忧? 那是什么书?哪里有卖?内容有趣吗? 不管心怀忐忑,还是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有了清晰的规划,亦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课外书,太阳依旧每天升起落下,地球依旧自转公转,时间依旧按照自己的步伐规律前进,所以,中考的成绩也依旧在预计的时间内公布。 因此,不用着急,着急也没用。有着急的功夫,不如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好规划好自己的生活,时间到了,自然也就有了结果。 二十四中里又开始挂起了大红榜,不只是教室,不只是走廊,不只是学校的布告栏,学校的外墙上那张巨醒目,巨扎眼的大红榜才是重点。 那上面有这一届初三毕业生中所有升上重点高中的同学的名字。 有周芳华,有吴泽荣,有郑晓,当然也有安然。 通过这一年的辛苦努力,他们都如愿以偿,包括一心想升入一中的安然。 说到这个,安然就不由得要拍拍胸口,感叹上一句,好险好险,以今年的分数线来看,她的成绩虽然算不得压线而过,但也确实是属于偏低的。不过,不管怎样,好歹是实现了她的预期目标。至于未来三年的学习名次和成绩,还要看今后的努力。这一刻只能代表现在,而不代表未来。 从这张红榜来看,这一年的二十四中可谓是获得极大的丰收,仅仅考上一中的就有五人,取得了几乎可以载入校史的重大历史性突破。 但最让老校长笑得合不上嘴,下巴几乎有脱臼危险的是,他们学校居然出了一位全市的中考总分状员!老爷子乐得立刻让总务处的老师去卖了两挂大地红,直接就在校门外开放,这下有谁再敢说他们二十四中是全市的二流中学? 你们一流,你们牛,你出中考总分状员了吗?出了?那是去年,不是今年。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今年终于轮到了我们二十四中! 老校长激动得几乎不能自持,望着纸屑乱飞的大地红,思绪飞出了很远很远,远到什么程度呢?比如,到市里开会时自己的扬眉吐气,比如下一学年的学校在某些方面更大的话语权,比如…… 可以想见,这名全市中考总分状员具有怎样沉甸甸的,金光闪闪的份量和色泽,又将给一直在全市中学中处于二流位置的二十四中带来怎样变化…… 在这感慨万千,喜不自胜的时刻,老校长再一次的感谢起自己三年前的那个无比英明,无比睿智的决定,感谢自己当年的突发神经相信了那个孩子的说辞和洗脑,感谢自己的高瞻远瞩,感谢自己顶住了无数的压力,坚持了自己的决定…… 让老校长喜得快抽过去的那位全市中考总分状员不言自明,当然是江大少爷无疑。 所以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位一边做着生意一边学习的主儿,愣是给他混了个全市高考总分状员。 而某重生人士几乎要头悬梁,锥刺骨,玩了命的学,最后也不过是才堪堪挤进了省重点的大门。 十几年后,由于社会各方面的要求给学生减压的呼声日高,“中考状员”、“高考状员”之类的称呼渐渐的被迫退出历史的舞台,而在此时,却绝对是每年考季的一个绝对的热点新闻。 无论是单科,还是总分状员都是各家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电台,电视台还会开设专门的栏目,邀请各位状员谈一谈自己的学习经验,学习窍门以及平时的学习生活,当然,状员们的家长也不能漏下,也要请他们给广大的家长们讲一讲在培养孩子方面有没有什么独特的经验和感悟等等。 作为今年全市的高考总分状员,江杰云的照片直接就上了本市最大的一家报纸的头版。 都说是外貌不能代表一切,都说是更应该看重内在,而不是外在。可是很多时候,生得一张好脸皮确实也是一项与生俱来的天然资本,这项资本在很多方面都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和优势。 就比如此时,大部分人们想象中的优等生形象都面目呆滞,不善言辞,不能说多丑,但大多样貌平凡——靠,老天爷已经给了你一颗比普通人聪明好多好多倍的大脑,你还想要一张比普通人漂亮好多好多倍的脸皮,没你那么贪心的!厚得跟酒瓶底有得比的眼镜是必备的道具,绝不能少,学习好嘛,用功嘛,怎么能不近视眼呢?如果不近视那就太没天理了也! 好吧,人们对学习尖子的感觉总是复杂的——在他或是她不是你自己儿女的前提下,羡慕嫉妒恨绝对是合理而自然的反应。 也因此,人们对优等生的外貌总是在这种复杂心理的影响之下,变得极度的宽容。 可做为本年的中考总分状员的江杰云同学在这些状员中无疑是个异类。 这小子漂亮好看得就不像是个优等生。如果不是报纸的大标题在那里放着,也许有人会误会这个哪个娱乐公司新推出来的少年新星也说不定。 公平的说,其实优等生中,长相称得上漂亮的确实很少,但长相清秀也绝不在少数,毕竟在人群之中,外貌漂亮的人数本就在少数,大多数人其实好好的收拾收拾,都可以够得上清秀二字。 但中学生,又是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学习上的中学生,在这方面还都属于不太用心的时候,个个都是一身的校服,或是衬衫T恤之类的,头发不会做什么造型,整个初三熬夜熬得狠了,不少人的脸上还生着这个年龄最常见的青春痘。在镜头前,又有些别扭和青涩,自然显得不那么赏心悦目,其实这才是正常的。 而江杰云这种才叫做不正常。 老天爷似乎格外的偏爱某些人,不只给了他一颗格外聪明的大脑,还给了他一张格外亮眼的外皮。 穿在别人身上松松垮垮的校服,愣是让他给穿出一份挺拔来,就连那劣质的衣料也显得高了几个档次,再配上他那俊秀明朗的五官,完全是一个翩翩美少年的典范,在几名状员的照片中,立刻脱颖而出,让几乎所有观看照片的人再也分不出多余的注意力去关注他人。 安然小心仔细的把那份登着江大土财主“玉照”的报纸折叠起来精心保存,一边摇头啧啧感叹,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其实这话也是相对来说。 有时候呢,也要反着来看,就比如他们二十四的那身几乎被所有学生垢病的,又丑又傻的老破校服吧,也是完全的看人下菜碟。 穿在普通群众的身上,可说是完全的,实打实的反应了它的应有价值。 214,质疑合法性 可同样的校服穿在本市未来的土财主NO1身上,就愣是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这就好比,一块破布被围在普通人身上,它只是一块破布。如果被围在大美人儿身上,它也许就成了服装艺术。 天理啊,何在啊! 真是令人悲愤莫名的现实。 “怎么,你终于觉得本少爷俊美不凡,想要剪下来仔细珍藏了吧?”某奸商见安然对报纸的那份轻拿轻放,无比在意的劲头,心中大悦的一挥手,“不用那么费劲,回头我可以免费送你一张本人的单人照,让你日日挂在床头顶礼膜拜。不用太感动,也不用太感谢我。” 安然直接对他吞舌头,“呸,臭美。谁要你的照片,不稀罕!” 小样儿,还真以为自己是头蒜呐?还日夜顶礼膜拜,真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怕风大煽了舌头。 江杰云倒也没真的那么自恋,只是他确实有点想不通安然那么宝贝那张报纸的原因。她对待报纸的那份精心劲,简直让人觉得那不是一张普通的报纸,而更像是一张数额巨大的支票。 说起这个来,安然就得意了,立刻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来,绽起一个神秘的微笑,嘿嘿笑着朝江杰云摇了摇手指,“哼哼,这个嘛,不可说,不可说。反正呢……”说着说着,到底忍不住的显摆起来,“勉为其难”的向未来的本市头号土财主透露了一点未来的讯息,“这可都是银子啊银子!” 这绝对是她将来的回忆录中的重要一笔,再配上这份头版的报纸,哎哟,可是值了银子了~ 江杰云斜眼哼一声,“出息!” 安然也不在乎那个混球的冷嘲热讽,她这会儿心情好得很,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这家伙一般见识,反而兴致勃勃的问道,“话说,江杰云,你真的不上电视台的那些节目,也不接受报纸的采访吗?” 江杰云朝她扬眉,反问,“我为什么要上那些节目,接受那些采访?有什么好处?” 安然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瞪大了眼,实话实说,“不对啊,江杰云同学,你作一名有理想有计划的新时代奸商,不是正应该趁此机会,借助广大媒体的力量,宣传你的各项事业嘛,凭借着你中考总分状员的号召力,将自己的事业推向新的高峰吗?” 安然的这一连串毫不犹豫的“规划”,说得跟顺口溜似的,简直就不用思索,不用停顿。 听得江杰云刚才直愣神,到后来忍不住大笑起来。幽黑的眼眸中笑意跳跃,让整张青春俊朗的容颜瞬间耀眼,几乎不可逼视。 安然被他的大笑弄得发毛,直眉愣眼的瞪他,然后随手从身边抽出一张报纸直接压在他的脸上,“笑笑笑,再笑就傻了!”笑得几乎快闪瞎了人眼!显得你长得美,牙齿白啊! 江杰云也不在乎的她的炸毛,脸上顶着一张报纸继续笑得好不快活。 安然见他笑成这副德性,反而不气了,双手抱肩的瞅着他,看你能笑多久。 大概这货的脸部皮肤在剧烈的运动之后,终于感到了疲惫酸疼,逐渐的收起了脸上的,在某位被笑得十分憋闷的重生人士看来相当的夸张的笑容,不过,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却依旧盈满了未尽的笑意。 安然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不阴不阳的哼道,“笑完啦?” 全市中考总分状员同学愉快的点头。 “现在能说一说,不接受采访的原因了吧?”某重生人士自认之所以对这个问题这么的刨根究底,孜孜以求,绝对不是出于对某个混球的关心,而是为了自己今后那册将被无数锦岭人争取传阅的自传,才忍着心中万丈的怒火,不耻下问的。 某奸商看着对面业已炸毛横眉的丫头,不断的告诉自己要适而止,不要把某位同学一次性的逗急了,落入以后没人可逗的悲惨境地,将眼中残留的笑意略略收敛,江杰云闲闲的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说出了答案,“当然是为了低调啊,安然同学。还能是为了什么呢?你的同桌我,个性是如此的低调,深沉,内敛,你难道都没有看出来吗?” 安然木然的看了他一眼,这一回连“呸”都懒得“呸”他了,还低调,就你? 也许十几年后你确实貌似开始学会低调了,那是因为你已经具备了低调的实力。而现在,在还没有具有强劲实力的前提下,你拿什么来低调,还是说,你的低调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个答案明显就是在糊弄人吧? 安然那充满怀疑的眼神太过明显,以置于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解读出来。 很识时务的江大土财主见好就收的补充道,“所谓的宣传,仅仅这一张报纸就已经足够达到我想要达到的效果了,不需要更多,太多了就成麻烦了。”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安然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在这次中考结束等待分数的日子里,她领悟到一个道理,有些事,用不着着急,等着就好,包括江杰云这厮的故弄玄虚,该她知道的事,接下来她总会知道的,不该她知道的事,她问了,他也不会说。 事实上,安然也确实很快便看到了本市大报首版位置的力量——他们几人的笔记和归纳总结的习题集结成册的印刷品在龙门书店内大卖,并获得了空前的好评的。 不过,安然也对它的合法性提出质疑。 江杰云请她安心,他们笔记和习题组成的印刷品并非是直接出售,而是属于免费的赠品。(见注1) 也就是说,只有在龙门书店的购买金额达到一定的标准,或是购买了某本指定的图书后,才会获赠这套“武功秘笈”。 你想单独购买? 对不起,它只是赠品,不是商品,无法单独出售。 安然不由得大叹,真是奸商,果然是狡猾狡猾滴! 即合法的出售了商品,又趁机巧妙的进了促售,绝对的一举两得。 在将那套印刷品刊印出来之前,江杰云曾经一一的询问过几位好友的意向,即他们是否愿意把自己的名字印在刊物的封皮之上。 周芳华,吴泽荣和郑晓三人一开始听到他的这种问题,感觉还是有些莫名的,印和不印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奸商便给他们解释,如果将他们的名字印在封面上,其结果有可能他们会在小范围内扬名一把。得到这册印刷品的顾客也许会根据封面上的名字去查找他们的个人资料,比如,他们在这次中考所取得成绩,最终考上的是哪所学校,一些信息灵通的没准还能查到他们在中考这一年中,学习成绩和进步情况等等。 而这些,也是他做为这册印刷品的经销商所乐意看到的结果。如果他们不在意的话,他甚至还会主动的在印刷品后附上以上所说的这些信息,作为促销的手段。 但是这样做的后果,给他们这几个共同参与编写的人带来的肯定不只是金钱方面的报酬,还有一些随之而来的困扰。 比如,他们马上就要进入新的学校,新的环境中与新的同学老师接触,交往,这种小范围内的知名度带来的后果会对他们未来的人际关系带来怎样的影响,这些影响是好是坏,都很难说。 作为商人,他当然希望看到这册印刷品大卖特卖,而作为朋友,他则希望他们考虑周全——当然,所有的报酬他绝对是照付不误的。 最终所有参与编写的几人都放弃了在封面上署名打算。 钱不钱的对他们这些学生来说,真是没多大关系,尤其是江杰云又是他们的朋友,就是他一分不给,大家也没有二话。如果不是他慧眼识珠,这些笔记和题库只能随着中考的结束,变成废纸一堆或是仅仅做为中学生活的特殊纪念品,没有任何的商业价值。 但是对于署名后有可能发生的各种困扰却是敬谢不敏。 于是,最终那份印刷品的封面上的署名变成了江杰云和他的同学们——这么一种有些不伦不类的方式。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只言片语的介绍。 没有这位全市中考总分状元的照片,简介,更没有一些夸大其词的广告宣传词。 就是印刷品本身的装帧也是极其的质朴简单,没有颜色华丽的封面,也没有设计精良的排版。直接就是白色的封面,除了印刷品的名字以及作者之外,再无其他的只言片语,翻开第一页就直接进入内容。印刷品的封底加盖着一个红戳,上印“赠品”二字。 可人们的消费心理往往就是这样的奇妙。 如果江杰云真的大肆在装帧上下足功夫,在封面上再标上一些华丽不实,夸大其词的宣传用词,也许会引起一些获得赠品的顾客的疑心,认为是一些什么宣传手段,或先是对内容就有一种不靠谱的印象。 反倒是这么平平常常,甚至有些简陋的外表引起了很多获得赠品的顾客的好奇心。 江杰云? 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哈? 215,咱家不差钱 是干什么来的? 哦,对了,那不是今年中考的总分状元吗? 那得看看,他的笔记是什么样的? 这么一来,态度反而重视起来。 某奸商的这种做法就是抓住了顾客们的这种消费心理。 同时这样做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在获得消费者重视的同时,不会引起其他方面的注意,毕竟,他们这个是私自印刷的,不是公开发行的出版物。 就像江杰云说的那样,那份本市大报的封面已经为他达到宣传的效果。他并不需要再多的关注了。这样的程度可谓是恰恰好。 对此安然除了表示奸商就是狡猾,便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形容了。而且,她也有自己要忙的事,现在也顾不上跟这个吃货抬杠了。 随着中考成绩和录取结果的公布,今年中考至此算是圆满结束——起码,对普通的学生和家长是如此。 女儿的中考结束,并考上了理想中的高中,对安国庆和李彩凤来说,也是完成了大事一桩。 得知女儿考上一中的那天,安国庆跟二十四中的老校长达成了心灵上的默契,乐得转身就买了一挂大地红,在彩票站的门口放了起来,夫妻俩笑得眼睛都快找不着了。 不明所以的顾客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一问才知道,是安然考进了一中,纷纷恭喜起来。 也许这在外国算不得什么,但在中国,基本是做家长的就没有不理解彼此的心情的,中考成绩对中国家庭来说,确实是一件大事。 弄得安然倒是有些尴尬,她理解父母的心态,也欣慰于自己的努力能给他们带来快乐和安慰,但是店里那些老彩民们的热情和喜庆话还是让她颇有些吃不消。 待到知道江杰云成了中考的总分状元,赵真旭和姜成卓也都考上理想的学校后,安国庆二话不说,又买了一挂,这一回拉到了网吧门口去放。拍着江杰云他们的肩膀,夸他们有出息。 当天晚上,大家一起通力合作,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餐,安国庆自己喝得烂醉,最后笑着醉倒在餐桌上,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好,嗯,好……我闺女好……小江嗯,你们也好……” 安国庆那身大体格,醉倒了便沉重很,仅凭安然和李彩凤根本就搬不动他。还是江杰云他们三个一起将他扶到了卧室床上。 据李彩凤后来哭笑不得的形容,安国庆一直维持着那种欣慰的笑容整整一夜,醒来的时候,摸着自己的脸,有些奇怪的自语,“怪了事了,这腮帮子怎么这么酸呢,昨晚上也没吃什么费牙的东西啊?诶,小然他妈,我昨晚吃饭啃骨头了吗?” 您那腮帮子是乐酸的,可不是啃骨头啃的好吗? 李彩凤直接板着脸回了一句,“你看看你醉的,自己吃什么都不知道?问我?我哪儿知道?” 转头却笑得直打哆嗦,事后将安国庆的疑惑说给女儿听,娘儿俩又笑了好一通。 安然的中考结束,家里装修也就排上了日程。 安国庆和李彩凤虽然对现在这套苏式老房不是很满意,但用他们的话说也是混了多半辈子,终于混上这么一套大房子,可得好好的装一装。 这个年头,流行的装修风格还是属于比较统一也比较繁复的,在颜色上也多是厚重沉闷。装修公司也是刚刚兴起,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请专业设计师为自己搞装修是一件比较遥远的事,那得是大有钱的人家才能干的事。普通人家也就是在街边找些临时工或是干脆自己动手,随大溜儿地按照自己的口味整整就行了。 对于此时的大众口味,带着十几年后记忆的安然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倒不是说,她的审美有多么的高端,而是她个人一直是赞成“轻装修,重装饰”的装修风格,完全跟此时的流行趋势背道而驰,这会儿讲究的是“重装修,轻装饰”。 用安然的话说就是可着劲的往房子里不能带走的部分砸钱。 比如花在墙壁上的银子,一次性的花了那么多钱,如果以后不喜欢了,那这些钱岂不是都白花了?如果要是什么经典样子也就得了,偏偏还不是。最最重要的是,将来你要是把这房子卖了,家具可以带走,摆件可以带走,可谁见能把墙壁也带走的?到时装修已经过时了,人家购房者肯定不会为那些不再时髦的装修花上一毛钱。于是,当初砸了大把银子的装修岂不亏本透了? 让安然推崇备至的“轻装修,重装饰”的装修风格则与前者完全相反。用安然的解释就是,在不能带走的部分上,随便整整,差不多就得了。在能带走的部分上多花点心思,比如窗帘,靠垫什么的,花不了多少钱,没事还能换换风格,瞅着效果还好,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在能带走的东西上多砸点银子,什么时候都是自己的,它也值个儿不是? 说白了,这位对此种装修风格,之所以如此之推崇,其实质就是该人吝啬的小心眼发作——当然,这不是说推崇这种装修风格的人都跟某重生人士似的,这般没有出息。 其实这种装修风格既环保又健康,也确实可以起变化多样的目的。 可惜,某位重生人士最看重的一点就是——省钱! 更可惜的是,仅凭这一点是无法说服想好好把家里收拾收拾的安国庆和李彩凤的,两人一边欣慰于女儿的节俭一边安慰她说,“没事没事,你爸你妈这一回是想开了,虽然这房子是不咋地,可要是好好收拾收拾,也还行。咱家现在生意不错,也不差这俩钱。” 至于说,安然所说的,将来要是换了房子,所有花在装修上的钱就浪费了的说辞,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不太在意,“唉呀,这房轻半会儿也动不了迁,怎么的,咱们也得在这儿住上个十好几年吧?花一回钱,也值个儿。” 最后安然只好说,现在的那种装修风格不好看!她不喜欢! 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一回倒是犹豫了,按他们的想法是,自家的房子将来肯定是要留给闺女的,安然呢现在也上了高中了,再过上个几年,大学毕业就该找对象结婚了,如果将来找个没房子的对象,少不得还要一起过。既然这房子是留给安然的,怎么收拾当然得首先考虑她的喜好,要是花了不少钱,整出来的样子,女儿看不上,将来还得费二遍事,还不如现在就听她的。将来等她结婚,或是他们百年之后,再稍微收拾收拾就得了。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很多人跟安国庆和李彩凤在装修的认识上都是抱着一种一劳永逸的心态,完全是以一种盖房子的态度来对待装修,想得极其的长远。 安然没想到自己费了半天的口舌,最后却用了在她看来最没有说服力,简直有些耍赖的借口打动了父母,不由得既感到温暖又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对安然所提出的装修风格,安国庆和李彩凤有一个最大的顾虑,“我说闺女啊,你说的那种方法,省钱可倒是真省钱,别到了最后装了跟没装似的,反而白花钱了可就毁了。” 关于这一点,安然请他们放心,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说到装修,购买建材,各种装饰材料,家具,电器等等方面的采购,自然少不了采买大员姜成卓和他的徒弟周芳华,这两人完全是一副购物有瘾,讲价成癖的态度。一听说安然这边要买东西,反应比安家一家三口还要积极热烈。 安然所主张的“轻装修,重装饰”实行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不过,在此之前,为了将来住起来更加的舒适,还需要对房屋的格局进行一些调整。 首先老式房子的卫生间和厨房都太过狭小。 卫生间里还是老式的蹲位式便坑,这个要改成坐便。 原来的房主还把卫生间兼做洗衣房,塞进一台洗衣机。 安然则干脆将它的功能完全的精减了,成了单纯的卫生间,这一样来,空间又缩小了一些,除了座便器和一个小巧的洗手池之外,再也放不进别的东西。 从座便器到洗手池再到磁砖,地砖,都选择颜色淡雅,式样简单,且便于清理的款式和花式。 说到底,安然就是个懒人。 不过,在灯具和挂在洗手镜上方的镜子上,她却花了不少的心思,式样复古,花朵形的小吊灯,花纹大方的镜框。 再说得明白一些,某小气的重生人士认为,这两样东西式样经典,可以使用很长的时间,而且就算是将来不住了,搬家的时候也可以一并带走,在它们身上花钱,绝对的不亏本。 卫生间的隔壁是厨房,它所被压缩的空间都被划进了厨房的范围,但就是这样,安然仍觉得厨房的面积太小,又从客厅里划出一块空间并入厨房。 作为一个热衷烹饪,同时,又养着三只吃货的厨艺爱好者,安然对厨房这部分的装修称得上是绝对的重视。 216,洗个鸳鸯浴 厨房装修的重点在安然看来,好看不好看倒在其次,有两个问题必须放在首位。 一,还是清洁的问题。 中国菜烹饪特点决定了在制作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油烟,这会给事后的清理带来很多的麻烦。于是某懒人在选择厨房用品的时候,全部都尽量采用不锈钢产品,虽然不锈钢产品多了,会产生一种冰冷的视觉效果,但是它们对安然来说,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好清洗,随随便便,拿块抹布一擦就搞定。 再漂亮的东西,染上污垢也会失去原有的视觉效果,每天要费上无数的功夫去伺候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安然表示,她可不干! 虽然,很多时候,她都有三个免费的帮工负责处理善后,但是谁干不是干呢,看着别人费力气,她也不舒服啊。而且,你以为那三个吃货是白干的吗?本来就能吃,再多干些活,就更能吃了,这不是恶性循环吗?最后累的还是自己这个饲养员? 再说了,厨房本就是一个需要极其清洁的地方,不便于打扫的东西再亮眼,也是白搭。 除此之外,作为饲养着三只肉食动物的人士来说,一台大功率同时功能出色的吸油烟机也是必不可少的。 二,就是方便。 对一名热爱厨艺的人来说,厨房就是一个变化魔法的地方。有无数的调味料,各种称手的小工具,以及大大小小的家用小电器产品,还有各式各样的餐具……这些东西都要以一种最妥当,最方便的方式安放整齐。 各种小挂钩,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架子,各种有用的收纳工具……总之,安然力求在将空间利用到极致的同时,还要拿取方便,所有需要用的东西都可以保证放在她的身旁。 这里面最让她喜欢的就是那个装满了各种调味料的柜子。陈列其中的是安然收集的各种常见的,不常见的调味料,让每一个乍然见到的人都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每一次看到它们,安然都产生一种守财奴清点财宝般的满足感。 玄关处的格局没有什么大的改动,但安然也是力求在将它的空间利用到极致的同时,尽可以的增加的它的功能性,在满足了以上的两点之后,才是美观性。 于是玄关一侧多一个隐藏式的壁橱。壁橱的对面是深木色的鞋柜,旁边摆着一张配套的木凳,可以让客人坐在凳子上换鞋。墙壁上装饰着两只深木色的木制相框,里面嵌着安然的摄影作品。鞋柜上方摆着一只陶瓷彩绘大碗,可以让人把随手的小东西,比如钥匙,零钱之类的丢进去暂时保存。大碗的一旁,摆放一小盆绿色植物,和几只小巧可爱的瓷偶。 鞋柜上铺着的小布巾,鞋凳上的软垫与墙上摄影作品的色调总是相互搭配的,它们和那些绿色的植物,小摆件都是可以不时的随着季节和心情进行调换的。 看着即清爽雅致,又简捷大方。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花不了多少钱。 布巾,软垫都是安然自己用布头缝制的。照片是自己照,自己洗的。至于那个大瓷碗和小摆件也是她这几年陆续收集的,大多是地摊货,价钱都不贵,也许没什么艺术价值,但或是精巧可爱,或是扑拙有趣,倒也赏心悦目。 掉漆陈旧的地板是必换的,采取与木格窗框相配的深木色。客厅用一个木架隔断分为两部分,分隔出客厅和餐厅两片功能区域。 木架隔断的好处是既有收纳功能,又不防碍房间里正常的采光,同时木架上可以摆放一些装饰品和花草,也起到了装饰的功能。 原本家里大部分的老家具都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使命。当然,它们的结局并不是进废品收购站,而是被姜成卓同学物尽其用的送进了二手货市场,并卖了个相对“高昂”的价钱。 砍价大王在自己成了商贩后,绝对是属于黑心商人的代表,那原来用来砍价的舌头一点都不带过渡的就成了忽悠顾客的利器。 原本的老沙发换成了舒适柔软,外套拆洗方便的布艺沙发。 电视机和电冰箱也都买了新的,牌子好,质量好,售后服务也好,耐用抗造,这是安家人选择家用电器的一贯标准。 原本那台旧的电视机被送进了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卧室。 而电冰箱则跟那些旧家具一样,都被奸商姜成卓在旧物市场里找到了新的主人,得了一个不错的卖身价。 与十几年后那种大客厅,小卧室的格局不同,此时的格局正好是相反的,小客厅,大卧室。 如此一来,被餐厅分割了一半的客厅在实际面积上,就显得小了一些。因此,安然在客厅里除了沙发,电视柜,茶几等必不可少的家具之外,没有添加任何的多余的东西。再加上,苏式老房的举架又高,因此,在空间上倒并不显得局促。 家具也都是挑着收纳空间大的,木质好,款式上简单大方就行,绝对不要那些华而不实的,带什么各式的装饰雕花之类的处理,擦灰忒费劲。 安然把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到灯具、窗帘,靠垫,桌巾,装饰物这些软装饰方面。 灯具的样式要美观,别致,同时最好还能调节亮度,即环保能节能,也便于营造舒适美观的光影效果。 原来学习室里的那张大餐桌和木椅被稍加改造后直接就被安然搬进了餐厅。 餐厅一侧的墙上,安然又特意弄了一面照片墙。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相框。都是家人和朋友们的照片,一张张的笑脸在柔和灯光下显得格外的美丽开朗,让人看着便有一种温暖和幸福的感觉。而餐厅也是最需要这种感觉的地方,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就好了。 这其中安然还特意放大了几张她和吴泽荣抓拍的,那几只食肉吃货大吃大喝大嚼的照片,用她的话说就是,在餐厅里就需要看着这种照片,哪怕吃的是咸菜白粥,也会让人觉得胃口大开——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嘛~ 原来的那间学习室被安然改成了一大一小的两个房间。 大的一间做为浴室。 这也是个重点打造的地方。让安然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和银两。 这间单独的浴室面积大,在功能上也就全了许多,比如,安然在洗浴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化妆间的功能,利用墙壁现成的角度,安装了三面镜子,可以让她毫不费力的将自己的正面,侧面至于背后都照得一清二楚,可以尽情的臭美。又定制了大大的收纳柜,将她和李彩凤的保养用品,安国庆的刮胡刀,以其各种卫浴用品什么洗发水,沐浴露等等统统分门别类的塞进去。 最砸银子的大概要算是安然拜托姜成卓寻找来的那个堪称巨大的浴缸。几乎可以让安然和李彩凤一同在里面泡澡,也不觉得拥挤,甚至还能再塞下一个苗条的周芳华。绝对的享受。 李彩凤刚看到安然弄回来这么一个大浴缸的时候直咧嘴,埋怨她乱花钱,这洗上一回,得费上多少水啊! 安然便开导她,平时我们洗澡也就用个淋浴简单的洗洗就行了。只有到周末或是得闲的时候,才能泡个澡,也费不了多少水,还可以好好的享受一番,解解乏,对身体也有好处。 再说,要是怕费水,我们娘儿俩还可以一起泡嘛。要不,你跟我爸也可以一起洗个鸳鸯浴啥的……咳咳咳…… 话没说完,安然的脑袋瓜儿上就挨了李彩凤的一巴掌,你这没大没小的死丫头,说什么呢? 好吧,好吧,老妈同志不好意思了。 安然心里嘿嘿偷笑,面上装得一脸正色,接着做自家老妈的思想工作。 我们挣钱不就是为了享受吗?高级别的享受不了,这种小地方还是可以宠爱自己一些的。 李彩凤说不过她,只是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了一句,败家。 就像安然自己的说的,平时家里洗澡大部分都使用淋浴,因此她也单独留出了淋浴的空间。 厨房,卫生间,浴室里还有一个安然最重视的地方,那就是地砖,所有的地砖都是特意买了防滑地砖。这种地砖在此时还不是很普及,自然价格是也相对较高的。 不过安全第一,省钱也决不能省在这种地方。 把原本的房间改成浴室最大的好处就是通风采光好,有大大的窗子,也不用安装排风扇,完全不用担心房间里会产生潮湿的问题。 浴室隔壁小的那间则兼具了洗衣房和杂物室的功能,洗衣机就放在这里。电熨斗,熨衣板,一些打扫卫生的工具和一些杂物都被有条有理的安置进木架或是吊柜之中。 安然的这个安排倒是很对李彩凤的胃口,在这里做家务活极其顺手,洗衣,熨烫几乎是流水作业,一步搞定。那个放在哪里都觉得碍事的清扫工具在这里也得各得其位,正好合适。 最后的重头戏是两间卧室。 217,用处可大了 两间卧室面积都不小,每间都制作了隐藏式的壁柜,各自占据了整整一面的墙壁,巨大的收纳空间足可以将他们的四季衣物,包括不当季的棉被,毛毯统统塞去。 壁柜中又设置各种高低的隔板,抽屉,挂钩,吊杆,方便将各种衣物,配饰都分门别类的放进适合它们的位置。 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卧室布置起来相对比较简单。两人觉得除了床,再加个方便收纳杂物的矮柜就好,上面正可以放电视。简单一点,收拾起来也省事。 安然看了觉得实是太空阔了,这会儿卧室房间面积大,东西摆得太少,也会显得过于冷清。又在床旁两侧各加一个三层的小边柜,可以放置一些随手的东西。上面正可以摆放台灯。窗前又加了一张小圆桌,两侧设两张舒适的单人沙发,平时两人坐在窗边喝喝茶,看个报纸,晒个太阳,吹个风什么的,也都很好。 两处阳台的铁艺栏杆上都重新刷了漆,但并没有像周围的住户那样进行封闭,安然心里有数,就算是封了也白封,等到过两年,市政府会拿出经费来统一修缮这一片临河的苏式老楼。到那时,你怎么封的,还得怎么原样的拆下去,白费劲不说,主要是白花钱。 阳台的地面上都铺了经过特殊处理过的,防腐防虫的木地板,两侧的墙壁上也安装了两盏欧式的铁艺壁灯。在小城里这种壁灯还真是很难买,最后还是姜成卓有门路,居然在废品收购弄着一批二手货,四盏给了安家,剩下那些都被这厮给高价卖了。 至于具有特殊工艺的木板倒并不难买,只是比较砸钱。安然咬牙,好吧,砸也就砸这一回。 等木地板和欧式壁灯全部真正安装妥当,配着阳台上原本的铁艺栏杆,红灰式的老式砖墙,效果非常不错。 不过,居家过日子,仅仅只是考虑漂亮美观还是不够的,与外表的华丽相比,柴米油盐才是生活的主题,你总得要吃饭穿衣不是? 于是,两处阳台上也都安装了晾衣杆和晾衣架。安然跟姜成卓去旧物市场处理旧家具的时候,又顺手买了两个老式的铁皮档案柜。 姜成卓原本还挺奇怪,问她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安然告诉他,这东西用处可大了。 把它们放在阳台上,春夏秋三个季节可以往里面放一些杂物。到了冬天,才是它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可以把一些不怕冻的,比如冻豆腐啊,肉啊,鱼啊,黏豆包啊……等等放进塑料袋或是保鲜盒里封好,再放进这些铁柜子里,就是一个大个儿的纯天然,无污染的土冰柜嘛。家里的冰箱就可以腾出更多的地方来装其他的东西,就没有需要往里塞的东西,还可以省省电嘛。 如果再往铁柜子里铺些旧棉被旧毛毯的话,还可以把一些水果,大白菜,大萝卜,南瓜,冬瓜……这些可以长期保存的蔬菜和水果都放进去,温度正好利于保鲜,就跟一个小型的地窖差不多。 总的来说,只要你善利开发利用,这两个铁皮文件柜就完全是件如意的宝贝。 姜成卓听得双眼放光,二话不说的,立刻掏钱,一口气买了四个。 安然瞪眼无语,您这买的是不是有点多啊?这么老大的文件柜,你一下就呛了四个,这要是装肉,足够塞去了两头猪了吧? 因为一口气买了六个铁皮文件柜,姜成卓这回算是有了“巨大”的砍价理由,不仅最后以超低的价钱拿下文件柜,还硬是从人家摊主的手里给安然这个园艺爱好者抠出三个铁艺花架来,正好让她摆在阳台上。 把安然乐得眉开眼笑,虽说有点掉漆吧,不过再刷点油,翻新一下,谁能看出是旧的啊,这可是白来的~ 与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卧室相比,安然的卧室布置起来就要复杂很多,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对功能的要求不同。 安然的房间又要学习又要起居,朋友们上门来访,很多时候也要在其中玩耍停留,因此,必须要好好的规划一番。 首先是书架。 这也是花钱比较多的地方,特意订制的。 安然去杨仲明和刘穗香家里拜年的时候,对他们那占了整面墙壁的书架就羡慕得不得了。因此这一次在装修时,她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弄它一个占了一整面墙的书架。 此外,为了明确房间的功能区域,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私密空间要求,安然也充分利用书架来充当隔断。 进了房间,左侧的整面墙都安置隐藏式的壁柜,右侧的墙则全部被书架占据。对着门的方向,是由一架几乎顶到天棚的书架充当的屏风,书架之后是安然的床,床的另一侧仍是书架。也就是说,这张床是被三面书架圈在其中,只有留一面空档通行。配上吊在头顶上方有如一轮圆月的白色和式纸灯,整张床就好象一只泊在书海中的小舟。 而且,只要再在两相对峙的书架间挂上一幅布帘,这就变成了一处封闭起来的小房间。 周芳华看到安然的这种布置的时候,不由得瞪眼,“你这晚上睡觉,不觉得压抑吗?我看着这三堵上阻天下阻的书山都觉得透不过气来。” 安然这边还没说话呢,书呆子吴泽荣就两眼放光,用陷入梦游一般的语调慢慢悠悠的轻声喃喃着说道,“这多好啊,怎么会透不过气来呢?这要是想看书,随便伸手就能拿到,实在是太好了。等回家也跟我爸妈说一说,改天我的房间也这么弄。真好啊,真好啊……” 安然这下也省了费话了,直接朝周芳华摊摊手,表示,你看,吴泽荣也是这么想的。 周芳华翻了个白眼,“得,这下你也成书虫子了,干脆睡在书堆里了。” 其实吴泽荣说得也不完全正确。 床两侧充当书墙的书架都是双层的,就像图书馆中的那种书架,可以两面取书。书架上不只可以放书,一些随手的东西都可以放在架上。 比如,对着枕头旁边,又向着窗子的那一侧的书架上,安然就想摆放上大个的鱼缸,做成水族箱的模样,既可以采光,又有一点水族馆的意思,躺在床上,枕在枕上,张开眼微侧了头就可以看到那悠游在水里鱼群,半梦半醒之间,就好象自己也进入了水底世界一样。旁边再摆上一盆薄荷,薄荷的香气有助于睡眠。 另一侧的架子上,放置一个放置文具用品的那种抽屉的小木柜,将一些随手用的东西放进去,诸如纸笔、小书签,发卡、橡皮筋、口香糖……等等。旁边放她的水杯…… 总之,书架子不一定都要放书嘛,还可以放别的东西。而且,在订作的时候,安然也特别的要求了,书架上的搁板都是可以上下移动调整的,就是为了放东西方便而设置的。 不过,书架上的大部分位置都是空的,安然这几年陆陆续续也买了一些书,但考虑到家里居住环境的紧张,买起书来,总是有些束手束脚的,不是特别急需的,也就狠下心来舍弃了。 原本的一些书放在如此敞亮的书架上,才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空间,剩下太多的空档,等待着安然慢慢的将它们填满。 对安然来说,这绝对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过程。 因为现在的这面书墙的高度是以如今房间的高度为标准来设置的,为了怕将来有所变故,安然又特意将书架的高度设置成三截。也就是说,每一面书墙,其实都是由三层独立的书架摞在一起组成的。这样一来,就算是要搬到层高比这里矮的房间去,这些书架也可以继续发挥它们的作用,随着具体的层高改变自身的高度,灵活组合。 某吝啬的重生人士表示,争取在这方面花一回的钱,办一辈子的事。如果有可能,将来还可以传给子孙后代什么的,总之,这绝对是一项超长期的规划。 由于书架太高,以安然现在已经超过一米六二的个头,踩在椅子上,想去够书架最顶层的书,依然还是有好长一段的距离。 某人显然是没有规划到这一方面,顿时有些傻眼。 立刻被江杰云吐糟,说她跟那个设计了九十九层大楼却忘了装电梯的没头脑一样差劲。真的,就差在天花板上再装个喷泉了。 安然被他气得咬牙切齿,一个劲的嚷嚷,“夏天天气热,容易上火,吃素吃素,今晚就开始吃素!” 江大吃货立刻闭嘴,一脸热诚的表示,区区爬不上书架这等小事,只管包在他的身上,安然同学完全不用为此感到烦恼。好好歇息,休养精力,为晚上的晚餐做准备即可。到时,他自然会把一切都为她解决妥当的。 所以说,跟这家伙扯别的没用,还是直接威胁才是最有用的。 果然,当天下午,这只食肉动物就给安然想出一个解决方案——既然踩凳子拿不到书架最上层的书,就那就爬梯子吧? 218,电脑依赖症 安然听得差点没给这厮气得晕过去,气忿忿的接着嚷嚷着,“夏天天气热,容易上火,吃素吃素,今晚就开始吃素!” 江杰云对这丫头的急性子没徹,一把拉住做势要去厨房拉菜单的安然,“你着的是什么急,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你看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 安然一听这话便抬起头来,朝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干巴,极其虚假的笑容来,还好没等她出声,就被江杰云一把捂住了嘴,只能支巴着她的细胳膊细腿唔唔了两声以示抗议。 江杰云一看到她那种诡异且毫不客气的笑法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不过,好在他反应够快,足够的机智和机灵,及时的采用“人工”措施,阻止了这丫头接下来的回答。 江杰云自然不会让安然去爬平时修房顶所用的那种单格的木梯子,而是那种大型图书馆里专用的像一个可以随意移动的楼梯式的梯子,梯子的顶端是像椅子,还带着圈椅一般的围栏,让人不至于一不小心从梯上栽下去,可以直接坐在其上自在翻阅书籍。 梯子是江杰云从书店里拿过来的,当初买这种梯子是想放在仓库里供保管员拿来整理库存的,可惜一直没怎么用上。 梯子一共有两把,江杰云见保管员一直不怎么用,便干脆将另一把给安然送了过来——换肉吃。 别看这梯子不算怎么起眼,其实它的来历身世还正经挺不平凡的。 当然,凡是一涉及到来历的事,几乎就代表这东西一般不会是一手的。而凡是一涉及到二手的东西,几乎就代表这东西一般都是由采购大员姜成卓买的。 这一次依然不例外。 姜成卓一说起自己占便宜的往事便面露得色,眉飞色舞起来。 据他说,这两架梯子那绝对的出身显赫——是他从一位省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手里买来的,而听那人说,这东西搞不好年纪比姜成卓的岁数都大。不过,别看年头老,但绝对的结实耐用。 当然,公鸡兄是不会呆呆的放过这么好的砍价理由的。 省图书馆自然位于省城,至于那位工作人员为什么跑到锦岭来卖这两架木梯子,其中原因却不得而知了。 所以,这会儿江杰云满意地看着安然一脸喜悦的抚摸着这架木梯,提示说,“所以,这东西没准是古董。” 这点安然倒是同意,不过,古不古董又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收藏家,她喜欢的是老东西身上的蕴藏着的那份神秘的味道,背后隐藏着的故事,以及由此展开的联想——试想,曾有多少人坐在它的上面,认真的查找图书,翻看书籍?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那些人又曾有什么样的故事。坐在梯子上看书时的心情和表情是怎样的?那些人现在到哪里去了……恍惚间,她似乎都可以闻到那木梯间染满了书页的墨香。 安然正在文艺的畅想着,就听江杰云那吃货慢悠悠地又接了一句,“怎么地,也值好多肉吧?” 安然的目光缓慢的从木梯上拉开,幽幽的落到了他的脸上,一脸木然的问,“请问,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不管怎样,书架的高度问题也算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在安然的房间里除了书架,还有一样东西不能少。那就是书桌。 安然的书桌几乎没花什么钱,也是从旧物市场里淘回来的。她和姜成卓在一堆旧家具间溜达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这张书桌。 这书桌不算大,也不算新,作工和木材也很平常,但安然看中的是它的式样。 这是一张L型的书桌。 正面可以做书桌,拐角的侧面就放都放着安然的的新买的电脑。 说是新买的电脑,其实也不是很准确。 这台电脑不是新的,而是从江杰云他们网吧里最新淘汰下来的,二手的,但性价比很高,对安然这种只需要普通功能的使用者来说,它的配置还是不错的。 这一次,不只是安然,周芳华他们三个也是一同从江杰云那边买了三台,给的是所谓的“友情价”,价钱低,配置好,非常的合适。 安然这个上辈子的网虫摸着手下的键盘,一时间颇有点感慨万千的意思,恍如隔世——呃,好吧,她这真的是隔世,而不是恍如隔世。 安然这辈子倒不想接着做个网虫,所以,即使家里的生活水平早就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江杰云的网吧也不只是淘汰了这一批电脑。但她还是一直忍着没买。 其原因跟周芳华他们不同。 周芳华的父母之所以一直不肯给女儿买电脑,也是因为怕她沉迷其中,耽误了学习。这一回,也是觉得女儿大了,又进了理想的高中,几个朋友家里也都添了电脑,拦是拦不住了,不如顺了她的意。这才同意购买。 吴泽荣和郑晓的父母的想法也都大同小异。 而安国庆和李彩凤对此则是一向放任安然,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不耽误了学习就好。 安然却是深怕自己再犯老毛病。 严格说来,网瘾其实也是一种心理问题。 而安然觉得自己上辈子不只是网瘾的问题,比如缺乏自控能力,比如做事总是半途而废,不能持久,缺少毅力…… 重生之后,她一直在努力的改正自身的问题。 这么些年来,貌似以前的那些问题和毛病已经越来越少的出现在她的身上,她似乎已经战胜了过去的那个懒惰颓废的自己。 但是过去的记忆也给安然在心理上留下很严重的阴影,她一直绷着,不肯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就像是一个已经战胜了病魔的癌症患者,总是害怕再度复发的可能。 终于,经过这几年的坚持,安然觉得自己的那些问题大概可能也许是彻底的得到解决了吧? 于是,这才敢把电脑搬回家里,让自己的手自由的摸上久违的键盘。 网瘾虽然已经戒了,但懒瘾好象还没戒。自从有了电脑之后,安然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懒得动笔写字了,除了必须写的作业,需要记的笔记之外。每天必写的日记,平时的练笔,需要向杂志报刊投出的文稿,计划和日程安排……很多原本需要动笔的事,这下都被她塞进了电脑里,打字永远比写字轻松,还可以随意的涂改,在电子文档里修改妥当了,再用姜成卓帮她搞来的二手打印机,哗啦啦的打出来,整洁漂亮,装订成册,随时翻看,非常的方便。 这也算是电脑依赖症吧? 好象现代人似乎都有类似的毛病。 所以,安然在自我检讨了一番之后,也就不疼不痒的继续懒了下去。 书桌摆在靠着安装着隐藏式壁柜的一侧,又留出一定的空间,可以方便从壁柜里取用东西。 房间里除了安然自己坐的那张放在书桌之后的二手老式转椅之外,再没有一把椅子,也没有沙发。而是在窗前的位置设置了一个单人床大小的地台。地台里面可以用于收纳杂物。地台上,夏天可以铺上竹席,其他三季则铺上软垫,伴着大大小小的彩色靠垫。地台中间放一张小桌,上面放上一瓶水培植物,一只茶壶几只茶杯连同几册书。平时在这里看看书,晒晒太阳,喝喝茶,跟朋友们聊聊天,迷迷乎乎的打个盹,或是看一看阳台上的花草,都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此外,这地台还有一种功能。那就是家里有客人要留宿话的,就可以将上面的小桌撤去,当成单人床来用。 其实,安然觉得房间里铺了地板,又时时擦得洁净,随便拿个坐垫,往地上一丢,靠着书架席地而坐,也挺不错。 房间虽然不小,但是几个大书架,一张小书桌,一张床,还有一个地台,已经将空间占领得差不多了。所以,剩下的空间安然便不准再往里面塞什么东西了。 再说,她还要给过冬的花草们留一些摆放的空间。 而且家具少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打扫起来最方便了~ 阳台上只摆了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折叠椅。其他的花花草草的布置,那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慢慢来。 所有的硬装和家具安排到位后,周芳华和郑晓一下子就爱上了窗前的那个地台,没事就像两只猫似的偎上面,抱着靠垫晒太阳。 硬装完毕,才是软装。 各种窗帘,大大小小的靠垫,各种用途的灯具,用于收纳的篮子,筐,画,照片,书法……林林种种的都需要慢慢的,一点点的添置。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安然将很多休闲的时间,都用在了布匹市场,灯具市场,早市,夜市以及旧货市场……等等地方,拉着周芳华和姜成卓两个砍价专家,一点点淘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过,有些东西跟人一样,你特意去找,费了很多工夫也不见得找得到,也需要一种缘份,缘份来的时候,它们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 219,同桌你好啊 就如安然房间里的那幅白色的手工钩花的大窗帘。安然一直喜欢这种钩花的窗帘,阳光从那些细密的镂空里透出来的感觉非常美好,很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市面上不是没有卖的,但很可惜的是,一般窗帘的长度都是按照正常的民居的窗子高度来的,像苏式老房这么高的窗子,一般的窗帘尺寸是绝对不够的。 但安然又实在是喜欢,最后没办法,几乎就要决定买些丝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却在某一次陪着江杰云和吴泽荣一起去逛旧书摊的时候,看到一个摊贩的妻子,坐在摊位的后面极其流畅的在钩一幅窗帘,长长的,花纹素雅美丽。 安然便跑上去跟人家搭话,本来是想讨教一些钩花的经验和教程,聊着聊着才知道,摊贩妻子手里正钩的窗帘是别人订制的,她平时帮丈夫做生意,闲暇时手里就接着零活,也不贵,就是挣个手工费,而且她也主要是喜欢钩这些东西。 安然大喜,连忙也向她定制了好些东西,比如自己房间的钩花窗帘,床上的钩花床罩,桌巾,靠垫套。 那幅钩花窗帘挂上后,果然效果极好。李彩凤看了也喜欢,索性让安然将她和安国庆的卧室以及客厅的窗子上也都订了这种钩花窗帘。 还有画。 安然终于开口向赵老太太购买了好些幅画。 还记得赵老太太吗? 就是苏老店主的妻子。 安然喜欢她笔下的世界,不论是花草,动物,人还是风景,都是那些安宁详和。 头一回有人提出要买她的画,赵老太太十分的开心,一开始说是要白送,但安然死活不肯,双方几乎因此争执起来,最后也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些费用,弄得安然很不好意思。 安然还厚着脸皮请刘云轩帮忙写了几幅条幅,将自己写得比较好的作品也装裱了一些,挂在房间里以作装饰之用。 她又不客气的逼着吴泽荣贡献了几幅摄影作品,弄得吴书呆还有些不好意思,直说照得不好。 安然直接回他,“好不好不是你说的,我喜欢的就是好的。” 就像前面说的那样,安然在灯具的选择上也是下足了功夫的,各种形状,色调,材质,功能……精挑细选。 待到大部分的软装也都安装到位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也不得不承认,安然的这番布置确实不错。比他们原本的打算要省下不少钱,效果却要强上太多太多,原本陈旧的老房如今看来到处都透着一种舒适温馨的味道,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便感到放松,自在。 安然最后盘算了一下,说起来最主要的钱还是花在了房屋结构的改造上,家用电器的更新换代也是一笔支出,至于家具方面,总的来说,几乎没有添置太多。而且其中有不少还是二手货,经过了姜成卓和周芳华一唱一和的死命砍价,最后到手的价格简直便宜的惊人,半送一般。 安然买二手家具和一些旧货倒并不是看重它们的便宜,或者说,不完全是看重这一点,更多的是喜欢它们实用的功能,以及老东西身上所蕴藏着的那份经过岁月淘洗过的墩厚温和的美感。 这个暑假,因为安然家房子装修的事,大家只在本市小小的游玩了几回,没有出门旅行。此外,几个朋友也想趁着中学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多一些彼此腻在一起时间,至于旅行,以后还可以再说,而这种最亲密的时光和感觉,也许失去了,就再也难以找回。 只是不论大家怎样的留恋,时光总是以让人感到害怕的速度飞速的流逝着。 转眼,又是开学的时刻。 崭新的环境,崭新的生活一下子都摆在了大家的面前。 到一中报到的那天,看到贴在学校布告栏上的分班名单时,安然突然有一种江杰云这厮是只是狐仙的感觉——居然让他给说中了,他们两人也不知是碰巧还是什么原因,再次被分到了一个班级,高一二班。班主任的名字叫夏微。 对于这种结果,安然自然是感到高兴的。江杰云这个混球虽然平时挺遭人烦,就会气人,还特别能吃,但……好吧,好歹他们还是好友,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他陪在身边,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如果这厮能再少气点人就更好了。 比较遗憾的是吴泽荣没有跟他们一个班,他被分到了四班。而另一名二十四中的校友则被放到了八班——一个年级十个班。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市一中在教学方式上还是比较人性化的,至少没有像有一些只在意学生成绩的重点学校那样,搞什么重点班普通班之类的分班方式,相对来说,还比较宽松。 高一新生们很快就被高年级的学生们带领着进入各班的教室。 安然和江杰云在教室门口见到了他们的班主任夏微。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长发梳得光滑油亮,十分利落的挽于脑后,面色苍白,脸形瘦削,神情严肃,目光清冷,穿着一件铁灰色的西服裙,黑皮鞋,周身上下从发丝到裙子全部一丝不乱,看起来是个非常不好亲近的人。 安然有些忧虑的看了身边一脸轻松的江杰云,也不知道是该担心这位夏微老师,还是该担心身旁的这位大爷,如果这家伙再像在二十四时一样作风混帐,行为缺德的话,只怕这位夏老师不会像老好人杨仲明那样毫不作为吧? 江杰云似乎看穿她的想法一样,皱起眉,苦着脸,露出一副十分担心害怕的模样来。 安然一见他这副德性,立刻把自己对他的那点忧心全部收了起来,就这厮那一肚子的心眼,她还是省省力气,琢磨琢磨自己吧,如果未来没有变化,她可是要在这位夏老师的手下混上三年呢。 正想着,夏微朝班里的一众新生说起话来,“班里的座次已经分配完毕了,在你们座位上都贴着每个人的名字,叫到名字的进教室自己找位置坐下,从女生来开始。如果觉得位置安排得不合理,可以提出来,有足够的理由就可以调换。” 夏微说话的语速不快,但尾音收得非常干脆,同她的外表一样,给人一种冷淡克板的印象,内容也清晰明了,没有一句废话。 安然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又是靠近窗户的位置,也依然在里侧。她觉得大概在座位的安排上,还是以个人的身高为准吧,不过,这位夏老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具体身高的?难道她还看了所有学生的体检表不成? 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安然又特意向旁边的书桌上贴的纸条上看了一眼,接着就愣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啊,你好啊,同桌。”一个饱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她的身旁响起,“为了未来三年的同舟共济,我们来握个手吧。”说着也不等安然伸出手,直接就毫不客气的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貌似热情的用力摇了两下。 安然眯起眼睛,看向坐在身旁,正握着她的手的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又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生大多数同学都在忙着寻找着自己的位置,便恨恨的将自己的手从“新同桌”的手里抽了出来,双臂一抬,直接奔着那家伙的脖子就伸了过去,一边掐一边摇,“你这个混球!你个混球!说,你又使什么阴谋鬼计了?” “新同桌”一脸的无辜,半点都不在意的任她的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反正她的那点力气,又不敢狠掐,也掐不疼,“冤枉啊,安然同学,你怎么能用这种恶毒的想法来揣测如此善良清白的我呢?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人家还感叹我们是如此有缘分呢,你就这样伤了我的心,再说,我觉得你再不把手拿下来的话,老师和同学们大概就会觉得你是个十分奇怪又暴力的人了。” 安然一听他最后这句话,立刻收回了自己依然十分痒痒的爪子,担心的向四周扫了一圈,发现根本就没人朝这边角落里望过来,更别提那位夏老师人家压根就还站在教室外边——这个混球绝对是危言耸听! 气得她一边磨着牙齿一边转头狠狠的瞪了身边的家伙一眼,“江杰云,你个混球!” 这一声怒骂百分之百的发自肺腑。 如果说,之前在布告栏那边看到分班的名单的时候,她还仅仅只是怀疑的话,那么在看到贴在书桌上的名字后,安然就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他们两个被分在同一个班级,又再度成为同桌,绝对是这家伙的预谋好的——不对,不是预谋,是阴谋。 也不知道这家伙在背后又耍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才有了现在的这种结果。 当然,对于这种结果,安然绝对是欢迎并喜欢的,她自然愿意跟这个家伙同桌,彼此有个照应,两相方便。 问题是这个混球事先连一点口风都不露,一张嘴比河蚌都严密,闭得死紧死紧。 220,看人下菜碟 故意的! 这个混球就是故意想看她那副震惊的傻样儿的!安然咬牙切齿的问道,“看到我如此发傻吃惊,很好玩哈?” 江杰云也不继续扮无辜了,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这才微微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坏笑来,“嗯,还行吧。” 安然被他气得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差点没撅过去,你听听这个混蛋说的是人话吗? 还行? 还行? 还行? 他居然还敢说“还行”!!! 安然这回也不吱声了,直接抬起自己的脚照着这家伙脚上那双刷得白雪也似的鞋子狠狠的踩了下去——可惜没踩着! 那个洁癖份子打从她脸上的颜色被他气得跟霓虹灯似的变幻不定之后,就一直在小心地关注她的下一步行动,这丫头被气炸毛了的反应比较暴力。 而在安然抬起脚的瞬间,这货就反应灵敏地早早把自己的那双雪白雪白的鞋子从地面上抬了起来。 如果被她真踩着了,那可是他这个洁癖份子绝对无法容忍的。 “诶诶诶,不气,不气嘛,安然同志,你不要这么激动嘛,气大伤身的,我这也是一片好意嘛……”某个混球还在不紧不慢的拖着长腔气人。 安然一脚没踩着,霍的一下转过头去,一双天生水盈盈的眼这会被气得格外明亮,用力的瞪着他,重生地冷哼着,“好意,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好意?” 江杰云接着耍无辜,“我这是不想给你一个惊喜吗?让你高兴一下,如果一早就告诉你,那多没意思啊,你哪能这么激动,这么兴奋呢?” 安然皮笑肉不笑的,“是吗?你可倒真是用心良苦,可我一点都没感到喜,只感到惊,怎么办?” 江杰云摊摊手,又耸耸肩,“这样啊,那我就很遗憾了。” 安然朝他甜甜的一笑,同时伸出手在他的腰侧,一点没客气的狠狠拧了一把,“光觉得遗憾没用!我觉得我得压压惊才行。江杰云同志这么高风亮节,心地善良,我想你肯定会愿意助人为乐的哈?”说着,她的手指恨恨的旋转了半圈。 江杰云被她拧得一裂嘴,满脸的凄惨相,也不回嘴,心知这丫头这回是真有点生气了,否则不会下这么狠的手,他要是这会儿再耍贫嘴逗她,就真该炸毛了,于是只用自己的那双幽黑的眼眸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安然可一点都不心软,这个混球天生就是演技派,认识他这么长时间,要还是被他给骗了,她就不是心地善良,而是缺心眼了。又狠狠的在江杰云“如泣如诉”的呻吟声里恨恨拧了他两把,才放开了手。 倒不是她觉得应该适可而止,而是此时所有的学生都已经走进了教室,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夏微也走了进来,站在讲台后,一言不发的打量着底下的学生们。 安然之前就发现,她眼珠的颜色比较淡,比一般人的深褐色要浅很多,接近于琥珀色,配上那冷淡的眼神,有一种冷冰冰的质感,被这样的一双眼睛长时间的打量着,一众新生们顿时都倍感压力和紧张,神情自若的没几个。 安然是一个,倒不是她的心理素质有多好,而是怎么的也在社会混过了一圈,什么样脾气的领导也都伺候过,对着自己的老师还不至于紧张。 至于她身边的江杰云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他不给老师出难题,制造压力就已经很给老师面子了。 “现在首先由我带头来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夏微,你们的班主任,负责一、二、四班的英语。”夏微言辞简洁的说完,伸手朝靠着窗边的那排位置一点,“商晴,从你开始,做一下自己我介绍,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就这样,新生们一个个站起来自我介绍着,不知道是刚到新的环境,大家都有些放不开,还是受到夏微自我介绍的影响,用词都很简单,除了姓名,从哪所中学毕业之外,偶尔有几个会说一下自己的爱好和特长,或是加一句希望今后和大家好好相处,之外,再没其他的话语。 安然自然也是随大溜儿那种。 江杰云今天倒是表现得蛮乖,大有浪子回头之意,一副优等生,好好少年的模样,没有把他在二十四中的那种乖张叛逆的嘴脸拿出来吓人,估计如果二十四的师生们若是看到他现在这副小绵羊的模样,眼珠子都得瞪出来,尤其是他们的老师们,估计又得叫他气个倒仰——不带这么看人下菜碟儿的! 只是他在报出自己的名字后,几乎班里所有的同学都一齐回头朝他望了过来,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显然这厮全市中考总分第一的名头虽然不能算是家喻户晓,但在同龄人中间,特别是这种尖子生中间还是很有点知名度的。 安然刚才先于江杰云走进教室,不知道当夏微在外面点名时,这些新生都是什么反应,估计也不会很安静,这都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还这么有回头率。刚才他们在布告栏前看到分班的名单时,就听到有人对着江杰云的名字议论,好奇这个高考总分状元到底长什么模样,安然当时还想,这位家里肯定没订报纸,至少是没订那份市里的大报。 不过,不知是之前已经对班里的这位状员进行过一番议论了,还是碍于夏微那强大的威压,在江杰云三言两语的做完了自我介绍后,议论声也就跟着停了下来。 他们这一排的新生做完介绍,下一排的接上,由于大家的介绍词都是压缩到极致的精简版,没多大一会儿功夫,班里的四十六名学生全部自我介绍完毕。 夏微点了点头,用目光缓慢的在班里扫视了一周,“好,现在大家互相都认识了,有没有同学对自己现在的位置感到不满意,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 一个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戴着眼镜的高个子女生有些迟疑的举起手来,“老师,我的眼睛有些弱视,坐在现在这个位置看黑板的字比较吃力。” 夏微也不费话,直接问,“你原先在中学是坐在第几排的。” “第二排。” “那好,卢玲所在这一排的,第二排开始,依次往后挪了个座次。” 由于是第一天报道,大家的书桌里都没有什么东西,位置换得相当快。 安然对他们这位夏老师的观感倒有一些小小的改变。 原本看这位夏老师的外表和气质,给人一种难以亲近,性格刻板,甚至于刻薄的感觉。 开始站在教室门外点名的时候,安然以为她的那句有不合适的可以提出来的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她还真的又想起来询问。 当然,像这个叫卢玲的女生这种情况,只要她说了,绝大部分的老师都是会解决的。 但是主动提出和被动要求是两码事。 看来,难以亲近也许是真的,性格刻板也许也是真的,但只怕做事认真也是真的吧? 安然不觉又若有所思的将目光转向身边一脸平静的江杰云,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身旁这厮又与一中的校长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幕后交易的话,那么按照二十四中老校长的路线来看,别的不说,首先是要给江杰云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让这个忙碌的奸商可以自由的在学校想来就来,就走就走,以便他能随时照顾兼顾自己的学业和生意。 那么这样一来,他所在班级的班主任老师就需要找一个在性格上比较宽容开明的,比如杨仲明那个看似糊涂里糊涂,实则很有智慧的跟只老狐狸似的,那样的狡猾狡猾滴小老头。 安然不知道老校长是否在背后跟杨仲明交了实底,把他和江杰云的一系列的交易全部和盘托出。但从最后的结果上看,那两只老狐狸在某奸商的问题上绝对的配合默契。 原先没想透这一点的时候还好点,后来当安然开始一点点的琢磨过味的时候,每当杨仲明那个小老头在全班面前做出一副被江杰云这个混球学生气得要吐血的模样时,安然都要在心里对这个小老头五体投地一番——杨老师,您真是绝对的实力演技派,杠杠的! 当然,这绝对不能说人家杨老师演戏成瘾,为人虚伪,绝不对能! 水是源的,树是有根的,人杨老师不停秀演技绝对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呢? 安然的理解是,杨老狐狸秀演技也是被江杰云那厮给逼的。 你想啊,江杰云那个混球那张臭嘴,把凡是教过他的老师都给得罪的死死的。 说起来,班主任就像是全班学生的家长,你家孩子出了问题肯定得找你这个当大人的来告状嘛,让你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你家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混球孩子。 结果鼓着一肚子,憋着一口老血的老师们找到杨仲明一看,我的天,老杨都让江杰云那死孩子给气成什么样了都?! 221,乖乖小绵羊 别的老师还都属于憋血阶段,杨老师已经处于呕血阶段了,一边捶胸顿足,一边一口一口接一口的呕血,越说越气,越气越说,到最后气得那模样就差要上吊了。 别的老师一见他被气得这副可怜模样,自己喉咙眼里的那口血怎么涌上来的,又怎么咽下去,还得赶紧劝他,“杨老师,您这么大年纪了,犯不上跟那种不懂事的学生生这么大的气。就当没他这人就得了,可别把身体给气出个好歹来。” 反正杨老师的策略就是,你来找我吐苦水,我比你还能吐。你吐一小茶杯,我吐一大水缸。你来找我吐血,我比你还能吐。你吐一小茶杯,我还吐一大水缸。你来找我发劳骚,我比你还能发,你发一小时,我发四小时……什么?你不敢来找我来了,那哪儿成啊!要不换个方式也行,你不敢来找我,我敢去找你啊,咱俩接着同仇敌忾,你看中不中啊! 当然,这其中有很多安然这个不着调的坏学生脑补出来的段子,不过,从她经常给刘穗香送语文作业,跑办公室所看到的场景来看,也算是个**不离十——她总能看到他们班那个影帝级杨老师端着好大的一只保瓶杯,一边补充口水一边跟别的老师滔滔不绝的破口大骂江杰云,说到激动处那真是骂得酣畅淋漓,口沫横飞。 原来想找他控诉,结果被迫听他控诉的老师呢?小心翼翼,力图不着痕迹的向后倾着身子,苦着脸,以求可以稍稍远离杨老师那激动的唾沫星子的喷射范围。 说别的老师不来找他,他去找别的老师这事,绝不是安然编瞎话,她真有一回在走廊看到他们班的老宝贝儿端着他那个宝贝的大茶杯,一路走一路喷,话题里喷的是江杰云,实际上被喷的是听他喷江杰云的老师。 有点像绕口令哈。 像绕口令,那就对了! 因为那位被迫成为听众的老师当时脸上的表情就别提多纠结了,那可怜的小眼神分明在说,老杨啊,算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其实我不想听,其实我特想跑,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歇歇耳朵,擦把脸! 杨老师的目的不难理解,他就是想弄到没人敢跟他抱怨江杰云,否则的话,班里的同学对他意见大,老师们意见更大,可偏偏那小子上头还有人,如果不使出这种绝招来,他这夹板气可不好受,为了自己好受,不好意思,只能让别人稍稍难受一点了。 安然当时想,如果杨老师再这么不停的发挥他那高超的演技的话,早晚有一天,江杰云同志不只在学生中间,在老师中间也会变成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紧追着黑魔王的脚步奋勇前进。 不过,杨老师就是杨老师,不像安然这个活了两辈子依旧情商不高的家伙。人家老狐狸那是见好就收,适可而止,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演得过了,别人也不是傻子,一回两回没反应过来,三回四回还反应不过来? 同样知道这个道理的还有江杰云这只小狐狸精。 认真说起来,这厮也就是在初一上学期的时候,是真够气人的,老师们恨不得对他除之而后快。他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在全校上下奠定他那混蛋学生的赫赫威名,弄得老师们一个个的全都对他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神出鬼没的出勤率视而不见的地步后,就渐渐的收起了那一身的毒刺,只偶尔的气气人,巩固一下成果,免得太长时间不使用,周围的师生们把他这长刺的榴莲当成肉包子,对他的属性发生什么误会,闹出点不愉快的场面来。此外,大部分时间都很安分守己地当他的“YOUKNOWWHO”。 安然的目光在江杰云和夏微的身上来回的游移着,不知道江杰云这厮在一中这所重点高中里,将以怎样的面目出现。 继续在这所本市唯一的一所省重点里做一个不能被提起的学生,一路气得全年级的老师们人仰马翻? 可转念想想,安然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似乎并不大,一中可不像他们二十四中那种二流中学,在这个本市唯一的省重点里可谓是藏龙卧虎,别的不说,在彩票站里她就听到好些人说,这里什么什么老师是市长的什么什么亲戚,这里的某某学生是区长的儿子……在这里想横行无忌,既便你有背景,也要小心引起众怒,再说,某奸商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耍横斗狠,实在没必要给自己四处树敌。 在后世,有一些父母要死要活的要把孩子送进重点幼儿园,中学,高中……其目的并不完全是为孩子的学习和成材,按他们的说法是那些“重点”里,集中一大批未来的精英,与这些精英们打小搞好关系,就是给自己孩子的未来打造好一张上佳的人脉关系网,是一大笔无形的财富,够他享用终身。 这种想法当然是非常功利,但偏偏你又不得不承认,这话在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是有他的道理。 这个道理别人明白,做为未来本城头号土财主的江杰云想必也明白。 那么,他到底会怎么做呢? 说他不太可能重复在二十四的老办法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夏微。 安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夏老师跟他们那个老狐狸似的杨老师在性格上有着很大的差异,让这位全身上下头发丝和裙摺都规矩得一丝不苟的夏老师端着一只硕大的大茶缸子,四处找人喷口水,安然完全的想像不能。 安然在这边胡思乱想的功夫,讲台上的夏微已经把这两天的安排,到校时间,应该交的各种费用金额,林林总总的归纳成了表格,全部写在了黑板上,让学生们自己抄写下去,有疑问可以提出来,没提出疑问过后犯了错误就不要狡辩。 一般说来,老师面对新生的时候,总喜欢先讲讲本校的光荣历史,接着讲讲他们未来的任重道远,再顺势弄个下马威什么的,让这些新生们心里哆嗦哆嗦,皮绷得紧一点,老实一点。 可他们这位夏老师真是一个干脆利落,半点对他们说教的意思也没有,直接直奔主题,下面的学生们本来还有点愣神—— 不对啊,这! 严重的不符合程序嘛。 您应该痛讲一中的革命家史啊? 家史哩? 您应该教育我们珍惜光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了祖国,为了未来,努力学习,粪发涂强……啊,是奋发图强。 教育哩? 愣神之后,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窃喜—— 诶……这个老师诶,你看看,一点废话没有,多省事啊,虽然瞅着长得不怎么亲切吧,但人家这事办得多干脆啊! 结果,还没等他们窃喜完毕,人夏老师干脆的直接放话了,意思很明白—— 我事先讲明白了,到时你们要是做不明白,可别怪我不客气! 天啊,新老师太可怕了! 一班新生集体乖乖搭拉着耳朵做小绵羊状在心里泪流满面,夏老师威武! 安然这人最团结同学了,别人在心里哭,她自然也跟着哭,只是她哭的台词不太一样:我的娘诶,我们的新老师分明就是一女王啊,夏女王威武! 夏女王……咳,夏老师接着又找了几名人高马大,一瞅着就十分有力量的男生去领新书,接着直接点了几名学生暂时担任代理班干部,并将他们的名字写在黑板上,交待他们,一会儿那几名男生将新书领回来之后,请他们按照班上的同学的名单发放下去,然后就可以安排接下来的大扫除任务,各种工作由他们自行研究解决。 同时也告诉班里的同学,如果有问题,就按黑板上班干部的名单,找相关的负责人解决问题。 如果班干部们或是同学们觉得自己的提出的问题得不到有效的解决,去办公室找她汇报。 最后,扫除结束,检查合格,就可以放学了回家了,明天开始正常上课。 不过三言两语,安排完毕,然后,夏女王将手里的粉笔往黑板槽里轻轻一放,拿起讲台上的笔记本,转身,走人。 班里的小绵羊们眨巴着一双双水汪汪的眼睛——哭的!目送着夏女王那挺得笔直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外,听着她那高跟鞋以一种有条不紊的节奏敲击走廊的地面,直至消失,才慢慢的,慢慢的将目光收了起来,彼此的脸上都是一副唏嘘惊怔的模样,心里再度不由自主的高呼一声:夏老师,威武! 安然感觉自己终于发现了这位女王型的夏老师和狐狸型的杨老师身上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属于抓大放小那类的,换句话说,都是放羊吃草,甩手自在王型的。 那么,江杰云又准备怎么做? 难道他想从今以后乖乖变成一只小绵羊,“流浪在草原跟她去放羊”,每天让夏女王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他身上”? “你瞅什么?”小绵羊抱着胳膊,微着眯眼斜睨着她。 222,我们要低调 安然直言相告,“我在想你是一只小绵羊,还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会不会热爱劳动,参加大扫除?” 江杰云闻言嘴角微翘,坏笑再度从眼底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瞬时间在帅脸上弥散开来,朝着安然的方向侧身前倾,将嘴唇轻附在她的耳畔,薄唇微张,吐出两个字,“你猜。” 安然直接给了他一拐子,“边去!”伸手揉了揉耳朵,“痒死了。”瞪了一眼满脸莫测高深状的混球,骂道,“大尾巴狼,你就装吧你。”然后叉腰命令,“一会儿帮我把新书带家里去。” 这家伙要是肯乖乖参加大扫除那可就见了鬼了。别问她这厮将以什么方式,什么理由拒绝参加劳动,但她就是敢肯定他不会参加就是了,否则这厮也就不是江杰云了,改名叫江绵羊得了。别看这位总是穿着一身白,这会儿披着张羊皮,一副文质彬彬,斯斯文文的德性,狼就是狼,披了张羊皮,也改不了吃肉的本性。 江杰云龇牙裂嘴的揉着被安然拐到的胸口,一别脑袋,“有你这么求人的吗?” 安然勾起嘴角,朝他假笑,“哦,那你说,怎么求人?” 江杰云扬了扬下巴,脸上的坏笑再度登场,“怎么的也得说两句好听的吧?” 安然笑眯眯的朝他吐出一个字,“肉!” 某吃货立时歇菜,朝安然瞪眼无语,最后不甘不愿的扯了一下她垂在背后的辫梢,咬牙低哼,“臭丫头,你就不能换个词?老来这一套你不嫌腻味啊?” 安然也不搭理他,一径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一边轻声哼着王骆宾的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一边将发下来的新书塞进几只从家里带来的大方便袋里,往江杰云的面前一推——腻味什么啊,看着这只混球吃瘪的那副德性样,她永远都不带腻味的,恨不得天天看它个百八十回的才开心呢~ 江杰云翻了个白眼,伸手在那浑身上下都写着“小人得志”字样的丫头的脑袋上狠狠的揉了两把,引来她几声压低了嗓子的尖叫,这才心满意足的拎起书桌上的几大口袋新书和自己的书包,抬腿往讲台前走去,几名新上任的班干部正聚在那里低声的开着小会,研究着下面工作的安排。 安然一边气忿忿的用手收拾着自己满脑袋被江杰云那厮揉出来的乱毛,一边看着他从书包里取出一张纸,低声跟那几名班干部说着什么。 几名班干部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也有些犹豫,相互研究了一下,最后由那名代理班长,叫柯凡的男生与江杰云一起走出了教室。 过了不大一会儿,柯凡再度走进了教室,身边已经不见了那个混球江杰云。 安然怀疑他们大概是一起去了夏老师的办公室,江杰云大概是凭着那张他从书包里掏出来的纸,逃避了劳动。 扒在窗台边上,看着楼下的那个俊挺洁白的背影潇洒离去,某同样不想劳动的家伙羡慕嫉妒恨的表示,她十分好奇那张纸上的内容。 新上任的代理班干部都是那种从小学到中学当惯了干部的主儿,非常的有工作经验,彼此小小的交换了一下意见,各有分工,很快也就将班里的各处分担区划分清楚,组织起班里的同学干起活来。 安然跟着一帮女生,各自领了抹布去爬到窗台上开始擦玻璃。 班级里有少数学生彼此是认识的,都来自同一所学校,而大部分此前素不相识,现在互相连名字都不记不全。 不过,这对这些正是活泼年龄的少男少女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互相问问名字,问问你来自哪拟学校,平时喜欢什么科目,有什么爱好……几句话下来,也就混了个脸熟,像是一只只的小动物般的,彼此谨慎而好奇的抽着鼻子,彼此嗅来嗅去,看看有没有气味相投的,有没有可能发展出一段友谊。 擦玻璃不是什么富有技术含量的活计,手里干着活,并不耽误嘴里的聊天。一群小姑娘沐浴在九月的秋阳里,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彼此认识着,试探着,交流着。 安然不知不觉间就成了被试探的对象,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好几个女生那充满好奇的目光团团包围了。 安然本人长相清秀,这几年在皮毛上下足了功夫,女大十八变,正是花季年龄,再自个儿把自个儿养的精心,看着也确实白嫩可人,小有姿色。 不过,以上这个原因绝不是她吸引班上女生围观原因,要围观也应该是男生才对,何况她又不是美的冒泡的主儿,根本就没有让人围观的那种巨大的魅力。 有那份魅力的另有其人。 谁呢? 还用问,本年中考总分状员江杰云同学嘛。 想想看,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心目中,什么样的男孩子最有魅力? 排除一些口味另类的,大部分的女生的标准是这样的,长得好——这是必须的。学习好——这也是必须的。气质好——这同样是必须的。 就像成年女性喜欢容貌好,有才干,还有财富的高富帅一样,小女生们的口味也都差不多,只不过,在校的学生看重学习成绩,而离开学校参加工作的社会人士更看重工作成绩,看似内容不同,其实本质相同。 想想看,这一个面容英俊,一身白衣胜雪,偶尔嘴角会挑起一丝坏笑,转瞬又被温文的微笑所取代,在斯文之外又别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神秘气质,既有少年的那种宛如草木在春天散发出的那种独属于这个年龄的阳光的气息,又兼具了一点成年人身上的成熟圆融,换个比较专业的形容词就是带着一种别样的魅惑,是一种完全有别于一众青涩稚嫩的小男生的味道。 现在还很单纯的小女生们大概并不能很清楚的明白这其中的种种特质,但这并不妨碍她们被这种气息所吸引。 “你们以前就认识吗?我是说,你跟那个江杰云?”一个女生吞吞吐吐的提出问题,问完了还貌似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朝安然笑了笑。 “是啊。我们原本就是同班同学。”安然看似大方的点点头,直言相告,心想,同桌这种事还是不要说了吧,在二十四中就是同班又同桌,到了一中还是同班又同桌,这种孽缘太让人惊异了,陌生人怎么会理解这其中的种种曲折和内幕,还有那令人冒汗的食物链?那个混蛋有句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的——我们要低调。 另一名看起来性格很开朗的女生对她的这个回答却并不是十分的满意,直奔主题,“我看你们感情挺好的。” 安然波澜不惊的一笑,一边歪头打量着手下玻璃窗是否还有没有擦净的污渍,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哦,他那人还挺随和的。” “是吗?”活泼女生似乎看出安然对这方面聊天的态度不是很积极,话题轻轻一转,将谈话引向了别处。 但是过了一会儿,几名女生的气氛已经开始炒热,大家彼此之间好象也熟悉了一些,有人又将问题慢慢的转了回来,话题的中心再度成了某个长了一张帅脸的江杰云。 幸好安然早已干惯了家务活,又做了两辈子的学生,对学校女生们最常规的劳动擦玻璃颇有心得,没一会儿功夫就完全成了自己的任务,请新上任的代理生活委员检查了一下,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便偷了空,不着迹痕的从包围圈中脱了身。 安然一手拎着自己的书包一手朝头上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虚拟出来的汗水,默默的笑着走向四班的教室,去看看吴泽荣那边完事没有,他们俩回家的时候还能一起走上一小段路,可以趁这功夫交流一会儿。 对于吴泽荣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来说,劳动神马的绝对是个让他苦手的事,安然走到四班教室门口的时候,正看到他在那里绊手绊脚的扫地,虽然看他干活也不是第一次,但心里依然会生出一种生怕这个笨拙的家伙下一秒被他自己手里的扫帚绊倒的担忧。 事实上,会这么想的,绝不止安然一个,他的那些朋友们没一个不这么想的,用周芳华的话说就是看吴泽荣这家伙干活,特别的锻炼心脏强度。 让人颇为庆幸的是,看起来随时随地会被绊倒的吴泽荣同学虽然运动细胞差了一点,但好在性格还是很稳妥的,没有一次真正被绊倒在地。 安然跟他打了个招呼,“不着急,我在后楼梯缓步台的窗子那块儿等你。你慢慢扫。” 吴泽荣点了点头,他有自知之明,别说安然说不着急,她就说着急,凭他那极不灵光的干活水平,想快也快不了。 “对了,把你的书包给我,我的书让江杰云带回去了,只好看你的了。” 随后,安然拎着吴泽荣递过来的书包,坐在缓步台窗户的窗台上,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想着刚才那些女生们的问题,又忍不住吃吃的小声坏笑了起来。 223,普遍的印象 刚才的那些女生们那样的好奇之中也许大部分是针对江杰云头上的那块光华闪闪的“市中考总分状元”的牌子,但是其中也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小女孩的倾慕在其中,不见就是对他本人怎么怎么样,只是那种对学习好,长相又好的男生的朦胧好感吧。男生们大概也是如此。 这个年纪正是对异性产生好奇的时候。 江杰云又是长了这副“撩人”的模样,还有一颗聪明的脑袋瓜子。 尤其是这些新同学对彼此的底细还都不了解,几乎没有人知道江杰云这厮的赫赫威名。摘掉了恐怖份子帽子的**……咳,江杰云少年在这个初秋的时节,身周隐隐围绕着丝丝春天的气息。 真是美好的季节,不是吗? 少年啊,为了青春,向着春天奔跑吧~ 某重生人士在人迹罕迹的后楼梯处放心大胆的演绎着兴灾乐祸的全部含义之后,这才乐呵呵的取出吴泽荣书包里的新书,再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笔记对照着学习起来。 等吴泽荣拖拖拉拉的结束了劳动,他们班的班主任又讲了好一番话,终于宣布放学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有鉴于此,安然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喜欢起他们班的夏老师了。 放羊吃草是一种美德,绝对的! 四班的班主任姓王,是个与杨仲明差不多年纪的老头,胖乎乎的,脾气似乎相当不错,说话喜欢拉长声,性格也有些磨叽,一句话说一回总觉得不放心,非得以不同的方式重复上两次三次才能心满意足,因此人送外号王拉磨,那意思也简单直白,说他们这位王老师的那磨磨叽叽,又爱拉长声的讲话方式就跟驴拉磨似的,在原地转个没完。 以吴泽荣本人的性格是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知道新班主任如此之多的八卦消息,多亏了他的新同桌,一个叫楚飞飞的女生,显然这姑娘的属性是个八卦狂人,从他们俩人就座开始,就开始向吴泽荣介绍他们这位新老师。据楚飞飞说,这位王拉磨王老师将来也是安然他们班的语文老师。 听了吴泽荣的话,安然表示,她很“期待”这位王老师的风采。 本来两人汇合后就想跟着各班新生的大部队,出了校门回家的。但当吴泽荣说起“不知一中的校图书馆在什么地方?”的话时,安然突然有了在校园里小小浏览一番的想法。 其实这种想法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是新的环境,新的生活,一切都要从现在开始慢慢熟悉。而从明天开始,他们就要在这个校园里展开新的学习生活,如果能提前熟悉一番,不仅有利于他们能够更快更方便地展开一切学习活动,同时也能更便于他们适应新的环境、新的身份。 安然把自己的想法对吴泽荣说了一下,一如既往地得到他无条件的支持。 作为本市惟一的一所省级重点高中,一中拥有占地广阔的校园,同时也拥有一份足以让人肃然起敬的颇具光荣感的建校史——这也是班里的同学们对夏微没有痛讲革命家史感到极端讶异的原因。 一中的建校史与锦岭市的其他学校相比,据说是最长的。它的前身是一所民国时期,由一个外国商人捐资兴建的教会学校,因此,校园中的一些在战火和文革中保存下来的老式建筑都带有明显的西洋建筑风格,古色古香,洋气十足。 又由于最初兴建的那所教会学校是一所女子学校,所以,这些老建筑都少不得带有一些女性化的婉约秀丽味道。 待到解放后,这里便成了现在的一中,男女生兼收,那时增盖的一些建筑也更符合那个时代的主流审美,宽阔,坚固,实用。看起来跟原本的西洋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而安然他们这些高一学生的主要活动区域都集中在前些年新盖的,宽敞明亮的教学楼里。大概是为了尽可能的在风格与老建筑们保持和谐一致,不显得过于突兀,新建筑的外观看起来有些复古,说得实在一些就是有点自来旧,既中合了最初建校时的那种比较秀丽的风格,同时也兼具了解放初期的朴实和大气,总体来说,典雅,稳重,很好的将原来的两批建筑风格统一了起来。 据说,这座教学楼的设计者还是一中的杰出校友,一位在省里拿过设计大奖的新锐建筑设计师。 以上这些都是吴泽荣对安然进行科普的,这位自从考上一中之后,便把图书馆中所有一切关于一中的介绍都扫瞄了个底儿掉。他这么干,倒不是对一中的校史有多么多么的感兴趣,只是学院派的习惯使然。安然这会儿便毫不客气的把他当成校园搜索引擎来用。 作为一所这个时代的省级重点中学,一中的各方便配置华丽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别说是他们锦岭这种小城,就是放到十几年后的省城去,也照样显得有些奢华,让安然不由得就想起日后那些酷爱装饰学校大门的大学校长们,有些怀疑起这历代的一中校长是不是也都有此爱好,把钱都花在了脸皮上? 比如,设施极其全面的市内体育场。各种市外运动场地。最让安然感到讶异的是,居然还有一个小型的室内游泳池。可容纳全体师生还要挂零,经常被市里的一些部门借用的大礼堂。当然,最值得一提的,也是让吴泽荣心心念念个不停的,校内图书馆,据这只书虫子介绍,这里的藏书量非常之丰富,还有一些珍贵的版本是属于从最初建校时便传下来的宝贵财富,就连市图书馆也没有,牛X至极。 除了这些设施之外,一中成立有学生会,组织学生活动,配合老师们对全体学生进行管理。其组织形式和各项权利与大学中的学生会一般无二,并不像安然想像中的那种摆设式的存在。学生会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场地。 除了学生会,还有各类社团,可供学生参加选择。每个社团也都有自己的活动场地。 在高中时期拥有自己的学生会和社团,别说是锦岭,就是在全国范围之内,也是少数。 中国目前的教育虽说号称是要进行全面的素质教育,让学生能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做应试教育的牺牲品。 可惜,政策是政策,提倡也只是提倡。 应试教育在中国有根深蒂固的传统土壤,绝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就可轻易改变的。现实是,别管政府教育部门的口号如何,真实的情况依然没有改善,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样的情况在重点中学、高中中尤甚,分数几乎成了衡量每一位学生人生价值的唯一标准,别说什么学生会,什么社团活动,就连应该上的音乐,美术,体育等课程也都成了装饰性的存在,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条潜规则。 而一中之所以会有学生会和各类社团的存在,一方面固然是由于现任的校领导在这些方面比较重视,观念开明,另一方面也是基于一中的一种传统。 依旧是据吴泽荣所说,在一中的前身,也就是那所教会学校成立时,学校里就有类似于学生会和各类社团的组织。解放后,改建成一中时,当时的校长思想也是极为开通,有着先进的理念和长远的眼光,将这两项传统继续保持了下来,可以想见,在当年的大环境下,他的这种做法是何等的开明,甚至带有很大的风险。 但也正是这位令人尊敬的校长奠定了此后一中开放,先进,大胆,鲜明的办学理念和自由,民主的校风,并一直延续至今。 当然,作为一所重点高中,一中不可能不对分数看重,学校可以允许学生自由的参加社团活动,鼓励学生们参与到学生会的工作中去,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的成绩必须达标。 你的兴趣广泛,你想参加多少个社团,我不管。你热爱学生会活动,愿意协助老师和学校为同学服务,学校也表示欢迎。你的业余时间怎么利用,我也不想过问。只要你自己把时间安排好,成绩达标,一切OK。 学校希望可以培养全方面发展的人材,学校可以尽力为你提供相关的机会和条件,但是学校同样需要你回报以高标准的成绩,毕竟在现今应试教育为主流的现实背景之下,分数才是衡量一所重点学校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标准,甚至可以是唯一的标准。 这对成天被迫埋在书山题海中的重点学校的学生们来说,已经是一种神话一般的生活了。 在听吴泽荣第一次说起的时候,安然简直觉得有些天方夜谭的味道,感到特别的难以置信。 哪怕过了两辈子,安然对一中的印象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本市唯一的一所省重点,考上一中,就等于将多半拉身子迈进了大学校门。事实上,这也是大多锦岭人的普遍印象。 224,生活的全部 至于说,一中的办学特色,办学理念和校风之类的,人们并没有多少感觉,或者说,大家都是一致的向分看齐。 让安然这个初级园艺爱好者感到开心的是,一中的绿化也做得非常的好。由于建校时间长,各届校长在这方面也注意保护,又在自己的任期之内随时的补种,年深日久下来,便导致校园中随处都可以看到树龄极长的老树,高大,粗壮,树冠如绿色的巨伞一般。这种景色大概也只能在这种有历史有底蕴的校园中才能见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决不是一句空话。 除了树龄够长,各种植物的种类也算得上丰富多样。 一路走来,安然留意到虽然这些树木和植物中,本地植物种类占了大部分,但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树木植物,她此前从未来见过,完全叫不上名字来,决心下次去图书馆借本植物图鉴来研究一下。 树龄长,植物种类多样,校区内的园林设计规划方面也很用心。他们走马观花似的转了一圈,仅仅各类喷泉和水塘就见了好几个,大的,小的,从最初建校时留存下来的,也有近几年后建的。还有各式可供学生们读书小坐的凉亭,花棚,长廊,用心精妙的点缀在绿树繁花之中。 作为一个养着三只强大吃货的饲养员,安然也注意到,在校园里购物也挺方便的。与一般的学校不同,一中似乎对学生们在购物方面并不限制,反而提供了很多便利的条件,安然想,这大概是校领导们在开明之余,还颇有商业头脑的缘故吧?这么大的一片地儿,光是小卖店,小超市她就见了三个,此外,还有一个复印社兼文具店。 安然特意进去询问了一下一些常用商品的价格,物价跟校园外的商家们没有什么区别,各别货品甚至还要低上一些。 小超市的老板娘见安然问得细致,便笑着打趣,“怎么,你这是要做市场调查,货比三家啊?” 安然索性也不隐藏自己的用心,直接回应,“是啊,我们初来乍到,这不是得好好熟悉一下咱们校园里的各类商品价格嘛,要是便宜的话,就就近采购,要是贵的话,嘿嘿……”一切就不在言中了。 老板娘被她的直言不讳弄得有些失笑,安然也笑,反正这几年,她跟那些吃货天天混在一起,别的事没怎么学会,倒是这脸皮的厚度一天天的成长起来了。 “放心吧,我们的价格都是最公道的,绝对不带骗你们这些小孩儿钱的。”老板娘挺爱开玩笑,“就是我们想骗,学校也不让。你们是新生不知道,他们那些高二高三的都知道,咱们学校管理的严着呢,动不动的就来检查一回这些东西的订价,生怕我们这些作买卖的仗着在学校里,离得近,把你们这些小孩儿给宰了。” “诶?!”听了老板娘的这番话,安然倒是有点讶异了,说实在的,她之前看到一个高中里就呛了三家卖日用品的小店和一家复印社,第一反应就是这几家店的店主别是校长的小舅子之类的裙带关系吧?这里的价格不定得多贵多狠呢!但现在看,即使店主真是校领导的亲戚,但管理得却很有条理,不仅价格合理,而且商品齐全。 不说别的,单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一中目前校内的风气还挺正的,哪怕有些个人关系在里面,事情也做得很公道漂亮。 但是这样一来,这些商家还能挣到钱吗? 安然把这个问题直接问了出来,老板娘没有直接回应,只是略略说了几句,“唉,挣还是能挣点,就是挣得少了点。咱们也没指望着发财,就糊个口呗。” 安然一听这话心里也就明白了,看来一中学生的购买力还是相当不错的。想想也是,如果这些学生手里没钱,哪怕学校再不限制商店的数量,但顾客人数和购买力在那里放着,商家也不是傻子,不会扎堆往这里来。利润好,学校也才会花精力来管理。 至于老板娘说的什么挣点糊口的钱之类的话,也就是听听而已,每个人对糊口的定位不同,再说,他们的那位公鸡兄几乎把这话挂在嘴上,别说是安然,就连吴泽荣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书虫子也听了个耳朵生茧。 由于吴泽荣这个书虫子的关系,两人本来是想把校图书馆作为重点的浏览项目,可惜,今天不是正式开学的日子,图书馆闭馆休息,锁头把门。两人只能在馆外前前后后的转了一圈,过过眼瘾。 图书馆也是新建的没几年的新建筑,足足有四层高。安然看得直咋舌,这手笔可忒大了,这里不会都放了书吧?那样的话,藏书量可都快赶上市图书馆了。 吴泽荣摇头说,这里跟市图不一样,按他看的介绍的说法是这里的阅览室面积不小,有很多学生干脆把这里当成业余时间的自习室使用,还有一间比外面网吧便宜很多的微机室,不需要花一分钱,就可以自由上网查阅资料。图书馆里的设施很先进,有一些还是本校的杰出校友们出钱捐赠的。 书虫子说这番话时,双眼的明亮程度让站在他对面的安然不得不调整了一下自己所站的位置,从他的正对面站到他的身侧去——都快把她的眼睛晃瞎了。 不怪吴书呆这样兴奋,别说是他,就安然也对这所校图书馆充满了期待。 一番走马观花的游览下来,安然和吴泽荣的情绪不由得都有些兴奋,这样好的设施,这样开明的风气和宽松的氛围,让他们在心里对未来三年的学习生活充满了期待。 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重点高中的学习任务想必是极其繁重的,竞争也相当的激烈,对此安然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 可也由于她之前对重点高中的那些固有印象,让她犯了个经验主义的错误,没有事先像吴泽荣那样对一中的实际情况进行一番了解。这也算是个小小的教训吧,以后做事之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听说过多少次,还是要自己亲自去了解一下才好。 现在,看到一中的这些丰富的设施和活动,安然觉得自己在暑期制定好的未来学习生活计划,需要好好的调整一番了。 学习当然是她未来三年生活的重心,跟她这个重来一回的人说什么分数不重要之类的话,是完全谈不通的,作为一个在社会上走了一遭,在学历上吃过无数暗亏的人来说,安然对分数看得比老师和安国庆李彩凤还要重,开玩笑,如果不是为了考大学,混文凭,她还费这劲干嘛?知识?当然,知识很美好,可那玩意真的不能当饭吃。 再说了,若真是为了单纯的学习知识,她还硬着头皮去学什么物理代数的那些让她恨不得欲仙欲死,实际生活里又几乎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干嘛?直接去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又有趣又节约时间,不是更好吗? 所以,在某重生人士这个应试教育的产品心中,分数的绝对地位是无可挑战滴! 过去的三年,她不可谓不努力,可虽说顺利的考上了一中,但从总分数上来说,在这一届的新生中,她只也是中等偏下的成绩。 现在不代表未来。 安然当然不甘心未来的三年依旧以这种程度的成绩从一中毕业,勉强升入大学。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就没有必要要死要活的考进一中来了。 这里有本市最优秀的教师资源,自己虽然并不聪明,但也绝谈不上是个笨蛋,未来的三年里,自然要好好的,尽一切最大可能来利用这里的资源,在学业上取得更好的进步,以期将来可以考入一所理想的大学。 只是分数再重要,它毕竟不是生活的全部,安然也没打算把它当成未来三年生活的全部内容。奋斗是需要奋斗,未来三年关键也是确实是关键,可这不代表她必须把自己当成日以继夜的读书机器,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的生活,不仅不会提高效率,甚至有可能还会造成负作用。 一张一弛才是正确的生活和学习方式,才能更有利于坚持长久。 否则一开始,劲的使得猛了,后面真正确实加速度的时候,反而后劲不足,那可就是坏了菜了。 这是安然这几年来,在制定计划,执行计划中一点点的总结出来的经验。 不算是什么高深的道理,但这个道理却需要自己真正做了,吃亏了,才能真正的理解它的重要性。 会学习,还要会生活。 今天的这一番游览,让安然看到一中在学习之外还有这么多的丰富又优秀的设施和资源可供她在未来三年好好的加以利用。 比如,她一眼就看上了那个小型的室内游泳池,她不是个特别的喜欢运动的人,除了每天必做的瑜珈之外,也就对游泳比较感兴趣。 225,双重的摧残 紧张而高强度的学习之后,去游泳池里,好好的游上一圈,什么都不想,痛痛快快的运动一番,放松一下,也是个不错的享受。 而且,游泳和瑜珈一样,都对塑身有好处。运动塑身一举两得,臭美人士最喜欢的莫过于这种运动了。 安然还想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参加一个社团。听吴泽荣的介绍说,学校似乎并没有硬性规定学生加入社团,同时对学生们加入社团的数量也没有作出具体的规定。学校的态度很明朗,爱参加不参加,参加多少都是你们自己的自由,还是那句话,成绩上去了,其他的你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安排,不调皮捣蛋作奸犯科即可。 其实,如果学习不那么紧张的话,安然倒是想多加入一些社团,好好培养发展一下自己的爱好,比如,她现在喜欢厨艺,喜欢园艺,书法方面也一直都在坚持练习,几年下来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步,缝纫方面,目前家里一家三口身上不少衣服,都是她自己动物剪裁缝制的。年初的时候,她用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压岁钱砸了一台性价比相当不错的相机,作为对自己这几年来努力学习的奖励。虽说照出的照片效果比不上吴泽荣,但拿出来也可以唬唬人了…… 不过,虽然兴趣不少,但安然也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头脑和资质,是不可能搞好学习之余,又能兼顾发展这么多的爱好的。自己没事拿起来消遣消遣也就得了,真要是正儿八经的加入社团的话,肯定是要在学习和兴趣之间顾此失彼,两头讨不了好的。 所以,想到这里,安然便从书包里拿出自己随身的记事本,在日程安排那一项中加了一条调整计划,她准备先拿出一周时间来,根据实际列出一份大致的计划来,然后依据执行效果慢慢调整。 今天的这一圈游览,让安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想当然的列出来的那份学习和生活计划,看起来颇有点纸上谈兵的不靠谱味道,实践果然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她的计划还没检验呢,这就要推倒重来了。 不管怎样,安然在兴奋之余已经下定决心,未来在一中的三年,她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仅要过得充实,努力,还要过得丰富,多彩。珍惜一切机会和资源,在有限的时间里,活出尽可能广阔的空间来。 安然心情激荡的把小本子放回书包里,转头一看身边的书呆好友,发觉这只书虫子荡得比她还甚,这会儿正紧握双拳,双眼放电的对着门扉紧闭的校图书馆大门浮想联翩,壮怀激烈的较劲呢。 看一眼腕上的手表,发觉时间已经过午,安然果断决定结束游览,转了这么一大圈,校园里各项设施的位置,她已经做到差不多心中有数,基本可以保证明天她可以顺利的利用课后的十分钟冲到超市买一瓶酸奶,不用愁自己找不到正确的位置,浪费时间,这样的程度也就可以了。至于一些更详细的情况,还有未来三年的时间可以让她尽情的慢慢熟悉。一次性的摸个底儿掉,将来可就没有什么惊喜了。 询问了一下吴泽荣的意见,该位书呆同学在图书馆闭馆的情况下,他的意见是一如即往的没有意见。 两人推了车,一起骑车回家。 从一中骑车回到家里,大约需要二十来分钟的时间,不算远,但也谈不上近。安然和吴泽荣大约可以一起骑上十来分钟的样子,然后到达一个十字路口,两人分别拐向不同的方向。 九月天,秋老虎,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臭美人士安然同志一年四季在外出时都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这个季节她的行头一般是这样的:头戴遮阳帽,脸上捂口罩——这个口罩还是她自制的,这年头还没有后来那些花色多样,薄厚不一的各色口罩,反正安然的目的也就是遮阳,干脆就拿最轻薄透气的布料给自己做了几个薄口罩换着用。两条胳膊就交给她自制的薄纱斗篷。手上还要戴手套。 风沙大的春秋两季还好说,但是夏天和还未起大风的初秋时候,这身蒙面大盗的造型走在街上,那回头率就明显不断的攀升了起来。 她的那个把跟她抬杠当成爱好的混球同桌江杰云同志有云,我以后是不跟你一块进银行,丢人!就你这造型,一进银行非让人保安给撵出来不可,看着就像抢银行的! 安然对此种明显造谣生事的言论相当的不以为然,她对抢银行才没兴趣呢,她只对美白感兴趣! 某重生的臭美份子表示,为了让脸皮不变黑,只好让脸皮往厚长,所以,换句话说,防晒的最佳方式,就是要有一张厚脸皮! 一般情况下,这副武装比防晒霜还要好用得多。 不过,想到防晒霜,安然不由得又愁怅了起来——军训啊! 一中的军训安排也算得上是别出新裁。 如果说,学生会、兴趣社团充分的体现了一中开明、民主的一面,那么,军训安排则体现了它身为重点高中残酷、无情的一面。 军训时间为期一个月。 时间长不长,这是个见仁见智的事,每个学校的安排不同,这没什么可说的。 真正让新生们在私下里咬牙切齿,哭天抢天的是他们的日程安排。 每天新生们都要准时到校,学校把上早自习的时间拿出来,让教官们把新生们拉到操场上先操练一番。等到学生们被严肃认真的教官们操练得筋松骨软,倒气不已的时候,再把这些双腿打颤的可怜孩子交给同样严肃认真的老师们,拉回到教室里,开始上课。 名其美曰为劳逸结合。 你还别不满,你还得打起精神来,用心的,专心的,全心的听讲,否则讲台上的老师可不管你身上有没有劲,拿笔的手是不是发抖,你必须认真听讲,不能溜号。 为了保证你随时随地都能保持最佳的听课状态,老师们还会善解人意的对你进行监督。 怎么监督? 你说老师能怎么监督? 考试呗! 随堂小考,时时关心,让你的身心每一分每一秒都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什么? 你已经累得没有精力去关注考试成绩了? 没关系,就连这种细枝末节老师们也十分周到的为你想到了。 随堂小考结束之后,老师为了激励同学们还会把测试的成绩由高到低的进行排名,然后当着全班同学班的面开始点名,把点到名字的同学叫到讲台前进行公开的讲解。 最缺德的是,老师并不是从成绩最高的那名同学开始叫,而是从名次最低的同学开始喊。 第一个总是最受关注的。 想想看,本来成绩就是倒数的,又是第一个被老师叫到讲台前公开讲解的,在全班同学的集体注视之下,这是怎样的一种消魂的滋味。 能进入到一中的,排除那些靠特殊渠道直升的学生,绝大多数的同学在原本中学那也都是名列前茅的,都是老师们眼中的尖子生,和同学们眼中的榜样型人物。除了脸皮实在厚实到大炮轰不透的主儿,谁能受得了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挨批的滋味? 本来从老师的宠儿,天之骄子呼的一下变成一中的平凡一兵,以往的骄人成绩都被一笔勾销,一遭回到解放前,身边的同学都跟自己一样优秀,有些人聪明到几乎变态的程度,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难以追赶上他们的脚步。这种巨大的落差,一切都要从头做起的滋味就已经很让人难以接受,需要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断的调整调适。 可偏偏一中的老师下手还这样的狠辣,完全不给你一点喘息调整的时间,先用高强度的军训在**上摧残你。然后再用随堂小考,当众开训的方式在精神上折磨你,全方位,无死角的打击你的自信心,让这些正当花季的少男少女们从走入校门的娇艳支愣的鲜花一朵,转瞬就变成了缺了水,经了霜,蔫巴巴,叶叶黄的小白菜。 什么过渡,什么调适那些都不在老师们的考量之内。 什么难以接受? 那怎么行? 现在的孩子真是太娇贵了,从身体到心灵,看看都把你们给惯成什么样了?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 累不累,想想雷锋董存瑞! 再看看你们自个儿,你们这算什么啊?不就是军训了一堂早自习,紧接着上上课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这样的,就是惯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继续锻炼,持续锻炼,没完没了的锻炼,炼着炼着就好了! 秉承着这种指导思想,这些苦巴巴的可怜新生们在经过了**和精神的双重沉重打击之后,到了下午的自习课又再次回到了教官们的手里,被拉到九月天的大太阳底下,接茬儿锻炼**——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接茬儿被**摧残? 226,一个下马威 这种天气站在大太阳底下军训的滋味真是再“美妙”不过了。 可经过了**-精神-**三重折磨的学生们已经快要精疲力竭,连开口抱怨的力气也不剩下什么。这会儿绝不会出现什么调皮捣蛋的份子,一个个的温顺乖巧得都跟小绵羊似的,教官一个口令,小羊们一个动作,听话得不得了,倒不是这些孩子觉悟高,也不是他们想开了,而是他们连调皮捣蛋的精力都没有了。 被这样折腾了一天的新生们在教官宣布解散的时候,表示欢呼高兴的劲头都不剩一点,拖着两条打颤的小细腿,觉得自己是否能顺利爬回家里都是个未知数。 可是事实会向他们证明,人类的潜力是无限的,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只要你用力挤压,总会有的。 爬回了家里的可怜孩子们,尽管使筷子的力量都不充沛,脑袋一点一点的,恨不得一头扎到饭碗里睡上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可惜,老师们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因为你还有大堆的作业要做,要完成。 一中跟所有的重点学校一样,在作业方面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只有更多,不会更少。 即便是新生们在经过了一天的三重摧残打击之后,老师们留起作业来,依然是无所顾忌,毫不手软。 那些作业,你就作吧。 不作到晚上十一点,你就别想顺利的上床睡觉。 当然,过完这样无比精彩,内容丰富的一天之后,你的睡眠质量那是杠杠的,绝对没有一点失眠的困扰,几乎是你的眼睛一闭再一张,天就亮了。 然后迎接你的,依旧是无比精彩,内容丰富的一天。 直到一个月军训期满。 学生们送别教官时,一些多愁善良的女孩子们都会哭的。 但是,哪所学校的学生也不会有一中这样哭得齐整划一,别管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个保个的哭得肝肠寸断,情深意长——靠,可算是他妈的结束了,一个月真是太他奶奶的不容易了,呜呜呜!!! 这就是一中的传说中的“铁腕”军训。 半训半读的军训方式与它的学生会,兴趣社团一样,也是一项多年的传统,据说是从解放建国一直保持到现在,每一届的学生们都要经历一番这种折磨和打击,最后按老师们的话说,它会变成一笔财富,让你终身受益——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当年的军训,以后,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苦累,都会感到不在话下。 听听,这理由,多么光明,多么正大,多么冠冕堂皇,多么阴险狡诈,学校分明就是想通过**到精神再到**再到精神的四重打击来给这些以往眼高于顶,鼻孔朝天的优等生们一个下马威。 想想看,如果没有这些打击,这些还需要调适心理状态的,正处于叛逆期的穷孩子们会是个什么德行,不说别的,放在的学习上的精力肯定不是百分之百的,总要留出一些来不平一下,愤世一下,嫉俗一下,攀比一下,搞不好还要暴走一下什么的。 可现在好了,大量的体力锻炼,大量的功课,大量的知识都等着他们一一去体验完成,别说暴走,就连胡思乱想的精力都没给他们留下一丝一毫,开玩笑,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谁还有能耐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因此,可以想见,经过了这种半读半训的铁腕军训的折腾之后的新生们,身上的毛刺那是一根不剩,早被拔除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服服贴贴的,这绝对比一般学校老师们的语重心长,口苦婆心的要省劲一百倍,也好使一百倍! 说白了,少年人嘛,就是欠收拾。 这些传说,吴泽荣也是听他的新同桌说的。 安然一听,几乎立刻连骑车的力气也不剩了。 天啊,地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吴泽荣这个新同桌是个什么人物,为什么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向吴书呆科普了这么些恐怖的信息。 刚刚因为游览了一圈校园,而兴起的兴奋激动的心情就如寒风中的小火苗一样,扑的一下灭了个干干净净,就剩下万里冰封的广阔冰原上那漫天漫地的严酷厉风,呼呼呼的吹过来,又刮过去,要多苦逼,就多苦逼! 在此之前,安然还挺乐观来着,周芳华,郑晓还有赵真旭、姜成卓他们的学校早就提前报到开始军训了。就只有一中特别的沉得住气,稳得住神,安然按照她的那种对重点高中的习惯性印象想当然的揣测,是不是一中根本就不重视军训这茬儿啊,会不会校长干脆大手一挥,十分霸气的来一句,“免训!” 哪怕就是在今天夏微在讲未来安排的时候,提到军训这一项的时候,安然依然保持着她的盲目乐观,一边上课一边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看就是不得不训的马虎态度。估计就跟上体育课什么的差不多,教官们肯定接到学校的关照,届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轻轻松松的让他们过关完事。 这会儿听到吴泽荣的科普,安然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多么幼稚,多么多么的缺心眼,二百五! 还拿出一个礼拜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学习生活计划? 得了吧,还不如说,她先想着怎么把未来这一个月顺利的对付过去,不让自己在随堂小考中被当众狂批,不在严酷的军训中阵亡才对。 哦,对了,还有防晒。 哪怕就算到了这个份儿上,某臭美份子还是没忘了这茬儿。 这几年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这张人皮养得水嫩光滑,不能因为这一个月的劳累折腾就前功尽弃,成功在于坚持,臭美也在于坚持。 上辈子没毅力,这辈子把大部分劲头都使在培养毅力上的安然坚信这一点。 不过,安然也没忘了埋怨自己的好友一句,“这么可怕的事,你怎么不早讲啊,吴泽荣!” 书呆同学挺委屈,也挺无辜的眨眨眼,“我之前不是没想起来吗?” 安然张了张嘴,最后也只得叹了口气,也是,这只书虫子刚才就一直对着校图书馆的大门发书痴了,哪里顾得上这些,想得起来才怪。 吴泽荣这会儿的脸也苦了起来,安然不提这茬儿还好点,一提军训来,别人还好说,他这个四体不勤的宅男才是最悲摧的,也许只有校图书馆里的那些书才能稍稍的抚慰一下他那残破的心灵吧。 本来转了一圈校园所带来的兴奋之情,这会儿被明天即将开展的半读半训的铁腕军训给打击得半点不剩,两人踩着车子的动作也显得气息奄奄,慢慢腾腾,一路默默无语两眼泪的走到十字路口,安然才强打起精神来,说了句,“再见。”顿了顿,又哭丧着脸望了一眼头顶上老大的太阳,充满希望的说了一句,“希望明天能下大雨!” 安然求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下雨天,就不用军训了~ 可惜,还没等她在心里脑补完毕,就听吴泽荣有气无力,却毫不留情的打击她道,“你忘了,一中有室内体育场。” 也就是说,不管下不下雨,他们都得照训不误。别说是下雨,就是下刀子,学校都有招儿让你训得起来,那么好的室内体育场是白放着显摆有钱的吗? 靠!忘了这回事了! 安然瞬间泪喷了。 事实证明,事物都是有多面性的,正所谓祸福相倚。 刚才还觉得一中的各类施设美好得不得了的某人这会儿不由得对着头顶上的大太阳咬牙切齿的骂一中的校领导,没事盖个老破室内体育场干嘛,有钱撑的啊! 安然自己独行的十来分钟回家路,没干别的,光用来做心理调试来着。 想想未来一个月暗无天日的时光,这可真是个艰难的,让人没蛋也疼的过程。 好在,将将到家的时候,总算是调试完毕。 既然是无可改变的事,与其痛哭流涕,不如想想怎么面对适应来得实际,唉,惆怅啊! 既便如此,安然走进彩票站的时候,多少还显得有些无精打彩。 安国庆和李彩凤两人正忙着,抬头看了一眼安然,也顾不上多说什么。 安然从铁栏门钻进去,爬上二楼。制定应对计划的事先放在一边,眼下还是先把饭做了再说。 先回到卧室,把书包放进书桌下面的小柜里。接着将身上的一身防晒装备卸了个干净。花了五分钟在浴室简单的冲了个凉,洗去一身汗水的黏腻,换上一套浅绿色细棉布的家居服。 这家居服也是她自己做的,宽松的无袖小翻领背心,下面是一条短短的裤裙。正好适合这个季节,清凉,简便,又不用担心走光。同时哪怕是到附近的小卖店临时买瓶酱油也不显得过于邋遢随便。 细细的擦好护肤品,安然从冰箱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早上新榨的果汁,一边喝一边下楼,随手锁了门,向父母打声招呼,走到隔壁的网吧,去看看那几个吃货是否都已经回来了,以便统计人数,制订中午的菜单。 227,方便快捷版 安然走进去的时候,三个人都不在,收银台后只有一个男店员在那里忙着给顾客结帐,见到她进来,也不用她说话,便直接告诉她,那三个家伙都还没有回来,有事直接打电话吧。 白跑了一趟。 安然这才想起来,这几天那三块料正忙着筹备他们的软件设计工作室,又正赶上各个学校开学,忙得简直分身乏术,这会儿自然是不可能像平时那样守在家里一心一意的等着吃饭。 一口将杯子里的果汁干掉,安然小叹了口气,都怪那该死的军训,否则她也不会白溜了一回腿儿。现在也只得捧着喝空了的果汁杯子,又从网吧那里溜达了回来。上楼,开始给三个家伙打电话。 三人也算是小有身家的老板三枚,身边的通讯工具早就鸟枪换炮,从原本的汉字寻呼机换成了手机,联系起来比以前是方便了N倍。 电话一接通,还没等安然张嘴提问,那边的江大吃货劈头就直接了当地来了一句,“我们在道儿上呢,多给点肉!” 巴嗒。 安然屁也没放一个的,直接把电话挂上。 跟江大吃货打电话就是这点好,省心,省劲,省事还省电话费。反正在这个钟点儿,某大厨给肉食动物打电话也确实是别无他事,吃饭而已。而某肉食动物的追求也是万年不变,唯肉而已。 统计了用餐的人数,接下来拟定菜单的活儿自然就轻松了。 九月初秋,天气依旧炎热,早晚温差开始拉大,随着凉风渐起,水份开始蒸发,套一句古装电视剧里更夫们的经典台词,又渐渐到了一年之中“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季节,不只物品要小心火烛,人们的饮食也要以滋润去燥为好,小心上火。 热爱臭美又正当花季,随时有青春美丽痘常伴左右风险的某大厨一到这种“小心火烛”的春秋两季,就开始更加的“小心饮食”起来。 不过,今天安大厨的精神力稍有不足,还没怎么从“铁腕军训”的消息中满状态复活,于是决定午餐做得稍稍省事一点,来点好料理又省事的。 因为有三只肉食动物在,别管省什么也不能省了肉,没听人江大吃货刚才一接电话,别的废话一句没有,直接奔着肉就去了吗? 养生菜谱上说,秋季要多吃一些牛羊肉,所以,他们今天午餐的重头大菜也自然以牛肉为主打,乃是西红杮炖牛肉是也。 这道菜要是老老实实的从头做起,没一个钟头俩钟头的下不来。 不过,安然在这方面一向是不怎么老实。 为了图省事,她总是在有空的时间就焖上它一大锅,然后分别放在保鲜盒里,塞进冰箱冻上。要吃的时候,直接取出放微波炉里解冻。 直接吃也很香,想加点花呢,就再放点别的菜进去。 今天既然是吃西红杮炖牛肉,自然加的就是西红杮。 用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说法是,这是道带了洋味的菜。 为什么说带了洋味儿呢? 按他们夫妻俩的逻辑来讲是这样的,西红杮在东北这边又叫洋杮子,洋杮子洋杮子,顾名思义就是老洋毛子吃的杮子,用老洋毛子吃的杮子炖肉,那还不带洋味儿吗? 所以,安然坚定的认为,做带洋味儿的菜,在配料上也干脆一洋到底为好,所以葱、姜、蒜不能少,但洋葱——也就是老洋毛子吃的葱也是绝对不能少滴。此外,还不能忘了黑胡椒,这味纯正中餐几乎用不到的调料。再说了,没看人家名字里带个胡字吗?明显就是老洋毛子的调料啊! 其实只要牛肉是现成炖好的,这道菜做起来容易着呢。 热油锅加入蒜爆香,然后把去了皮,切成小碎丁的洋柿子放进去煸炒。 炒到什么时候算好呢? 那要看你的口味了。 安然喜欢洋杮子味浓一点的,直接拿锅铲把丁压成了泥,加点酱油加点油,出锅时洋杮子丁已经炒成了酱汁状。 也有人喜欢将西红杮切成大块,出锅时形状依旧美丽动人。 反正口味问题嘛,谁掌勺谁说了算,安然就爱吃酱汁型的,家里其他人也只得别无选择的随着她来。按照正常的步骤来说呢,下面要炒锅放油,放入洋葱、姜、葱白煸炒出香味,然后把过了热水,焯去血沫的牛肉块加入其中翻炒,然后把上一个步骤出锅的西红杮的酱汁兑进去,再把调料什么的,如盐啊、黑胡椒啊、料酒啊也统统按量加足,炒上几上,最后放入高汤,没过牛肉,大火烧开再转小火。 接下来就你炖吧,拿出你的耐心,慢条斯理的炖上俩点儿,捞出一块,一尝,嗯,肉烂了,再转成大火把汤汁收至浓稠才算完活。 到安然这儿,自然就没这么漫长复杂的过程了。她的牛肉是现成的,把洋葱什么的炒吧炒吧,解了冻的熟牛肉往里一放,再加上炒好的西红杮酱汁,将调料什么的放放好,加上现成的牛肉汤,原汤化原食,大火烧开,小火收汁。 速成的美食,方便快捷,牛肉熟烂,微酸轻甜,汤汁浓稠,味道也不错。 当然,跟人家认认真真炖上两个小时的“老实用心版”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周末或是假期,时间允许的话,安然也会踏踏实实的做上一回“老实用心版”,不过,现在中午时间紧张,只能将就着享用“方便快捷版”的了。 好在,安国庆和李彩凤压根就不是挑嘴的人,安然自己好将就,而那三只肉食动物显然只要肉吃就行。 肉食动物的肉解决了。接下来的菜色也就更加的容易了。 溜肝尖,肉沫豆腐,凉拌茄子,素炒芹菜,香菇豆腐汤,花生小豆饭。 有荤有素,多食内脏,菌类,豆类,富含维生素和纤维多的蔬菜,这是秋季菜谱滋阴去燥的主旋律。 菜量照旧极大丰富,仅是西红杮炖牛肉就呛了一小锅,其他的菜色也都是上盆来装,梁山特色饮食文化万年不变。 安然这边刚做到了一半,大门就被敲了个振天——吃货们回来了。 安然一手拉开门,身体熟练的往边上飞快的一侧,时机把握及时,她的身体刚刚结束动作,三个黑影贯成一气,呼呼呼三道风响从她的耳畔刷刷刷的飞擦而过。再定睛看去时,那三个家伙已经蹲在大开冰箱前,一人端一只大碗,抑着脖子灌冰镇绿豆汤喝。 看着了吧,在某大厨的精心饲养下,这三只吃货的抢食速度和抢食功夫也是一日千里,足可称霸一方了。 三只吃货灌完绿豆汤,齐齐大喝一声,“真他妈的爽!”这才站起身来,抹抹嘴,又忙忙叨叨的开始一起抽鼻子。 安然也不稀得搭理他们,转身进厨房继续做饭。身后自然而然的跟上来三只。 “嗯,香,香,香,真他娘的香,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绝对是牛肉啊牛肉,大块的,烂烂糊糊的,美妙动人的,嗯~~~~” 姜成卓尖着个鼻子、嘴儿,闭着眼,一脸陶醉,晕晕乎乎,一步三晃的晃进了厨房。 “不只有肉味,还有股甜甜的,酸酸的……洋杮子味儿,嗯,香,香,香,真香!” 赵真旭追在姜成卓的屁股后头,也闭着个眼,一脸沉醉的表情,不过,即便没张着眼,也没耽误他大屁股一拱,胖腰一拧,直接把走在他前面的公鸡兄硬生生的给拱到了一边,抢先把自己拱进了厨房里。 于是,这二位照例又掐了起来,一个一蹦三尺高,一个仗着自己的“实力”,下盘稳固,准备来个“力压千斤”。 这要是放在最初,某身型苗条的少女也许还会紧张上那么一两秒,到现在身经百战的某大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朝那两个几乎要在厨房地面上打滚肉搏的混球秀腿轻扬,照着两人的屁股毫不留情的当当两脚,再一扬手里寒光闪闪的大菜刀,喝上一声,“厨房重地,不得随意斗殴,违令者,中午没饭吃!” 刚才还恨不能滚成一团的两只吃货立马揉着屁股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扁着嘴巴,眼含热泪,溜着墙根,立正站好——不给饭吃神马的,太凶残了!这姑娘,越来越可怕了! 两人立正的功夫,那第三个吃货也溜溜达达的晃进了厨房,一语中的曰道,“西红杮炖牛肉!” 语气老肯定的。 安然朝他龇牙一笑,“恭喜你,答对了!有奖……”说着把手里拎着的菜刀往他的手里一塞,“乖,一边切菜去。” 江杰云摸摸鼻子,为了午饭为了肉,很有眼色的乖乖照办。在他的带动下,贴着墙根站着的两位也立刻熟门熟路的各自去找自己的活干。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的功夫,饭熟菜好。 安然照例先把父母的菜饭盛到餐盘里,她端一盘,后面的江杰云跟着端一盘,给楼下的安国庆和李彩凤送到彩票站的收银台前。 留下两个吃货一边往餐桌上端锅端盆,一边顺道偷嘴。 接下来,四个人一起吃饭。 这种时候,他们一般都是维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标准餐桌礼仪。 228,所谓的时机 倒不是这几位比较讲派头,而是那三只吃货的嘴都忙着抢吃抢喝,根本倒不出空儿。安然的嘴倒是没那么忙,可以讲一讲话,可惜,她也不敢开口,她怕自己这么带头一讲,那三只不回应好点,要积极回应还不得来个“万弹齐放”,饭粒乱喷? 那场面未免太过壮观,她觉得自己脆弱的小心灵有些承受不来了,他们还是继续文雅好了。 所以说,老祖宗说话,还是很有道理的,食不言自有食不言的深刻用意! 一阵的风卷残云,最受三只肉食动物欢迎的当然是那道西红杮炖牛肉,三个家伙为了最后的那点汤汁归属权又激烈的厮杀了一番。 对这三位的饭前“运动”,饭中“运动”,安然现在已经连眼皮都懒得抬上一下下了,有时她也想,如果他们能够老老实实,文文静静,和和气气的吃上一餐饭,是不是能比现在这种边吃边“运动”的用餐方式多省一点粮?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而已。 三只吃货又是几乎同时放下手里的大海碗,拍拍肚子,眯着眼,满足的打个饱嗝,然后打扫战场,收拾碗筷的收拾碗筷,下楼去取安国庆和李彩凤餐盘的去取餐盘。 一切收拾妥当,一人端一只大茶碗,慢悠悠的喝茶,这才齐齐打开了话匣子。 赵真旭平时一直在学习和工作之余接活写一点小软件赚钱,然后再把赚来的钱投入到编程学习和计算机设备的更新上,此外,他也是个技术不错,隐藏得比较深的黑客。黑客也是个烧钱的爱好。 用他的话说就是以计算机养计算机。 本来,一开始赵真旭在网上接活的时候,并不太计较报酬多少,他就是喜欢这个,为了兴趣才不断的研究。 可慢慢的他也发觉这样不行。 这年头没了钱,想追求个什么都比较难。 他的家里条件是不错,这些年又跟着江杰云他们合伙做生意,手里有些钱。只是想满足他的爱好和玩乐,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他的想法却不止于玩乐而已,他和好友们合伙做生意也不是为了玩乐。他们的共同目标是想独立。 这样一来,每一分钱都要开始斤斤计较了。 因此,后来他在网上接生意时,便开始委托好友姜成卓来做他的经纪人出面谈价。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从未想过要把自己的兴趣发展成事业来做。 这几年安然有时也偶尔琢磨一下,未来的IT精英现在似乎还仅仅把自己未来的事业当成爱好来玩,怀疑他也许真正全力发展事业,大约是要等到大学期间,现在不发力,是不是因为时机还不够成熟? 不过,当她听到三人宣称要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软件工作室的时候,安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显然是错误的,人家IT精英心里对自己的事业规划还是满有章程的。 “诶,我以为你一直把这当成兴趣来的。最少也要到填报大学志愿的时候才会选定未来的就业方向。”安然当时是这样表达自己的惊讶之情的。 “是啊,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情况总是在改变嘛。是吧,老大?”赵真旭经常自称自己长得胖绝对不是因为吃得多的原因,除了家庭遗传,个人体质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之所以能达到喝口凉水都长肉的境界的原因是因为有个词叫做“心宽体胖”。而他,很荣幸的,正是这个词的最佳代言人和实践者。 每当小胖子说起这话时,姜成卓就要立刻撇嘴,随时做出一副准备吐糟的架势,可还没等他的嘴角滑动到令他满意的位置,人家赵真旭总是先他一步把糟吐出来,“你看看,安妹妹,知道老姜那只鸡为什么那么瘦得一把骨头吗?” 也不等安然接话,他就唱作俱佳自问自答的自我配合道,“就是心眼太多给憋得瘦的!别看他成天吃人不吐骨头,可惜啊,就是胖不起来,嘿嘿,干气猴儿!” 这会儿功夫,姜成卓已经把嘴角撇到了人体极限,上手毫不怜惜的拍着赵真旭的那肉乎乎的肚皮,皮笑肉不笑的嘲讽,“唉呀,是啊,是啊,我的身材长得这么苗条,这么匀称,对你这一身大肥肉,老羡慕,老嫉妒了!” 赵真旭装做没听懂他话里的讽刺带打击,一扬双下巴,扬扬自得得很,“羡慕也白羡慕!” 姜成卓却不并想就此放过他,“你说我肉少,是我心眼多,憋的。”他一脸坏相的耸耸眉毛,给小胖子下套,“那你说说,为什么咱们老大也那么瘦,嗯?” 赵真旭对这种级别的套一点都不在乎,才不上他的当,直接理所当然的回道,“老大那是高瞻远瞩,累的。有老大把握着大方向,我们干工作才会一帆风顺嘛。” 姜成卓接着挤兑他,“那你呢,老大这么累,你就不说多动动心眼,帮老大分担一些?” “与其不懂瞎出主意,不如什么都不想,踏实肯干的听老大指挥!”小胖子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咱是实干派,可不像某人总是一肚子的心眼子。 姜成卓翻翻白眼,沉痛的说道,“赵真旭同志,猪也是什么都不想的!” 其实,熟悉之后,就会发现,小胖子并非是那种什么都不想的人,而是想的比较随性,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定好前期的大方向,直接朝着目标往前走就行了,不时的调整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走歪路,然后接着走。至于需要多长的时间,需要什么方式,随缘就好了,时机出现并成熟的时候,他自然知道,另外就如他之前说的,还有两位好友在一旁帮他看着呢,心不宽,就怪了。 所以,赵真旭嘴里的“情况总会改变”,说的也就是现在时机到了。 用该位“心宽体胖”的同学的解释就是,时机没到的时候,使了劲也白使。时机到了的时候,顺势而为就得了,省劲啊! 他们所谓的时机,一方面是他们现在可以腾出手来做这件事,并且,宜早不宜晚,网络世界日新月异,早下手,早得利。另一方面,江杰云觉得他们那渐渐发展起来的事业版图,也开始需要这方面的力量正式加入了。 自从他从网吧的“美食小赌约”中得到了灵感,开始致力于发展属于自己产业的独特的企业文化,便开始在各个方面下足了功夫,网络这方面自然也没有放过,争取最大限度的将它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接着,他又在网络宣传和书店内的收银系统中想到可以将计算机引入到他们的管理方式中去,可以最大的限度的节省人力资源,也方便他们随时对各个产业进行监控。 对他们这样一头忙学业,一头忙经商,半工半读的家伙们来说,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当然,这个过程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没有人可以引导他们,他们就一点点的自己摸索,这几年也走了一些弯路,好在,都及时的调整了过来,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步调。 到如今,三人觉得基本可以下手将各个公司产业之间的管理联结成一张运行有效,快捷安全的管理网络了。 也就是说,他们所成立的那几家网吧,书店,文具公司之类的产业,需要有这么一家专业的网络设计工作室为他们进行配套服务。原本这方面的工作是由赵真旭一个人完成的,但随着他们业务量的扩大,这方面的工作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赵真旭要兼顾学业,又要兼顾生意,只能挤出一些零碎的时间来做这些事,对精力的耗费太大。 于是,三人便开始商量就先成立一个小型的软件工作室,由三人之中这方面的行家来主持。一来可以将赵真旭从一些牵扯精力的琐碎工作中解放出来,二来,可以更好的为他们的那些公司随时随地跟踪服务。三来,等工作室的运作进入正常轨道后,他们就可以开始接一些单子,自己养活自己了。 安然听了他们的远大理想之后,有些恍然大悟。现在此时的网络IT行业在一线的大城市正是发展蓬勃,如火如荼的黄金发展时期,而在他们的这座相对闭塞的内陆小城还少有人真正涉足于此。 据赵真旭和江杰云他们的科普,本市的一些理念比较先进的企业,在需要相关服务的时候,只能去联系省城的一些比较有实力的公司。可那些公司要么就是嫌弃小城里的企业身上肉太少,报酬少,路途远,不愿意承接。另有一些肯上门服务的公司也因为路途遥远,要价过高。再有各个公司需要的服务大多也不是可以一步到位的,需要长期进行维护,随时出现问题,随时解决。遥远的距离也使这种服务变得不够便捷和及时。 一般的IT企业都将目光放在大城市,对他们这种不够繁华的小城市不太能看得上眼,同时,他们也忙于扩张领土,暂时也顾不上这些边边角角的地盘。 229,记仇的女人 但对江杰云他们来说,他们的一切都刚刚开始起步,胃口没有那么大,本市的这块蛋糕对他们已经是非常的豪华了。趁着没有人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早早下手,借着地利的方便,以及自己经商形成的人脉关系优势,发展自己的实力。 说完了软件工作室的情况,安然便支使江杰云把他帮她带回来的新书拿过来,正好趁着这会儿工夫,几人一边说话一边把新书的书皮包起来。 虽说现在已经有了那种彩色透明的塑料书皮,但安然却更喜欢自己动手,用头一年剩下的旧挂历纸来包书皮,按她的说法是,有一种挺扩踏实的手感,是那种滑溜溜的塑料书皮怎么都比不了的。 江杰云他们则是无所谓,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包包书皮,聊聊天也不错。 只是聊着聊着,安然的眼睛就瞪了起来,尖脆的女音拔地而起,在餐厅的上空锐利作响,“什么?诊断书?建议长期卧床休息,不合适从事任何一项体育活动?你!” 对,没错,他们说的就是全班大扫除时,江杰云掏出来的那张让他得以逃避劳动的,内容神秘,效果神奇的纸头。 由于自认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安然觉得哪怕她一瞬间被话唠附了身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是哪个不靠谱的大夫给你开的诊断书?”她毫不客气的伸出手指,一下子指到坐在她对面的江杰云的鼻子尖上,眼神充满了怀疑,难以置信和不以为然,“就你?还虚弱?” 她的目光扫过这厮那白净又不失红润的帅脸,看着瘦削,但一掐都是键子肉的胸膛和大腿——什么?她怎么知道他的胸膛和大腿上都是键子肉,那还用问。当然是她掐过呗!就这货,恨不得一顿吃掉一头牛的食肉动物,什么时候就成了一个拿着扫把扫扫地也能晕过去,风吹一吹就被刮倒的病弱小受?打死她也不相信。 江杰云“虚弱”的扬了扬眉毛,十足气定神闲伸地出手将那根几乎要戳到他鼻子尖上的手指头拉了下去,“对,就我。”接着用一马平川的语调来慨叹自身的“娇弱”,“我的体格是如此的糟糕,我的身体是如此的虚弱,我的精力是这样的不济,你有什么意见?” 安然一言不发的瞪着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蛋。 是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上午的时候,她还在纳闷琢磨,这个混蛋是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在课程上随意来去。 现在答案来了,显然,这个聪明狡猾的家伙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在二十四中的那种横行无忌的方法并不适用于一中,于是,他转而采用了这样的一种让人干瞪眼,却无可奈何,且光明正大的方法。 至于说,那份医嘱和诊断书什么的,是否能让别人相信他老人家已经虚弱得无风自倒,娇弱无助,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只要校长和班主任夏微“相信”就可以了,至于其他人?对不住,您爱信不信,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 平时也就得了,但是在刚刚获知了从明天开始,广大的高一新生们将会面对怎样惨无人道的遭遇和折腾之后,安然此时此刻在心中对面前的这位无耻人士是何等的羡慕嫉妒恨,那真是言语难以表达的。 “做人不能这么无耻,这么无耻,这么无耻……”安然这会儿除了从牙齿缝里一遍一遍跟复读机似的重复这句话之外,也就剩下干瞪眼的份儿了。 得知安然如此愤怒的原因之后,三个没良心,没同情心家伙,“扑”的一声,一起喷笑出来。一边笑还一边兴灾乐祸的对安然的那颗已然被军训的消息折磨得破碎成渣的心灵上,欢脱地一把把地撒盐,“哈哈,好可怜啊好可怜……嗯,嗯,安妹妹,我们同情你!哈哈……” “嗯嗯,是啊,是啊,一中那群老家伙们真是太不像话了,怎么这样对待我们花朵儿一般的安妹妹呢?哎呀呀,真是太残忍,太缺德了!嘻嘻……” 如果说这两人的笑闹还算勉强让人忍受的话,那么江杰云这厮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压倒叫安然的那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德性,十分“善良”的拍了拍安然的肩膀,“放心吧,安然同志,你放心大胆的上吧,我会替你收尸的~” “哼哼,那真是谢谢你啊!”安然面色阴沉,冷笑连连,一字一顿的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拿出一个厚墩墩,胖乎乎的靠垫,举起来就朝三人一通没头没脑的乱砸,叫你们三个混蛋看笑话,叫你们兴灾乐祸,叫你们没有同情心,正好她这会儿一肚子的郁闷无处发泄,拿这三只混球来发泄郁气真是再好没有了——绝对的禁拉又禁拽,禁蹬又禁踹。 三个半大小伙子自然不会跟安然这个手上没什么劲的丫头真刀真枪的计较,只是揪眉琐眼,大呼小叫的逗着她玩而已,某个号称娇弱不堪的无耻人士还一边躲闪一边气人,“嘿,嘿,嘿,安然同志,不要这么激动,明天还要军训,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修身养性,积攒精力,否则我看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德性……啧啧,”他摇头晃脑的咂着嘴,“别说是一个月,就是一周也够呛啊!” “就是,就是,安妹妹,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嘛。”相对于江杰云和姜成卓的身手灵活,活蹦乱跳,腆着肉乎乎的肚子小胖子赵真旭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这还没扑腾几下,安然固然是一副气喘吁吁的德性,他却也是力不从心的抹起汗来,“休息,休息一下哈。” 姜成卓笑嘻嘻的,依旧跳虾似的活蹦乱跳,嘴里的话一串串的冒出来气人。 可安然却已经后继无力,揍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着刚才砸人的“凶器”,不肯示弱的朝三人微微一笑,“是啊,我是应该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一番才好。” 三个坏蛋也笑嘻嘻的又重新坐回桌前,姜成卓一叠声的继续话唠着,“就是嘛,就是嘛,我就说安妹妹不要太激动嘛,气大伤身嘛,也不漂亮嘛,还是这样文文静静,和和气气的多好嘛。” 安然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笑眯眯的将目光从三个混球的脸上一一用力扫过,然后才阴恻恻的说道,“是啊,我也想明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就是一个月嘛,哼哼,我自问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三个吃货彼此对视一眼,一同耸了耸肩膀,唉,没办法,他们总是在吃饱喝足之后,忘记收敛自己的行径,逗起这丫头来失了节制,只有在把她惹急了炸毛的时候,才懊悔的想起来,这个小心眼儿的臭丫头不只是他们的损友,还是手握他们饮食命脉的饲养员,真是,真是太不应该了。刚刚还因为将好友气得别别跳的愉悦心情也因此找回了一点理智。 “唉呀,安妹妹,不要这样嘛,我们也不过就是开个善意的玩笑嘛,你是这样的聪明大度,善良睿智,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一点点、点点小事儿就记恨于心呢,嘿嘿,是不是啊?” 安然笑吟吟的,“那可不一定,我再小也是个女人,你们男的不是说女人都善于记仇吗?没准我这会儿忘记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想起来了,比如做饭啊,做菜啊,突然灵感迸发什么的,这个也不好说啊,是不是?” 江杰云斜了安然一眼,“那么请问安然同学,要怎么样你才能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忘了我们刚才对您老人家的冒犯之过呢?” 安然闻言果然眉飞色舞,一副小人得志状,扬一扬自己的下巴,语气轻快,自得,“哼哼,这个嘛,就要看你们的表现啦~” 斗了一回嘴,当饭后运动,接下来三人又是该干嘛干嘛去。安然也开始制定未来一个月的生活临时应急计划,尽量将各种困难想得充分充足,再留出一些调整的余地。 现在她就是仅凭想像,明天军训真正实行起来的时候,才能知道这些计划是否有实用,是否有实践的价值。 一份计划表做了一多半,周芳华和郑晓也陆续的来了。 郑晓依然是一副精力充沛,活力四射的模样,而小周姑娘可就没她那么好的精神头了,看到精力十足的郑晓和一副气定神闲的安然,不由得一阵的羡慕嫉妒恨,把嘴巴撅得老高,哭兮兮的诉起苦来,“哼哼,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的轻闲,这么的自在,这么的无所事事,再看看我,看看我,呜呜,都快被那个死教官折腾得不成人形了,看看,这脸都黑成什么样了?都快成包公了!” 周芳华和郑晓他们的学校早就提前开始了军训,据说要求还挺严格,弄得小周姑娘天天叫苦不迭,几乎每天按时打电话来跟安然和郑晓抱怨诉苦。 230,多么的幸运 安然觉得他们学校的军训估计还是比较人性化的,起码是在他们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如果真像小周童鞋说得那样惨无人道的话,她又哪来的力气和精力跟她和郑晓煲电话粥? 至于郑晓郑姑娘,用她的话说,区区一个军训,英明神武的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于是安然便把自己即将开始的暗无天日,惨痛无比的生活当成励志教材来安慰一肚子劳骚的小周姑娘。 “啊,可怜的安然,你怎么比我还要惨啊?”这话说得虽然满是同情之意,但小周姑娘的脸上却是一片欢喜之情,显然,别人的痛苦就是自己最大的安慰,周芳华同学已经深谙此道,这孩子也是被损友们给拐带得彻底学坏了。 安然没好气伸手捏住她的脸蛋,用力一掐,“喂喂,周芳华同学,你脸上的笑容太明显了,你的安慰一点都不真诚,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唉呀呀,不要这么说嘛,安然,人家这不是想跟你同甘共苦嘛~”周芳华连忙整肃了表情,抱住安然的胳膊,貌似沉痛的说道。 安然和郑晓一起斜眼嘘她。 为了应对即将开始的残酷考验,这天晚上,安然早早便上了床,开始养精蓄锐,为第二天的军训积攒精力。 不过,事实上,老师和教官们还是手下留情了的,起码一大早,利用自习课时间进行的第一阶段军训的内容并不算重,不过是一般的队列和站军姿罢了。 九月天,清晨的气温已经开始下降,千篇一律的练队列,站军姿虽然枯燥了一些,不过一节自习课的时间下来,也并不觉得多么的疲劳。 老师们也还算没有法西斯掉底儿,正常情况下,课间休息是十分钟,他们军训结束,还给出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虽说早上温度比较适宜,但一节课下来,不可避免的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有些男同学干脆就跑到水房里,将脑袋伸到水龙头底下去冲凉。 运动之后直接冲凉肯定是伤身的,但是你还真不能不洗洗,这种天气,带着一身的黏腻劲儿,还要上一上午的课呢,不说舒服不舒服,注意力也不好集中不是? 安然是先去打多半盆凉水,再兑上少半盆热水,往盆里扔一条小毛巾,在其他人侧目的眼光里,往卫生间里一钻,门一划,从脸到身上都草草的用毛巾擦一遍,去去汗,再擦点保湿水,护肤乳液。顺道还可以解决一下生理问题。然后再去水房把水盆里的水一泼,洗洗手,把毛巾拧干净,回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毛巾挂在书桌一侧——两条桌子腿中间用电线拉了一条短小的晾衣绳。 这活还真不是安然干的,而是那个洁癖份子的功劳,用来晾毛巾,晾抹布,要知道,白衣胜雪的江大少爷可是一天都离不开这些东西,世界如此肮脏,需要随时清理。晾完了毛巾,再用抹布将盆上的水珠抹干净,塞进书桌里,至于自己的书什么的,则全塞进江杰云的书桌里。反正那位少爷的书桌里也不放书,他从来都是随身携带,空着也是空着。 看到这里,有些同学可能会比较诧异,虽说书桌里放几本书,塞一个不算沉重的书包的话,还算可以,但塞一脸盆,可就不太靠谱了吧? 得得,打住,小同志太想当然,谁说人安然同志塞的是脸盆的,人家安大厨还是很讲究实际的,人家塞的那是脸盆吗?人家塞的那是饭盆。 对,你没看错,是饭盆。 可能又有同学要问了,靠,泡谁呢,饭盆里的那点水还能洗脸洗身体,就是你再能对付呗,饭盆里的那点水估计还不够把毛巾打湿的程度呢吧? 就能装下打不湿毛巾的水的那是你们家的饭盆,换句话说,也就是正常的,普通人家使用的饭盆。可谁告诉你安然用的饭盆是正常人类使用的饭盆了? 当然不是。 人家安大厨当然不会那么节约水资源,人家用的是吃货的饭盆。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所以说,吃货神马的,确实是天地间一样非同一般的存在~ 挂完毛巾,塞完脸盆,再端起自己的那个巨大的保温杯子,一气儿灌下去半杯一早就泡好的蜂蜜柚子茶,刚好,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 上课铃声打响,教室门打开,任课教师夹着书本走教室。 第一堂课,正是语文,安然也如愿的见到了吴泽荣的班主任老师,那位传说中的王拉磨。 王老师果然不负盛名,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愣是让他反反复复的说了十分钟,安然已经看到有些学生在眨眼睛了,看那模样估计是有点犯困了。 就好象是掐了时间一样,就在王老师刚刚结束他那“漫长”的自我介绍之后,教室门被敲响了,得到王老师的允许后,一个俊挺的身影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当然,这个施施然,是安然人为的加上去的,实际上出现在全班同学和王老师眼中的却是一个很有礼貌,又微有些拘谨的乖学生的形象。 安然在心里为江大少的演技再次起劲的鼓鼓掌,同学,你不去当演员绝对是我国娱乐业的一个巨大损失,真的! 而此时,江杰云同学则正略躬了身,以一种十足温良少年的模样,低声向王老师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并出示那份弄虚做假的诊断书,然后在王老师和前排同学们带有明显同情,惋惜,关怀的目光中走向自己的座位,接着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里一勾嘴角,朝安然露出一个有些显摆,十足气人的坏笑来,在她身边的空位落坐,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副温文恭顺的好孩子模样。 看得安然嘴角直抽抽,心说,靠,江大爷,您可悠着点,小心精分过了头变真分裂!别的不说,你的脸皮这么忙碌,就不嫌累得慌? 她这边的糟还没吐完,就见身边那厮居然还朝她忙里偷闲,一本正经的眨了眨眼睛。 安然可没他那种“统筹兼顾”的能耐,让他眨眼眨得自己的眼角直跟着抽抽,忍不住抬手死力的揉了揉眼皮,才算是止住自己那被带动得“活力四射”的眼皮,耳边又响起一声轻笑。 安然头也不扭,眼睛也不斜,直接抬了手,准确无比的奔着某人的腰侧就去了,狠狠的一扭,那动作一看便知是熟能生巧后演练出来的功夫。 王老师讲话虽然啰嗦了一点,喜欢拉长声,但是课确实是讲得相当不错,别人不说,安然自己是听得入了神的,颇有一点享受的感觉。 不过,也许这位王老师讲话确实是太过磨叽,于是,上他的课被拖课实在再正常不过的事。几乎第二节课的上课铃都快打响了,他才恋恋不舍的宣布下课,意犹未尽的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继续唠叨。 几乎是他刚离开讲台,江杰云也拎着书包,站起身来,朝外就走。 做了他三年的同桌,同时也做了他三年的好友,对于他的这种行为,安然自然是连眼皮也懒得抬上一下的。 她懒得抬眼皮,不见得别人不好奇。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对他的行为纷纷侧目,有几个自来熟的还扬声凑在他的身边打招呼。 可江杰云这厮就跟条滑溜的泥鳅一样,三言两语便将围上来的几个自来熟打发干净,几句话的功夫,人已经扬长而去,偏偏这厮演技派,还特善于敷衍人,将人打发了,还让人觉得他为人挺真诚。 他倒是真诚了,只苦了安然了。 班里同学的好奇心在他本人身上得不到满足,一股脑的全部落到了安然的身上。 尤其坐在前排的几个同学之前又听到了他对王老师的解释,两个自来熟刚才也从他的嘴里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于是,大家便将攒得足足的好奇心和各种没有答案的问题统统朝安然倾泻了过来。 比如,江杰云得的是什么病?是不是十分严重?他以前一直是这样吗?还是最近刚得的?他平时都住院吗? …… 听着这些杂七杂八,事无巨细,甚至很考验想像力的问题,安然的那张脸都快扭巴成了一块腌了三年的咸菜疙瘩,泡满了苦水。 这让她这个没什么想象力,因为脑细胞不够用,很有自知之明,既不喜欢弄虚,也不喜欢作假,更加不喜欢撒谎的老实人可怎么回答? 你说那个撒谎大王得的是什么病? 这让她怎么编,总不能说是那家伙生了一肚子的坏水,沤坏了心肝肺。或者说,那厮得是饿病,天生的,无可救药,已经病入膏肓了? 以前得没得? 当然没得过。那厮在中学时候,哪有这么斯文乖巧,你们都不知道王老师今天是多么的幸运,就他那种拉着长声,跟复读机似的讲课方式,要是换到了我们中学,早让江杰云这厮给喷个满脸桃花开,更别提还能耐着性子乖乖的任王老师拖堂了。 231,助人的目的 如果这一幕,让我们中学那些老师看到了,保准下巴眼镜掉一地,非得感动意外到痛哭流涕不可! 以上都是安然心里切切实实的实话,可这些实话好说可不好听,搞不好,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唉,真相总是让人如此伤感~ 但是想要把谎编圆满了,又实在是个很有难度的技术活。 可是面对着一双双好奇的,关注的,甚至是不容拒绝的眼睛,顶着江杰云老同学名头的安然同志再不喜欢,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打叠起全部精神,全力开动脑筋,将将巴巴,勉勉强强总算是将那些问题对付了过去。 抹一把头上憋出来的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某重生人士咬牙切齿的表示,靠,早上军训都没出这么些汗,也没费这么大的劲,江杰云,你个混蛋,你给我等着,等本大厨把这一个月的军训对付完事的,我不好好“报答报答”你,我就不姓安! 一个上午的时间,安然在心里已经给她的那个混蛋同桌记上了好些条罪状,只等着一个月后好好清算。 中午安然独自一个人骑车回家,吴泽荣直接在学校的食堂里吃饭。 由于她昨晚一直在哀嚎今天暗无天日,凄惨无比的军训生活,因此看到她支支楞楞的走进来的李彩凤、安国庆以及姜成卓和赵真旭,倒真有些惊讶。 尤其是那两个吃货一张嘴就没好听的,你怎么会这么精神?这么完好无损? 安然一听,气得脸上顿时黑得跟夜幕下的哈尔滨似的,敢情我这么精神,这么完好无损,你们还感到失望是怎么的?恨不得我蔫蔫巴巴,立时断气,顺便再缺个胳膊少条腿才好是吧? 本就撒谎撒得一肚子火气的某大厨炸了毛,三只吃货赶紧给她顺毛,别看这丫头背课文背考题神马的谈不上过目不忘,但是记起仇来,那记性真是好得很。 安然翻翻白眼,哼哼两声,她现在才没有时间跟他们闲扯淡,乱斗嘴呢,赶紧吃完老妈做好的饭,再看上十分钟的书,然后调好闹钟,钻进被窝里小睡半个钟头,好好的休养生息一番,积蓄精神和体力,上午的军训不过只是小意思,下午自习课上的军训才是重点戏! 事实证明,安然的料想还是比较正确的,下午的自习课,一帮新生再度被拉到了操场上,顶着午后明晃晃的大太阳,又是跑圈又是操练,折腾得花样百出,没一会儿的功夫,大伙身上的衣服就都让汗水打了个精湿,黏乎乎的贴在身上。 偏偏教官们的眼神都贼好使,别说想抬抬手,擦擦汗,就是你脚底下稍微动上一动,他们的目光都跟激光枪似的,刷的一下就扫射了过来,将你的一切微小的动作都牢牢的钉在原地,不敢再动上一动。 此外,仅仅身体上动作的标准到位还是不够的,你还得打起自己全部的精力,哪怕你被折腾得跟马上就要凋谢的花朵一般零落成泥,碾作尘了,恨不能下一秒就去见上帝和如来佛祖,在这一秒你也得把腰板给我挺直了,精神头给我绷紧了,嗓门子给我拉高扯开了,声气十足的喊起口号来。 军训是否能锻炼体质,这事不好说,但安然觉得它对意志力的锻炼肯定是确定无疑的,别的不说,她就觉得自己完全是在熬时间,不停在心里激励自己,熬吧,熬吧,熬一秒钟,少一秒钟,熬一分钟少一分钟,熬一节课少一节课,早晚有熬到头的时候——至于什么时候能把这一个月的军训熬到头,她这会儿可不敢想那么前途漫漫的事。在这种难熬的时候,你必须得活在当下,千万不能去想未来,那绝对是令人灰心丧气的念头,不用想上两分钟,你就熬不下去了。只有一秒一秒的过,才能继续坚持着走下去。有时,没有希望,反而是最大的希望。 虽然没熬成阿香婆的香辣酱,安然好歹是把今天的军训熬到了头,当教官宣布解散的那一刻,班里的同学们连欢呼开心的力气都没有了,拖着腿,搭拉着脑袋,一步一步往教室里蹭,那动作僵硬乏力得跟眼瞅着跟快没电的电动玩具有得拼了。 某个臭美人士自然也不例外,不过虽然她也很累,但还是从书桌里把吃货的饭盆拿出来,去水房接了温水,躲进洗手间里把自己从头到脚草草的擦洗一遍,又擦了护肤水和防晒霜,将浸了满汗水的衣服扒下来,塞进塑料袋,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回教室灌了老大的一杯水,又往肚子里塞了两块小点心,总算是觉得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一点点,这才拖着自己的大书包走去找自己的好友一起回家。 虽然她都磨蹭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可怜的书呆宅吴泽荣同学还在班里趴在书桌上翻白眼,装尸体,张嘴倒气。 于是,作为好友,安然不得不能者多劳的替身娇体软的吴泽荣同学拎着他的大书包,就和着他那慢吞吞,一步三晃的步伐往自行车的车棚里蹭,事实上,她严重怀疑这位同学那副要死不活的德性,是否还能爬得上自行车的鞍座,更别提他能否一路顺利将车子骑回家去。 所以,当她在校门外看到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个家伙的时候,某大厨是真的感动得差一点将这两个助人为乐的好少年扑倒在地,好好的用口水为他们洗一洗帅脸! 好同志,你们俩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于是,江杰云和姜成卓就成了义务司机,吴泽荣和安然各自爬上了他们的车后座,而他们自己骑来的自行车则由两名驾驶技术高超的司机单手牵走。也就是说,这两人一手扶着自己的车把,另一手则拉着另一辆空车的车把,慢悠悠的将那辆车带着走,费劲是劲了点,好在也就这一回,安然和吴泽荣感动的表示,明天他们俩干脆就坐车上学,放学后就直接等他们来接好了,今天实在是对情况估计不足,明天一定改进。 可惜,江杰云这个混蛋从来不给安然感动的机会,直接开口就把他今天这么助人为乐的目的给说了出来,“我说,安然同学,我们的心地这么善良,服务这么周到,行动这么果断,你是不是可以将昨天和今天中午兄弟们对您小人家的小小冒犯一笔勾销,来个功过相抵,一个月之后,在饮食上对我们宽大为怀一些呢?” 安然缩在车后座上哼哼,“那可不好说!” 你以为你就这一个地方得罪我啦?你别忘了,我今天为了给你圆谎,浪费了多少脑细胞!没把我累死! 安然开始滔滔不绝的给同桌历数起今天同学们对他的种种好奇来,并说道,“得亏是我和吴泽荣今儿出来的晚,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否则就你现在这副骑一车,牵一车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大病号,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呢!” 某奸商是完全不能理解安然这实心眼的老实孩子这种认真的担心的,“那有什么,他们爱信不信,反正老师信就行了呗。” 靠,大哥,你要不要这么嚣张啊! “你就不怕他们有意见,跟老师告状什么的?” 江杰云的回答是吊儿郎当的耸耸肩膀,一副毫不在意,老神在在的模样,天晓得他是怎么跟一中的校长作的交易。 “其他的别核计了,你单核计核计一个月后,怎么报答我吧,我现在可是病号,还要天天来给你当司机,我容易么我?” “呸!”安然有气无力的反驳着,“你看看你哪一点像病号?” 可惜,话还没说完,某病号就在路上耍起大龙来,“唉呀呀,我浑身没有力气啦,唉呀呀,我要犯病啦,唉呀呀,我得去病院啦……” 晃得安然不得不像抱着救命稻草似的,牢牢的抱住他劲瘦的腰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这个混蛋从车后座上甩下去,气得某个胆小如鼠的大厨慌里慌张地尖叫,“你个混球江杰云,好好骑车,一会儿摔了,我告诉你,你再这么骑车,小心一个月以后我天天给你们作全素宴清肠胃!” 这就么一路斗着嘴回了家。彩票站里,由赵真旭帮着打票收钱,李彩凤心疼姑娘,一早把饭做得,折腾了一下午,安然的饭量大涨,愣是比平时多吃了一碗还挂零。 吃过了饭,照旧是吃货们打扫战场,安然泡茶。郑晓和周芳华纷纷给安然打来慰问电话,对半训半读的可怜人士给予了真挚的同情和支持——虽然安然觉得那两个丫头那种兴冲冲的,轻飘飘的语气与其说是慰问,不如说是兴灾乐祸来得更恰当一些,这俩孩子现在也是越来越不学好了! 放下电话,尽管浑身跟散了架一般的酸疼,安然还得继续趴在桌子上,开始写作业。 安然以为,这种半训半读的生活,最狠的就在这里——老师们的心贼狠,手贼黑! 232,热烈迎新会 哪怕他们这一下午被教官在操场上顶着大太阳被折腾掉半条命去,可在留作业时,老师们一点都没心慈手软,该怎么留还怎么留,坚定不移的保持了重点高中对于作业数量“高标准,严要求”的一贯作风。 对于无比改变的事实,也只有屈从了。 于是,折腾了一天,已经手软脚也软的安然同学只能捏着笔杆一个字一个字的吭哧吭哧写下去,一直把发软的手写到发僵发硬,才总算是把所有的作业全部给吭哧完毕。 再接下来,将本日的功课复习一遍,再预习一下明天的功课,时间就已经不早了。楼下的彩票站早已结束了营业,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妇锁门上楼,作了一点宵夜,大家一起围坐在餐桌前分吃了。 吃饱喝得,安然放上满满一大缸热水,把自己泡了进去,伴着小录音机里放出来的轻轻浅浅的歌声,将骨头缝里的僵硬和酸疼一点一滴的蒸腾发散出来,舒服得她一边泡一边哼唧,不停的在心里感叹,自己当初坚持要弄这么一个大浴缸,是多么英明神武的决定,泡澡什么的,就是为了军训这种苦逼的存在而产生的吧? 从浴缸里爬出来了,还不能马上睡觉,臭美份子坚持而坚定地一边完成自己的美容保养一边在电脑上迅速的将今天的日记长话短说的敲进文档,接着又将自己这一个月的生活计划作了一些调整和修改,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调好闹钟,钻进被窝,关灯睡觉——真是漫长而酸涩的一天啊,而这样的日子她还要再过上一个月,唉! 实际说起来,头一天虽然折腾一点,但滋味还算好过,真正让人感到欲生欲死的是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经过一夜的休息,非但没有让身体得到尽情的放松恢复,反而浑身筋骨酸疼感加倍,也就是俗称的“反乏”,稍稍动动胳膊腿儿就伴着一阵的吱牙裂嘴。更别提因为过度的劳累而显得极度缺乏的睡眠,一手捂着昏胀胀的脑袋,一手揉着酸疼的大腿,真想窝在柔软舒服的床铺里睡上一万年,就是不想起床。 可不起床是绝无可能的,只能咬着牙,在心里喊着号子,一二三,起床,一二三,起床……得喊上个四五遍才能哭丧着脸,磨磨蹭蹭的爬起来。 因为军训,照说她每天的运动量已经差不多了,但安然依然坚持着早起练瑜珈,她是怕如果把这份日常锻炼搁置一个月,再捡起来的时候会退步,同时,也怕改变安排后,一个月后会产生倦怠心理,坚持不下去——总而言之,还是害怕自己没有毅力的心理作祟。 吃了早餐,收拾一下,正好坐家门口的公交车,到一中门口下车,很方便。 走进教室一看,安然心里大乐,班里的大多数同学都如同她一样,苦着一张脸,不时的发出一阵哎哟声,手在大腿上放着,不时的揉上一揉,七嘴八舌的互相诉着苦,缺觉,身上酸疼,作业太多,老师太狠,教官太黑…… 相同的苦恼,相同的经历,倒是让大家迅速的熟悉亲近起来。 第二天放学时,同学们的脚步明显是更加的沉重了,哀嚎声响成一片。等安然这个臭美份子把自己收拾清爽,班里的同学几乎走了个精光,她这才背着书包,拖上几乎累摊的书呆宅一步一蹭的蹭出校门。 校门外,他们的免费义务司机已经等在那里了,两名司机身强力装,直接把两个被搓磨得气息奄奄的废材往车后座上一扔,那架式跟扔一袋土豆或大米类似,然后脚下一蹬,直接运走。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出于谨慎考虑,安然还是要求尽量由姜成卓和赵真旭来充当司机,至于“身娇体弱”的江杰云,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注意一点影响,否则让班里的同学们看到了这个病得连扫地抹灰的活也干不了的家伙,在放学后却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哪怕校领导和夏微对他的事都是心知肚明,却也难免不会生出些什么小麻烦来。 江杰云虽然对安然的这份谨慎并不很以为然,但也没有过于反对。 头一个礼拜的滋味是最难熬的,但熬过去了,身体和精神也就逐渐适应了。 尽管安然觉得这种半训半读的日子过起来总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可是人类就是习惯的动物,过着过着也就过惯了,一个月的时间竟也过得飞快。 安然在不断的协调生活步骤的过程中,也开始一点点的适应了这种高强度,快节奏的生活。 这一个月的半训半读的成果是非常显著的,也是非常水深火热的,经过了水与火的考验之后,一个个正处于叛逆期的优秀少年们身上的刺都被拔了个干净,老师指东,同学们不敢打北。 此外,臭美人士表示,大伙的身上都跟漆了一层墙面漆似的,绝对的颜色鲜亮,黑中带红,红里泛黑,一时半会儿是没别想看着本色了。 一众新生们个个眼含热泪的送别威严的教官,有些感情激烈的,握住教官的手使劲的摇,弄得情感纯朴的教官们心里还都挺感动,看来是真舍不得咱们啊,总算没白费我们这么严格的要求这些孩子们的一片苦心! 其实如安然者这会儿基本都热泪盈眶的在心里不住的欢呼,太好了,太好了,你们可算是走了,这种非人的日子总算是结束了! 这真是一个格外美丽的误会。所以说,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军训的苦难日子结束,新生们真正的高中生活才算是正式开始。 为了庆祝,也为了恭喜高一的新生们通过自身的努力,顺利通过了军训的考验,正式成为一中大家庭中的新鲜一员,学生会在校领导的支持下,举行了一场热烈的迎新会。 迎新会是在学校那座空间宽阔,设施选进的大礼堂内举行的。按年级就座,高一在最前排,然后依次是高二,高三。坐在礼堂内舒适的座位上,望着头上晶莹明亮的顶灯,前方开阔的舞台,再想想二十四中一到开学典礼就跑到附近的电影院去借场地对付的窘境,安然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一中还真是阔气啊! 大会的主持人是高年级的两名学生,身着礼服,神态从容,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自信。 所谓的迎新会,内容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不外乎就是校领导讲话,老师代表讲话,新生代表讲话,老生代表讲话,该讲话的都讲完,接下来是文艺演出。 代表新生讲话的是一个叫李树刚的男生,高高的个儿头,长得挺精神,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皮肤有着这个年纪的孩子普遍的毛病,油脂分泌太过旺盛,满脸的疙瘩,密密麻麻的,远远望过去,红通通的一片。 安然对他还有一点印象,好像是本届中考的哪个单科状元。从他上台后的一举一动和发言时的沉稳劲头就能看出,这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 人才啊! 安然鼓掌鼓得真心实意,瞧瞧人家讲话的这股不紧不慢,不急不慌的架势,别的不说,比她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要是换她上去,居高临下的站在舞台上,面对着全校的师生,心里不定得紧张成什么样呢,忘不忘词不好说,反正嗑巴是肯定的。 可她周围有不少同学对这个新生代表却颇有些不以为然。李树刚的名字被念出来的时候,就有人撇嘴斜眼地低声嘀咕议论开了,这小子谁啊?不就一单科状元吗?瞧瞧他那股拽劲儿吧?怎么让他上了,我们班的江杰云才是总分状元好吧?要上也该是总分状元上吧? 同学们的这种想法倒也不能说不对,在这种场合,选择新生代表,各个学校的思路其实都差不多,一般都选择那种成绩特别突出的。按照这个思路,江杰云似乎确实是更加合适一些。 从这些议论中也可以看出,在这些优等生和好学生中间对于分数攀比是一种无法避免的普遍现象,这些少年人不说个保个在原来的学校都是领头羊一样的存在吧,大部分也都是老师的宠儿,脑袋瓜儿也都是个顶个的好使,虽说经过了一中这一个月半训半读的下马威,身上的傲气都收敛了不少,但心气儿却并没有因此消灭多少,即便此时自己的分数确实不如人,嘴上却也是不肯服软的。 而同学们议论的中心江杰云,某奸商是不会浪费时间出席这种用他的话说,相当傻缺的迎新会的,早八百年就拿着他那张免死金牌一样的诊断书跟班主任夏微打好了招呼,请好了假,班内蒸发了。 但是从那些议论也可以看出,别看江杰云江大少爷动不动就玩病弱失踪,人家靠着自己的绝佳演技,带着漏洞百出的行径,愣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给班里的新同学们留了个不错的个人印象。 233,宣传和展示 江杰云这厮与同学们相处的距离也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冷淡高贵又装X,也不会因为太过随和显得软弱可欺,带着一种适度的温良和神秘。 让人既觉得对他保持着充分的好感度,又不会过份的侵犯他的**,正好是那种正常人心中乖乖牌优等生的典型形象。 安然还曾听到有女生在私下里议论江杰云就像是书上说的那种传说中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典型代表,活生生的标本。 当时真是听得安然面目扭曲,险些笑喷,抽搐不已,还“谦谦君子”,还“温润如玉”,我的天爷,这淡扯得,都没边没沿了。 脑补的力量真是强大无敌的,连“君子”这么美好善良的词汇都能落到江杰云那个混球家伙的头上。 果然,人得生一张好皮啊! 安然一万零一次的感叹。 如果江杰云这厮不是生了一张帅脸,那么哪怕他再手腕高超,再懂得左右逢源,成绩再优秀卓越,只怕也不会在这些心高气傲的小女生嘴里得到这么高的一句评价,君子不君子,那都是假的,“如玉”才是真的。 如果这会儿台上的那个新生代表李树刚,不是满脸的痘痘,而是也长了一脸油光水滑,漂亮华丽的面皮,安然可以打保票,班里的同学,至少是女同学的意见肯定没这么大。对于头一次见面的人来说,你再有气质,再有才干,少了一好皮,印象分也是要大大的打上一回的折扣的。 总的来说,文艺演出还挺精彩的,歌曲,舞蹈,相声,小品,诗朗诵……各种表演形式齐上阵,演员们个个全力以赴,使出浑身解数,礼堂里的掌声一阵接着一阵。 老生们想在新生们面前好好地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如安然这样的新生们好好的认识了一把高年级学生中的一些风云人物,俊男靓女,大大的过了一把眼瘾和八卦的瘾。 同时,高一的新生们也想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用力展现一番自己的实力和才艺,争取来上点一鸣惊人的效果。 不过,与前面的讲话,演出相比,大多数新生更关注的是演出结束后的重头戏,也是一中最有本校特色的两项内容。 首先是学生会在新生们面前的第一次亮相。 对于这个一中所独有的,传说中的学生会,新生们的兴趣还是挺高的,对学生会主席的好奇度尤其的高。 现任学生会主席周怀曦在新生们的一片期待中稳步走上礼堂的舞以台,大大的一双杏眼,顾盼神飞,嘴皮子倍儿溜,短短的一段话,讲得满堂生彩,如果让安然说,很有些年少风流,风度翩翩的意思。唯有一样颇为可惜,就是个子不高,或者干脆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个头儿太矮了,有点翩不起来,可惜可惜啊,这要是个小姑娘还能用个娇小玲珑的形容词,可怜是个小伙子,那个头比安然初二的时候还要矮上一些,更别提现在了,好在算算年纪还有生长的余地。 周怀曦首先代表学生会对新生们表示了欢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学生会的工作内容,说得不是很详细,因为迎新会开始的时候,每个新生手里就被发了一本学校自己印刷的小册子,系统具体的情况小册子里面都有。 他讲话的最主要内容就是,动员高一的新生们积极的加入学生会的大家庭,在实践中锻炼自己的工作能力,配合校领导和老师们的工作,更好的为全校的师生们服务。 套话是套话,但也分谁讲,一样的套话,让这个周怀曦说得十分漂亮动听。最后该位主席还意味深长的指出,自己现在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最迟明年春天,他就要卸任,将自己位置让出来,交给下一任主席,新生们从现在开始加入学生会,用半年的时间好好的锻炼自己,未尝没有与高二的老生们一争长短的机会。 几句话就把一众鲜嫩的新生们说得群情激动,热血愤腾,恨不得个个踊跃,立马加入学生会。 只是别看这周怀曦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要你愿意,学生会的大门就会尽情的为你敞开。 当然没有那么容易。 加入校学生会也是需要报名,面试,审核等等一套严格的程序的。 安然翻看着小册子里的介绍,觉得有些条件比大学里的审核还要严苛。不过,想想也是,高中生毕竟跟大学生不一样,年纪更小,也更加的缺乏自制力,读书学习才是他们生活的重心。 周怀曦介绍完了学生会的相关内容,接下来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上台,介绍一中的另一项特色,关于兴趣社团的相关的内容。 关于社团的相关情况其实小册子也有详尽的介绍,但社团跟学生会毕竟不太一样,学生会是作什么的一般同学心里都有一点概念,而且加入学生会毕竟是少数人的事,不是人人都有那个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个兴趣。 可社团却不一样,除了一心放在学习上的,一般同学都要趁着高一功课压力不是特别的沉重的时候,选上一至两个社团加入,发展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顺道结交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一中的社团发展了这么多年,已经有了一套比较建全的机制和流程,比如,每个社团都有自己的指导老师,这些老师有些由本校的老师担任,有些则是外聘的。本校的老师就不说了,本市最好的重点高中的老师,虽说不是个保个的水平出色,但就是混事也混得有些档次。外聘的教师来源则比较复杂,不说个个都是真材实料,但大部分水平也相当不错,有一些本校的杰出校友干脆就属于义务服务的性质。 社团的名目和内容五花八门,常见的如文学社,绘画社,乒乓球社,园艺社等等,冷门的也不少,比如蝴蝶社,这是专门研究怎么饲养繁殖各类蝴蝶的。又比如古生物社,这个社团里集中了一批古生物的狂热份子。 有些社团的名字听起来一目了然,有些则冷辟古怪,只听名字完全摸不着头脑,即便是对照着小册子里的那三言两语相关介绍,也难以有个清晰的了解。 因此发展到后来,学生会一般都会在迎新会后专门给这些社团一个时间,让他们轮番上台进行自我介绍,宣传和展示,说白了,就是给自己的社团在新生面前打打广告,做做宣传,诱骗一年级的新生们踊跃报名,加入社团。 宣传部长的话刚说完,各个社团就开始呼啦啦的按着顺序往台上冲,个个使出全身的劲头,讲演的讲演,表演的表演,**叠起,手段频出,各种或精彩或古怪的段子一个接着一个,有些甚至比刚刚结束的文艺演出还要新颖精彩,礼堂里除了掌声还伴着一阵阵的笑声。 这些社团之所以会这么卖力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每个社团都是有活动经费的,这些活动经费都是由学校每年按照各个社团的成绩,按照一定的标准,经过严格的审核,再批下去。 而社团的规模和人数恰恰就是审核标准中的一条,怎么能将这些高一的新生勾到自己的社团中来,使社团更加的发展壮大,才是这些社团如此卖力气的原因所在。 迎新会结束,安然经过了一番比对考虑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加入文学社,社团的指导老师并不是本校任何一位语文老师,而是本市一家女性杂志的编辑,同时也是一位热心校友,去年刚参加工作,还是一名职场的新鲜人,很开朗大方的女孩子,善于交际,热情活泼,只要社团有活动,都能尽量抽出时间来参加。几次下来,大家就把原先卫老师的称呼变成卫姐,叫得好不亲热。 说来也巧,安然假期的时候,还往卫姐任职的杂志社里投了一篇稿子,第一审没过,被打了回来,按着编辑的意见修改了两回,总算是过了稿。 这会儿彼此说起来,卫姐大笑,原来安然的那篇稿子就是由她一路负责到底的。 有了这层前缘,彼此的关系倒是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卫姐指导起安然来,也更有针对性,让安然觉得受益匪浅。 其实,安然对很多社团都挺感兴趣,比如书法社,摄影社,园艺社……可惜,精力不够,也就只能望社兴叹了。说到底,安然之所以会选择加入文学社也不是她对文学就真的热爱到什么程度,这里面有一半是因为她确实是对这个感兴趣,另一半还是希望在期末的时候,能切实的在卷面上得到一点回报,功利主义还是占了上峰。 就心性来讲,吴泽荣就比她纯粹得多,他加入了摄影社,并很快就成了其中的鼓干积极份子,私下里也是经常将社团的活动挂在嘴上,记在心里。 一中的这种多彩的校园文化很让周芳华和郑晓羡慕嫉妒恨。 234,一见钟情型 社团的好处不仅仅加深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丰富校园生活,同时更可以与志同道合,有共同爱好的同学聚在一起,交流经验,结交朋友。 可以跟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起尽情的谈天论地的感觉是非常不一样的,你要说的每句话都可以找到共鸣,即使是争论斗嘴也是那样的富于意趣,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着迷。 当然,既使在社团之中,聚集着大量有相同爱好的同类,但真要找到一个兴趣和脾气都能合拍的朋友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交朋友也是要讲缘份的。 安然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真让她给找到一个。 新朋友也是个女生,叫楚飞飞,也是高一的新生,个子不高,皮肤白暂,长得十分秀气,属于那种娇小玲珑型的小美女,但小美女与安然这个臭美份子不同,似乎并不太注意打扮,额前留着厚厚的留海,鼻梁上架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只有小半张脸和一张小巧精致的嘴巴露在外面,几乎让人难以注意到她真正的长相。 楚飞飞这人话不多,但说出的每句话都让人不能忽略,往往正中问题的核心,十分之犀利。她说话时还有个习惯,一段落说完之后,就会习惯性的用食指轻轻的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便随之晃动出一道流光,配合着她刚刚出口的锋芒言辞和她那被遮蔽在留海和眼镜之下看不全面的面貌,倒很有一种神秘高手的感觉。 第一次听到楚飞飞这个名字的时候,安然就觉得有点耳熟,等得知她是四班的,同桌名叫吴泽荣后,在恍然大悟之余,又觉得有些意外。 安然之所以之前没有把文学社里的这个楚飞飞跟吴泽荣的新同桌对上号,也是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这个楚飞飞应该是个消息灵通人士。 出于固有印象,在安然的想象中消息灵通人士一般应该是性格外向,开朗活泼,不说是像姜成卓和周芳华那样话唠吧,起码也是个比较善于沟通,喜欢说话聊天的。反正与楚飞飞这种沉默少言的性格相去甚远,完全对不上号。 安然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楚飞飞同学,不像一个江湖百晓生,倒是因为戴着一副眼镜,有那么点柯南的味道。 “敏锐的观察能力,精准的分析能力,耐心的倾听外加一点热情以及一点大胆的想像力。很简单。”对于安然的疑惑,楚飞飞给出了这样一份简练的解释。 安然觉得她肯定跟郑晓和周芳华她们特别能合得来,郑晓喜欢分析观察,也具有成为百晓生的素质,但是就像楚飞飞说的,她缺乏对八卦的热情。而周芳华对八卦永远保持着热情,但在观察分析能力上,稍逊了一些。 有了楚飞飞这个新交的朋友在,简直身边像是身边突然多出一个百度搜索引擎,想知道的,想了解的,只要问问博闻广记的楚姑娘,马上就可以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而且答案的内容比你原本想知道的还要全面和具体。即使有些问题,楚飞飞也并不知道答案,但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她便会给出一份让你满意到不行的回复,简直堪比私家侦探。 所以说,安然有时感觉楚飞飞的身上有一点点名侦探柯南的味道也不算是完全错误的印象。 不过,楚飞飞自己并不认为自己很八卦,用她的话说是,她拥有一颗健康的好奇心,对很多事都很有求知欲,同时也拥有敏锐的洞察力,既然老天爷赋予她这种天赋,她也不好意思白白浪费,自然要好好的加以利用。 熟悉起来,安然发觉,楚飞飞这姑娘言谈除了犀利之外,还经常带一点冷幽默,不多,也隐藏得比较深,得习惯了她说话的风格之后,细细品味一下,才能察觉得到,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之后,常常会忍俊不禁。 而她的文风也跟她的人一样,不会使用特别华丽的词汇,也不以结构精巧见常,善长写那种篇幅短小,议论分析性的文字,用词精准,简洁,一针见血,同时又有几分幽默和俏皮。 交了这样一位朋友,除了消息灵通之外,也在不知不觉中更快更好的适应了一中的学习和生活,没多久就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在文学社里,安然和楚飞飞并不算是两个特别出色活跃的成员,而且与那些积极主动的同学相比,她们俩人的态度甚至有那么点懒散和消极,有时还有点身在曹营,心在汉,偷偷到其他社团去蹭活动,不过,每次团里布置的任务都能很好的完成,因此社长和副社长也就懒得跟这两个后进份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友情实在是一种比较奇妙的情感,在某种程度上与爱情类似,它的产生和发展可以很缓慢,也可以很迅猛,有时像是日久生情,有时却如同一见钟情。 如果说安然跟江杰云,周芳华他们的友情属于日久生情型,跟楚飞飞倒是有些一见钟情的意味。 两人认识没几天就开始形影不离起来,就是下课的十分钟,也一起结伴去水房打水,一起去卫生间,一起坐在后楼梯的长窗前咔嚓咔嚓的分享一颗楚姑娘带来的甜脆的秋苹果,以及一些不知大多数人所知的幕后故事,或是午后的课间,安然,吴泽荣,楚飞飞以及神出鬼没的江杰云,四个人在树荫下吃一点安然做的小点心,灌上一大杯清香茶水。 安然喜欢跟楚飞飞聊天,尤其喜欢听她点评事物,常常会被她逗得哈哈傻笑,她本人却总是一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神情,有一点冷面笑匠的意思,看着安然被她逗得笑个没完,遮挡在镜片后的双眼才会流露出几许笑意来。 正常来说,吴泽荣是楚飞飞的同桌,应该跟她首先熟悉起来,结果却是恰恰相反,他们这对同桌反而是因为安然才开始正式的了解熟识。 没多久,楚飞飞也就成了安然家的常客。如同安然事先所想的那样,楚飞飞与周芳华,郑晓也非常的投脾气,就连与江杰云他们也相处得很是愉快。 当然,当然,当楚飞飞看到高一新生中有名的“病美人”江杰云同志端着一个比脑袋还要大上一圈的饭盆,以一种饿了百八十年的凶残吃相,吃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表情不由得也是呆了一呆。 “震憾吧?”安然同情的拍拍楚姑娘的肩膀。 其实以楚飞飞的眼力早就看出来江杰云这厮浑身上下一点毛病都没有,那张诊断书纯属是扯淡,事实上,经过一个多月的接触,隐隐约约有此想法的同学也有不少,只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身为班主任的夏微对此采取默许的态度,其他人自然也就乐得装糊涂,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楚飞飞必须承认,无论她有怎样出色的观察能力,也看不出外表如此丰神俊秀,斯斯文文,白衣胜雪的江大少爷的原形居然是一只超大号的巨型饭桶! “没关系。”楚飞飞用食指顶了顶眼镜,反过来宽慰安然,“真相总是令人伤感,我已经习惯了。” 安然和周芳华一起笑得东倒西歪。 江杰云也笑,学着楚飞飞的话道,“没关系,大家总是以貌取人,我也已经习惯了。” 安然翻了个白眼,心气有些不顺的用手指刮着自己的脸颊,“自恋狂。” 就因为这家伙长得好,安然有时觉得班里一些女同学瞅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劲,总带着一种别有深意的味道,天晓得,她真是比窦娥都冤。 大秋天的,江大少爷的身边却充满春天的气息,安然苦恼又欣慰的表示,吾家有子初长成啊~倒也不枉费她把这厮养如此这般的花容月貌,溜光水滑。 新的环境,新的功课,新的友情,除了身边招蜂引蝶的江大美人儿带来一点小小的烦恼之外,安然的高中生活顺利的步入正轨。 由于安然现在在时间的规划上,已经摸索出一套比较好的方法,因此虽说每天的学习任务并不轻松,但只要安排得当,也只是充实丰富,远远谈不上紧张沉重。 不用再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适应新的环境上,安然又开始关注起自家的营生来。 由于家里买房的同时又换了房,所以,里外里算下来,除了装修的费用之外,并没有花多少钱,因此,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处理手里的那笔原本打算用来买房的积蓄,是继续放在银行里生钱,还是扩大经营,开一间分店? 安国庆和李彩凤犹豫良久,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意,天天跟充满发财梦的彩民们在一起聊天,“如果我中了五百万,我将怎样怎样”这个话题,简直是彩票站里万年不变,人人喜欢的经典老话题。 大家一致认为,钱绝对是不能放在银行里的,根本就没办法保值,必须用起来,进行投资,仅仅是存着,那是要越存越少的。 235,英雄的本意 可要说到再开一家分店的话,夫妻两个又一直有些犹豫,现在彩票市场确实是比较红火,还不到饱合的地步,但谁又能知道它什么时候饱合呢? 万一等他们把分店一开起来,成本还没收回来,它就饱合了,岂不是亏了? 再有,如果要开分店,势必要就要雇人,而且,肯定不能开在家附近,别的不说,安全问题就让人感到头疼。 说到底,安国庆和李彩凤真不是什么有雄心壮志的人,目前的收入水平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不喜欢冒风险,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三餐温饱,安稳度日,足已。 这个问题,其实安然早八百年就想好了,先前是买房,装修,接着是开学,军训这接踵而来的一连串的事,不得不把自己的想法在心里憋着,现在终于一切闲了下来,她就开始围着父母话里话外,兜兜转转的打探他们的决定。 这会儿当听到安国庆和李彩凤终于开恩征求一下她这位家庭成员的意见时,安然激动亢奋得差点没泪流满面,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存留在发热的大脑里,她几乎就要跳起来振臂高呼,“买房,当然是买房,买咱们这一趟苏式老房的门市房,必须的!” 包租公,包租婆是每个胸无大志,脑无锦秀的重生人士的梦想,早年买下几间房产,租出去,坐在家里收钱,安稳一辈子,米虫一样幸福的生活啊!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听,眼睛倒是一亮,诶,这倒也是个思路,买间门市房,然后对外出租,也不用自己辛辛苦苦的去经营,不用担心亏本的风险,每月收收租金就行,虽说没有自己做生意挣钱,但胜在安稳又轻闲,对他们这种没什么大出息大野心的人家来说,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法子。 这可比放在银行里等着贬值要好得多了。 不过,说到买门市房,两人却是难以同意安然的说法,买什么地方的门市房不好,买他们这趟苏式老楼的门市房,先不说这房子的质量如何吧,就这地界儿,它也租不上价钱啊! 安然心里这个急,怎么能租不上价钱,过几年现在这片那绝对是寸地寸金的好地段,你有钱都买不着的旺铺,还愁租不出去? 可这话她能说吗? 显然不能。 深吸了几口丹田气,安然好容易将激荡到简直烦燥的心情勉强的按压了下去,祭出了目前来说,听起来最有道理的理由,“咱们这片苏式老房的门市怎么啦?我看挺好的啊。别的不说,离我们家近,有事的话也方便照管。再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便宜嘛。拿着在别的好地段费劲巴离的买一间门市房的钱,搁我们这边几乎能买上一间半还挂零呢。” 这个理由虽然不如实话实说来得更有说服力,但也确实让安国庆和李彩凤有了一些犹豫,最后两人想了想,决定,最近搞搞房价调查,好好的对比一下,考虑考虑再说。 安然虽然不甘心,但安国庆和李彩凤此时所掌握的信息让他们做出这个决定还是相当合理的,在无法告知实情的情况下,也只得由着父母去搞市场调查,除了用“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之类的话来自我安慰外暂时没有别的招儿可想。 转眼之间,又是一年国庆假期。 本来由于这几年对手里产业已逐渐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手段,每到黄金周之类的假期,作为老板的江杰云他们也可以无事一身轻的出门度假游玩,但今年由于由赵真旭负责的软件工作室刚刚组建,各方面的运行还没有完全的步入正轨,趁着假期的空档,正好可以加班加点的进行一番整合梳理。 于是,这个国庆假期,大家的远行计划只得暂时搁浅。 远的地方去不了,只能照旧选在了定安湖。 定安湖已经成了他们这几年来固定的老根据地了。对于那片湿地的熟悉程度,虽然不能与生在湖畔,长在湖畔,又老于湖畔的苏老店主相比,但由于有苏老店主这个“老湖通”做为向导,他们对定安湖的里里外外,也算摸了个通透,几乎将那里当成了他们的后花园一般,每个人都可以张口说出一段湖畔生活的妙处来。 湖上风物四季不同,每个季节都有特独的风景可看,可赏。 不过,对于吃货们来说,归根结底最让他们迷恋的还是湖畔的野餐宿营。 由于考驾照的最低年龄线死卡在了十八周岁,作为三个有理想的吃货因为年龄所限,目前即便有钱也难以加入有汽车一族,只得退而求其次将自家原先的那辆小三轮车升级成了大号三轮车,每次去定安湖都要拉上一大车物资,在湖畔尽情享受一天悠闲又美味的时光。 这几年的湖畔野餐越来越被他们搞得花样百出,春天的重点是野菜,大片大片天然环保的各种野菜随处可采,现场采摘的野菜,或是凉拌,或是煮炖,或是包馅都极其鲜美又有野趣。 夏天去湖里偷采上一些荷叶,带上自制的炭炉,现场制作叫花鸡,荷叶粉蒸肉,配上时鲜的蔬菜水果,最后再来上一大碗最最新鲜香糯的荷叶粥,出上一身透汗,在湖波徐响声中大睡上一觉,那滋味,神仙也不换。 秋天的鱼蟹肥美,带上一篓活螃蟹,再钓上几条肥鱼,现场制作生鱼片,再架上蒸锅,现蒸的螃蟹,不放任何调料,鲜美异常,配上烫得温热的烧酒,不醉不休。 冬天的定安湖与其他季节相比,要显得安静得多,很多候鸟都已飞离,迁徙到温暖的南方度过漫长的冬季。此地只有本地耐寒的鸟类还守在湖边。一场小雪过后,湖畔银装素裹,穿得厚墩墩的,带上烧烤炉子,围着烤炉翻烤着手里的肉串,蔬菜,烤鱼,喝着热乎乎的自酿米酒,顺道欣赏湖畔的风光,冬天的湖畔也可以很火热。 今年的十一假期,苏老店主一家集体去南方度假,临走时,将他那条宝贝游船借给了江杰云他们。几个吃货这几年跟在老店主身边学会了开船,平时就经常蹭老爷子的船开,将湖区这一片的支支叉叉走得烂熟。 这个假期,由于有了这条小船,也就有了不一样的变故,比如英雄救美什么的。 不过,说起来,几个英雄……也许叫做吃货来得更恰当一些,按照三个吃货的本意压根就没想救美,从过程到结果,与其说是救美,不如说是一场闹剧和灾难,不仅破坏了他们的这个本该和美悠闲的假期,也带来了一系列的后续麻烦。 那天一大清早,几人就在网吧门口大集合,由于有了楚飞飞的加入,出行的人数也从原本的七人增加到了八人。 人多力量大,一起动手往吃货的那辆大个儿三轮车上捣腾吃吃喝喝的家伙事儿,除了楚飞飞之外,七个人这几年对湖畔野餐宿营的准备都已经做成熟练工,各有分工,有负责搬运干力气活的,有专门拿着长长的清单,一一对照盘点的。有专门在一旁做包装防损的。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用楚飞飞的话说,大有吃货专业户的风采。 结果,她的话音刚落,那七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她,“谢谢~” 虽然回答之后,尚有一点点羞耻心存留的安然以手扶额,真心为自己的嘴快感到懊丧。 楚飞飞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条件反射非人力可控制。” 安然木然的瞪视着楚姑娘那两片亮闪闪,反射着晨光的大眼镜,木然的问,“同学,你确定你是在安慰我,而不是在打击我?” 楚姑娘推了推眼镜,深沉的回应,“这将由你的心态决定。” 周芳华扒在安然的肩头龇牙奸笑,“NO,NO,我认为这将由你的脸皮厚度决定!” 安然沉痛的捏捏小周姑娘嫩滑的脸蛋,“亲爱的,你真相了!” 她们三个在这边嘀嘀咕咕的斗嘴,很快引来了吃货们的不满。 “诶诶,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一寸光阴一寸金啊,赶紧的,偷什么懒儿呢?干活干活啊,早点出发,我们还有好些东西没买呢,一会儿还去买……唔唔……”赵真旭叫唤得那叫一个真情流露,差点没把实话喊出来——买什么?买酒呗! 幸好,江杰云眼急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警告,“祸从口出,注意保密制度!” 姜成卓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来落井下石,“胖子啊胖子,就你这样的,战争年代,就是典型的革命叛徒,不用敌人逼供,自己先泄密了,让同志们说你点什么好呢?那嘴跟漏勺似的,堵都堵不住!” 人赵真旭自己可并不这么认为,相当不服气的反驳,“瞎说,你给我一碗肉,什么都堵上了,我什么都不稀得不说了!” 斗嘴干活两不误的装好车,八个人呼啦啦的组成一个车队,路上再买了酒,直奔着定安湖而去。 236,针尖对麦芒 到了湖边,八个人分成两队,赵真旭,吴泽荣,周芳华和郑晓去湖边的老根据安营扎寨,江杰云,安然,姜成卓和楚飞飞则到码头边去开苏老店主留下的小船,他们准备将船开到一会儿宿营地那边去。 楚飞飞做为地道的锦岭孩子,虽说也是从小在定安湖玩到大,但是每次来游湖也都是走马观花的游法,怎能比得上安然他们这些年混在湖区里,随口就能说出一串角角落落的好风景来。 为了就和第一次坐在自己人开的游船上的楚飞飞,江杰云的船速就显得有些慢,几个人正站在船舱里对着不远处湖面上的水鸟指指点点的功夫,姜成卓朝他们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嘘,你们听到什么声了吗?” “嗯,我也好象听着了……是在,那边吧?”楚飞飞皱眉听了听,最后不是很肯定的指着正北的方向说道。 “我听着……”安然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脸色一变,“怎么像是在喊救命?” 姜成卓点头,“就是在喊救命!” 江杰云不等他们说完,就果断的将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开了过去。 声音听起来不远,但是湿地里的弯多叉密,不能按照直线距离来算,小船不得不在湖弯里七拐八拐了一阵子,才终于来到了声音传出的水域,结果那场面让几人顿时看得一头黑线。 发出求救呼喊的是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他正被一个同龄的女孩子按在一条小船的船舷上,面朝下,少半个肩膀都探在船外,险险的贴在水面上,两条腿还在船里扎动着,按住他的少女则彪悍的骑在他的身上,微勾着嘴角,像是很享受的欣赏着少年惊天动地的大喊大叫。 别看少年叫得挺惨,姿势看着也确实带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毕竟不是他们之前想像的那种落水遇难的场面,事实上,他们的情形更像是伙伴之间的打闹,而且,水面上也不只是这一条小船,而是两条,一看那样子,就是结伴而来的,他们所坐的船里也不是只有这一男一女两个,同船还有另外两个人,连同另一条船上的几人都在那里嘻嘻哈哈,指指点点的笑着,看着热闹。 白溜了一趟的江杰云几人发现是个误会之后,也没什么围观的兴趣,姜成卓更是气得骂了一声,“操,原来是这帮孙子,真他娘的胡闹,也不怕真掉湖里去喂王八!” 江杰云耸耸肩,动手掉转船头,继续大家原本的航程。 楚飞飞则对“定安湖里是否真的会有王八”这一问题的真相更感兴趣,吃货们表示,这个真的应该好好的探讨一下。 正当船头掉转,几个吃货正兴致勃勃,认认真真的讨论“王八命题”时,身后华丽丽的传来一片呼救声。 只见身后的水面上,刚刚还安全无恙的两条小船一只倒扣,另一只歪斜着,灌了小半船的水,船里的人都像锅里的水饺子似的在水面上的浮浮沉沉的,幸好几人身上都穿着救生衣,其中有几个明显都会游泳,看那身手,游得还相当不错,他们的脸上的表情也并不显得多么慌张,有两个人甚至还觉得有趣似的,哈哈的笑着,一边给身边的伙伴下着绊子,不让他们接近飘在水面的游船。 按照江杰云和姜成卓的本意是不想管这种闲事的,虽然身后的游船是在他们掉转船头的功夫翻扣的,他们并没有看到事故的具体经过,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只怕还是因为互相只顾打闹撕扯,而没有小心安全的问题,最终造成了翻船的结果。可即便是翻了船,那些人也没当回事,还继续在水里扑腾玩闹着。既然人家自己都没当回事,他们也用不着巴巴的凑上去,充当什么烂好人了。 本来,安然还想帮着那些人往湿地安全管理部门打个电话什么的,结果也让江杰云和姜成卓给制止了,“用不着,你没看他们都会游泳吗?那不是还有一条船没扣吗?大过节的,折腾人家管理处的人干嘛?陪着他们这些吃饱了撑的家伙胡作?” 安然无奈,这两只食肉动物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明显属于无力不起早的主儿,而且看情形,好象也确实不需要他们去学雷锋,做好事。 一条船上四个人,唯一一个还准备学一把雷锋的,也被劝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就准备这么视而不见的开船走人了。 安然他们之所以能这么毫无负担的“见死不救”,也是因为他们小船走的位置比较好,一直停留在一处比较隐蔽的湖弯转角处,他们在船上可以毫不费力的看到那边两条船的情形,而那边的人却不太容易看得到他们。 可惜,落水的人中偏巧就有一个眼神贼尖的,一手搭在船帮上,一手指着安然他们的船朝其他人叫着,“诶,看那边,有船啊!”接着便将手圈在嘴边,大叫起“救命”来。 有两个游得快的,干脆直接舍了还在水里扑腾的同伴,径自朝安然他们的船游了过来,一边游还一边笑嘻嘻的朝他们自来熟的挥着手。 江杰云皱了皱眉,手下一动,就想加快船速,正在这时,一直扶着眼镜没有吱声的楚飞飞轻声开了口,“水里的人有几个,好象是我们学校的。” 安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认识?也是我们高一的?” “有高一的,也有高三的。”楚飞飞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慢声道,“来头还都不小呢。”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那两个游泳健将三划两划之间,已经接近他们的游船。 江杰云皱了皱眉,到底没有继续加速,转而将船停了下来。 姜成卓的脸色阴沉,满面不郁,压着嗓子呸了一声,“操,真他娘的倒霉,越怕麻烦越遇上麻烦。” 楚飞飞反应极快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大概因为与他相识不久的缘故,此时见他脸色难看,也不好多问。 安然自然没有那么多顾虑,一瞬间,她想得更多,想到姜成卓家里似乎有些复杂的背景,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你认识他们?” 姜成卓耸了耸肩,似乎是想努力按下心里烦燥,以一种更为放松的态度来应对即将面对的场面,“算是认识吧。” 说话间,这只公鸡兄已是一副笑嘻嘻,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一步三晃的走到甲板上,去应付那两个游在船边,四处找地儿想往上爬的少年。 两个少年一见公鸡兄也乐了,皮肤稍黑的那个斜斜的吊起嘴角,一张嘴就是一副痞子腔,“哟嗬,我当是谁,原来是姜三少爷您呐,怎么?最近混得不舒心,跑到这种破船上来体验生活来了?好有雅兴啊。佩服佩服。” 姜成卓也是一脸的似笑非笑,“我再有雅兴,也不比上您张五爷,秋湖水凉你先知,嗯?” “操,姜小三,你他妈说谁是鸭?” “哟哟哟,张五爷,水里这么凉,您的火气还这么大,您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你是鸭了?哪有您这样上赶着找骂的?也太自觉了吧?” “操,姜小三,你少他娘的废话,赶紧把我们拉上去。” “哟,这话儿怎么说的,你掉水里头,又不是我把你推下去的,这上赶子不是买卖的活儿,本少爷可是干不来,你当属我他妈的是属包子的?” “行了,成卓,我们是包子好吗?行个好,先把我们拉上去好吧?”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少年一脸的哭笑不得地温声说道。 姜成卓依旧是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但却没有再说什么,从船的一边找到缆绳,扔给两个少年,两人身手都不错,双臂较劲,两三个就利索的爬上船来。 三个人在那边针尖对锋芒,江杰云一直抱着肩靠在船壁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而安然和楚飞飞被那三人之间诡异的气场弄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安然低声在楚飞飞耳边问了一句,“这俩人是咱们学校的吗?”得到好友的一个略微的摇头,两人就不再吱声,开始静静围观。 接下来,就是江杰云将船开到那几人翻船落水的湖面上,姜成卓和后来爬上船的两个少年像捞饺子似的,把那几个人都捞上船来。 本来就不算大的小船,一下子挤上来十个人,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这十个人里,有些人跟江杰云,姜成卓他们认识,也有些不认识,连同安然和楚飞飞一起,简单的介绍了一番。那几个认识江杰云和姜成卓的人中,与后者的熟悉程度显然要比前者高出许多,却明显气场不合,虽说不到相看两厌的地步,但也是言语上时带几句贬损嘲讽,气氛远谈不上和谐融洽。 在这种情形之下,尽快将这十个人送走,然后大家赶紧各走各走的阳关道,才是眼下的上上之选。 在这一点上,双方倒是很有默契,都巴不得一时分手才好。 237,老天的偏爱 于是那十个人三言两语的商量了出结果,请江杰云开船将他们送去租游船的小码头。 至于那两只或翻扣或装半船水的游船,十个人却是一个都没想起这茬儿。 安然倒是替他们想了一想,最后觉得他们大概是准备支付一笔拖船的费用,然后将其余的事直接交给租船的商户自己解决,照她看,这也许是目前避免麻烦的最大可能。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儿,怪不得跟公鸡兄会那么的气场不和,首先这观念差异就是个天差地别,按照公鸡兄一贯的思维方式,只怕是会挨着个儿的在这些人的脑门上写上硕大鲜红的“败家子儿”字样。 因为这几年跟在苏老店主身边的蹭船经验,江杰云开船的技术谈不上多么的出色,但也可以称得上熟练,对定安湖的水域了解透彻,又抱着赶紧让这些人滚蛋的想法,开起船来,简直近乎于全速前进,旧蓝色的小船在湖面是轻盈穿梭,圆转如意,就像一只长年生活于此的美丽水鸟,自如的优游于一条条的婉转错踪的湖弯湖叉,不时与一丛丛茂郁的水生植物擦肩而过,将水面上嬉戏的水鸟轰然惊飞。 有些人就是这样受到老天爷的偏爱,同样的动作,有些人刻意要做得优雅自然,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而有些人看似随意粗率,其最后的效果却带着一种天生的洒脱帅气。 当然,当然,天然一张好皮在什么时候,都是能给人加分的一项重量级利器。 有人说,男人在使用机械用具的时候,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在那样的时刻,是展现男性魅力的最佳时机之一,所以,无数的动作片中总是免不了给那些男主角们加上多场海陆空多方追逐厮杀的场景,让他们大卖美色,以便引得男观众热血沸腾,恨不得跳进屏幕里取而代之。引得女观众们狼血沸腾,恨不得跳进屏幕里取女主角而代之。 这种观点的正确性有待研究,但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衫江杰云,站在逼仄的船舱之中,流畅自动的动作,从容自信的态度确实是引起了不速之客们的侧目,安然觉得有几个少年的目光明显的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情绪,不过,大概是因为彼此的关系并不亲近融洽,那几人最终将这种情绪又不动声色的按压了下去。 江杰云卖力的提速起到了他所预期实现的效果之外的附加值,这位少爷以一个干脆漂亮的急停将小船停在了租船的小码头边,朝那十名客人扬起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目送他们鱼贯离去。 而姜成卓则额外又“殷切”附赠了几句半阴不阳的“调侃”,差一点让其中的一两位临别炸毛,最后在其余人等的拉扯劝说之下,与铁鸡兄来了好一番“眼波交缠”,才总算“依依惜别”。 这个不大不小的变故和插曲,让他们返程之路的气氛在最初有些稍显沉闷,换手开船的姜成卓和江杰云两人都默不作声,似乎都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沉思之中。 楚飞飞的眼镜被她的食指频频推动,这是这姑娘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一阵阵诡异的流光在大大的镜片上不断的闪烁晃动。 而安然的思绪在姜成卓显露出小小一角的身世上停留了一小会儿之后,便将那些抛到了一边。 虽然据楚飞飞的暴料,刚刚的客人之中,有几位是一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据此受到了心理暗示的关系,还是情况确实如此,反正她好象也真的觉得某几位的脸庞看着有那么一点点眼熟的感觉。 但是说实在的,眼不眼熟与她的关系真是不大,她也对这些人的身份不感兴趣。 说白了,这些人跟她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别看在同一所学校,甚至是同一个年级读书,也许每天都要数次的擦肩而过,但现实世界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情况,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别说仅仅只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就是同一个班,甚至同坐在同一个座次的人,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彼此说得上几次话,没有交集就是没有交集。 他们对她的生活,她的世界不见得有兴趣。她也对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世界兴致缺缺,即使是出于猎奇的目的,也还是缺乏了解的**。 毕竟是两世为人,在社会上小小的摸爬滚打一番,早就看透了现实,少年时代的那种五彩梦幻的向往大部分早已被岁月和现实的经历消磨殆尽。 所以,她对于那些客人最后的想法也就是为他们的出现破坏了两位朋友的好心情而感到有些不快,随后就将思绪转到一会儿的聚餐上去。 就在这时,姜成卓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赵真旭,几人在老根据地等了又等,也不见他们将小船开过去,不由得有些心急,打电话过来问问,他们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用不用他们过来帮忙? 姜成卓的情绪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阴阳怪气里回复过来,仍是一副长满倒刺的语气,“没事,就是刚才在湖里捞了十只落水的臭皮鞋,这会儿已经把他们扔到岸上去了,咱们现在正往你们那边开呢,一会儿就到。” 安然听得忍俊不禁,这只公鸡兄的嘴真够毒的,刚才把那几人当成鸭子骂,这会儿又骂成了臭皮鞋,如果那几只皮鞋听到,不知该作何感想,大概一顿对掐是免不了的吧? 手机那一端隐隐约约传来周芳华和郑晓兴奋的尖叫,却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 “周芳华和郑晓她们俩叫唤什么呢?”安然奇怪的询问姜成卓。 姜成卓干脆将手机塞给了她,让她自己去问。 “安然,安然,安然,你猜你猜,我和郑晓找到了什么?” 安然被小周姑娘那兴奋到无以复加的语气勾得确实感到有些好奇,顺着她的话头扬声发问,“找到了什么?” “不告诉你,哈哈~”周芳华和郑晓异口同声的在手机那端大叫着,随即发出一阵嚣张又调皮的大笑,直接从手机的喇叭里跳跃而出,荡漾在这一端的船舱众人的耳畔。 安然气得翻了个白眼,这两个小混球,坏丫头,不告诉我,你们还让我猜个头啊! “快来,快来,来了就告诉你啦~”也不等安然再多说什么,那端的周芳华已经径自将电话挂断了。 “切,神秘兮兮的!”安然不满的撇嘴,话说,她还真猜不出来那两个丫头能有什么惊人的发现。总不至于发现什么神奇动物了吧? 不管怎样,周芳华和郑晓带来的小小恶作剧倒是让这边的气氛又回复到了之前行程开始的轻松愉快。 姜成卓的脸上也再度扬起惯常的笑容,甚至一边开着船一边吹起口哨来,将刚刚的那一段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完全的抛在了脑后。 两方人马再度会和,郑晓和周芳华就迫不及待的向安然他们现起宝来,原来她们俩在根据地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一窝野鸭蛋。 其实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有找到过,但机率并不频繁就是了,再加上,两个小姑娘在一起就有点人来疯,又故意吊安然的胃口,才弄出这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来。 安然表示对她们俩的这种故弄玄虚,大惊小怪表示相当的不以为然,十分鄙视。 有鄙视的就有捧场的,楚飞飞楚姑娘跟在周芳华和郑晓的身边一脸兴味的跑来跑去,频频的推着她的大眼镜,对着那堆其实并不怎么出奇冒泡的野鸭蛋进行各个角度的观察研究,不时提出一些稀奇古怪,让人无语凝噎的问题。 弄得一开始洋洋得意的周芳华和郑晓被她问得在十月金秋的天气里头上直冒冷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诡异问题? 要说镇定,还是人家吴泽荣同学有大将之风,虽说对楚飞飞那些问题并不是每个都能一一做答,但他还是本着学术精神与其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研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半天,然后彼此一同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相互打量的眼神充满了意料之外的喜悦,大有一种知己之感。 其后,又是一场湖畔的大吃大喝外加大睡,醒来之后,几人仿佛充电了一般,带着一腔愉快的心思,哼着小曲,踩着绚丽的晚霞踏上归程之旅。 假期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迅速,还没等安然享受够这悠闲美妙的时光,她又不得不再次习惯于紧张忙碌的学习生活。 这天社团活动结束后,指导老师卫姐特意叫住安然,“安然,你等一下,我有点事要跟你谈。” 楚飞飞朝安然露出一个有些神秘的浅笑,然后向卫姐打了声招呼,便独自率先离去了。 安然对好友那看似别有深意的笑容感到有些不解,转过头来望向面前年轻的指导老师来寻求答案。 卫老师朝她轻轻一笑,“没什么事,别紧张,我只是听说你的厨艺不错,是吗?” 238,小小的野心 安然依然迷惑,文学社的指导老师,为什么要关心她的厨艺,不过,等等,她的眼神突的一定,对了,卫姐可是女性杂志的编辑……嗯,想到这一点,她似乎有了些了悟。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卫老师朝她心有灵犀的点点头,“没错,我们杂志想开办一个关于美食和料理的版面,现在正在四处约稿。所以,我觉得你可以来试一下。” 作为养着三只肉食动物的饲养员,好吧,同时也是一个后天成长起来的类吃货——到如今,某个不愿意面对现实的重生人士依然死活不愿意面对和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吃货,这一可悲的事实——安然对美食栏目的投稿还是很有兴趣的,即可以锻炼文笔,又能挣点稿费,同时还能寄托自己的爱好,这确实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不过,在写稿之前,她还需要详细的了解一下卫姐他们杂志对这个栏目的定位,以及对来稿在内容和风格上,有无更加明确的要求等等的具体情况,以便自己的投稿可以做到有的放矢,而不是白费功夫,漫天放空箭。 卫姐听了安然那一萝筐,几乎称得上唠叨啰嗦的问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忽然伸出手来捏了捏安然的脸颊,为那格外嫩滑的触感而感到有点意外,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再捏了一下。 安然捂着脸,叹着气,满脸的迷惑——大姐,你一会儿喷笑,一会儿流氓,到底为哪般,给个解释好吗? 卫姑娘因为安然那一副惨遭调戏,又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样又嘿嘿笑了几声,才给了她答案,“我笑是因为你岁数不大,问题可不少,简直都快赶上我妈那个唠叨劲了。” 已经不只一次,甚至连自己亲妈都这样“夸奖”自己的安然表情淡然又淡定,每个女人都会变成大妈,大娘和老奶奶,唠叨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一旦到了一定的年龄,该项技能就会自动启动,她不过启动得早了一点而已。 有位哲人曾经说过,不会唠叨的女人,不是好女人——甚至那位哲人是谁?你问我,我问谁去?同学,你有点想象力好不好?! 好吧,事实是,安然同学现在对经常被人嫌弃她像个老太太一样的唠叨,已经从愤怒伤心发展到可悲的破罐子破摔,形成了一种“我唠叨,我骄傲”的臭流氓思维。 卫姐看到安然这种不疼不痒的态度颇感遗憾,接着说道,“我捏你是因为,你这丫头的皮肤真不错,摸一把溜滑,跟嫩豆腐似的,果然花季少女啊,姐姐我都老啦!” 安然听到她的感叹,却若有所悟的眨眨眼,也许她以后投稿的时候,并不一定仅仅只把目光投注在单纯的文学方面,也可以根据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找找方向,比如,美食,书法,美容,摄影,园艺之类的。 说完了闲话,卫姐正了正脸色,开始认真的解答起安然刚才提出的那些问题来。 安然也随之从背包里掏出了她的笔记本和笔,开始记录起来。 她挺重视这次的机会的,就像她刚刚想的那样,她希望从这次的机会中得到更多的经验,也寻找一下新的投稿方向,尝试获得更多的锻炼的机会。 卫姐看到安然埋着头,在她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的样子,双眼迅速的弥满笑意,语调也配合着安然的记录慢了下来,叙述和回答得也更加的细致和条理起来。安然一开始还不觉得,一边记录一边对答案进行思考,并不时的提出新的问题,过了两分钟才察觉到卫姐为照顾自己特别放慢的语速,停下笔,抬起头来对她的这份细心和体贴报以感谢的一笑,才又低下头记录起来。 有的问题,其实卫姐也并不是很了解,有的问题则是他们这些编辑还没有想到的,比如,“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并没有想到,你这个问题提得好,我得记下来,等到开会的时候,拿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回头再告诉你最后的答案。” 一个新的栏目在设立之初,尽管编辑们会尽可能将一切意外和变化都考虑周全,但在运行之中,肯定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诸多的调整,而且由于身份所限,着眼点也不同,编辑们虽然尽量站在读者,作者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但这些带入也是有限的,所以,还要随时关注作者和读者们的反馈意见。 将卫姐的解答都分门别类的记好,安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卫姐,你是听谁说我喜欢作饭的啊?” “当然是楚飞飞嘛。”卫姐给出了一个安然意料之中的答案,“听说你的手艺相当不错啊,怎么样,什么时候让我也有那个荣幸,尝尝你的手艺?” 虽然知道卫姐是在开玩笑,但安然依然认真的点点头,笑得一脸灿烂,“没问题,是我的荣幸才对。” 卫姐因为她态度的认真,也笑了起来,这次语气不再是开玩笑,而是带了一点期待,“好呀,那我可当真了啊?” 安然抱着笔记本,点头,“你当然要当真,我为了要请你吃饭,现在可是满身的干劲,你要是不当真,我岂不是白使劲了?” “哈哈,那好,时间你来定。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能吃的,好吃,却让我吃不饱我可不干啊!” “就这点最不成问题!”安然的回答带着极度的自信和自满,成年累月的饲养着三只肠胃跟宇宙黑洞一样的吃货,区区一个年青女孩就想把她考倒,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咱可是见过大场面滴银!“不过,时间上也许要迟上一些。” 卫姐赞同的点头,“当然,我们要可着正事来做,再说,好饭不怕晚嘛。” 安然笑眯眯的,“我已经预先收到你的夸奖啦~” 卫姐好笑的再次捏住她的脸皮,“哟,看不出来,你这皮儿这么嫩,居然还能这么厚,啧啧,这夸奖收的可真不客气啊!” 安然咧咧嘴,更加不要脸的在心里自我辩护,我这绝对是近墨者黑来着,完全是受传染的,其实我本质上是个内敛滴人! 既然下定决心要抓住这次机会,自然要拿出时间和精力来好好努力,前提是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 周末的时候,安然带上一本崭新而厚实的大笔记本,一只巨号保温水壶,一份营养丰富又足量的午餐一脑袋扎进了图书馆的阅览室里。 图书馆的阅览室里有最全的杂志期刊,有最新的,也有陈年的。 安然首先找到卫姐他们的那份女性杂志,将往期和近期的全部收集在一起,开始快速的翻看阅读。她的目的就是全面熟悉这本杂志的定位和整体风格。这样才能在文字风格和内容上做到最起码的针对性,争取做到一次过稿。 虽然有卫姐这个编辑在,她也说了对新设的美食栏目的一些构想的细节,以及对文稿风格的要求。自己又曾经在这份杂志里过稿成功,不能算是全然的陌生。 但卫姐的解释虽然详细,却也只能是对风格的一种定位,比如,清新就是一种风格。但清新的文风也有很多种分类。而且每个人对清新的理解也不一样。你理解的清新,不见就是别人理解,更不见得就是这份杂志的编辑们所理解的。 而她当初投稿的时候,完全是误打误撞,练笔才是主要目的,投稿只是顺便。先有稿件,才找一家与自己所写主题相关的杂志碰运气,这家杂志不行,就另换一家,对风格什么的,根本就没留意。可以说是一种自主命题的结果,充满了偶尔性和随意性。 而这次的投稿更像一次命题征文,范围和主题都已经被圈定好了,就连大致的风格也是固定的。 安然对往期的杂志浏览得很快,只挑选一些有代表性的栏目和文章重点阅读,并在笔记上记下期刊号和时间,以及文章的标题,作者,读后感,以及一些栏目的编辑等等,她尽量将功课做得详细一些。 对安然来说,这次的收集和记录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是一种长期的积累和准备,所以她今天才特意找了一本全新的,尽可能厚的笔记本来做记录。 因为卫姐的邀稿,让她已经开始有了一点小小的野心,从以前的盲目投稿,渐渐开始生出一种下意识的行为,既然自己已经摸到了这领域的门槛,又有相关的人脉资源,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呢? 人生充满了无数种可能性和无数看似微小的机会。 安然现在对自己的未来,尤其是职业方面,还没有特别明确的规划。 但她现在的优势是年纪还小,好吧,至少从生理上来说,年纪还小,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 年轻的优势之一就是不怕失败和尝试,因为失败了还有无数的时间和机会让你再次站起来,继续尝试。 239,不小的距离 所以,在她还未正式确定下自己的努力方向和目标之前,不妨多方面的尝试一下,哪怕那些机会看起来十分的微小,但是很多事,只有你试过了,努力过了,认真过了,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就像写作文,投稿。 重生之初,她只是抱着提高自己的作文水平,最终在考试中多得些分数的目的来一遍一遍又遍,强压着性子去不断的修改,修改,再修改。 修改的过程是枯燥的,漫长的,折磨人的,每一秒钟都让人想尖叫,想放弃,而且,这样的修改在短时间内几乎是看不到任何效果的。 可是,当她一次又一次咬着牙坚持了下去,由量变形成了质变之后,她是真的看到了自己进步。 她在文字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她的进步在大量的练习后依然进展得十分缓慢。 然后是那次小规模的,几乎不入流的征文大赛。 那个奖项对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除了激励之外,还有一点野心——原来,我还可以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接着是她写的那些旅游途中的小随笔和结束后的游记感想,有一打无一撞的开始向各个杂志投稿,碰运气,一开始当然是石沉大海。 虽说是并没抱多大的指望,但真的是毫无指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失望。 幸好,失望久了,也就习惯了。 最主要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依旧不要放弃希望。 接着一再的坚持就有了回报,先是编辑来信要求修改,一开始是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乱改,慢慢开始学会理解编辑的意图,最后过稿。 稿费的鼓励意义依然是大于现实意义,它让安然的胆子变得又大了一些。 再然后就是这次卫姐的约稿。 回过头来,打量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轨迹,不由也会有小小的惊讶和骄傲。 现在她所站的地方已经距离她的出发点有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有时翻看着自己重生之初时写的日记和作文,她也不由自主的泛起微笑,在出发的时候,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可以走这么的远,当初的坚持,努力和耐心,给她带来了如此不一样的结果和风景。 这种鼓励不仅仅只是针对写作方面,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事,在她遇到困难时,她就会让自己想起这些来,想到只要自己现在再努力的坚持一下,也许将来摆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份完全不一样的,让自己也感到惊诧的成果。 尽管安然阅读得很快,事先对目的和重点都有很清晰的规划和认识,但这番细致又有些枯燥的工作依然很费时间和精力,一个上午快速高效的阅读让安然几乎有些精疲力尽,脑袋晕沉发胀,好在,工作的结果和成绩还是不错的。 中午,安然洗净了双手,坐在图书馆走廊的座椅里,先是靠在椅背上好好的喘了一口气,才从大背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午餐,馅料丰富的三明治,有牛肉,有鸡蛋,还有玉米粒、西红柿、酸黄瓜,重重的加了自制的沙拉酱,又咸香嫩滑又清脆爽口,最主要的是方便又不怕凉。一小份装在小保鲜盒里的蔬果沙拉。最后还有一小块她自己烤制的轻甜绵软的巧克力蛋糕做为饭后甜点。 双手拿起三明治,张大嘴,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卖力地大嚼几下,丰富的味道迅速而愉悦的在舌尖上弥漫开来,安然不由得慢慢的眯起眼睛,鼻息变得舒缓绵长,满口让人开心的美味有效的缓解了她一个上午的阅读所带来的疲惫和头痛。 美食真是一种奇妙的存在,太有治愈性了,有时比什么阿斯匹林之类的药品都要有效得多! 咽下一大口三明治,再来上一口蔬果沙拉,接着灌上几口经过了一上午的时间,依然滚热的茶水,安然觉得自己的头这下真是完全不疼了,于是也就顺势放缓了进食的速度,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转头悠闲地欣赏起长窗之外,花园里怡人的秋日景致来。 她所坐的窗前正好植着两株银杏,国庆过后,秋天仿佛在一夜之间悄然到来,小城各处的街树和草坪都开始被染上了丰富的色彩,不再只是单一的浓绿,无数微妙的,用语言难以形容的颜色闯入人们的野视,招摇着自己的美丽。 就如同眼前的这两株银杏一样,一枚枚小巧精致的扇形叶片大多数都变成了金灿灿的黄色,仿佛是技艺最精湛的匠人用一片片薄薄的金泊用心打造而成的。但是也有不少例外,那些叶片还保留着一些翠绿色,叶面的颜色是渐变的,保持着从翠绿向金色的过渡色,在一树金黄之中显得格外的显眼突出,就像一片片特意做出的装饰和点缀。 美食和美景是让人放松神经的双重法宝,当最后一点巧克力蛋糕消失在舌尖上之后,安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意。接着往嘴里塞了一片口香糖,一边嚼一边翻看起自己笔记,回顾一个上午努力的成果,顺便确定及安排下午努力的方向。 接着收拾好东西,将背包寄存起来,在小花园里晒了会儿太阳,闲闲步,逗弄逗弄池塘里那些肥乎乎的锦鲤,消化消化食儿,才又取了包,回到阅览室里,披着厚外套,伏在桌子上小眯了一会儿,养足了精神,才又开始继续起高强度的阅读来。 这一读就一直读到了图书馆的闭馆时间。安然收拾起东西,揉了揉自己胀乎乎的脑袋,站起来身来,长长的抻个了懒腰,觉得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件都泛着酸水,尤其是屁股,她见四周没有人注意,快速的伸手摸了摸,她怀疑这一天一动不动的坐下来,搞不好她的屁股已经变成了扁平的两块肉排——好吧,她饿了。 第二天,安然依旧是带着她的那只巨大的背包赶在图书馆开门的时刻,准时的坐在了阅览室里,不过,她的屁股底下多了一只厚厚的海绵座垫——咱奋斗之余,也不能忘了好好照顾自己不是?屁股的挺翘程度可是三围的重要指标之一,某臭美份子对这个部位的健康程度还是满在意的。 昨天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今天安然的阅读内容有了变化,把阅览室里所有涉及到美食栏目的杂志都收集起来,从往期到最近期,全部快速浏览,然后挑选重点进行阅读,记下笔记和感想。 这么做的目的是,安然想看一看其他杂志的这个栏目都是怎么做的,关于美食的文章有哪些常见的类型,在这些常见的类型之中,又有哪些文章在哪方面写出了创意,写出了新意,他们又是怎么做的…… 总之,她今天所要做的就是要收集一切杂志中的美食资料,从中积累经验,开阔眼界,增长见识。 阅览室的使用率其实并不高,寥寥的读者中,大多数是看起来已经退了休的老者,鼻梁上架着老花镜,舒适的靠在椅子里,以一种十分悠闲且享受的姿态慢吞吞的翻看着报纸和期刊杂志,有的人比较认真,还会随身携带纸笔,做一点笔记。更多的人看起来是以一种修闲娱乐的态度在进行着自己安静愉快的阅读。 阅读室的管理员是个苍白瘦削的中年女人,头发的颜色很淡,却并没有染色,说话的声音很低,有气无力。 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跟她说起来话,总是感到很吃力,常常不自觉间便提高了音量,扯着嗓门子喊,仿佛像是在替她使劲似的。 管理员本人却总是一副波澜不惊,无动于衷的模样。看人的眼神总是一成不变的,眼神发飘,有时简直像是在翻白眼。 江杰云他们那几个坏家伙曾经在私下里议论说,这位阿姨简直像是个幽灵管理员,如果将她的工作时间安排在晚上,她的脸色,她的气质再配上她的眼神,在惨白的灯管照射下,一定非常的有气氛。 其实这位管理员对工作还是挺认真的,只是她的认真都掩藏在表情缺失,声音无力的表象之下,安然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就在昨天,当她看到安然搬了一大堆杂志堆放在她的桌子上时,就含蓄的提醒她,量力而行,那么多杂志想在短时间内看完,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 安然如实的告诉她,自己也没打算一字一句的认真阅读,她只是想快速浏览。 当昨晚闭馆下班的时候,安然将那些杂志物归原处,准备离去时,一直好象精力不济,没什么力气开口说话的管理员有些突兀的开口询问,“都看完了?”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开口搭讪的安然被这意料之外的问话小小的吓了一跳,慢了半拍才意识到管理员是在跟她说话,于是点了点头,有些受宠若惊的回答,“嗯,今天看的还挺顺利的。” 管理员也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240,龙得水而活 安然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发觉人家再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后,才讪讪地的道了句“再见”,背起大背包离开了阅览室。 今天一早进了阅览室,安然出于礼貌性的习惯向管理员问早,压根没指望得到回应,却偏偏不只得到了回应,还得到她意外热心的询问,“早,你今天想看什么样的杂志?” 管理员似乎对阅览室的每一份杂志和报纸都相当的了解,毫不费力就帮安然找齐了她所需要的各种杂志,并重点推荐了几本美食栏目办得不错的杂志,甚至还稍稍说了几句观后感。 有了这位管理员的帮忙,让安然在寻找适合的杂志方面节约了大量的时间,不由得对她谢了又谢,说了很多客气话。 管理员却像是失去兴趣一般,也懒得回应,只是缺少力气似的疲惫的朝她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介意,然后又坐在门口的位置子对着一本摊开的杂志,发呆一般的一动不动了。 由于在收集资料方面极大的节约了时间,工作完成的比预期的时间要早,因此安然并没有在图书馆一直待到闭馆,而是在下午三点多钟就收拾好准备离去,离开前照例与管理员道过了再见,管理员居然低低的回了句,“嗯,再见。” 这让原本就没指望能得到回应,已经转身迈出一步的安然一愣,回头朝管理员漾开了一个愉快的笑容,挥挥手,才又转身离去。 除在图书馆里收集资料之外,安然还着力回想了一番自己十几年后所看的各类杂志的美食栏目以及网络上各种有名的美食博客,以便从中吸收一些新鲜的元素作为参考。 这两天看下来,大部分的关于美食的文章,除了一些教授制作的小菜谱,小窍门之外,关注的焦点都是美食本身的味道怎样怎样的好吃,怎样怎样的难得。这样的文章哪怕把美食写得再诱人,再美味,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疯狂分泌口水,恨不得马上冲出去也吃一回同样的食物,但是安然觉得依然少了一点什么。 而有些文章在对美食描写的基础上,又添加了额外的东西,就如那个著名的黑芝麻糊的广告,如果仅仅只是说黑芝麻糊怎样怎样好吃,怎样怎样美味,就难以让人那样的印象深刻,而广告的创作者将童年的回忆和乡愁加了进去,让整个广告情感表达一下子就厚重了起来,整体的格调也得到了提升。 如果说黑芝麻糊本身是条龙,而是童年的回忆和浓浓的乡愁就是龙的眼睛。 仅仅着眼于食物本身,哪怕写得再诱人,也只是一条死龙,有了感情,点了睛的龙才是一条可以腾云驾雾,一飞冲天的活龙。 龙得水而活,文得情而真。 但这仅仅是最基本的。 说着容易,做着难。 往文章里添加感情元素,并不像说着的那样简单,否则那个黑芝麻糊的广告也不会那么有名。 要添加得巧,添加得合理,最好就像是春雨一样,润物无声,情景交融,自然而然。 而不是像清水里加了油,水是水,油是油,不如不加,水也失去清甜的口感,油也变得淡而无味。感情要自然抒发,而不是像喊口号一样的大喊大叫。 同时,添加的方式也很有讲究。 写文章确实是要讲求自然,但耍些小花招,讲究技巧也是必须的,就像是一个厨师,让食物发挥各自的天然的优势固然重要,但是厨师的技巧也是必要条件。 怎样能使自己的文章在有真情实感的基础上,又让人眼前一亮,读后难忘,这对安然来说是一个新的目标和努力方向。 对她目前的能力和水平来说,这也许将是一个长期的努力方向,绝不是她想到,就能办到的事。 好在,重生之后,她一直在努力锻炼自己的耐心和毅力,所以,她并不着急,慢慢来吧,一开始做为好,慢慢努力就是了。 做为一个吃货饲养员,一个地道的美食大国的公民实在是有太多的美食可供写作。 可问题首先也就出在这里,选择太多,反而苦恼,苦恼得安然苦中做乐的想,大概棒子国的作者就没该项烦恼了吧? 泡菜最伟大,泡菜拯救世界。 安大厨最终选择了他们野餐时常吃的鱼汤,最简单质朴的味道,却是属于他们这一群好友心中独有的,最难忘,最美好的美食记忆之一。 安然截取的是他们头一回在定安湖那次失败垂钓的片段以及后来一次又一次的成功经验,从苏老店主无意中谈起的鱼汤说起来,接转他们的失败垂钓,这一段详写,然后是后来多次的野炊经历,略写。 因为栏目要求的缘故,文章的篇幅不能太长,要想将如此众多的信息量整合压缩在短短的篇幅之内,同时又要做到情景交融,鲜活生动,不是件容易的事。 理想总是美好的,落到纸面上却是那样的艰难。 由于既定的目标,对自身的要求,以及那点小小的野心,安然这一次的写文过程显得格外的不顺。 好在,安然对自己的那点水平心里有数,目前的困难她也早有准备,对自己眼前的情况既谈不上灰心,也谈不上失望。 对她这种没什么天赋的人来说,困难才是正常,不困难反倒是反常了,她已经“正常”得习惯了,一点都不捉急,早已培养出一种自嘲的态度,撇撇嘴,不慌不忙的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来,然后再心平气和的打开一个新的文档,开始下一轮的修改。 修改的进展异常缓慢,安然不断的训练着自己的耐心,像一个玉石工匠一般,一点一点的打磨着自己的文稿,磨去那些突兀的,不合宜,不美观,不恰当的楞角,保留那些适合的,让人愉悦的部分,不时的调整结构和顺序…… 就这样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反复修改,直到再也修改不下去。 安然对最后一次修改出来的结果依然感到不满意,于是,她将这所谓的最后一稿打印出来,“集体上墙”——贴在了卧室门背后的留言板上。 早上起床一边刷牙一边与它们相面。 练习瑜珈结束之后,再相一回。 吃过早餐,收拾好书包,换好校服,准备出门前又去溜上两眼。 中午放学回家吃饭,再对它们相上两次面。 午睡醒来也要对它们关注一回。 晚上放学后,一边换衣服一边与它们交流感情。 晚饭后再来上一遍。 学习学得累了,捧着茶杯一边喝一边用它们来换换脑筋。 临睡前,也要对它们道上一声晚安。 留言板边上挂上一支红笔,在每一次的关注中,觉得哪处需要修改,随时进行,有时是一个词,有时一句话。 没多久,几张稿纸就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看不出孩子模样了。 于是,安然又重新修改打印一份,再将新稿贴在了留言板上,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与它们“深情对视”,“交流感情”。 可是这种方法并不总是管用好使的。 当这种方法也进展不下去的时候,安然就将它们干脆完全的丢在了脑后,一连几天不去搭理它们,也不去想它们,哪怕是一字一句也不想,丢得绝对的完全彻底,就像是从来没有这回事一样。 安然当然不会就此把它们真的彻底弃之不顾。 空了两三天脑子之后,再以一种近似于陌生的,旁观的“全新”眼光回过头来审视文稿,马上就能看出以前没有发现的不足。 这是她将自己的思想完全从文稿上抽离的用意。 之前的不停修改已让她钻进了死活同,目光越来越狭隘,思维也陷入了固定的模式,所以,她需要跳出来,隔了一段时间和距离再去审视。 跳出来,再跳进去,这个过程又反复两三回,安然总算对最后的成果感到较为满意,才将排版清爽的文稿拿给卫姐过目。 此时,已经聚离那次社团活动时间过了大约半个多月。 这期间卫姐倒并没有催促安然。她本就是看到安然的水平还不错,新栏目又需要稿件,不过就是一个口头人情的事,并不是特意的约稿。而且,她也相信安然是个认真的人,既然说了会写,就算最后没写成,也会跟她说明原因,所以,她只要等待她的答复就是了。 卫姐作为职业编辑审稿的速度很快,几乎称得上是一目十行,第一遍看完,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旁边的安然。 安然在卫姐开始阅读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在她抬头向她投来目光的一刹那,就望向了她的双眼,那双眼睛里闪烁的亮度让她不由得微微舒了一口气,看来,这次过稿还是有希望的。 卫姐很快的又低下头去,这一回,她放慢了速度,几乎是逐字逐句的阅读审阅着,当她再抬头来,望向安然时,目光中还带着几分阅读文稿时的锐利和审视,一瞬不瞬的落在安然的脸上,看了将近五六秒钟。 241,请客来吃饭 安然被她看得发愣,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难道自己刚才误会了她的目光,自己的文稿在她看来糟得一塌糊涂? 卫姐的目光突然从原本的坚利变得柔软而明亮,一朵欣慰的笑容在她的嘴边灿然绽放,“不错,进步很大,出乎我意料的好。” 安然吐出一口气,朝她弱弱的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被她吓坏了——原来这位大姐是在卖关子,真是有够不厚道的。 卫姐因为她的表情轻声笑了起来,“小同学,姐姐我可是在好心的锻炼你的心理素质,懂不懂,嗯?” “谢谢哈!”安然一点都不领情,直奔主题,“卫姐,帮我看看,还需要有哪些修改的地方?” 卫姐抿起嘴角,垂眼又重新看向桌面上的文稿,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击着,半晌方慢慢的开了口,“就像我刚才说的,总的来说,相当不错,是篇让人能生出惊艳感的文章,所写的内容虽然平常,遣词用句还未达到完全成熟的程度,表现的手法和文风也还微显稚嫩,但难得的这两方面都很有新意,而文章的感情真挚,并且在写到美食的时候,常伴随着一些乍看幽默风趣,细想又颇为犀利,富有哲理性的比喻和形容,非常亮眼。”说到这里,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安然的反应,见后者依旧面色平静,没有流露出任何听到夸奖后的欣喜和骄傲之类的表情,忍不住微微弯起嘴角,打趣道,“小同志,很镇定嘛。” 安然朝她咧咧嘴,“谁说的,我现在正忙着窃喜,而且……”她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我正在等着你的‘但是’!” 卫姐点点头,语气再度变得正经起来,“别着急,我的但是马上就来了。”说着她从一旁的笔袋里拿出一支红色的笔开始在文稿上认真的划动批改起来。 安然默默的等在一边,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笔尖在纸面上划动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窗外秋风吹打树木的簌簌声响。 “好了。”卫姐终于结束了她的批改,抬起头来,“先跟你说一下,其实这篇文稿如果送到我们社里已经完全达到了一次过稿的标准。但是,我想,你还想更好一些,是不是?” 安然重重点头,声音果断,铿锵有力,“完全正确!” 卫姐微微一笑,“那么坐过来一点,你先来说一下,在写到这几处的时候,是怎么想的,用意是什么,然后我再说说的我的个人看法,我们来针对这几点问题交流讨论一下。” 安然马上将自己的椅子拖到了卫姐的身边,同时也将自己的笔记本摊在桌子上,准备随时记录,与专业的编辑这样一对一的,针对每个问题来细致的讨教交流,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难得学习机会。 一周之后,安然的那篇文章在卫姐他们的杂志上如期的发表了,同时还配发了当初野餐时,安然自己拍摄的图片,称得上图文并茂。 负责这个栏目的编辑很喜欢安然的这篇文章,特意给安然写了约稿信,希望她能继续写一些类似的美食文章。 收到正式的约稿信,安然感到十分开心,对给予她这个机会,又帮助良多的卫姐谢了又谢,当然,她也没有忘记感谢自己的好友楚飞飞,如果不是她告诉卫姐她喜欢厨艺的事,自己也难以得到这次的机会。 结果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她,“谢谢就不必了,请我们吃一顿好的,才是真格儿的!” 这个极为整齐的答案让安然笑了起来,“好啊,这样吧,这个周六中午,怎么样?你们的时间方便吗?” 楚飞飞想也没想的点头。 卫姐则是必须要翻看一下自己的记事本,“没有问题!”然后她突然想到似的说,“我再带一位客人怎么样?” 安然有些意外,“客人?” “说来这人你也认识,就是蓝青,上次她还打听你的厨艺到底如何呢。” 蓝青这人安然当然认识,就是负责美食栏目的,刚刚给她写了约稿信的那位编辑,安然知道,邀请这位蓝青,依旧是卫姐的一片好意,她对自己的帮助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谢谢”可以还得清的了,交往交往,以后慢慢处吧。 “乐意之致。”安然笑着回答。 说起来,这是安然重生以来,第一次比较正式的宴请。 以前跟好友们时不时的聚餐,完全不能算是宴请,大家的关系实在是太熟了,根本用不到那么正式的字眼,既不讲求形式,也不讲究美观,功夫劲儿全都用在食物本身就可以了,个个都捧着大海碗,胡吃海塞,说到兴起处,满嘴喷饭也有可能,完全不用注意一点形象问题。 可这次的宴请却不一样,楚飞飞是她的好友,两人之间不用过份讲究,只会帮忙,不会挑理。卫姐嘛,也算是比较熟了,出一点小问题,也不会太在意。蓝青则是完全不熟,需要引起重视。 在提出邀请之后,安然首先询问了一下卫姐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偏好什么样的口味,有没有什么不喜欢吃的,以及需要忌口的东西。 同样的问题也通过卫姐问向蓝青。 卫姐听到她的问题,先是一愣,认真的打量了安然几眼,然后慢慢的笑了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么仔细的主人呢,就冲着你的这份体贴劲儿,我现在已经对这次饭局前所未有的期待起来了。”顿了顿,她接着说,“我没什么忌口的,不过,不喜欢吃蒜苔。尽量清淡一点。”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其实我还是挺喜欢重口味的,但是皮肤不争气,今天吃完,明天就上脸。至于,蓝青嘛,我只知道她喜欢吃酸甜口的,别的,回头我再问问吧。” 安然没有询问楚飞飞的口味,自己的好友,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她的心中早就有数。 对于这次宴请,尽管承蒙卫姐的好意,邀请了蓝青这个对安然也许很有帮助的编辑,但是安然并不打算把这些着重的考虑进去。 毕竟,在宴请的最初也是最终的目的,是感谢卫姐和楚飞飞对自己的帮助,大家一起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联络一下感情,真心诚意是放在第一位的。在此基础上,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三位来宾都能吃好喝好,带着愉快的心情来,也带着愉快的心情走,达到这个目标,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至于是否还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有就最好,没有也没关系,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因为这次宴请的只有三个人,也因为这三个人中,蓝青又是个完全陌生的来客,她和卫姐两个都是入了社会的成年人,所以,也不好让自己的朋友和父母来做陪客,这用餐的人数也就严格的限定在了四个之上。 所以,因为人少,又都是身材纤细,同时对美,浪漫等因素富于追求的年轻女性,安然最后将用餐的地点定在自己卧室外的那个格外宽敞的阳台上。 经过了一个夏天以及小半个秋天的经营,她阳台上的小花园已经很值得一看了。 从墙壁到头顶的空间都用细竹竿搭制成规整的格架,攀爬着一大株金银花。 然后是天竺葵,当初几毛钱买来的小花苗,如今经过几年的繁殖,已经通过分株变成了好多盆。 最初的那株红色的天竺葵不知是什么品种,植株出乎意料的高大,现在长得比她还高,在温度允许的条件下,成团的成团的明丽花朵可以陆续的从早春开到隆冬,四季不断。也幸亏是安然他们家换了大房子,否则都快养不下它了。 当初卖她花苗的那名小贩后来得知当初的那株几毛钱的小苗被她养成那么巨大的一棵,也是吃了一惊,随后还动了收购的心思,一张嘴就给安然开了一个让她吓了一跳的好价钱,还真让她产生了一点犹豫,不过,最后也没舍得卖。 安然喜欢天竺葵的好养活,开花频繁,花形又漂亮,后来又陆陆续续的购买了其他品种和颜色的,不过都是矮种的,再没有一种可以像那株红色的长到那么高大。 还有月季,相比与天竺葵的皮实,月季更喜欢“脚踏实地”一些,直接种植在土地上,相对来说并不难养,但是变成盆栽之后,毛病就多了起来。好在,几年下来,她也摸到了一些门道,最初买的那盆月季现在花开起来,简直有小碗的碗口大小,香气宜人,非常漂亮,很让安然这个主人为之骄傲,没少在客人面前着意显摆。 对安然来说,月季跟天竺葵有一样的优点,花型好看,开花频繁,颜色和品种也更多,有些品种还能泡茶入药,脾气娇毛一点,安然也就忍了——对待娇滴滴的小美人儿,人们总免不了心存宽容。 此外,还大盆大盆的薄荷,银边吊边,四季海棠,香草……等等相对来说,更加好养活的花草。 242,骨感的美女 本来在原来的房子里,安然还有所克制,有些花在分盆后,不得不塞到江杰云他们的网吧,书店里去。 现在家里的地方大了,不仅是宽敞的阳台,就连卫生间的窗台上也被她摆了小盆的金钱草、清香的薄荷和香草,反正走在安家的角角落落入目所及,都可以看到浓浓淡淡的绿色。 按楚飞飞那个毒舌的丫头形容说,她就差把自己也种到花盆里了。 所以,安然的思路不难理解,她认为种满花草的阳台风景最好,尤其现在又是金秋时节,炎夏已过,秋风未起,午间的时候,温度最适宜,露天用餐,亦很舒服。 原本摆放的小桌喝茶读书,就很适合,但用来请客就显得有些局促。还是姜成卓出场救驾,从自家的仓库里找出一张大小合理的折叠木桌,桌子有些旧,尤其是桌面,不只掉了漆,还被烫了好几个茶杯印。公鸡兄十分“沉痛”的解释说,就因为卖相不好,这张旧桌子在旧货市场里也没法卖上一个好价钱,其实,这桌子还是挺不错的,你要是觉得用着好,嘿嘿,哥哥就给你一个兄妹价儿吧? 安然翻了个白眼,实在懒得搭理这只鸡。 有烫痕,掉漆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好办着呢,一张桌布完全可以解决这两项不足,客人一打眼,一般就被桌面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谁还会钻到桌子底下去看桌子腿掉不掉漆,再掀开桌布欣赏烫痕不成? 再说,安然自认自己的那张宝贝桌布十分美丽,乳白色的亚麻布,绣满浅蓝,浅紫和浅粉色的花朵和一只只在花朵音鸣唱的浅黄色的小鸟,图案活泼,颜色淡雅,这是她和周芳华一起从夜市上淘来的,据说是什么出口转内销的东西。 说起来真让人悲哀,好东西都给外国人使,中国能买到转销的残次品还乐得跟什么似的。 安然平时都舍不得把这条桌布拿出来用,现在正好用来遮丑。 同样,安然平时搜集的那些漂亮可爱的餐具终于有机会露一小脸了。 说来可悲,自从与三只吃货搭伙以来,安然就没什么机会使用过正常的餐具,比如正常型号的碟子,饭碗,盘子等等,基本全拿各种型号,各种材质的盆给代替了。 即使用碗,也是巨无霸的海碗型,说是碗,却赶上脑袋大小,美观不美观另论,单说用这种大碗盛满了饭,没把子力气,托着它吃饭,还真有点吃力,用吃货的饭碗吃饭绝对是个力气活儿,跟举重似的。 楚飞飞曾评价,一天三顿的用这种饭碗吃饭,半年之后,肯定会拥有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特别让人有安全感。 吓得深觉有理的某臭美人士和周芳华两人再也不肯用那种海碗喝大碗茶了,开玩笑,她们又不准备练健美,人家又是女生,要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干嘛?多难看呐!玉臂纤细,圆润才符合传统的审美观嘛,有力的臂膀神马的太前卫,太非主流了。 请的客人没有大胃王,不只餐具“袖珍”了,就连菜量也跟着“精致”了。 这四个人中,蓝青喜欢酸甜口,卫姐想吃清淡的,楚飞飞却是无辣不欢,安然本人属杂食性动物,只要好吃,什么口味都能来得,属于特别好养活型。 因此,开列起菜谱的时候,安然为了兼顾那三人的口味,最终定下了菜量精致,菜色丰富的总体策略。菜式多一点,就容易照应到每个人的口味,菜量少一点,就可以每样都多尝一点。 当然,由于四个大小女生,食量有限,即使想丰富一点,也不会过于离谱,连主菜,配菜,不算主食和饭后溜缝的甜点,一共凑了十样,讨个“十全十美”的彩头。 主菜是四样,东北菜的代表菜式,锅包肉,酸甜可口,估计蓝青应该会喜欢。龙井虾仁这是卫姐要求的清淡口味。至于口水鸡则是楚飞飞一向最爱吃的一道菜,据她自己说,可谓是“百吃不厌”,真正是让人口水长流。另外还有一道安然新学的西餐菜式,法式蓝带猪排。这四样主菜可谓中西结合,南北汇聚,地道嘛肯定是不会太地道,也就图个热热闹闹的意思吧。 配菜六样,糖醋藕片,佛手白菜,红油肚丝,凉拌海蛰,西芹杏仁,以及栗子瘦肉排骨汤。 这十样基本是统筹兼顾,而且,安然觉得大家也不太可能只吃自己最喜欢的,其他的口味也要尝上一些,就像一出戏,只有有了配角,才能将主角的形象衬托得更加高大丰满,苦辣酸甜咸五味综合,才显得出彼此的特点。 主食是两样,分别是凉面和材料丰富的三明治。 最后是饭后做为总结的小甜点,是酒酿汤圆。酒酿是安然自己照着书本做的。汤圆也是她自己动手包的,馅料有传统的白糖芝麻的,五仁的,也有用槐花酱,玫瑰花酱制的。因为是做为甜品,所以个头都不大,玲珑可爱。 据说蓝青和卫姐都没什么酒量,楚飞飞更是沾酒就倒,所以安然最后准备的饮品分别是,自酿的各种水果酒,什么葡萄酒,山楂酒,苹果酒,薄荷酒等等,用小瓶小罐装着,喝的时候可以加一点碎冰块进去,清凉酸甜,十分的可口,酒精含量又极低,很适合没有酒量,又想喝一点酒的女性。自酿的糯米酒,可以凉喝,也可以热饮。还有现打的各种蔬果汁,这个季节正是水果蔬菜极大丰富的时候,本来安家的冰箱里就常备着各种蔬果汁,可以单喝,也可以兑在一起喝,随意搭配,怎么喝都随自己高兴。 做为一个养着三只吃货的人,家里有一个容量巨大的冰箱是十分必要的,而且也是十分方便的。 从这次宴请上就可以看出来。除了主菜之外,其它的菜或饮品都几乎是半成品,就比如说最后的那道甜品,酒酿就不用说了,就连那些小汤圆也是早就包好的,冻在冰箱里,现成的,吃的时候,直接下锅即可,汤圆煮好,可以甩个鸡蛋下去,加一点枸杞,最后撒一点干桂花,喜欢甜一点的可以加一点糖,其实不加也可以,酒酿本身就带有一定的甜味,香香甜甜,热乎乎的一小碗下肚,立刻涌上一种幸福温暖的感觉。 营养和内容都很丰富,看着也精致漂亮,实际操作起来却非常的省时省力又省心省事。 为了第二天的宴请不至到时费太多的时间,怠慢了客人,安然在周五的晚上就把一些可以事先准备的材料都料理妥切,该切的该切,该腌的腌。 因为头一晚的准备,第二天一早,她并没有特意早起,而是按着正常的作息时间,起床,做运动,洗漱,做早餐,吃早餐,练字,收拾房间,然后才拿出那块漂亮的桌布铺在桌子上遮丑。 拿出一只做成花篮形的陶瓷花器,就地取材的剪了几朵白色的月季,配上粉红色的天竺葵,一小丛金红色的老来变,再搭上两三支飘垂曲折的长青藤来增加构图的活泼和动感。将插好的插花摆在桌子的一端,既美化了餐桌,又不至于阻碍进餐。 再摆上四只她利用零碎的布头制成的拼花餐垫,摆上四只碟子,四个喝饮料的杯子,以及碗筷,餐桌就算暂时布置完成,然后才有条不紊的扎上围裙,开始做菜。 楚飞飞是最先到的,她一早说好,要来帮忙的,结果进门一看,自己能帮上的忙却实在是相当的有限,大部分的准备工作安然都已提早结束,就连菜都已经洗好,控净了水份,她也就只能帮着打打冰块,递递碗筷,端端盘子而已。 比较意外的是卫姐和蓝青也比安然预计的时间提早到达,两人还不是空着手来的,各自带了小礼物,卫姐带了一篮水果,而蓝青则提了一包同学寄来的山珍礼包。 第一次见面的蓝青年纪比卫姐要大上一些,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她自己介绍说,她的准确年龄应该是二十六岁半。她的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七挂零,她自己又纠正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米七一点五。很瘦,属于那种骨感型的美女。长相不是传统型的美女,但是很有气质,气质也不是传统型的气质,一些艺术气息,浓浓的书卷气,同时带了一点前卫感,总之比较另类。 这种气质从她的打扮或是着装上就可以看出一二来,一头长发直达腰际,不烫不染。长达足踝的大花连衣裙,脖子上手腕上脚腕上都披披挂挂,叮叮当当缠着大串串的项链,手链和脚链,脸上脂粉不施,眼睛很黑很亮,话不多,但挺风趣,笑容极有感染力。 卫姐和蓝青之所以没有按照约定时间,而是提早登门,原来是蓝青主动要求的,她对安然厨艺的实际水平感到好奇,执意想要围观具体的操作过程。卫姐拿她没办法,只好不顾失礼的早早上门等着吃饭。 243,古老的八卦 蓝青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认认真真,实实在在的执行着“围观”的动作和目标,跟在安然身后几乎寸步不离,不时的还要提上一两个问题,帮着递递酱油瓶,倒倒油壶。 她热衷围观,卫姐自然也不好袖手旁观,也跟着围在一旁,不时的搭搭手,帮帮忙,充当充当助手。 至于楚飞飞,本来就是提早赶来帮忙的,更不能闲在一边。 幸好,现在安家的厨房相比过去的小房子不可同日而语,即使塞进了四个人,依然显得绰绰有余。 口水鸡已经冰在冰箱的冷藏室里,红油肚丝,凉拌海蛰都是一早做得,栗子瘦肉排骨汤已在焖烧锅里焖着,吃时直接盛出就可以。佛手白菜也已蒸上。现在安然只要按照自己的设定的菜谱中那些比较费事的菜式的先后顺序开始操作就可以了,头一个就是锅包肉。 其实锅包肉做起来并不难,但是想要做好,做得地道却并不是那么容易。 因为之前安然询问过卫姐她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所以蓝青听说第一道菜就是锅包肉时,立刻客气的表示,这是一道她去外面吃饭,常常要点的菜。 安然以为她在说客气话,不过,卫姐马上便向安然提问,“知道锅包肉的历史吗?” 安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感兴趣地转头去看她,摇摇头,这个她还真没想过,她看的那些菜谱只是普通的菜谱,并不介绍菜式的来历。 卫姐却不准备亲自解答这个问题,“快让你们的蓝姐给你们讲讲。她是美食的活字典,大白菜炖豆腐都能给你讲上好长一段的典故。”说着朝蓝青歪了歪头,“怎么样,趁着小安做菜的功夫,蓝姐,给小朋友们讲一段吧。” 蓝姐伸手遥遥的点了点给她漏底的卫姐,不过,却也并没有推辞,“好吧,做菜我也帮不上忙,就讲点故事给小安加加油吧。”接着便开门见山的讲了起来,“锅包肉流传到今天已经是四代传人了(见注1)。” “那么久?”安然这下真的诧异了,手指麻利地将用精盐,料酒腌制好里脊肉片沾上干淀粉,“四代传人?那得多少年啊?我还以为锅包肉是解放以后,打出什么‘振兴东北菜’之类的名头后,才开发出来的菜式。” 卫姐与有荣蔫的笑,“你好好做菜,把你蓝姐喂高兴了,她肚子里的好典故多着呐。” 蓝青随手从一旁拖过一把椅子,直接一撩长裙,大马金刀的倒坐在椅子上,胳膊架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搭成塔形撑着下巴,看她这副要大讲特讲的架势估计这锅包肉的历史确实是不短,果然,她一开始就卖起关子来,“说起来,锅包肉的来历还满复杂的。它其实原来不叫‘锅包肉’而是另有其名。” 楚飞飞、卫姐在安然的指导下帮她往沾好干淀粉的肉片上面挂水淀粉和油调成的糊,三人都很捧场,配合的发问,“不叫锅包肉,那叫什么?” “叫‘锅爆肉’”蓝青为了让她们听清楚,特地重重的一字一顿,“‘爆’是爆炸的那个爆字。”这一回她没有再卖关子,而顺势继续往下说,“这个名字的由来跟它的做法有关,成菜时,它是用急火快炒,把事先调好的汤汁淋到热锅里,凉汤遇热油锅,发出很大的声音,把这个声音就形像的称为‘爆’,所以最初这道菜就叫‘锅爆肉’。有人说,一般的菜都讲究是色、香、味、型,可这道菜,还要加上声,做菜的时候,有声有色。地道的锅包肉,在吃的时候,也会发出那种酥脆的喳喳声。” 看样子,蓝青确实是很喜欢吃这道菜,说到这里已经陶醉地半眯着眼睛,将无名指,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放在耳边,以开开合合的动作模拟着咀嚼时的声音,手腕上大大小小的手镯手链撞击在一起,发出一串细腻悦耳的声音。 “那后来为什么又变成了名不符实的锅包肉的呢?”蓝青自己提问,自己回答,“这还是跟它的来历有关。” 将肉片一一挂好浆的卫姐扎撒着粘乎乎的手指,突然大声的叹了口气,“我说蓝姐,你还真是不改吊人胃口的脾气,搞不好安然这菜都做完了,你的故事还没讲到一半呢!” 听得安然和楚飞飞一起抿嘴乐。 蓝青也笑,“没关系,到时候正好拿来下饭啊。”不过,这一次她倒是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顺势讲了下去,“发明这道菜的人叫郑兴文,人称“滨江膳祖”。” “‘滨江膳祖’?滨江是哪儿?”善于收集信息的楚飞飞立刻抓住问题的要害。 蓝青对她的上道给予赞赏的一瞥,“所谓‘滨江’就是冰城哈尔滨。” “诶,这菜原来是哈尔滨人发明的呀。”安然睁大眼。 “诶,诶,诶,油都要冒了。”卫姐一把托住安然的往锅里倒油的手。 安然连忙停了手,好么,光顾着听了,差点没把油倒到锅外头去。 蓝青摇了摇手指,“郑兴文本人并不是黑龙江人,而是辽宁人,之所以称他‘滨江膳主’是因为他发明这道菜时,正在担任哈尔滨道台府府尹杜学赢的专用厨师。他是怎么当上杜学赢的厨师的,我们此时按下不提,稍后再表。” 卫姐再度故意大声叹气,以示对这位爱故弄玄虚的“说书先生”的不满。 蓝青微笑着轻咳了一声,当作没听到,在安然将挂好浆的肉片一片片送入油锅的滋滋声中继续往下讲,“话说,锅爆肉是怎么变成锅包肉的呢?” 她的话音还没落,卫姐又开始叹气,声音大得已经超越了叹气的范畴。 蓝青继续听而不闻,“哈尔滨当时作为东北门户重镇,杜学羸出于政治需要,经常要在道台府里宴请国际友人,尤其是做为邻居的俄国人。又因为外国人不太适应北方菜的浓油亦酱,他们平时的饮食结构使他们在口味上更喜欢甜酸口味道,为了投其所好,让这些好外吃好喝好,郑兴文经过实验研究后,将原来咸鲜浓香的“焦烧肉条”进行了加工改良,添加了糖醋调成的酱汁,变成了酸甜口味。” “据说,就因为他这一改,才使哈尔滨出现了本地首创的菜肴,所以后来才会人称‘滨江膳祖’。另据传说,这道菜开发出来之后,很受俄国人的欢迎,每次必点,可老外说中国话,舌头总是发硬,发音不准,把‘锅爆肉’说成了‘锅包肉’,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久而久之,以讹传讹,‘锅爆肉’就变成了‘锅包肉’了。” 卫姐极有自觉性的给蓝青倒了一杯果汁补充水份,无声的比了个“请”的手势。 蓝青毫不客气的伸手接过,喝了两口,看着安然将过油的肉片放在一旁控油,开了一盒蕃茄酱,开始调起下一步骤要用的酱汁,又开口说道,“知道吗,小安,你现在要做的这种锅包肉并不是郑兴文当初做的原版锅包肉,而是再度改良后的辽宁版。” 还没等安然发问,卫姐又不失时机的大声叹起气来,蓝青好笑的斜了她一眼,“卫芷卫小姐,你辛苦了。” 卫芷卫小姐客气的回道,“蓝姐你不累,我就不累。”见两人不顾讲到关键之处的故事,反而斗起嘴来,安然和楚飞飞发出一阵不满的嘘声,在食物的香气里分享古老的八卦让初次见面,客气疏离的人们迅速的拉近距离。 蓝青应观众的要求继续讲了起来,“锅包肉会被再度改良,也跟它的流传过程有关。锅包肉一直属于道台府的秘菜,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它。它真正声名鹊起,为人所知是在大约……”蓝青手指抵在眉间,思索了一下,“具体的年份我有些记不清,应该是1910或是1911年左右吧,在奉天,也就是现在的沈阳,召开了一次万国鼠疫研究会,郑兴文高超的厨艺受到当时参加研究会的各国代表的一致称赞,也就是在那次大会上,他被授予了‘滨江膳祖’的荣誉牌匾,而锅包肉也就随之而一鸣惊人。” 安然和楚飞飞很有默契的一起“哇”了出来,一脸的惊叹。 “但是,别看锅包肉因那次万国大会而成名,之后依然很少有人能有幸品尝得到,还是只在小范围内流传。你们知道为什么吗?”蓝青卖关子上瘾一般,又开始提问了。 卫芷卫小姐立刻大声叹气。 蓝青好像就是在等她叹气一样,等她叹完了,才接着往下讲,得到了卫芷的一个好笑的白眼,“在日本全部侵华之前,我们东北三省基本就是张作霖,张学良父子的地盘儿,处于他们的权力控制之下,所以那时道台府的菜依旧属于秘菜,非一般两般的平凡人物能够吃到。” “后来日本人占领了黑龙江,张氏家族开始渐渐失去对东北三省控制权,这道锅包肉才开始一点点地流传开来。” 244,专业的吃货 “后来,当这道菜传到了辽宁时,辽宁人又根据自己的想法,做了新的尝试。其实这版辽宁的锅包肉在制作上,其他的都跟原版的没有什么区别,真正的差别就是在于这最后一步的酱汁调制上。” “辽宁版在原有酸甜口味的基础上,学习借鉴了一些粤菜中“糖醋汁”的调制方法,将南北烹调技法在这道菜中做了很好的融合,制成了具有自己版本特点的锅包肉。这一版的锅包肉使酱汁的味道增加了丰富度和层次感,但也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减弱了原版的酥香程度,在色泽上也有明显的差别,更加的浓艳夺目。两版也算是各有胜场吧,反正就我个人的口味来说,我是更喜欢辽宁版的。” 安然听得简直要鼓起掌来,不愧是饮食栏目的编辑,虽然这个栏目才开设不久,但是编辑却真是相当的专业,将一段历史说得有声有色,**叠起。结果光顾着听了,手里本来流畅自如的动作已经慢了不止一拍了。 楚飞飞听得还没尽兴,又开始发问,“蓝姐,你刚才不是说,还要讲郑兴文是怎么当上道台府的厨师的吗?” “啊,对啊,对啊,蓝姐接着讲啊。”安然跟着要求。 于是,在大家一致的强烈要求下,蓝青又接着讲起这位“滨江膳祖”的传奇经历来。 她的嗓音并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清脆,而是略带一点点沙哑,让安然想起某位流行乐的女歌手,低佪诱惑之中又带了一点甜蜜的性感。 当番茄酱、果酱等多种调味酱汁加热后综合在一起的美妙滋味喷涌在鼻端时,安然的锅包肉正式新鲜出锅,而蓝青的美食故事也恰好结束。 金红色的锅包肉被装在莹白透亮的圆盘里,更显颜色亮丽可人,安然又在盘边用切片的草莓和橙子装饰了两道一红一黄的花边,来增加变化。 第二道则是龙井虾仁。 这也是一道名菜,制作起来却并不复杂,但是也有两点关键需要掌握,一是配料比较讲究,二是火候比较重要。 说它配料讲究,主要是针对北方来说,龙井新茶难得,此时还好一点,新茶难得,陈茶也将就了。这要是放在十几年后,别说龙井新茶,就是龙井陈茶,你花了好大的价钱,费了老大的劲儿,也别想买到真的。 好在配料讲究不起来,主料还是讲究得起的,虾是安然拜托姜成卓一大清早在早市上买的大个儿河虾,买回来的时候,百分百的新鲜。 听安然说要做龙井虾仁,卫芷又问了一句,“知道龙井虾仁的传说吗?” 安然和楚飞飞一听她这话茬儿,立刻十分配合的一起冲着蓝青,很有求知欲的使劲摇脑袋,表示我们十分想听故事。 蓝青让这三人弄得失笑,然后也就顺势念起词来,“‘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有人说,这就是人们制作龙井虾仁最初的灵感来源” 以这首苏东坡的《望江南》开始的故事依然很吸引人,但安然却不敢再分神细听,手里的动作一刻不停,就怕错过了最佳的火候。 这菜做起来,速度很快,上好浆的虾仁在温猪油里滑开,十几秒即可捞出控油,接着炝锅,放虾仁,倒入早就冲泡好的茶叶和茶汤,加一点黄酒,盐,味精,快速地翻炒两下,就可以勾芡出勺了。 对于做熟了厨活儿的人来说,这道菜做起来相当的迅速。还没等蓝青的故事讲个开头,安然的龙井虾仁就已经出锅了。 接下来就是法式蓝代猪排。 这一回也不等卫芷问,安然就直接问了,“蓝姐,这道菜有什么来历吗?” 于是,蓝青的美食故事再度登场,不过,她的故事依旧没有讲完。 这道菜的肉排也是事先就已夹好了奶酪,挂了浆的,这会儿下油锅炸就行了,故事仍是只讲了个开头,猪排就已经上盘。 接下来,蓝青的美食故事不得不暂停,现在仅剩两道菜没有完,糖醋藕片和西芹杏仁。对安然来说,这两道菜就更加的简单了,便请三名助手,盛汤的盛汤,端盘子的端盘子,倒饮料的倒饮料,并说,等她们那边都完成任务了,她这边的两道菜也就出锅了。 事实也是如此,等三人料理妥当,安然这边已经将炒锅都刷了出来,连料理台也顺手擦了一遍,然后安大厨解下围裙,大声宣布,请各位小姐就座,开吃! 安然和蓝青喝的是葡萄酒,卫芷喝的是苹果酒,滴酒不能沾的楚飞飞喝的则是自己勾兑的综合果汁。 因为有了之前美食故事的关系,四人之间的气氛也很轻松融洽,这会儿吃起来,便也少了拘谨。十样菜,摆了满满的一桌,蓝青先是每样的都尝了两口,对安然不住的点头,“小安,手艺不错嘛。” 安然倒是不肯托大,让她认真的点评一下,给她多提一点意见。 通过刚才那一连串的美食故事,安然就看出,眼前的这位美食编辑有一张十分刁钻且见多识广的嘴巴,对于这样经验丰富又内行的食客,不好好的利用讨教一下,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本来因为两人是头一次见面,虽说目前看起来气氛良好,相处愉快,但毕竟并不熟悉彼此的性情,言谈举止都还透着陌生拘谨和试探客气,再说对方又是个比自己小上好些的高中生,蓝青一开始很注意拿捏分寸,措词谨慎,后来看到安然对自己的意见倾听得相当认真诚恳,问出的问题也很细致专业,便也渐渐放开了顾虑,开始不再保留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事实证明,安然的感觉确实没错,蓝青确实生了一张非常厉害的嘴巴,将一些菜品的细节说得一丝不差,比如,那道锅包肉,她只尝了一口,便有些惊讶的“诶”了一声,问,“你加了一些其它的果酱是吗?” 安然确实是在酱汁里调了一些自己自制的综合果酱,使这道菜里更增加一种水果的味道。 蓝青先是点头肯定了安然的尝试,接着又细细的品尝了几口,然后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 她的意见道地,建议独特,对安然很启发性,让她忍不住又把笔记本掏了出来,弄得卫芷和楚飞飞不由得一阵眼角抽搐,挂了一头一脸的黑线。蓝青更是让她这与吃饭聊天完全不搭,莫名其妙得好似上课听讲一般的架式给弄得有些发怔。 安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后,也是一阵的尴尬,差点捂着脸钻到桌子底下去,没办法,记笔记记惯了,都成条件反射性的毛病了。 不过由于她之前的抽风已经够失脸的了,不能再做出钻桌子之类的“出类拔萃”的行为,于是只能干笑两声推开笔记,举起酒杯来了一句,学习赵大叔,对客人们客气道,“吃好,喝好哈。” 结果蓝青却在愣过之后突然拍着安然的肩膀大笑起来,“小卫,有个性,我喜欢。” 安然端着酒杯的手被她拍得一阵的哆嗦,默默在心里悲摧的叹气,大姐,您的品味好独特,喜欢看人抽风吗? 别看蓝青这人说起美食来头头是道,本人却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纯理论派,按她自己的说法是,“说就出口成章,做就放火烧房。”想吃她烧的菜,绝对是要冒生命危险,需要投保高额险金的一件事。 至此,安然算是对蓝青此人的属性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这位姐姐分明就是一个纯理论派的专业吃货嘛! 她对一切与吃有关的事物都相当的感兴趣,认真品尝安然自酿的每一种果酒,制作的每一个环节都细细询问,喝过之后,又给出自己的意见,评语简练,却每句都能说到关键之处,弄得安然一阵阵的纠结,手指头总想去摸自己的笔记本和笔。 蓝青说起饮食之道和美食故事便一改之前给人言辞精练的印象,十分健谈,听得另外三人格外的着迷,不时的追问着,然后呢,然后呢,惊叹连连,原来这些美食的背后,还有这样的不为人知的历史。 楚飞飞感叹,怪不得说是美食文化,美食文化,美食不只盛载着人们的对食物的理解和运用,同时它们的产生,发展和变化也往往隐藏着一段段或浪漫或雄阔的民间传说,名人逸事甚至是含着血泪的历史。 桌上的菜肴在聊天中迅速的被消耗转移到四人的胃袋之中,吃得半饱,进食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一人捧着一杯饮料慢慢的啜饮着,话题也从各种美食八卦延伸开去。 蓝青、卫芷和安然三人都是喜欢旅游的,只是安然前世没有机会,这辈子也就这两年才有闲暇和闲钱围着锦岭附近转悠,走得不远。而蓝青和卫芷则因为职业和本人爱好的缘故,都去过不少地方,讲起各处的风景和旅途的见闻,以及路上的各种美食,都让人停箸忘食。 245,有故事的人 两人讲起来,也是各有侧重。 蓝青更喜欢那种人迹罕至,未经开发的地方,欣赏那种雄浑壮阔的风景,西藏的无人地带,云贵的小城小镇,海南小渔村的渔火和织网的姑娘,长白山区的皑皑白雪和日渐恶化的生态环境……纯朴的民风,粗犷的饮食文化,各种奇奇怪怪,让人且笑且叹的风俗传说。 说到兴起处,甚至以手轻轻的拍击着桌面,给三人唱起她向当地人学习的民歌小调来。 因为是方言,安然她们都是有听没有懂,据说是一首情歌。 大概与当地的民风民情有关,与内地的情歌相比,即使是甜蜜浪漫的情歌,曲调依旧显得高亢豪迈。 吃饭吃到这个份儿,大家的情绪都开始飙高,蓝青的一曲小调唱完,三个观众立刻使劲的鼓起掌,叫,“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蓝青灌了两口山楂酒,一拍桌子,“那好,那就再来一个。” 与蓝青相比,卫芷更喜欢人间的烟火,大城市中的街道小巷,生活在小巷弄中的人们的生活,午夜的灯火繁华,光怪陆离,街上女孩回首间的裙带飘摇,风情万种。各类老建筑的美丽优雅,各处园林的精妙迷人,地方戏曲的全新尝试改良,流行歌手演唱会的人潮涌动…… 安然走得地方虽然不多,但由于他们这几块料的旅游方式比较另类,遇到的各类故事也算是别有意趣,说起他们的旅游生意经,常让另外三人拍案大笑。 尤其是楚飞飞,两眼晶亮,听得十分的专注,不时就问上一连串的问题,因为,如无意外的话,即将到来的这个寒假,她也必然要加入到好友们的旅游出行队伍中去。 “不过,我记得你上回在我们杂志上投稿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说起这些事。”卫芷听到安然他们这些忽忽悠悠的奸商故事后,忽然想起的问道,可见这位也是个休闲不忘工作的好同志。 “咳咳……”问得安然一口薄荷酒全呛进了嗓子里,咳了好几声,才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那不是怕万一哪个顾客看到你们的杂志,下一回在哪个景点把我们给认出来,咱们不就赚不到钱了吗?” 奸商神马的,才更需要注意保守商业机密,不是吗? 卫芷听得好笑,“至于有那么巧吗?” 安然朝她摇手指,“人生何处不相逢,我这是出于谨慎考虑。” 话题随后又转到此处的苏式老楼上,蓝青和卫芷环顾四周,先是感叹,这个大阳台实在是够舒服,接着又对安然养花弄草的本事感到赞叹。 安然告诉她们,这完全是过誉了,她养的花基本都是那种最常见的品种,最皮实的习性,如果连这些品种都养不好,那就真见了鬼了。 蓝青闻言便朝卫芷调侃的一笑。 安然和楚飞飞就顺着她的眼光一起看向卫芷,卫芷无奈的摊手耸肩,“好吧,我就是那见了鬼的。” 蓝青揭她的老底儿,“我们办公室先后有五盆仙人掌,仙人球死于密司卫的毒手了。” 记录果然惊人。 安然和楚飞飞望着密司卫的目光一时间充满了敬仰。 卫芷果断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看不出,这老楼的外表看着不起眼,实际住起来,好像还不错,尤其这里还可以看到河,风景真不错。” 这个话题转得并不高明,三人也都不去点破,忍着笑一起将目光投向阳台之外的风景,天高云淡,河畔的树木叶子色彩明艳斑斓,一树树深绿金黄脂胭红,映在波光鳞鳞的河面上,宛如一匹新染的绚烂锦缎,有一种流光溢彩的美感。不时有一条小汽船驶过,在河边上拖曳出一条长长的水迹,就像是风吹起了缎面,留下的纹皱,旋即又恢复如初。 “其实这里真不错,就是不知道这里卖不卖,有没有小一点房子,我也想买上一套。”蓝青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突然说道。 作为一个对房子有着极重的心结,几乎快要变态的重生人士,安然想也不想的就向她推荐起这里的房子来,并说,这里的产权单位已经参加了房改,房价又低,趁此机会入手,再好不过。 说到户型什么的,由于变成了福利房,所以在面积上,大小都有,不只有像他们家这种三居室,还有什么两居室,大单间,小单间之类的,齐全得很。 至于安然之所以会对这里的户型什么的,知道得这么齐全,完全是听李彩凤说的,当初为了要买房子,李彩凤可是几乎把这几栋老楼侦查了个底儿掉。 蓝青表示,她一个人住,不用很大,一个小一点的两居室就够,太大了,她也懒得打扫。 卫芷听了蓝青的话,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怎么想在这里买房子?而且……” 她的话虽然没有说下去,但言下之意也比较明显。 这时的人们虽然对房价的执念不像十几年后那样撕心裂肺,但“安居乐业”的传统思想从来都是中国人的一个心结,而且在刚刚过去的住房靠福利的年代里,因住房紧张引发的各种家庭悲剧一点也不比十几年后少。 可在房产刚刚开始自由买卖的时候,一般人还不太存在买房投资的概念,尤其是年青的女性,更是很少有这方面的想法。 在十几年后谈起房价就色变的年代,双方结婚,女士们一提婚房,男士们就大吼一声,如今的女人真虚荣。 其实十几年前,在婚房问题上也一样,只是这会儿的人们都觉得男人负责婚房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在正常要求之内,没有几个人会因此指责女人们虚荣。 个中是非曲直站在不同的立场,都有不同的见解,而卫芷的话里不难听出她的看法,作为一个未婚女性手里的钱不用来做嫁妆,反而拿来买房子,这在此时的主流思想看来是有点不好理解的。 “突然就觉得这里的房子很适合用来养老。”蓝青浅浅的抿了一口酒,目光依然望着远处的河面,不知是不是出于想像,安然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似乎有些惆怅,就像她之前在讲到自己的旅行经历时一样,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沧桑感藏在她看似畅快的叙述之中。 她也许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安然在心里暗忖。 吃到现在,酒喝得差不多,菜也吃得差不多,于是安然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开始上主食。 主食分为两样,一样是纯中国式的凉面,配着各式的酱料,常见的麻酱,安然根据菜谱改良的秘制肉酱,楚飞飞最喜欢的辣酱,偏门一点的西瓜皮酱,自制蕃茄酱,茄子酱等等,还有葱油,辣椒油,花椒油,芥末油,花生碎,炒芝麻,水果醋,香醋,陈醋等等调味料可供灵活搭配,自由选择。各式的面码也是多种多样,水煮蛋,蛋皮丝,皮蛋,卤蛋,鸡肉丝,辣白菜,香菜,黄瓜丝,碎芹菜,绿豆芽,黄豆芽,水萝卜…… 加入不同的酱料,调料,面码,就会组合出一番不同的风味。无论是什么口味,都可以调出自己喜欢的选择。 凉面都装在小巧的玻璃碗里,过了凉水的面条筋道十足,看着便很清爽。 另外的一样主食是西式的三明治,每个三明治的个头都不大,馅料搭配亦是十分的丰富多变,牛肉,鸡肉,虾,鸡蛋,火腿……各种蔬菜、水果、干果,还有各种口味的沙拉酱汁。 因为之前的酒菜,现在的主食也就是意思一下,巩固巩固,所以量都不大。但因为量不大,却在配料和搭配上如此花工夫,倒让蓝青和卫芷再一次的感觉到了安然的热情周到,都说看到她这么费心,不多吃一些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其实还真不是她们想像的那样,这些酱料,配料什么的也真不是特意为这次宴请准备的,都是家里本来就有的,一方面是由于安然自己喜欢鼓捣这些东西,另一方面也是长年饲养吃货的结果。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集中在一起制作的,只是这会儿集中的摆出来,看着有点多而已。 但是作为主人又不好说,没事,要不这些东西家里也有,你们不要客气,少吃一点也没关系,剩下的也扔不了,咱家还有三只纯天然的巨号垃圾桶呢,吃不了的东西,晚上改吧改吧,直接给三个吃货当宵夜,可能还不够吃呢。 实话倒是实话,心意也不坏,就是不好听。所以,安然和楚飞飞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理解的眼神,双双干笑不已。 吃过了主食,四人又聊了一会儿的天,安然又将饭后甜点煮了出来,一人捧着一只青花小碗,慢慢的且吃且聊,蓝青和卫芷兴致勃勃的品尝着每个馅料都不同的小汤圆,挨个点评着。 一碗酒酿汤圆吃完,蓝青忽然正经的拜托安然帮她打听一下这列苏式老楼里是否有出卖的两居室。 246,都下汤锅里 就像她之前说的,不要太大,六七十平米是最理想的。楼层也不要太高,必须是向阳的,价钱好商量。 卫芷嘀咕了一句,“我刚才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呢。” 蓝青笑笑,真的开起了玩笑,“我这不是看小安的厨艺好,想着住得离她近一点,好近水楼台的来蹭饭吗?” 安然笑,“欢迎之至。” 不管蓝青是出于什么原因想买房,某重生人士都想举双手双脚的来赞同。 有时,她真不忍住想鼓动所有跟她关系亲近的人在这里一人砸一套,唉,可这也就是想想而已,别说别人,就是自家的老爸老妈不也是完全不看好这里吗?直到现在还无法下决心是否在这里再投资一处门市房。这一顿饭吃得从容,聊得尽兴,足足花去了大约两个小时还多的时间,称得上宾主尽欢,临别时,蓝青和卫芷给安然和楚飞飞留了她们的手机号码,方便随时联络,十分恳切的感谢安然的费心招待,说她们在这里度过了两小时十分美好的时光。 蓝青和卫芷的酒量都不算好,虽说安然的那些自酿的果酒度数都极低,完全可以拿着当饮料喝,但也正因如此,不知不觉间喝得就有些多。 此外,她们又喝了些糯米酒,几种酒混在一起,脸上的便红扑扑的见了酒意,有些薄醺的意思,离去时,两人的脸上都隐隐带着些朦胧的浅笑,看样确实是尽兴而归。 楚飞飞留下来帮安然收拾善后。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四个大小女人的胃口再好也有限,做的菜样数虽多,但量都不大,基本就没剩什么东西。 也就是收拾收拾盘子,洗洗碗,把遮丑的桌布,餐垫等物折折好,安然和楚飞飞一边不紧不慢的收拾,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她们聊天的重点主要还是集中在第一次见面的蓝青身上,至于卫姐,相处了这些日子,她们也算是小有了解,而蓝青那身在此时看着尤其另类的打扮和气质,理由当然的令人印象深刻。 安然将她的观点说了出来,“我觉得她身上似乎有点故事。”她没说出来的是,关于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她准备买房独居上,不是她的行为本身,而是她说那番话时脸上那微妙的表情、眼神和语气,都让她有这么一种近乎脑补的感觉。 一向善于观察又极具八卦精神的楚飞飞也同意安然的观点,并且补充了几点,“她的家庭出身应该不错,受过很好的礼仪培养和熏陶,最少也应该是高知家庭,直系的亲属长辈中至少应该有一位军人。而且听她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诶?!”安然觉得自己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估计跟天然呆的华生老先生有得比,“为什么这么说?” 她是一点都没注意到这些,尤其是她觉得蓝青的普通话还是挺标准的呀。 楚飞飞的语气却很肯定,细致的分析给她听,“虽然她的行为举止看着好像挺洒脱不羁,似乎穿着那么一身直接坐在地上也不在乎的模样,但你觉没觉得,其实她无意当中的坐姿和走路,用餐的姿势什么的,同样的动作让她一做就十分的规范,而且还很漂亮?另外,我说她的直系的亲属长辈中至少应该有一位军人,也是根据她行动坐姿方面得出的结论。” 安然张着戴着塑胶手套,直滴嗒水的爪子,仰头皱眉,凝神细想,想了好一阵,才迟迟疑疑的道,“你不说吧,我还真没觉得,你一说吧……” “是不是有点?” 安然将眉毛搭拉成八点二十状,大喘气的道,“还是没觉得……” 楚飞飞无力看了她一眼,默默转头。 安然笑得一脸狗腿,“嘿嘿,人家真不是想抬杠来着,人家只是缺乏了一点点观察力,来来来,楚飞飞同学,用你强大无敌的观察力来点破迷茫无知的我吧~” 楚姑娘直接送了个白眼给她,然后用手推了推眼镜,用她那一贯的,不紧不慢的语调接着开始了分析,“再来说她的口音,她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但是你要细听,每句话到尾音的时候,带了一点绵软柔和,不像我们北方人那样收得利落分明。”说着,她看了一眼安然,似乎在等她的意见和反应。 安然直接回给她一脸的无辜,瘫着表情,一副“你别问我,我什么都木有感觉到”的模样。 楚飞飞推了推眼镜,惆怅的叹了口气,果然,先知都是寂寞的啊! 安然让八卦达人的叹息给弄得后辈直发凉,这姑娘有时候的气场真是强大又诡异,“楚姑娘,请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说一说,你觉得蓝青身上还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嘛,比如,豪门恩怨,贵族情仇,虐恋情深什么的……” 楚飞飞一脸的不屑,“我不做无根据的猜想,我只做有根据的分析。”不过,话峰一转,语气有些羡慕的,一边低了头熟练的拿着干净的毛巾擦着安然递过来的**的碗盘一边道,“不过,单从她现在的职业和生活方式来讲,我还是挺欣赏的,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假期的时候,可以打起背包,到处去看看喜欢的风景。买一处自己喜欢的房子,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来生活,不干扰别人,也不被人所干扰,独立,自主……” 她说到这里,不知怎的,像是被什么掐断了似的,突然而然的,没有一点预兆的停下了。低垂的头,厚而长的留海,反射着一片白色阳光的镜片,绷直的嘴角带着一股沉思的味道,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想什么呢?”安然听不到她接下来的话,侧头看了她一眼。 “……嗯?”楚飞飞抬起头,看了安然一眼,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很快的说道,“啊,没……就是觉得蓝青那样,挺好的。” 安然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的态度有点奇怪,但也没再说什么,赞同的点了点头。 楚飞飞帮着收拾完事,便也告辞离去。 安然刚喘了口气儿,就有人咣咣凿门,一听这敲门的频率和劲儿头,不用问,就是江杰云那三只吃货。 果然,才把门欠一缝,她很有准备的刚一侧身的功夫,鼻子尖上呼呼呼就刮过去三道劲风,下一秒,这三位已经撂着撂儿的扒在冰箱门上了,从里面往外扒饮料,什么冰果汁,绿豆汤,凉茶,也不用杯子,直接拎起,张大了嘴,直着脖子往里灌,咕咚咚的一气儿灌下半瓶子,一抹嘴巴,嗷嗷的喊一声,真他妈的爽! 安然早就习惯他们这副德性了,不过,依旧忍不住照例唠叨了一句,“也不说先散散汗,刚进屋就灌那么凉的东西,看明儿胃出毛病的,把你们都下汤锅里!” 江杰云动作快,这会儿已经瘫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的,顺嘴回了一句,“哦,没忘了往汤里多放点肉!” 安然没好气的搬起他的一条大腿儿往旁边一扔,上了手才觉出来,这只“大螃蟹腿儿”太沉,江杰云这厮这两年个儿头窜得飞快,上次量是一米七七,眼瞅着过两年还不得超过一米八?这大腿儿的份量也跟着往上长,她搬了一下,愣是没怎么搬动,只得顺手拧了一把,“去去去,边儿去,占这么大的地盘儿,别人还坐不坐了。不是开读书会吗?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 这几年虽然江螃蟹的生意越做越大,但在企业文化和企业特色这一块,无论怎么忙得分身乏术,江杰云也从不放松一丝一毫,用他的话说就是,宁可把扩张的脚步放得慢一些,或者错失一些在目前看来比较珍贵的机会,也要把手里现有的东西做得实在,牢靠。 只要有眼光,有实力,那样的机会随时都有,你不找它,它也会找你。但是如果手里现有的产业根基扎得不实成,哪怕你的楼盖得再高大,再豪华,再漂亮,想土崩瓦解,不过就是转眼间的事儿。 江杰云有野心,但更清醒的知道自己的斤两。这两年他们确实是发展得不错,他们起步早,人也比较谨慎机灵,心还齐,再加上三个人又有背景资源放在那里,虽然不经常用,但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可以避开很多其他小本经营无法回避的风险。 如此一来,在市场竞争还不太激烈的情况下,他们的发展壮大几乎是顺理成章的。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实力就怎么怎么的大,水平就怎么怎么的高,他们的这点小成绩是多方面因素叠加在一起的成果。 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无论是管理方法,还是经营手段,亦或是博弈水平等诸多方面,他们还差很多很多。 与其茫目的去做大,不如稳扎稳打的先将自己各方面的实力慢慢的提升起来。 企业的品牌效应和文化形象自然也是实力的一个重要组成的部分,要不为什么,人们总要说无形资产,无形资产的。 247,好好的白话 有形资产的经营固然要花大量的心思,无形资产也同样不可忽视,有时,它所起的作用和带来的效益并不比有形的资产差,甚至关键时刻,还可以起到有形资产所起不到的重大作用。 鹅蛋壳看着是比小石子大,可那玩意儿一碰就碎,小石子你想把它弄碎了,费上的劲儿可就大了。 类似于读书会的这种活动,在第一家龙门书店开办起来,有了较为稳定的客户群体之后,就一直在做。 一开始还不叫读书会,也就是书店里组织的一种小活动,地点就在龙门书店后院的那个安然称之为“吃货”花园的地方,有花有草还有平整的场地,弄十把二十把椅子,挤巴挤巴就都装下了。 那时所针对的对象主要是一些学生、学生家长或是一些喜欢收集古旧书籍的读者。 头一场小聚会是江杰云自己上台讲的话,中考总分状元的头衔不拿来干这种事用,岂不是浪费资源,奸商才不会做那种随便白瞎东西的事,用安然吐糟他的话就是“不只一分钱也得榨出油水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不榨出二两油来不拉倒!” 那时下面坐的只有十来个几乎是病急乱投医的学生和家长,抱着闲着没事的心态来听听江杰云这个中考总分状元来讲一讲自己的学习体会和心得。 江杰云那会儿是真下了功夫劲儿的,卖了大力气,不只把自己的心得体会压缩在一起,捞了干的说,就连他的几位好友的学习心得也是综合在一起,挑着容易实践的,特别有操作性又通俗易懂的统统讲了一遍。 不得不说,未来的土财主长得了一张好脸皮,又会装灯,穿着一身一中的校服,白白净净,一脸诚恳又略带了几分少年人的腼腆,往那里一站,十个人看了十个人得说,这就是一个优等生的样板儿啊! 样板儿江大少不只长了一张好脸,有好演技,老天爷还给这厮生了一张好嘴,能白话,善忽悠,站在临时立起来的小黑板前头,讲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风生水起,阳光灿烂,把下面的几个学生和家长们由一开始的不太在意听到后来个个都是两眼放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壮怀激烈,恨不得立刻就跳起来,跑回家去,按照江大忽悠的学习方法一丝不挂……咳,一丝不苟的开练。 据旁观了整场演讲的安然后来向周芳华等朋友们形容说,江大白话那天根本就不像是在交流学习经验和学习方法,分明就是在搞传销!这把那些可怜的学生和家长们给忽悠的,嘿,恨不得都跟着他振臂高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报效祖国,发奋图强之类的口号了。就差脑门儿上再绑个白布条,写上点“必胜”之类的励志口号,简直都快成邪教教主了! 也不知道是江教主的忽悠太鼓舞人心,还是他总结出来的那一套学习心得确实起到了作用,反响居然颇为不错,以至于后来应店里那些顾客们的强烈要求,不得不又连着追加了两场读书交流会,让江大白话再好好的白话上两回。 因为这,江大教主可就趁机抖了起来,跟只花孔雀似的,在安然他们一众好友们面前,背着手,这个得瑟劲儿啊,尤其是对着造谣生事的说他搞传销的安然,鼻孔往天上一朝,牛X轰轰的问,“哼,怎么样,安然同学,赶紧向广大的人民群众承认你的错误!好好的进行检讨!” 安然倒是满不在乎,与郑晓对视一眼,扯起尖细的嗓子,跟俩小太监似的一起振臂高呼,“教主大才,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某奸商脸皮也厚,一点不觉得被人叫成星宿老怪有什么不妥之处,反而还挺受用,自得十分的点点头,抬起手照着俩个坏蛋的脑袋上一人一巴掌,“乖,等本大爷发了大财,回头给你们买糖吃。” 读书会自然不可能全靠江杰云自己一个学生来撑场面,局面打开之后,他们开始细心的规划,定期举行,然后掏腰包,托门子邀请各个重点中学的老师来读书会上给学生和家长们介绍学习方法,学习经验和各个科目的学习重点等等,并以此为起点,将主讲的内容慢慢扩展,比如,考生的心理辅导,考试期间的营养配餐,考生报志愿的选择方法和技巧,考生估分窍门等等。 同时,也以古旧书籍为依托,请本店的镇店之宝,钱学礼钱老先生为一些有这方面爱好的书友讲一讲古旧书籍方面的知识,淘书方向,选择技术,基本的修复技术等等。 之后,他们也是托了各种关系门路,请来相关方面的专家给书友们讲解相关的知识,进行面对面的交流。 从书友会,读书会这样的形式开始,慢慢的发展起各种其他形式的活动和集会。并随着龙门书店的业务从原本的学习类用书,古旧书籍,二手图书逐渐扩展到各个门类,各种活动形式也更加的五花八门起来,同时,这些活动也在本市有了名气。 江杰云又会炒作,善于宣传,绝不能仅仅满足于顾客书友间的口耳相传,不只利用打折优惠广告单宣传相关的活动内容,还充分的利用网络和各种新闻媒体来增加宣传力度。 在联系了两家相关内容的杂志后,龙门书店读书会的这种形式和名气已经开始走出锦岭,传向省内。 不得不说,又是请专家,又是请学者,又是托门路,方方面面,花的钱是真不少,别的不说,随着读书会的名气越来越大,反响越来越好,原本的“吃货花园”里,早就装不下那么多的参与者,为了这个,江杰云甚至专门花钱买了一处宽敞的老旧厂房,修善装潢之后,作为举办各类活动的场所。 一开始安然这种见过了十几年后各种商业宣传花活的主儿都觉得他做得有点过了,替他觉得浪费肉疼。 可江杰云却不以为然,他们手底下的产业五花八门,不仅仅是龙门书店这一种,网吧,办公用品,还有软件工作室等等,需要举行的活动也是各种各样,不能总是租借场地,光是零零碎碎的租金方面的支出也不少。 再说,自己产业的职工也要时不时集中在一起,开一开大会,搞些职业培训之类的活动,那也需要地儿不是?不如就下狠心专门买一处地方,专门干这个。 再说,那处旧厂房,由于城市开发规划的关系,已经处于居民区的包围之中,如果有人想在那里开办工厂什么的,别的不说,噪音方面就是大问题,相关部门那块就通不过去。可那块地儿,不用来做厂房,干别的又有些不上不下,有嫌它太大的,也有嫌它太小的。这会儿房子也不怎么值钱,位置也不好,又让姜成卓那只铁公鸡狠狠的砍了几回,实际上并没花多少钱。 在翻新和装饰上,也没多花钱。拜安然这个时不时喜欢附附风雅,装装文青的家伙所赐,江杰云有时也跟着翻一翻那些内容装X的艺术杂志,很多艺术家特别喜欢把旧工厂之类的地方改造成自己的工作室,或是住宅,然后在里面工作,开办艺术沙龙之类的活动,这个发现让奸商们大为开心——这下可省了不少装修的钱。 又能装X又能省钱,奸商们表示,他们爱死文艺范儿了,他们从此以后也要真心追求艺术! 比照着艺术杂志上的照片,把个老工厂给弄得一身文艺气质之后,好处也接着来了,在自己不举办活动的时间,也经常低价租给本市的一些小型艺术团体搞一搞艺术沙龙和艺术展览,还可以借此机会,扩展一下人脉关系,真是一举数得。 别看花出的钱不少,可这些活动带回来的经济效益和各个方面的无形回报则更大。 同时,这些文化活动也让江杰云的目光又落到了教育培训这块还远远没有发展成熟的大蛋糕身上。他又开始了诸多方面的考察,学习和畜力,只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最佳的切入点,向着那些诱人的蛋糕伸出他的爪子。 某奸商这会儿听了安然的问题,懒洋洋的回了一句,“哦,老蔡他们在哪儿看着呢,主要是上次看的那处房子的房主给回音儿了,我们回来歇歇气儿,也问问你,想不想跟着去看看热闹?我记得你和吴泽荣好象还给那座老房子拍过照片来着。” “哪座?”他冷不丁的这么一说,安然还真没想起来,到底是哪座老房子。 说实在的,安然和吴泽荣照的老房子可多了,这几年下来,都快把本市的老房子翻了个底儿朝天,别的不说,八卦故事真是装了一肚子。 为了时不时的拍拍照片,采采风,她和吴泽荣还一起做出一张锦岭的老建筑地图,又配了相关的说明记录,以便随时查访,按图索骥。 248,闹鬼的房子 结果,这张老建筑地图制作出来以后,安然和吴泽荣这两个制作者没怎么用,倒是便宜了江杰云这个奸商。 这两年奸商手里一有了闲钱,就照着这张地图研究,专挑那些破破烂烂,却还没真的破掉底儿的,也没什么动迁消息的老房子往手里划拉。 别的不说,首先这些老房子在现如今的情况下,根本就卖不上价儿,便宜得要死,绝对的省钱。 奸商又一直把安然的话记在心里,并且深以为然,不仅觉得将来的房价肯定会大涨,同时这些有着历史和文化多重价值的老房子在未来也必将会愈加升值上涨。 不趁着现在价钱跟白送的时候下手,还等什么时候? 事实上,他现在就已经见到老房子带给他的一些好处,就比如说,第一处龙门书店,他当初也是抱着有一打无一撞,多做一点也不赔的态度在墙上弄了块标牌,在店里辟出一小块地儿来了个历史科普宣传,却没想到,一来二去的,还真有人对这些东西上了心。一开始不觉得,但后来就逐渐品出味儿来,这些无形的东西确实是有好处的。也许当时看着没用,但很多时候,就是这些看着没用的东西,发挥了想像不到的作用。 就像龙门书店的那块牌子,就先后让他和区、市的教育部门,文化部门以及一些大小媒体搭上了线,也许它不是主要的原因,但有了它,就有了互相搭线的契机和借口,没有它,一切都无从谈起。 只要能搭上线,江杰云自信自己还是有能力以此为立足点,织起一张人脉网络的。 就像那些文化教育部门,在采购办公用品的时候,现在总会优先考虑他们的办公用品公司。 做买卖做买卖,做来做去,还是要做人。 尝到了甜头的土地主买起老房子来,更有劲头儿了。 见安然一副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模样,江大少爷淡淡的提示了一句,“就是传说闹鬼的那座。” 结果这提示依旧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因为装了一肚子两腔子传说秘闻的安然眨眨眼,一脸无辜的回道,“传说闹鬼的有好几座呢,到底是闹什么鬼的?” 江杰云有点无奈,“我哪知道是闹什么鬼,关于闹鬼的事还是你告诉我的。就是锦湖路老瞎头胡同把着胡同口的那个四合院。” “哦,我知道了,诶,你直接说地址不就完了嘛,省得我还听得糊涂。” 江杰云比她更无辜,“我哪知道闹鬼的房子那么多。” 安然一副“你少见多怪”的表情,“那些荒了老多年没人住的房子,几乎个个都能传出点什么鬼怪故事来,多正常的事啊。” “闹鬼好啊闹鬼好!”姜成卓听到安然的话,乐得什么似的,“以后我们要买老房子,专门挑那些闹鬼的,便宜!” 好么,这位可倒真是典型的无神论者,完全的混不悋,绝对的死要钱,鬼怪什么的如果有人买,安然相信,这位肯定毫不犹豫,连眼睛都不带眨上一眨的从事鬼怪买卖这种无本经营。 当然,鬼怪什么的,目前还是没有人想买的,于是这只死要钱的吃货便让安然细细的给他讲一遍那处四合院的鬼故事,以便在即将到来的砍价中占据主动地位,并以此为理由,狠狠的砍下去十层带八层。 说着这番话时,该只公鸡兄的目光之雪亮,语气之凶狠,表情之狰狞,都让安然觉得,怪不得这厮不怕鬼,鬼见着了这位一毛不拔的死要钱也得愁得慌。 一听鬼故事,塞了一嘴点心的赵胖子真旭同志也来了劲头,鼓着嘴巴,使劲的鼓起掌来,表示强烈欢迎。 于是安然便不得不应听众们的要求开始讲了起来,不过,在讲这个故事之前,她还不忘询问了一下,江杰云买下这处房子后的用途。 江杰云撇了撇嘴,表示,还没想好。 某财主财大气粗的一摆手,“你有什么建议吗?说好了,有赏!” 安然白了他一眼,随即话音儿一转,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嗓子,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道,“其实那房子开饭店还是挺合适的,因为那房子闹的是艳鬼。” 赵真旭一直脖子,把嘴里的点心使劲咽了下去,着急忙慌的追问,“诶诶,讲讲,讲讲,咋是艳鬼呢?艳成啥样?有XXX长得漂亮吗?有照片吗?” 安然一斜眼,用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胖子,“看不出来啊,赵小胖,满有追求,满有爱好的嘛~” “那是。”赵小胖同志别看身材不咋着儿,平时技术宅,各项运动没一项精通,但是说到顺竿爬却不落人后,“安妹妹,我是很有鉴赏力哒~” 姜成卓一伸手,使劲的拍拍赵真旭那肉乎乎的肚子,也跟着“附和”,“那是,这一肚子装的可不光是脂肪和肥肉,还有好些花花肠子呢!” 被人说花,胖子赵真旭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挺骄傲,一扬两条淡眉毛,“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嘿嘿,这事我还真不谦虚,我看中的美人儿吧,个个都说好,耐看,盘儿靓,条儿顺,有气质,有内涵……” 得,这位可真是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 江杰云照着那两个打岔的脑袋一人一巴掌,“你们两个稍息,不想听艳鬼的故事啦?” “听!”两人目光放电一齐瞪向安然,“安妹妹,您请讲!” “你们知道那房子有多少年了?”安然问。 三个一起冲着她摇脑袋。 总喜欢捣腾旧货的姜成卓想了想,“怎么的,也有二三十年了吧?” 江杰云想也没想的就否了他的说法,“不像,看那建筑风格不像是解放以后建的。” 安然打了个十分不响的响指,“聪明!我听说那房子的历史已经接近百年了。所以,那个艳鬼的传说,也是发生在解放前,也就是民国时候的。” 四合院里住着一户姓李的人家,男主人是个教书先生,女主人也是知书达理,两人膝下只有一个闺女,叫文秀,长得十分漂亮。李家人祖上略有薄产,再加上女主人持家有方,男主人又有学问,略有名气,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称不上大富大贵,也算是小康人家,家里还雇了一个老妈子。 李文秀自小得父母的疼爱,受父亲的教导,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是个温婉美丽的好姑娘。她还有一个自小订亲的未婚夫,虽然没见过面,但两家父母都觉得非常满意,称得上是男才女貌,就等着未婚夫从省城里大学毕业后,两家便让他们成婚。 那个时代,正是旧文化走向消亡,新文化大行其道的时候。 受着进步思潮影响的未婚夫羞于承认在家乡有个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下的未婚妻,他觉得自己无法忍受封建残余势力的压迫,与一个并不喜欢,也没有见过面的小城女人结婚。 说起来,青年的想法倒也并不算错,但他错就错在,并不敢堂堂正正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与父母沟通清楚,再去李家退婚,而是干脆来了一招先斩后奏,在他离城返乡的那天,与他一同回来的,除了自己的行李,还有他美丽的新婚妻子。 他的这种做法不只是让父母对李家难以交待,更是让一心等着他的李文秀感到无法接受,又气又悲之下,这个年轻的姑娘一病不起,不久之后,就离开了人世。 李文秀的母亲为此悲愤不已,激动之下给自己女儿穿了一身红色衣裙和绣鞋下葬,那正是李文秀为自己绣制了很久的嫁衣。 李文秀死后不久,她的父母因为悲痛难当,也相继去世,那处房子也换了主人,然后奇怪的事就开始发生了。 安然的声音愈加的低沉诡异了,三个听众被她的故事所吸引,不知不觉的抻着脖子,将头探到她的面前,四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只听到她用越来越轻悄的语气继续说着。 先是李文秀的那个未婚夫开始与新婚的妻子莫名其妙的分居,总是自己一个人睡在书房里,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的居所,就连他的父母也不行,一旦有违,便大发脾气。接着,又不明原因的迅速消瘦下来,药石无效,最后一命呜呼。 据说,他死的时候,嘴里喊的不是自己新婚妻子的名字,而是李文秀的名字,一声一声又一声,直到咽气。 于是,便有人说,李文秀死得不甘,满腹的情仇,在死后化做一缕幽魂缠上了她的未婚夫。还有人说,曾亲眼看到夜半时分,李文秀穿着一身美丽的红嫁衣走进了未婚夫的书房,听到两人像是情人一样的调笑低语,推开门看时,却只有又气又怒,脸色苍白的未婚夫一个人而已,过了不久,未婚夫便莫名的死去了。 虽然李文秀的未婚夫死掉了,她的仇似乎已经报了,但奇怪的事却并没有消失,还是接二连三的发生着。 249,明显不对劲 原本属于李家的房子被卖给了一家姓王的人家,那家人有个二十来岁的儿子,长得斯文白净,搬到新房之后,就开始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同人交往,也不喜欢与家人说话,只是一个人在房里喃喃自语,时不时的还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像是跟什么人聊天一样。可推开门一看,却仍是只有他一个人而已,问他,他却不肯说,只是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渐渐的水米不进,卧床不起,半年之后,一命呜忽。 当时街坊们纷纷传说,这个王家的小后生一定是被李文秀缠上了。有人看到半夜的时候,那孩子的门口有红影闪过,还听到了悦耳的琴声,那曲子就是当年李文秀活着的时候,最爱弹奏的。 王家人死了儿子,心痛难耐,再不肯住在那里,把孩子安葬之后,便将房子出手转卖,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 说来也怪,这房子不知换了多少主人,但每一任房主家里都有一个少年后生莫名而死,也总有人看到李文秀在夜里穿着一身红嫁衣走在那处四合院里,音容笑貌与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又常能听到动听的琴声。 后来的房主宁可让它就这么荒着,也不肯再住到这所房子里了,以免发生什么不幸的事。 “不对啊,这不合逻辑啊!”赵小胖摸着自己肉乎乎的双下巴思索着,“照故事里说的那个李文秀是个云英未嫁,受着老式教育长大的传统女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怎么死了死了,反而热情奔放的到处勾搭男人了?这明显不对劲嘛。” 安然眨眨眼,想了想,也不得不赞同,“嗯,你不说吧,我还不觉得,你一说,好象也确实有点奇怪哈。” 江杰云随手给白话了半天的安然递了一杯果汁,“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难道不奇怪吗?”安然接过果汁,道了声谢谢,大口大口的补充水分。 “李文秀死前没来得及,所以死不瞑目,变成鬼也要给那个未婚夫多戴几顶绿帽子。”江大少的话一如既往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安然一口果汁呛在嗓子眼里,一边瞪着江杰云一边死命的咳个不停,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你就胡说八道吧,小心红衣女鬼半夜来掐死你!” 江杰云扬扬眉,“欢迎之至。” 说着,三个坏家伙就一起嘿嘿的奸笑起来,那模样落在安然的眼里真是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看得她手上直痒痒,真想把这三块料按地上胖揍一顿。 “唉,闹鬼的年代那么久远,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啊!”笑过之后,公鸡兄忽的又惆怅上了。 安然摇摇头,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状,“故事起始的年代虽然久远,但是如果没有事实为依据,也不会传得这么有鼻子有眼。” “哦!”姜成卓和赵真旭一听,又一起来了劲,“讲讲,赶紧讲讲!” 安然也不吱声,直接对他们晃了晃手里空了的果汁杯子。 两个各怀目的的家伙争着抢着的给她倒着果汁,那态度的殷勤得让人看着都发麻。 “据那些住在附近的老头老太太们讲,那房子的上任房主和上上任房主家里确实是有两个男孩子死了。”安然眯起眼睛,很受用的喝了一口两个狗腿子伺候的果汁,这才不紧不慢的说出了一段让人意外的事实。 与前面那个故弄玄虚的故事相比,这几句平平常常的话却更让人觉得惊讶,三个大脑袋又一起凑到了她的面前,“真的假的?” 安然抿抿嘴,“上上任的房子家里是否死了个男孩儿我不知道,但我后来特意和吴泽荣去那里派出所问过,上任房子家里确实是去世了一个男孩儿,死的时候,才二十多岁,很年轻的。我还在那些老邻居家里看到照片了,长得也好,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个翩翩少年郎了。” 这下姜成卓真是开心坏了,不断的搓着手,笑得这个哈皮,“啊,不错,真不错!居然真的死了,太好了!” 安然对他这种死要钱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鄙视,太没同情心了! 铁公鸡一撇嘴,“同情心能当钱花,再说,我又不认得他,人家都死了这老些年了,我同情不同情也改变不了事实,还假模假式的费那劲干嘛!” 江杰云感兴趣的却不是这个,“我说,你是怎么让派出所的民警告诉这些事的?” 安然嘿嘿的干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怎么都不肯说,自己是硬按着吴泽荣跟她一起冒充学生记者,打着采访的借口,用一脸无辜良善的脸皮骗过了厚道实在的老民警。 虽然她没有说,江杰云却从她的笑容里察觉到这丫头肯定是没通过什么正大光明的途径,使了点什么小花招,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小同学,你现在也开始学坏了啊!” 安然恼羞成怒地朝他龇牙,“我这叫近墨者黑,江杰云同学!” 姜成卓双手抱肩的沉思着,“如果照你这么说,这个闹鬼事件还是有点影儿的?” 安然的语气带了一点唏嘘,“确实是有些根据的。不过,事实上,那两任房主家的孩子并不是被什么女鬼缠死的,而都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第一个据说是因为恋爱不成,得了病。第二个则是因为高考失利,一股火就疯了。自言自语,不吃不喝,没几年就病死了。也许是连着两任房主家里都有男孩儿死于精神类疾病,所以,才传起这种鬼故事来的吧。听说现在这任房主是前任房主的侄子,自从继承了这处房子就没搬进去住过,大概也是让这传闻给嗝应着了吧。”说着她看了姜成卓一眼,“没准,你这次还真的能讲下来不少价钱来。” 赵真旭却有些失望,又开始往嘴里塞起东西来,“真是的,闹了半天根本没有什么漂亮女鬼,也没什么李文秀嘛,害我白激动了一场,原来是老头老太太闲着没事编的瞎话嘛。” “女鬼也许是假的,但李文秀可是确有其人啊。而且……”安然又开始故作神秘,三个好色的家伙果然上钩,“还确实很漂亮,是个琴棋书画皆通的大美人儿~” 江杰云故意露出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安小然同学,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安然白他一眼,“江杰云同学,请不要用你那颗总是惯于蒙人的心来揣度我这颗诚实善良的心灵,OK?” “反正叫李文秀的女人全锦岭肯定有不少,长得漂亮不漂亮的,我们也不知道,还不是你说了算,对吧,安小然?” 这两人又开始了每天的常规性双人项目——抬杠,急于知道下文的姜成卓和赵真旭急忙拦住这两个斗起嘴来就不知道累的家伙,“诶诶,老大,安妹妹,你们先别忙着斗嘴嘿,赶紧的,先把故事讲完再说嘛。” “哼,江小云同学,你也不用对我使激将法,我今天还真就让你看看,真正的民国美女长什么样儿。”安然说着,走进自己的卧室,从书架上翻出一个厚厚的大笔记本,又走回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埋着头翻找起来。 赵真旭离她坐得近,鼓着嘴,抻着脖子看过去,只见前面几页是目录,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地址,和一些简短的名字,比如,牛栏胡同李家大院,花园路26号小洋楼……看起来,倒有些像是中介卖房子的登记薄。 安然的手指在一排排地址上缓缓移动,最后停在锦湖路老瞎头胡同(李文秀)上,赵真旭随即发现与这处房子类似,有不少地址后面也标注着一个到两个人名,“诶,安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安然闻言,笑得那叫一个阴阳怪气,嘿嘿两声,才一字一顿的说道,“那是表示,那处老房子是闹鬼的凶宅,至于那名字大部分都是男鬼或是女鬼的名字。” 姜成卓的眼睛一亮,两手一伸,力大无穷的将赵小胖一把拖开,硬生生的挤到安然身边,一张大脸差点没贴到安然的笔记本上,眼睛都快拔不出来了,然后他十分欣慰的发现,在这本厚厚的笔记本中,闹鬼的房子正经不少,不由得心花怒发,两眼冒光的发出一阵阵瘆人的笑声。 铁公鸡的笑声让人简直听得遍体生寒,安然忍不住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庆幸的想,幸亏现在是大白天,这位仁兄笑得瘆人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是换了晚上,听到他这么个笑法,估计第二天,他们这处苏式老楼里也就该传出闹鬼的传闻了。不过,转念想想,别说,也确实是闹鬼——闹吝啬鬼嘛! 安然将笔记本翻到关于那处四合院所在的页码,上面是她详细记录下的关于这所院子里鬼故事的来龙去脉,以及所有与故事有关的人、事、物的相关旁证信息。 250,故事的真相 比如,上任房主儿子的照片——这是她从老邻居家里翻洗出来的。当然,还有传说里美丽的女鬼李文秀的照片和相关的剪报。 “我操,居然还真就有女鬼的照片啊!”赵真旭一见美女,直接激动地从姜成卓的身上爬了过去,奈何身材太过肥硕,身手又不够灵活,与其说是爬,不如说直接将自己的那挺大一坨压在了姜成卓的身上,压得公鸡兄两眼发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了出来,嗷的一声长嚎,简直快赶上了防空警报。照着赵真旭那肉乎乎的肚子就是一顿海扁。得亏是安家当初买沙发时,专门挑那种做工结实,质量过硬的,否则还真不够俩大小伙子这通折腾的,尽管如此,安然也没少抱怨,让他们付沙发磨损费。 在两个混球的近身肉搏里,江杰云若无其事的拿起那张颜色发黄,却是明显翻拍的老照片,有些好奇,“你从哪儿搞到的?” “是吴泽荣从老档案馆里淘到的,怎么样,漂亮吧。”安然指着照片,向江杰云现宝,逗他,“有没有流口水的冲动?” 照片里的女人,二十多岁的模样,戴着一顶黑色的呢帽,穿着在那个年代十分洋气时髦的洋装,虽然因为年代的久远,照片里的一些细微处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然可以看出女人的五官长得十分的精致秀美,有一种形之于外的灵秀婉约的味道,但同时,与这种古典气质、精致眉目相矛盾的是一股隐隐的英气,这两种矛盾的气质揉合在一起,使得照片中的女子带了一种别样的魅力,即使这只是一张泛着模糊的翻拍老照片,照片中的女人依然有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丽。 不过,美丽是美丽,流口水? 江杰云用照片轻扇着安然的脑门,“对不住,让你失望了,我的品味还没那么独特。” 安然一巴掌拍走江杰云做乱的爪子,“人家李文秀才不是什么女鬼呢,都是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太有创造力了,完全是乱点鸳鸯谱,凭空给人家造出个未婚夫来。” “我操啊,果然是个大美人儿啊!”赵真旭总算是腾出手来,从江杰云的手里抽过照片,一对上眼,就激动得大叫起来,“这才是美女啊,看看人家这气质,看看人家这风度,看看人家这脸蛋,看看人家这身材。现在的那些电影明星根本没法比,差了十万八千里啊我说!” “诶,诶,死胖子,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姜成卓一边叫着一边去抢赵真旭手里的照片,赵真旭偏偏不让他如愿,举着照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躲闪着,没两下,这两人又扭打到了一起。 照片在他们两人的手里来来回回的被争抢着,看得安然这个提心吊胆,连声的吆喝,“诶诶,你们俩个家伙,小心点,小心点,别把照片给我弄坏了,你们知道我为了翻拍这张照片跟管档案的老大爷足足磨了一个礼拜,说了多少的好话才让我唬弄到手的,要是给我弄坏了,我跟你们俩玩命我!” 江杰云用手指搔了搔被这大嗓门的丫头震得嗡嗡直响的耳朵,让她稍安忽燥,“撕坏了,就让他们给你赔,急什么急?” 安然一核计也是,自己把嗓子喊废了,这两个混蛋也照样当耳旁风,还不如淡定一点,坏就坏了,反正能找到责任人,她怕个头。 安然扯着嗓子喊半天,姜成卓和赵真旭俩个就跟没听着似的,这会儿江杰云的一句话,倒让这两个家伙一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尤其是姜成卓,更是仔仔细细地把手里的照片端详了够,没发现一丝一毫的损伤后,立马痛快的将它还给了安然,一副生怕沾包的表情,这个阿巴公的信徒最怕的就是遇到碰瓷儿的了,尤其是那个碰瓷儿的还掌握着你的吃喝大事。 两个生怕安大厨找麻烦的吃货立刻很有眼色的转移话题,“诶,安妹妹,听你刚才的意思,这个叫李文秀的女人并不是之前故事里讲的那样?也没有未婚夫?” 安然好笑的看了这两个吃货一眼,也懒得跟他们计较,顺着他们的话头说了起来,“是啊,你们看照片上的装束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叫李文秀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故事里的那个老式传统的小家碧玉。” “那么说,她也根本不住在那里了?”说来说去,一毛不拔的公鸡兄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安然摇头,“你错了,她还真就住在那里。说起来,那处房子虽然是我们市里目前保存比较完整的四合院,但是它真正的价值并不在那里,而是在于它是李文秀故居的缘故。” 三人这回是真的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换上了一本正经的专注。 “听你这么说,这李文秀也是个名人?”江杰云对能体现房子价值的东西一向看重。 “确实是个名人。起码在我们锦岭,在当年,她绝对称得上是个名人。就个人的经历来说,她也是个当之无愧,巾帼不让须眉的传奇女性。” 安然将照片又仔细小心的放回笔记本里。“李文秀的父亲确实是个教书先生,但却思想开明,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培养女儿,据说李文秀当年是我们锦岭唯一的女大学生,也是第一个女留学生,创造了一个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人打破的记录。后来,她的父母双双去世,她便变卖家产,自费旅日留学。在日本求学的过程中,她加入了同盟会,成为了一名革命党人。接着回国从事革命活动,后来又被叛徒出卖而被捕入狱。” 赵真旭摸摸下巴,“诶,她这经历好耳熟啊!” 安然笑,“耳熟吧?耳熟就对啦。因为早就有人形容说,她就是我们锦岭版的秋瑾啊。” 赵真旭一拍大腿,连声附和,“对对,秋瑾,就是秋瑾,‘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奇女子啊,对了,秋瑾长得也挺漂亮,嘿嘿~” 安然朝他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们赵小胖同学,很好色嘛!等将来发大财了,肯定是个左拥右抱,后宫三千的料!” “诶诶,安妹妹,你可不行冤枉好人啊,我这叫欣赏,欣赏懂吗?就跟欣赏一幅画,一瓶花差不多。看看,还不行啊!你可不能败坏我清纯美好的形象,万一我将来讨不上老婆怎么办?本人绝对是爱国爱党爱家的新时代好男人一个啊,明儿等我有钱了,一准划拉一个大美人儿当老婆,完事,我就老专一了,老婆叫立正,我绝不稍息!谁给我当老婆,那就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老走运了,知道不?” 听得他这一套一套的,安然直接喷笑出来。姜成卓则是照例吐糟,“哟哟哟,还三生修来的福气,就你这样的?哪个大美人能看得上你这一身的肥肉。你当你是猪八戒,想找高老庄的高小姐呐?” “诶,我这身肥肉怎么了?要我说你这个铁公鸡最没欣赏水平,品味低俗,特别特别的低俗。你就不懂得欣赏,我这身段,最好不过了,这叫稳重,你懂不懂,稳重!最有安全感了!就你身上那二两肉,秋天这老北风,风稍大点就能把你那白条鸡似的身板给刮跑了。万一身边站一小美人,想依靠依靠你,还没等人家依靠呢,你自己先倒了。再看看咱这身材,这体重,老沉稳老沉稳的,最适合美女小鸟依人了!” 姜成卓埋汰赵小胖同学在短短一段话的时间里就完美的诠释“臭不脸”的真谛,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两人又斗了好一番的嘴,才又将话题拉回到了鬼故事的主角李文秀身上。 “不过,李文秀却比秋谨幸运,虽然被捕,也受了刑,但最后却通过社会上的进步人士和文化界的名流的全力营救,得以出狱。但不得不就此流亡海外,继续从事革命活动。革命失败后,她心灰意冷,转道英国求学,后来成了剑桥的一名教授,并在那里嫁人生子,终老他乡。据说现在剑桥的图书馆里还有她的很多著作。所以说,女鬼什么的,根本就是瞎扯,李文秀就算是成了鬼,这会儿的魂魄也在人剑桥的校园里溜弯呢,根本不可能跑到锦岭来勾搭少年郎。” “这么说,锦湖路的房子是李文秀家的祖宅了?”江杰云感兴趣的还是这个,转念想想,又自我否定,“不对,你之前说过,她是变卖了家产才出国的,那么,那房子是……?” 安然点头证实他的猜想,“确实不是他们家的祖产,而是后来李文秀回乡作革命工作时的故居,她曾经在那里居住过两三年的样子。我想,现在市里也不太注意挖掘本城文化名人的事迹故居什么的,但不一定将来不在这方面下功夫,如果以后万一要是提起这茬儿来,你们就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文章什么的。” 251,做一点什么 安然说这话也是有事实根据的,只是这会儿事实还没有发生。 她之所以会对这处闹鬼的老四合院这么上心,也是因为听到了李文秀的名字,记起上辈子,在市里开始搞起文化旅游的时候,又把这个因为部分政治原因已经被遗忘在历史尘埃中的本城文化名人给捡了起来,在报上大张起鼓地进行宣传。 好象还有个出生于本地的作家以她的故事为原型写了一个小说,后来又改编成了电影。 虽然故事被改得面目全非,电影也不卖座,但在锦岭这样的小城里,也算是件难得的事,那处老四合院似乎也因此得以在拆迁中保存了下来。 后来的详细情况安然虽然并不了解,但也可以据此推想,如果现在江杰云他们将这处院子拿到手里,以他们的脑袋瓜儿,将来绝对不会砸到手里,必然会捞到不少好处。 对于安然的观点,三个奸商一致赞同,反正他们现在买这些老房子也是以捡漏的心态在投资,能自己用的就自己用,不能自己用的,就算闲在那里,将来也总会派上用场,顶不济,总有动迁的一天,房子在手,还怕没有补偿款,反正总归是赔不了的。 这会儿姜成卓倒是对安然怀里抱的那本厚厚的,跟房产中介的房产登记薄似的大笔记本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诶,安妹妹,你这么厚的一本笔记里,难道记得都是闹鬼的房子?” 安然一头黑线,要是这么一本笔记里记录的都是闹鬼的房子,他们锦岭可就热闹了,几乎可以跟阎罗殿相媲美了。 “对不住,让你失望了哈,咱们锦岭可没那么些鬼屋,否则非出事不可,你当咱这儿是丰都呐?” “那这是……” “这是我和吴泽荣收集的锦岭一些有价值的老房子的资料。” 本来一开始,安然是没想专门弄这么个笔记本来记这些的,都是将听到的一些八卦传说记录在自己的日记里。但是随着她投稿的增多,她便发现,很多东西再回头在日记中查找起来就比较麻烦,也缺少条理,于是干脆就专门制作了这样一本比较全面的本城老建筑档案。将与这些老建筑相关的历史资料,人文传说一一记录在其中,并随时增加新的内容。 原来她只是出于使用方便的需要,但是慢慢的,随着对这些老建筑深入的了解,她开始有了不同的想法,想为这些也许终将淹没在城市现代化进程中的老房子和曾经住在老房子中,已经被遗忘的人和事做一点什么。 随着经济的迅猛增长和发展,某些急功近利的执政者和商人们一边把所有的精力和关注点都放在眼前的利益上,将那些本来应该珍藏的,留给子孙后代的宝贵财富轻易的放弃,推倒,拆毁,一边又花费大量金钱去建造一些所谓的“历史遗迹”,争夺什么所谓的“名人故里”。 安然知道自己在那些官员,富商和专家们面前,即使重生了一回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尘埃一般的小人物。哪怕她就算是大声疾呼,喊破了喉咙,大概也不会引起那些人一丝一毫的关注和重视。 她只能仗着自己的那一点并不真切的记忆和先知,利用手边现有的一切可以利用的有限条件,保存尽量全面完好的图片资料,将从老建筑周围的老人们那里听来的事迹和故事尽可能完整的记录下来。 尽管现在看起来,这些经由老人们口述的资料和事迹都显得很不起眼,但是这其中不乏一些难得的资料,也具有一定的史料、民俗等多方面的价值,它们并不见于相关书籍的记载,而仅存留于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的记忆之中,随着这些老人们的离世,这些关于这个城市,甚至是这个国家的宝贵记忆也将随之消失,不可复制,再也无从查找。 安然一方面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这些难得的资料尽可能全面的保存下来,另一方面也想凭借着自己在投稿方面的小小努力,在各种杂志报刊上刊登的豆腐块文章引起一些相关方面人士的注意和重视,用他们手中更加优良的资源,更好的把这些资料保存起来,最后能够使这些老建筑物完好无损的留存下去。 当然,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很微不足道,也不见得会得到一个理想的结果。 但是作为一个知道以后城市发展的重生人士,面对着也许终将损毁的宝贵文化财富,如果没有想到也就算了,可她偏偏遇到了,还想到了,在这种前提之下,不作一点什么的话,安然觉得自己肯定会于心不安。 想想很多很多年后的某一天,自己的孙辈在书本中看到某处本城的历史遗迹被野蛮拆毁时,也许会问自己,奶奶,难道当初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么珍贵的东西消失吗? 因为自己如今所做的这一切,在未来面对孙辈的时候,她不会因为自己如今的即便先知仍毫无作为而无言以对,她会告诉自己的后代,奶奶还是做了一点事的,虽然很微小,但是,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安然对江杰云这种到处捡漏买房子的行为还是持赞同的态度的。起码,江杰云买回来之后,会妥善的维修,也会尽量的保持建筑的原有面貌和格局。 毕竟,这个奸商看中的就是这些老建筑物的文化历史价值,想拿这些东西做文章,赚钱。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最终这些老房子在他的手里得到了妥善的保存,这才是最重要的。比将来落到那些房地产商的手里要好得多。 安然甚至还希望,也许凭着将来这个奸商在本市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被他买回去的这些老建筑物也许也会因此逃过被拆毁的命运也说不定。 此外,作为朋友,安然当然也希望江杰云他们在这样的捡漏中得到尽可能多的好处。毕竟,发财与保存并不矛盾不是,如果每个商人都能将这两种关系做到和谐共羸,那么这个世界怕是会美丽很多。 一听安然说出这本笔记本的用途,三个奸商顿时对笔记本的关注度直线上升,只是三个人的关注点不太一样。 “诶诶,安妹妹,你这里面还有漂亮女鬼的照片吗?”这是“新时代好男人”,又“沉稳”又有“安全感”的赵小胖同学问的,这位同学的关注点十分的另类飘渺,有点重口味。 姜成卓则直奔着鬼屋而去,“好,这个东西好,安妹妹,你可真是太聪明,太有智慧了。明儿借我抄一份呗。”得到安然肯定的答复后,某只吝啬鬼又转头兴冲冲的朝江杰云提议,“老大,我们以后买房子,就按安妹妹这本笔记来吧,咱专挑那闹鬼的房子买,肯定便宜啊!” 说起来,还就是江杰云的想法比较正常,当然,这个吃货牌的奸商胃口一向巨大,“想抄就都抄了,咱们回头好好的研究研究,挑好的买。” 看看时间,他们这几个人连说带闹的,已经快到了与房主约定的时间。安然赶紧回房间换了条外出的连衣裙,背了自己的相机和背包,跟着江杰云他们一起去凑热闹。 由于为了拍照,搜集资料,安然没少往锦湖路瞎眼胡同跑,跟李文秀故居附近的老头老太太都混成了熟人。一路带着江杰云他们招呼了过去。 老头老太太们这会儿都闲着没事,聚在胡同里的向阳处,坐着小板凳晒太阳,看安然还都挺热情,乐呵呵的,可一听说他们是来买房子的,面上的表情都古怪了起来,一个个的说话都吞吞吐吐了起来。 看他们的样子也不难知道他们的想法,老头老太太们长年住在这里,年纪大了,多少有点小迷信,再说,两任房主家里的孩子都碰巧得了精神方面的病,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让他们不由得都觉得这房子有些邪性,心里觉得嗝应的慌。 看着安然他们几个,又都岁数不大,尤其是江杰云和姜成卓,简直是正好符合传闻里的白面后生的形象,一瞅就是女鬼喜欢的对象,有心就想劝劝他们,可别图一时的便宜弄得一辈子后悔。 可另一方面,他们又是现任房主的街坊,还有些情份在里面,也知道这房主早就有把这处房子出手的打算,因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否则不就是故意断人家的财路吗? 安然他们看老头老太太那一副纠结的模样,也不便说破。待到房主一到,四个人就在房主的带领下在四合院里仔细的转悠起来。 安然以前和吴泽荣拍照的时候,也只是在大门外来回的转悠,对着大门和院墙拍几张照片,从来都没有机会走进院子。 现在由房主领着,机会难得,安然可不想随便轻易放过,一边拿着相机四处溜达着咔咔地拍照,一边在心里为吴泽荣感到遗憾。 252,秋天的味道 书呆同学今天跟吴爸爸吴妈妈去走亲戚,错过了这个大好机会,否则两个人一起,拍出来的照片视角不同,会更加的全面。 不过,看一看走在前面,一脸深沉的江大少爷,安然又淡定了,如果这回他们的买卖成功,以后这所房子换了主人的话,都是自己人,她和吴泽荣还不是想怎么拍就是怎么拍?老房子也少了一重被拆毁的风险。 在这种场合中,江杰云和赵真旭一般都是当跟班,充当应声虫的角色,主角都是专业砍价高手姜成卓,整个过程就听他在那里细细致致的跟房主你来我往的耍心眼,尤其是将从安然那里听来的鬼故事和信息好好的加以利用,没过多大一会儿,房主的脸色就变得微妙起来,言语间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信心满满,虽然力图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游移的目光和不断迟疑的话语还是让人看出他的心虚气短。 姜成卓一见他的表情,便立刻乘胜追击,连连出招,弄得房主有些狼狈的仓促结束了这次见面,大概事先没有想到姜成卓他们这几个毛孩子会得到关于这所房子往日的那么多详尽的信息,现在只好先草草终止这次见面,回去再想想办法,看是不是能化解不利于自己的传闻。 房主的想法并不出乎江杰云他们的意料,他们原也没想着一次就把事情敲定谈妥,姜成卓说,据他的经验来看,这事怎么的,再折腾个两三回能谈妥就不错了,反正现在他们不急,着急的是房主,这样的鬼屋遇上一份像他们这样毫不在意的买主也不容易。 鬼屋的房主见瞒哄不成,三个少年买主简直比他想像中的要精上百倍,最后只能匆匆忙忙的落荒而逃,他们也不得不随之结束了这趟别有意趣的鬼屋之旅。 从鬼屋返回家里,休息了一会儿,转眼就又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 安然是中午才吃了一顿大餐,下午又跟着江杰云他们跑了一趟鬼屋,有些懒得动弹,便想弄点简单的。三个吃货表示,简单不简单的,他们其实并不在乎,老规矩,你知道的,有肉就成。 于是安然便按着自己的心意做起了大锅的高梁米水饭,这季节吃正合适,又爽口又去火。 主食确定下来,其它的副食和配菜也就容易了。 早上姜成卓新买的,新下来的大穗粘苞米,黄澄澄的烀上一大锅,新鲜的苞米味道极好,就连水蒸气里都带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地瓜,土豆,大茄子,芋头,南瓜正当时,也都满满的烀上一锅。 地瓜,南瓜直接去皮,切了就吃,绵软的芋头沾着白糖,或是浇上槐花酱、玫瑰酱什么的花酱,果酱吃又是另一番风味。 又面又起沙的土豆薄薄的一层麻皮,最好是趁热剥开,这种烫爪的工作一向是属于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的。 熟得透透的大个儿西红杮切吧切吧,拌白糖,酸甜可口,一点不比真正的水果差。 新炸的辣椒酱,土豆拌茄子,最朴素最天然的好味道,是高梁米水饭和烀苞米的最佳搭档,再配没有。 水嫩嫩的生菜,小白菜,红艳艳的樱桃水萝卜,生嫩的绿皮茄子,脆生生的黄瓜条,乱蓬蓬的苦苣洗净切成一大盘,直接沾酱吃,最下饭。 用李彩凤的话说,秋天的黄瓜最好吃,最清香,最脆生,每年这时候,不吃上两三回,就觉得好像没过着秋天一样。大锅里放上油,加上一勺调得稀稠正好的大酱,把淖过水的豆角放进去翻炒,再狠狠的放红烧肉,再配上长而劲道的宽粉条,豆角,红烧肉中浸满了浓郁的酱香味道,而粉条则将豆角的清香和红烧肉的香腻都饱饱的吸收起来,肥而不腻,素而不柴,厚重浓香,这是最地道的东北菜,红烧肉那香喷喷的味道让三个吃货围在锅前,怎么都不肯动地方。 清香扑鼻的黄瓜切成细丝,生嫩的葱叶用手撕成细条,放上两大勺鸡蛋酱拌一拌,又是一道东北传统的夏秋季凉菜,如果再拌上点儿头一顿剩下的,放凉的炖豆角又是一种特殊的风味。 最后再来上一道开胃又好喝的酸辣汤,就算是彻底齐活儿。 一声“开饭”,属于这个季节的简单菜肴霎时便摆了一桌。中午的大餐固然精致好吃,但这些朴素平凡的味道也一样让人食指大动,满口生香。精致的做法让菜式更加的新颖,味道也更加的丰富,有层次感。但是这种普通的作法,却更能发挥食材本身的特点,吃出天然的好味道。 三个吃货一手一穗新出锅的苞米,面前摆着满满一大碗高梁米水饭,另一只手的筷子不停的翻飞,一个个的一言不发,只有三双筷在满桌的无声厮杀,就见那一盆盆冒尖的菜以让人惊心动魄的速度,噌噌地的往下下。 今天的菜很对李彩凤和安国庆的胃口,煞口,应季,用安国庆的话说,就是过什么季节就得吃什么东西,夏秋的时候,吃这些新鲜的蔬菜就最对口。现在有了蔬菜大棚,四季的菜都不缺,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但大棚里头种出来的菜味道完全不能跟大地里自己长出来的菜比,没滋拉味的,根本就吃不出菜味来,不好吃。 安然觉得老爸的话十分有道理,就像十几年后那些专家说的,最好的养生方式就是要顺应天时,在什么样的季节,做什么样的事,老祖宗的生活方式看着落后,缺乏一切科技手段,但是他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饮食菜谱随着四季的变化而变化,不会跟大自然唱对台戏。 当然,十几年后的专家总是在强调这个,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反季节的蔬菜里总是含有大量农药和膨大剂之类的化学药剂。 但是这个道理却是不会错的。 安然本人也是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也没泡茶,直接将烀苞米的水一人盛一大碗喝,原汤化原食。水里含着一股清甜的味道,淡淡的,很好喝,安然一点都没舍得扔。 安国庆和李彩凤喝的是热的,热乎乎的一碗下去,胃里暖哄哄的,很舒服。 而安然他们几个则嫌热的不够爽口,一人往苞米水里加了好些碎冰,弄得凉凉的,一口气灌下去,抹抹嘴,那叫一个爽。 一大锅烀苞米的水,一点都没剩,被三个吃货彻底包圆,喝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怎么说,养着三只吃货,别的好处没见着,反正是不带浪费食物的,有多少都能给打扫干净了。 这不,号称是吃完了饭,可这仨家伙,一人嘴里还叨着一穗好大的苞米,一边收拾善后一边啃,美其名曰为闲着没事,吃点“零食”巩固一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要巩固什么玩意儿。 本来,安然烀的那一锅苞米是带了明天一早的份儿的,不成想,这哥儿仨这一巩固,一会儿一穗一会儿一穗,还没等到晚上九点,整整一大锅,全叫他们给“巩固”没了。 安然对着空空的大锅,无言两秒,然后释然的道,“看样儿,今晚的宵夜是可以省了。” 话音儿还没落,那三个顿时急了,一脸的委屈加悲愤,望向安然的眼神让她瞬间有一种变身旧社会地主老财,还是那种恶霸地主老财,跟半夜鸡叫里的老头一样,不给长工饱饭吃。 得,看这眼神,也不用多说了,一切都在不言中——晚上的宵夜还得做,死了都要吃! 人家江杰云也说了,苞米这玩意既不顶饿,也不禁吃,一顺嘴就没了。 听听,这嘴大的,他好意思说,安然都不好意思听,什么叫苞米这玩意既不顶饿,又不禁吃,还一顺嘴就没了。它是很多地区重要的粮食作物好吗?据说,想当年三年灾害的时候,还曾为本省百姓乃至全国百姓的肚皮立过汗马功劳呢!到您少爷这儿,就嘛嘛不是了,您真是够可以的! 不过,安然早已学会节约自己的嘴皮子了,像这类吐糟,她早八百年就懒得往外说了,只在脑子里转悠一圈,就算拉倒,否则,每天这么高频率的吐糟,她上下两片嘴皮子早晚得为此磨没了,到时可没人赔她。为了自己那美丽水嫩的嘴唇,某臭美人士表示,沉默是金是一种绝对的美德。 晚餐过后,公鸡兄便闪烁着一双铮明瓦亮的眼睛,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兴冲冲的把安然的那本写有本城各处老建筑详细资料的笔记本借走了。 安然觉得这厮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透着股让人牙疼的猥琐,不由得深深的为那些“鬼屋”的房主们担忧起来。 有了之前关于大范围投稿的决定,周日的时候,安然再度拿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带着她那厚厚的笔记本走进了图书馆的阅览室,在管理员的帮助筛选下,开始对着各类杂志期刊做起笔记来。 253,一群娘娘腔 她已经作好决定,以后每个周六周日,在没有特殊变动的前提下,她都想拿出一小时的时间,到图书馆的阅览室来,做相关的搜集资料的功课。 之所以,每周只拿出两个小时来搜集资料,一是做为资料的搜集,每周两个小时在目前属于前期准备的阶段已经足够用了,等这些先头的铺垫工作完成,她还会适当的减少花在这方面的时间,只要不时的来了解一下重点目标的最新发展和变化就可以了。 二是,她并不想在这方面花费过多的精力。无论是搜集资料信息,还是写稿修改润色,她都是利用学习之余的灵碎时间,当成是在学习间隙转换脑筋的休息,既不影响正常的学习生活,也不影响其他日常安排,作为一种对正常语文学习的补充和实践提升。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结束,临别前,安然特别给那位到目前为止,帮过她好几次的阅览室的管理员送了一盒自己烤的小饼干,里面装了三种口味,一种甜的奶油水果味,一种蔬菜咸味,还有一种是微苦的巧克力味——她跟这位管理员从没聊过天,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吃饼干,更不了解她的口味。虽说这盒小礼物不过是表示一点谢意,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是既然是礼物,还是希望收到礼物的人可以喜欢和开心。 尽管两人已经接触过好几回,并且还主动帮了安然好几次,但管理员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表情缺失状,每一句都几乎用气声发出,好象生怕声音大点累着一般。 可当她看到安然的礼物时,那总是飘飘荡荡,无处着力的虚空眼神一下子定在了小纸盒上,总是表情空白的脸上终于浮上了几许惊讶之色。停顿了几秒,才幽幽的来了一句,“这是送我的?” “是。”安然点头,接着对她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帮助表示感谢,“这是我自己烤的。” 她特点强调了一下这一点,倒不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厨艺什么的,而是这几年给老师们拜年拜出来的后遗症,不说一句是自己DIY的,那些爱徒如爱子的老师们可是铁面无私的很,直接就能把东西给她丢回怀里去,但只要一说是自己做的,便都毫不犹豫的欣然接受了。 所以,有时适时的强调一下出品人,既可以减轻收礼人的心理压力,也可以增近一下彼此的关系。 当然,这话也要看对象。 某些收礼不贵心难受的主儿就要另当别论了。 不过,安然相信眼前的这位管理员应该是不属于以上那类金钱至上的人士。 “这里有三种口味,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样的,就一样都弄了点儿。”安然最后补充。 管理员慢吞吞的将安然自己糊的饼干盒打开,像相面似的盯着里面的三个小格以及小格之内的饼干看,又恢复了她的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安然跟她打的交道多了,也日渐习惯了她的这种面无表情的表情,反正在这种表情“含蓄”的人面前,就得善于自说自话一点,她的脸皮现在锻炼得也够厚,因此也不觉得对着没什么回应的人说话,在心理上有什么难以接受的感觉。 有些人的好,不是表现在表情和回应上,需要你在他们那看似冷淡的言行之下,自己一点点的琢磨品味,就像是一杯清淡的菊花茶,需要用舌头细细的咋磨,才能从那微微的苦涩味道里品出那丝丝缕缕的回甘。 “这个奶油水果味的,做的时候加了一点柚子蜜,我自己改的方子,吃的时候,能吃到柚子的甜味和清香味……”安然一样样的指点着,自顾自的絮叨着。她的手指点着一样饼干,女人的手就伸向那个对应的格子里,取出一块,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发出细细的喳喳声。 安然听得想笑,觉得这人就是嚼饼干的声音也比一般人要轻了两度,慢上数拍。 她把该说的话都一径的唠叨完了,看了一眼一片饼干接着一片饼干吃个不停的管理员,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背起自己的背包,向她道了句“再见”,转身离开。 “……好吃……谢谢……奶油水果的最好吃。” 身后传来细弱而模糊的道谢声,还杂夹着微微的喳喳声,安然回头,笑,“不客气,我也最喜欢奶油水果的,下次就带这个。” “唔……” 出了图书馆,安然看了一眼表,直接奔了商业街。 等她到达后,周芳华已经拖了一脸苦相的郑晓等在那里。 打从看到她,周芳华的嘴巴就没停过,中心思想就是抱怨他们学校的校长缺德,这才开学几天,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给他们班换了一个班主任,挺年轻的一个大伙子,跟个中老年妇男似的,这个罗嗦劲儿啊,甭提了。 这些也就忍了。 最让人忍无可忍的是这位先生他还娘娘腔,哎哟我的天,那几步路让他走的,风摆杨柳一般,那小细腰扭的,能让你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天晓得,他是怎么当上老师的,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想想看吧,女生被这样的老师教上三年还不觉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班里的男生要被这样的老师教上三年! 三年啊! 都说是言传身教,言传身教,天天被这样一个娘娘腔教着,染着,腌着,三年之前言谈举止还很正常很少年的男生们,三年之后得成什么样呢? 会不会从此以后不再很正常,很少年,而变得很反常很少女? 一个大娘娘腔,率领着一群小娘娘腔? 天! 一想到那令人发寒的画面,周芳华就觉得天都暗了,太阳公公都失去应有的光亮度了,这世界是毁灭了吧? “她这么没完没了的叨咕多长时间了?”听着周芳华滔滔不绝,发大水泄洪一般吐糟没够,安然悄声问无奈的蹲在一旁的郑晓。 “从我们俩碰面开始,到你来了为止,一直没停。”郑晓向安然摊手。 “诶,这丫头话唠的功力见长啊!”这才短短两天没见着,小周女王这是受了神马刺激了? “我觉得周芳华的担心很有道理。”一如既往的踩着约会钟点,准时得跟钟表一般的楚飞飞在听了一分钟之后,一脸深沉地推了推她那沉甸甸的眼镜,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安然和郑晓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有什么道理,她们俩怎么一点都没听出来,哦,对了,也许是周芳华同学这滔滔不绝的信息量太大了,听得她们俩耳朵都冒油了快,CPU过热,处理不过来了。 “这才几天的功夫,周芳华的话就变得这么多,可见他们班新换的这位班主任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诶,有道理啊,很有道理!”安然和郑晓一起看向还在说不停的狂喷新班主任的周芳华,不由得一起点头赞同,然后齐齐想起周芳华之前所说的那“一个大娘娘腔,带领着一群很有少女气质的小娘娘腔”的画面,连同楚飞飞一起,三个人整整齐齐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哆嗦——真是太惊悚了! “渴了没?”安然从车筐里拎出她每到秋季都随身携带的水壶递给总算是喷得告一段落的周芳华。 “渴,怎么不渴,渴死我了!”周芳华接过水壶,咕咚咕咚,拿出刚从塔克拉玛干爬出来的架式,狠狠的灌了五六口,才抹抹嘴巴,有气无力的喘着粗气,想必是把一肚子两腔子的话都一股脑的倾倒了出来,力气使大了,累着了,这会儿有点反乏。 安然安慰性的搂了搂她细瘦的小肩膀,“没关系,周芳华同学,我们请楚飞飞同学用自己的悲惨经历来温暖你,治愈你!” 被新班主任的“逼人”气质给虐得泪眼汪汪的周芳华抬起自己皱皱巴巴的小脸蛋,不抱什么希望的看向安然,“怎么治?” 楚飞飞首先对安然这种踢着球,将自己耳朵的轻松建立在他人嘴巴的劳碌的无耻行为给予了极大的鄙视和声讨,然后便用自己那个人送外号“王拉磨”的班主任来安慰周芳华,“一开始也不习惯,觉得耳朵疼,脾气渐长,心浮气燥。不过,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周芳华对同病相怜的楚飞飞给予了深刻的同情,但是不免也有疑惑,“怎么就能好了呢?怎么能好得了呢?完全没有见好的希望嘛!” “首先,你得学会听而不闻。”楚飞飞开始面授机宜,“你得学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周芳华翻翻眼,“我耳朵好使着呢。说实在的,我倒真希望自己的耳朵像收音机那样,带开关的,一到我们老师那个频道,我就直接把耳朵关上。” 安然笑喷,“那你还不如希望你们老师能上电视?” “什么意思?” “你直接就可以把电视机‘毙’了嘛。” 周芳华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实在的,有时被他唠叨得烦了,我真希望弄把AK47,把他给突突了。” 254,大海的感觉 郑晓叹了口气,摸摸炸毛的小周战士的脑袋瓜儿,“小周同学,你太暴力了,不好,不好。” 小周战士被好友顺毛顺得舒服,眯了眯眼儿,没继续开炮,但是那嘴巴撅得依旧可以毫不费力的吊上一只大油瓶。 为了让这位姑娘嘴上的油瓶可以早日摘掉,楚飞飞只得继续介绍经验,“不能把他突突了,你就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比如,在他开讲的时候,在心里默默背诵英语单词或是其他需要背诵的科目。”说着有些自得的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笑眯眯的,“我就是这么干的,效果还不错,省了不少时间。” “这个真的有用?”周芳华半信半疑的瞪大了眼睛。 楚飞飞认真的对她点点头。 周芳华仰起头来,试着在脑袋里模拟了一下,片刻之后还是咧了咧嘴,“我严重的表示怀疑啊,飞飞。他跟个按不了停止键,播起来没完没了的电匣子似的,满满的噪音,你还背得下去英语?” 楚飞飞耸耸肩膀,“一开始肯定是不习惯的,慢慢的就好了。反正与其耳朵冒油,不如试试,又没损失。” 郑晓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有道理。”然后一脸坏笑的开始出主意,“你要是实在背不下去,还可以在脑袋里给自己编编故事,把自己想像成一个雇佣兵什么的,手里拿了一枝AK47,把你们老师真给突突了。那画面一定很刺激,相信很能抚慰你的心灵。” “诶,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有意思!”暴力的小周女王还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安然也发挥自己的想像力,“要不,还可以在心里唱唱歌什么的,你不是喜欢唱歌吗?反正把他唠叨的时间利用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做,就没那么难受了。” 小周姑娘被说服了,长长的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唉,也只能如此了,谁让我们摊上了这么个出类拔萃,鸡立鹤群的班主任呢。”可转念想想,脸色又是一变,惨叫一声,嚎得声音都变了调,“咦,不对啊,他的唠叨不是杀伤最大的,他的那身作派才是最有杀伤力的啊!” 三个好友忍笑的互视一眼,看来这孩子的刺激真是受大了,赶紧纷纷上前继续给小周姑娘顺毛。 楚飞飞伸出两根手指,“所以,你还需要第二招,视而不见。” 这个比听而不闻还难呢,小周姑娘继续嚎。 安然赶紧出馊主意,“诶,你可以比照前面的方法,在脑袋里干脆把他想像成一个女的不就得了,自然也不会适应不良了。” 周芳华倒是个好孩子,知道“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另外,也是现在叫他们老师给折磨得没招了,病急乱投医,什么歪招儿,损招儿都想试试,听了安然的馊主意,还真认真地在脑袋里把自己家老师的那张脸的性别给改了一下,结果立刻狠狠的打了一个大大地哆嗦,浑身上下的寒毛根根都屹立而起,宛如无数的纪念碑一般,坚韧挺拔。 “臭安然,你出的是什么烂主意!”小周女王这下炸毛炸大发了!抡起两只粉拳奔着安然就是一顿狂捶。 安然一边惊笑一边抱头鼠窜的围着楚飞飞和郑晓跑圈,大叫“救命,救命啊。” 最让周芳华来气的是,安然这个混球居然还笑个停,说什么,“诶诶诶,小周同学,不要激动嘛,我是开玩笑,开玩笑嘛,哈哈哈,我哪知道你还真的去想,还想得挺认真的,哈哈哈……” 你说,这死丫头欠揍不欠揍!!! 小周姑娘又气又急,跑得气喘吁吁,虽说她一直是班里的短跑好手,安然一到运动会就是重在参与的货,但今儿也不知是自己气急之下发挥失常,还是安然发挥超常,两人绕着楚飞飞和郑晓跑了好几圈,周芳华愣是没逮着她,倒是楚飞飞不断的推着眼镜,请求她们换个地界跑,不要总在她的眼前绕来绕去的,绕得她眼花。气得没有胡子的小周女王只好拿一双挺老大的眼睛没完没了的瞪着安然。 安然竭力忍住嘴边的笑意,继续“安慰”她,“不生气,不生气啊,小周姑娘,咱们消消气。其实呢,这事咱们也得这么看,你们老师这个样子呢,你只是看着不习惯,其实,很多事吧哈,看着看着就习惯了,真的!” 周芳华是又气又累,也没有精神和力气跟这个损友耍花枪,直接白了她一眼。 没想到郑晓却有些赞同安然的话,“我觉得安然说得也有道理嘛,虽然一个大老爷们整天一走三扭的是让人看着有点不习惯,不过,至少他的人不是还不坏吗?” 周芳华一听这话,长长的叹了口气,有点欲哭无泪,“唉,我们老师也就这么一个优点了,人真不坏。可就是因为他人不坏,我们才觉得特别的纠结啊!” “我们?”善于分析的楚飞飞和郑晓一如既往同时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两人笑着对视一眼。 “我们是指谁?”楚飞飞问。 “纠结什么?”郑晓接着问。 周芳华受不了的送了这两个认识时间并不算长,却极有默契的家伙两枚大大的白眼,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默契,要不要这么犀利啊! “我们就是我们班的同学呗。你们知道,我们班老师的外号叫什么不?” 三人摇头。 “提示一下,我们班的那位姓海,你们猜猜看。” “猜到有奖没?”安然嘻皮笑脸。 没收拾到这臭丫头片子的小周女王看着她就不爽,十分没好气,“有,香吻一个,要不要?” “要啊,太要了!美少女的吻,唉呀呀,好幸福好甜蜜哦~~~”安然夸张的双手交握在胸前,一脸的梦幻感动状。 美少女看得直撇嘴,“诶,安然同学,你现在怎么这么屁啊!油嘴滑舌的,跟个臭流氓似的!” 安然耸耸肩,还挺谦虚,“没办法,跟臭流氓们待一块待久了,也受影响,变女流氓了呗,小周姑娘,不要嫌弃啊~” 小周女王嘴角抽搐,这位皮成这样,已经让人没了搭理的**。 于是,三个人不怎么用心的开始猜外号。 “海妈妈。”这是安然的答案。 三个好友问,“何解?” “哦,这是因为一首歌嘛。” 喜欢唱歌的周芳华反应最快,“张雨生的《大海》?” 安然“扑哧”一声坏笑,摇头连连,“NO,NO,不是张雨生的《大海》,比那老多了。” 倒是郑晓反应快,“朱明瑛的《大海啊,故乡》?” 安然说了一声“对头”,接着哼唱了起来,“大海啊,大海就像妈妈一样,走遍天涯海角,总在我的身旁……”对周芳华笑,“你不是说你们班老师像个中老年妇男吗?是个妈妈型的好青年吧?所以,怎么样,这首歌是不是唱起来很亲切?” 这位真不愧是经常投稿的文学爱好者,这联想力广得都快没边没沿的了,都是一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芳华扶着额头,使劲的摇手,“行了,安然同志,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别再唱了,因为你这通胡扯,下回我看着大海都想吐了,真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安然又喷笑了出来,而且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笑到最后简直都喘不过来气,两手捂着肚子,直咳嗽,那嘴还是咧着的。 她这回笑得几人都是满脸的莫名其妙,尤其是周芳华更是摸不着头脑,她说什么了啊,把她给笑成了这副德性,瞧瞧,瞧瞧,这简直都要笑抽了都,“安然,为什么……” 她这话又重新引起安然的一阵笑声,只是前面笑得太使力,这会儿气儿都有点跟不上,笑音都成了气声,呵哧呵哧直喘,两眼泪光闪闪,差一点就要笑到“泪流满面”了。 “她到底在笑什么啊?简直跟被点了笑穴似的。”喜欢看武侠小说的郑晓耙了耙头发,有些无奈的嘀咕着,“安然,你不要紧吧。” 安然笑得上不来气,更说不出话来,只对朋友们无声的摇了摇手。 如果此时有一个来自十几年后的重生人士站在旁边,八成是可以理解一点安然那古怪的幽默感的。 她之所以笑成这样,完成是因为周芳华的那句“因为你这通胡扯,下回我看着大海都想吐了”,让她突然就联想起小沈阳的那个路遇小姑娘说他的长相让她看了就有一种大海的感觉,那妹子天生晕船,看了他就想吐的段子,再一想到周芳华他们那个娘娘腔的老师,本来都是单单想起来不至于笑果那么突出的事,可这会儿叠加在一起,也不知怎么的,就真跟郑晓想的那样,如同被点了“笑穴”一样,笑得就停不下来了。 偏偏阴错阳差的,周芳华在这时候又问了一句“为什么……”,恰巧又让安然想起小沈阳的经典台词,这下她更乐了。 三人是真好奇,她们还真没怎么见过安然笑成这样的,至于么,到底有什么好笑的,笑成这个德性,真是的,为什么呢? 255,美好的幻想 虽然不是无缘无故的乐成这样,但个中原由安然还真没法说出来跟大伙分享,你让她怎么说?说是十几年后,赵大叔收了一个徒弟叫小沈阳,要表演一个让他红遍大江南北的节目,节目里的一段话和一句经典台词让我笑得停不下来? 她又不想当预言帝。 无论朋友们如何的追问,甚至于逼问,安然都跟被日本鬼子抓住的**员似的,英勇不屈,打死都不说——她说不出口来。 三人没办法,只能一面大骂安然无聊一面放过她。 “继续,继续哈,你们还都没有说出来自己对海老师……哈哈,外号的猜测呢。”安然说起这位海老师来,还是忍不住的想乐,现在她已经自动在脑袋里将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师形象代入替换成了小沈阳,幸亏这位海老师不是她的班主任,否则她非得先在课堂上笑抽了不可,“猜中了,可有美少女的香吻作为奖励。” 为了让朋友们转移对她笑抽的原因的追问,她只好赶紧转移话题。 三人见她依旧跟吃了“笑药”似的满脸满眼的笑意,却又死都不肯说出笑的原因来,也都拿她没办法,只得接着继续她们先前的话题。 “海公公。”这是郑晓给出的答案,不用问,这显然是这姑娘看《鹿鼎记》看出来的后果。 周芳华接着摇头。 “海的女儿?”楚飞飞的联想力也是诡异无比,充满了变态的浪漫。 周芳华还是摇头。 三人都不以为憾,反正外号这种事,可是不好猜,不像灯谜还有个标准答案。 周芳华满脸无奈的公布她的标准答案,“海大娘们儿。” 是一个很有东北地方特色的外号。 一听了这个外号,安然三人的脸上表情都有点哭笑不得,这些学生的嘴也忒损了。 周芳华见好友们的表情,自己也笑着叹了口气,“虽然他教我们班的时间是不长,为人也磨叽了点,气质……非同一般了点,可就像你们说的,人是真的不错,长得也不赖,大高个儿,眉清目秀的。一挺大的男人,脑袋上顶着这么一个外号,都二十八了,据说女朋友还没谈过一个呢。你知道我们海老师的个人问题把他妈都给逼成什么样了吗?” 三人摇脑袋,对于这点,她们想像无能。 “上次我们新上任的班长有事去他家里找他,他妈拉住我们班长,想拜托他妈或是家里的亲戚帮我们老师介绍对象。” “这老太太也真是……”郑晓咧嘴,不知道评价点什么好。 最后众人也只得叹上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虽然方法有些欠妥,但心情可以理解。” “所以,我们班同学大家在一起议论了一圈也觉得,老太太怪可怜的,大家能帮就帮一把吧,回家后都跟家里打声招呼,看着合适的,都帮着使把力气,给老师介绍个对象,赶紧把个人问题解决了,也算是我们大伙儿尊师重道一种表现。”小周姑娘又露出了她那热爱八卦的小包打听嘴脸,嘿嘿的笑了两声,“另外,我们大伙儿还抱着一种比较乐观的幻想。” 楚飞飞推了推眼镜,“你们是希望爱情能改变海老师的行为气质?” 周芳华朝楚飞飞一伸大拇哥,“聪明!” 郑晓摇了摇头,直接了当的给予打击,“确实是幻想,听着就不靠谱,又不是演电影,看小说,爱情无所不能。” 周芳华撅嘴,“所以才说是美好的幻想嘛。”安然比较怜香惜玉,顺了顺周芳华的毛,“没关系,有希望总是好的。” “嗯,所以,我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周芳华笑得贼兮兮的,“你们要是看到合适的人选,帮忙给留心一下呗,帮我们老师介绍个对象。” 三人面面相觑,一齐失笑,得,这丫头居然当上小媒婆了。 安然斜眼,用手指点着周芳华,“诶,不对啊,小周同学,我才发现,你滴狡猾大大的嘛。” 周芳华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气短,随即眨眨眼,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怎么啦,怎么啦,我怎么狡猾啦,臭安然,坏安然,你可不能凭空污赖好人!” 说到最后,小腰一叉,小周女王又理直气壮起来了。 “我这么说可是有根据的,小周同学。”安然抱着肩,学着楚飞飞平时的样子,一脸的柯南相,“我们一见面你就大吐苦水,不断的说你们班老师怎么怎么惨无人道的让人无法忍受,你们这些学生是如何如何的痛苦,还让我们给你出主意,怎么直面无奈人生。可是!” 安然重重的顿了顿,趁周芳华不防,迅速伸手捏了捏她俏生生的小鼻子,“从你后来这么积极的为你们老师做媒的行为来看,你们根本就不讨厌他,反而还挺喜欢他的嘛。所以,坏孩子,你前面的那些抱怨不过就是引起我们重视的铺垫嘛!” 周芳华脸上有点发红,又开始撅嘴,“哪有你说得那么复杂。臭安然你就能夸大事实。他一唠叨起来就是很烦人嘛,一看他走路扭腰的,我身上就麻得不行不行的,这可没骗你。就他那外号,海大娘们儿,一叫出去,我们班同学都觉着跟着丢人,人一问说你哪班的啊?我们一说哪班哪班,人家直接哦一声,原来是海大娘们儿他们班的,嘿嘿。” 周芳华的语气模仿得维妙维肖,表情又有趣,安然几人听得都笑。 “至于说喜欢他,他人确实不坏。就上礼拜,我们一个同学发高烧,偏偏家里没人,一直都是他医院学校两头的跑,护理得这个周到细致劲儿啊,简直像孩儿他妈似的。好人真是好人,烦人也真是烦人。所以……”小周女王叉着小腰开始强调,“你们要是遇着合适的人选,可别忘了给我们老师介绍介绍。” 话说到这个份儿,安然他们也算是看出来,周芳华他们班的同学对这位婆婆妈妈的好人老师完全是典型的“恨铁不成钢”。 “说到找不上对象,其实我们班老师也能算上一个……嗯,问题大龄男青年吧。”郑晓摸摸下巴,语气有点无奈。 安然的人功智能信息搜索人擎好友楚飞飞反应挺快,自动在大脑中调出相关信息,“我记得你说他个儿不高,找不上对象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与其说他个儿不高,不如说他个儿太矮。就像周芳华说的那样,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通过面试的,听说教师面试对个儿头好象也是有基本要求的。他的个儿头比我还矮好些。” 安然她们觉得郑晓个儿头不能做为标准,这丫头天生个儿高,现在才高一,就已经一米六九了,看她这生长势头,将来肯定是要超过一米七的。 郑晓估计了一下,“准确的说,应该还不到一米六,大概一米五七五八的样子。”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东北男人,身高一米五七,在找对象的问题上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愁人。 “你们老师今年多大?”有向小媒婆发展趋势的周芳华问。 “比你们海老师大,今年三十五。” “唔,这年纪是稍微大了一点点,不过要想找的话,也不是找不着啊?”周芳华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 郑晓摇摇头,“听说那位因为自己的身高不达标,一心想找个大个儿,以便下一代的身高可以达到理想标准。” “他所谓的大个儿是多高?”楚飞飞只对实质性问题感兴趣。 郑晓抬头望一眼头顶的天空,“一米六七。” 咳咳咳咳…… 其余三人一起咳嗽,这标准可真是订得有点……嗯,太高了。 自己一米五七,想找个一米六七的,身高差整整十厘米。如果要是反过来,女的一米五七想找个身高一米六七的男的,并不算离谱,但是反过来嘛,反正就人们目前的择偶标准,是比较费劲,有点非主流。 “你们老师这志向……挺……嗯,远大的。”周芳华已经不知道该找点什么形容词来形容郑晓的老师了,说实在,在现有人们的婚姻择偶观念来看,有点不切实际。 “其实这也不是问题,我们老师个儿虽不高,长得倒还行,又是重要高中的老师,教学水平也不错,没准有哪个一米六七的真不在乎外在的条件,就看上这人了,也不是完全一点可能都没有的。”郑晓说话向来比较中肯,“哦,对了,你们老师他妈急成那样,你们老师本人怎么样?” 周芳华想了想,撇撇嘴,“我看他不疼不痒的,也看不出着急来,当然,也许心里着急,毕竟这是比较私人的事,又不能满世界嚷嚷着想找女朋友,我们也看不出来。” “这么说来,你们老师的事只是让他妈比较闹心。可我们老师就比较闹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个人问题的事没解决,心里烦的慌,脾气特别不好,动不动就在课堂上发火,对男同学特别的疾言厉色。” 256,有没有对象 郑晓特别举例说明,“有一回差点没朝二班的一个男同学动手,还是他们班长机灵,急急忙忙去找了二班的班主任,才把他给拦住了。” “可这也不能证明他的脾气不好,是因为婚姻问题嘛。”大概上辈子是个大龄剩女的缘故,安然对这样的话题心理上就有一点敏感的代入心理。 “你别忘了,郑晓刚才说的,对男同学疾言厉色。”楚飞飞指出问题的核心。 郑晓打了个响指,“没错,问题就在这里。他的坏脾气只对男生有效,而对女生们,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不论多么叛逆讨厌的女生,他一律都耐心得不得,简直像圣父一样。” 安然和周芳华一起发出一阵“嘘”声。 “你们老师对女生的……那什么没有问题吧?”安然真心担心的就是这个,老师只是一种职业,而从事这种职业的人在道德上却是各种水准都有,以前不是没有听说过,一些禽兽不如的男老师对女学生在私下里进行侵犯的事。 “哦,那倒没有,我觉得他撑死也就是过过眼瘾,喜欢看看漂亮小姑娘而已,也许是有贼心没贼胆吧。”郑晓耸耸肩。 安然却还不放心,“你确定?” 郑晓笑着点头,“我确定。” 楚飞飞和周芳华全部站在安然的一边,“你凭什么确定。” 郑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我爷爷因为听说我们班老师的这个毛病,还特意去查了一查,确实没有问题。”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爱孙女心切的老爷子想得真够周到的。 不过,一向热衷搜集信息的楚飞飞对郑晓同学这种隐瞒事实真相,不及时予以披露报道的行为表示不满,“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起你们班老师的这个毛病?” 安然和周芳华一齐点头,表示愤慨,真是太不够朋友了。 郑晓自觉很冤,“这有什么可说的啊。” 这都没什么可说的,那什么才算是有什么可说的? 这位同学对八卦事业真是太不热爱了! 三个八卦爱好者齐齐对她予以极大的鄙视! “要是说起来,还是我们班老师最好。”什么事呢就怕比较,对比才能觉出差距,不比不知道,这一对比,安然才深觉自己和江杰云的幸福,轮到夏微这么一位事非分明,行为正常,做事果断,办事干脆,气质主流的班主任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啥也别说了,缘分啊~还没等安然将自己班老师的御姐风采显摆完毕,楚飞飞就伸手捅了捅安然后腰眼,“诶,安然,你看那边……” 几人一起顺着她的指引向百货商店对面的音像店门口望过去,最后一齐落在一名穿着红色风衣的女子身上。高挑瘦高的个儿,过肩的长发,微显苍白的脸色,被如火的颜色映衬着,气质不只不显得热情开朗,反倒更显出几分冰雪般的冷冽来。 “诶,这女人的气质好特别,她是谁?”周芳华扒在安然的肩头,看得目光闪闪,两眼发亮。 “是啊,特别。”安然眯起眼认真的打量着,顺嘴接道,“特别冷嘛。”转头去问楚飞飞,“你看她是不是我们班主任夏微啊。” 楚飞飞隔着厚厚的眼镜片给了她一个十分鄙视的白眼,“你们班老师,自己不认得,还得来问我?”推了推眼镜,“到底咱俩谁是近视眼?” 安然干笑着拍马屁,“那不是有点不确定吗?她今天的变化太大了,亲爱的,你不是江湖百晓生吗?虽然近视了点,但绝对是火眼金睛的级别啊,谁能逃你的X光射线一般的利眼啊!” 安然这话说得不虚,如果那个站在音像店前的女人是夏微的话,别的不说,单从扮相上来看,这变化不可谓不巨大。 首先说发型,开学这么长时间,无论阴晴雨雪,冷暖温凉,夏微总是一个固定的发型,一头长发梳得一丝不乱,在脑后挽一个简单利落,略显老气的发髻。 安然一直认为她的年纪在三十左右,甚至还要再大上一些。 可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看着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也许是换了发型的缘故吧? 再说衣着。 打从第一次见面,夏微身上的衣服颜色就有一种让安然一朝回到文革中的感觉,事实上,她觉得还不如文革的时候衣服颜色鲜亮呢,人家文革那会儿人们的着装颜色好歹还是黑白灰绿,他们这位夏老师身上衣服的颜色除了黑就是灰,连白色都没有,更别提代表生命的绿色了。 一成不变的除了颜色还有样式,一嘛的有楞有角,每一片衣摺都不会乱上一丁点的质地挺实的正装,与其说是职业装,不如说是盔甲来得更合适一点,任何人穿上它们有一种刀枪不入的气势。 从黑灰两色的盔甲装一下子变成休闲的火红风衣,这中间的跨度太大,安然不只思维上有点转变无能,眼睛更是有点接受不能。 更别提那总是盔甲职业装一样万年不变的面部表情。 别人不知道,反正安然自打见着他们这位夏老师开始,就没见她笑过,深觉她的表情跟她的衣着发型实在是太搭了,同样的一丝不苟,纹丝不乱,坚实稳定,泰山崩于眼前,都别想让它们中的任何一样乱上一乱,杠杠的! 可事实上,如果音像店前的女人是夏微的话,那么安然的感觉显然是出了错,他们班夏老师不只衣着变了,发型变了,就连那严肃无比的稳定表情也变了,除了脸色依旧小苍白外,神情并不显得严肃,那望着音像店橱窗的眼里甚至还带了一点愁怅和怀恋。而根据今天早上的报纸和早间电视新闻显示,泰山还好好的耸立于地球表面,没有丝毫崩塌的前兆。 没等江湖百晓生楚飞飞同志回答,周芳华这个小八卦爱好者先等不急了,一个劲的用手去揪安然的马尾辫,“诶,安然,是不是,是不是啊?” 楚飞飞嫌安然太磨叽,自己班的老师换了身衣服,换个发型,又不是换了个人,至于对眼对了这么老半天,连句准话都没有吗?不怨朋友们经常埋汰说这丫头越来越像老太太。干脆的楚姑娘直接给了一个痛快的答案,“是。” 某磨磨叽叽的重生人士被抢了台词,还一点都不知道反醒,还在哪儿感叹呢,所以说啊,这人啊,穿衣打扮很重要,看看他们班的夏老师吧,换上这么一身,瞅着多精神多漂亮多年轻啊,整天穿着个盔甲装,挽着个头发,板着张脸,简直白瞎了一张挺好看的脸。臭美什么的,不只是为了别人,更是为了自己。 臭美份子在心里一个劲的给自己找认同感,不想周芳华问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诶,安然,你们班夏老师有没有对象,结没结婚啊?” 三人齐刷刷的转头看着周芳华,一人头上挂了老大一把笔直粗壮的黑线,这丫头真是媒婆上身了怎么的?怎么见一年龄相当的女同志,别的都不关心,直接关心人家的终身大事,您这个学生当的,也太敬业了吧?别人关心老师,也就是关心关心身体,关心关心的心情,您这可好,直接关心起终身大事来了。 安然觉得自己特别有理由怀疑,如果在条件允许,天公和月老一起作美的情况下,周芳华这个好学生在过年去老师家拜年的时候,手里的最想最想拎着孝敬他们老师的礼物绝对不是水果点心,而是美女师母一枚。 “这话你就应该直接去问飞飞,你问我,我还得再问她不是?”安然扭头望着一脸古灵精怪的周芳华,有点头疼,“小周同学,不管我们老师有没有对象,结没结婚,你都乖乖的,不许动什么歪心思,知道吗?否则我就跟阿姨告状去!” 她这边说着说着,越说越提心吊胆,越说越色厉内荏,结果人小周姑根本就不搭理她那茬儿,直接拍了拍自己白晳光洁的脑门,“对了,我干嘛问你啊,你又不知道。”说着朝楚飞飞一扑,“飞飞,飞飞,告诉我,夏老师有对象吗?结婚了没?” 那语气不像在咨询朋友,倒有点像是阿拉丁对着神灯,灰姑娘的后娘对着魔镜。 楚飞飞牌人工智能神灯AND魔镜果然没让周芳华失望,想都没想的就给了她一个简洁但十分详尽的答案,“没有,她未婚,目前没有男朋友。” 安然觉得头似乎更疼了,郑晓忍着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然立刻赖皮的将脑门抵在郑女侠的肩头,她现在特别需要一点心灵上的抚慰——交友不慎啊,她这是! “那这个夏微老师今年多大啦?”小周姑娘继续在安然幽怨的小眼神儿里若无其事的提问。 安然总拿楚飞飞当百度搜索用,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甚至有时,安然觉得楚飞飞比百度更方便更快捷,你用百度查资料还得打字呢吧?楚飞飞就根本不用费这个劲,直接张嘴就是了。而且,关于他们学校里的事,楚飞飞不知道的,百度肯定也不知道。 257,想得倒是远 “二十七周岁,阴历七月二十九的生日。”楚飞飞的答案依旧是那样的快捷,精练,富于效率。 “诶?她才二十七啊?!”安然听到这个答案是有点惊讶的,不过,倒也是,换下了盔甲装的夏老师看着确实是挺青春的,跟学校里的模样简直小了好几岁。 楚飞飞推推眼镜,考较朋友,“你以为呢?” “我以为她应该是三十左右,甚至还要再大上几岁。”安然摸摸鼻子,实话实说,“当然,是在学校的时候,她现在这样一瞅就没那么大。” 周芳华伸出手指刮着脸颊,嘘她,“哎呀呀,二五眼的安然同志啊,你就不要为自己的有眼无珠狡辩了好不好?” 对于小周姑娘的批评,安然是难以服气的,“这不能怨我好不好?我们老师伪装得太深了,整天黑灰两色,一副让人肃然起敬的模样,换了你,你也一样看不出来,小周同学!” 周芳华对她摇手指,“得啦得啦,你就不要再多说了,自己没有慧眼还到处找借口,啧啧,做人不可以这样哒!知道什么叫透过现象看本质吗?” “哦,那请问,周芳华同学,您小人家到底透过现象看到什么本质啦?” “嘿嘿。”小周姑娘笑得好不开心,“当然是大有可为的本质啦~” 安然有很不好的预感,“周大姑娘,你到底想干嘛?” 小周姑娘露出一口洁白闪亮的小白牙,“不干嘛,就是觉得可以给我们俩的两个男未婚,女未嫁的老师牵牵线~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她就说,这小丫头今儿是红娘上了身了。 “我是说,芳华姑娘,您今儿是改姓了吧?” “什么意思?”芳华姑娘眯起漂亮的大眼睛,“改姓什么啦?” “改姓乔了呗。”安然扶额,“简直是乔太守乱点鸳鸯谱你这是。你觉得你们娘娘腔的海老师跟我们让人肃然起敬的夏老师般配吗?你觉得把他们俩凑合在一起靠谱吗?” 御姐配娘男再没有比这更离谱的搭配了,她严重怀疑,如果真把这两人配到一块儿去,还不得闹出人命来? 楚飞飞和郑晓两人这会儿看着安然一脑袋官司的德性和周芳华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抖着肩膀笑得东倒西歪的,楚飞飞的眼镜差点没从鼻梁上笑得掉下来。 安然没好气的白了这两个看热闹不怕大的坏丫头两眼,“别笑啦,楚飞飞同学,再笑眼镜就掉啦。还有你,郑晓同志,幼不幼稚啊!” 楚飞飞一边笑一边捧着自己的眼镜,“安小老太婆,你忙你的,不劳你费心哈。” “哈哈哈……”郑晓笑得直拍大腿。 周芳华倒是没笑,可是一脸的跃跃欲试,“唉呀,怕什么呀,试试看呗,成得了就最好,成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相个亲嘛,又不是一上来就让他们登记。” 安然听得真是哭笑不得,听听这三姑六婆的语气,“周芳华同学,赶紧停啊,听听你这中老年妇女的语气吧!” 一向总拿“中老年”这词糗别人,一轮到自己就炸毛的小周姑娘这会儿却听得不疼不痒,一点炸毛的迹像也没有,不在乎的摆摆小手,“哎呀,别在这儿耍贫嘴了,赶紧走吧。” 安然眨眨眼,不明所以,“走?走什么走?往哪儿走?诶……诶诶……周芳华,你到底想往哪儿拉我你……” 当你有一群损友的时候,你务必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和一颗强健的心脏。 当安然被周芳华和她的两个帮凶们推进音像店的时候,无比悲摧的得出了这样近乎于真理的结论。 让人想哭的是,一般真理的取得往往是要经过无数惨痛的教训和血泪的遭遇。 唉,交友不慎啊! 但是进已经进来了,而且更让安然觉得点儿背的是,一向生意不错的音像店里这会儿偏偏没几个人,阳光照在整齐雅洁的店堂里显得格外的通透明亮,别说是四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就是空气里细小的浮尘也清晰可见,无所循形。 安然认命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进都进来了,总不能跟二楞子似的杵在门口,该进还得进。一共这么大的地方,又有这么好的光线,要装作看不到自己的班主任也太假了,必须得问好——夏老师,呜呜,我对不起你! “夏老师?”安然在心里哀嚎半晌,到底在三个好友奸笑的目光里硬着头皮上前跟夏微打招呼。 夏微正侧身站在音像店中对着门的展示架前,细细打量着架上的几张爵士乐CD,听到安然的声音,转头朝她看过来,向她和楚飞飞以及她们身边的朋友点点头,“安然,楚飞飞,和同学一起来逛街?” 正如同楚飞飞的班主任王老师教着安然他们班的语文一样,夏微也担任楚飞飞他们班的英语老师,她的记忆好,带过的学生不管学习成绩如何,都能叫出名字,更别提楚飞飞这个学习成绩不错的好学生了。 “是啊。”楚飞飞这个奸诈的小坏蛋总是以沉默寡言的形象示人,这种出头顶缸的事儿只能安然这倒楣摧的出马。于是,她装模作样的顺着夏微的目光望向展示架,作出一副乖乖女好奇的表情,实际上却是没话找话,“夏老师,你喜欢听爵士乐?” 也不知道是跟江杰云他们那几个演技派混得时间久了还是怎么的,语气表情看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周芳华暗自贼溜溜的和郑晓打了眼色,平时还真没看出来,安然这家伙演技居然不俗啊。 “还好吧。以前上大学时经常听,现在倒是听得少了。”夏微伸出手指在几张CD的封套上轻轻滑过,语气很淡,然而阳光打在她白晳瘦削的脸侧,让她平淡的表情在一瞬间似乎带了一点点不很分明的悲伤。 然而当安然再想凝神细看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再度恢复了安然所熟悉的那种端肃平整。不过,由于发型的改换和身着的转变,使那份让班里同学平时倍觉压力的气势也微妙的变换了味道,明明是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表情,可今天就是觉得格外的漂亮。安然本就是个臭美份子,平时的爱好也喜欢欣赏俊男靓女,这会儿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脱口来了句,“夏老师,你今天可真漂亮!” 等她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时,已经晚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在心里暗自狂抽自己的嘴巴——叫你嘴上没把门的,叫你好色,叫你嘴欠,欠抽么你! 她身后的楚飞飞,周芳华和郑晓也是大愕,然后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起来——好胆色啊,安然同志,居然敢调戏老师! 就连夏微也是被她夸得一愣,别说,她当了这几年的老师,由于性格的缘故,学生们对她都是尊敬有加,亲近不足,还真没有一个敢跟她说这话的——当然,她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们这个机会。 “是吗?”夏微侧头凝视安然,黑白分明的双眼转动间,眼锋如电却又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是啊。”既然已经说错了,安然这会儿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到底是曾在社会上混过一阵的职场老鸟,别的不行,脸皮的厚度倒是修炼出来了,索性大方的笑着点点头,带了一点调侃的道,“今天我和楚飞飞可有眼福啦。” “哦?”夏微双手抱肩,微微朝安然和楚飞飞的方向倾了倾身体,“那你们俩可得争分夺秒,多看两眼,机会难得。” 大概是在课堂之外的缘故,虽然夏微的表情依旧一本正经,语气也还是惯常的干脆利落,可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清冷的幽默和自嘲。 “是,老师!”安然和楚飞飞对视一眼,一齐笑着应道。 既然在音像店遇到自己的英语老师,安然自然不会满足于给周芳华那个小媒婆探路,就像夏微自己说的那样,“机会难得”,应该“争分夺秒”才是。 “夏老师,我想选一部英文电影或是剧集练习加强一下听力,正好在这里遇到您,机会难得,想请您给指导推荐一下。” 这不是安然临时想出来的主意,她确实是有这个打算,好好的加强一下自己的听力,英语不只是学来考试的,还要实用才行,再说,听力在高考中也是夺分的大项之一。 说到学习的事,作为英语老师,尤其是作为班主任老师的夏微自然喜欢听到学生这样的要求,于是,几人的脚步从爵士乐的展示架前转移到了外国电影和剧集的展示架前。 夏微首先询问了安然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影片,她的意见是,以看原声影片来练习听力,最好找到一部适合于现在阶段自己水平的影片,无数次的反复听,直到听懂片中的每一个单词为止。 因为要反复无数次的听,很容易就产生腻烦心理,所以选择一部自己喜爱的影片就显得比较重要了,可以使枯燥的练习多一些趣味,也便于坚持。 接下来,夏微又着重讲了一下练习听力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以及一些可供参考的窍门。 安然这个被朋友们戏称为“笔记狂”的家伙,听着听着,在朋友们“就知道她忍不住”的目光里,从背包里翻出笔记本来,开始记录了起来。 因为安然的请教和夏微的讲解,周芳华三人也敛去了一开始的淘气心理,同安然一样认真的听起讲来,并不时的提出自己在练习听力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和困难。 一开始,因为是在老师面前,夏微的性格又不是那种特别和蔼可亲的类型,安然和楚飞飞还好,毕竟是自己的老师,郑晓和周芳华与夏微是第一次见面,都很拘谨。请教问题的时候,也是带了些小心和客套,害怕夏微觉得她们麻烦,毕竟自己的学生是自己的学生,外校的学生是外校的学生,教导自己的学生就是在业余时间已是义务奉献,教导外校的学生就更是没有道理。 夏微对四个小姑娘一视同仁,并不因为周芳华和郑晓不是自己的学生就有所敷衍,对她们提出的问题也给予了耐心的解答和指导。因为不知道她们的听力水平到底如何,在她们选择影片之前,还特意测试了一下。 但是说着说着话,也就放松了下来,而且她们也看出夏微这人虽然看着有些严肃,却颇有耐性,说话干脆简省,可细一琢磨又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冷幽默,同时那种成熟女性,气场强大的女王范儿配上长发红衣长靴,倍儿有感觉。 周芳华、郑晓这两人压根也不是内向的性格,都属于热情开朗,甚至还带了点自来熟的类型。她们俩跟安然和楚飞飞还不一样,那俩人在自己的老师面前多少还顾虑着一点个人形象什么的,不太能放得开手脚,这俩人倒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忌,而且,周芳华这丫头打从一开始她就居心非常之叵测,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的夏老师,一见夏微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立刻就顺竿爬了过去。 事实上,她们顺竿爬与其说是下意识,不如是说不由自主。 如果仅仅只是谈论英文的学习,听力的练习,任周芳华再机灵,再无赖,再心思不纯,架不住话题单纯正经,这竿儿还真是不太好爬。 但是由于一牵扯到电影和剧集这种相对轻松,不管老师学生都有同样的影迷观众身份,都有发言权又让人谈兴大增的话题,这竿爬得周芳华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迅速。 真正让人意外的是她们的夏老师夏微,正经是个专业影迷,谈起一部部影片那真是头头是道,从点评剧情,谈论演员的演技,拍摄手法,细节处理再到剧本改编,剧情处理的优点与不足,演员的八卦新闻,拍摄花絮都能说一针见血的说出个一二三来,很多之前看电影时,匆匆略过的镜头,不在意的细节,甚至觉得是漏洞情节经过她的解说,才恍然大悟,原来导演在这些地方的处理都是大有深意的! 其内容之专业,见解之犀利,观点之独到,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大呼过瘾,竟生出一种在短时间内又看了一把精彩大片的兴奋感觉。要说最兴奋的还是安然这个前世总是成日里挂在网上追电影追剧集追网文追贴子追八卦的干物女。这位小姐一提起电影,立刻把装相这茬儿给忘了个干净,渐渐的现出了原形来了,话也多了,羊皮也扒下来了,精神头也来了,亢奋得就差撸胳膊挽袖子了,哪里还记得站在对面的那个谈着自己喜欢的电影的人的身份?如果不是还有最后的一丝理智存在,知道这是在音像店里,哪怕聊得再开心也要注意一点,不能太过热情奔放,她几乎都想抱住对面的这个侃侃而谈的女人,使劲的在对方白晳的脸颊上狠狠的啃上两口,叫上一声,“知己啊,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作为一个常年吊在土豆优酷之类的视频网站,好的坏的香的臭的,装X的,三级的几乎无所不看,看完了觉得有话憋得难受,就跑到那些影迷扎堆的地方开贴爬楼的乱侃一个点的主儿,想当初不过为了跟周芳华拉近距离,简单的说了点明星八卦就把小丫头说得眉开眼笑,引为知己。 可惜,周芳华,郑晓他们这些朋友们看电影,不过就是单纯娱乐,不像安然这个有点变态的考据派,对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差不多都是匆匆略过,不求甚解,追求的是开心刺激,都懒得陪她这个神神叨叨,爱好追求与众不同的家伙讨论那些让人摸不着北的镜头,视角,用意……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无法盖楼爬贴的人生,寂寞如雪啊! 这会儿兴奋之下,忘了伪装,说起电影的种种妙处来,让夏微也不由得对自己两眼放光的学生生出些刮目相看,路遇知己的感觉来。 不过,看电影的角度很大程度上也跟人的性格有关,夏微注意的一般都是重要情节,就算是细节,也是那些关键细节。 而安然的性格则决定了她走的是非常规的路线,总是注意那些一般人难以注意到的最微末的细节,只有那些如她一般闲得蛋疼的人才会去细细关注的地方。 但是,变态之所以会变态,也是因为能够从其中找到乐趣才会为此孜孜不倦,有时还会挖到非同一般的宝藏来。 而且,成天泡在影评贴里的安然,也并不是所有的观点都是那样的非主流的,也有让人听了觉得耳目一新,又别有意趣的观点。 她们这种针对电影评论的歪楼一开始是大家一起参与发言的,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各有各的观点,各有各的看法。可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夏微和安然两人互相交流看法,发表观点,而其他人则成了忠实听众,只有偶尔才会提一两个问题,发表一两个自己的看法。 一开始楚飞飞她们对安然的转变并不觉得惊奇,这丫头别看在老师长辈面前挺乖巧懂事,一副温柔稳重的老大姐样,其实私底下,除了像个小老太太上身似的唠叨外,疯劲上来的时候,也挺能侃大山的,成天说姜成卓和周芳华是话唠话唠,说江杰云是个演技派,其实她也挺能装的,完全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只是程度不同罢了。尤其是这几年,朋友们有理由相信,安然这孩子是越来越学坏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之后,看着侃侃而谈的安然,三人,尤其是与安然接触时间最长的周芳华和郑晓,心里都掠过几丝陌生之感。 乍然看去,安然还是安然,只是疯劲上来了,话比平时多了数倍而已。但是细细看去,无论是目光,神情还是身上的气质都发生了些微妙的,无法说清的变化。 大概是因为难得遇到了可以谈论电影细节的同道中人,亢奋得难以自持,白净透亮的面颊在阳光里仿佛泛起光华,双眼尤其亮得出奇,最奇怪的是她的神情,不只是兴奋,开心,还带了一种与兴奋,开心相反的,更加复杂的东西,如果勉强要形容的话,那似乎是一种挟杂了怅然,怀念,感慨,寂寞……等等情绪的表情。 这些变化交织在一起,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但就是让几个好友在心底里生出几分陌生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笑谈着电影的安然是她们未曾接触过的,就站在她们的身边,一伸手就能碰到,可却似乎与她们之间隔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站在雾气里的安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神秘,仿佛眨眨眼,就会消失在她们的眼前。 因为夏微和安然谈论的各种电影花絮八卦和评论,内容很吸引人,让人不自觉就听得入神,以上的种种感想并未在周芳华她们的心里停留过多,转瞬就放到了一旁——就像安然吐糟江杰云的,人都有很多面,别说是朋友,只怕身上的某些性格特质,就连自己本人也很难说得清楚,更何况是别人呢?人是一种太过复杂的动物。 由于这会儿音像店里的人不多,除了她们之外,也就是三两个人而已,还都不是结伴来的,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展示架前,或是仔细的挑选,阅读封套上的简介内容,或是戴着耳机试听音乐,店堂里静悄悄的,店老板一面有一眼没一眼的看杂志一面溜号。 安然她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架不住店里安静,几人说到兴起处未免都有些忘形,声音也不再刻意的压制。 她们这边说得热闹,声音在一片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很突出,便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开始有些不满,但却渐渐被谈话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有一两个人不由得停下了自己挑选,竖起耳朵注意倾听起来,而店主干脆就把手里的杂志丢开,跑过来加入她们的谈论中,兴致勃勃的踊跃发起言来。 这音像店的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怎么看怎么是个典型的东北爷们,却生了一颗与外形不怎么搭调的少女心萝莉心,同时也是个地道的影迷,安然她们来店里时,没少见他守在播放机前被爱情电影虐得泪眼婆娑,据周芳华的经验是,每当这种时候,店主通常是特别的好说话,只要砍得不是太狠,都能占到便宜。 虽然主攻爱情电影,但老板谈起其他类型的电影也是头头是道,对演员们的演技评价尤其老辣中肯,颇具专业性。一问才知道,这位店主的副业是个业余剧团的演员,专业人士啊。 有了店主的加入,场面就愈加的热闹起来,陆续又有两个顾客也参与了进来,最后,完全变成一场影迷交流会。 要不是有顾客急着结帐离开,把白话得正在兴头上的店主叫去收钱,这通神聊还指不定进行到什么时候呢。 安然他们的聊天也终于顺势停了下来。 不说这一顿痛快酣畅的神侃胡聊,最主要的是夏微的指导就让安然四人大觉受益匪浅,都认认真真的挑选了一张影碟,准备回家以后,大听特听持续听,按照夏微的教导严格执行,争取早日把自己的听力水平提高上去。 又是讲解,测试,挑选,还有末了的一大通歪楼,等她们交完款,从店主的手里接过碟片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来小时,简直就像在音像店里上了一堂听力课,顺道还开了个影迷讨论会。 夏微自己却什么都没买,不知是不是忘了,连最初流连良久的爵士乐展示架也未再看上一眼,直接跟着安然她们一起径自离开了音像店。 走出音像店的安然又回复到了朋友们熟悉的状态,乖巧,温顺又客气多礼,之前的那种陌生的模样不知什么时候再度悄然的消失不见,被藏在了一个极隐密的角度里,等待着下一次的苏醒。 看了一眼时间,安然才后知后觉的觉出自己的失礼来,“对不起啊,夏老师,耽误了您这么多的时间,陪我们耗在音像店里。” 楚飞飞三人也连忙向夏微道谢。 夏微不在意的摆摆手。 五个人站在马路边上,谁也没有说话,刚才在音像店中的气氛实在是太好,又是被突然打断,有些余兴未尽,一时都不想分手离开。 但是这样相对无言的傻站着也不是个事,安然刚想开口向夏微做别,夏微倒是先开了口。 “你们一会儿还有什么安排?” “安排?”安然回头看了看几位好友,她们就是闲着没事来逛大街,顺带……咳,吐糟老师的,接下来自然没有什么特定的安排。 “老师请你们看电影怎么样?”夏微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了不远处的电影院一眼,电影院广告牌上挂着近几日新上映的巨大电影海报,她似乎挺有兴致的问道。 四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目光,一齐笑着点头,“谢谢老师!” 这会儿电影票的票价与十几年后相比,简直便宜得像是白送,夏微就算是请了四个学生去看电影也花不了几个钱,安然她们答应得才这么痛快。若是换做在十几年后,哪里好意思让老师破费那么些钱请客。 不过,话也说回来,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单从环境来说,如今的简陋环境和设备也是远远不能同十几年后相比的,座位都是那种**的木头坐椅,可以随时翻起,带着不能移动的黑色铁扶手,个子稍微高点,体形稍超标点的,坐在这样的狭小座位里,是不太舒服的,显得拘促逼仄。不甚宽敞的通道,昏暗的壁灯,陈旧的水泥地面,一些地方还略有坑挖。在这样的地方,很容易失去正确的方向感,中途去个卫生间的功夫,再想回到自己的座位时,要在黑灯瞎火的环境里细细摸索上一阵,才能顺利返回。 门口卖票的售票员总是一副黄世仁的嘴脸,不像是卖票的,倒像是要账的。 小卖部的中年男人头发不多,偏执的喜欢三七开的发型,喜欢往上摸大量气味刺鼻的发油,成功的让每个前去买零食的人都在瞬间倒足了胃口,失去了购买的**。 然而,这并不妨碍安然对它的好印象。重生前是如此,重生后依然如此,与后来那些装修现代,整洁,甚至华丽的电影院相比,她这个没出息的家伙还是更喜欢这里,如果用两个人相比,这家电影院就像是个满身小毛病的普通女孩,而后来的电影院则像是端庄的名门淑女,淑女很漂亮,但是缺乏那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担心会冒犯佳人。而普通女孩虽然有些小毛病,但你可以跟她勾肩搭背,无所顾忌的一起分享垃圾食品,互损吐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当然,对某个小气鬼来说,平易近人与否不只因为环境,价格也是一个重要的考评指标。 那些动辄几个亿的大制作,那些漂亮豪华的装修,最后都体现在端庄淑女的票价之上,让人对佳人只想远远的“望呀望一望她,就好像欣赏欣赏一瓶花”。 周芳华对小卖部那位大叔的发油味印象深刻至极,每次她们来看电影,她都要一早从外面买来大量的零食抱进影院,绝不光顾那间小卖部,这回亦然。 既然夏老师请她们几个看电影,自然由她们请老师吃零食。 在请客之前,照例是要询问一下客人的口味的,既然请了,就要让人吃好喝好才对。 安然凭印象出发,以为夏微的口味怕是不太会喜欢小女生们偏爱的甜食和垃圾食品,总觉得与她清冷严肃的女王气质不搭。 可事实证明,人是不应该有惯性思维的,判断事物和人,不能仅凭单方面的印象出发,每个人都有很多面,你看的也许只是那很多面中的一面。 夏微还真就特别喜欢那些垃圾食品,尤其是喜欢甜的,越甜越喜欢。 电影开场之后,也是零食登场之时。 安然坐在夏微的旁边,一开始她没注意,等她注意时,才发现她的这位老师不是普通的喜欢甜食,而是特别的嗜甜。 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她就吃下去六七块极甜的小点心,那种点心算是本市的特产,叫桃球。名称的由来不得而知,跟桃子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桃球的个头很小,跟未下锅前的速冻汤圆类似,外皮很薄,似乎被油炸过,又好象烘烤过,同时还让人怀疑是不是也上屉蒸过,反正这外皮挺怪,有油炸食品的金黄色,又烘烤食品微酥的层次感,偏偏又带了点蒸过的水份和绵软。 安然一直对这种点心的制作方法感到好奇,最好奇的就是这个外皮的制作方法,她和郑晓两个最爱吃的就是这个点心的点心皮,可惜人家是老字号,制作方法对外保密。 薄薄的皮下是馅,红豆沙的,豆沙磨得极细极细,调得稀糊糊的,一口咬下去,稀豆沙便直接流进了嘴里。豆沙馅有一种特别的清香味,有点花香,细品又好象不是。 以上这两个特点都让安然比较喜欢,但是她基本从来不买这种点心吃。原因是它馅料里让她无法忍受的甜度。 安然和郑晓是这样形容这种点心的甜蜜程度的:吃下一颗桃球,基本这个月就再也不想吃任何甜的东西了。 夏微吃一个的时候,安然没注意到,正专心的看着电影,虽然这部电影早就已经看过了,不过片子她挺喜欢,完全不介意再复习一遍——算是怪癖吧,她对喜欢的书,电影,歌曲之类的,总是喜欢没完没了反复品味,让身边的人都对她的行为感到腻烦,她却能够依然乐此不疲,否则也不会变态到把电影中各种没有几个人会注意留心到的细节攒了一肚子。 当夏微往嘴里放第二颗桃球的时候,安然就忍不住偷偷望了班主任一眼,心说,原来夏老师这么喜欢吃甜的呀。 夏微往嘴里送第四颗的时候,安然忍不住的想捂腮帮子,她不爱吃甜食,也一直比较注意保护牙齿,但是这会儿她就愣是觉得牙齿一阵的酸疼。 等到夏微吃到六七颗的时候,安然打开自己的那个保温水壶,开始使劲的灌水——夏微这种吃法,让围观的安然觉得嗓子眼特别特别的齁得慌,渴得厉害。 于是,安然很婉转的问她的老师,这还有饮料,你要不要喝一点。 结果人夏老师面不改色的摇摇头,继续往嘴里放桃球。 安然看着她那瘦削的身材和整齐洁白的牙齿,特别想发自肺腑的问上一句,老师,你这么能吃甜食,为什么还这么瘦,你的牙齿是怎么保护的,有什么窍门吗? 一场电影下来,别人都看得尽兴认真,唯有安然三心二意,溜号走神的去注意身边的夏微到底吃了多少甜食,结论是很多,极多以及特别多。 就这么留意着留意着,安然就频繁的上起厕所来——水喝多了。 她们选的这部电影算是一部比较精典的商业片,没有特别发人深醒的东西,但是结构紧凑,布局合理,节奏推进迅捷,娱乐看点也足,除了灌了一肚子水的安然之外,大家都看得挺过瘾。 又针对电影聊了一会儿,双方才笑着分手。 望着夏微那苗条的背影,周芳华扒在安然的肩头大大感叹着,“唉,安然,你们老师真好。” 安然抬手去捏她水嫩嫩的脸蛋,“所以,乔芳华同学,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 看过了安然口中的女王型班主任,郑晓表示,她开始对周芳华的娘娘腔型的班主任感到好奇了。安然在脑袋里直接自动条件反射的把那位海老师替换成了小沈阳的脸,还不是舞台之下正常状态版的,而是穿了一身花衣服,挎了一个碎花布包,头上还别着小花发卡版本的,不由得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周芳华特别乐于满足好友们的好奇心,邀请她们周一放学后一起去他们学校围观海老师。 “我们放学,你们老师不也下班了吗?”安然提醒。 “哦,每天放学后,海老师都帮着校篮球队的体育老师进行配合训练。” 上辈子看过几本**小说的安然立刻在脑袋里想歪了——她不是腐女,问题是这位海老师让周芳华给形容得实在是非常有小受的风彩,还是那种连大多数正宗腐女也抗不住的地道娘受。 最可怕的是,一恍神的功夫,在安然的脑海里马上出现了一个反串版的小沈阳以他那蹦蹦跳跳的舞台步穿梭在篮球场上,跟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你来我往的抢着篮球。 安然被自己强大的脑补给打败了,决定明天一定要去好看看这个海老师不可——她觉得自己需要用真实的人物来治愈一下自己那十分“活泼而奔放”的想像力。 定下了明天去围观海老师的时间,临别前,安然把一只信封递给周芳华,“呐,周小姐,您的情书。” 小周姑娘接情书接得一脸的严肃正直,小脸端端的,白净净的小手一伸,那封最常见的,当然也是最便宜的牛皮纸糊就的信封就落到了她的手里。食指,中指加拇指,三根手指十分熟稔的捏了捏信封的厚度,嘴角微不可见的轻轻一弯,眉梢眼角染上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如果这小姑娘有尾巴的话,估计还要美滋滋的翘上一翘。 如果她的脸上没有后来的那种小得意,安然简直就有一种当年担任语文课代表,给老师送班里交上来的作业本的感觉。 对于这丫头那点小小的得意,安然和郑晓虽然已经习惯,却还是感到好笑。 不要误会。 那所谓的“情书”,并不真是什么“货真价实”,充满“真情实意”的爱情产物,而是出于他们那位把人家小姑娘生平第一次收到的情书给毁了的公鸡兄的赔偿。 对,没错,就是那一百封情书的债。 安然今天转交的就是第九封。 说到这里,不免让人有些疑惑,这离当初谈妥的赔偿的时间好歹也过去好几个月了,就是几十万字的小说也该写得差不多了,怎么这一百封情书的债还没还完? 原因就在当初所约定的,这一百封情书必须要写得好,写得妙,写得“情真意切”,写得“情深意长”,写得不认真,不深刻,不发人深省,不感人肺腑,必须打回去,重写! 所以,这第九封情书就是不断不断重写的结果。 说实在的,真不是人家周芳华周姑娘对情书的内容太挑剔——咳,只是一般挑剔而已。 主要是公鸡兄那情书吧,写得也确实是有点让人看不下眼去。 前两封情书,朋友们还都有闲情逸志的分享传阅一下,到了第三封,大伙已经懒得再看一眼了。 姜大才子——不用问,这也是出自这位先生自己的自称,写的第一封情书很长很长,据后来闲得极其无聊的某重生人士大致统计了一下,足有一万三千字之多。 当然,这一万三千字不是大才子自己手写的,直接是从电脑里打出来的。即便用的是密密麻麻的五号字,打出来也依然是厚厚的一打。不像是情书,倒像是一本中篇小说。 只是“小说”的内容非常的不着调。 与其说是一篇情书,不如说是一篇论文。 什么论文呢? 公鸡兄的论文还能是什么的? 当然是关于如何更好更快更强的砍价的各种“惨绝人寰”的论述。 当时有幸“参观”了这篇姜大才子口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帅到暴胎,美到落泪”的情书的诸位友人们表示,“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 那天,放下手里那厚厚的“情书”,安然除了觉得自己的“爱情观”和“情书观”很风中凌乱之外,还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深深的,深深的忧郁和担忧。 你说就姜成卓这孩子这样的,凭他这写情书的二百五的情商,脑袋里,眼睛里除了孔方兄,还有花姑娘待的地儿吗? 凭良心说,姜成卓这孩子长得真不错,尤其是近几年,个子也拔高了,五官相比于他们初识的时候更加的长开了,再加上,自己早早出来创业,自有一种见过风浪的沉稳自信劲头,再配上他本就斯文俊秀的眉眼,形成了一种完成不同于同龄人的气质,还是颇遭小女孩儿们待见的。 不过,这一切有个前提,就是千万别让这位美少年张嘴说话,只要是一张嘴,那钱串子的本色立刻就暴露无疑。 一想到那情景,安然就忍不住的想捂眼,真是……太惨不忍睹了! 安然觉得自己十分有理由怀疑,就凭这只铁公鸡,等他将来长到该成家立业的年纪,靠他这副死要钱的性子去追老婆,有没有人能看得上他? 也许有吧? 毕竟这厮将来会成大财主的。 可奔着他来的人,到底是看上他的人还是看上他的钱,就颇可怀疑了。 不过,想从雁过拔毛,蚊子腿上刮油的铁公鸡手里抠出钱来,大概也是个非常之艰难的任务吧? 所以,说千道万,作为养了钱串子好几年的饲主,某大厨觉得,她必须要为这位美少年将来的终身大事捏上了一把冷汗! 不过,很快,很有忧患意识的某大厨就打消了自己的那似乎提早太多年生出来的担心,虽说这世上正常的姑娘吧,是不少。但是呢,凡事也都有例外,总有那么一两个姑娘是“变态”的。 比如,眼前就有一个,大号叫做周芳华的小姑娘就是了。 别人把姜成卓的那一厚摞子情书嫌弃得不行不行的,偏偏人追求、理想和审美都非常之不一般的小周姑娘还真就把这打子东西看得挺认真,挺满意,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觉得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于是,某思想复杂的重生人士看向那个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的眼光就不由得有了那一点点的微妙和复杂。 不过,这种不纯洁的想法,在看了公鸡兄的第二封情书后,也就灰飞烟灭得无影无踪了。 与第一封情书相比,这第二封情书的长度实在是短了太多太多太多。 某个天生的大话唠这回之所以能够长话短说,也是有原因的。 上一次,众人看着那一厚达子的“砍价秘笈”版的情书,纷纷起哄着抗议。 “什么玩意,还他妈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死公鸡,你还能更懒点嘛,怎么这么没诚意啊我说!不行不行不行,芳华妹妹,咱可不好这么心地善良,宽大为怀啊,这一回也就算了,下回必须要求手写,知道不?”赵真旭这个家伙照例一如既往的为兄弟勤快的挖坑拆台搞破坏。 最后在大家一致的抗议和压迫之下,姜大才子不得不含泪将他的第二封情书从打印版改成了手写版。 因为变成了手写版,一笔一划的写远比不上噼哩啪啦的打字来得省时省事,所以,某个话唠也终于不得不学会“长话短说”起来。 话说,这第二封情书的内容就更加的不着调了一点,与其说它像一封情书,不如说它更像一篇菜单,全是什么谈论各种食物味道的东拉西扯,这个好吃,那个好吃,你最爱吃什么,我最爱吃什么,听说什么什么很好吃,下回买来一起吃…… 如果说第一封情书充分显示了他铁公鸡的本色的话,那么这第二封情书就完全暴露了他吃货的本质原形。 一群好友看过之后对“姜大才子”齐齐露出了鄙视的眼神,同学,你还敢不敢更有出息一点? 至于情书债主周芳华本人,那小嘴撇得尤其的厉害,大哥,你叫人说你点什么好呢,你这叫情书?你这叫馋人呢吧?看你这情书得先把肚子填饱了,要是空着肚子看,还不得馋出个好歹来?虐人呢吧?不行,不行,你这态度太敷衍了,太不严肃,太不认真,太不诚恳了,必须得打回去,重写! 就从这第二封情书开始,姜大才子的还债之路开始无限的坎坷起来。 返工,返工,返工,还得返工……姜成卓,你还敢写得更不靠谱一点吗?!! 关于一百封情书还债的事,说白了就是当事人双方对这事都是一副很不正经的态度,完全就像两个小学生在传纸条,把写情书这种挺浪漫的事变成了过家家一样的幼稚到不行的游戏,有一搭没一搭的,不时还要斗两句嘴。 安然严重怀疑,就凭这俩人这种写情书和审情书的速度,等这一百封情书的债还完,指不定得到哪年哪月去,没准两人那时都成了发白齿摇的老头老太太了。 可转念一想,安然又哑然失笑,在心里调侃自己,想得可倒是远。 258,春风吹又生 如今这个年纪,大家还可以毫无顾虑的玩这种无聊扯淡的游戏,再过上两年,上了大学,各奔了东西,动情,恋爱,分手,失恋……等等各种各样的事情纷至沓来,谁还会记得当年的这个玩笑一样的游戏呢?就算是记得,男性和女性的纯朋友之间,这类的玩笑,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是不能再开了…… 想到这些将来很可能会一一发生的,谈不上好,也绝谈不上不好,关于成长的,未来的事,安然忽然间就有些怅怅的,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空落落的,难受不至于,就是有那么点……隐隐约约的难过。 安然知道,自己的性格归根到底,有点矫情的悲观色彩,这一点在她上辈子表现得尤其的严重。 本来惰性就大,还悲观,很多事,明明还都没有发生,甚至连个影儿都没有呢,她就先给脑补了一堆特别悲剧,特别可怕,特别悲伤,反正就是各种不好的剧情来,这往往就给她提供了拖延和放弃的借口,很多事,很多机会都在这样的拖延和脑补中一一错过、流产,她也在这样的脑补和拖延的泥淖里越陷越深,最后连挣扎也懒得挣扎一下,完全的自暴自弃,自哀自怨。 重生就像是一个新的契机,一切还未变糟,一切还未开始,有大把的机会,大把的青春,大把的时间,让一个本已颓掉了底儿的家伙又兴冲冲的提起了劲头。 她自己有什么样的臭毛病,她都知道。要是不想再活得跟上辈子一样,没别的招儿,改吧。 虽然有点难,过程有点长,但目前看着成果还算可以。 想到这里,安然叹了口气,原来也只是可以而已,她那凡事都喜欢悲观脑补的毛病还是根深蒂固的没有斩草除根,搞不好哪天阳光,空气和水等自然条件适宜,又冒出头来。 挠挠下巴,某重生人士琢磨,春风吹又生这事吧,还真说不准,唉,让人堪忧啊…… 得,说时迟,那时快,这位又脑补上了。 所以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很多毛病要从根上治愈,比较难。 安然就以这么一忽惆怅又一忽感叹的德性回了家,一进门,就被三只饿得眼睛发绿的吃货给揪住了,一路拖向厨房,两只耳朵被那此起彼伏,嗷嗷乱叫的喊饿声闹得生疼,伤春悲秋神马的,瞬时消散。 再次在教室里看到了全副武装一般的夏微时,安然还是忍不住有一种思维错乱的感觉,觉得昨天在街上,在音像店里看到的那个年轻的红衣女子是自己闲得无聊,脑补的结果。讲台上这个看样子年过三十的女人,眼神波澜不惊,就像是公园里人工小湖,既不流动,也无风浪,平静到了极致。 “好像有故事啊。” 下课的时候,楚飞飞和安然趴在走廊的长窗边,望着夏老师的背影,喃喃嘀咕着,“安然,你怎么看?” 安然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丫头那充满好奇因子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拉着长音,没什么正经的回了她一句,“嗯,此事必有隐情。” 下午倒数第二节自习课下课时,安然呼了一口长气,在座位上站起身来,伸展双臂,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再努力一节课,今天的功课差不多就全部完成了,重点高中啊,老师们留的作业份量也很“重点”! 她的手臂还没放下,就听门口有同学喊,“安然,有人找——” 安然看到站在教室门外的,据说是来找她的人时,微微一怔。 那是一个个子高挑苗条的少女,绯红的连衣裙,马尾辫,浅麦色的皮肤,面庞的轮廓要比一般的东北人深刻明显得多,眼睛很大,眼睫长而翘,眼波流转间明辉烁烁,虽然才只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那一顾一盼就已隐隐的让人有一种妩媚之感。不过,她略显浓密而微扬的眉和略显刚毅的唇部线条又中合淡化了那种天生的娇媚。 安然之所以会觉得诧异不是因为她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孩,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对她有印象,才反而会觉得有些不解——这女孩就是十一游湖时,他们搭救的那几个落水者之一。 而在这些人中,安然对眼前的这名少女可谓印象深刻,甚至记得她好像姓宋来着。 长得漂亮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当初他们之所以会偏离自己的航线跑去“救美”,都是因为这姑娘当时正彪悍的骑在一个少年身上,将他的小半个身子都压在了水面上,于是少年便扯着嗓子,真真假假的喊起“救命”来,最后引来他们这几只“英雄”。 后来,等他们将那一群“美人”从水里捞上来,听他们七嘴八舌的互相埋怨嫌弃时,才知道,“美人们”之所以会落水,也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姑娘和那个少年两人打闹得太凶,带翻了小船,而另一船的人则为了救他们,结果技术不过关,救美不成,连他们也成了“落水的汤鸡”。 你说,安然能不对这位美人印象深刻吗? 尤其是在受到她的私人搜索引擎楚飞飞科普后,知道这位红衣少女的父亲是锦岭城里新上任的,据说是到基层来锻炼,积攒资历的市委书记后,安然此时更觉得自己有理由感到一点诧异——她找她能有什么事呢? 虽然她们是同年级的同学,虽然她们都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何种社会体制,阶层这种东西却还是无法完全消失的。无论是阶层,还是圈子,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别看大家都是出没于同一层楼,每天也许要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但是没有交际就是没有交际。 安然这人吧,稍稍有那么一点点愤青,但程度较轻,还远谈不上仇富和仇官的地步,反正拍着良心说实话,都他娘的是凡人,谁又真能对金钱和权利不动心呢?社会大环境如此,谁又能比谁超脱多少呢? 但让一个重生自十几年后,成天摊开报纸总能看到各地官员负面消息的人经过上次那回的“救美”事件,清楚的记得当时姜成卓和江杰云那一脸的不痛快,对眼前这个**有什么良好的印象,也确实不太正常。能保持一个普通心态也就不错了。 当然,姜成卓他们没准也是些什么**神马的,而且也没少借着身份的便利走各种捷径,别的不说,就他们几个未成年人早早就下海做了生意,这里面要说没猫腻,猫都不信。 可人这就样,天生心就是偏的,你有什么辙? “你好,安然是吧。”女孩笑着开口朝她打着招呼,与她那双大眼所流露出的天然媚气不同,她的笑容很爽朗,态度也大方,一改国庆节时留给安然的那个带着些许娇纵的印象。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有所成见,安然觉得这孩子在面对她和她的同学时,还是带了一点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优越感。 “是这样,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江杰云去哪儿了?” 什么? 听到这位宋同学的问题后,安然刷刷刷的眨了五六下眼睛,差点思维凌乱的脱口来一句英语,“I beg your pardon?” 是的,她特别想让宋小姐再重复一遍她的问题——她就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找江杰云就找呗,可你问我干嘛? 对,没错,江杰云是我的好友,成年累月的搁我家塞饭抗活,要不是家里少了一个如花似玉的高小姐,那位都快赶上猪八戒了,我基本还是了解他的大致行踪的。 可这事,我知道,江杰云知道,我爸我妈知道,我的好友们知道,你不应该知道啊? 在表面上,我就只是江杰云的一个同桌,与他中学同桌三年,关系比班里的一般同学稍稍熟上那么一点,如此而已。 江杰云哪儿去了,问我? 安然特别想回一句,“你问我,我问谁去?” 然而,前世的那些报道,那些贴子,那些网文中的段子又刷刷刷的闪过脑际,涌上心头。 安然的那句直觉反问又立时被打住,难道……这位宋同学利用她老爸手里的权利,对江杰云的日常生活进行了调查,知道我是江杰云的邻居兼饲主,所以才理直气壮的对我问出这种听着有一点点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狗血啊?! 一想到这里,安然又把目光专注的对上了宋姑娘的脸,无比深刻在她面部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进行全面方位,无死角的扫描和观察,不放过一个角落。 当她看到那姑娘美丽却坦荡的眼眸时,那些狗血的脑补情节又都消散了不少。 自己真脑残,简直快让前世的报纸小说给教育成被害妄想狂了——人家宋同学明明上次就看到自己跟江杰云在一起游玩,现在来问问她知不知那厮的下落也是正常的。 **丝儿病可要不得啊。 259~260,一水美少年 郑晓拷丝赵小胖溜缝,不怎么敬业的狐假虎威,“说,怎么赔?” 安然一边皮憨肉厚,老神在在的听着小周女王的声讨抱怨撒娇和郑晓同学不时的凑趣,一边四处打量着校园里的环境,这是她第三次来,前两次都来得匆忙,没来得细细打量,这一回可得仔细看看。 这里的环境也不错。大概是市里的老牌重点的缘故,大部分的建筑也都有了些年头了,带着明显的岁月痕迹。 绿化得也好,四处可见上了年头的老树,与一中一样,也是树多花少,这个时节,四处可见似乎怎么扫也扫不干净的斑驳黄绿的落叶。 由于她们是放学后才赶过来的,这会儿学校里的人基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校园里空旷而静谧,啾啾的鸟鸣声也显得嘹亮清脆了许多。夕阳美丽的光线柔和的侵占了每一个角落,将一切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色,让人忍不住愉快的眯起眼来。 周芳华见看安然东瞅西望的挺来劲,便也跟着来了兴致,一路走一路对着四周的景观和建筑指指点点。别看,平时周芳华话里话外没少唠叨抱怨吐糟,这会儿跟朋友们介绍起来,从那笑得弯弯的眉眼到充满小得意的语气,还是挺有自豪感和荣誉感的。 “我们学校的校篮球队成绩不错,去年在市里得了个第二,我们校长一高兴,今年特意给他们批建了一个专门的训练场地,这可是咱们学校里各个体育项目独一份儿的待遇。就是地界儿偏了点。”周芳华引着安然她们往校园的深处走去,“哦,当然,这些呀,我也都是听说,我对篮球了解得不多,也看不出他们打得好不好。不过,我们班海老师其实打得还挺不错的。”说着露出她的那一口小白牙,笑得又邪恶又淘气,又带着些显摆,“没想到吧?” 三位朋友听得一齐沉默。 说风也是你,说雨也是你,到现在这位传说的绰号“海大娘们儿”的海老师的一切一切都是你倾倒灌输给我们的,想不想到的,还是眼见为实吧。 可小周同学对她们这种敷衍的态度明显的很不满意。 于是,楚飞飞只好本着她一贯严谨认真的态度,无奈的推了推眼镜,给她解释道,“信息量不足,无法分析。” 把周芳华给安慰得干瞪眼儿,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 安然和郑晓对视一眼,在一旁默默发抖,笑的。 笑是笑,对于喜欢各种运动的郑晓来说,与其说对海老师感兴趣,不如说是对他们学校的篮球队和篮球场感兴趣。一路上不停对周芳华提问,把并不喜欢运动的小周同学问得一个劲儿的卡壳儿,直眨巴眼儿,最后,小周女王干脆耍无赖,“哎呀,我也不知道啦,一会儿到了篮球场那边,你自己看吧。” 郑晓无奈,只得流氓一般的捏了捏一问三不知,却依旧很理直气壮的小周女王那红扑扑的嫩脸蛋。 几个人在校园里兜兜转转了一大圈,终于渐渐听到了少年的呼喝声,皮球击打在地面上的嘭嘭声,以及少女们叽叽喳喳,悦耳又悦心的说笑声,连同一个男人粗声大气的训斥声和鼓励声。 篮球场看着还挺正规专业的,估计也是没少砸钱,似乎是特殊处理过的场地地面,场地边还留有遮阳的棚子,里面好像有放置杂物的铁皮柜子,还有几张长椅可供休息。场地周遭设置着一圈高高的铁丝围栏,避免了篮球飞离场地而造成什么安全隐患。铁丝围栏之外的绿树之下也零星的摆了几张长椅,似乎是可供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休憩之用。 跟那些专业正规则的篮球训练场地自然是没法比,但在他们锦岭这种小城市里这种条件可算是相当不错了。 “跟一中比是肯定差了一点,不过,这已经算是我们校长大出血了,还不错吧?” 小周女王的语气明显就是要夸奖。 楚飞飞和安然都是识趣之人,连忙纷纷表示赞同。 实话实说,也确实不错。 不过,安然看到眼前篮球场的第一反应却有一种穿越之感——觉得自己是穿到了网王亦或是灌篮高手之类的日本动漫里。 自从到了篮球场外,第一时间映入她们眼帘的不是场内奔跑训练的少年们,而是三三五五趴在铁丝栏网上不时发出一阵娇脆欢呼加油声的少女们。她们那充满青春活力的身影不说把铁丝栏网内的风景挡了个一干二净吧,也是所留甚少,更别提距离着相当一段距离,要在跳跃的身影中找出安然她们这次的中心目标。 放学了不回家,留在学校里观看本校篮球队的训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和情操啊? 就像周芳华说的,他们学校的学习压力相对于本市的其他重点,还是要差一点的,没有那么大。这一轻松,就直接体现到了女孩子们的业余生活和精神生活上来了。 看看,多丰富多彩啊~ 看着铁丝网栏上的一道道身影,安然觉得周芳华他们校长给这篮球训练场看似多此一举的加了一圈铁网护栏,实在是再英明不过的一种决定。否则凭这些少女们这热烈的劲头,在篮球不长眼的情况之下,搞不好就要误伤了围观少女们的花容月貌啥的,安全第一啊! 周芳华见状解释起来,“篮球队在学校里挺受欢迎的,每天训练都有人来看。”她朝安然和楚飞飞扬起一个有点淘气的笑容来,加重了语气,“特别是女生。”接下来,她居然证实安然之前的胡乱脑补,“看着那一圈铁丝网了吧。听说原本是没有这一圈网子的。后来因为总有好些女生来这边看打球,打球什么意外都有可能随时发生,一不小心球飞出场地砸了好几回人。可又不能不让人来看,后来校长就让人在场地外加了这么一圈大大的铁丝网,以免再惹出什么安全事故来。” 安然立时觉得自己和周芳华他们校长在心灵和思想上达成了默契,都属于那种高瞻远瞩型的智慧人物,当下便十分情真意切的夸上了一句,“嗯,校长英明!” 校长很英明,与校长想到一块去的安然自己当然也很英明啦~ 安然夸得甚是愉悦。 不同于安然她们这边又是八卦又是闲聊,郑晓一到篮球场,所有的注意力就都被场上进行的训练吸引了过去,随意又速度的将车往旁边一戳,然后就立马融入到场外的那群可爱的小粉丝的队伍里,一齐扒在铁网围栏上当壁虎。 八卦得差不多了,又在一边的树下停好了车子,安然和楚飞飞跟在周芳华的身后也加入了铁网边的围观人群。 其实也怨不得栏网前的少女们看得两眼放光,场地内那一群不断奔跑跳跃的少年们也确实是挺养眼的,挺拔的身姿,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或清秀,或阳光,或俊朗,青涩却也青春飞扬的一张张面容,再加上那利落又帅酷的动作,不得不说,周芳华他们学校的风水不错,至少这校篮球队的风水不错,简直是一水的美少年,各种类型俱全,总有一款迷到你。 运动中的美少年真是各种养眼啊~ 某位重生怪少女——某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很不要脸的忘掉自己的心理年龄,也不由得看得是两眼放光,真好看啊~ 虽说身边的江杰云,姜成卓和吴泽荣也称得上是各有特色的美少年,但这三块料跟她接触得太多,距离太近,近到他们身上的各种缺点她都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都说是距离产生美。 在某种程度上,这话确实是很有道理。 江杰云、姜成卓这两个家伙,不开口,装乖的时候,都人模狗样的,别的缺点也就不提了,单说这两位一坐到饭桌边上,端起那差不点要赶上人脑袋大小的小盆胡吃海塞的时候,别说就他俩那副长相,就是阿波罗亲到,也让人立时幻灭一切美好想像。 “诶,诶,看着我们老师没?”周芳华把自己挤在安然和楚飞飞的中间,仗着自己身处的有利地形,跟只要掐架的小公鸡似的架着两只胳膊肘,左捅一下安然,右捅一下楚飞飞,最后没不忘去揪一揪一心扑在运动上的郑晓的脖领子,乱兴奋一把的询问道。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身为内行人的郑晓这会儿看得正来劲,有点分不出神来,简单实在的地夸了一句,“打得不错。” 楚飞飞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估计是正忙着扫描录入信息,没功夫搭理她。 周芳华对楚姑娘这副一见八卦就入定的劲头也是渐渐习惯,反正在小周同学看来,这丫头对八卦的劲头就跟书呆子吴泽荣一脑袋扎进书本里似的,也是一副呆头呆脑的着迷样儿。当然,一心想着玩儿的郑晓郑姑娘也没比这俩家伙强多少。 261,完全的震撼 不去打扰专心八卦的楚飞飞和摩拳擦掌恨不得亲自上阵的郑晓,周芳华转而去专心的捅安然,“诶诶,安然,你看着没有啊,问你话呢?” “没,忙着呐。”安然的声音不大,理直气壮,又带了点笑意,听起来心情颇为愉快。 “忙着呐?”周芳华不解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忙什么呐?” “看美少年呗~”安然的回答很荡漾,“诶,你们学校的风水真不错,养人,一水儿的帅哥,就连你们的体育老师也是健气阳光而略带粗鲁的帅男一枚啊。” 周芳华刚想吐糟她,你这话说得流里流气的,跟个女流氓似的,嗯,你长年如一日的美容保养面膜什么的真没白弄,这脸皮啊,越来越厚了! 安然却没给她机会,话峰一转,声音也低了下去,“哦,我看到了……”目光集中在场地中某个略有些瘦削的大个子身上。 因为周芳华的形容,和安然的过量脑补,此时看到在场上与一群少年们跳跃奔跑的男人,安然感到有些意外。 海老师的个子挺高,以安然那有点二百五的眼力目测,大约应该超过一米八。 楚飞飞在一旁给了一个比较精确的数字,“大约是一米八三到八四左右,我比较倾向于一米八三。” 鉴于这姑娘的一双毒辣有如孙大圣再世的火眼金睛——虽然这位“孙”姑娘鼻梁上架了一副厚如酒瓶底的眼镜,但以往的经验和事实无不证明,在目测身高方面,楚飞飞同学极少出错,且误差亦从不超过两厘米。 体格有些偏瘦,皮肤比一些女孩子似乎还要白晳一点,夹杂在一群被太阳晒成了小麦肤色的少年中间,颇为醒目。 相貌普通,远谈不上漂亮的程度,但不知是肤色的关系,还是眉眼生得比较柔和,显得清秀而干净,是张让人看着挺舒服的脸。 头发略有些长,发质柔软。有人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不知有没有道理,但是看着在奔跑跳跃过程中他那随着身体和动作而上下摆动的发丝,便莫名的给人一种脾气不错的感觉。 虽然是黄叶纷飞的时节,天气渐寒,但是在场上奔跑的这些家伙们却个个是背心短裤。 出于之前脑补的惯性,安然还特意留意了一下海老师这身背心短裤的颜色——呃,幸好,是中规中举的天蓝色。 虽然安然于篮球方面完全是个外行,但也可以看出这位海老师打球的技术正经不错,动作利落标准,甚至还着一种流畅的美感。 安然认认真真,兢兢业业的把这位海老师从头分析到脚,就连头发丝也没放过一根。 “你们海老师……看着挺好的呀,一点显不出娘娘腔的劲儿来啊?”安然的目光从场地中的海老师身上移开,充满疑问的落到身边周芳华的脸上,如果不是熟知朋友的个性,她简直要以为小周姑娘夸大造谣呢。 小周姑娘是个好孩子,平时吧,撒娇是撒娇,话唠是话唠,说起八卦来顶多是有一点点夸张,但绝不夸大。 周芳华翻了个白眼,表情有点无奈兼无力,“不要着急,现在跑着跳着什么的,也不大显,你看不出来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什么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哈。” 就像是老天为了急着给了周芳华做证似的,她这话说完还没一分钟,场边体育老师就吹了一声长长的哨子,扯着嗓朝场上听到哨声停下动作的队员们喊道,“好了,好了,先这样,休息一会儿,你们该去厕所的去厕所,该喝水的喝水,都抓紧时间,听着没,利索点,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现在解散。” 事实上,还没等他这番话说完,场上的那帮小子们便已经呼啦啦的四下散开,往厕所冲的,跑到凉棚底下拧开水壶死劲灌水的,坐到长椅上歇气的,还有个别精力旺盛的,扒在铁丝围栏上与周边围观的美少女们眉来眼去的。 空荡荡的场地中间只剩下了海老师一个,慢条斯理的向着遮阳棚下的长椅走了过去。 那走路的姿态,怎么说呢……嗯,饶是安然现在也算是在写作文方面小有功底,词汇量也在不断的练习和积累中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和充实,但这会儿,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什么很准确的形容词来描写这位海老师走的几步路。 风姿绰约? 姿态曼妙? 风摆杨柳? 弱柳拂风? …… 无数形容女性的形容词在安然的脑海里嗖嗖嗖的一个个的冒出来,以烟花一般的姿态冲向天空,但转眼又一个个以一种极其萎顿失落劲头“啪叽”一声砸落在地。 似乎那些形容词都贴边,可仔细一想,又觉得都不是很贴切。 其实,安然觉得说这位海老师“娘娘腔”,像个娘们儿,这话并不精确。 在生活里,尤其是现代生活中,还真没有哪个女性会走路走成这副模样—— 看看那胯骨和小腰扭的,左一下,中一下,右一下。 左一下,中一下,右一下是何解呢? 就是呈S形扭动,不是大S,而是小S。大S扭着省力,小S才是最考柔韧度的。 扭得某个小老太太又开始习惯性的操起心来——这么个扭法,真的不会扭到腰吗?真不会让胯骨和腰分家脱节吗? 接下来再看这位先生的两只手的摆动方式。 一般女孩子在生活里,在步伐并不很大的前提下,要么是自然的悬垂在身侧,要么是不知不觉的随着步履自然轻微摆动。 海老师怎么说呢? 他也是轻微摆动,但那个摆法跟人一般的大姑娘小媳妇的摆法真有些微妙的,又绝对难以忽视的差别。 他的手腕,手背,手指也在摆着小小的S型。 光这么说,不好理解。举个例子,就形象一点了。 看过清宫剧吗?注意过那些踩着花盆底的旗装美女们怎么走路,怎么摆手吗? 由于她们的脚下踩着高高的花盆底,为了保持平衡,也为会了体现美感,走起路来都摇摇曳曳的,腰胯是不自觉的扭动的,手里捏着帕子,从大臂,到小臂,到手腕,到指尖都随着身体的摇动而上下柔柔摆动。 因为是电视剧,又因为是清代女子,你看着觉得挺好看。 但是要是生活里真有这么一个姑娘穿着平底鞋这么走路,你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好看。 这是大马路,这是新中国,姑娘您这是穿越了啊,还是缺心眼了啊? 如果把姑娘换成小伙…… 咳,就是现在安然所看到的情况——虽说这小伙手臂摆动的幅度没有那么大,但也是相当的…… 就这么看着看着,安然的脑袋里最后只剩下了四个大字——“情何以堪”。 这句成语用在这里准不准确另说,可安然当时脑海里飘过来,荡过去的,就是剩下这四个字了。 安然在之前把海老师的形象脑补成了舞台版的小沈阳,现在看起来,两者一点都不像。 在舞台上,小沈阳不穿他那一身花衣服,而是正常的穿着西装,就是模仿女孩子也是模仿那种青春活泼的小姑娘的动作,看着并不怎么雷人——当然,这大概跟她是东北人,从小看着大秧歌和二人转长大不无关系,并不把男演员的反串看得多么的严重。 在现在,眼前,不是舞台,也不是看扭大秧歌,二人转,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场景,一个男人把清宫剧里后妃们的走路方式演绎到了篮球场上,这跟小沈阳那舞台上的模仿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好吗?绝对的高出两档还挂零啊! 如果说,安然还因为前世见过舞台版的小沈阳有了一定免疫力,那么楚飞飞这可怜孩子就真是被完完全全的震撼了,彻底的傻了眼,嘴唇微张着,脸上表情全无,只剩下一片空白,鼻梁上的眼镜滑落到了鼻子尖上,摇摇欲坠,总喜欢推眼镜的楚姑娘却毫无所觉,一径的望着前方,浑然忘我。直到怕她把眼镜给摔着了的周芳华捅了捅她,才勉强回过些神来,慌手忙脚的扶正了眼镜。 再看郑晓,据这姑娘自己说,她的志向是做一名像她爷爷和爸爸一样优秀的刑警,将刑警世家的招牌继续下去。可此时此刻,这个一向胆大心细的姑娘明显是受惊过度,一边以一种时刻都能背过气去的方式呛咳着,一边使了大力气的搓着满身的鸡皮疙瘩。 到这会儿,安然、郑晓和楚飞飞也产生了跟周芳华吐糟时一样的疑问,这样的主儿,不说教学水平如何吧,就是这身气质……呃,怎么能当上老师的? 安然在心里补充,这位海老师不说不动看着还有一份斯文的书卷气,这一说一动,说得恶毒点,就是一活脱脱的娘受啊。 可接下来,这位海老师的表现,也让安然她们不得不认同周芳华对他们老师的评价——人,真不错,是个好老师。 见朋友们回过了神,周芳华便朝自家老师挥起手来,“海老师,海老师?” 262,高手的风范 海老师才走到遮阳棚下的长椅边,刚想拿起自己的毛巾擦擦汗,听到学生喊他,也顾不上擦汗,立刻就快速的扭着他的劲腰走过来——看得某个外号小老太太的家伙暗暗咧嘴再眼抽,这扭动频率,这扭动幅度,真是太让人担扰了。 “周芳华,你怎么还没回家?”个子高,腿长,哪怕走路的姿势再飘摇,也是几步就到了围栏前。 海老师这一开口,安然几个在心里真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这位的嗓音还挺正常的,或者说,居然还挺好听的,清清朗朗的,又略带了点磁性。 要是闭上眼,只听其声,不见其人,仅靠脑补揣摩这个人的长相——好吧,其实海老师的长相也正经不坏,毁就毁在他那一举手一投足上了,哦,还有表情。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之前他那走路姿态的影响,安然觉得他的面部表情也带着些许娘气,可具体到底娘在哪里,她也不大说得上来,大概是气质的问题? “我带了朋友一起来看老师打球!”小周姑娘实话实说,一面说着就向老师介绍起自己的好友来,这是安然,郑晓,那是楚飞飞。郑晓可爱打球了,刚才还夸您打得好呢…… 深知好友性情的安然几人见周芳华这样是有一点诧异的。要知道这位海老师才当上他们班的班主任没多长时间。小周同学平时是有那么点话唠的可爱小毛病,但她这个毛病不是对谁都犯的,只在与关系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发作。看来,周姑娘对这位海老师的印象可不是一般的好。 “啊,欢迎欢迎,我叫海亦鹏。”海老师对自己这活泼到话唠发作的学生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反而很有耐心的一一跟安然她们打着招呼,态度和气自然,不像个老师,倒像是个温和细心的大哥哥——呃,也许应该说是大姐姐? 安然觉得自己的思维有点乱…… 接着海亦鹏又察觉到郑晓那充满渴望的望向场内的眼神,笑着提议,“郑晓,有没有兴趣进来跟我打一场?” “好啊!”酷爱运动的郑晓早就看得热血沸腾,手痒心也痒了,海亦鹏的提议简直是说到了她的心里面,她的回应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出口之后,郑晓又马上摆了摆手,“谢谢海老师,不过,你们现在正在训练,我不过就是看看热闹,凑凑趣,进去不免打扰你们,还是有机会再说吧。” “啊,对了,老师,对不起。”周芳华刚才是太过兴奋,急于向朋友们显摆自家老师,或者说,这丫头急于想利用一切资源,把他们班的这位剩男班主任“嫁”出去,听了郑晓的话也想起来,海亦鹏刚从球场上下来,连汗都没好好的擦上一擦就让她忙不迭的给招呼过来进行“产品展示”。“您还是赶紧喝口水,歇一会儿吧,我就是带朋友们过来看看热闹,给您站站脚助助威。” “校队最近也没什么比赛任务,不过进行一些日常训练而已。我们大伙玩一玩,也正好做个放松。”海亦鹏不以意,“再说,我又不是大姑娘,哪儿就那么不顶事?” 他这句充满“爷们儿”气的“大姑娘”一词,周芳华还不觉得什么,安然她们听着心里都有些别扭……这话哪怕让万年宅男吴泽荣说出来,都没海亦鹏说起来这么不得劲的,这话从他的嘴里一说出来,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 几个人还在内心纠结错乱的时候,海亦鹏已经将训练场的门打了开来,笑着朝她们招手了——不用说,那招手的姿势让几个人本就纠结的心情已经快要熬成疙瘩汤了。 郑晓一向是痛快脾气,见海亦鹏这么热情,也不多做推辞,带头走了进去。 紧跟在她身后就是楚飞飞,这姑娘显然是有收藏癖,不过品种比较单一罢了,她只对八卦信息有兴趣。一见这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会放过才怪。 倒是周芳华和安然的动作慢了两拍的跟在她们的身后。 进入场地,海亦鹏先是跟那位姓万的体育老师打了声招呼,而安然她们这四个得以靠“裙带关系”进行入训练场的女生,除了得到N多围在场外的女生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外,也吸引了几乎全部校队成员的目光。 这会儿一听海老师要带着郑晓上场玩一把,一个个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刚刚训练的疲惫全部都飞走了,那一双双眼睛甭提多么闪烁明亮了,一张张笑脸甭提多么热情灿烂了,一改刚才对着两位老师的放松散漫,腰板绷直,架势拉开,高手风范十足,十分积极踊跃的齐声表示,他们不介意给阳光美少女当陪练,一点一点都不介意。 同时也热烈欢迎美少女们积极的参与和围观,千万不要客气! 用行动充分的体现了什么叫“有客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的真谛。 队员的表现,让万老师和海老师两人看得有点好气又好笑,这些个破孩子,刚才正式训练的时候,一个个的倒也不能说是有气无力,态度也还是比较认真的,但跟现在比起来,从精神面貌到身体状态,那叫一个饱满高昂,活力四射,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你说说你们有这精神头放到正地方去好不好。 如果不是觉得太不着调,万老师真想跟校长提议,干脆弄一个女子篮球队给他们当陪练得了,一准的出成绩。 要不,干脆弄个啦啦队? …… 万老师的嘴角吊了一丝略显诡异的笑容,不断的用手摸着下巴,自顾自的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将手下的队员和同事全都丢到了一边。 不过,队员们也根本没心思琢磨他们老师想什么就是了,这些家伙们几乎是以一种刚刚打捞上来的螃蟹的姿态横着蹦跳雀跃地跳到了场上,看得某重生人士和小周女王一齐撇嘴,满脸的不屑,两人凑在一起感叹,唉,青春期的燥动少年啊~ 一开始这些队员是真的没把郑晓郑姑娘放在眼里。这群家伙完全是抱着陪小女生过家家的态度来看待这场练习的。 他们的这种轻视的态度与安然和周芳华对郑晓的成功改造也不无关系。 因为有了安然和周芳华这两个积极热情的臭美份子朋友在身边,见天儿的影响,原本对外形打扮什么的完全不放在心上的郑晓也不得不开始渐渐正视这些问题。 郑晓曾非常“郑重”地对安然和周芳华表示了她由衷的,深深的“谢意”,尤其是对安然,“哎哟,我的安小老太太,安妈妈,安奶奶,安祖宗诶,您可停了唠叨吧,做做做,我做还不行吗?不就是往脸上糊面糊糊吗?行,行,行,我这就糊……是,是,是,逛街逛街,小的听您老人家的吩咐,您让买啥就买啥,您让穿啥就穿啥……好,行,我自己买,自己挑,自个儿捣饬自个儿,小的一定努力臭美,天天向上……求您别再说了,我这耳朵都快冒油了!” 对于有些男孩儿气的郑晓来说,再没什么比安然那个小唠叨和周芳华这个小话唠加在一起,齐心协力向她开炮更可怕的事,不过就是臭美嘛,就像安然说的,这是人类的本能,只看你想不想发挥本能而已。 所以,现在如今被迫发挥本能的郑晓同学,与当日安然蹲在二十四中篮球场边见到那个“英俊少年”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二十四中的老同学们就不说了,虽说这姑娘的造型改变,气质也多少也被迫的改变了一些,但往日的固有印象还在。 但升入高中,到了新的环境,周围的新同学眼中的郑晓便不再是个“假小子”型的女生,而只是一个性格爽朗大气,相貌清秀阳光的青春美少女。 也因此,眼前的这些篮球少年是很难把看起来虽然阳光却也纤细的郑晓放在眼里的。 他们眼里身上透着的激动不是给作为对手的郑晓,而是给作为阳光美少女的郑晓。 与阳光开朗的青春美少女近距离的接触,打球,奔跑,跳跃……光是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心跳不已,更别提是亲自上阵,交流对抗了,哎呀,老激动了! 在运动比赛对抗中,适当的激动和兴奋有助于状态的提升,过度的激动和兴奋就容易坏事了。 万老师和海老师以及篮球队的队员当然清楚这一点,但两位老师同样不清楚郑晓的水平——就算清楚,他们也会乐于给这些队员们一些教训吃吃。 万老师依旧将队员们同之前一样,分成两组进行比赛,两人又怕小姑娘的技术不好,届时输得过于难看,下不来台,因此把海老师和郑晓分到了一组。 不过因为郑晓的加入,原本人数正好的队员,如今多出了一人,势必有一位队员会被替换下场。 这样“和谐美好”的比赛是没有人愿意下场休息的。 263,一朵食人花 少年们嗷嗷的吵嚷着,互相拆台,也不管郑晓打的是什么位置,死活不肯当那个被赶下去坐冷板凳的。最后,万老师和海老师无奈,只得让他们抽签决定那个板凳球员。 一名长相清秀,娃娃脸,个子稍矮的队员抽到了那支“板凳”签,不甘心的上蹿下跳,哇哇大叫,在其他队员们的落井下石,哈哈大笑中不甘不愿的走下了比赛场,不过,这家伙并没有自我放弃,就此灰心丧气,仅仅两步路的功夫,就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沮丧和伤心了,更不肯老老实实的坐到“队员专用”的板凳上,而是一溜烟的跑到安然周芳华她们身边,笑嘻嘻的套着近乎,表示要跟她们一起为郑晓加油助威。 他的队友们见了,也顾不上认真打球了,一齐大骂他的无耻和狡诈。 安然、周芳华和楚飞飞她们却是很欢迎这位板凳球员娃娃脸的。安然和周芳华就不用说了,压根对篮球就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地道的外行。楚飞飞因为热爱八卦的关系,出于兴趣需要,稍微了解那么一点点,但也没比那两个外行强太多。正好需要一个专业的解说来让她们好好了解一下场上的情况,便于给好友加油助威。 正在说话间,从头至尾被人小瞧,只有那三个外行的好友对她充满盲目信心的郑晓进球了。 橙黄色的皮球轻巧的穿过篮框,砸在地上,也砸得两队的队员和两位老师一愣。 安然、周芳华和楚飞飞倒是没愣,三个人一起扯起脆亮的嗓门为好友大声欢呼起来,一边叫一边用力地鼓着巴掌。 不过,这个迅速的进球,并没有引起场上队员们的注意,他们在心里依旧不过认为郑晓是运气不错,人很机灵,这个进球完全是出于侥幸而已。 这些家伙这会儿跟郑晓打球,明显看的是她的脸,不是她的身手,一边打一边傻乐,还有下意识的放水,手下留情,用板凳球员娃娃脸的话说就是,操,真他妈的猥琐,太丢人了! 这位同学这边义正辞严的对队友们谴责完毕,那边就立刻蹦着高的朝郑晓大叫,郑晓同学,加油,你最厉害了! 安然和楚飞飞偷偷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显而易见的侥幸之情,心说,幸亏这货不是我们学校的,太丢人了! 这些满眼美少女的家伙们没看出来,万老师和海老师倒是看得清楚,郑晓相对于这些队员们来说,虽说在身高和力量上处于弱势,但技术和灵活度并不比他们逊色太多,而且在意识上甚至要比队里的一些只知道闷头打机械球的队员好上很多,这就很难得了。 如果这些臭小子们再这么心不在蔫,满心荡漾的故意放水下去,只怕这些家伙们会输得很难看。 这么一想,两位一直想给这些混球学生们长点教训的老师默默地在心里愉快地笑开了,哼哼,臭小子们,接下来,只怕有你们好看的了。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当一个又一个的进球被郑晓投入篮框的时候,两队球员都从最开始的满不在乎,到开始正视,再到后来放下成见,或努力防守,全力打压,尽力不要让自己输得太丢人,或一边努力配合,一边暗自咬牙希望此时做为对手的队友们表现得更出色一些,这个过程发展得极为迅速。 他们这会儿才发现,一开始以为的清纯可爱的娇花原来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一吹就倒的娇弱植物,而是一朵强劲有力的霸王花。如果不马上拿出自己的全部真实水平全力发挥的话,这朵霸王花就会发展成一朵可怕的食人花,从目前看,输是肯定的了,但是他们必须让自己输得不那么难看,否则真是哭都不好意思。 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大惊失荆州了,呜呜…… 别的也许是看不出来,但是进球这么简单明了的标志,周芳华安然这两个纯正大外行还是很明白的,在场边乐得欢呼雀跃,开心不已,就连一向多以冷静状态示人的楚飞飞也跟着她们在原地蹦了好几下。 可要说对郑晓的惊艳表现,最高兴的既不是一心想给队员们灭灭气焰,长些教训的两位老师,也不是安然、周芳华、楚飞飞这三位好友,而是以为自己今天运气不佳抽到板凳签的娃娃脸同学,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自己之所以会抽到板凳签决不是因为倒霉,而是因为自己人品佳,老天爷开眼,对他格外的照顾,让他得以舒舒服服地,以最优雅最风光的围观者的姿态好好地欣赏了一回这些重色轻友的混蛋们的丢人表演,哼哼哼,太他娘的爽了! 令安然她们有点意外的是,场外围观美少年的那些美少女,原本团结一致的小粉丝儿们,这会儿也自动的分成了两队,一队是完全的死忠粉,另一队竟然变成了郑晓粉,不断的为她那利落漂亮的动作高声喝彩。 安然几个偷笑,尽管郑晓的外表已经完全变化,不再像过去一样,容易被人误认为帅气绅士的小男生,但她那身上的气质依然对同龄的少女有着一种怪异的吸引力。 当万老师把终场的哨声吹响的时候,之前上场时称得上意气风发,眉飞色舞,热情万丈的队员们,这会儿一个个的看起来都有些灰头土脸,尽管他们已经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拿出最佳的状态来,可惜,前面的大意和放水,注定后来的奋起直追已经为时太晚,他们依旧输得满脸是血,就好似原本的九天玄女,从九十九重天上,咻的一下,从高空直坠而下,啪叽一声,把一张明艳动人的脸皮狠狠的砸在了布满沙砾的地上,称得上是一个惨不忍睹,惨绝人寰。就连原本一直在兴高彩烈地看笑话的板凳娃娃脸也不那么欢快活跃了。 无论是与郑晓搭档的,还是与她对抗的,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看到美少女的开心,更多的是不甘,深思和欣赏。 安然记得前世似乎曾在网上看过这样的说法,与其与那些脑筋僵硬,不通情理,一肚子沙文主义的臭男人们辩论平等与自由,不如拿出自己的实力来狠狠的对他们进行从身体到心灵的全方面打击与凌虐,才能真正的赢得他们的尊重和平等。 虽然眼前的这些少年们跟那段话中的情况有所不同,但郑晓的这番虐心行为也确实是用自己出色的行动赢得了他们的尊重,让安然她们这几位好友感到十分的与有荣蔫,为她的出色表现感到骄傲。 说到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正的平等和尊重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来获得,而不是靠他人的善良和施与。 对于郑晓对这些队员的“凌虐”,比周芳华她们感到更加高兴的是万老师和海老师,他们早就觉得这些队员们由于之前取得的成绩开始有些飘飘然,翘尾巴,训练虽然努力,但心态上开始变得有些浮躁,不再像过去那样踏实。 用心的努力,和不用心的努力在过程和结果上是有着本质性的区别的。郑晓今天的出现算是给这些混帐小子们敲了一个大大的警钟,让他们狠狠的跌了面子,同时也让他们能把那翘起尾巴放下来,好好的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总而言之,郑晓的出现对一直在苦恼怎么虐待一下队员们的小心灵的两位老师们来说,简直就是宋江一般的存在,干旱的土地普降了甘露,太及时,太有效,意外的惊喜啊! 如果说,刚才这两位看郑晓的眼神是老师看向女学生的关照,现在简直就像在看一朵花儿,怎么看怎么高兴,怎么看怎么欣赏。 万老师一点都没给队员们留情面,不把这些身上长刺的臭小子们收拾狠了,他们就认识不到自己的毛病和问题,因此,他直接把少年们召集到了一起,当着场地外的本校女生粉丝儿团和场地内的外校女生参观团的面,用带着嘲弄,讥讽又极其有压力的目光慢慢的将他们一一扫视一遍,看得本就沮丧发灰的队员们一阵阵的脸红发烧,又憋曲窝火。 “呵呵……”万老师发出一阵别有用意的笑声,而且只是笑,并不说话,继续用他那别有用意的目光轮番扫视面前的队员。 一个高个子少年抬起头来,难受得直咧嘴,小声的嘀咕着,“老师,您有话直说呗,别老这么笑,瘆得慌啊……”其他人跟着蔫蔫巴巴地低声附和,“就是,就是,太吓人,心脏都受不了……” “呵呵……”他们越吵吵瘆人,万老师笑得越来劲,“心脏受不了,嗯?”阴森森的目光配合着阴森森的语气,在篮球场上面形成一片山雨欲来的低气压,刚才还在嘀嘀咕咕的少年们顿时都拷丝起了某种大型鸟类,恨不得把自己的胸口当成沙堆,深深的,深深的把脑袋埋进去。 364,拿喜儿抵债 不过,就算他们真的能把脑袋埋到沙堆里,海老师也不打算放过他们,“现在被我笑一笑就心脏受不了了,就凭你们现在的这种实力,让一个小姑娘给收拾成这副德性,你们还好意思心脏受不了,嗯?这要是真的上了赛场,你们是不是立时三刻就得给我休克过去,啊?周田方,你吭哧什么呢?要说话就大点声说!” “我们……那不是……大意了……吗……” “大意了……呵呵”万老师继续笑,笑得在一旁看热闹的安然都觉得有点冷,“现在是训练,你就敢说大意,那是不是上了比赛场你也要大意一下啊?大意,哼哼,大意……”咬牙切齿的磨牙声让底下的队员们齐齐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大意的话别跟我说!”万老师正式祭出了少林狮子吼的神功,“你上了赛场跟裁判说去,输了比赛哭鼻子丢脸的时候跟那些一心支持你们的同学们说去!”万老师看了看被他彻底吼成孙子状的队员们,声音放缓,语气淡淡,嘲讽意味十足,“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省得你们的心脏受不了,今天的事你们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好了,训练就到这里,明天时间照旧,解散!” 被他当着围栏外的各位本校美丽的小粉丝儿,当着围栏内的几位外校青春美少女,训得跟紫茄子有得比的队员们搭拉着脑袋,心说,您这还叫什么都不说?您已经说得够多的了好吗?还怕我们的心脏受不了?我们的心脏已经叫您粗暴残忍的砸成碎渣渣了好吗?老师,您太凶残了,太可怕了,呜呜呜…… 凶残的万老师转过头来,对着郑晓又是另一张脸,安然恍然觉得郑晓这会儿也成了大海,不过,万老师显然不是那个看着大海就想吐的晕船妹子,而是面朝大海,笑得春暖花开,愣是把秋风瑟瑟的傍晚,笑成了阳光灿烂的日子。 “郑晓啊,你这球打得很不错啊。”万老师的声音那叫一个和风细雨,和蔼可亲至极,让他的队员们都眼含热泪在心里拼命的咬小手绢,这绝逼是性别歧视,赤果果的,听听这个声儿,他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么温柔啊啊啊啊! 郑晓自然要谦虚两句。 万老师的夸奖确实不是夸张,百分百的真心实意,朝她摆摆手,让她不要谦虚,并邀请她和她的朋友们今后有时间,一定要多来他们学校来玩,特别是到球场上,跟他带的这些球员们好好的“玩一玩”! “玩一玩”这三个字,万老师咬得尤其之重,让少年们听得小心肝直哆嗦,郑晓她们直听得一阵干笑,尤其是某个早已良知是路人的重生人士,心说,我怎么觉得这仨字如此的不和谐呢? 队员们的训练结束,各自散场。万老师跟郑晓又聊了两句,也下班走人了。一直笑眯眯的陪周芳华站在一旁充当围观群众的海老师却不走,要请郑晓她们吃东西。 弄得安然她们连忙推辞,又是意外,又是不好意思,除了周芳华,三人都是脸上发烧,刚才她们可没少在心里对这位海老师的一举一动评头论足,吐糟不已。 “要不刚打过了球,我自己也是要去吃东西的,你们要是不介意,就一起陪我去吃一点,一个人吃东西太没意思了,大家一起吃着热闹。”海老师却并不接受她们的客气,继续着自己热情的邀请,“来,周芳华,你就不要客气了,带个头,也帮我留一留我们的三位小客人。放心,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身上没带多少钱,肯定不会请你们去吃什么大鱼大肉,也就够吃几碗面条几张馅饼的,再多了,我也请不起。” 他这话可谓说得又热情周到,又恰到好处,让安然她们简直有些进退两难,你说硬要推辞吧,人家说得这么入情入理,盛情难却的,也有点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可要是答应吧,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她们当了这么些年的学生,除了上次被夏微请客看了一回电影,还真是第一回有老师主动请她们吃饭——去老师家拜年什么的不算,怎么想都觉着别扭,而且关键是彼此的关系还不熟,请客的对象又是个之前被她们当成下酒小菜一般消遣的老师……唉,尴尬忏悔中…… 周芳华倒是最干脆的,只犹豫了一下,就真的像海老师说的那样,主动积极的负担起主人翁的责任来,加倍热情地拉上了安然她们,表示非常乐意帮助海老师的钱包进行一次实际有效的瘦身运动。 郑晓和楚飞飞的性格还是比较痛快的,见海老师确实是真心请客,又有周芳华在一旁添油加醋,再说不过只是几样小吃,她们几个虽然饭量都不错,但跟江杰云那几只胃袋巨大的吃货相比,实在是秀气得很,请她们几个吃点东西,总共也花不了几个钱,大不了,下回来再来玩,她们一起做东回请海老师也就得了。因此,被海老师和周芳华又说了两句话,也就笑着说“谢谢”了。 说要最磨叽,最小心眼,最想掉头就跑的还是安然,她和周芳华两个与海老师站开一段距离,两人低头着,并着肩,一阵的拉拉扯扯,嘀嘀咕咕,磨磨蹭蹭。 “诶,臭安然,我们老师请客,有便宜饭,你干什么推三阻四的,乖乖的跟我们走。” 安然朝她斜眼,觉得这丫头此时从表情,态度到用心,语气无一处不透着诡异和微妙,好好的青春美少女浑身上下却莫名的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狼外婆外加毒皇后的综合气息,难道自己这是要变成小红帽加白雪公主不成?不要,她对毒苹果一点兴趣都木有! “嘿嘿,不是我客气,小周同学,你这么积极的帮你们老师拉我们吃饭,就没点别的什么想法?”特别爱担心的安小老太太觉得自己还是直接把丑话说在前头的好,要不只怕这饭好吃不好消化,这会儿,她省可乱说话,也不要乱吃饭。 “臭安然,坏安然,你是什么意思,嗯?”小周姑娘不满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有威胁性的瞪向安然,几句话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辞严,“你怎么能这样,合则我们老师请你们吃饭还能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不成?” “你们老师就肯定没有,你就不一定有没有!”安然可不上这丫头的当,她打的什么算盘,她可是知道的,“我可不想因为吃你们老师的一碗面条就把我们老师给抵了饭钱。别告诉我,你个小坏蛋心里没那么想过!” 周芳华揪揪她的马尾辫,笑得贼溜溜的,“喂,臭安然,干嘛说得那么恐怖,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们老师人不错吧,除了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娘娘腔之外,没别的毛病,绝对的拿得出手,男未婚,女未嫁,见一面,聊聊天,又不会怎么样,你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吗?再说了,你就是想让他们见面,也还是要看能不能碰上机会嘛。还是说……”小周姑娘单手搂着安然的肩膀,学着她的样子,也斜着眼睛打量着她,“在你的心目中,你们夏老师那么好的一个人就值一碗面条钱?” “用激将法没用,小周同学。你不是黄世仁,我们老师也不是喜儿。”安然掐了一把周芳华的脸颊,“而是你的想法不靠谱,非常不靠谱,你知道不?” 这位海老师有没有其他的毛病,安然是不知道,但她是看出来了,反正这位是绝不是“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娘娘腔”的,而是真的是相当的娘娘腔。小周姑娘这会儿为了把自家老师推销出去,完全的是豁出脸皮了。 周芳华还要跟她继续纠缠下去,可郑晓和楚飞飞却受不了这两个家伙的这通没完没了的嘀咕,不就是吃一回饭吗?又不是拉她们去鸿门宴,至于担心成这样?出息! 于是,安然和周芳华就被郑晓和楚飞飞给反客为主的拉着跟在了一直站地旁边,含笑等待她们的海老师身后,一路奔着学校外面的一条小食街而去。 一路袅袅婷婷的走来——主要是海老师在袅婷,至于安然她们四个真是跟这个词没有半点关系,一路反而在拉拉扯扯,挤眉弄眼的互相斗嘴。海老师倒是不嫌她们闹得慌,反而会时不时的插上一句。 学校后面的小食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反正在学校,商场这类公共设施集中,人流密集的地方总是有类似的地方存在。一家家小店,密密地挤在一起,大的两间屋子,可以摆上十几张桌子,小的只有一个窗口贩卖东西,买了东西也没有坐的地方,只能边走边吃。 这里的房屋大部分都上了年头,老旧的平房不知经了几手改成的门市房,大多小店的卫生情况都不尽如人意,从外部到内部无一处不浸着油烟的痕迹。 365,强劲的媚眼 不过,东西便宜,味道也不坏,对于手里没多少钱的穷学生们来说,也没那么多的讲究,聚上三五好友,大家凑一点小钱,就可以吃得十分乐呵。 几个人走到街口,海亦鹏站住了脚,回身询问几个学生的意见,“来,说一说,你们都想吃点什么?”说着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既然来了,可就不许跟我客气了。” 海亦鹏的眼睛不小,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因为他与安然她们在身高上的差距,看人的时候,睫毛有一点下垂,迎着夕阳,目光这么一转,倒有一点水汪汪,欲语还羞更兼暗送秋波的意思。除了周芳华大概是早被看出了免疫力,安然她们几个被他这一眼“电”得险些魂不附身,顿时麻了半边身子。 我就知道,海老师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安然揉了揉让海老师给“电”得直犯迷乎的脑门再次在心里哀嚎,我说我不来,你们非得让我来!!! 老师,你可不可以在这种关键时候把娘娘腔收一收啊,你眼儿一飞,没准就把一个潜在的红娘给飞跑了! 周芳华为她的班主任老师的这份让人“顾盼神飞”的魅力真心捉急。原来……男人飞媚眼是这样的……嗯,得记下来…… 八卦狂人楚飞飞决定一定要牢记这少见的一幕,不过,摸着自己半边拉发麻的身子,她又觉得自己真是多虑,如此让人印象深刻的情景,想忘也比较难哈…… 怪不得我妈老看我各种不顺眼,原来男的飞眼确实是不怎么好看,想必我这假小子样儿可能也让人不舒服? 这是心思最善良最纯净的郑晓同学在暗暗的反思。如果亲爱的郑妈妈知道海老师随随便便的扫了自家孩子一眼,就能让她那个假小子似的闺女开始有了做淑女的念头,搞不好真的会积极的为海老师划拉媳妇以示感谢。 海亦鹏本身就是好干净的人,同时更为了照顾自己的几位小客人,他说“我们找家环境好一点的地方,你们是小公主,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弄脏了就不好看了。” 其实安然她们老几位还真与海老师嘴里的“小公主”差了十万八千里。 周芳华同学还能挨点边儿,有点小姑娘的娇嫩可爱劲,但跟安然那些家伙混得时间长了,她的身上也就剩下那么可悲的“一点”了。 安然是好臭美,可要说她娇嫩,一个在十几年后的职场上经过了“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的黑心资本家们的一次次折腾,一颗心早就被锻造成了铁锉,糙得很,哪里还敢有一点娇嫩,。 再说楚飞飞,这姑娘除了不打篮球,不虐男生,不被人当成假小子,但要说外表什么的,她还真心不在意。 至于郑晓……不提也罢。 不过,虽然现实有点令人无奈,但任谁被一个长辈爱护的称一声“小公主”心里也是妥贴的,甭管是男孩儿气的郑晓,还是某个心理年龄已经一大把的怪“少女”,一个个笑得腼腼腆腆,斯斯文文的,连连摇手,“不用不用,老师请我们随便吃一口就好,哪里都一样。” 尽管四个人对这里的卫生环境并不放在心上,海亦鹏却依旧轻车熟路地一家家领着她们走过去,掠过处处香气四溢,却也面目污浊的小店,一直走到了靠近小食街的尾部,站在一家店堂整洁,名叫胖嫂馅饼店的小店门口,征求她们的意见。 安然她们几人从周芳华的嘴里没少听说这家小店,于是想也不想的立刻点头称好。 东西好吃是一方面,客随主便也是关键,尤其是吃老师的白食,即便海亦鹏很随和,她们的心里也还是有几分放不开的。 小店生意挺好,这会儿又快到了饭点儿,虽然不像中午时候那样的人满为患,但也有不少学生手里有点闲钱,因着各种原因在这里打发晚饭,安然他们一行人等了一会儿才轮到了一张空出来的桌子可以让五个人都坐在一起,而不是见缝插针的与人拼桌。 海亦鹏开始询问她们都想吃些什么,这条小街上的东西都可以随便叫,点好了,让店家送过来就成,这也算是小食街上店家之间互相形成默契的规矩了。 安然几人纠结了一下,想了想,算了,反正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们都已经跟着海亦鹏坐到了饭店的桌子前,这顿饭她们是必然要吃的了,吃都吃了,那就别再矫情的装客气,给人出难题,来个“随便就好”。要知道,十个请客的人,有八个都怕听到的就是这句“随便就好”。这句看似不挑剔的话,却是最为难人的。 为了不为难海老师,安然她们便干脆自己商量起来,首先要请教一下对此地的各处小店都比较熟悉的周芳华,再根据自己的口味,在心里估好价钱,然后点餐。 先说这家胖嫂馅饼店,自然主要卖的就是馅饼,尤以牛肉馅饼和韭菜鸡蛋的素馅饼最为有名。 周芳华曾经特意向安然和朋友们描述过这家的两种馅饼,牛肉馅饼皮薄馅大,饼皮软而劲道,香韧可口。肉馅又香又腴,肥瘦适中,既能吃出牛肉特别的肉香,又不显腥膻,汤汁浓厚,咬一口,一包香油,特别的解馋。 与肉馅饼相比,韭菜鸡蛋的素馅饼就显得尤其的鲜香清爽,很受口味相对清淡的食客们的欢迎。 除了馅饼之外,来小店的食客们一般还要配上一碗素烩汤或是甜豆粥。 素烩汤是由腐竹、豆干丁、干豆腐丝配上西红杮丁、胡萝卜丝,土豆丝,大白菜丝,青椒丝、豆角丝等蔬菜调烩在一起,最后勾上水淀粉出锅。 据说汤里的蔬菜并不是直接切过就下锅的鲜菜,而是用店主的秘方配料特意腌制过,有些类似于泡菜,入味后或切成丁或切成丝,放在一边备用,做汤的时候随做随用。经过了腌制的蔬菜有一种微妙的酸脆口感,即使经过加热依然不变,汤汁稠浓酸爽,颜色缤纷亮眼,就着牛肉馅饼吃正好解腻。 周芳华平时特别讨厌吃胡萝卜,但对这道汤里的胡萝卜丝却很喜欢,声称如果每次吃胡萝卜都是这种味道的话,她一点都不介意天天吃。 甜豆粥则分为三种,一种是小豆的,一种是绿豆的,还有一种是类似于八宝粥的杂豆的,所谓杂豆自然就是各种豆子混合在一起,什么黑豆,黄豆,芸豆,菜豆,小豆,绿豆……再配上适量的大米和少许糯米,烀得烂烂乎乎的,熬得稠稠的,加了冰糖,并不复杂的食物,只是做的时候用料扎实,又肯下功夫,简简单单的美味,有时却比做功复杂的食物更值得回味,正所谓清粥小菜滋味长。 小店的老板又顺应季节,店里冬秋两季供应的是热豆粥,春夏两季还额外供应冰豆粥。 天冷的时候,一碗热热的甜豆粥下去,又暖又甜,顿时心暖身也暖。 天热的时候,一碗清清凉凉的甜豆粥香滑入口,浑身的汗意全消,精神清爽。 当然,这些都是安然她们听周芳华说的,周芳华呢,也是听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说的,她摸到这家店的时候,很受学生们欢迎的冰豆粥便已经随着天气的转冷,停止了销售。 此外,店里也有各种凉拌的小菜,一样样的摆放在擦得干净剔透的玻璃柜台里,旁边放着长竹筷,采取自助的形式,花一点小钱,再取一只小浅盘,即可随意取用,你可以单选一种,也可以每样都来点儿,反正装满为止。 价格不贵,东西实惠,又干净卫生,很难不受欢迎。 安然她们既然久闻这里馅饼,素烩汤和甜豆粥的大名,自然都要尝上一些。不过,因为她们的胃容量很难跟江杰云那几个吃货相比,为了节省空间,也为了每样都能尝上一点,所以,要起东西来,务必要好好的精打细算一番。 此外,小食街上受欢迎的吃食可不仅仅只是胖嫂馅饼店里的几样而已,其它的诸如马记的麻酱烧饼、牛头肉、羊杂汤,爱心糕饼店的各色馅料的凉糕,撒了芝麻的大麻花,炸得起刺的油炸糕,美妙饮品店的珍珠奶茶,香浓豆奶,王家抻面的汤鲜味美的鸡汤抻面、烤得滋滋冒油的肥鸡架…… 想吃的东西太多,胃却太小,想算计清楚,能尝的都尝一点,同时又不能让海老师破费,这还真是个技术活。 不过,安然平时做饭做惯了,对自己和几位朋友的胃袋大小尤其的了解,又有周芳华在一旁参详着,荤素搭配,口味兼顾,几个人三言两语间也就将菜单定了下来——想一次性的吃遍所有美食是不现实的,每次来都吃上两三样,轮换着吃,每次都有新的期待和惊喜,细水长流,好饭慢嚼才是王道。 海亦鹏坐在一旁看几个小丫头开会似的,一本正经的讨论着菜单,像是研究什么重大决策一般,觉得有趣。 366,一笑倾人城 海亦鹏也不着急,默默的笑着,听着,待她们研究出结果,便也跟着她们的口味给自己也要了一份。 听了他要的食物份量后,安然不由得向海老师着意看了两眼,眼神是十足的讶然,虽说这位老师的气质是“秀气”了点,但这食量可真是不咋“含蓄”,竟然也是个饭桶级别的。可转念想想,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这不是自然的么,二十七八的大老爷们,正是体格好,身板壮,能吃能干的时候,又是运动过后,虽说与同龄人相比,海老师的饭量仍是显然有点大,但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面对着这样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现象,安然有点不厚道的琢磨,如果海老师要是能把食量上的这份豪放劲都使到周身的气质上该是一件多么圆满的事。 等待食物上来的功夫,海亦鹏开始跟安然几人闲聊起来,一开始,除了周芳华之外,几人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的。但海老师这人正像是他的学生小周童鞋所形容的那样,多少有点话唠的倾向,不聊天的时候还不显,一聊起来,就看出了些自来熟的味道来,慢条斯理,絮絮叨叨。 凭心来说,如果对他的表情神态视而不见,忽略不计,单从谈话的内容来看,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态度随和可亲,知识面又广,很会照顾谈话对象的情绪,时不时还开一些有趣的小玩笑,让人迅速的拉近与他的距离感,再加上安然她们几个也都不是什么腼腆内向的人,不过就是等食物上来的功夫,便与海老师混得有几分熟了。 小食街上的店家生意好,手把快,说话间,安然他们叫的东西便都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海亦鹏便不再多说,直接让几个丫头动筷开吃,不要客气,自己也并不在意在学生面前的形象,带着头拿起来筷子埋头就吃,可惜,虽然他的态度一如饭量一般走强汉的路线,可他的神态却依旧充满娘气,让人看着总有一种精分纠结的违和感。郑晓因为好运动,在几个朋友间一向属于比较能吃的,刚刚打了一场球,尽兴之余,肚子也掉了底儿,见海老师带头吃得痛快,便也放开了手脚,话也不顾上说,甩开腮帮子,比赛似的吃了起来。 一位两位的起了模范带头作用,安然几人一瞧,得了,也都甭装了,这老几位谁不知道谁啊,再装也装不成小绵羊,看海老师这副猛虎下山的吃相——虽然让他自个儿那糟心的气质给拐带成了母老虎下山,但显然也是个不在乎虚礼的,那还客气什么,吃吧! 海亦鹏和郑晓都饿了,吃得凶,也吃得快,安然她们几个并不怎么饿,东西虽然好吃,奈何胃袋空间有限,没多大一会儿,五人的进食速度便都慢了下来,吃东西的速度一缓,嘴巴便有了余闲,先前中断的聊天再度又继续起来。 不过,与先前的话题不同,因着现在正在吃着东西,于是,聊天的内容也就自然而然的围绕着各种美食而展开。 首先聊的就是这胖嫂馅饼店的馅饼,安然和郑晓依旧改不了她们“皮控”的毛病,最关心的不是牛肉馅的调制方法,而是面皮的和法。 安然虽然平时也经常做馅饼,味道也不错,至少她饲养的三只吃货表示非常好吃。但显然她制出的面皮跟胖嫂馅饼的相比,还是差上一些,口感和柔韧度上都有不足。 周芳华,郑晓和楚飞飞都是属于典型的只动嘴,不动手的主儿,能比较出不足,却不知道不足之处到底在什么地方,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产生的不足,仨人集思广益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话来,“反正你烙的就是不如这个好吃。” 安然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朝她们一竖大拇哥,您三位这话说得高,实在是高,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倒是海老师在一旁给出了几条很有见地的意见,让安然又是一阵讶异,“海老师,听您这话,您对做饭很有一手嘛……” “还行吧,从小时候起,我奶奶做饭我就给她打下手,慢慢的也就学了一点。”海老师谦虚的一笑,不过笑得有点跑偏,变成七分娇羞里还带了三分的扭捏,让坐在他对面的安然瞬间领略了一把类似于“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风采,只觉得眼前一花,险些没抗住,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算是再度稳住了神儿。 周芳华注意到安然的动作,在一旁偷偷忍笑,他们海老师的“娇羞一笑”在班里同学总结的年级老师必杀技排行榜上众口一致的被评为绝对的榜首。别说安然这个与海老师初次见面的人,就是他们这些与他接触了一段时间,有了一些免疫力的学生们,在时时都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有时还是让他笑得“心驰神迷”,“色令智昏”。所以,刚才坐下来的时候,她就没敢坐在海亦鹏的正对面。 别说,安然那家伙,平时看着蔫头巴脑的,神经还挺坚强,眨了两下眼睛就回了魂,比他们年级的大多数同学都强出了一截,不错,有前途! 小周姑娘不知道她在这边兴灾乐祸的感叹着,安然也在那边暗自庆幸着,心说,幸亏本姑娘上辈子没少看小沈阳的小品,有个打底儿的,还险些没抗住,现在我算是知道古人诚不欺我,原来真有人可以“一笑倾人城”啊! 海亦鹏对安然的“震撼”浑然不觉,反而兴致勃勃的跟她探讨起来厨艺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挺喜欢做饭做菜的,虽然他之前说得挺谦虚,可说起具体的操作来却是头头是道,经验十足,有很多观点和窍门都让安然大觉受益,与蓝青那个纯动口的理论派不同,海亦鹏的经验之谈更具有操作性和实践性,也因此险些又让安然这个“笔记控”再度犯病。 同时,安然所讲述的平时在下厨时的感悟也让海亦鹏十分感兴趣,细致的与她进行着探讨,却也并不忘照顾周芳华三人,不时的将她们也不着痕迹地拉入谈话的行列,既不让人觉得被慢待,又使对谈的节奏进行得舒服妥贴。 从饭店出来,与海亦鹏分手后,安然几个人并没有马上各回各家,而是又一起溜达到只有一个窗口的美妙饮品店前,一人要了一瓶豆奶边喝边走边聊。 “怎么样,我们老师人不错吧?”小周姑娘抿了一口豆奶,又带了点小得意的向朋友们明知故问起来。 “根据所掌握的现有资料来看,除了有些娘娘腔之外,确实不错。”楚飞飞推了推眼镜,给出了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周芳华像个急于推销商品的推销员一般——呃,或许说是媒婆更符合实际,反正小姑娘并不满足于好友给出的这几句略显平淡的评语,一个劲的用胳膊肘捅安然,“诶诶,安大厨同学,你就没看出来,我们老师做饭很有一手?” 安然正往嘴里灌豆奶,这家饮品店的豆奶果然名不虚传,味道确实香浓,喝得她甚是开怀,结果一时没防备,让性急的小周媒婆给捅得不仅差点没把嘴里的豆奶喷出来,手里的豆奶瓶子也险些滑掉地上,弄得她又是忙着咽嘴里的豆奶,又是慌张地抓牢手上的瓶子,那副狼狈的模样看得事不关己的楚飞飞和郑晓两个丫头在一旁嘻嘻哈哈的坏笑不止。 周芳华见状一面朝那两个坏蛋瞪眼睛,一面殷勤的给安然递上自己洗得白白香香的小手绢,“嘿嘿,来来,安然安然,快点擦擦。” 安然被这个丫头弄得没脾气,有气无力的叹道,“是,确实是很有一手。” 小周媒婆可不管安然无奈不无奈,直接打蛇上棍,顺坡下驴,“怎么样,就凭我们海老师的这手过人的厨艺就值得你们夏老师以身相许吧?” 安然按着发疼的脑门,没好气的回道,“我说你们老师厨艺不错,也只是从他的谈话里得到的结论,那并不能完全说明他的实际水平,要是说起理论来,蓝编辑的理论水平高得很,据她自己说,连煮鸡蛋都煮不明白……” 安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让兴致猛然高昂的周芳华给打断了,“蓝编辑?就是你上次请客吃饭的那个出版社的,特别会吃的蓝编辑?” “你想干嘛?”安然望着小周姑娘那双炯炯地望向自己,目光的亮度堪比一百度大灯泡的漂亮大眼睛惊声问道。 “嘿嘿。”小周姑娘朝她一个劲的奸笑,笑得安然头皮发麻,浑身发毛,“安然同志,装糊涂是没用滴,我滴意思,你滴心里早就明白滴。”说着又转头朝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楚飞飞,又拿出那种白雪公主她后娘召唤魔镜的语气来,“飞飞,飞飞,告诉我,那个蓝编辑有没有男朋友?” “很遗憾。”楚飞飞耸肩摊手,看到周芳华瞬间黯淡失望的小脸,她才又慢吞吞的补充道,“数据不足,无法给出答案。” 367,吃货配厨子 楚飞飞犯起小坏来,也是那样的特色鲜明。 一直乐踮踮打酱油的郑晓“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周芳华的小脸又再度发起光来,仿佛又看到了无限的希望和可能,不过,她还是先鼓起嘴巴,做出一副河豚状,向楚飞飞抗议,“臭飞飞,坏飞飞,你现在也不学好了。” 楚飞飞学着安然的样子,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来,“抱歉,一直就不好,从未改变过。” 周芳华对楚飞飞的这副犀利口舌最是没招儿,干脆耍赖的照着她的腰侧捏了一把,这才又转回自己的重要目标人物安然,小周女王小手一挥,斩钉截铁的霸气独裁道,“既然飞飞不知道,我们就当她没有好了!” 这样也行?!! 安然觉得自己的脑门疼得更厉害了,整理了一下让小周女王给弄得跟烂毛线团一样的思路,安然才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强调一般的开口,“周芳华同志,我们先来把问题搞搞清楚。先不论海老师的厨艺到底怎么样,单说你认为真的有女人为了男人会做菜就以身相许吗?” 小周女王的思路清晰,口齿伶俐,理直气壮得很,一点都不为安然的反问所动,“不是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吗?口腹之欲,是人类的共性,男女平等嘛。为什么就不能为着我们老师的一手好厨艺以身相许呢?” 得,人家还挺振振有词。 安然继续揉脑门,“杂志上的歪理邪说你也信?如果男人找老婆都按这个标准来,那是不是女人们想嫁个好丈夫都得先去考上几级厨师什么的等级证书,到时找对象就跟找工作似的,直接看技术等级证就完事了?那是找对象啊还是找工作啊?你当人人都跟江杰云他们几个一样,全是大吃货,为了吃肉什么都不管了?” 周芳华被安然说得没词了,不过还是心服口不服,有些赌气,又有些淘气的打趣,“嘿嘿,要是我的这个标准没问题,江杰云就该对你以身相许了!” 安然一听这话,额角顿时青筋乱跳,用力地朝周芳华翻了个大大,大大的白眼,“让他以身相许?可饶了我吧,我还不如直接去乡下承包一个养猪厂当猪倌呢我!” 她的那副敬谢不敏的表情让几个好友一起哄笑了出来,安然自己说完也笑了起来。 嫁给江杰云? 吃货配厨子,这算什么搭配?又不是搞生产流水线,服务一条龙,上一道程序把吃喝做好,下一道程序直接打包进肚?真难为这丫头怎么琢磨出来的。 安然下一秒就把周芳华这不着调的玩笑扔在了脑后,专心努力的说服起小周童鞋放弃媒婆这种没有前途的职业。 小周姑娘却不肯轻易放弃,最后干脆耍赖,“我们海老师怎么了啊,人多好啊,家务活全包,体力活全干,人也长得不错,职业又受人尊敬,又温柔又有耐心,还有知识,会照顾人,将来结婚后,绝对是个好丈夫嘛!为什么就不行呢,为什么啊,我不管,臭安然,你今天必须给我个理由!” 得,让她这么一说,海亦鹏海老师简直浑身都是优点。 “那是!”小周女王毫不脸红的点头,不过,到底还是实在的补充了一句,“除了有点娘娘腔就没别的毛病。” 因为有些男孩儿气,没少在心理上承受压力的郑晓却是心有戚戚的叹了口气,有感而发的道,“就算是海老师千好,万好,就这一样不好,也把他所有的好给抹杀了个干净。” 周芳华一下子有些没词,可不是,海老师人再好也没用,他的气质不符合大多数人们对男人的审美要求,否则也不会有人给海老师起“海大娘们儿”这种明显带有污辱性质的外号。小周姑娘郁闷的扁嘴瞪眼,出神半晌,才愤愤的道,“这也是性别歧视!谁规定男人就该怎么怎么样,女人就该怎么怎么样?男人只能说什么样的话,女人只能说什么样的,否则就是娘娘腔,就是男人婆?也不管这个人本身怎么样,就因为这一点就把人家别的优点全给否定了,也太不讲理了!” 安然和楚飞飞也沉默下来,她们又何尝不是带着有色眼光,出于猎奇心理来围观海老师呢?即使在与他相识之后,也看到了他的细心,他的体贴,他的性格为人之后,依然因为他的特别气质而对他进行着这样那样的挑剔,实在是非常不公平。 人就是这样,在某些方面稍微有些有别于别人的地方,就要付出有别于别人的代价,比如,海老师这样气质特出的,比如安然上辈子的干物剩女身份,这些对别人毫无影响的个人问题,却使他们在生活上,心理上承受着各方面的偏见和压力。 安然自己就曾经听到同事在背后带着恶意的议论她,说年纪大不结婚的女人要么就是生理有毛病,要么就是心理有问题。结婚,还是单身,这只是个人选择问题,既不妨碍社会稳定,更不会造成人类灭绝,可这却成了一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攻击他人的手段。 可是回头想想,自己对海老师的一些围观和脑补又与以前的同事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见安然几人默不做声,脸上的表情带着内疚,歉意和反思,周小媒婆又开始得寸进尺了,她今儿算是认准了安然这个潜在的合作伙伴了,又开始游说起来。 安然气得笑了出来,用手指头戳了戳周芳华的额角,“小周童鞋,你今儿是没完没了是不是?你以为搞对象,结婚过日子是过家家啊?凑上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就能玩?仅仅只是人好是不够的。” 小周姑娘其实在这方面还真是没开窍,她的生活和心思都单纯得很,不过就是学习和玩而已,父母又恩爱,对异性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想法,虽说也接触到一些早恋的同学,自己不仅曾经收到过两封情书,还隔三岔五的收到姜成卓的“情书”,但由于母亲在这方面管得严,几个好友聚到一起也从来不谈论这方面的话题,所以,她还真就从未在这方面认真思索过。她的那点对感情,对爱情,对男女之间的了解和印象都是从电视,电影和书本上走马观花般得来的,以前没深想还不觉得,这会儿听到安然这么一问,自己再认真的一想,顿时生出几分茫然来,“那还需要什么?” 其实,别看安然说得一副经验十足的模样,她也就是个完全的理论派,只不过是活的岁数大了,又有剩女和相亲的经历,相比于周芳华这个情窦未开的小女生看得多,想得也多一些而已,却从未有机会在什么人的身上真正的实践一把。让她充当行家里手给周芳华解惑显然是有些不够看,于是,只能硬撑着冒充,“起码也得性情相投才可以,否则这日子怎么能过到一块去?”接着又讲起歪理来,“要是两个缺德鬼在一起,人家脾气相合,也照样过得有滋有味,幸福美满。可要是两个好人,脾**好完全不搭调,你想往东,我想往西,尽管有心,最后搞不好也会成为一对怨偶。” 小周童鞋想了想,觉得某人的话似乎还是有些道理的,不过却依然不肯轻易放弃,举手继续提问,“到底怎样的才算性情相投?又怎么能知道两人是不是性情相投?” 安然等的就是她的这个问题,龇出一口白牙笑笑的说,“反正我们的夏老师和你们海老师一看就投不到一块去。” 抛开海老师的娘娘腔不提,他那耐性十足,事无巨细,被学生们背后埋汰为婆婆妈妈的性格,跟夏微那惜墨如金,干脆痛快的御姐脾气显然是处不到一起去的。 周芳华其实已经被安然说服了,只是最后还是不太甘心的嘴硬着嘀咕了两句,“什么嘛,你那就是武断,想着不行就不行,不真正处一处,你怎么肯定能知道不行呢?” 安然见她被自己说服,便也不再跟她斗嘴,心说,没有正当的原因,你想让这两人见面都不容易,还谈什么相处啊。 在对异性和感情方面,郑晓比周芳华更不开窍,或者说,这位小姑娘脑袋里现在根本还没生出那根筋来,见安然和周芳华在那里一来一往的斗嘴就是个拣乐儿,不时的帮着这个溜溜缝,帮着那个助助威,完全的淘气胡搅和。 而楚飞飞却显得有些过于沉默,虽说她平时也属于那种话不多,偶尔说一句就能噎死人的主儿,但在跟朋友们混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比较活泼的,时不时的就要插上一句犀言利语来,可这会儿却只是默默的喝着手中的豆奶,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不早,海老师也看到了,还顺便吃了一顿美食,又尽情的斗了一会儿的嘴,四人也算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挥挥手,各自回家。 368,今晚要罢工 早上走的时候,安然便跟家里父母打好了招呼,放学后要去周芳华他们学校玩,晚一点回家。不过,因为又是打球又是吃饭,时间要比事先估计的晚上了好一会儿,刚遥遥的望到自家大门,就看到隔壁网吧门口立着的三只,一个个的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炯炯,探照灯似的向她归来的方向张望着,那机警的模样就跟等待猎物出现的大型肉食动物似的,可见这三位爷是有多么的“想念”她。 对于他们这份“牵肠挂肚”的想念,安然表示非常感动,朝他们笑得特别的“慈爱”,然后特别开心的告诉他们,“我已经吃过啦~”接着就开始向他们特别特别详细,特别特别卖力地描述起自己刚才吃的那些美味来,运用起各种写作技巧和修辞手法,一副不把这三人馋疯不拉倒的架式。 果然,还没等她形容上几句,姜成卓和赵真旭就露出一副“安妹妹你太残忍了”的表情,看着她的眼神已经不像是在看大厨和饲养员了,简直就像在看新出锅的馅饼。 “诶,诶,江、杰、云!你干嘛!”安然见把两个吃货引诱得一副馋虫难忍的模样顿时得意非常,更是用力地,使力的,大力的鼓吹起来,可惜,还没等她多说几句话,就被江杰云一把捏住了后脖领子,捉猫似的揪起来就走,刚才的那点得意劲头顿时被揪得烟消云散,那吃货的手劲又大,力气又足,又会使用巧劲,让安然既不难受,却又无法挣脱,只能顺从的跟着他的脚步一路往自家的彩票站里急走。 听见安然的急声质问,他只懒洋洋的勾起嘴角,吊儿郎当的回了一句,“如你所愿,馋了呗。” “你馋就馋,揪着我干嘛?我告诉你,本姑娘不高兴了,本姑娘今晚罢工!” 安大厨对食肉动物们最常用,最爱用,也最好使的招数就这一招,你敢不乖,哼,不给你肉吃! 用几个吃货的话来说,这招都让她给用烂了。不过招数虽烂,却是百试百灵。 可惜,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招数用久了,难免会失效。 百试百灵的招数终于在一百零一回的时候不好使了。 只听得江杰云也不吱声,只是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嘿嘿奸笑,笑声未落,两人的脚已经踩到了彩票站的门槛,一进了门,某个酷爱在长辈们面前装小羊咩咩的家伙便奸滑而不着痕迹的放开了捏住人家闺女后颈子的爪子,一只手上还提着安然的书包,一副乖乖巧巧又会照顾好友的好孩子样儿,配上那一脸的温良,看得安然直想抬脚踹他的屁股。 但令人遗憾的是,这种美妙的暴力活动也就只能放在心里想想而已,先不说就凭她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可怜战斗力能否踹到那厮的屁股,单说当着老爸老妈的面就不能踹江小羊,那个混球饭桶在她父母面前最善长的除了装乖,就是装可怜了,弄得她反倒跟十大恶人之首似的,真是天理何在。 安然懒得看他垂着羊耳朵,摇着狐狸尾巴的臭德性样儿,一把从他的手里扯过自己的大书包,扬着下巴直奔小门,上楼换衣服去了。 她这边刚把身上的校服换下来,套上松垮温暖又舒适的毛线外套,门就被敲响了,从那声音的高昂和频率的急促,毫无疑问外面敲门的必是饿了肚子的吃货无疑。 江杰云进门之后,目标明确,轻车熟路的把安然这个臭美份子出门的行头都团吧团吧装进随身的大背包里,然后在安然的“干嘛?去哪儿?你不吃饭啦?”的问题声中,再度轻松随意的捏住她的后颈,一路拎猫似的把她拎到车后座上,长腿一收,脚下一蹬,车子轻巧的疾驰起来。 他的身后,姜成卓和赵真旭也是笑哈哈的将车踩得飞一般的直追跟上。而安然正坐在车后座埋着头,忙活着往身上包裹她那一套出行的行头,生怕迟了一点就要对她的珍贵脸皮产生不可挽回的伤害。待到她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拐入了一条狭窄的小胡同,于是伸手照着江杰云的腰侧一拧,“喂,江杰云,我们上哪儿去?” 皮憨肉厚的吃货被拧了一把,不疼不痒,一点疼痛的反应都欠奉,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饿了,把你卖了换肉吃。” 安然把自己包裹清楚也有了闲心,在后座上悠闲的踢着脚,一荡一荡的,撇着嘴,“切,幼稚!” 到了饭点,厨师罢工,吃货们的目的地自然不难猜,在小胡同和小街之间钻进又钻出,不大一会儿,三辆车便冲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周芳华学校旁的小食街——江杰云这几块料走路很少走常规路线,总能抄一些在安然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小路,常常东拐西绕的让她一脑门子的迷糊。 看到刚刚离开不久的胖嫂馅饼店,安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她的描述还是很生动很给力的。这三个家伙倒真是果断的行动派。不过…… “你们自己来吃就得了,我又不饿,非得拉着我来干嘛,再说,我爸我妈可还没吃呢。”安然从后座上跳下来,不满的抗议。 “放心吧,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就跟安叔安婶说好了,我们吃完,给他们打包带回去,不能光是自己打了牙祭,就忘了爹娘啊。”江杰云居高临下的睨着安然,缓缓的摇着头,长长的叹着气,满脸的失望,“唉,真是个不孝女啊!” “哦,是吗?”安然也学着他的模样,开始摇头叹气,外加一脸失望,“本来我明天还想试着开始烙牛肉馅饼吃呢,既然你这么孝顺,看来是不忍心劳动我的大驾了,这可省了事了,光烙我们一家三口的份儿就行了。” 两人这边斗着嘴,那边的两个行动派的吃货已经迅速的分工完毕,各自动作开来。 技术宅赵小胖同学身材比较稳重,平时的运动能力较差,但在关于吃喝的大事上向来不含糊,总是能充分开发人类的身体潜能,超水平发挥,一到了地头,两下停好自行车,转眼已经冲进店里,同时双眼迅速在热闹的店堂里扫视一圈,也是他进来的时机恰好,正好有一桌学生结账离开。赵真旭身随心动,立时运起自己那圆胖的身材,灵活如一尾肥鱼在满满当当的拥挤小店里游刃有余的钻来钻去,几下就到了角落里的空桌前。 在生意兴隆的店内寻找空桌的可不只赵真旭一人,现在正是饭时,不仅附近的高中生会来这里填肚子,一些周边的居民或是打工仔,单身的上班族也会在这里解决晚饭,在这种时段想在店里找到一张完整的空桌,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在赵真旭看到那张空桌后,也有四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看到了这个空位置,互相吆喝着往里挤,可惜,他们在这方面的速度和精神显然不如吃货专业户赵小胖同学更迅捷也更专注,看到时就已经晚了半拍,行动上更是晚了数拍,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在拥挤的小店里拐过一张张团团围坐的餐桌,再险险避过一个个端着餐盘的食客,以跋山涉水一般的艰难来到空桌附近时,赵小胖已经将自己那厚墩墩的身材沉沉地放置在桌边的椅子里,发出一声让人对椅子的使用年限生出几分忧心的闷响,随即抬起腿放对面的椅子上一架,对着只差几步就失了位置,有些不死心的站在桌前,似乎想仗着人多让他换位置的四人半仰起肉乎乎的下巴,小眯眯眼一挑,粗短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拽着痞腔痞调,“几位,这桌子有人了,劳驾另找空位吧。” 那几人依旧有些不甘心,但别看赵真旭和姜成卓平时在安然面前总是一副耍宝搞怪的无害样,但在他们自己的学校和圈子里,绝不是什么善茬儿,否则也不会跟江杰云那么个恐怖份子混成了铁哥们儿。这会儿把平时对着外人的悍样随随便便的拿出了一两分来,便让几个少年觉得这个胖子是个不好惹的硬货,摸摸鼻子,讪讪走开。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身后那个不好惹的胖子已经又换了一副嘴脸,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无赖痞气,只剩下了一脸的馋相,用力地抽着鼻子,嗅闻着四周空气里浓郁的肉香味和其他食物杂夹在一起的味道,陶醉得一双小眼眯得几乎找不到了踪迹。 赵小胖在那边占好了位置,采购专员姜成卓自然也没闲着,径自到了收银台,开始跟人砍起价来。要说这位仁兄绝对属于不要脸皮且充满想像力的人才。你见过在这种小吃店里为了吃一顿馅饼而讲价的食客吗?呵呵,别说一般人见不着,就是在小店里干了好些年,可谓见惯了八方食客各种嘴脸的收银员也是今儿才算是又开了一回眼界。 269,找媳妇的事 等门口那二位结束了每日数遍的例行斗嘴,进到店里的时候,就跟掐好了点儿似的,让安然夸了又夸的馅饼,素烩汤,甜豆粥都已经热气腾腾的摆在了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江杰云见状,随手一拽安然的手腕,自己侧身在前面开路,一路拖着安然前进,等他们到达桌边时,那两位已经抢食抢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江杰云二话不说,直接将安然一丢,坐下来,拿起筷子,往桌面上的食物面前一扑,脑袋一埋,迅速加入战斗。只留到安然一个人斯空见惯的摇摇头,慢腾腾的拉开椅子坐下。 姜成卓忙里偷闲的空出嘴来扔给她一句,“安妹妹,给你叫了凉糕,小菜和甜粥,奶茶,豆奶什么的,你跟着再吃一口哈……嗯,我操,死胖子,你放下听着没,那是我的,我咬死你我!” 安然也不吱声,反正她现在就算是说话,这三位爷吃得专心致志的,也分不精力来搭理她。随着从其他小店叫的东西陆续上桌,便也拣着合口味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等这三位终于拍着肚子,剔着牙,眯着眼睛,开始喝着汤水,溜着小点心的时候,才是他们的例行聊天时间。 安然便随嘴说起周芳华那小丫头想当小媒婆都想得要疯魔了,一副非把她家海老师推销出去的架式,把主意都打到了他们夏老师和蓝编辑的头上。又说起那小媒婆的歪理邪说,认为他们海老师有一手好厨艺,绝对值得好女人,特别是不善厨艺的好女人以身相许。 姜成卓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很深沉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嘛。” 赵真旭鼓着嘴巴用力点头,含糊着声音,难得不与公鸡兄抬杠,而是连声附和,“就是,就是。” 安然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吧,她就知道,能因为别人的一手好厨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以身相许的除了吃货们,真是不作他人想。吃货们的思维总是那样让人“五体投地”,“叹为观止”。 “安小然,看样子你很不以为然啊。那你说说,你有什么不同意见?”江大少爷剔着牙,架着二郎腿,小痞子样十足,斜眼吊泡的望向安然问道。 “没意见,一点意见都没有,我觉得我一点都不用为你们将来的终身大事操心了,再没有比你们找老婆更省事的了。到时,你们仨位想讨媳妇了,连去婚姻介绍所都省了,直接往人材市场一坐就成了,直接让你们未来媳妇的候选人拿着厨师等级证书上前面试即可。谁的厨艺好,就跟谁扯证,多有效率啊,连搞对象什么的过程都可以省了。” 安然对这三位真是没什么可客气的,直接毫不留情的用力吐糟。不过,话又说回来,什么锅配什么盖,她这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没准人家吃货配厨子还能配着一份别具一格的幸福来呢,起码夫妻吵架的机率也许会大大的降低,你不服软,我就让你吃素,掐住肉食动物的命脉,于是就面向肉锅,春暖花开了,一切争执化为乌有,世界一片和平。 赵小胖就是棵墙头草,这会儿,他又犹犹豫豫地倒向了安然一边,“也是哈,起码我要是找老婆吧,光厨艺好肯定是不行,还得长得漂亮呢,这要是漂亮点呢,不会做饭也成啊,反正咱是老爷们儿,将来挣大钱,花钱请个厨子伺候我媳妇,让我媳妇空出来,专门伺候我……嘿嘿嘿嘿……” 好色的小胖子越说越哈皮,说到最后干脆谁也不搭理了,也不知道脑补到哪个地窍去了,拿着杯奶茶一边喝一边乐。 姜成卓却并不觉得安然的话哪儿有道理,这只公鸡兄从来都是通过钱眼来看待世界上的一切事物的,对待爱情似乎也一样,“招聘就招聘呗,反正我觉得挺好,你想啊,自家老婆就是厨子,随时随地都能吃到好吃的,还不用额外另付钱,想吃啥还能随便点,又省事又省钱。搞对象之类的最费钱,我就不知道现在这人都是咋琢磨,搞来搞去的,又是吃饭逛街压马路看电影的,可着劲的花钱,结果呢,结婚了还是天天吵得要死要活的,完事还得离婚,又得花钱,就是折腾钱呢……” 好吧,说起钱来,雁过拔毛的姜成卓同志完全陷入了碎碎念,怨念劳骚一萝筐,这让他的饲养员安大厨再次不由得深深的,深深的忧虑了,她觉得小周媒婆的做媒之路会愈加坎坷崎岖的,照她看,给铁公鸡划拉一个正儿八经跟他过日子的媳妇要比把海老师嫁出去难上太多太多,除非她们搁哪儿给他找一位欧也妮来,话又说回来,人欧也妮之所以会变成欧也妮也是被命运捉弄的,纯天然的估计比野生大熊猫都难找! 与赵真旭和姜成卓相比,江杰云这个吃货还算是比较正常的,起码还知道问问,“诶,那你说,找对象该找个什么样的?” 安然觉得自己做为一个在心理年龄上比较成熟,又一手把这三只养大的饲养员,有必要给他们校正一下三观。只是现在看,赵小胖的三观虽然不正,有点小色,但好歹知道找媳妇不能光考虑自己的肚子,还得考虑考虑对方的脸蛋。 至于那只钱串子,目前看来治愈的希望相当的渺茫,除非能想办法把他那死要钱的个性给改了,否则想建立一个比较正确的爱情观,至少现在看是难度巨大。 剩下一个江杰云,看来还是有获救希望的,只可惜希望给人正三观的安“砖家”本人却也是个歪理邪说一肚子,实践经验严重不足的家伙,为了怕教坏小朋友,先来了个郑重声明,“这个也是要看个人的情况而定的。毕竟每个人的性格,经历,性情,观念,出身,处理方法什么的都各不相同,所以……” 江杰云对安然这套讲事情时的啰嗦序曲熟悉得很,“得得,您老人家赶紧歇歇,咱也不说别人了,来,告诉告诉哥哥,咱们安小然同学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 看着这家伙那没正形的德行,本来鼓足了劲,想给吃货们上一堂情感大课的安砖家顿时泄气无比,没好气的白了江大土财主一眼,随随便便的给了一个答案打发他,“就找个像我爸那样的,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呗。”说完这话,她突然想起今天新任市委书记的女公子找到班里来向她打听江哥哥的行踪的事,便望着江大少爷虽然叨着牙签,抖着腿儿,依然有一种坏坏的帅酷劲头的小白脸嘿嘿的坏笑起来。 正笑得高兴,就被江杰云一把扯住了辫梢,拽灯绳似的拉了拉,“傻笑什么呢,一副鬼样子,难看死了。有话说话。” 安然一把从他的手里夺回了自己的辫子,顺手又掐了他一把,然后才笑微微又挤眉弄眼的把那位宋姑娘今天的一言一行详详细细,务求一字不差的给这位江小白脸好好的复述了一遍。 话说,安然现在与刚重生那会儿在语言表达能力简直是进步巨大,甚至称得上是面目全非,前后不过五六分钟的事,愣是让该位同学给讲得跌宕起伏,峰峦叠嶂,好不热闹。讲得本来陷入自己脑补的赵小胖和话唠发作,一心吐糟的姜成卓也被她的白话吸引了过来,等她终于把事情讲述完毕,三个人有志一同的朝江杰云一起别有深意,眉眼齐动的嘿嘿坏笑起来。 “恭喜恭喜,同学你大胆滴往前走吧,往前走,莫回呀头~”安然怪腔怪调的打趣着江小白脸。 “姓宋的那个丫头,我记得长得还是不错的,虽然离貌美如花还差那么一点,不过也还将就,嘿嘿,老大,你滴艳福不浅啊~还是我们老大,魅力无穷啊~”赵真旭咂着嘴,啧啧有声的感叹着。 “我看不怎么着儿,就那丫头那臭脾气,长得再好看,也跟孙二娘似的,你瞧瞧她上回,折腾翻了一船的人,谁娶这么一个败家媳妇儿,成天跟进了角斗场似的,得跟她打八仗。别的不说,就他们上回,光拖那两条船,就得额外多花多少钱。那是找媳妇儿啊,还是找债主呢?”公鸡兄考虑问题一向别有见地,什么风花雪月,浪漫无比的事,到了他这儿,都换算成了金钱银两,浪漫无比也成了浪费有罪。 江杰云对三个损友的打趣不以为意,江大少爷长得好,别的不说,桃花运这东西,他打小就一直在走,没办法,谁叫老天爷不仅给了他一张好脸皮,还给了他一副好头脑,两两相加,自然是招蜂引蝶,花儿朵朵,早就习以为常,练出了片叶不沾身的超强定力。而且,说实在话,这位少爷说起来,也还是没开那个窍呢,自然把小姑娘们的青眼有加看成了过眼的烟云。 270,白高兴一场 江杰云这会儿听到安然的转述,脸上眼中不只没有一丝得意,反而默不作声的陷入了沉思。 姜成卓和赵真旭打趣了两句,便也跟着思索了起来。 “宋如锦是真的看上了老大,还是有别的目的?亦或是这不仅仅是她的个人行为,后面还有别人的影子?”赵真旭皱了眉轻声自语,转头又看向姜成卓,“诶,我记得你们家老头不是跟老宋家经常有来往吗?你看宋如锦那丫头怎么样?” “她……我还真是不太了解。”姜成卓这回没再念他的省钱节约经,正色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你们也知道,我成年累月的在外面,不回去,老头子看我哪一回有好声气?他跟老宋家有来往,我接触的大多是宋如锦她堂哥堂弟他们,至于她本人,除了上次在定安湖那次之外,此前也就远远的见过三两次,连话也没说上一句。不过,关于她倒是也没听说过什么不好的评价。老宋家在子女的教育上不能说多好,但大多数人还算是安份的。”接着他转头看向安然,“倒是安妹妹,今儿个跟宋如锦打了一回交道,说说你对她的看法吧。” 姜成卓他们平时并不太谈论各自的家庭情况,谈起来的时候倒并不背着安然。只是安然只关心他们本人而已,对他们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明显不感兴趣,稍带着听两耳朵,便听得两眼蚊香圈,听过之后也就忘了。 此时听到姜成卓询问她的意见,江杰云和赵真旭也一脸兴味的望着她,似乎都在等待着她的答案,有些莫名其妙的反问,“干嘛问我啊,我就今天才跟她第一次说话,一共也没说几句,能看出什么啊?” “唉呀,安妹妹,你那么认真干嘛,又不是真的给老大选媳妇儿。”姜成卓笑嘻嘻的朝安然挤挤眼,“就是闲聊嘛,第一印象虽然并不完全可靠,多少也是个参考嘛。” 在安然看来,姜成卓,赵真旭和江杰云这三个家伙油滑得很,他们的话不能不信,可也不能全信,一个个的心眼比贼还多,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到他们那儿都能转十八个弯,她从来都懒得核计他们话背后的复杂用意,大概也正因为心眼多,转得快,这几位最后才能发大财吧。 既然他们这会儿想听她的意见,安然也就慎重的在心里琢磨了一回,然后尽量中肯客观的给出自己的答案,“长得挺好看的,态度也挺大方爽朗的,身上多少有些傲气,嗯……”又想了想,再补充了一句,“……另外,还算比较谨慎吧。” “哦,这个谨慎怎么说呢?”姜成卓对安然最后补充的这话挺感兴趣,追问道。 安然喝了一口豆奶,抿着嘴唇慢慢斟酌着说道,“唔……只是感觉吧,也许不是很准。比如,在听到我说江杰云身体不大好,我们班同学也在一旁证实了,她显然并未完全相信,还是带着疑问的,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把上次在定安湖看到江杰云活蹦乱跳的情况说出来。所以我觉得她在得到我和同学的答案时,似乎考虑得还是比较多的,因此,我才感觉她比较谨慎吧。” “嗯,有道理。”姜成卓与赵真旭和江杰云互相看了看,然后笑着点点头。 安然却觉得这小子这句“有道理”倒有点话里有话的意思,不过,却也懒得多去琢磨,跟这三个家伙比心眼,就像跟他们比食量一样,她才不费劲干那种自不量力的事。 再说,就像楚飞飞说的,对他们和宋如锦的生活圈子,她真的是数据不足,无法给出详细答案。 “对了,安然,你觉得她真的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江杰云凑近了安然,朝她笑吟吟的眨眨眼,笑意将眼眸点染得格外的黑亮,目光烁烁的在她的脸上逡巡着,微勾的嘴角给俊逸的面庞凭添了几缕坏坏邪邪的味道,很有那么点让人迷惑的魅力。 可惜,他散发魅力的对象是成天看他捧着小盆抢食发疯,对他的那张俊脸完全不抱任何幻想的安大厨。安然直接伸手按在他的脑门上,一把推开,很嫌弃的道,“去去去,凑和这么近干嘛,一股牛肉馅饼味。”又转手拍拍他的脸,“帅哥,赶紧节省点电量,赶明儿朝宋大美人放电去,水电资源多紧张啊,别没事到处浪费哈。” 江杰云无奈的笑着摸摸鼻子,正身坐好。见自家老大吃瘪,姜成卓和赵真旭毫无同情心的拍桌大乐起来。 不过,三人依旧对之前的问题很感兴趣,到底宋姑娘对江杰云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呢? 安然只得又仰起头,努力地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那姑娘的眼神,不是很肯定的回答,“这个……应该是有兴趣的吧,至于是哪方面的兴趣,可……不太好说。”话才说完,头上就让江杰云给拍了一下,气得安然转头瞪他,“干什么你?” “不知道她对我是哪方面的兴趣,你却说我走了桃花运了,害我白白高兴一场,造谣生事啊安小然,嗯?”江杰云一手托着下巴,行凶的另一只手闲闲的搁在大腿上,大有给安然的脑袋瓜儿再来一下的意思。 切,她可没看出来这厮哪块儿高兴了。 安然朝他凶巴巴的龇牙,“我乐意,怎么地?有本事你咬我啊!” “咬你?”江杰云用眼神上上下下地把安然打量了个遍,十分嫌弃的挥了挥手,“瞅你身上那二两肉吧,还不够我一口的呢。” “得得,老大,安妹妹,你们俩歇歇嘿,安叔安婶的馅饼什么的都上来哩,咱们赶紧回家,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啊。”姜成卓和赵真旭一人提着一大堆装着方便饭盒的塑料袋,招呼着斗嘴的江杰云和安然。 姜成卓点单要菜的时候,安然正忙着跟江杰云斗嘴,这会儿见他们拎了那么老大一堆的方便饭盒,张了张嘴,想说,这么多,我爸妈可吃不了,但话还没到嗓子眼儿,她又反应过来,这里面大概绝大部分的食物都是今晚的宵夜,而这些宵夜的三分之二还挂零必然是要进到这三个吃货的肚子里的。 而关于宋如锦的话题,也就暂时在几人之间告一段落,没有再继续下去。之后的日子里,宋如锦又到班里来找过江杰云两次,不过都没有找到人,再后来,便不再上门了。 宋如锦来的那两回,都正赶上江杰云请假早退回家“养病”去了。安然回头跟江杰云告知了一声,得到了一句平平淡淡,不以为意的“知道了”。 没什么后续事件,男主角明显没什么意思,安然便也就对该位小白脸同学的桃花运失去了八卦的兴趣,至于宋如锦是不是在学校以外的其他什么地方找过江杰云,那就不得而知了。就像安然之前想的那样,不同生活圈子里的人,即使共同出没于同一所学校,同一层楼,除非特意,否则想要有所交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宋如锦的出现和消失就像是吹皱河面的一阵微风,风过处几缕水痕轻皱,给他们平静的生活带了几许谈资,转眼无痕,似乎就此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在当时,谁也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想到日后会因着这阵不起眼的微风而掀起一波巨大的风浪,让江杰云几人多年的努力和事业几乎毁于一旦。 无风也无浪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尽管是重点高中,但高一学生的生活还是相对轻松的,因着万老师和海老师的邀请,郑晓便常拉上几位好友一起去校篮球队给那些种类齐全的美少年们当陪练……呃,或者说是对美少年们进行从生理到心理全方位,多方面的各种刺激,彻底激发他们的战斗热情。 美少年们虽然时常因着郑晓郑姑娘的种种优异表现遭到万老师的各种冷言冷语的无情打击,但为了在一片惨绿的队伍里看到一朵水嫩的娇花——虽说这朵娇花是朵食人花吧,却也是感到在心灵上痛并快乐着。 至于郑晓呢,这姑娘可没美少年们那细腻丰富的心理活动,一门心思的享受着运动的快乐,连带着江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个好友也跟着她去打了两回,这两个吃货打得好不好另说,倒是跟篮球队的上上下下,从老师到队员都混了个烂熟,安然甚至听到江杰云那厮私下里向万老师打听他们学校的体育器材的采购情况,听得她嘴角一阵的抽抽,果然是个奸商,不放过一切潜在的商机,甭管大小,甭管多少,典型的抓大不放小。 打过球之后,海老师经常请她们几个去小食街吃点或是喝点东西,万老师偶尔也会出一回血,跟他们凑凑趣。安然几个更是抓住机会回请了两位老师两次。 不过,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海老师在花钱。 271,被老妈打败 用海老师的话说就是,出门吃饭,哪有男士让女士们花钱的。再说,老师已经工作了,又没成家,手里的钱也松快,你们还小,零花钱本来就没多少,等你们长大了,工作了,如果到时还记得老师的话,再请我吃大餐也不迟。 安然她们无奈,没想到海老师还有点改良版的大男人主义。 姜成卓听说海老师的这番话后,立时一竖大姆哥,叫道,“行,就冲着这话,海老师就是个纯爷们儿!” 姜成卓这话小周姑娘老爱听了,一双大眼睛都笑成了弯月牙儿,一个劲的朝姜成卓点头。 赵真旭和安然一起打击她,“傻丫头,千万别把这只死要钱的铁公鸡的话当真事儿听,只要不用他花钱,丑八怪他都能说成赛天仙。更何况,你不觉得他这话有问题吗?什么叫‘就是个纯爷们儿’啊?难道爷们儿还有纯和不纯之分?难道你们海老师这爷们儿当得不纯吗?” 结果引起了铁公鸡和小周女王师徒两人的联手反扑,话唠二人组声称要给这两个一个大大滴教训。 赵小胖和安大厨两人抹着眼泪大喊,完了完了,小周童鞋原本多好的一个小丫头啊,现在都让那只钱串子给带坏喽! 不过,跟海老师接触的时间长了,倒真是觉得这人就像周芳华说的那样,除了有点娘娘腔……好吧,不是有点,是娘娘腔严重了点之外,还真没什么大毛病,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好丈夫人选。从安然,到郑晓,更不要说周芳华都起了给这位剩男介绍对象的念头。 不过,以她们三人这种学生的身份,想给海老师划拉着大堆的媳妇儿候选人,也是挺不现实的,像小周姑娘那见着哪个女老师没男朋友就打主意也是没什么前途的,于是,三人便开始可劲的向自己的老娘拼命的宣传海老师这名问题男青年……啊不对,是大龄男青年,希望可以利用自家老妈们的人脉资源早日给海老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小媳妇儿。 你还别说,妈妈们到底还是比安然她们这些在校的小屁孩子接触面要广得多,由于三个孩子蹦跶得太欢,被三个小丫头片子鼓起了作媒兴趣的郑妈妈到周妈妈,再到李彩凤还真都对这个事上了心。 不过,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虽然妈妈们很积极,也很热心,但架不住海老师那一身的气质真的是不太符合大多数人对男青年的审美期待。 就说那两次相亲吧,尽管妈妈们事先也给女方打过了预防针,说那小伙子吧,人好,工作好,脾气好,哪哪儿都好,就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娘娘腔……呵呵……呵呵…… 女方那边听了果然有些犹豫,但由于自家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位海老师的条件听着太好,太让人心动,娘娘腔就娘娘腔吧,又不是什么黄赌毒的大毛病,忍一忍也不耽误过日子,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于是,犹豫了一回,也就答应了。 再说海亦鹏这边,海亦鹏是家里的老来子,上头有三个姐姐,他完全是个计划外,他妈妈四十一岁上才有了他,实在的高龄孕妇,本来是不想要的,但架不住发现的月份又有些晚了,做人流的风险也不低,一咬牙也就生下来了。 海亦鹏的出生可把他的奶奶给乐坏了,打从他落地开始,就把他当成心尖肉的捧在手心里,带在身边寸步不离,三个姐姐当时都不小了,对这个小弟弟完全是当成半个儿子来疼,他自己的亲娘就更不用说了,于是,被五个女人疼爱着长大的海亦鹏也不怎么的,就有点阴气过盛了。 等到家里人发现的时候,这孩子的气质已经定了形了,再想改,可就难了去了,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这就可以看出来,想让海亦鹏阳刚起来,是件多么艰难的事! 海妈妈今年都七十来岁了,自己常说,她这辈子从读书,到工作到成家,称得上都是安安稳稳,顺顺当当的,就临了临了在小儿子的婚姻问题上真是犯了大愁了! 这回听说有学生家长给自家儿子介绍对象,可把老太太激动坏了,回头一个电话就把三个女儿给召唤回来了,四个女人齐上阵,务必要尽量把自家的这棵月光下的凤尾竹给打扮成一棵风吹雨打都不怕的胡杨树! 就连周芳华也带着几个好友跑到老师家里跟着瞎起哄。 尽管大小女人们齐上阵,个个奋勇积极,热情无限,折腾得热火朝天,尽管耐性十足是海亦鹏的最大优点之一,从头至尾的任这些关心他的女人们像揉面团似的来回蹂躏,毫无怨言。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终止于女方遥遥见到海亦鹏一路袅袅娜娜走来的身影,那位姑娘的脸色立时就变了,如果不是看在介绍人的面子上,只怕是马上就能掉头就走。 之后,任妈妈们说破了嘴皮子,把海老师夸了又夸,海亦鹏也是配合着尽力表现,但那女孩却是再也没有半点兴趣了。 哪怕女孩儿的妈妈也碍于海亦鹏的条件,犹豫的劝了女儿一回,那姑娘也是坚决的摇头,说到最后甚至还带着哭腔朝自己的母亲叫着,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以后怎么带出场去,在亲戚朋友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让人以为我得是多嫁不出去,找一个这样的啊! 两次相亲的情形都差不多,由此就也可见海老师的相亲之路是多么的艰难了。 海亦鹏本人倒是不愁,但是海妈妈那老太太却是对几个孩子和家长们抱歉得厉害,特意让儿子提了礼物上门去拜谢,一方面是感谢她们的热心帮忙,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如果遇到合适的,还请尽量再多费点心。 安然她们几个不由得再次感叹了一把,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妈妈们倒是没有灰心,几次接触下来,她们也发现海亦鹏这个小伙子正经不错,用她们的话说,她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跟未婚的小姑娘可不一样,讲究个实在,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可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最让安然感到“绝倒”的就是自家老妈李彩凤,她无意中听到老妈对老爸感叹,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姑娘都是怎么想的,我看小海那人就正经挺好,要不是我们家小然年纪太小,我都想把小海拉回自己家做女婿了,谁家姑娘找个这样知冷着热的,日后不遭罪,不挨累,也不惹气,多好! 我的妈诶,您想得倒真是又远又全面! 安然觉得自己完全被自家“思虑周全”的老妈给打败了! 除了做媒,陪着好友打球之外,安然也依然在继续着自己那些杂七杂八的兴趣爱好。 毛笔字一直坚持着,基本每个月都要带着大叠的习作,作文本和自制的小点心去看望初中的语文老师刘穗香和师公,也是自己的书法老师刘云轩。 周末的时候,会专门拿出一点时间去图书馆的阅览室继续做自己的资料收集,那位总是有气无力的管理员依然用她那看起来有些“飘渺”的态度给予了她很多的帮助,并表示,安然的小饼干做得不错。 文稿还是一直在写的,但速度并不快,安然对自己的水平倒是心里有数,反正她也不指望稿费生活,不过是慢慢的写出了兴趣,也存着锻炼自己的念头,拿出耐心和毅力来,一点点的打磨着自己的文字,即使一时之间看不到明显的进步,甚至在胶着的时候,反而觉得有所退步,感到困惑苦闷,她也一再努力静下心来,告诉自己忍着,忍着,一切都是必然的过程,量变早晚形成质变,只要坚持下来,她早晚能等到质变的那天。 江杰云看她那揪眉琐眼,咬牙切齿的包子脸好玩,没事就打击她,再这么下去,你就成忍者神龟了,我看你这小样儿,搞不好没质变,先变质了! 嘴贱的下场自然是没有肉吃的,安然对此美其名曰为,她是文明人,不用暴力解决问题。 而三只食肉动物们则哭诉,她这完全是冷暴力! 闲下来的时候,安然继续和吴泽荣一起胸挂相机,走在锦岭的大街小巷里,记录着这个城市的深秋风景,以及风景里行走生活着的人们,也记录着人们生活着和生活过的那一处处新的,老的建筑物们。最近她还用自己的稿费托姜成卓买了一台质量过硬的二手随身听和一大批二手磁带,专门用来记录那些老人们讲述的关于城市,关于建筑的各种民间传说和故事。 毕竟老人们的讲述本身就是这个城市的历史和记忆的一部分,远比经过她的手,加工后落到纸面上的更加的原汁原味,同时,有些细节,也许她当时没有留意,过后再想去追寻的时候,原有的讲述者却已经带着那些珍贵的记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272,骨感的现实 安然知道自己的精力有限,经济上也不富裕,只能做一点算一点。 不过,她的计划不仅得到了几位好友的无条件支持,也得到了诸位老师们的无私帮助。比如,她的初中语文老师刘穗香和师公刘云轩夫妇俩,初中的班主任杨仲明,周芳华的老师海亦鹏,高中班主任夏微,兴趣社团的指导老师卫芷,还有编辑蓝青。 他们是陆陆续续,或从安然本人的口中,或从她的朋友们的嘴里得知了她的这点小小的计划和心愿,全都极力的赞成,并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人脉资源给予了各种帮助和建议,在他们的帮助下,安然不断的完善着自己的计划和构想。 尤其是刘穗香和刘云轩夫妇俩人甚至特意抽出时间来,亲自跟着安然,吴泽荣一处处的跑,跟着他们一起与老人们拉家长,谈话,录音,做记录。 用夫妇俩人的话说,这是一项很有价值很有意义的工作,从来历史记录的都是大事件,大人物,其实,真正组成这个国家历史的,并不是那些指点江山的皇帝和权臣,而是那些被淹没在时间的尘埃中,不被人注意,默默无闻,平凡无奇的普通小人物们。 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正是这些无数的水滴们,构成了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浩如烟海一般辉煌历史。而历史却对他们缺乏足够的记载,他们的喜怒哀乐在史书中几乎是一片空白。 往往一座在战争中失陷的城池到了历史学家的手中只有两个字“城破”,可谁又知道城破之后,那些普通的百姓们遭遇了什么,又发生了怎样或悲壮,或凄惨的故事? 这固然是史学家们出于历史记叙要求精练客观的缘故,但同时不能不说,也限于当时的记录条件。像安然现在做的,听一个城市的老人们讲述他们自己和城市的老故事,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也是一笔留给子孙们的很有意义很特别的财富。 望着刘老师夫妇那相互掺挽着,有些佝偻的背影和他们被秋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花白头发,以及自己手中越来越厚,越来越丰富的资料,安然觉得心里像是燃起了一盏温暖的灯火,也许不够明亮耀眼,却足以给她更多的力量,照亮她的前路,让她可以走得更远,更久,也更坚定。 在他们的帮助下,也许我可以做得更多! 安然这样想。 然而,还是那句话,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永远很骨感。 尽管有江杰云这个土财主在慢慢的拣着漏,但当安然看到前一天还好好的驻立着的,经历了百多年风雨,前几年还被定为本市的文物保护单位的老建筑一夜之间被推倒变成废墟的时候,心里还是低落得不行,抱着胸前的相机蹲在深秋的寒风里,望着脚边的残砖碎瓦垂头发呆,沮丧得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她是有些迷茫的,甚至生出了几分放弃的念头来。 尽管她经历过十几年后全国房地产业的高速发展时期,听说过,也见到过比眼前更加可惜,野蛮,甚至惨烈的拆迁事件,无数的更加宝贵的老建筑都被一一推倒,就连建在文物局院内,号称中国最安全的老建筑也被人毁坏干净,依然无人承责,无人过问,更别提那些被强迁的普通老百姓了。 这个国家为了经济的发展正在付出,并将继续付出无数高昂的代价,有些损失是可以弥补的,而的更多的损失却是无法修复的,从环境到文化到人心,方方面面,让人心惊,也让人心痛,却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止这种巨大的付出。 尽管她早有思想准备,也一再地在心里说,自己的力量微弱,能做一点是一点,在历史的车轮面前,她能做的也只能尽力而力。 可是当一切真正的在眼前发生时,尤其是在她做了那么多努力之后,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多少的心理建设也比不上此刻的灰心和痛心。萧杀的秋风,似乎打透了的厚厚的衣衫,寒气从每个毛孔渗进皮肤之内,一直渗到了心底里。 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来,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温热,坚定而不由分说的将她托拉了起来,自腋下环自身前,握起她又僵又冷的双手。 从那手上传来的热气让她猛的打了一个冷颤,人却从怔怔失神的状态里回复过来许多,随即发觉那双手的主人正是今天陪伴自己同行的江杰云,而自己的双手则被他的手扶着落到了胸前的相机上,然后又被他引导着举起了相机,将镜头放在了她的眼前,她皱了皱眉,依然没有什么精神。 “做什么?”她有气无力地问。 “你从镜头里往外看……”江杰云半弯下身,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安然此刻看来尤其单薄的肩头,整个身体将她环在身前,背后瑟瑟的秋风因他身体的遮挡而阻隔了部分寒意,他清朗的声音自安然的耳侧传来,平缓的呼吸暖暖的吹拂着她的鬓发,用他那少有的,正经的态度指引着安然将目光从镜头内向前望去。 这里从今天开始正式被列入了拆迁的范围,工程人员工作努力,时间就是金钱放在很多地方都是适用的。一天下来,这一片地区的三分之一都被砸成了断壁残垣。 秋已经一天深似一天,黄昏也随着秋意渐浓来得越发的突然,好象前一刻还是太阳当空,后一刻却已经是夕阳西下。 落山时分的太阳就像是秋末的红叶,越是天寒越是红得厉害,照在被呜咽的秋风卷起遍地烟尘的工地上,显得份外的空寂荒凉,蓦然让人想起一个古老而凄怆的形容词来——残阳如血。 安然忽然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又酸又胀,就像塞了一团乱麻似的东西,拿又拿不出来,消化又消化不下去,憋曲得厉害。 于是,经常喜欢附庸风雅的安姑娘赌起气,一张嘴居然骂起人来,“看什么看,他妈的有什么好看的!” 安然的声音是那种少女独有甜脆中还带着一丝未完全脱尽的奶味,她又爱装秀气,说话的声调不高,语速不快,除了平时胡闹尖叫的时候能拼命发挥扬高那么一两度之外,平时总带着一股斯文的书卷气,即使这会儿脱口一句骂人话,依旧显得文文静静的,以至于江杰云乍听之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才无声的笑着摇了摇头。 别说,这脏话让她这么一骂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还真挺好听的。 转瞬又将思维从那不靠谱的路线上拉了回来,江杰云继续说道,“你不是想记录下这个城市的历史吗?不是想记录下那些老建筑的历史吗?你现在透过镜头所看到的这一切就是历史的一部分,你应该把眼前的情景毫不修饰地拍下来留给子孙后代。你没有赶上一座建筑的诞生,但你却见证了它的死亡,你要把它的死因告诉你的孩子,让他们可以不再犯我们曾经犯过的错,这才是你记录这些东西最大的意义,你忘了那句话吗——‘以史为鉴’!” 江杰云的声音不高,在呼啦啦的风声中却显得极平稳,一个字一个字,不徐不急地被送入安然的耳中,莫名的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之前乱成一团的心绪随着他的话慢慢的沉静了下来,从镜头望出去,满眼的荒凉依旧,并没有转瞬变成绿洲,可是当人们换了一个全新的,不同的视角看待同样的事物时,一切便都有了不同的意义。 那天安然在那处拆迁工地上拍了很多照片,直到夕阳彻底的沉入了地平线,四周陷入一片昏昧之中,才遗憾的收了手。 拆迁的工地自然是没有灯的,遍地的砖头瓦块,走一步绊两绊,最后,江杰云和安然只好手牵着手,互相不住提醒着“小心脚下,慢点走”,在黑暗中,迎着兜头呼呼吹来的冷风,摸索了好半天才算是费力地走出了那片废墟。 江杰云的手几乎要比安然的大上两圈还挂零,热乎乎的把她的手包在掌心,暖意源源不断。 只是由于在空旷的工地里待得时间太长,风又大又硬,走出废墟的时候,安然还是冷得哆哆嗦嗦,可怜巴巴的缩着肩膀,指尖冰凉。 江杰云用手指给她搓了好几下,安然那纤秀的手指依旧冰冷如故。 江杰云皱着眉嫌弃道,“怎么跟死人手似的。” 安然气得直接踮了脚,把自己一双冷冰冰的手毫不留情地塞进他的脖领子里——这家伙就不能让人念着他的一点好,狗嘴里从来就不带吐一吐象牙的。 可江杰云这厮却偏偏能在上一秒让你恨得牙根痒痒,下一秒又会让你觉得心里软嗒嗒,暖烘烘的——出了工地,江杰云特意带着安然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在一条小胡同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家生意清冷的小饭馆。 273,心疼小女友 在安然“我们不回家吗?还要去哪儿?”的问题中,江杰云直接拎了冻得缩成了一团的某人进门坐下。叫了两大碗小馄饨,又特意耍了嘴皮子,跟那个吝啬的连胡椒粉都舍不得拿出来的老板娘强要了胡椒瓶,给安然的碗里重重的加了些胡椒粉,让她趁热赶紧吃,省得回头感冒难受得哭鼻子。 安然还想抗议“我什么时候感冒哭鼻子了,你造谣”,就被他捏着后脖子按向馄饨碗,“快吃,吃完再掰扯。” 老实说,这家小饭馆的小馄饨包得真是不怎么样,馅太小,肉太少,一股子咸菜味儿不说,就连那馄饨皮也软趴趴的,面和得太软,又煮得过了火,几乎兜不住那丁点儿大的馄饨馅,险些成了片汤,不饿到胃疼,谁都要骂一声难吃。 也许是饥饿时候的食物,寒冷时候的热汤最让人觉得美味,更何况,很多时候,当你饿了,冷了时,给你饱腹感和温暖感是食物,可饱腹和温暖之外的那份幸福、贴心、关心和牵念却是那个为你张罗汤饭的人所给予的,也是最让人难忘,留恋和珍视的。 或者这才是“抓住恋人的胃就等于抓住了恋人的心”这句话里真正的道理所在吧。 也因此在后来的很多很多年里,安然一直固执的认为这家饭馆的小馄饨特别美味好吃,一到深秋的季节,她总会拖着江杰云,单只他们两个人,来这里吃上一碗,直到后来小饭馆也被列入了旧城区改造的范围,停止营业,安然为此还感伤了好一阵,弄得某个土财主险些没发疯的开上一家馄饨馆。 在大风呼号的室外来到热气氤氲的小店里,吃上一大碗热气腾腾又带着浓浓辛辣的小饨馄,被那热气一逼,体内集了半天的阴寒都随着毛细孔被驱了出来,脑门上浮起一层薄汗,嘴唇被胡椒麻得红艳艳的,眼里也水盈盈的带了泪意,脸色也从原本的隐隐青白转而敷了一层轻红,暖和过来的身体呼的一下子,彻底松乏了下来,安然舒适的呼出一口气,再吸吸鼻子,顶着一头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乱毛,朝江杰云露出自下午以来第一个的笑容来,傻乎乎,软绵绵的。 江杰云觉得她那副傻样儿跟海亦鹏新养的那只不到半岁的小胖猫有点连相,跟姐俩儿似的,憨呆憨呆的,让人看着心里有点痒痒的,颇有一种不欺负难受的冲动,身随意动,他一点不客气地伸出手奔了安然的脑瓜儿顶,揉了揉她的那头乱蓬蓬的呆毛。 动手之前还憋着坏,想使点劲,可真下了手,手劲又自然而然的轻了下去,偏偏嘴还贱,一边揉一边撩闲,“瞅你那小熊样儿吧,傻乐什么呢?” 说安然傻乐,他自己却也不由得弯起了嘴角,笑意止不住从漆黑的眼眸中流泻出来,年轻俊美的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格外的柔和。 这要是平常,安然早跟江杰云心里想的那只小胖猫一样跳脚炸毛,可这会儿,安大厨吃得舒坦高兴了,之前在拆迁工地上也折腾累了,只懒懒的微眯了水意朦朦的眼,轻轻的斜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做出一副“幼稚,本姑娘不与你一般见识”的表情来。 某吃货今儿极难得的没一脑袋扎进馄饨里,大概也跟这家的馄饨实在难吃也不无关系,亦或是在食物之外,有更让他挂心的东西。看安然把最后一个小馄饨塞进嘴里,抓过她的手捏了捏,又皱了下眉,还是感觉不是很热乎,“要不再来一碗吧,我瞅你怎么还没彻底暖和过来似的。” “不用了,再来一碗,我也吃不下了。”安然对自己的“度量”可是心中有数。 “再要一碗吧,你多喝几口热汤,吃不了剩下的不还有我吗?”江杰云说完也不等安然反对,直接走到忙着在收银台后看电视的老板娘面前,去要求再下一碗了。 其实,他们这会儿也就是喝点热汤暖和暖和,一会儿回家还要正经吃饭的,虽不到铁公鸡姜成卓那样锱铢必较的地步,但总喜欢算小账的安大厨依然认为完全用不着再要一碗,浪费。 可江杰云的动作快,腿又长,安然只得推开馄饨碗追了过去,直接阻止那位正准备走向后厨传单的老板娘,“不用,不用了,麻烦你了,我们已经吃饱了。” 眼见一碗小馄饨的生意飞了,虽然钱不多,但对生意清冷,佯死殆活的小饭馆来说,蚊子再小也是肉,老板娘那浓妆艳抹的脸上颜色也不是很好看,不太乐意的瞅了江杰云一眼。 安然也转头朝江杰云低声嘀咕,“得了得了,我已经暖和过来了,再要一碗没必要,我又吃不下。” “你吃不下我吃得下,老板娘……”江杰云抬手还要继续要。 安然一把掐住他的胳膊,“晚上回家,我给你炖肉吃,你就不留留肚子。” 江杰云豪气干云的切了一声,心说几个小馄饨对我来说算个屁,还要开口辩白,老板娘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画着僵硬黑浓眼线的眼尾一挑,朝两人的脸上喷出一口烟来,“行啦,小丫头,别不知好赖啦,没看着帅小伙儿这是心疼你吗?”说着又用夹在手指间的烟点了点江杰云,“赶紧的,跟小女朋友商量明白了,要还是不要,快着点,再磨叽下去,我们可要关板了啊。” 安然对老板娘的这句“小女朋友”完全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先是愣神,接着又让劣质烟草的味道给呛得狠狠的咳了好几下。转头怔怔的去看江杰云的时候,那厮却一脸的不以为意,嘻皮笑脸的朝她挤挤眼,到底又叫了一碗小馄饨,还学着老板娘的话挤兑她,“听这大姐说的没?我这是心疼你哈,必须很幸福,很激动,知道吧?麻溜儿的,赶紧表示。” 帅小伙儿的一声“大姐”,把年过四十的老板娘叫得心花儿怒放,目测这第三碗小馄饨足比前两碗多出四五个来,香菜榨菜和虾皮也多捏了不少,看得帅小伙朝着安然一阵得意的低笑。 说是小饭馆,面积真的是很小,将将巴巴摆了四张桌子,安然他们进来的时候,店里还有两桌人,江杰云怕安然冷,他们便坐在了墙角,大概是为了节余空间,墙角的这张桌子配的是长条木凳,两人便只好挤在了这油腻腻的长板凳上。 此时,两人肩并肩坐着,江杰云为了不让老板娘发现他的那点小得意,将坐得本就很近的身体又向安然的方向倾了倾,清爽又温热的气息喷着她耳边的发丝,一荡一荡的搔着她的耳垂,英俊的眉眼近在咫尺。 安然静静的,以一种带着些距离感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江杰云,想起重生后,第一次见他的情景,想着那时他的模样。 此时四周的乌烟障气,满目乌浊将身边的少年愈发衬托得身长玉立,丰神俊朗,想一想,过了这个新年,他们就该十七了,已经可以算是青年了。 三年的时间似乎转眼而过,然而他的身上也处处带着时光的痕迹,个子高了很多,肩膀要比初一时宽了不少,身板也不再那么的单薄了,当初显得有些锋锐的气质在这几年已经渐渐的收敛了起来,眉眼间的青涩也长开许多,算是越长越帅的典型了。乍一看去,完全就是个温润少年,怪不得班里有些小女生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在背后形容他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显然这厮愈发的会装相,也愈发的具有欺骗性了。 这么看着他,某重生怪少女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感慨来,然而有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伤感也随之浅浅而来。 江杰云三两下扫干净了安然拔到他碗里的馄饨,朝托着碗一边喝汤一边望着他发怔的安然扬眉问道,“安小然,没完没了的老看我,才发现我长得这么帅是吧?” “你想多了,胡椒粉放多了。”安然垂了眼,一口一口的喝起汤来。 回去的路上,安然格外的沉默,一言不发的骑着车子,不过,由于该位同学一到这个季节,在室外就把自己包裹得跟要出门搞破坏活动的恐怖份子似的,能见人也能让人看见的就剩下一双眼睛,聊天什么的,也确实不如在室内方便。再加上这天回去的路上又是顶风,因此江杰云对安然的安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呼呼略过耳畔的风声里,安然突然回忆起前一阵子,自己还对周芳华和姜成卓那份不知要继续到何年何月的“情书之约”的忧虑,想到年纪渐大的男性女性朋友便不再适合开一些不合宜的玩笑…… 望着身边江杰云的身影,安然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一天来得比她想像的还要早,也许是该跟这些男性朋友们适当的保持一点身体距离的时候了。 274,意外的进步 谁又能想到,成长是这样的快,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如果不是小饭馆那位风尘味十足的老板娘的一句打趣,习惯成自然的安然还不觉得她和江杰云看上去是那样的亲密。 说到肢体动作,身体距离,她又细细的把周围的几位男性朋友想了一遍,吴泽荣就不用说了,那个书呆子只跟书和相机最亲近。 跟姜成卓和赵真旭平时也经常打打闹闹,但似乎随着这两年年龄的渐长,那种小猫打爪儿似的玩闹也渐渐的少了。 倒是跟江杰云这厮,每天都要斗上几回嘴,动了嘴,往往就容易动手,这身体的距离不知不觉也就近了,肢体动作不可避免的也就多了。 不是她思想太复杂,也不是她小家子气太矫情,而是有些事情还是一开始就整理清楚比较好,是朋友就该保持朋友的距离。 今天有老板娘误会,谁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人误会。既然让人误会,想必他们之间是有让人误会的地方。 这种事情本就似是而非,容易模糊,而且一些时候友情与爱情也确实只有一线之隔。 友情前进一步是爱情,爱情后退一步是友情,两者是可以互相转换的。 所以有“日久生情”,“友人已满,恋人未达”的说法,以至于有些狡猾的小伙子在追求心上人时,用的借口就是做朋友。 因此也有“做不了恋人,做友人”的现象,还有一些恋人分手的借口就是,“还是想跟你做回朋友”。也确实有一些恋人分手之后,选择继续做朋友。 此外,男女之间,除了友人,恋人的身份和称呼之外,还有一种很暧昧的身份叫做“蓝颜知己”和“红颜知己”,很多时候,这种所谓的异性知己都容易成为恋情或者婚姻的第三者。 所以与其等到以后发生误会和麻烦,弄得两下尴尬,让原本的情谊打了折扣,还不如早早就做好打算的好。 不用说别人,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将来找男朋友,看到他经常跟自己号称青梅竹马的女性好友在一起连打带闹,偶尔还拍头搂肩的,心里没有想法才怪。 要是将来江杰云的女友提出让他跟自己保持距离的要求,不说他会不会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自己本身就会觉得万分尴尬,前退不得,明明对人家没想法,还要让人家的女友灌上一壶醋,太没意思了。 友情跟爱情,亲情一样,也是要用心维持的。 她珍惜这三年以来,跟江杰云,姜成卓,赵真旭,吴泽荣几位男性好友的友情,如果可能,她希望跟他们一辈子保持这种不涉及利益的,兄弟姐妹一般的朋友关系。 然而,尽管理智是这样条理分明,就像是一本友情指南,可心里的那一点伤感和依恋却怎么都抹不去。 她说不清楚那份伤感和依恋是从何而来,因何而生,也许是对成长的,对回忆的,对青春的,对时光的,还有许多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混杂在一起,让她在心底里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保持身体距离,减少肢体接触这事,说起来容易作起来难。 安然这人又有点别扭,希望把这种事做得不着痕迹一点,尽量让几位朋友察觉不到这份疏离。毕竟这种事不好说出来,本来是平常的事,说出来反而变了味道。 同时,习惯也是一种可怕东西,它能让王八和绿豆天长日久看对了眼,也能把九天玄女在日复一日中变成墙上的蚊子血,更能让上一秒咬牙切齿的要与男性朋友,主要是江杰云保持距离的安然下一秒看着自己落在某吃货修长大腿上准备行凶的爪子欲哭无泪。 更别提某吃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全不会配合某个富于远见的重生人士的苦心,最近似乎突然对她那满脑袋的头发感了兴趣,没事就撩闲似地揉巴上几把,让安然有一种自己已经沦为与海老师家那只小胖猫一个地位的错觉,真是生可忍,熟不可忍,于是,某重生人士再度对着帅小伙伸出了自己的爪子,行凶…… 总而言之,距离这东西,不是你想保持就保持得了的,下决心,犯错误过界,忏悔,再下决心,再犯错误过界,再忏悔……跟个死循环一样。 最后,安然自己也看开了,慢慢来吧,想一步到位是不可能了。 那天之后,还有个小小的意外之喜,是关于摄影的。 在此之前,安然拍的照片作为一般的普通用途是没有一点问题的,但作为摄影作品就是属于在及格线之外的次品了。 专业的摄影师就不用比了,单与吴泽荣比,她就差了好些,同样的景物,她拍出来的,跟吴泽荣拍出来的,在意境上就差了一个甚至几个档次。 安然知道,不是技巧的问题。 她虽然算不得吴泽荣那样的学院派,但自重生以来,做起事来,也是力求认真踏实,别管这事是大事,小事,正事,还是闲事。同时,吴泽荣也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摸索到的技巧倾囊相授。 到底差哪儿呢? 这个问题,对安然来说,一直无解。 直到那晚的照片被冲洗出来之后,安然自己便惊喜的发现,这些照片在格调上竟然比之前拍的那些上升了一档还要挂零。 终于摸着及格的门槛了! 看着新洗出来的照片,安大摄影师几乎要泪流满面,真心不容易啊! 这之后,安然在这方面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开了窍,在模糊之间好象摸到了什么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拍摄的增多,而渐渐在心中逐渐成形。 安然也不急着总结,但她隐约觉得,自己这次之所以会在摄影方面有所进步,大概跟自己在思想上变换了视角有些关系。 虽然她对艺术这种高深的东西没什么了解,但私下觉得人们都说艺术和文学是相通的,那么在创作上应该也有所共性。 就像她自己写作一篇文稿,记述一件事情,修辞手法只是一种辅助手段,真正能决定一篇文章好坏与否,还是要看文章的立意,文章的立意来自写作者的所选择的视角,选了独特的视角,有了不一样的立意,再辅以各种写作手段,这样才能写出一篇好的文章。 摄影大概也是一样。 她所掌握的技巧已经足够她现阶段使用,但她欠缺的是在拍摄之前,有一个明确的想法,只知道自己想拍建筑物,却并未对自己想拍出什么样的效果有个清晰的定位,没有想表达的明确主题,有再多的技巧也只是像是失去了目标的箭一般,有一种“无的放矢”之感。 而在拆迁工地上,江杰云的那番话,和自己当时的各种感受,让她终于因着心中强烈的表达欲找到了长久以来,自己所没有意识到的,应该寻找的定位和主题,这样一来,自然拍出的照片与以前那种盲目的作品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为了表示对某人给予自己适时帮助的感谢,以及那一碗及时而暖心,加了足足胡椒粉的小馄饨,安大厨决定给该吃货做一顿好吃的。 做什么呢? 对于一只肉食动物来说,当然是吃肉,吃大块肉才最让他感到哈皮,有幸福感。 于是,周末的时候,安然细细的做了一顿“认真版”的扒肘子。 所谓“认真版”的扒肘子,就是既不用高压锅,也不用焖烧锅,舍弃一些速成的方法和捷径。省事的方法虽然便利,但凡事也是有得必有失,笨拙的方法虽然麻烦,做出来的味道却是与简略版有着极大的不同,小火烹调和大火速成,前者必然要比后者入味。 对肉食动物们来说,一只肘子打发一个人还有点将将巴巴,更别提三个人了。一听说,安然要做扒肘子,赵小胖那个激动,一把揪住采购专员姜成卓的脖领子,勒得公鸡兄直翻白眼,他也视而不见,一叠声的嚷嚷着,“多买点,听着没,多买点!” 姜成卓一边翻白眼倒气一边还不忘朝他大力点头,缓过气来第一句就是用“必须的啊!”来回应赵真旭的那句“多买点”的大声疾呼。 江杰云这厮一如既往的狠,一张嘴就是,“先买他十个!” 气得最近总是在心里念叨着要跟他保持身体距离,不动手动脚的安然立刻破功,照着他的长腿就来了一脚,“你有肚子装,我还没手做呢,十只!你怎么不去买个养猪场!” 安然自认不是本人太暴躁,实在是吃货太疯狂!你说说,怨她总是犯戒破功吗?听这厮说话,真是不骂他,她的嘴痒痒,不掐他,她的手痒痒,不踢他,她的脚痒痒! 江杰云被安然一脚踹在了小腿肚子上,皮憨肉厚筋骨强,简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眉毛都没多动一下,一脸自然的回应安然的抗议,“那有什么,你的手不够用,不还有我们呢吗?你是想多几只手吧?一只手,两只手,三只手都随你,愿意几只有几只。” 275,梅花扑鼻香 一只,两只,三只手……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姜成卓那边的白眼还没翻完,安然这头也开始翻起白眼来了,炸毛尖叫,“十只肘子?咱们家没那么大的锅!” 没锅就没法做,这下你总没招儿了吧? 哪想到人江大少爷霸酷的一挥手,轻描淡写地招呼采购大员姜成卓,“听着没,卓子,安小然说了,咱家锅不够大,你顺道再买几个大锅回来。” 要说姜成卓这只铁公鸡,什么都舍不得,一分钱恨不得攥出一把水来,唯独在吃的上,那叫一个对比鲜明的大方,一听江杰云这话,二话不说,答应得既痛快又脆快。 安然被江杰云这个混球吃货气得发晕,这会儿干脆把什么距离之类的想法都忘到脑后去了,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一下子扑到这个混球的身上,伸出双手,照着这厮的脖子就是一顿狠掐——叫你抬杠叫你抬杠叫你抬杠,你个混球! 你说这三块料啊,一天早中晚外加宵夜,四顿的大鱼大肉,就是红扒肘子也没少吃,怎么这副嘴脸还这么难看呢?活像百八十年没吃过肉了似的。 安然曾就这种问题向这三只吃货发出过强烈的质疑。 结果人江大少爷一撩眼皮,十分纡尊降贵的告诉她,我们这是在用力地表达对你厨艺水平的赞赏,你必须很荣幸,必须很激动。 安然直接回给他一个“呸”! 相对来说,这三块料中,还就赵小胖为人比较实惠,告诉安然,他们是在用这种方法来表达吃到美食的喜悦。 不过,安然依旧默默翻白眼,那你们的喜悦还真持久,一天就能喜悦上好几回,可真够激情澎湃的,精力无穷啊! 安然一边掐着江杰云的脖子,一边不忘在心里吐糟。 “谋杀啊。” 江杰云的语气平平板板,带着一种“我这是给你面子,看你那么卖力气的份儿上,不得不给点反应”的态度,说完就自在无比,放松休息一般的躺在沙发上,让被他气得咬牙切齿带发狠的安然压在他身上,一顿乱掐,她那边掐着,他那边嘴里依旧不老实,时不时的挣扎那么两下,意思意思,表示他还是有反抗的,给正在行凶的某人一点动力,省得她没有行凶的成就感。 所以说,想跟江杰云这人保持身体距离神马的,真是一件艰难的事,起码对总是被他气得别别跳的安然来说是如此。 不管安然如何反对,姜成卓到底还是买了十只肘子回来,毕竟谁采买,谁说了算,安然又不愿跟着这几个吃货一起出去丢人,吃货们自然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据说几乎快把早市上猪肉摊子上的肘子在总量消灭了小半。 但还好,江杰云那句“再买几只大锅”也就是故意逗弄安然而已,被他们带回来的只有十只肘子,没有锅。 正是因为江杰云是开玩笑捉弄人,安然事后想想,才更气得想挠墙,你说说她是有多缺心眼,多不长记性,啊? 明知道那几个货虽然肚子大,但也不可能真的就把十只肘子一口气全吃下去。再说了,能容下十只肘子的锅,不说没地儿找去吧,就算找到了,他们家的那种家用的小灶台也容不下那么尊大佛啊。 自己怎么就那么不识逗,总是一再的上他的当,让那个混球嘻皮笑脸的看热闹?笨死她得了!肘子买回来,还不能马上做,还需要先行将肘子表皮上残留的细毛处理干净,才能开始正式的烹调。 正因为工序和时间的麻烦,所以安然才特意选择了周末来做这道大菜。 想要把肘子上的毛处理彻底,不仅是个技术活,联系到他们的购买量,那同时也是一样辛苦活,想想吧,那不是一只,而是十只! 处理肘子的方法一般的是将其架在火上烤,将外皮上的细毛烤焦,最后再用镊子对个别顽固份子进行“斩草除根”的彻底拔除。 这种活一向是由几只吃货动手。 有句话叫“手巧不如家什妙”。别的不说,单说架着肘子在火上烤的这三只铁钎子吧,那长度,那尖度,那造型,全部都是专业级别的,不用问,那也是姜成卓同学辛苦淘弄回来的。 一开始安然还觉得是不是有点用不着啊,弄得跟正经饭店的后厨似的,太夸张了。 结果这些年用下来,她就觉得自己还是太短视了,有这几只肉食动物在,这几只铁钎子是完全闲不着的,今儿个用铁钎子叉着肘子烤,明儿个就叉个猪蹄烤,后儿个……利用率高得很。 三年多干下来,相比于最初的笨手笨脚,偶尔还要负个伤啥的,如今这几只肉食动物那叫一个手老活熟速度高,十只肘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一人手里一根铁钎子,尖头处戳着一只硕大的肘子,手上戴着手套,一只手握在钎子的中部,另一只握在底部,将肘子架在火上,与明亮跳动的火苗保持一个适度的距离,火苗燎舔着肘子皮,不时发出一声细微的嗤啦声,空气里随之腾起一股发毛被烧焦的糊味,那正是灶火烧烤猪毛的味道。 这味道绝称不上好味,但几只吃货却闻得心旷神怡。 他们愉快的理由也很简单,闻到这种味道,才表示离他们心心念念的红扒肘子又近了一步,别看这味道不好闻,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幸福的味道。 没有眼下难闻的味道,哪有之后好吃的肘子? “世间自有‘吃’情者,莫笑‘吃’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烤着烤着,赵小胖闻着鼻端那毛燎火烧的味道,对着生肘子脑补熟肘子,脑补得太哈皮,这一哈皮就干脆唱了起来,被他不幸选中来抒发感情的,正是琼瑶阿姨的电视剧《梅花烙》的主题曲《梅花三弄》。 他之所以选中这首歌来糟蹋,据说是这首歌很励志,尤其是那句化自古诗词的歌词“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让他感到太他妈的写实了,不把生肘子处理明白了,熟肘子怎么能好吃呢? 姜成卓和江杰云觉得赵小胖这个没文化的技术宅今儿终于高雅文艺了一把,这话说得真是再贴切没有了,这歌唱得真是再映景没有了。 唱得好,唱得妙,唱得呱呱叫。 于是,他们俩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唱得兴起,三个人一齐翻转着手里铁钎上的肘子,摇着屁股一阵乱扭,把一首慢板情歌几乎嚎成了快节奏的舞曲,还是带着摇滚风的——据这三位歌手说,摇滚风比较方便跑调。 三只肉食动物扭到兴起处,又开始恶了巴心的互相碰撞了起来,一会儿撞肩膀,一边碰屁股,一边撞还一边彼此抛媚眼,真是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好容易算是唱到中段,这三个缺德玩意儿又一齐摇头晃脑,低沉了嗓子,严肃了表情,用装X不已的声音念起白来:“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的一首歌,怎么到了他们的嘴里就这么嗝应人呢?还乱改词儿,真是……简直了! 安然满头黑线的表示,她真的是看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可以肯定,认认真真,辛苦辛苦做的红扒肘子她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她可不想自己白忙一场,全便宜了这三只吃货。 虽然吃货们处理收拾干净了十只肘子,安然却不可能全部都一齐做出来。 最开始安然说做五只吧,一半,你们三个吃四只,我们一家三口分吃一只。 三个吃货坚决不干。 经过几番谈判,最后到底改成了六只。 数目确定下来之后,三个家伙一阵的后悔,拍大腿称,不如买十二个肘子,这回做六只,下回就剩五只了,想吃饱还得再续一只,特也麻烦了。 安然简直懒得搭理他们。 先前安然说家里的锅不够大,还真不是一句虚话,六只肘子加在一起的块头可不小。 虽然因着长年饲养着三只胃袋硕大无比的饭桶,家里的锅已经是姜成卓在市面上淘到的,适合普通人家烹调的最大号的锅了,但想一次性塞进去六只大肘子,还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没办法,只好分为两只锅来煮,一锅三只,可倒是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这道工序倒也简单,把肘子放锅里,加水,没过肘子,往里面丢些葱段,老姜,大料之类去腥气的调料,就可以盖上锅盖,调上大火,等水沸。 两只锅一齐煮着,安然便趁着这功夫在第三只灶上放上炒锅,加了油和冰糖,炒糖色。 炒糖色也算是这道菜中一个比较关键的步骤,同时,也是个技术活。太老,太嫩都会对最后的味道造成关键性的影响。糖色炒得过老,做出的菜味道便苦,糖色炒得火候不到,做出的菜味道就会不足。 276,恰好的时刻 所谓火候,按照安然的理解,其中一个方面就是灶火的大小程度,比如这炒糖色,你肯定不能像煮肘子那样用大火甚至是旺火,而是要用中火不徐不急地将油加热,同时还要用勺子在锅内慢慢的搅动,让冰糖在逐渐升高的油里充分的融化,接下来就要将中火及时的调为小火,否则容易发生糖色焦糊的惨剧。 在小火的熬煮之下,糖油汁会渐渐的冒出小泡,发出轻微的嘁喳声,类似于螃蟹吐沫的动静。 安然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熬糖色是怎样的小心翼翼,一手拿着勺子在炒锅里搅和着,另一只手里还举着一本菜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锅里的油糖汁,耳朵竖得老高,都快赶上兔子了,就等着听这传说中的螃蟹吐沫声,对于一般人来说,这声音很平常,而对安然来说,这声音总是让她感到心情愉快。 细小而繁密的嘁喳声随着时间的延长而渐渐的稀松下去,变成声响更大的噗嗤声,刚刚的小泡变成了大泡,大泡越来越少,糖油汁开始平复,颜色也从最初的浅淡的金黄色变成了深褐色,其实这会儿已经可以闻到一股油糖交融在一起发出的焦香气。 不过,现在还未到完成炒糖色全部过程的时候,同时也是到了炒糖色最关键的时候,认准此时炒锅内恰到好处的糖色,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就在此时此刻,加入适量的凉水,用勺子将原本的糖油汁和后加入的凉水搅和均匀,调成大火烧开,糖色即成。 安然曾经对好友周芳华尽力形容这一刻的火候,却怎么解释描述都难以让未亲自上手试过的小周姑娘明白理解,于是开玩笑称,这就像是爱情,人的一生可能会遇到几个有缘人,但这其中只有一个人可以跟你又缘又有份且天长地久的走下去,其实也不见得这人就比其他人好过许多,不过就是他出现的时机最好,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就在那时而已,那时的你和他都最适合彼此,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小周姑娘觉得她这个比喻倒是挺有意思的,问她,那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那个“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的恰好时节呢? 纯理论派安大厨继续顺嘴糊诌,这个嘛,就得看你的眼力喽,就像此时此刻的糖色,无法量化,也没具体的公式,全凭你自己判断呗~ 她的这个让人气结的结论自然得到小周女王的白眼一枚,并评价,就知道你是吹牛忽悠人! 这边糖色炒好出锅,那边一直大火煮着的肘子也不再冒出血水,掀起锅盖,在三只吃货充满期待的目光里,她不慌不忙地用尖头的长竹筷戳一戳,嗯,成了。 安大厨点点头,以一种颐指气使的牛叉模样指挥着三个大肚能容的劳工动手将火关了,把六只大肘子捞出来控去水份。 接下来的事就更简单,安大厨自在的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自制的黄桃酸奶一边支使着三个劳工往控干水分的肘子上面抹糖色。 抹好糖色的肘子要放到烧得七八成热的油锅里煎炸,待到将肘子的表皮炸成油亮的红褐色时,这一步才算完成。 这样做是为了将肘子的外皮中所含的大量脂肪逼出,是让红扒肘子达到肥而不腻的关键步骤,同时也让外皮在口感上更显酥软柔韧。 不过,想把涂好糖色的肘子煎炸到位,也是一件带有一定危险性的活计。 所谓控干水份,也是在一定程度的基础上,让从热汤里捞出来的肘子外表不再汤汤水水,相对干爽而已,实际上,煮过的肘子怎么可能被控干水份,热油接触到肘子饱含水份的外皮,立刻响起断续的嘭嘭声响,热油四下崩溅,如果落到皮肤上,立刻就是一个大油泡,安然当初在这一步骤时因为不小心,还吃过一把大愣亏,疼得她立刻泪眼汪汪,做得再成功再好吃的肘子也没能安慰她那天受伤的心灵。 不过,这种情况在她开始饲养三只肉食动物之后就完全地得到了解决,再也不用她动手干这种具有一定危险性的活计了,只要动嘴指挥便成,自有三只吃货屁颠屁颠的上赶着来干,任劳任怨。 不过,不论谁来干,该做的防护还是要做到位的。自从学了裁剪之后,安然便将过去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工作服给三人一人改制了一件防护服,就算是油珠溅上来,厚厚的劳动布也足够阻挡一切伤害,手上再戴一副劳保手套,眼睛上再戴一副防风镜,以防四溅的油花伤到眼睛。 对着这种怪模怪样的装扮,其实三个吃货是颇有怨言的,在这三个皮憨肉厚的家伙看来,不过就是过个油,用得着这么夸张吓人吗?个个捂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不过,由于安然的坚持,不好好穿戴整齐,就不给肉吃。 没肉吃可比像二傻子什么的严重多了,对于一个纯正的吃货来讲,形象什么的,实在是浮云,那玩意又不当肉吃,要来有个屁用! 倒是干得多了,三个吃货现在干起这类活来,驾轻就熟得很,直接将待炸的肘子放进大漏勺里,不断的将热油一大勺一大勺的浇上去,一样可以起到煎炸的效果,在危险性上却是减少了很多。 肘子煎炸完毕,控出多余的油份,开始下一道工序。 在菜谱上,讲到一步的时候,一般都要说,将炸好的肘子放入大碗,不过到安大厨这里,必须要改成将炸好的肘子放进大盆里——开玩笑,两只肘子,去哪儿找那么大的碗? 对,是两只肘子,跟最初的步骤一样,六只肘子这一次要分成三盆来处理——盆也是有容积的! 两只肘子一盆,加入葱姜,咸盐,酱油,再在盆里注满高汤,没过肘子。然后将盆放入浇沸的蒸锅里蒸。 三只大锅一起蒸,大约要慢火蒸上一个小时左右,一直蒸到骨脱肉烂才算完成。 一个小时的时间其实对烹调大菜来说,并不能算是很长,但对时时刻刻,心心念念都是肉的吃货们来讲,实在是太、太、太过漫长。 尤其是这漫长的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那从蒸锅里不断透出来的,越来越香,越来越浓的荤香气反复的,持续的,没完没了的撩拨着肚子里无数蠢蠢欲动的馋虫,真是一种美妙,美味又惨酷的折磨! 三个吃货,从江杰云到姜成卓再到赵真旭,三个家伙完全没了平日的精明奸滑,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围在灶台前,寸步不离,屁股底下像坐了钉板似的,那叫一个坐立难安。不断用力地抽动着鼻子,或闭着眼睛,或半眯着,目光迷离,神色恍惚,喉头不时地滚动一下,咽下一口口水。 说得好听是犯了馋瘾,说得难听点,就跟犯了毒瘾似的。 坏心眼的安大厨却是最喜欢看到他们这副丢人现眼的熊色德性样儿的,其实江杰云和赵真旭这两个家伙也没说错,看到他们围在锅台前,满脸八百年没见过肉星的傻相,做为一个厨师来说,唉呀呀,还真是满有成就哒~~ 自认摄影进步显著的安大厨拿出自己的宝贝照相机对着三只饿狼似的食肉动物就是一阵狂拍。 对了,这个角度再来两张,尤其是对他们那三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一定要突出表现一下。 唔,也许长此以往,她可以以垂涎为主题,拍个摄影系列,虽然以她目前的水平来看,这个所谓的摄影系列,很可能就是自己拍出来没事翻着解闷的,根本没有发表的可能性。 不过,她最初学摄影,也不过就是为了记录下一些美好的回忆而已,而人们对美味食物的垂涎的各种表情神态,不正是一幅幅让人会心而笑的幸福画面吗? 对了,按照这个思路延伸下去,她也可以配合着拍摄的照片写一个系列的小品文,讲述各种各样的美食故事,故事的主角可以是让人感觉幸福的食物,可以是吃着这些食物的人,还可以是制作这些美味食物的人…… 在香气萦绕间,安然手托着相机,陷入了沉思,微垂的睫毛下,不住有熠熠的神彩流光一般自眼眸中飞略而过。 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在安然低头思索,吃货们围着灶台,就着绕鼻的香气频频“呼吸吐纳”中终于结束了。 安然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自然忘了看表,不过,不用担心,三只肉食动物的眼睛可是时刻在与墙上的钟较着劲,恨不得用什么东西将时间的脚步拽得快点,再快点。现在好容易看到终于到了可以掀盖出锅的时候,自然是个个奋勇积极,跳起来关火的,忙不跌去掀锅盖的,还有去呼叫安大厨赶紧进行下一个步骤的。 “嗬……”安然从自己的思想中猛然回神,一抬眼就看到由于离得太近,而显得放大一号,几乎贴到眼前的脸,被吓了一跳。 277,嘴急的妖怪 安然瞪大了眼,倒抽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儿,便一伸手,毫不“怜香惜玉”按在那张帅气的脸上,用力一推,嘴里没好气的骂道,“去,离这么近干嘛,吓人呐?!” 江杰云顺势往后一撤身,直起半弯的腰来,双手抱肩,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问,“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没什么……”安然的部分思维还停留在之前的计划和思索之中,没有完全抽离,微微皱着眉,声调模糊,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神情恍惚,自言自语的回应了一句。 江杰云也皱了眉,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似乎更专注了几分,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安然低了头去摆弄自己的相机,一边摆弄一边小声嘀咕着,“唔,我得拉个大纲……也许该写个计划什么的……”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刚才见她愣愣的出神,一脸迷茫困惑的表情,还以为是遇见什么事了呢,却原来,这个做事认真过了头的丫头不知又在琢磨什么计划,结果证明,他这算不算……嗯,关心则乱? 江杰云伸出手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眉头琐得更紧了几分,他怎么觉得自己似乎让安小然这个成天爱操心的小老太婆给传染的婆婆妈妈了呢? 这可不好! 为了向将“怪毛病”传染给自己的安然同学打击报复,江大少爷很愉快的将爪子放到安大厨的精精心心梳得顺滑服贴的头发上,按最近形成的新惯例,有意使坏,稀里呼噜的揉了几把,看到刚刚还颦着眉,神神叨叨,嘀嘀咕咕安小然同学捂着自己被揉得跟鸡窝一般的呆毛跳脚尖叫时,某个混球吃货觉得,嗯,瞧瞧,多好,比刚才那副搭拉着脑袋,皱着个脸,跟个狗不理的包子样瞅着顺眼多了,多有活力啊! 充满“活力”的安大厨一边气得用手顺着自己头上的呆毛,一边嘴里威胁着,江杰云,你等着,叫你撩闲,一会儿就不给你肉吃,把你的肘子都分给小胖和卓子吃! 虽然,“你的肘子”这个说法,简省得有点让人无语,不过,美味的肉食面前,兄弟情谊真是轻如鸿毛,而足够的美食才是重于泰山的,一直焦急的等都会灶前的两只肉食动物听到安然这话,立刻没有一点迟疑的抛弃了自家老大,齐声挥拳高呼一定团结在以吃肉为中心的安大厨身边,高举…… 安然已经极有经验的屏蔽了自己的耳朵,把那两只大喇叭一样鬼哭饿狼嚎的噪声阻隔在了外面,专心的制作起红扒肘子的最后一步来。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步,也是最让几个吃货感到全心期待的一步,完成这一步,就可以开吃啦~三人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期待,赵小胖双手交握在胸前一副少女的祈祷一般的表情,姜成卓的眼睛这会儿在他的脸上失踪了,直接贴在了蒸锅……的锅盖上,全心全意的等待着安大厨掀锅盖那一激动人心的时刻。江杰云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比较正常的,可只熟悉这厮的人就都知道,这位老兄全身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就等着肘子做好后的饿虎扑食呢。 要不安然怎么总是在心里吐糟这三位活力无限,激情澎湃呢,真难为他们面对肉食总是样充满了“不懈地追求”。 安然自认没那么多激情,更懒得欣赏三位饿狼面对肉食那“深情款款”的目光,直接闲闲的指挥三人将蒸锅都从灶上端下来,自己则在灶上又架起三只大炒锅来,将刚刚蒸好的六只肘子,按每锅两只放好,又添了少量的盐,酒,和足量的高汤,再次盖上锅盖,这一回是小火收汁。 解下围裙,安大厨牛叉而淡定地向三个守在灶边的吃货宣布,半个小时后就可以上菜开塞了。 回应她的是一片静默,这三只卸磨杀驴……咳,是过河拆桥的混蛋现在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三十分钟后即将出锅的扒肘子上,连个小小的,回应的眼神都懒得给安然送上一个。 正常人都是重色轻友,到了这三位这儿明显是“重肉轻友”的典型奇葩。 安然不跟奇葩计较,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开了电脑,打开一个叫“灵感随手记”的文档。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她平时用来记录灵光一闪的一些大到主题,设定,小到细节,对话……的专用文档。 灵感这东西,很多时候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不知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或是灵机一动,反正它就出现了,可如果你不马上把它记下来的话,没准它就跟只偶尔掠过天际的飞鸟,拍拍翅膀,留下一个美丽的背景,转眼就再也难觅踪迹。 由于之前,遇到过几回与灵感的“飞鸟”擦肩而过,芳踪难觅的事故之后,安然便决心再也不干这种被“放鸽子”的傻事了,于是,不只在电脑里专门建了这么一个记录灵感的文档,还在随身的背包里也装了那么一个专用的,十分迷你秀珍的小笔记本来随时随地的“捉鸟”。 趁着小火收汁这三十分钟的时间,安然将刚才的构想的主题和一些初步的计划快速的敲进了文档,不时的停下来想一想,或是修改,或是补充…… 在安然看起来,这三十分钟过得还是很快的,她刚把自己的初步想法修修改改的敲进电脑里,点了保存,准备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就被江杰云破门而入,一把揪住后脖领子,脚不沾地的被提到了灶台前,指着炒锅,六只绿莹莹,放着灼灼幽光的眼,无声的询问,可以出锅否? 每当这种时刻,安然都觉得自己似乎体验了一把唐僧老和尚的待遇,先是被妖怪卷起一阵妖风,卷到灶台前,然后就对上妖怪们那让人遍体生寒的眼神,好在,妖怪们不吃人,他们只吃肉。 安大厨例行吐糟完毕,无比深沉的朝三只妖怪点了点头,表示,可! 三只妖怪再次卷起一阵旋风,以极其熟悉的动作和无比迅捷的速度将六只硕大的肘子出锅,两只一盆的分装进三只盆里,端上餐桌。 其实做来正常的程序来说,肘子是要被倒扣进盘子里的,再在其上浇上炒锅里剩余的汤汁。 严格来说,“扒”这一烹调手段其中的一个重要的,也是可以称为代表性的特点就是讲究成菜的形状,这里的讲究细分起来很多,反正最起码的要求是把菜装到盘子里,瞅着卖相得好看。 不过,对三只急于把肘子添到肚子的妖怪来说,“扒”菜的这一特点实在是有点为难人,按他们的说法就是,操,不就是装叉吗?累不累,有那“扒”的功夫,我早半只肘子下肚了都!浪费不浪费时间啊!纯折腾人呢! 安然觉得自己养的这三只妖怪比西游记里的各种妖魔鬼怪更地道更纯粹更正宗,那些妖怪逮住唐僧后,讲究得不行不行的,又是研究烹调方法,又是要给唐僧洗澡饿肚子清肠胃,臭毛病一堆一堆的。这要是换了这三位嘴急的家伙去,直接就把那白胖和尚跟掰扯烧鸡似的,撕吧撕吧活啃了,等大师兄驾着金斗云,提着金箍棒赶过来的时候,只怕这三位都拍着肚子吃起来饭后甜点来了,给个骨头渣都没给大师兄留上一点点。 不过,眼前唐僧滴没有,肘子倒是有六只,新出锅的,满屋都布满了浓浓的肉香气,赵小胖很抒情的声称,他现在就要醉在这迷人的香气里了,一边说一边就朝着盆里的肘子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六只肘子的大菜份量是足够的,不过,安然嫌光吃肘子太腻人,又随便做了几样配菜解油,都是省事的,五彩拉皮,皮蛋豆腐,烫青菜,醋溜白菜,呛拌土豆丝,白糖西红杮,拍黄瓜,麻酱凉调茄子。外加一道安然向胖嫂馅饼店偷师的素烩汤。 对于周末的餐桌来说,还是满丰盛的。 只可惜,安国庆和李彩凤照例不能跟他们一起安稳的坐在餐桌前用餐,都是安然分好了量,放在托盘里,由三个家伙帮着忙端到楼下的彩票站里去。 因为是周末,虽然生意不错,人流量不小,安国庆还是“打着红扒肘子的费力又难做,闺女好歹做一回的名头”给自己争取到了一小杯啤酒的待遇。 三个吃货也趁机围在李彩凤的身边,满脸讨好的笑容,这个捏肩,那个捶背,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好听的话一萝筐萝筐的往外倒,其目的只有一个,“婶儿,婶儿,让我们,嘿嘿,也喝一杯酒呗,今儿有好菜呐~” 随着他们的年纪渐大,安然又根据各色的菜谱鼓捣出各种数度不高的果酒后,李彩凤对这些孩子们在饮酒这方面倒也不向前几年管得那么严了。 不过,不严归不严,想要随便喝也是不可能的。 278,乐意当小狗 任这三个家伙磨了半天,也只给他们一人批了一杯安大厨自酿果酒的量。再磨连这一杯也没有了。 其实,以那三个家伙的贼滑劲,想背着李彩凤喝酒绝对是现实的,尤其是李彩凤和安国庆通常在楼下用餐的情况下,不过,这三人似乎有点享受李彩凤对他们这份既严谨又宽松的管教。 切,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不害躁! 安然趴在老爸安国庆的背上,刮着脸颊朝江杰云他们做鬼脸。 原先没买彩票站楼上的房子时,安大厨的主要驻地是网吧的厨房,那会儿一到饭点儿,网吧里的网虫们真是备受折磨。自从自家的房子装修好,规划了一个比较豪华的厨房之后,安大厨和三只吃货的战壕就改成了自己的厨房。备受折磨的换成了彩票站的彩民们。 原本安国庆夫妇吃饭时的香味就够诱惑人的,如今呢,就比如这会儿,一打开通向二楼的小门,呼的一下,满满的肉香气顺着打开的门缝,团团的涌进站内,更兼有桌上每样份量充足,每日花样翻新的各式家常菜,很是有些扰乱不住在纸头上写写画画的彩民们的思路。 红扒肘子上桌的这会儿功夫,就有好几个彩民写不下去了,丢了手里的笔,看看手里的纸头,再吸吸鼻子,暗暗的咽了口口水,到底受不了这色香味俱全的摧残,决定今儿这么地了,不再改了,赶紧打了号,回家吃饭去。 一个与安国庆相熟的老彩民笑着打趣安国庆,“行啊,老安,还是你这小日子过得滋润啊,看看,这大菜吃着,小酒喝着,夫妻和美,儿女绕膝,比中了五百万还美哩~” 好话人人爱听,安国庆自然也不例外,再者,他觉得这话说得也挺实在的,反正他现在是吃喝不愁,女儿省心又有出息,三个小邻居也跟自家子侄一样,夫妻感情自不必说,这日子真是过得顺心顺意,美得很,就是你真给他五百万,他还不稀罕呢。 一听这话,笑得哈哈的,直接让道,“来来,老赵,吃饭没?菜饭都是现成的,咱哥俩整两盅?” 老赵摇摇手,“谢了,你们家这伙食太好,我一早吃饱了来的,要不可受不起这个馋。” 旁边俩个新加入彩民行列的小伙子对视一眼,目露“敬仰”之瞧,果然老彩民呐,太有经验了!再齐齐悄悄咽下一口急剧分泌的口水,一个对另一个发狠的道,“娘的,等老子中了五百之后,别的事都可以他妈的候候,单一个事得先办?” 另一个正专心地对着自己肚子里反了营的馋虫作斗争,闻言满眼困惑,“啥?” 那位对面前写满号码的小纸头目露凶光,咬着牙根,恶狠狠地道,“先雇他个老厨子,做他一锅扒肘子!这味儿可真他妈的香!” “嗯,有道理!”这位一听,用力点头,肚子里的馋意顿时去了大半,两眼使劲的盯着面前的一排排彩号,也发了狠,必须全神贯注,励精图治,“发愤”向上,才能雇得起厨子,为了扒肘子……不,为了更加美好的未来,老子拼了! ……嗯,不得不说,美食神马的,在某些时候,还是很励志的,反正,在安家彩票站里,某些时段的彩票销售额中总是带着那么几分诡异的增长。 安国庆和李彩凤见菜已上桌,便开始撵几个孩子,“去去去,赶紧吃饭去,一会儿菜凉了,味变了,不好吃了。” 三个嘴急的妖怪讨得一杯果酒的饮用量,也算是心满意足,笑嘻嘻的一溜烟跑了,独留安然一个不紧不慢的走在后头,跟几个相熟的老彩民笑着寒暄了几句,才关了小门,上楼。 再看餐桌前,江杰云三人每人面前摆着一只装着一只肘子的小盆,一只手里持一把叉子,另一只手里则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对,没错,不是吃西餐的餐刀,而是尖刀,跟猪肉铺用来剔骨头的尖刀一般无二,用来切割剜剔肘子肉皮,**和大骨棒真是再顺手没有了。不用问,这么趁手的家伙什,自然又是吃货采买员公鸡兄的手笔。 刚买回来那阵儿,简直把安然吓了一大跳,帅锅,你这是想吃饭呐,还是想截道啊? 不过,说实话,看这三位少爷吃饭,其实也跟截道差不离,那真叫一个刀光剑影,惊人动魄。 尖刀在手,再配上三个吃货那凶悍的吃相,安然的心里再次生出穿越西游的梦幻感,她这算是误闯妖怪的洞府了吧?幸亏是她,早看得熟到麻木,这要换个没见过的,胆儿再小点的,还不得让他们给吓个好歹? 坐在妖怪的旁边,安然也开始对付自己那份肘子。这种费事的大菜,平时做的都是简装版,高压锅一压,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能搞定,那味道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这会儿认真版一出,安大厨本人都有些咽口水。 要安然说,她最爱吃红扒肘子的两处,首先就是外皮,好吃之外,还有能美容,富含胶原蛋白啊。 经过两个来小时,几道工序的烹制,小盆里的红扒肘子色泽红亮,用筷子往肘子表皮上轻轻一戳,软颤颤的透着劲道,阿呜下去一大口,肥腴够味的肘子皮经过了油炸和蒸煮,油腻尽去,味道尽透,香得几乎要把舌头连肘子皮一道吞咽下去。 长时间的蒸煮与短时间的焖压的区别也就在这种更细致的地方,高压锅的焖压时间短,做出来的肘子一样也是骨脱肉烂,却烂透了,外皮上不够柔韧,一口下去,烂扒扒的,没有嚼头。 先喝上一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冰到舒爽的自酿葡萄酒——酒的度数太低,其实跟果汁的味道差不离,让舌上的味蕾做好品尝的准备,就着手里的叉子,大大的咬上一口——好吧,别看安然把那三个妖怪鄙视得什么似的,其实她这会儿也是一手钢叉一手尖刀的备配。 但某臭美份子坚决拒绝承认自己是只女妖怪。就算穿越到西游,人家也要励志当女妖精! 若问某人为什么说她妖怪就坚决不干,妖精反倒能接受呢? 某重生人士表示,妖怪和妖精的差别就在美貌上,牛魔王那样的叫妖怪,妖怪们大多青面撩牙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再看妖精,那都是玉面狐狸精那样的,大多花容月貌,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二选一,你是愿意当妖怪,还是愿意当妖精? 此时某个女妖精吃得眼睛都快眯缝起来了,口齿间的美味让她从心底生出一种晕乎乎地陶醉来,没骨头似的松了腰力,偎在柔软的靠垫里,美滋滋的舒一口气,嗯,好吃啊!美容不美容的念头,早被抛到了天边去,安大厨咽下满口的香弹肉皮,再喝上一口酸甜的葡萄酒,心里诗情大发,摇头晃脑的感叹,“何以解忧,唯有美食啊~” 这话引得三个塞了满嘴美食的吃货玩命的点头,一齐朝她伸出大拇指,这话说得,高,实在是高啊! 要说这肘子里,第二处让安然喜欢的就是贴着大骨棒的那一处肉,说肉并不算很准确,应该说是连筋带肉,留着贴骨肉,用尖刀剔出来,带着大朵软颤颤的肉骨朵。 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在,不用讲什么餐桌礼义,直接洗净了手,抓起带着筋肉的大骨头,啃上一口,肉里夹着蒸得软烂的筋头,别提多好吃啦~ 啃到兴起,往往就忘了其他,骨头太大,嘴巴的张合度相对来说太小,沾了满手满嘴的油不说,吃到最后连脸颊上,鼻尖上擦上了油迹,骨头倒是啃得光洁溜溜,不留一点肉渣儿。 弄得三个吃货一个劲的摇头笑话她。 “啧啧啧,安小然啊安小然,平时老是说我们是饭桶,是吃货,你看看你,这副邋遢的吃相,跟逮着骨头的小赖狗似的,瞧瞧,瞧瞧,你还有点小姑娘相儿没有?”江杰云一边说,一边眼急手快的趁着安然忙着吃,没空搭理他,拿起安然之前放在一边的相机,照着她就是咔咔好几张。 安然也不在乎,撇撇油亮亮的嘴,朝他皱了皱沾了油的鼻尖,“切,似你这等奸商怎能明白这其中的风雅,我这叫率性而为~” 江杰云拿起湿纸巾照着她的鼻尖一糊,随手帮她把沾了半边脸的油迹清除掉,“安小然,我发现你越来越无耻了啊。” 安然往后躲了一下,“谢谢,先别废劲了,我还没吃完呢,洁癖份子。”接着用手里的骨头点点他,回敬道,“近墨者黑嘛。” 江杰云将一根刚剔好的骨头放到她的盆里,敲敲她的盆,“来,赏你了,小狗。” 安小狗白了他一眼,张大了嘴,做势要咬他。 江杰云他们几个对肉更感兴趣,这种啃大骨棒的事都便宜了安然。 不过,六个大骨棒,她啃上两个也就饱饱的了,再吃上几口其他的素菜解解腻,喝上一杯葡萄酒,扒上两口饭,就撑得不行不行的了。 279,新邻居蓝青 三只吃货可没她那弱的战斗力,把桌上的大菜小菜全都一扫而空不说,就连扒肘子的肉汤也一点不剩的用米饭拌得油汪汪的,吃得酣畅。 吃得三只吃货心情大好到垂着羊耳朵,摇着狐狸尾巴,朝安大厨一阵的咩咩叫。 “说话,说人话!”安大厨抱着自己的胃,心满意足的溜着小茶水儿,吐糟的话都说得软绵绵的。 三只吃饱喝足,从饿狼化身绵羊的吃货咩咩叫着,“明儿个还要吃!” 当秋菜正式上市,各家各户都开始早早起床,守在窗前等着盼着守候着卖大白菜、大葱的卡车开进小区的时候,安然也高兴的迎来了她家的新邻居——蓝青蓝编辑。 在李彩凤的热心帮忙和张罗下,经过一段时间的打听和联系,蓝青最终在安家隔壁的单元买了一处五十多平米的两居室,四楼,阳台也是正对着运河,对于一个单身女性来说,足够用了。 搬家那天,安然正在上学,放学回来的时候,就在自家彩票站里看到穿着一件麻袋似的褐色大毛衣的蓝青,头发松松垮垮的用一支铅笔随便地挽在头顶上,正笑着坐在椅子里跟李彩凤,安国庆聊得热乎。 说实在的,一身另类文艺范的蓝编辑实在是跟彩票站这种地方有些格格不入,别的不说,她的穿衣风格就让一些长年长驻于此的老彩民侧目不已,啧啧,这女人这身打扮……怎么看怎么有毛病…… 也不能怪老彩民们大惊小怪,蓝青的衣着太个性太前卫,别说是现在,就是放在十几年后,让她出现在普通的老百姓中间,也是能吸引一批回头率的。 不过,蓝青本人似乎并不觉得,就算觉得,大概也并不在意,完全无视彩票站里来来往往的顾客们投在她身上的那些影影绰绰的看稀奇一般的目光,安之若素的坐在那里。 与她那“出类拔萃”,一点都不“平易近人”的着装风格相反的是她身上那种自然又自在的随遇而安的态度,跟李彩凤和安国庆热络的拉着家常,像是她原本就是这座苏式老楼的居民,经常出没于彩票站这种与知识份子不太搭调的地方一样,毫不费力的便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之中,并不让人感到突兀。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那些老彩民们似乎就对她的出现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态度,不太时不时的拿眼偷瞄了。 这真是一种本事,简直像变色龙一样,这大概是蓝青经常游走于各地所锻炼出来的高超技能吧? 安然在心里羡慕的暗自感叹。 见到安然回来,还没等她对蓝青今天的入住表示欢迎,蓝青便先一步朝她笑着打招呼,“小安,就等你啦。” “等我?”安然有些疑惑。 原来蓝青是来感谢李彩凤帮她热心介绍张罗买房的事,想请安家一家三口吃顿饭,顺便庆祝一下自己的入住。 李彩凤自然是要推辞的,直说她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她家住在这,又是开门做生意的,要不平时也要跟左邻右舍唠唠闲嗑,拉拉家常,牵牵线就也是动个嘴的事。再说蓝青今天第一天搬过来,忙忙叨叨的,也挺累的,赶紧休息休息才是正理。 蓝青却说,她本来是想过两天,等家里收拾好了,请同事,朋友也及安家一起到家里去聚一聚,后来听说李彩凤和安国庆因为还要照顾生意,不能随意走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她本人只会吃,不会做,反正她也要吃饭,干脆从饭店叫些菜来,大家一起吃一顿,也省得她还得出去找吃饭的地儿。 蓝青说得入情入理,又是盛情难却,李彩凤和安国庆也只得同意。不过,因为安家平时吃饭是与江杰云他们合在一起的,蓝青叫的那点菜,可是没带几只大饭桶的份儿,本来蓝青想再补订几道,安然遗憾的告诉她,补订几道是打发不了那几只吃货的,最省事最省时间的办法还是让她再补做几道吧。 吃饭的时候,江杰云几只吃货那飞沙走石的凶残食量让见多识广的蓝青也免不了惊讶了一下,随即笑说,看着这三个小伙子吃饭,自己的味口也是大增。 她这话得到了李彩凤和安国庆夫妻的一致赞同,夫妻两人认为大小伙子就得像江杰云他们这么能吃才能长得好,体格壮,跟春天种到地里小树似的,长得蹭蹭的,看着就喜兴。 蓝青的家当主要还是书,大箱大箱的书,让搬家公司的小伙子们好好的劳累了一把。剩下的私人物品却少。据她自己说,原本租住在单位附近的住所面积太小,又是租房,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搬家,也不敢添置太多东西,省得搬家的时候麻烦,现在买了自己的房子,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搬家的时候没帮上忙,收拾的时候可以出力。 安然举手申请要尽一份近邻的微薄之力。 蓝青倒是不同她客气,说一定准备好吃的来犒劳她的小帮工。 当安然看到蓝青需要收拾的是大量书本之后,第一个反应想就给好友吴泽荣打电话,不过,这个念头就也是一转而已,希望等到有机会再介绍那只书虫子跟蓝青认识吧。 蓝青的藏书内容极杂极广,量又大,让安然好好的过了一把眼瘾,不时的帮着帮着忙,就不受控制的被手里的书本吸引,埋头看了起来,半晌才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对蓝青笑。 蓝青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尽管看,反正我这边也不急着收拾。看不完,就拿回去,什么时候还都行。”说着递给安然一杯咖啡。 安然虽然在厨艺上下了许多的功夫,但在泡茶和泡咖啡上却是完全的不通。泡茶还好一点,泡得好坏另说,毕竟中国人很少有不喝茶的。可咖啡这东西,她却是极少喝的,就算是喝也是那种最省事的速溶产品。 与她正好相反,蓝青作为一个职业吃货,对厨艺一窍不通,却泡得一手好茶好咖啡。喝她泡的咖啡,安然才一改对咖啡这东西就像中药一般苦涩的糟糕印象,也才知道冲泡咖啡还有那么多种的讲究,那么多种的口味。 蓝青虽然不会做饭,但因为有一张刁钻的嘴巴,家里储藏着不少好吃的,当然都是现成的方便食品,比如各类的肉干,肉肠,腊肉,腊肠,果脯……等等之类的小吃,还有大量的速冻食品。也因此,她的厨房真是各种简捷干净,灶台基本只是用来烧水,蒸煮速冻食品的。与灶台相比,微波炉使用得倒是更频繁一些。 吃了蓝青收集来的那些零食后,安然深深的觉得,自己和吃货们买的零食简直就不是个玩意,必须向专业吃货求取各种零食、外卖的购买地址,电话和品牌。 她的这种做法得到了几乎所有好友的一致表扬,唯一没有对此有所表示的也就只能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吴泽荣这只书虫子了,众人都深深地感觉到了身边有一个专业吃货的幸福感! 与其同时,专业吃货也同样觉得身边有个热情善良的小厨师的幸福。 蓝青这人做息没什么规律,虽然是吃货,却与江杰云他们那种饭桶型的极为不同,在饭量上没要求,属于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也许一天下来,她一顿也不吃,光灌咖啡,清茶,或是几杯葡萄酒就算完事了。也许半夜三更,刚吃完宵夜,她又兴致勃勃地打车去市边的夜市吃小吃,总之,这位姐姐的饮食习惯也很有个人风格,典型的随心所欲。 作为一个并不能算是很熟的熟人兼邻居,同时在生理年龄上又比她长上许多的安然对蓝青这种比前世的她还要不健康的生活方式也不好深劝,而且,从她与蓝青接触感受发现,此人在性情上也有其比较固执的一面,只怕就算是她劝了,她也不会听的。 于是,遇到蓝青在家,自家又做了东西,就端去一碗给这位动不动就只喝饮料,几乎快要修炼成神仙姐姐的蓝编辑,适时的拯救一下她的胃袋。 一开始蓝青总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安然的话说得直白,家里养着仨饭桶呢,你这么点食量,我也就是捎带脚,甭客气,远亲不如近邻嘛。 蓝青也就不再推辞了,笑着接受。在外出差或是出门旅行,也总是给安家人带些小礼物回来,因着安然喜欢下厨,她自己又是个专业的吃货,这些礼物大多还是以吃食为主。 秋菜上市,也是北方百姓居家过日子最忙碌的时节,秋收冬藏,虽说现在有温室大棚,各种反季蔬菜想吃什么有什么,可一般的北方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北方人还是习惯于买秋菜。 将自家从上一代,甚至是从上上一代手里传下来的酸菜缸和配套的,压酸菜的大石头,以及大大小小的腌家坛子,全部都里里外外涮洗干净。 280,刚性的需求 窗户两侧,阳台上方都占天不占地的扯起了长绳,上面热热闹闹的晒满了黄瓜干,红辣椒,豇豆角,芸豆干……小区里的院里,向阳的地界儿,摊满了各家各户等待晒去水份的大白菜…… 按那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说,虽说现在冬天想买什么青菜都有,可一到秋天,不收拾点菜存起来,心里就空落落的,觉着没有过日子的劲头。 养着三只吃货的安大厨自然也是极忙的。 首先这大白菜就要多多的买,酸菜要多多的渍,冬天的酸菜火锅涮羊肉,五花肉炖酸菜粉儿,白肉血肠炖酸菜,酸菜炖排骨……有那三个家伙在,渍得少了哪够吃。 其次各种干菜要晒,各色的咸菜,泡菜要腌,还有各种酱料,她又爱玩花样,秋天正是各种水果大批上市,又便宜的时候,温度还适宜,正是酿各色果酒的好时候,还有林林总总的果酱…… 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不过,好在三个吃货能吃,也确实能干,三大缸的酸菜,在安然的指挥下,渍起来跟玩似儿的,一个多小时就能全部搞定。 两家的阳台上都被晒满了各式的干菜,待腌的咸菜,远远望去,花花绿绿,十分的喜庆热闹,很有点丰收的意思。 安然自己也觉得有意思,没事还会拿着相机照上两张,那几个吃货更是在她的镜头上摆出了各种让人喷饭的造型,极尽搞怪之能事。 蓝青因为跟安家住得近,看着几个小家伙成天忙忙叨叨的,觉得有趣,而且这也算是与她的工作有些关联,时常也会凑过来,看看热闹。 热闹不会白看,她的肚子里装了一下子关于吃食的典故,又长了一副“见多识广”的口舌,只要有她在身边,安然做东西,必然把她当成检测仪器来用,似乎必须得听到她说一声“嗯,不错”,心里才落底一样。到后来,见到她直接省了寒暄和招呼,第一句便是,“来,蓝姐,张嘴。”说着一双筷子或是一只勺子挟着、盛着食物就奔着她的嘴巴而来。 弄得蓝青哭笑不得,却又觉得有趣,开玩笑说,每次听到安然这么说,她都有一种进牙医诊所的错觉。再这么尝下去,她可是要收检测费的。 由于安然的态度认真,蓝青尝得便也仔细,尝过之后,给出的意见时常让安然觉得受益匪浅,或是在现有的基础上找到了改进的空间和方向,或是在她的启发下有了新的想法和尝试。 本来还不是太熟的两人,因着这共同的话题迅速的熟悉了起来。 处得时间长了,安然发现蓝青这人虽然在有时间的时候,喜欢打起背包,四处游走。但平时不远游的时候,却比较宅,不太喜欢出门,没有工作要忙时,生活作息极端没有规律,喜欢熬夜看书,看电影,听大量的音乐,抽烟,没完没了的灌茶和咖啡,并不喜欢用电脑,倒是喜欢用笔写稿子,对美食,美景和一切美丽的事物都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她知识面很广,走的地方也多,虽然没有详细说过自己曾经的经历,安然从她的闲聊中感觉她的工作经历似乎也很丰富。 她的朋友不少,不过却分为两个极端,一类看得出是正经的上班族,大多从事与文化出版相关的行业。另一类则是从事艺术相关的职业。 上班族们大多一身白领职业气,来访的时间比较正常。而那些艺术工作者就比较神出鬼没一点,出门访友简直有点不看钟点的意思,而且着装打扮也是各有各的“出众”之处,很让周围的大爷大妈们好好开了一把眼界,上了一堂前卫的时尚大课。 因为彼此都是经常出没于蓝青家的人,一来二去的,安然也跟其中一些人慢慢的认识了,恰好其中有几个人也属于比较好吃的人,有时碰上安然给蓝青送吃的,还会笑嘻嘻的留下来蹭饭,使得安然不得不再特意做上一些才能满足他们的味口。 这些人倒会白白占小女生的便宜,再来的时候,也会礼上往来的给安然带些吃的喝的玩的礼物,尤其是那些艺术工作者们,还会花心思带上一些自己的手做来送给她,让安然十分爱不释手。 收了礼物,回头再碰上他们来访,感念这份情意,安然会特意花心思做上好菜来招待,或是送他们一些自己做的小点心或是果酒果酱,彼此有来有往,倒是因此顺带着又交了几个朋友。 蓝青和她的朋友们在某些方面来说是与安然完全不同的人,不过这并不妨碍安然对他们的欣赏,欣赏他们身上的种种精彩。 与不同于自己的人交往,透过他们的眼睛,换一种视角去看待事物,观察自己所处的世界,与他们交谈,倾听那些自己目前,或者永远无法接触的人,事,物,自己的生命和眼界也由此得以扩展,这种收获是无形的,却是日积月累,一点一滴的增加着,让安然对未来规划有了更多的想法和可能性。 蓝青搬入后不久,安家也迎来了一桩喜事。 或者说,这对安然来说,这是一桩难得的喜事——安国庆和李彩凤权衡调查,又考虑再三,终于决定将手里余下的钱在苏式老房这边卖一处临街的门市房,用作投资出租出去。 对于福利房的自由买卖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有头脑灵活的人便开始借此来从中获利,尤其临街的,由自住房改成的门市房,价格已经比最初有所上涨。同时,市场上也有一些不知真假的传闻,比如,市里即将出台政策,严禁临街住房窗改门,由自住房变成临街门市房……这样的传闻也极大的推动了门市房的价格上涨。 虽然这种上涨与十几年后的房价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的上涨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可以忽略不计,但对此时的人们来说,这些不断上涨的门市房的价格已经让他们有些心生犹豫了。 一段时间里,安国庆和李彩凤心里也是有些打不不定主意,一时想着,咬咬牙,买下来一处,也算是给孩子留下一处产业。一时又盘算着,好的位置房价太高,眼下又没有符合心意的。要是依了女儿之前的建议,在苏式老房这片买一处吧,倒是可以买间大的,可这边的位置不好,生意冷清,怕是不好租出去,不如再看看形式,外许再等等,这房价能再降降呢? 当时人们的这种想法在十几年后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房价怎么可能降?它在未来的时间里会以一种难以遏止的势头不断的攀升,君不见政府年年调控,房价依旧越调越高吗?据说那叫“刚性需要”。 而在当时,人们会有这种等待降价的念头却并不奇怪,在他们看来,这房价也该跟肉价菜价一个样,有升有降,才叫正常,怎么可能只有升,而没有降。 这种想法其实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 但是,他们忘了,肉价菜价和房价对经济增长的推动,对一个国家来说,是绝对不在一个重量级别之上的。 美国经济危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由房市的崩溃所引发的链锁反应。 安国庆和李彩凤等了一段时间,没有等到房价的下降,却等来了还要上涨的传闻。两人左思右想,觉得与其把钱放在手里越等越薄,不如趁早花出去,不能再等了。 也恰在这时,与彩票站隔了两户的一处饭店做不下去了,准备对外出兑。 夫妻俩人闻讯去看了看,对面积和价钱都比较满意。 这是一家在所谓的小饭店中规模相对较大的,算得上是中型规模。 老板当初开饭店时也是奔着生意兴隆去的,特意将临街的几户都买了下来,全部打通之后,差不点足有二百来平米。 可惜,开业之后,生意十分清淡,几经努力也不见丝毫起色,老板见手里的钱越赔越多,怕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全都搭进去,咬咬牙决定收手出兑。 然而,想出兑,又想得个合理的价钱却并不容易。苏式老房这边虽然位置不好,但是一般的门市房出兑只要沉得住气,等的时间长一点,也不是无人问津的,但饭店老板的难处在于,他的这处门市房面积太大。大多数人会买门市房不外乎就是两种打算。一是买来自己做生意用。二是买来投资,一如安家的打算。 这种二百来平米的房子,在苏式老房这种地理位置一般只能用来开开饭店之类的生意,用做其他用途的话面积有些太大。而如果是开饭店的话,如今的房主已经用行动证明,前景十分不乐观。 如果买来投资呢,自然是想越快有人租用越好,于是,这个问题依旧跟前面的问题一样难以解决。 面积太大,开彩票站之类的小生意实在用不了这么大的面积,开饭店的人很少选择这里。 281,脱线的情书 想买来投资的,要么选择位置更好的地点,要么在这边买几处面积小的一些,分开出租。 虽说买了这处饭店再拆分也是一样,但这无疑又是一笔投入,费时费力还费钱,不如买现成的划算。 就这样,急于将饭店出手套现,换取转行资金的房主不得不将房价压低。 两家因着生意离得不算远,饭店老板没事的时候,也经常买几张彩票碰碰运气,算是熟人。安国庆和李彩凤得知他的打算后,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在家里议论,安然听了简直激动得有些言语不能了,天啊,如果把这处门市买下来,随着这一片的开发,这得是多么大的收益啊……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的眼前简直是一片金光灿烂。 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是把心情平复下来,安然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对老爸老妈进行劝说。 安然不能拿这一片地区日后大发展的未来说事,就只能以自己近一段时期在拍摄老建筑时,看到的房地产开发的先兆为立足点,对父母分析将来房地产的走势。 “拆迁的范围肯定是越来越广的,爸,妈,不关注那些老房子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这几年,我一直都和吴泽荣在记录这方面的事,深有感触。”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一片也还是有拆迁的希望的?”安国庆和李彩凤交换了一下眼色问道。 安然没有正面肯定老爸的说法,当然更不能否定,“我觉得有这种可能,这一片面积不小,风景和地理位置都不差,又有运河的天然优势在,市里在考虑城区规划的时候,不会忘了这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们的钱放在手里也是放着,买了房子,就算不租出去,将来得一笔拆迁费什么的,也是赚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没有马上得出结论,拍了拍安然的脑袋瓜儿,“小丫头,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一套一套的,行啦,我和你妈核计核计再说。” 安然暗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着急也没用,只能暗暗祈祷老爸老妈会把自己的意见考虑进去,明明两人的心理天平似乎已经都倾斜得差不多了,还以为再稍稍加上一把火就能顺利通关呢,哪想到做事稳重的老爸老妈还是要再核计核计,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吧。 安国庆和李彩凤这边倒是不着急不着慌的还在慎重考虑,小饭店老板却有些坐不住了,他的一个朋友新得了一条生意的路子,但手里的钱不够,拉他来入伙,商机不等人,他急于将房子出手,见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还在犹豫,干脆狠狠心,又把价钱往下压了压,就图个痛快立整。 比市场价格低廉的房价和较为知根知底的卖主让安国庆两夫妻终于下了决心,将这处门市买了下来。 当得知这一消息时,难以维持表面平静的安然立刻借尿遁的理由,把自己关到卫生间里无声大笑一分钟,又在当晚的日记里足足唠叨了四页纸,才总算是将这种喜悦之情稍稍平复,即使如此,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也总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典型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爽得周遭的人都有点为她那过于灿烂的笑脸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对八卦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的楚飞飞同学为此还真是小小困惑了一番。 不过,正像安国庆和李彩凤之前担心的那样,门市虽然买到手了,但因为位置和面积的原因,想租出去却并不容易,好在购买的价格低,之前也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这会儿倒也不着急上火,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先在中介那里挂着,看看再说吧。 知道未来发展的安然更是不着急的,就算这几年房子一直租不出去又怎么样呢?待到市里开始对这一片进行开发规划,介时这里的地价会全面飙升,无论是出租还是出卖都可以大赚一笔。 新房到手不久,一中的期中考试的成绩也出来了,江杰云这家伙依旧牢牢的占据着年级的榜首,这让班里很多不明真相的同学看这厮的眼神都是充怜佩服和怜惜的,安然怀疑,这些善良的同学们是不是把那个混球当成身残志坚的海迪姐姐一样的人物来看待了?还是把他当成了古龙小说中的花满楼一样的神仙哥哥? 说来也有趣,江杰云在二十四中的名头响亮,半个多学期的时间过去了,他以前的那些光辉事迹也渐渐的传到了一中一些同学的耳朵里,但大部分人对这些消息却并不相信,甚至觉得是有些人因为觉得江杰云的成绩好感到嫉妒才编造出来的谣言。 当然,这所谓的大部分人中,女生又占了很大的比例。而且,一般人也都是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情况,对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本就抱着不太相信的态度。 江杰云的演技好,又会装相会做人,还长了一张好皮,很具有欺骗性,最主要的是,他的背后站着夏微这个班主任老师,这让他那多愁多病的形象显得更加的可信。而一些知道真相的同学,因为班主任和校领导的默许,也知趣的保持沉默,使得这谎言的有效性大大的得以延长。 只是不知道这谎言真相大白的一天,这些曾经对江大少爷充满同情的同学心里会做何感想。 安然自己想了一下,觉得换了是她,不说得把这厮胖揍一顿吧,也得语言攻击讨伐一下——反正,她现在跟暴力份子们在一起待得久了,周身上下似乎都被传染了。 被江大影帝蒙蔽的善良同学们知道真相后是何反应还不得而知,但是,周芳华的母亲周妈妈在无意中发现了姜成卓还债的“情书”之后情绪暴发,实在是让安然这些人吓得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凉汗来。 实事求是的说,钱串子公鸡兄的绝大部分情书都是属于极端不着调的,一百个人看了,基本九十个都觉得有点……嗯,不说像笑话大全吧,但也必定能感觉出这位仁兄跳跃在胸腔之中的那颗金子般不着调又死要钱的心。 很遗憾的是,周妈妈显然不是这九十个人中的任何一位,她是属于九十个人之外的少数派。 更加令人,或者说令周芳华,姜成卓以及他们的朋友们感到遗憾并捶胸顿足,大呼倒霉的是,姜成卓之前写了那么多绝对不正常的情书都没有被周妈妈发现,偏偏被她发现的是一封相对正常的情书,你说说,你说说,他们这是什么运气,什么点子……真是太他娘的寸了!这要落到算命的手里,只怕得得到一句,“这位姑娘(公子),小老儿我观你印堂发黑,乌云罩顶,数日之内必要遭遇不顺之事啊!” 凭姜成卓这只铁公鸡那一向不在正常范围内的思路,想写出一封走正规路线的情书其实还真挺为难他的,最让他感到无奈的是,他的那位债主小周妹妹还不允许他进行抄袭这项对提高这写作水平“十分有益”的学习方式,只得自己一遍遍的在他那一摇跟储蓄罐似的哗啦哗啦一下子钱响儿的肚子里搜索那可怜的墨水,写出一些诸如“你那苗条的身材就像是春天小溪旁的小树苗”,“你那清澈的大眼睛就像是月光下的二泉”,“你绯红的脸颊就像是安然煮的山楂罐头”之类的字句。 前面的那两句看着还算能将就一下,后面那句算是怎么回事,咱就不说你在写给一位姑娘的情书里提到另一位姑娘这种犯了情书一百忌中绝对NO1的大忌了,你说说你把人小姑娘可爱的脸蛋怎么能比成山楂罐头,你是怎么想的? 结果该吃货听到小周姑娘和安然的质疑,居然表现得一脸受了冤枉的委屈相,老无辜老无辜的反驳,“哎呀,你们这些小姑娘,就喜欢挑词,我这完全是考虑斟酌再三才最后选定的,你们不觉得这个比喻很美吗?” 小周女王叫他气得小脸绯红,“我的脸哪点像山楂罐头了,煮熟了的山楂那是什么颜色啊!” 自制的山楂罐头跟外面卖的自然是不一样的,外面卖的为了色泽漂亮诱人,往往都添加了一些颜色,而自制的山楂罐头图的就是个纯天然,无污染,吃得放心,当然不会往里面加东西,所以真正煮熟了的山楂是没有那种红得很漂亮的颜色的,反而是一种难看棕黄色,原本山楂表皮不太显眼的点点麻点,也显得十分的明显起来。 周芳华皮肤白暂,唯一让她特别在意的就是鼻子和鼻子两侧有一点淡淡的雀斑,其实不注意的话根本就看不大出来,而且,让安然这个习惯了十几年后审美潮流的人看来,不仅不难看,还有一种天然的俏皮感,挺可爱的。 可小周姑娘显然并不这么想,这会儿一看姜成卓这么一写,想得就更多了。她是知道好友不会借此讽刺她,可看了之后,一想自己那带着雀斑的脸确实就跟山楂类似。 282,夜晚的电话 周芳华越想越难受,咬着嘴唇,眼圈便慢慢地红了。 这可把姜成卓可吓坏了,这位公鸡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怕花钱破财,就是怕小姑娘掉眼泪了。 他跟小女生的相处有限,一般世交家的孩子和班里的女同学不过就是面子情,剩下的经验全部是从几位好友处得来的,可他的这几位女性好友中,唯一有点这个年纪女孩样儿的就只有一个小周姑娘了。于是,他哄女孩儿哭的全部经验就全来自面前这个叫周芳华的丫头。 眼前的这种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腿上的情况实在是有点让公鸡兄感到麻爪儿。 “不是不是不是……芳华妹妹,莫急哈莫急,天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真没那意思……我写这句话的时候吧,是这么想的,那啥,山楂罐头它不是好吃吗?酸酸甜甜的,色还好看……行行行,我不提山楂……不提那玩意……其实吧哈,我原来想写红扒肘子来着,那外皮,那**……嘶,好吃的咧……不是,我不是说你的脸皮像肘子皮那么厚……我真没那意思嘿……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错了,我重写,我这就回去重写,一定端正态度,严肃认真,来个高水平发挥……我的姑奶奶诶,您不哭了行不?” 小周女王撅着嘴表示,行,你这回可得写得像样点儿,你要是再敢把我比成山楂罐头,红扒肘子之类的,哼,我让安然不给你肉吃! 这下换成姜成卓想哭了,芳华妹妹,你原先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现在怎么跟安妹妹一样学得是越来越…… 安然听得朝他龇牙乐,嗯哼~~~ “那啥……咳,学得是越来越好了,嘿嘿,嘿嘿……” 就这样,在小周姑娘的眼泪和没有肉吃的双重压力之下,姜成卓同学经过了二次退稿重写,撸胳膊挽袖子,使出了所有砍价的劲头,憋红了公鸡脸,在赵小胖“像只下不出蛋的老母鸡”的调侃中,终于憋出了一封比较像样,比较正常的情书,于是,周妈妈看到的定稿是这样的—— “你那纤瘦秀美的身姿就像是春天小溪边照影的青青杨柳”,“你那清澈的大眼睛就像是月光下波光荡漾的湖水”,“你绯红的脸颊就像是秋天刚刚摘下的苹果”…… 就像前文交待的那样,周妈妈这人脾气比较急,对女儿又是极端的疼爱,呵护,生怕她受一丁点的伤害,虽然这几年,小周姑娘在学习和生活上自我管理得挺好,几乎不用父母操一点心,平时虽然还总是偎在父母的身畔撅嘴撒娇,但真到了外面,一言一行已经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可在周妈妈的心里,不管周芳华的进步如何之大,在她的心里,女儿依然是个需要她时刻放在心尖上呵疼的小小姑娘,错一错眼,就会发生什么意外。 可想而知,当周妈妈看到这封“情书”时,心里是怎样的惊诧,意外,足足有四五秒,她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的,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小芳华那么乖,那么懂事,怎么会不好好读书,背着父母,学着那不自爱的女孩子一样跟别人去早恋?不不,也许是她刚刚心急,看错了。 她又飞快的将这封情书浏览了一遍,这一回却是确定无疑了,于是,最初的惊诧过去之后,心里就剩下惊怒了。 十几年前父母的观念还是比较保守的,即使是像周妈妈这样似乎应该思想开明的知识份子,他们也许在对待子女教育的某些问题上比较开明,比如,他们不像他们的父母那样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陈旧教育观念,对孩子在物质上和精神上都比较宠爱。 但在另一些方面,比如早恋,虽说不像老一辈人那样认为是丢人现眼,但却也是要反对到底的,作为女生的父母,起码要批评一下自己的孩子,“你怎么这么不知道自爱?!”相对那些知识水平不那么高的父母来说,这类的话已经可以算是让人“如沐春风”外带“和风细雨”了。 这天正好是周末,每到周末的时候,安然一般睡得比平时要稍稍晚上一些。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正是安家周末的宵夜时间,今天吃的是昨天剩下的茴香猪肉馅的水饺,在北方的这个季节来说,即使在温室大棚里,茴香也算是最后最后的一茬儿了,冬天基本很难再见到,就算是有,也是贵得离谱了,想再吃上一顿茴香馅的饺子就得等明年春天了。所以,这一回包的多了一些,还剩了不少。安然又在平底锅里用油煎了一下。 配着煎饺的粥是两样,一样是放了地瓜,南瓜,花生、红枣的杂粮粥,一样是大米小米熬的二米粥。都熬得烂烂的,入口即化,晚上吃了好消化。还有一些配粥的小菜。煎饺主要是给那三个吃货准备的,他们的胃功能强大,就算晚上吃大鱼大肉也完全没有肠胃不舒服的问题。安家一家三口不过是意思意思的挟上两三个,吃些粥,配点小菜,就足够了。 相对于中饭和晚饭的不得消停,早餐和宵夜这两顿饭,安家一家三口加上三个吃货是一天之中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不用再中途起身忙着打票,尤其是宵夜这顿,还不像早餐,上学的上班的还需要赶时间,这会儿虽然时间已晚,却是吃得十分悠闲,聊聊一天之中的见闻八卦,说说笑笑,温馨和美的时光让人觉得享受。 正在大家议论一桩八卦,谈得兴起的时候,姜成卓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会儿的手机功能还比较单一,铃声更是单调,响动却大。 姜成卓嘴叨着个刚从赵真旭筷子底下夺来的煎饺,一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一看,笑眯了眼,电话号码是周芳华家的,嘴唇技术而熟练的一收一抿,叨着的饺子便进了嘴里,含含糊糊的接了起来,“唔……喂,芳华妹妹啊,找为师……” 吃得开心,聊得高兴,公鸡兄接起电话就要犯贫,却不想入耳是一阵响亮的抽噎声,细一听好像是周芳华,却又有些叫不大准,他从未听过周芳华哭成这样,那是一种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哭到几乎上不来气的哭法。 “周芳华?是你吗?”他试探着问,那边没有回应,依旧是哭得厉害,哭得姜成卓心里一阵的急,提高了声音追问,“是不是?说话啊,你是不是周芳华?” 他猛然提高的音量引来桌上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安然,对他用口形问道,怎么了? 姜成卓紧皱着眉头,对她摇了摇头,表示还不知道,几乎同时,他的追问终于得到了电话那端的回应,“呜呜……嗯,我是……姜成……卓,呜呜呜……” “我操,你这是怎么了?!!别光哭,说话,什么事有我呢,是有人欺负你了?……”确定了哭个不停的人正是周芳华后,姜成卓真急了,语速语调虽然没有加快也没有提高,可话里却明显的压着一股杀气腾腾的怒意。 “姜成卓吗?”电话那边响起了一个出乎姜成卓意料的女音,是周妈妈的,语气压抑而冷淡,隐隐带着克制的怒气。 周妈妈自然是知道姜成卓是何许人也的,不只知道,而且还有过好几回接触。姜成卓这几块料在长辈面前是惯于会装乖卖巧的。 要说几个朋友的家长中,对孩子最不放心的,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看书看到入迷时几乎能忘我的把自己丢了的小书呆吴泽荣的父母,而是在自理能力,自控能力上都不弱的周芳华。 当初,他们一起利用每年的寒暑假去周边小城自助游的时候,家长们不放心,派出代表跟着全程走了两三回,这其中真正跟完程的就只有周芳华的父母。尽管周芳华总是想向父母,特别是母亲证明自己的成长和能力,但无论如何,周妈妈也做不到像别人的母亲,特别是李彩凤那样信任自己的女儿,她总是在无时无刻的小心着,就好象周芳华是个刚刚牙牙学语的孩童。 也就是在那几次旅行时,能说会道,一副好好学生,优秀少年模样,又特别会过日子的姜成卓给周妈妈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接下来,在一群朋友上门来找周芳华出去玩的时候,偶尔见到过一两次,更多的是在女儿说起朋友间的趣事时,让周妈妈记住了这个男孩子的名字,相对于吴泽荣,赵真旭和江杰云三人,姜成卓被提起的概率要多一些。当然,由于此君的个性特出,周芳华又对他的砍价神功推崇备至,也让周妈妈对这货的印象没办法不深刻。 虽说,他名字出现在女儿口中的频率相对于其他几名男同学要多了一些,周妈妈也一直没往早恋的方面想过。 早在女儿升入初中之时,周妈妈就开始给女儿进行过无数次这方面的教育。 283,严防加死守 千万不能让女儿学别的女生那样不自爱,不放心思放在学习上,早恋是没有好处的,害人害己…… 其实周妈妈也知道,女儿周芳华是个极乖巧的孩子,在同龄的孩子中,已经算是很难得了,自己的话,她都是放在心上的。 但仅仅是这样,周妈妈还是不放心,女儿的朋友她也是严密的留意着的。 也许女儿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但就怕被坏朋友给带得坏了。举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西厢记里的莺莺没有红娘在旁边撺掇着,也许并不会对张生产生什么念头。 周芳华升入中学之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友是安然。在这方面,是再没有比安然这货更让周妈妈感到放心的了。 试想一个上辈子相亲相了好些年也没把自己相出去的主儿,别的不说,在感情的敏感度上是有些天然的弱势的。 到了这辈子,由于心理年龄与周遭同学的巨大差距,更不可能对那些生理上同龄的小男生们有什么想法,那心思在周妈妈的眼里真是再纯洁,再向上没有了。 接着又有郑晓,楚飞飞,这二位在这方面也是近乎百分百让人放心的,周妈妈几经评估后认为这二位比自家闺女更像绝缘体。 几个男同学是重点观察的对象,吴泽荣,江杰云,赵真旭,姜成卓,在这四之中,周妈妈的重点观察对象不是女儿的第一个男性好友吴泽荣,这孩子书呆得再让人放心没有了。 也不是赵真旭,吴泽荣是书呆宅,这位就是技术宅,虽然平时嘴里带点小色,但胜在老天爷给了他一副老实憨厚模样,在身为长辈的周妈妈面前他更是不敢嘴里花花,所以赵小胖是第二个被排除嫌疑的。 姜成卓这货呢,其怪癖的性格真是远近闻名,他的饲养员安然为他将来的另一半担忧虽然是出于那惯于爱操心的小老太太心理,但也必须说是不无道理的,他那钱串子死要钱的性格,在周妈妈看来,怎么看怎么跟风花雪月的早恋都挨不上边儿。 在几乎都快化身大师兄的周妈妈眼中,最有嫌疑的却是江杰云。原因嘛,也简单,这孩子在几个少年中是长得最好的,学习好,能力强,气质出众,手腕灵活,心眼也多,从自身条件看,是个很符合小女生们心中理想恋情的男主角人选。 先不说女儿对他是否有什么心思,单说就凭这孩子那灵巧敏捷的心思,如果要是看上了哪个小姑娘,对谁起了心思,只怕很少会有哪个小女生能抗拒得了吧?他实在是太优秀了。 就这样,周妈妈在有限的几次接触中,重点关注了一下江杰云的言行,发现这孩子的心思显然也没放在这方面,又听周芳华说了一些关于他和两个好友的所做所为,周妈妈总算真正的放心了,那几个孩子显然是有远大的志向的,是不太可能把精力浪费在早恋上来,起码目前是没有这种迹象的。 周妈妈对女儿的早恋问题,真可以说是做到了严防加死守,从心理上,到环境上,自认每个环节都抓到了,哪想到,在自己觉得一片太平无事的情况下,还是出了问题,而且嫌疑犯还是先前看着没有犯罪可能的姜成卓! “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到我家来一趟吧。”周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静心头的怒气对电话那一头的姜成卓说道。 如果说,打这通电话前,周妈妈对姜成卓和女儿早恋的事还只是六七分的肯定,刚才通过免提中姜成卓听到女儿哭泣时所表现出的毫不掩饰的关切,焦急和怒骂就已经让她心中的肯定从六七分一下子上升到了**分,几乎就是确认无疑了。 “好。”姜成卓痛快的一口应承下来,却不知道他的这份痛快也被周妈妈归列为罪证之一,但他毕竟不是遇事就失去冷静和冲动的人,而且周芳华母女的失常表现也让人感到十分的怪异,不正常,尤其现在时间又这么晚了,如果没有特别紧要着急的事,周芳华不会在这个时间来电话,还哭得那么厉害,周妈妈也不会用那样奇怪的态度要求他登门,所以,姜成卓在答应之后,紧接着又问,“不过,周婶儿,能问一句,您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周妈妈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凌厉,“请你来说一说关于给我们家芳华写情书的事。”姜成卓的出身背景导致他打幼时起便见惯了场面,再加上又是从小便跑出了家,跟着江杰云一起,自己一石一瓦,亲力亲为的构造自己的事业,这么多年的大小历练,让他有着高出同龄人很多的沉稳和冷静,可周妈妈短短的这一句话,实在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于是,号称除了破产之外,泰山崩于眼前也无动于衷的死要钱,这会儿将自己的嘴巴傻傻地张得占了半张脸,极难得的,彻彻底底地傻在了那里。 很少看到一肚子贼心眼的公鸡兄现出这副傻相,又加上他之前与周芳华的对话,满桌子的人都密切的关注着他的言行,此时更是让他的表现弄得愈加摸不着头脑。 “咋了?周婶儿是要拉你去抢银行?”赵真旭不改损友本色,一张嘴就直接往钱串子的本性上去猜,否则他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到底是电话那端的周妈妈说了什么,让这只钱串子变成了这副德行样儿。不过,到底还是关心朋友,紧接着下一句奔了正经的主题,“芳华妹妹到底为什么哭啊?” 以赵小胖带头,接下来满桌子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追问起来。 姜成卓回了神,哭丧着脸,“不,比拉我去抢银行严重多了!”他用双手抱住脑袋,十根手指呈爪状在头发里一阵乱抓,然后抬起脸来,朝着众人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相,“周婶儿发现了我给芳华妹妹写的情书,肯定是以为我们俩搞上对象了,这不,打电话让我去上门对质呢。” 此言一出,傻得不只是姜成卓了,安然几个也傻傻的张大了嘴,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惊讶的瞪大了眼,好一会儿,安国庆有些不赞成的问道,“卓子,你看上小芳华了?你俩现在处上小对象了?” 姜成卓的脸苦得都快拧出来水来了,“真要是那样就好了,叔儿!” 安国庆皱眉,“你小子是啥意思?我刚才不是听你说什么情书情书的,你没看上人家小芳华,你给人家写什么情书,逗小姑娘玩儿?” “不是不是,唉哟……”姜成卓扭巴着自己的脸,一把拉住安然,“安妹妹,我冤呐我,你可一定得给做证啊,要不这事可真说不清楚了我……哎哟,这叫怎么回事啊这是……就周婶那脾气指不定怎么数落芳华妹妹呢,我一男的咋的都行,这事要是解释不明白,她一个小姑娘不得哭成什么样儿呢。” 姜成卓是真急了,俨然被咆哮帝附身一样,两只手抓着安然的胳膊一边哀嚎一边摇,他的手劲大,安然一面是被他抓得有些疼,脑袋也让他摇得迷乎,一面是想着这事也是一阵阵的头疼,不由得愁眉苦脸地龇牙咧嘴起来。 “行了,瞧你那点出息,慌什么慌,冷静点,好好想一想一会儿怎么解释,把你平时那能白话的劲头好好发挥出来,老老实实地跟周婶好好说一说就行了。”还是江杰云瞅着他们一个麻爪儿的发癫,一个咧个嘴跟个八点二十似的不像样儿,把安然从姜成卓的双手之下解救了出来。接着,又对安国庆和李彩凤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把安国庆和李彩凤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点着几个小混蛋的脑门子,“你们这几个破孩子啊,真是淘气,情书也是乱写的?这要是换了安然也就得了,她周婶儿对芳华看得有多重,多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上赶着找麻烦呢吗?” 安然几个都搭拉着脑袋,认真深刻地承认错误,表示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李彩凤拍拍姜成卓的后脑勺,“到了芳华家,好好跟你周婶儿说,如果她还是不相信你的话,就让安然去解释,她到底是女孩儿,你周婶儿还能比较相信。要是还是不行,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和你叔马上就过去,怎么地也能把事解释清楚了。” “婶儿,我的好婶儿,还是您最好了。要是周婶儿也像您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呜呜……”姜成卓在疼爱他的长辈面前条件反射地装起可怜来。 “胡说。”李彩凤轻责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和声给他解说着道理,“你周婶儿也是通情达理的,只是她不像是我跟你相处得多,没这么了解你的性子罢了,更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坏蛋们背着大人胡闹起来多没正形。她只是性子急了点,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着急上火呢。” 284,真是猪脑子 话是这样说,李彩凤到底也还是叹了口气,带了点苦笑的皱着眉,“唉,可也是,你们这事出的还真是时候,什么时候不好,怎么偏赶上她周叔不在家呢?” 她这话不说还好点,一说出来,安然几个都忍不住面上一苦,齐齐在心里唉声又叹气,这点儿真背啊! 是啊,如果周爸爸在家的话,这事起码要简单一半还挂零,他的脾气温和,处理事情冷静沉着,一向是周芳华母女之间的缓冲带。相对于周妈妈的紧张和尖锐,他对女儿的爱来得更加的宽厚深沉。可惜,正赶在这个寸劲儿的时候,周爸爸去南方出差了,最早也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返回。 “发昏当不了死。”姜成卓脸上的苦色一收,往日那副不正经的腔调再度登场,“我得赶紧的,芳华妹妹还等我前去解救她于水深火死之中,咱得有点骑士范儿。”嘴里贫着,动作却不慢,快速的穿起外套,拿上车钥匙,朝安国庆和李彩凤道了再见,就一溜烟的下了楼,边说边朝身后的朋友们喊,“诸位,我先去领死了哈,你们也快着点。” 赵小胖也麻利的穿起自己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嘴也不闲着,朝着姜成卓的背影“呸呸呸”了好几声,“这屁放得,真不吉利,死公鸡偏偏长张乌鸦嘴,欠揍欠揍!” 最慢的是安然,那三个家伙干什么都比她快,吃饭比她快上无数倍,穿衣服也痛快,她怕自己拖了大伙的后腿,一边脚上踩着没穿好的薄棉鞋,手忙脚乱地将毛衣往脑袋上套,一边急吼吼地朝他们叫,“你们不用等我了,你们先走,我在后面跟着。” 虽然李彩凤的话说得中肯厚道,可安然太知道周芳华对她妈妈的爱和惧怕,有多爱,就有多怕,否则她也不会因此而患上考前紧张的毛病,那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妈妈对她的期望有多大,而她又是多么地不想让她失望。 此时当初她劝周芳华努力克服考前紧张症时,好友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再度浮现在耳畔,那一言一语间流露出的对母亲的爱和理解让安然心中黯然。 她的心里自责的得厉害,早在一开始自己就该阻止周芳华和姜成卓的胡闹的。他们还小,正是不知好歹玩玩闹闹的年纪,可她不一样,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年纪一把,不说不劝止他们,却还跟着一起闹,这岁数简直是活到了狗背上,自己明知道周妈妈的性子,明知道家长心中对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看得最严的是什么,心里清清楚楚察觉到周妈妈对周芳华在这方面的严防死守,怎么还能不管不顾的跟着瞎起哄,猪脑子,真是猪脑子…… 安然越想就越自责,越自责就越着急,身上的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跳着脚,用手扒拉着鞋帮,草草把鞋穿好,身上的外套还没系扣就急着往外走。 李彩凤摇摇头,张嘴想要嘱咐她什么,就让江杰云给抢了先,他的个子高,手也长,轻轻松松的一伸,就揪住了安然那外套的后领子,往后一扯,就把人给扯到了身前。 手从后领上松开,带着安定的力量压在了她的头顶上,像个稳重的兄长般轻轻的替她顺了顺刚才急着套毛衣而弄乱的头发,让李彩凤看着眼里便带了欣慰的笑,可他那嘴里说出的话照例是带着那么点欠扁的味道,“你慢着点,先把你那围巾围上,再急也急不上这么一会儿。”说着便轻车熟路地去她房间的衣柜里拿了围巾出来,一边往她的脖子上缠一边嘴里没正没经的道,“再说了,你急什么啊?卓子腿儿快,周婶儿现在最想收拾的就是他了,有他赶着去送死,我们先不急,等周婶儿在他身上先把气都出够了,我们再去给他收尸也来得及。” 他这话是不中听,可细想想倒也还是挺有道理的。他们这边再着急有什么用呢?周妈妈现在最想见的肯定不是他们这些与情书相关的知情者,而是情书的作者姜成卓。 她心里这会儿想必是又气又怒的,不管怎样,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的,姜成卓这会儿正是那个责无旁贷的出气筒,必须得让她把心里的这口气给出尽了,才能冷静下来,听得进去旁人的解释。 如果他们这些人都一窝疯的涌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急着解释劝说,反而容易把事情给弄僵了,必须得给她一个接受和冷静的过程才行。 这么一想,安然吐了一口气,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整理着出行的行头的同时在脑袋里反复的琢磨着一会儿如果轮到自己出场时,该如何向情绪激动的周妈妈进行解释劝说,如果她有疑问,自己又该作何应对…… 想着想着,她叹了口气,如果轮不到她出场,凭着姜成卓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将问题解决掉,才是最好的,怕就怕,周妈妈现在对他已经完全失去信任,听不进去他的解释,他再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也没用。 某位十分具有忧患意识的重生人士想到这里,脸上的苦逼之色更凛冽了几分,唉,老天保佑,只希望今天这事让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才好,否则的话,只怕这事是不好善了了。被周妈妈迁怒神马的,她是一点都不在乎的,反正她觉得自己也确实是欠骂,骂一骂自己心里还能好受点,只可怜周芳华那个小丫头这会儿怕是很不好过。 一想到好友还等待着自己前去解救,刚刚还一脸忧郁的安然同志,顿时也是一副随时准备慷慨就义的大义凛然,英勇无畏,挺挺胸膛,勇敢的迎向门外初冬时节的寒风。 三人下得楼来,骑上各自的自行车时,路上已经看不到了姜成卓的身影,就像江杰云说的那样,那位急着去当出气筒……或者说,急着去解除公主的骑士腿脚还是挺快的。 他们的家离周家并不远,平时慢慢的骑的话需要十多分钟,这会儿心里着急,一路猛骑,不过将将十分钟出头就到了周芳华家的楼下,江杰云的眼神儿好,一眼就看到了楼门前大树下停着姜成卓的自行车,显然,这位骑士此时已经进入城堡了。 安然心情忐忑的仰头遥望着周芳华家客厅的窗户,客厅的灯亮着,挂着颜色素雅的窗帘,从楼下望去,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周家位于四楼,很不错的楼层,既不过高,也不过低。可安然这会儿却恨不得楼下的三层楼都变成地下室,让她可以扒在周芳华他们家的窗户前,搞一搞听墙根之类的地下活动,随时了解一下动态,心里才好安心。 十一月中旬,属于东北地区的严寒冬季已经正式开始。尽管心里焦灼如火,却也对抵御凛冽寒风神马的半点用处也无,更不能一直站在楼下对着灯光胡思乱想。 不知道周妈妈和姜成卓谈得如何,更不知道这一谈要谈多长时间,他们在这里傻冻着也于事无补,可又没别的地方可待,这三人一琢磨,干脆他们也上楼得了,就蹲周芳华他家大门外头,姜成卓真顶不住了,给他们打电话,他们直接往里冲就完了,既省得站在楼下挨冻,又能节省救援时间,这距离,别说是救公主,就是抢救心脏病患者都木有问题。 到了周芳华家门外,安然听墙耳根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才看到防盗门,立刻壁虎一样扒在门上,将耳朵用力的贴着冰凉的门板,侧耳细听。 赵小胖见状,也跟着凑热闹,扒在另一侧扮壁虎,把耳朵当吸盘,用力的贴在门板上,闭上眼睛,表情专注的进行窃听大业。 “诶,我说,你们两只壁虎,都听着什么了?怎么样,周婶儿这会儿是训卓子呐,还是揍卓子呐?”江杰云抱着肩靠在另一侧的墙上,勾着嘴角调侃赵真旭和安然。 “听着了听着了,别着急,让我细细道来……踢他屁股了……唉哟,又一下……嘿,连环踢啊……啧,周婶儿这腿功……我操,绝了!哼哼,铁公鸡叫周婶儿给揍哭了嘿……哎哟不容易……哭得这个惨啊……”赵真旭那张肉乎乎的脸上,表情生动之极,一会儿斜着眼做出努力倾听的表情,一会儿又吊着眉毛表现他对事态发展的关注,一会儿一脸兴灾乐祸的坏笑,下一秒却又是对公鸡兄痛哭失声所引发的震惊……真是忙了个不亦乐乎。 安然见他自导自演得热闹,哭笑不得的靠着门站好,若不是现在心里着急,还真是得好好欣赏一下赵小胖的表演天赋,其面部肌肉之灵活,想像力之丰富,造谣生事,瞪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之高超,让人不得不深感佩服敬仰。 “诶……”江杰云冲安然努努嘴,“你怎么不听了?卓子都让周婶儿给揍哭了,你也不说关心一下,太没同学爱了吧,安小然同学?” 285,必须要出场 安然白了他一眼,隔着那么厚的防盗门板能听着什么呀?你真当她是赵小胖,长了一双强力牌“顺风耳”和一张能颠倒黑白,随意造谣的嘴?这货不就是想拐弯抹角地的嘲笑她之前扒在门板上听墙根的行为缺心眼吗?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死吃货,你等着! “安妹妹,你别着急。”赵真旭耍完了宝,搞完了怪,安慰着一脸忧色的安然,“现在一点动静没有,也是因为卓子肯定还能顶得住,这会儿没消息,其实就是好消息,代表事情还没有恶化,一切都还在控制之内。真需要我们上场了,才是事呢,没准一会儿,门一开,一切就都圆满落幕,根本没我们的用武之地了。” 安然笑着朝他点点头,这三个家伙只要他们想,其实都是心思细腻体贴的人,表面上依旧轻松十足,搞怪耍宝,其实他们心里的焦急,是不会儿比她少的。 她深吸了一口,再度在心里反复的推敲起也许将会用到的解释和理由,虽然她无比希望这件事以一个轻松迅速的方式来圆满解决,但是这几年间跟周妈妈接触的经验还是告诉她,以周妈妈的性格来说,只怕并不容易。 焦急的等待是一件很熬人的事,尤其是冷寂的初冬夜晚,周芳华家的小区里已经开始实现分户供暖,楼道里盘踞着粗大的红蓝两色的管道,增加了一定的温度,但毕竟不比室内,长时间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冷气还是一点一滴地将体温带走,尽管心里急得火急火燎,可却并不能转换为热量。 在焦灼和寒冷中,时间似乎被无限的拉长了,一开始安然还能做到耐心耐性,还能利用等待的时间反复在心里不断修正着也许会用到的解释,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同时,也开始频率的看起表来,从他们等在门口到现在,大约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一开始还能拿赵真旭的那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来安慰自己,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就只能证明周妈妈在这件事上的不肯放松以及姜成卓依旧还不肯放弃的为此努力。 “冷得厉害?”江杰云皱眉看着冻得嘴唇都有点泛白的安然,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安然织给他的白色围巾就要往安然的身上裹。 “不用,不用,没到那个程度……”安然用力的摇头。 “矫情什么,回头冻感冒了多麻烦……” 两人正在推拉着,江杰云口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响亮刺耳的手机铃声在空阔安静的楼道里带起一连串清脆的回声,三个人的脸上在一瞬间都不由得带了几分紧张。 手机那端,姜成卓的声音很轻,话很简短。 江杰云的脸上一片沉静,眉尖却还是轻轻的蹙了一下,随即松开,“嗯,开门吧。”说完后按断了电话,转头朝安然向门的方向半弯了下腰,伸手做了个“请走先”的手势,“周婶儿不相信卓子的解释,还得你出场。” 安然叹了口气,有些黯然,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等来的果然是坏消息。 “放松点,不要急,也不要慌,你越得沉得住气,就越显得可信。哪怕她不相信你,你也不要跟她起冲突,事缓则圆。”江杰云的手微微使力的捏了捏她的肩膀,垂了头,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来。 赵真旭也随之溜缝,“就是,就是,安妹妹,别害怕,放心,我和老大在外面随时等待进去支援你,我们是你坚定的靠山!” 安然故做轻松的朝他们做了个鬼脸,他们的关怀让她暖心,也许是她之前所表现的那种焦虑让他们误会了,其实她倒并没有多么的紧张,更多的是自责和为好友担忧。 早恋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今天的主角换成了她,父母只会像之前那样笑着责备两句就完了,可若是换了性格激烈的父母,什么样的后果都有可能发生。只希望自己的解释能让周婶儿放心吧,更希望这事可以以一种更温和更轻松的方式解决,不要让周芳华她们母女留下什么不必要的心结才好。 安然脑袋里的念头断断续续的还没转完,面前的房门就被打了开来,门后站的正是之前声称要去解救公主的骑士姜成卓,打眼看去,这只铁公鸡没了往日轻松自在,自信昂扬,倒是满身灰头土脸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似一只垂头丧气,刚从斗鸡场上斗败了的,被人拔光了尾巴毛的秃毛鸡。 算起来,这还是安然第一次从姜成卓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或者说,这几个家伙平时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拽样儿,就算有什么难事,也不会露出这种沮丧的神情来。看来,周芳华说她妈妈训起人来杀人不见血,并不是夸大事实。 姜成卓见安然一脸关切的望着他,便扬起嘴角朝她笑了笑,可落在安然的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这故作轻松的笑容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苦意。 已经来过周芳华家无数次,这一次还真是心情复杂而忐忑,安然在门厅里换了鞋,直接走向客厅。 周芳华家的客厅不大,放着一组浅米色的皮制转角沙发,此时周妈妈坐在朝向客厅门方向的沙发一端,而周芳华却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远远的坐在客厅靠近平台门的一张折叠椅上。 两人的身体都带着紧绷绷的线条,身上充满了拒绝沟通的信号,区别只在于,周芳华双手紧紧的交握着置于膝头上,头和肩都低低的垂着,带着一股倔强和不屈的劲头。 而周妈妈的双手同女儿一样,用力的交握着,克制而僵硬的放在大腿上,肩背挺直,脸朝着门的方向,目光却并没有落在走进来的安然的身上,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形状娟秀的眉紧紧的皱着,在眉心处刻成了深深的川字。 客厅里的空气压抑稀薄,让人一踏进去,就忍不住把呼吸放轻。 “周婶儿,芳华……”安然轻声打破了房间内让人窒息的沉默。 “小然,你也来了。”周妈妈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淡淡的,看样子对安然也是有些恼意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沙哑,大概是之前说话说得太多了,同时估计跟情绪激动也不无关系。 安然对她的迁怒并不在意,她更担心的是周芳华,周芳华的样子让人担心,她的眼睛肿得像两枚烂桃,原本很大的眼睛愣是小了两圈还多,脸颊也泛着不正常的透明状的粉红色,怕是哭得太惨,抹擦眼泪太频,整个脸颊都肿了起来。然而嘴唇颜色却是泛着灰白,带着干裂见血的皮屑。望向她的眼神过于平静,几乎看不到情绪的波动,近乎木然。 安然暗自皱眉,不知道她妈妈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那封情书,从她发现到姜成卓出现,这中间母女两人谈了多久,又谈了些什么,周芳华的眼神让她本就提着的心更沉了几分。 “周婶儿,对不起,出了这种事,作为芳华的好友我有责任。”安然一上来就先端正态度,承认错误,江杰云他们几个吃货在长辈们面前最会卖乖讨巧,她总不能让他们专美于前不是。 说完这话,安然力图不着痕迹的从眼角处往周妈妈的脸上溜了溜,唉,迎接她的视线的依旧是千里封冰,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没有一点春风的气息。她也知道仅凭她这个情书事件男女主角之外的路人甲的一句道歉就想看到冰雪消融那就是白日做梦,但从中也不难看出一些周妈妈态度上的信号。 看来今天我们大伙是不小心坐上泰坦尼克号了。 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安然轻声细语的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之前芳华和卓子是怎么跟您解释的,其实这件事真的是只一个玩笑而已,大家都没把它放在心上。说句不好听的实在话,您想啊,如果芳华真想背着您干坏事,以她的细心劲儿,哪能这么容易就让您发现那封所谓的情书呢。” 安然没有说出来的是,中学毕业时,周芳华收到的那两封情书,如今正保存在她们一起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一只雕花小木箱里,箱上加了小锁,而木箱则躺在她卧室书架上专门为好友辟出来的一档空格内,那才是真正情书的归处。如果真想做家长们眼中的坏事,周芳华要比周妈妈想像中的谨慎得多。 周妈妈听了安然这话不悦之色更甚了几分,因燃烧的怒火而格外明亮的双眼直直的望向安然,很不客气的说道,“小然,说实在的,这次的事让我对你有点失望,有些话可能不中听,但我也不得不说。” 安然倒希望她通过这些话把心里的怒气和不悦都发泄出来,自己也可以帮着周芳华和姜成卓分散分散加诸在他们身上的炮火。 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乖乖地点头,“您说。” 286,突然的暴发 “作为芳华的好友,我一直都很看重,也很信任你,认为你是个成熟,稳重,知道轻重,知道上进的好孩子。可是这次的事,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姜成卓给我们家小华写情书这件事,是认真的也好,是玩笑也罢,你作为他们的朋友都应该尽到劝阻的责任。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劝了吗?” 安然默然摇头,这也只是她感到特别内疚的地方。 “你们的年纪小,也许并没有想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如果是玩笑,你怎么知道他们将来不会写着写着就弄假成真了?如果不是玩笑,你更应该在劝告过后,把他们这种冒失的,不知轻重,不知检点,也不知自爱的行为告诉给我们这些家长……” 听到这里,安然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些用词未免有些过重了,什么叫“不知检点,不知自爱”?就算是真的早恋,那也是一段美好纯真的感情,怎么就形容得这么的不堪……让周芳华听了,心里该多难受? 安然抬起头来,忍不住想要反驳两句,可当她看到周妈妈那张虽然冰冷到极点却也疲惫到极点的脸庞,虽然僵硬挺拔却也瘦削脆弱的肩膀,还有那严厉的双眼中不易查觉却又浓重的伤心和失望,以及那暗哑的嗓音。 唉,心里难受的又何止是周芳华呢。 熟话说得好,爱之深,才能责之切。反过来,责之切,才说明这爱之深。 这份激烈却也扎实的母爱让安然再次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周芳华受了多长时间的责备,周妈妈就责备了她多长的时间,两人弄到现在不要说饭,搞不好水也没喝上一口。 很明显,周妈妈现在对这事的态度就是宁可错杀,也决不放过,必要严究到底。她现在正处于情绪波动最厉害的亢奋期,想在这时说服她,也是不太可能。 不如让她们母女都冷静一下,也好好休息一下,反正这事看样子也别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 安然琢磨着先和个稀泥再说,然后劝她们好好歇一歇,喝点水,吃点东西,放松放松,把绷得过紧的神经缓一缓,再睡上一觉。趁这工夫,她也好回去跟姜成卓他们交流一下手里情报,分析一下形势,想好对策才好解决。不能再这么盲目作战了,搞不好还会使形势激化。 周妈妈的责备还在继续,安然却已拿定主意,弯起嘴角,努力扯起一个乖巧讨喜的马屁笑容来,准备开始和稀泥大业…… “够了!”周芳华突如其来的暴发将安然嘴角还未成的笑容完全的粉碎,“妈,你太过份了,你不相信我也就得了,刚刚那么说姜成卓不说,现在还没完没了的埋怨起安然来了。他们一点错都没有,错的都是我,是我不自爱,不检点,不上进,不要脸。如果想跟我这种人当朋友,就得随时向你打小报告才行,你要说的不就是这个吗?我都替你说完了,你可以省省了!” 大概是之前哭得太凶了,周芳华的嗓子哑得很厉害,这会儿扯着声音叫起来有一种嘶声力歇的惨烈味道,将这些话像山洪暴发一般的倾倒完毕之后,还没等周妈妈和安然反应,她便如一阵风似的从两人的面前卷了过去,拿出平时校运动会上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门厅,略过站在门边的姜成卓,拉开大门,飞奔而去,快得让房间里其余的三个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更没有来得及劝说阻拦。 “咦……芳……”门外传来赵真旭意外惊讶的叫声,随后又是一阵凌乱迅急的脚步声,冷空气自大敞的门外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安然揉了揉额角,她又错了,刚刚就不该试图继续解释,让周妈妈周芳华母女俩本就绷得紧紧的神经被拉得更紧更细。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对这种做思想工作的事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好吧,这种经验谁也不想多长。 错误已经犯了,多想也无益,周芳华那边倒不怕,反正江杰云和赵真旭是不会让她发生什么意外的,这会儿想必都已经跟了上去,让她暴发一下也好,太多的负面情绪积压在心里,不疏通出来将来也是麻烦。 对于周芳华的突然暴发,周妈妈一开始是愤怒的,可没等她说什么,周芳华就已经先她一步噼里啪啦的说完了,而且说完了就跑了,这显然出乎了周妈妈的意料,她怔了一下,就跟着站了起来,迈了一步,似乎想追出去,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紧紧的咬了咬牙,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慢慢的坐了下来,放置在膝头上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手背上青筋起伏,显示着她对女儿离去的担心和紧张。 安然捅了捅姜成卓,两人一起走到大门外。 姜成卓有些烦燥的用手耙了下头发,说起来,事情是因他而起,如果能有办法把事情圆满解决,就是周妈妈揍他一顿,他也眼睛不带眨一下的,可现实情况却是有劲完全使不上,充满了无力感,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率先开了口,“看样子,胖子和老大肯定是追芳华妹妹去了,他们那边倒好办,相信他们俩肯定能搞得定。周婶儿这边呢,咱俩还继续解释?” 看得出,公鸡兄对眼下的情况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平时再怎么百精百怪,一旦身陷局中,尤其是这种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矛盾之中,作为绯闻男主的他也是一时之间有些一筹莫展。 安然摇了摇头,“我看事情已经僵到了这儿,我们解释得再多,估计周阿姨也听不进去,而且有些劝解的话,由我们这些晚辈来说,也不太合适。我刚才琢磨着干脆让我妈过来一趟,她们俩平时关系还不错,现在让她陪一陪周婶。见机行事,也许效果能好了一点,你看行不行?” “成,我看成。”姜成卓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用力的点了下头,大力肯定她的建议,“你说得对,大人之间说话要比我们小辈说起话来随便得多,有些话我们不能说,他们却可以随便说。”看到了解决的希望,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公鸡兄又来鬼机灵劲儿,转转眼珠,凑近安然低声坏笑着,“婶儿的脾气软和,对付周婶这副硬脾气正好。”没正没经的拍拍安然的肩膀,“行,安妹妹,有前途,你滴狡猾大大滴!” 安然哭笑不得的一巴掌把他的爪子拍了下去,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她妈的主意好不好?这只钱串子啊,真是不能让他好过,给他一点阳光,他这就开始灿烂上了。她可没他那么乐观,周婶儿要是那么好说服,周芳华当年也不至于得考前紧张症,搞不好,这事最后还得由周叔叔来亲自出马搞定,一想到周叔叔最早还需要一个礼拜才回来,安然就觉得天都黑了——好吧,现在天确实是黑的。 “咱们俩别在这儿废话了,赶紧给我妈打电话救命吧。”安然朝姜成卓伸手要手机。 姜成卓连忙掏出手机,飞快地拔了安家的电话号码,然后再殷勤地递过来,一脸的狗腿相儿,“来,安妹妹,您请。” 安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喂,爸,是我,小然,唉,没有,哪儿解释明白了,这事麻烦了,您先让我妈接电话吧,我等着她救急哩。” 李彩凤那边一接了电话,安然便跟竹筒倒豆子似的飞快地把情况交待了一遍,“所以,妈,这事让我给办砸了,您就赶紧过来帮忙吧。” “行,我知道了,你们几个小孩儿也是没经验,你也安慰安慰卓子,别上火,不怕啊,我这就过去。”要说周妈妈把周芳华当小孩儿,其实作妈的都一样,李彩凤听女儿的语气有些急,便也像哄小孩儿似的安慰了好几句。 哄也好,骂也好,说来说去,都是爱。 “你完事儿再给杰云他们俩打个电话,问问他们追到小芳华没,完了把小芳华的情况再告诉你周婶儿一声,你别看她不吱声,心里肯定记挂的厉害,听没没?”李彩凤安慰完女儿,又对安然着重嘱咐了一番,“我看你说得对,在我过去之前,你就老老实实的待着,别再多跟你周婶儿说什么了,说多了反而不好。” 安然只能一个劲的“嗯嗯嗯”的点着头,乖乖的应着,表示自己一定听从老妈的指挥,遵从老妈的命令,老妈指哪儿,她就打哪儿。 “先别撂。”姜成卓阻止安然按断电话的动作,接过手机,“婶儿,嗯,您先别挂,我把我之前跟周婶儿的交谈先在电话里跟您说一遍,让您心里有个数,回头好跟周婶儿谈,要是等您到这边儿之后,怕是不方便。” 安然听着姜成卓低声的叙述着他之前跟周妈妈交谈,或者说是被周妈妈教训的经过,有些懊丧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唉,真是失策啊失策。 287,安然的试探 安然懊恼的想,其实她接到姜成卓失败的电话之后,就应该跟他交换一下情况,大家在一起研究一下形势,做些临场判断,而不是急于去向周婶解释些什么。事出突然,对处理家庭内部矛盾毫无经验的几个人当时都有些蒙圈儿了。好在,这会儿反应过来,也还算不是太晚。 有了长辈的支持和安慰,姜成卓的那身机灵劲又回来了,三言两语将情况跟电话那头的李彩凤解说完毕,又油嘴滑舌的拍了两句马屁,问了李彩凤没什么再跟安然交待嘱咐的,这才挂了电话,转而拨打起江杰云的手机来。 手机几乎是立刻被接通,江杰云说话干脆,直接告诉他们,别着急,他们现在正带着周芳华回安家,周芳华那丫头犯了倔,一个劲的哭,说死不回家。 安然对这个结果倒是早有预料,估计以周芳华刚才那突然情绪暴发的劲头来看,只怕没这么快平复,一想把这母女俩暂时分开也好,让她们吃点饭,好好睡一觉,等情绪稳定了再谈其他的。 挂了电话,两人悄悄的开了门,姜成卓声称没胆子再见周妈妈,直接贴着门厅的墙根跟着过街老鼠似的踮着脚尖一路溜到了厨房门内,这呼的一下塌软挺得溜直的脊背才吐出老大一口的粗气,转头朝安然做出一个大力抹汗的手势来。 安然白了他一眼,回身进了客厅,周妈妈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僵直着身体,双手交握着坐在那里,头微微的垂着,面庞陷入一面阴影之中,这是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防御感十足的姿势,可在这样夜深人静,空冷的客厅里却让人感到了这份强硬背后不堪一击的脆弱。 安然轻悄的在客厅里寻找了一圈,找到了暖水瓶和杯子,又在厨房的厨柜里找到了奶粉,调了一杯温牛奶,这才端着牛奶回到客厅,“周婶儿?”她轻声开口唤道,“周婶儿……周婶儿?” 周妈妈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想得入神,安然提高了声音叫了两声,她才有了反应,有些意外的抬起头。 “周婶儿,我泡了杯牛奶,您喝点,暖暖胃,垫垫肚子吧。”安然迎着周妈妈疑惑的目光抿唇微笑,将手上拿着的牛奶杯朝她的方向托了托。 “我那么说你,你不生我的气?”周妈妈没有接安然手里的牛奶,而是用布满红丝的双眼直直的打量着她。 安然摇了摇头,“您说得没错,在这件事上,我确实做错了……”见周妈妈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在她的情绪真正的冷静下来之前,做无谓的辩白和这种在姿态上不平静的交流对解决问题并无益处,只是更增加关系和情绪的紧张罢了,于是安然迅速的接过话头,“刚才我和江杰云通过电话了,周婶儿,还请您原谅我自做主张,我让他和赵真旭把芳华送到我家去了……” 周妈妈叹了口气,“好,谢谢你,我之前的口气急有些,你别介意。” 安然再次笑着摇了摇头,仍坚持地将牛奶朝她递了递,周妈妈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将牛奶接了过去,垂下眼,双手抱着杯子,很快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心事重重的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安然也安静的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默默的等待着老妈李彩凤的到来。 李彩凤来得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慢。 安国庆本来想要陪着来的,李彩凤却没答应,她觉得安国庆毕竟是男人,跟周妈妈平时接触得不算多,插在两个女人之间,不咸不淡的劝解两句,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不来。 出门时,正遇到江杰云和赵真旭一路飞车带着周芳华到了家。 一看到周芳华那一脸一身的惨相,真把李彩凤吓了一跳,又是吃惊又是心疼的把周芳华揽在怀里,摸着头安慰了一番,结果不安慰还好点,这一安慰,周芳华就忍不住扑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李彩凤自然是好一番的劝哄,然后才将她交给安国庆和赵真旭他们,自己准备出门。 江杰云坚持要一路随行,声称天黑路晚,婶儿一个人走夜路他不放心,让他来充当护花使者好了。 把李彩凤弄得失笑,还护花使者呢,她这一身平平常常的打扮,连劫道的都不会打她的主意,更别提哪个流氓眼色那么差劲,还来调戏她这朵老蔫巴花儿,大冷天的,你就别跟着来回折腾了。 安国庆倒是不跟江杰云客气,直接跟他说,行,麻烦你跟着你婶跑一趟吧,本来我还不放心要跟着去的,你年轻,叔儿就不跟你客气了。 李彩凤说不过这爷俩儿,只好带着她的这位年轻的护花使者一路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 果然,李彩凤一到,情况就得到极大的改善。大人之间要好打交道得多,周妈妈可以跟小辈绷着脸来,却不好驳李彩凤的面子。更何况,由于安然和周芳华的亲密,周妈妈和李彩凤两人接触得多了,关系正经不坏,时不时还要打电话聊聊天。 这会儿见大半夜的,李彩凤还顶着寒风特意跑过来宽慰她,周妈妈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苍白疲惫的脸上透着抹羞红,“诶,李姐,你看看,真不好意思,大半夜的还把你给惊动来了,我这……唉真是……” “跟我还客气什么。”李彩凤拍拍她的手,“啥也别说了,你要是不嫌我招人儿烦,我今儿晚就搁你这儿睡了。” “不用不用,李姐,我没事,你明儿不是一早还要开门做生意嘛,这……”周妈妈双手连忙一个劲儿的摇着,有些语无伦次的推拒着。 “嫌我招人儿烦?”李彩凤似笑非笑的扬高声音望着周妈妈。 “不……当然不是,李姐,你说哪儿的话……” “那就得了,就这么定了。”李彩凤了解周妈妈的脾气,吃定了她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三言两语就将主动权拿到了自己的手上。 姜成卓鬼鬼祟祟地将自己那高挑的身躯委委屈屈的猫在安然的身后,还不忙从安然的肩头上朝李彩凤比了一个大拇指。 李彩凤的嘴角飞快抿了一下,然后朝三个小混蛋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滚蛋了。 安然几人悄悄的将眼神往周妈妈身上溜了溜,却看到在李彩凤来了之后,周妈妈似乎明显放松一些,他们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不由得也跟着松了一松。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安然打着头,朝周妈妈礼貌的道了再见。 之前的迁怒,此时李彩凤的热心,都让周妈妈在面对安然时很不好思,也连带着对姜成卓不好再摆什么脸色,更别提完全打酱油的江杰云了。 安然他们离开的时候,李彩凤正系着围裙,张罗着给周妈妈做晚饭吃,清冷知性的周妈妈对上热心开朗的安妈妈似乎毫无招架之力,正处于节节败退之中,安然估计,她大概很快就会对自家老妈举着白旗自暴自弃地乖乖听话,这一瞬间,她很不厚道的觉得她亲爱的老妈和周妈妈简直就是奥特曼和小怪兽一样的存在。 老天爷在上,原谅她吧,阿门。 三人出了周家的门,不约而门的出了一口长气,声音意外的响亮,在深夜寂静非常的楼道带起一阵微微的回响。 安然朝两名骑士撇嘴,“丢人!” 姜成卓又抹了一把额头看不见的汗水,“丢人就丢人吧,唉呀我操,真是太可怕了。将来谁要是想追求芳华妹妹,别的不说,这胆儿就得好好的练练,非一般两般战士能为啊!” 安然本来是背着手,走在楼梯上,听了这话,笑眯眯的斜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问,“那……请问,姜大骑士,您是几班战士啊?想不想试上一试?” 安然一直跟周妈妈承认说自己错了,并不只是为了减缓她的怒气,而是真心实意的认为自己错了。 细想来,她不只错在知道周妈妈对早恋的态度,依然没有劝止周芳华和姜成卓的玩闹,更错在没有意识到这个玩笑后果的严重性——哪怕它一开始确实只是个无伤大小雅的小玩笑,但谁能保证它会一直是个玩笑,不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改变了性质,最后弄假成真呢? 从原则上讲,安然也是反对早恋的。她对少男少女初恋的这种纯纯感情本身并无偏见,但作为一个长了一颗小老太婆一般特爱替古人担忧的易感心灵的人来说,她对大多数陷入恋情的少男少女的心智成熟程度感到忧虑。 他们对自身感情,成长,命运的掌握程度让她对他们的恋情并不看好,尤其是在面对现实社会中的重重压力,阻碍以及未来可能不断出现考验面前,会不会让他们那还过于稚嫩的情感受到巨大的打击,近而造成终身的阴影? 会不会在应该专心读书的时候,真像家长们所担心的那样,因为专注于感情而错失自己的大好前途? 288,绝对滴清白 在他们并成熟的时候,是否能作到感情与学业完美的兼顾?很多成年人在这方面尚不能好好的解决,不断的故此失彼,疲于应付…… 如果姜成卓和周芳华真能成就良缘,倒也是一段佳话。可怕就怕,两人在这段青涩的恋情中爱到伤害。 再有,安然是知道周芳华的未来的,她还记得寻时有少老同学在背后羡慕她的好运,全职官太太,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每个人对幸福的看法不同,但这一世,周芳华本来美满的姻缘和平顺的人生会不会因她这个重生而来的好友产生什么改变呢?是向好的方向变化,还是向坏的方向变化? 尤其是在周妈妈生硬的把早恋的帽子扣在姜成卓和周芳华的头上之后,在之前等待姜成卓挨训的时间里,某个忧患意识严重的重生人士想了很多很多,心里像被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 此时听到姜成卓的感叹和玩笑,才出言试探。 姜成卓干笑的用力摇手,“呵呵,呵呵,安妹妹,你可不要乱开玩笑吓唬人哈,我可是清白的,清白,就跟豆腐一样是绝对滴清清白白滴啊!” 安然笑着拍拍他,像安慰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要有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下得楼来,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起细雪来,安然伸出手,承接着来自遥远天际清清凉凉的白色花朵,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在大多数人都已入睡的深夜悄悄来袭。 三人一路顶风冒雪的到了家,还好,雪刚开始下,路上并不难走,风也不是很大,气温还未来得及下降,他们便已经到了家。 安然推开门,第一个走了进去。 客厅里的小夜灯亮着,没有人,安国庆已经去睡了,他明天还要早起,想必他不睡,周芳华也是待得不自在,她的卧室欠着门缝,柔和的灯光从门缝中流泻出来,传来赵真旭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安然拉开门走进去,周芳华和赵小胖两人隔着小炕桌相对坐在窗前地台上布了羊皮的软垫上,周芳华怀里抱着一只桔红色的靠垫,将微肿的脸半埋在其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苦了怕她伤心,胡思乱想的赵真旭一个人跟胖和尚念经似的,没话找话的念念叨叨着,不着边际,不靠谱,也不起啥作用地安慰着,看到安然他们进来,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终于可以歇歇了的表情来。 安然走到抬起头,红着眼睛望向她的周芳华身边,叹了口气,弯下身,轻轻抱了抱她。 这一次周芳华没有哭,也许是之前在李彩凤的怀里已经将心里委屈已经发泄了出去,也许是今天她已经哭得太多,她只是更紧更紧的用力回抱着安然。 江杰云三个人在一旁一齐抱着肩,互相歪嘴,这丫头片子在一起就是肉麻! 松开手,两人彼此相望着,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关切,不由得异口同声的道,“对不起……” 似乎对方的道歉在彼此的意料之中,又好象在意料之外,对望的眼里都涌起更多的歉意。 这一次,周芳华到底没忍住,嘴一扁,抽抽搭搭哭起来,“臭安然,你说什么对不起嘛……呜呜,是我……都是……都是因为我……呜呜,我妈还那么说你……还有对不起……卓子……对不起,呜呜呜呜,让我妈那么说你……呜呜呜说得……说得那么难听,呜呜呜……”说到最后,周芳华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一开始安然还试图说些什么,可想了想,又打住了,这也是必须的吧?不让她哭一哭,不让她把这些抱歉的话说出来,只怕压在心里会更难受,觉得难以面对自己的朋友。周妈妈说的那些话,朋友们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替她觉得难受委屈而已,可设身处地的替周芳华想一想,作为朋友,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也许因自己而让朋友受到母亲的非难比起被母亲冤枉委屈更让她难以释怀吧? 安然合上了张开的嘴,只着用手不断轻柔和缓的抚拍着她的后背。 最怕她哭的公鸡兄可没安然这么镇定,“没事没事没事,真的,周婶儿说啥了?周婶儿也没说啥呀?唉哟,我真的一点都没在意,真的……那啥,这事怪我,主要怪我,你说我要是不把咱芳华妹妹的情书给弄坏了,哪有这么些事啊……别说让周婶儿说两句,就是把我揍一顿都没二话,我肉吃多,脸皮厚,可厚了,一点都不在乎……” 这家伙搓着个手,急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周芳华哭得越厉害,他就越语无伦次,听到他这么卖力的哄劝,周芳华哭也就更厉害,于是这厮也就越发的胡说八道起来,说到后来,他自己似乎都不知道他个别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尽管周芳华哭得让心酸,但钱串子同学的手足无措,原地拉磨般的狼狈相,还是把安然三个看得忍俊不禁。 轻声询问一直相陪在周芳华左右的赵真旭,得知周芳华到现在依旧没有吃东西。 “叔儿之前要给她做,她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说她什么也不想,吃不下去,吓得我和叔儿都不敢再劝她了。”赵小胖贼似的附在安然的耳边,像怕吓着什么似的,小小声的嘀咕着,一边嘀咕,一边贼眉鼠眼的偷瞄还在捂脸大哭的周芳华,显然,被小姑娘的眼泪吓到的不只公鸡兄一个。 “我去给她做点吃的,你们要不要也跟着再吃一点?”安然有点好笑的低声问。 “要……”赵小胖积极的响应,见饭饿见水渴,吃货的本性暴发,声音没收住,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太高,立刻艰难的收了回去,差点没把自己给呛着,却又急踮踮的小声补充着,生怕安然不清楚他的意识,把他给忘了,不给他吃,“要要要,折腾这么老半天,我早就饿了我……” 赵真旭一面说一边追在安大厨的屁股后头,很没义气的把哄小姑娘不哭的艰巨任务丢给兄弟姜成卓,反正他之前已经尽力,结果屁用也没顶,还把他累够呛,肚子都累得直叫唤,好不容易绯闻男主回来了,他终于可以脚底抹油了。 安然将目光调向江杰云,这只吃货自然也是不落人后,而且同样也很没义气的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生直接丢给了某只都快急成了落汤鸡的公鸡兄,跟着两人身后一走了之。 看了一点墙上的钟,才恍然发觉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周芳华身上有火,吃不下去东西,得清淡爽口,又方便迅速的,马上就能吃上的,还需要易于消化的。 冰箱里有现成的豆腐皮包子,蒸上几个,再拌几个爽口的小菜,再弄一个从胖嫂馅饼店偷师的甜豆粥,有一种说法是,情绪不好的时候吃些甜食,有助于改善心情,是否有科学根据安然是不知道,不过,凭她自己的经验出发,她觉得好象还是有点道理的。 这些食物对付吃货们远远不足,喂饱周芳华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那三只肉食动物嘛,倒也简单,还有现成的肉包子,热一热,跟着周芳华喝点甜豆粥,再给他们切点熟牛肉,拌个猪耳朵,肚丝之类的小菜,也就打发完事了。 有赵真旭和江杰云这两个长年的帮工搭手,没多大一会儿,饭菜就全得了,热气腾腾的摆在了桌上。 周芳华把姜成卓哭得满头大汗,终于哭得差不多了,安然走过去心疼的摸摸她哭肿了的小脸,拉着她到浴室好好洗了把脸,梳梳头发,打理清爽了,又不由分说的把她按进餐桌前的椅子里,塞给她一双筷子,“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怎么行。这事一天不解决你就一天不吃东西?吃了东西,你才有力气解决问题不是?”向桌边的另三只扬了扬下巴,“你得向这三位学习,天就是真塌下来,他们都不带忘了吃的!” 早在安然拉着周芳华去梳洗的时候,这仨货就已经坐到了餐桌前,为着食物大打出手了,尤其是公鸡兄,认为自己尤其需要补充热量,芳华妹妹的眼泪都快把他给泡成咸菜疙瘩了,必须得吃点肉中合一下——天晓得,这是哪门子的理论依据。 安然自己也拿起筷子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了起来,主要是为了周芳华。而号称一点都不饿的小周姑娘呢,在三个之前虽然吃了满肚子的煎饺,这会儿依旧战斗力超表的吃货的带动下,没多大一会儿,就感到自己确实是饿了,不只是饿了,而且是快要饿坏了。 当空空的胃袋又被温暖妥贴的填满,小周姑娘看起来又恢复了几分平时的活泼气儿。不过,朋友们一致认为现在不是谈论处理问题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喝点消食的茶水,聊一点轻松的话题放松一下。 想轻松也简单,三个活宝只管放开了耍贫就是。 289,可以滚蛋啦 小周童鞋虽然心里有事,但在三人的卖力哄劝之下,依旧忍不住笑了出来。 安然趁他们笑闹的时候,走到浴室,放了一缸热水,又加了些烧酒,找了自己备用的干净睡衣,然后过河拆桥的把三个家伙赶回他们自己家去睡觉,招呼周芳华去好好的泡个热水澡,舒解一下一身的疲劳。 安然也趁着周芳华泡澡的功夫,把自己打理了一下,一边敷面膜,一边伴着轻柔的音乐在电脑上写日记,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时间又太晚,只能简略记录下来,详细情况明天再补吧。 作为一个前世的网虫,安然打字的速度还是挺快的,面膜敷得差不多,她的日记也写完了,走进浴室想洗去脸上的面膜,结果却看到周芳华已经在浴缸里睡着了,整个身体都滑入了水里,只有头露出了水面,斜斜的歪着,脸颊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眉头舒展,睡得很沉。 用手试了试水温,还好,还没见凉呢,想必这丫头这一天折腾得够呛,只怕进到水里没多大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吧? 安然也顾不上自己脸上糊着的面膜了,双手浸入水中,落在周芳华光滑的双肩上,轻轻的摇动着,“周芳华同学,周芳华同学,请你把下面这道问题回答一下。” “唔,对不起……老师……我好像睡着了……臭安然!”周芳华揉着眼睛,撅着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暗哑,抬起水淋淋的手拍了安然一下。 安然轻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赶紧的,把自己擦干了,上床睡去,省得一会儿水凉了,感冒。” “唔,知道了。”周芳华有些费力的从浴缸里爬了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擦干身体,迷迷糊糊的穿上安然递过来的衣服。 “哎哟,你慢点,地上滑……”安然哭笑不得的看着小周姑娘困得摇摇晃晃的,一边朝外走一边半眯着眼睛睡。 等她把自己脸上的面膜弄干净,又擦了保养品,把她那张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重要脸皮精心呵护完毕,回到卧室的时候,小周童鞋早不知道跟周公开了几回气氛友好亲切的茶话会了,粉红色的脸蛋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睡得酣声细细。 安然努力把自己变成一只轻巧的猫,关了灯,借着一侧书架上水族箱的灯光,慢慢的钻进了被窝,刚躺到枕上,把自己的身体小心的摆平,软玉温香的小周姑娘就像只小八爪鱼一般手脚并用的缠了上来,把她给抱个正着,柔嫩的脸蛋贴着她的肩头蹭了蹭,然后像抱到了心爱洋娃娃的小姑娘一般,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把脸往她的肩头一埋,不动了。 安然轻轻地弯起嘴角,忍不住悄悄地抬起手,很轻很轻的摸了摸小周姑娘柔细的发丝。 如果她有个小妹妹,她希望是周芳华这样的,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有红扑扑的脸蛋,有善良可爱的性格,还会时不时撅起嘴来撒撒娇,这样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她呢?作为她的母亲的周妈妈又怎么会舍得继续生她的气呢? 安然满心乐观的想着,伴着耳畔小周姑娘安详的呼吸声和窗外细细的落雪声,与好友头靠着头,静静的沉入了梦乡。 一夜好睡的小周姑娘第二天爬起来,又是一副活蹦乱跳的劲头,再没了头一天晚上的悲观沮丧,如同早晨的阳光一样,鲜鲜亮亮的,充满希望,郑重的向安国庆和好友们道了谢,接下来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的想着跟母亲谈话的各种细节和应对。 待他们这边吃完了饭,安国庆一个人下去拉起卷帘门,开张做生意的时候,李彩凤也正好到了家。 望着李彩凤,周芳华觉得自己紧张得都快倒不上气来了。 李彩凤朝她温和的一笑,摸摸她的头发,“别害怕别害怕,我都跟你妈解释清楚了,没事了,你一会儿回去,跟她撒撒娇,说两句软和话就行了。” 随着她这句话,不只周芳华的心落到了肚子了,就连安然他们几个也是长出气的长出气,抹汗的抹汗,个个一脸如释重负,逃出升天的放松感慨样儿。 他们的夸张表情让李彩凤失笑不已。 而绯闻男主角姜成卓则在放松之后,加班加点的拍起马屁来,拿出伺候老佛爷的劲头,又是伺候李彩凤就坐,又是端茶倒水,还试图给她捶捶肩膀什么的,让安然一巴掌给拍走了,就他那两只大爪子,还不把她老妈的肩膀给拍折了? 姜成卓摇着看不见的尾巴跟李彩凤装可怜,“婶儿,你看着没,安妹妹这是嫉妒我跟您感情好!”接下来又继续自己的拍马屁大业,“婶儿,婶儿,还是您最厉害了,真乃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呀。看看,你这一出山,立马就让周婶儿相信我们了,可见您是多么的让人信任了,这证明了什么?” 今天换了江杰云和赵真旭在一旁一起溜缝,十分默契的瞪着眼睛,接口接着拍,“那还用说?证明咱婶儿人品好呗!” 还别说,这几个吃货虽然为了讨李彩凤高兴是什么好听说什么,信口开河,满嘴胡诌,但这话还真让他们给歪打正着的说对了。 周妈妈与李彩凤接触的时间不短,正如李彩凤把周妈妈的性格摸了个七七八八一样,周妈妈也对李彩凤的性格了解得很深,知道她为人忠厚宽和。安然为了维护好友,其解释也许有不尽不实之处,但李彩凤身为长辈,与她彼此理解作为母亲和家长的担忧与烦恼,却不会仅仅为了维护周芳华和姜成卓而对她有所遮掩搪塞。 李彩凤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在她看来,本来是没有的事,解释太多,反而像假的了。不过,她还是首先肯定了周妈妈的想法,认为这个年龄的孩子早恋容易影响学习,接下来话峰一转,则说这事确实是几个孩子淘气,什么情书,姜成卓那个臭小子没事数钱还来不及,他要知道对小姑娘长心倒也好了。 “我们呐,要着急也得再等等,那几个小东西还没开窍呐。”最后,李彩凤笑着这样说。 “啊,太好了,太好了。”当李彩凤把事情的经过应在座的几个孩子的要求细细的讲述一遍之后,周芳华开心的抱住李彩凤,“婶儿,婶儿,您最最好了。”原本她是叫李婶儿的,不过跟江杰云他们混得时间长了,也顺着他们改口叫起“婶儿”来,这个小马屁精说完就嘟起嫩红的小嘴,照着李彩凤的脸“啾啾啾”的献了好几个吻,并声称,“我最爱您了~” 亲得李彩凤大笑了起来,把她揽在怀里,点点她的额头,逗她,“最爱我呀,嗯,这话真中听哈,你婶儿我可是记住啦,回头告诉你妈去,就说你家那个小没良心的不跟你好啦,现在最爱我啦,看她伤心不伤心。” 周芳华娇憨的朝李彩凤吐吐舌头,将头靠在她的肩头。 窗外雪后的天空一片蓝汪汪的万里无云,大家心里也是一片的敞亮,一起开怀大笑起来,误会似乎已经随着昨夜的落雪一样成为了过去。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想得过于乐观了,或者说,他们把周妈妈对女儿的呵护想得太过于宽和,却不够严密。 得到了李彩凤好消息的周芳华,嘴上说着“最爱”李彩凤,转头却迫不急待的要跑回家里去找妈妈,嘴上不说,大家都看得分明,想必是怕周妈妈为她的离家出走而担心。 小周姑娘说走就走,痛痛快快,大有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风采。 安然却不能就让她这么一走了之,因为这位姑娘昨天夜里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是这么痛快,仅仅穿着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就从家里跑出去,幸好,江杰云和赵真旭在一旁把自己的外套和围巾扒下来给她披上,才让她最终免于承受感冒的洗礼和锤炼。 安然把自己闲置的外套,围巾,帽子,手套……一整套保暖设备全都给她裹好,才拍拍让她给包成了一颗大毛球的小周童鞋那软乎乎的屁股,流氓兮兮的说道,“好了,花姑娘,你可以滚蛋啦~” 小周姑娘心情好,精神头儿也回来了,小女王的架势自然又端了起来,把尖下巴从裹得厚厚的围巾里艰难的扬了扬,十分睥睨的看了安然一眼,曰道,“臭流氓。”然后,很有派头的,走掉了。 送走了好友,浑身轻松的安然既没有去图书馆做自己的资料收集工作,也没有外出,她和周芳华约好,等她到家了,一切稳定下来之后,给她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最终结果。不接到最后全面胜利,和平到来的确切消息,安然总觉得心里不落底,手机现在还不普及,她只能像一只被绳子拴着的小羊乖乖,待在家里等电话,哪儿也不能去。 可这一等就等到吃了晚饭,依旧没有把周芳华的电话等来,安然开始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290,没猜到结尾 “也许是……她忘了?”绯男主角给小周姑娘找了个他自己都半点不信的借口。 他们都知道,周芳华是个很靠谱的姑娘,说到必然办到,否则不说。尤其是她又明知道安然他们这些朋友为她的情况感到挂心,就等着她报平安的电话好把吊着的心放回肚子里的情况下,更不会忘记。 “要不,我去他家看看?”自觉最清白最没嫌疑的赵小胖提议。 安然想了想,叹了口气,“算了吧,再等等吧。”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七点多了,“再等一会儿吧,如果过了八点,她还没来电话,我给她打一个就得了。” 说完这话不到十分钟,安然便接到了周芳华打来的电话,她一开口,安然便知道事情有了变化,并不像他们原来想的那样乐观——小周姑娘的声音一改早上时的活泼,再度变得低哑消沉,“还算好吧,我是趁着我妈下楼的时间给你打的电话,别担心我,具体的情况一言难尽。” 安然皱眉,“你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不是更让我担心吗?怎么?你和周婶儿又争执起来了?” “唉……”周芳华叹了口气,“一两句说不清楚,总而言之吧,我们俩现在算是冷战吧。她命令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她,为了避免吵架,所以,我们达成默契,谁也不搭理谁。”她说到这里,带了点自嘲意味的苦笑了一下,“倒也好,省得我再离家出走了。” 得,从正面冲突改成沉默抵抗了,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到底为什么啊?”安然觉得周芳华这丫头说了半天,还是跟没说一个样嘛,反而越说她越不能安心了好不好?她哪儿是报平安啊,简直就是让她奔着寝食难安去的。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说了你更闹心。我听着我妈上楼的脚步声了,不说了。如果明天有机会我给你打电话,如果没有机会,你也不用给我来电话,周一放学你来学校找我,到时我们细谈。”周芳华气也不喘的快速说完,不等安然再说什么,“砰”的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安然拿着“嗯嗯”空响的电话直出神,云里雾里的琢磨,怎么琢磨也没琢磨明白,早上的大好形势怎么转眼就又变成冷战了呢? 安然将周芳华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三个吃货听。 思索了一会儿,江杰云摸了摸下巴,表情比较深沉的发表自己的见解,“大概是形势有变化吧。” 安然受不了的扶了下额头,“江杰云同志,你的见解果然精辟,可以跟周芳华同志去义结金兰了,你们俩绝对都是英雄。” 这话说得,不如不说。不说还能省心点,说了反而让人更糊涂。 形势有变化。 再没有比这更废话的。形势没变化,人周芳华母女至于冷战吗?谁都知道有变化,问题是她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变化,好吗?“耐心一点,安小然,你要知道,耐心是一种美德。”江杰云充大辈的抬起手,很“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 安然朝他“敬爱”地的龇起自己的一口小白牙。 再忿嘴,咬你! 绯闻男主角公鸡兄听到安然传递的不幸消息,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他的损友赵小胖难得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对他出言宽慰,可惜,这两人的感情并不是靠互相理解建立起来的,而是靠互相拆台构筑而成的,三言带两语,绯闻男主便甩开忧郁小生的路线,改走奔放定位,跟他的损友精神百倍的互掐起来。 而在餐桌的另一端,江杰云的目光正别有所指的落在公鸡兄的身上,安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若有所思起来,半晌方对着江杰云叹了口气,“不会吧?” 江杰云耸了耸肩,“这是我的个人猜测,谨供参考。” 问题是她觉他的猜测挺靠谱的,怎么办? 第二天,安小羊咩咩依旧被拴在了家里,守着电话一整天,依旧没有消息。 楚飞飞,郑晓和吴泽荣也接到了消息,陆续跑了过来,询问事情的进展。 没有接到电话的安小羊咩咩自然没有最新进展提供。 楚飞飞的意见跟江杰云差不多,认为周芳华母女俩人冷战的原因大概还是出在男主角姜成卓的身上。 郑晓也觉得这个怀疑不无道理。 小书呆吴泽荣抱着随身携带的书本摇了摇头,清秀的脸上有些忧虑,用他那一惯慢吞吞的语速说道,“我觉得周婶儿是在自寻烦恼,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安然深深的,深深看这个书呆宅一眼——她觉得自己必须用这种眼神来看他,才能表达自己的无奈,这个走极端的家伙,要么就呆得像个餐风饮露的非人类,要么就一针见血的直击事件本质,同学,你好不好中庸一点,走一走常规路线? 周一放学,几个好友约好了时间,一齐聚到了周芳华学校的门口。 推着车子往出走的周芳华看到朋友们一个不落的站在门口等着,没精打彩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不好意思,把你们都给折腾来了,其实……” 她顿了顿,到底把那句“我还好”给咽了下去,面对好友们充满关怀之情的火眼金睛,她实在没办法强撑着云淡风轻的说谎,事实上,她现在觉得一点都不好。 “咱们找个什么地儿坐一会儿吧。”男主角公鸡兄见女主角这副哭兮兮的模样太可怜,再说也不能好些人都堵人学校门**流情报不是?看着不像找朋友的,倒像是打群架的,于是出言提议,“大伙儿一起去吃点东西,暖和暖和,你也缓缓神。” 周芳华听了他这话,眼圈更红了,难过地的垂下头,低声说,“不行,我妈现在规定了我回家的时间,我到了家就得给她打电话报到。” 姜成卓和安然等人都因这意外的消息而集体失声,好一会儿,他才感叹着骂一句“我操”,不过,在“我”字脱口而出的当儿,险险的又把“操”字含在了嘴里,结巴着改口,“……咳,我……我没想到哈。” 他知道,周芳华现在最感到抱歉的人怕就是他了,如果他这会儿要是表现出什么不满来,这丫头听了心里指不定该怎么难受呢,立马就能哭给他看,幸好幸好,幸好自己机灵,及时改口,否则可就惹了大祸喽! 公鸡兄在心里用力地抹一把冷汗。 “没事,没事,咱们一起送你回家,大伙儿边走边聊,一样。”郑晓与诸位好友交换了一下眼色,单手推着车子,一伸手,搂住周芳华的肩膀,若无其事的宽慰着她。 “就是,就是。”赵小胖就是个职业溜缝的,一到这种时候接话接的那叫一个顺溜,绝对不带让话儿掉地上的,“咱们边走边唠,正好一块回家。” 说实在的,除了这个办法,目前他们也没别的选择,虽然大家都尽量制造点活跃的气氛,可惜在眼下的这种情况面前,这实在是个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 八个人说是骑车一起走,可也不能全挤在一起,就是四个女生并排骑车也能把并不宽敞的街道堵个死死的,最后周芳华和楚飞飞干脆把自己的自行车交给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个,她们则坐在郑晓和安然的车后座上,既不妨碍交通,也方便聊天。 至于那四个男生,自然是在后面拖着车子当跟班。 周芳华之前说她和她妈冷战的情况比较复杂,说复杂还真挺复杂的,可要真总结起来倒也简单,说来说去,其中心内容还是那一个事,早恋。 这事还得从周芳华回家说起。 周芳华得了李彩凤的好消息,一溜烟的跑回家,她早就想好了,到了家先向老妈道个歉,要是她不搭理自己,那就再使劲使劲的跟她撒撒娇,她肯定不忍心再跟自己生气的。 后来,事实也证明,她想得不差,而且,还没等她怎么卖力气的撒娇,周妈妈就已经不忍心跟女儿板脸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性子急,有时候脾气上来了,说的话挺伤人,头天晚上说完女儿之后,她自己也后悔,周芳华在安然家里是一夜好睡,周妈妈在家里却是多半宿心疼后悔得没睡着觉。 认真说起来,周妈妈刚发现情书的时候,对女儿的失望和怒气要比早恋本身更让她在意。可等到李彩凤将误会解释清楚,失望和怒气没了,早恋这件事本身又让周妈妈在意上了。 因为周妈妈的在意,周芳华对事情的预料就正合了那句台词,“只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尾”。 母女俩把话说开,欢欢喜喜的依偎到了一起,说了几句闲话,周妈妈就趁着女儿高兴的当儿,又把自己想了半宿的打算缓缓说了出来。 你现在还是要以为学习为主,虽然说现在才高一,功课还不太重,可是高中阶段是最关键的,真到高二高三再使劲就晚了。我看你假期的时候就一直在预习功课,这就挺好的。不过,这还不够,你还得再加一把劲,把课余时间好好利用一下,别再跟你那些小朋友们到处跑来跑去的了,你现在也大了,女同学还好,男同学还是要适当保持距离的,像吴泽荣那样的倒没什么,姜成卓他们还是少接触为妙…… 可想而知,这番话听在周芳华的耳中是番什么感受,尤其是母亲昨晚对两位好友的那番责难,安然还好一点,再次面对姜成卓时,周芳华感到既内疚又难堪,现在误会都已经解开,母亲还提出这种要求,这让还没有从愧疚中恢复过来的周芳华的情绪立刻大幅反弹。 气氛一改之前的和谐温情,再度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周妈妈深觉女儿现在真是进入叛逆期了,越来越不听话了,却又顾虑着,怕她再像前一晚似的,来个离家出走什么的,彻底激起她的叛逆心理,到时就更没法管教了。 周芳华即觉得母亲的想法难以理解,不可理喻,可看到母亲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深重的青影又感到心疼,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母亲,更不愿意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失去自己的朋友…… 291,养驴专业户 在不想互相伤害又无法彼此说服的情况下,母女两人只好冷战了。 周妈妈不甘心,却也只能曲线救国,不能要求女儿与朋友们割袍断义,就只能限制她的回家时间。 周芳华不想跟母亲再起冲突,也就只能暂时妥协。 “唉……”周芳华坐在郑晓的车后座上,将头软塌塌地抵在了她的后腰上,轻轻的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又无可奈何的说道,“我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认准了我非得跟谁早恋一把似的……有时候,我觉得我完全理解不了她的想法,怎么那么奇怪啊……” 父母的心总是患得患失的,有时候,看起来有些难以理解,其实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不放心而已,哪怕自己的孩子长到了八十岁,儿孙成行,在父母的心里,他们依然是让自己放不下心的孩子。 这份心意,像周芳华这么大的孩子就算是知道父母这是对自己的爱,却也无法理解,怎么父母爱自己的方式是这么的毫无道理。直到他们将来长大了,成熟了,甚至为人父母了,才会真的感受到这份爱的厚重,哪怕是如今的安然,虽然理解,却也无法感同身受。 “我想我爸了……”周芳华小小声的嘀咕着。 淡淡夕阳下,那要哭不哭的表情突然让某个发神经的重生人士想起小时候看的一部动画片来,叫什么咪咪流浪记的,里面有一句话歌词,我要我找我爸爸…… 咳,其实,安然觉得,不止周芳华想,就连她也有点想周叔叔了。 周叔,您可快回来吧,我们都HOLD不住您老婆啦~ 在周芳华和她的好友们万分热烈再加N倍的企盼下,一周之后,也不知道背地里打了多少喷嚏的周爸爸终于在老婆和女儿激动得几乎快泪光闪闪的目光中走进了家门。 “爸,我可想你啦,可想可想啦~”小周姑娘一见到老爸的面,立刻扑过去撒娇,这可真是见着亲爹了,小话儿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周爸爸摸摸怀里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儿,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这母女俩又呕什么气了。 凭他调节处理家庭内部矛盾超级丰富的经验,前些日子往里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就感觉不对,想必是母女俩人都怕耽搁他工作,不想他为家里的事分心,一直没提。 现在一进家门,看看眼前的情景,立刻就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瞧瞧小丫头跟着只撒欢的小狗似的,如果有尾巴怕是都要甩成了花。再瞅瞅自家老婆,看着自己的眼神又是委屈又是依赖…… 如果某重生人士知道了周爸爸的这段心声八成还要贱兮兮的问上一句,嘿嘿嘿,周叔儿,您是不是挺享受这种感觉哒~ 是不是享受大概就只有周爸爸本人清楚了。反正风法扑扑,出差归来的这个晚上,周爸爸很忙,比某个生活于唐朝时候,会做诗的姓杜的老头都忙。 周爸爸先是忙着听小女儿撅着个嘴儿,哭腔哭调的告自家老婆的状,又是哄又是拍的安慰了女儿好一通,最后还拍着胸脯,拷丝包青天狄仁杰等等铁面无私的前辈古人表示,一定会主持正义,秉公处理,为宝贝女儿作主的! 把女儿哄得满意了,开心的弯起眼睛去睡觉了,很忙的周爸爸却还不能睡,还要细心耐心的倾听老婆大人的烦闷和苦恼,并要在她红了眼圈的时候,温柔的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不住的出言宽慰。 “你说,小华那个小坏蛋有没有良心?让不让人伤心?”周妈妈气乎乎的抹了一把眼泪,如果周芳华的几位好友在场,一定会一起拍手怪叫着起哄,哦,原来周芳华生气时候的小样儿根子都在周妈妈这里呀! 周叔叔很没原则的点头附和,用大手轻轻摩挲着的妻子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拍哄。 将心里的懊恼,委屈和烦闷都向丈夫倾吐了个够,周妈妈最后叹了口气,认真而迟疑的问道,“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你说,我到底错了没有?” 错没错,周爸爸没有正面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静静的夜里,他的声音充满感慨,又有些伤感的说,“我们的小华长大了,不管怎样,我们也应该正视这个问题了。” 那之后,周爸爸跟女儿有了一次有些正式,又不那么正式的谈话。 谈话是在周芳华和朋友们常去的一家冰点店内进行的,父女俩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大冷的天,小北风阴嗖嗖的冷,冰点店里却温暖如春,两父女一人面前摆着一小碗冰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就像一大一小的两个朋友。 周芳华在爸爸面前总是很放松的,撒着娇,无所顾忌的,开心的吃着自己小碗里的冰淇淋还要时不时的抢着爸爸碗里的,一面抢,还一面朝爸爸淘气的笑。 周爸爸看着面前笑起来像雨后钻出水面的小荷一样可爱的女儿,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前几天安慰妻子时的那种感慨和酸楚又咕咚咕咚的冒了出来,小丫头长大了啊,仿佛昨天还是两条小胖腿够不着椅子的高度,一转眼就婷婷玉立了,妻子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将来还不定便宜哪个混小子呢。 眨眼间的功夫,周爸爸就觉着自己的心呐,都跟碎了的钢化玻璃似的,密密麻麻滴都是裂纹。 再感慨,该谈的事还得谈。 周爸爸跟周妈妈不同,事后,他也跟妻子好好的沟通了一回,他认为一味的阻止只能击起孩子的逆反心理,女儿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个既懂事又不太懂事的时候,如果真把他们的性子激起来,真能干出明明知道不对,却不管不顾的故意跟父母赌气,你越不想让我做什么,我越偏偏要做的事来。要是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才是最不好办的。 女儿虽然是一惯的乖巧听话,可同时,也带着些从妻子那里遗传的倔强和不服输的脾气,母女俩人的差别在于,母亲的脾气是显性的,流于表面,也就是俗称的外强中干,女儿的性子却是隐性的,藏在骨子里,也可以形容为外柔内刚。 周爸爸有时会开玩笑称,自己就是个职业养驴的,养着一头大毛驴,一头小毛驴。 要说周爸爸这养驴专业户可比安然那个养猪专业户在专业技巧方面要求高多了。 养猪的简单,只要做点好料,把几位二师兄的好兄弟喂饱了,你指哪儿,他们就打哪儿,好对付得很,说白了,就是个体力活,要安大厨说,喂她家那三头猪都不用动脑子,把肉做熟了就行。 可养驴的就没那么容易了,想让小毛驴听你的话,光喂上鲜嫩可口的草料是不够的,动手抽打更是想也别想。挨了打的小毛驴第一反应可不是听,而是要撂蹶子,踢人的。想让驴儿跑得快,你就得顺着毛摸,手上摸着嘴上还不能闲着,就连脑子也得时时刻刻的转着,你得做思想工作! 好在,这活儿周爸爸一向业务纯熟,这不,刚在家里把妻子的毛顺好了,这边又开始给女儿这头小毛驴顺毛。 谈话开始,一上来,小毛驴周芳华同学就瞪着那双毛嘟嘟,乌溜溜的大眼睛开始诉苦,告自家老妈的状,最后撅起嘴,让老爸给评理做主,“爸,你说你说,我妈多过份啊!” 做老爸的首先得给出让小毛驴满意的回复,点头,“嗯,确实,你妈这回做的有些欠考虑,不过,我昨天已经批评过她了,她也做深刻的反省,表示以后一定注意改进。” 小周姑娘却不甚满意的朝老爸撇撇嘴,切,您就搁这儿蒙人吧,这一套话说得就跟外交辞令似的,明明就是在敷衍,从小到大,每次母女吵架以后,您都这么说,人家都会背了好不好。 周爸爸笑着捏了捏女儿俏生生的小鼻子,“淘气。”接下来继续给小毛驴顺毛,之前是公正评价妻子的错处,现在呢,就要让女儿明白妻子的好处和难处,“你妈的脾气急,不过,那也是因为在意你,不在意你,怎么会跟你发脾气呢。而且啊,这早恋的事,也确实有很多影响学习的例子在嘛,你跟卓子要是不淘气的弄什么情书还债,你妈怎么会急成那样,嗯?” 小周姑娘不好意思的皱皱鼻子,“好嘛,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 周爸爸鼓励的摸了摸小毛驴的脑袋,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就像之前他跟周妈妈说的那样,别说是没有发生早恋,就算是女儿真跟哪个小混蛋早恋了,也不能简单粗暴的阻止。 感情的事,就像是流水,仅仅拼命围堵,只会让事情进一步恶化,加速决堤的速度。少男少女之间,彼此吸引,产生爱情,这本身并没有错。 关键要看,你怎么处理。 292,开始不一样 感情这种事,让他肆意横流固然是洪灾水祸,可只要疏通得当,让他流向正确的方向,也一样可以是一条美丽旖旎的河流,造福一方。 如果换了周爸爸发现姜成卓的这封难得正常的情书,首先要做的肯定不会是把女儿抓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狂批,他会先不动声色的观察一下两个孩子发展到什么地步。 在发现是一场误会之后,他会装着毫不知情的关注后续发展,如果两个孩子根本就是拿这个当游戏来玩,什么时候玩厌了,自然就丢到了脑后。如果两人真的有弄假成真的趋势到时再想办法来解决也不迟。 反正他是绝不会主动引导女儿往早恋的方向想的,小丫头没开窍不是正好吗?把她给提醒得开了窍才真让当老爸的惆怅哩。 可惜,妻子的心急让从未有过什么想法的女儿被迫开始提早的将注意力放在男女之情上,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不再回避,而是将一切都摊在女儿面前,亲手为她揭去那层神秘的面纱,让她看到这一切,将其中的好和坏都告诉她,让她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态度,什么又是该加以小心和避免的。 唯有这样,才能避免让孩子因为好奇而冒险尝试最后陷入危险。 做父母的不能把孩子放在真空罩子里一辈子,早晚有一天她会长大,会飞向更广阔也更危机四伏的天空。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要做的不是把她护在翅膀下遮风挡雨,而是教她学会自己走路,同时他们自己也要学着放手,学着信任孩子,相信孩子有能力识别危险,妥善处理问题,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哪怕她第一次的试飞失败,也不要急着去扶,更不能随意指手划脚,让她自己站起来,随时给她鼓励和支持,让她勇敢的继续尝试。 “其实早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周爸爸以一种稀松平常却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口吻开始了自己的开场白,果然引得女儿瞪大了眼,好奇又有怀疑的望着自家老爸,黑白分明的眼中分明写着,“老爸,你又在故弄玄虚,我才不上你的当。”可同时,又止不住自己的好奇,乖乖的咬住了狡猾的爸爸抛出的鱼钩。 被自家老爸好好的顺了一把毛,顺得浑身舒服的小毛驴转头就把在老爸那里听来的一番道理原封不动的批发给了一众好友——这当然也在周爸爸的计算预料之中,女儿的好友们身边不见得都有一个爱操心的老爸小心翼翼的对孩子加以引导,也只能通过女儿的嘴将正确的想法传递给他们 一方面看到孩子们少走一些弯路也是尽了长辈的心思。更重要的是,他同意妻子的观点,朋友间总是互相影响的,他希望女儿的朋友带给她的更多的是好的影响。 不过,他并不赞同妻子的方法,姜成卓本身是个品行出众的孩子,在这次早恋事件中,虽然事情的最初有一些错误,但这错也不过就是小孩子淘气而已,此后的一系列后续处理却可以看得出是个讲义气,有承当的小伙子,反而让他有些欣赏起来。 而且别说姜成卓人不错,就算是他的为人有问题,单只防一个姜成卓就行了吗?女儿身边还有其他的男同学,他们总不能把女儿藏在家里,一辈子只接触女孩子吧? 就像妻子说的那样,崔莺莺还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呢,不也还是遇到张生了吗? 所以,周爸爸想,防是不行的,我们得讲究潜移默化,润物无声,我党我军最重视群众工作,而做群众工作的关键就是宣传嘛,自己把女儿的思想工作做好了,做透了,再由女儿将这些思想内容宣传给朋友,革、命的火种才能继续燃烧嘛。 让周小喇叭花给科普了一遍早恋知识讲座,好好烧了一把的安然在心底感叹,还是周叔厉害啊,怪不得能降得住周婶儿,瞧瞧,瞧瞧,听听,听听,这话说得是多么的入情入理,这事干得是多么光明漂亮,这手段使得是多么滴阳光又狡猾呀,佩服佩服!这分明是一只得道成仙,肚皮黑黑的老狐狸呀! 原本她还替小周姑娘的另一半捏了一把汗,觉得要把周妈妈这么个脾气又硬又急的老丈母拿下是件很艰难的事,现在看,真正难办的不是周妈妈这个外强中干的岳母大人,而那个看似和气,实则腹黑又高杆的岳父大人呐! 愿各路神仙介时可以多给那位英勇无畏的骑士一点祝福一点爱吧~ 某重生人士没有半点真心的为小周童鞋的另一半马马虎虎的祈祷了一下。 有她这种想法的不只一人,绯闻男主公鸡兄第一个赞同这种想法,这会儿在心底里使劲使劲的抹了一把冷汗,先前还暗暗在心里觉得周婶儿盛怒之下嘴巴略显尖刻,现在一看,周婶儿真是太可爱了,厚道人呐,这要是换了周叔儿想安心对付起他来,那才真叫杀人不见血哩!瞧瞧这政策这阳谋玩滴,啧啧,可得学着点。 周小喇叭花儿的爸爸牌广播不只广播给朋友们听,还特意汇报给在情书事件中救她于水火的亲爱的安叔和安婶。 背着孩子们,李彩凤对着安国庆感叹,唉,还是她周叔有水平啊。 安国庆深以为然,点头附和,有的知识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真有水平。 “其实,我觉得这小孩儿早恋也没啥大不了的。”李彩凤也来了个语出惊人。 安国庆听得不由得看了自己家老婆一眼,啥意思?他没听错吧,这观点…… 扎着围裙,来问父母是不是来一碗鸡蛋腐竹糖水的安然也在门外瞪大了眼,WHAT?! 李彩凤一点没在意丈夫的讶异眼神,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关键得看这早恋的对象。我就觉得卓子这孩子不错,杰云和小胖都不错,这仨孩子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自立,能干,踏实,人品也没话说,对长辈也孝顺,将来想必也是能踏下心来过日子的,找女婿不就得这样的吗?又是打小搁一块长大的,少年夫妻老来伴,这不挺好的吗?” 安然听得满脑袋黑线,她老妈还真有远见,YY得还挺全面,前阵子YY海老师,这会儿又YY三个吃货,难道女儿长到一定年龄,当妈的都有这种爱好,没事YY女婿玩? 而且,这眼光真是……跟高老庄的高老员外颇有共通点……都稀罕能吃能干的吃货么? “嗨,我听你这意思还想着研究研究可行性咋的?”安国庆笑呵呵的问。 李彩凤叹了口气,“这不是正遇上这事,有感而发嘛,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他们这个年纪知道什么呀,好孩子是好孩子,可还没定性呢,真到一起,性子合,处得好,行。要是处得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今儿打明儿闹的,真有感情也闹腾没了。” 接下来,这对特别有远见的夫妇又对早恋的若干问题进行了闲着没事的各种深入探讨和研究。 为父母提供一下闲暇时间的YY性娱乐也是作为子女的一种应尽义务吧? 安然朝天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听下去,估计这会儿老爹老妈忙着八卦YY,糖水什么的,还是喂那三只吃货好了,她还是不打扰了。 一通早恋事件,尽管在周爸爸的有力处理之下,没有兴起过大的风浪,但作为家长的安国庆和李彩凤还免不了闲着没事的拿自家闺女编排编排解解闷,更何况是一群刚刚迈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在心理上没有变化几乎是不可能的。 虽然表面上看来,这种变化几乎是微不可查的,也没有人为此而说过什么,但是这种变化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却又不知为什么,原本在一起无话不谈的好友们,竟没有一个人对此发表只言片语的意见,但心里又都明白,有什么东西开始不一样了…… 如果情况就这么平安无事且默默无声的继续发展下去,也许他们之间就真的会像是周爸爸所希望的那样,只是少男少女们青春期的一段短暂插曲,还没来得及酝酿出什么朦朦胧胧,似是而非的粉红色情感,就随着飞快流逝的时光转眼消失,进而归于平淡。 可有时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无比巧合的戏剧性,同时也因着这无数歪打正着的巧合将人们一次又一次带向与计划和预想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产生一个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乌龙的早恋事情所带来的震荡在几人中间还未来得及被好好的消化平复,一场前所未来的巨大波折又以一种令人措手不及的方式来到他们面前,就像是一场错综复杂,无比奇妙的化学试验,各种化学试剂交杂其中,一连串的变化让人目不暇接,产生的深远影响和结果已经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影响了谁。 293,果然出事了 也因此,哪怕是多年之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安然再回忆起来的时候,仍觉得那年的年末是一片兵荒马乱,心情也是各种复杂难言。 那一天,上午,正在上英语课,在讲台上讲课的自然是他们的班主任夏微。 夏老师依旧是一身的铅灰色的盔甲装。铅灰色,配上她那板板正正的打扮,让本就不太讨喜的颜色更加的不讨喜了起来,清亮亮的冬日阳光照到她的身上都显得要沉郁上几分。 不过,夏微的课是讲得没话说的,她不是那种在课堂上特别善于营造气氛,知识丰富,让人觉得轻松愉快的老师,但她教的东西总是特别的简捷实用,条理分明,易学易懂。 有一次聊天,安然不知怎么神经错乱的想起电影《不见不散》中的葛优来了,特别是那个小朋友和徐帆的那场北京小胡同“你吃了吗?没吃!没吃回家吃去吧”的模拟对话。 安然觉得在某种程度上,这两人在教学生的方式还真有那么点异曲同功之处。 夏微听到安然把她比成了狡黠可爱的葛大爷,顿时很难得的大笑起来。 也因为夏微的讲课风格实在又简练,所以在她的课堂上基本找不到一句废话,每一句都很有用,都很关键,精神上需要高度集中,力求不漏掉一句话。 正当安然听得聚精会神的时候,身边江杰云身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虽然不是铃声,但由于两人坐得近,安然还是小小的吓了一跳,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心里有些小小的讶异。 因为专业是学生,兼职是商人的缘故,每个学期新课表下来的时候,江杰云都会给手下几位重要的管理人员派发一份,并随时沟通修改,所以一般除非有重要的事需要他来拍板决策,在上课时间,很少会有电话来打扰他。 在这个时间来电话,是发生什么事了? 安然皱眉看了一眼悄悄接起电话的同桌,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了些不太好的感觉。 果然,她那大多数时候都不灵,偶尔灵一把还是坏事的第六感突然又灵了起来。 仅仅听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两句话,江杰云便干脆的按断了手机,转头对她低声快速交代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书包你带回去。”然后站起身来,在同学们惊诧的目光中快步走到讲台前,跟夏微低声讲了几句,然后便疾如星火的走出了教室,给众人留下一个健步如飞的背影。 江杰云很少逃夏微的课,一方面,班主任老师的面子是绝对要给的,另一方面,夏微的课没有废话,虚话和套话,一句是一句,听过之后,让你觉得课上每一分钟的时间都过得很充实,奸商表示,他讨厌浪费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浪费可耻,夏微的课绝值回票。 像今天这样,当堂请假,并且火速离开的情形,说起来,还是安然认识江杰云以来第一次,以前在中学的时候,很多时候他也会上课上一半的时候走人,但那是在他觉得没有什么可听的,又不想听老师说废放浪费时间的前提下。 江杰云这人,按某重生人士故意吐糟的说法就是比较喜欢装X,做起事来,总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哪怕遇到急事,也很难看到他露出着急上火的模样来。 可现在这货刚才确实是真的着急了,尽管表现得并不很明显,但作为手把手的养了这只吃货三年多的饲养员,安然还是明显的感觉到这厮离去时的急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于是,接下来的半堂课,安然没有意外的溜号了,江杰云刚才的样子让她很不放心,夏微讲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不断的看着表,数着秒,盼着赶快下课,好让她可以一路跑到楼下小超市去打电话。 终于熬到下课铃响,安然顾不上顾忌班里同学的目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赶在夏微之前,一把拉开教室门,心急火燎地就往小超市跑,偏偏小超市里唯一的那台电话机前有个学校的校工正在打电话,是个中年的大妈,电话那端似乎是她的儿子,面对子女,所有当妈的似乎都有那么一项天赋技能,那便是唠叨,对着话筒滔滔不绝。 安然这人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更没什么沉得住气的镇定,虽然这两样都是她在重生之后,拼了老命,耐着性子每天都在修练的东西,可这会儿真有了事,立刻原形毕露了起来,在那个校工大妈身后,跟吃了耗子药的大耗子似的,难受得闹得慌,两只脚没个停闲的时候,伴着大妈没完没了的唠叨声,她就在那里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和极高的频率,没完没了的兜着圈子,看得超市的老板娘眼睛都跟着有点抽抽,大概跟校工大妈很熟,也看出安然是真有急事,便随手捅了捅大妈,“诶,我说老徐,你别没事使劲唠叨你家小良,快着点,你看把后面的小孩儿急的,人家急着打电话呢,你这没完没了的,差不多得了啊。” 大妈倒也是个好心人,看安然拿那种肚子坏了,急于上厕所解决问题般急切的眼神盯着她手里的电话,立刻跟儿子来了一句,“小兔崽子,回头再骂你。”干脆利落的挂断,把好客气的安然激动的像机关枪扫射似的跟她和老板娘说了足有十多声“谢谢”,扫得两人都有点愣神,还没等她们回神,这边安然已经飞速的拔通了彩票站的电话。 彩票站的电话就放在打号机的旁边,方便安国庆和李彩凤随时随地的接听老主顾们的电话,刚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爸,我,小然。江杰云回去没?什么?!!” 果然出事了。 旭日网吧被查封了,理由据说是容留大批未成年人上网。 这几年,随着网络的发展,未成年人过度沉迷网络,各种严重后果时有报道,社会上的呼声也日益高涨,相关部门对网吧的管制措施也愈见严格。 同时,电脑和网络也从一开始的奢侈品开始逐渐的走向普通百姓家庭,网吧业的利润急剧缩水,在一波又一波的清查的同时,也进行着本行业内部的洗牌,重组和转型。 好在,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在商业敏锐度方面似乎一直有着与生俱来的直觉,在网吧经营的方向上总是领先同城的同行一步的,早在严查来临之前,他们就已经在逐渐的进行着经营方向上的转变,在形成自己的企业文化的同时,客户群体也在悄然的发生着整合变化。 待严查一开始,旭日的转型已经完全是水到渠成的结果,开始走上专业和精品结合的路线,由他们发起的电竞俱乐部已呈半专业性质,虽然此时,离国家将电子竞技列为正式的体育项目还有很多年。 由于旭日网吧作为江杰云他们的第一份自有产业,对三个奸商来说,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在严查之风开始之后,三人在这方面都是特别小心在意,虽说这事可大可小,完全属于民不举官不纠的事,别说是此时,就是安然生活过的十几年后,未成年人进网吧这种事也根本是杜绝不了。但三个人野心勃勃,一心想着将手里的每一份产业都作到最好,自然不想在这方面传出什么有损于企业形象的事来。 然而,现在旭日被查封,理由却正是他们一直在小心避免的。 一般说来,所谓的清查,也就是大范围的风紧,上头有令,下头就刮起一阵风,刮风之前还要给各个网吧打声招呼,要刮风了啊,晾衣服,晾被子的都想着收起来,免得到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收到刮风预警的,自然个个绷紧了皮,小心在意,更有甚者为了避免惹上麻烦,干脆就关门歇业,等风声过去再重新开业。 如此一来,刮起的风对于大部分业内人士来说,也不过就是一阵风而已。 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天气预报部门的相关人员意思一下,感谢上次的及时预报,也希望下次刮风之前可以及时告知。 所以,除非正撞在枪口上,或是有人纯心找麻烦,否则风过之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那么,这一回网吧被查封,还是以容留未成年人的名义,到底是天气变化的缘故还是被人找麻烦? 以江杰云他们三个家伙的圆滑劲头,早就跟相关部门的现官和现管都混得烂熟,但凡天气有变,他们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同时从他们一惯的谨慎行事来说,更干不出撞到枪口上的事,所以,因天气剧变而遭查封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那么就是有人故意找茬儿。 虽然不知道江杰云他们三个的具体背景,但就安然看到的来说,能让江杰云在意着急的,只怕这个找麻烦的人来头不会太小。 想到这些,安然觉得事情怕不只是仅仅旭日被查封那么简单。 294,要尽力而为 安然有心给江杰云他们打个电话,可再想想,又觉得这种打电话的行为是完全帮不上忙,反而跟着瞎添乱。只得在心乱如麻之余,不断的拿江杰云他们三个上头有人,本人也狡猾得什么似的来安慰自己,勉强收敛了心神,用心听讲。 别的忙帮不上,但帮同桌在课堂上记一记重点和笔记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哪怕再担心,可想想自身的能量,还是先把能做到的尽力做到最好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真要做起来却难,尤其是上课时还能勉强收敛心神,到了下课,闲下来,心里却是怎么也安稳不下来。 就这样,上课专心,下课闹心的来回折腾着,总算是把上午的时间艰难的度过,放学的铃声一响,安然飞快的拎起江杰云的书包就往外冲,一路小跑跑到校园内的自行车库,腿一偏,一路冲风,冲到家门口,一看,果然,隔壁的旭日网吧的卷帘门已经被拉了下来,往日人来人往的地方,一下子冷寂下来。 安然看着心里有些难过,脚步顿了一下,才又急匆匆的走进了自家的彩票站。 彩票站里正是中午的小高峰时间,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边忙着打票,一边忙着跟顾客们说话,正好说得也是隔壁旭日网吧的事。 “听说是骗小孩儿进去打游戏?”一位顾客好奇的发问,“好象把执照许可证什么的都吊销了?” 这话安国庆和李彩凤可不爱听,“哪有,是限期整改。” “对,对,老张,这个你可就不懂了,整改和吊销那是两码子事,我跟说,这吊销吧……”另一位顾客有些好为人师,开始给人科普整改和吊销的区别。 另外一位老彩民倒是跟长年出没于此江杰云他们关系不错,有些奇怪的问,“不对啊,我看小江他们三个小伙子干事挺小心的,不是说,平时查的挺严的吗?怎么还整出个容留未成年人?” 旁边一位跟他关系不错的老主顾冷笑一声,“这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跟那帮管事的没整明白呗。”转头他宽慰面有忧色的安国庆和李彩凤,“我说你们俩也用不着替小江他们着急,这种事明摆就是想揩油,回头多塞点钱就完了,就当破财免灾了。” “诶,我看这事未必有那么简单。”先头忙着给人科普“整改”和“吊销”到底有何区别的那位又忙忙叨叨的跑过来插话,一副很了解内情的派头,用夹着烟的手指指点比划着。 那位老彩民不服气,转过头,扭着脖子反问,“那你说说,不是想揩钱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哼哼……”这位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还特像回事似的往左右看了看,才凑近了诸人,慢吞吞的说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有人想整那三个小老板呗。这事儿就是民不举,官不纠,现在有人举报,就像这位大哥说的似的,有这么好的揩钱儿的机会,他们会放过才有鬼哩!” 别说,他这么一说,还真把那几位旁听的都给说服了,有一个人问,“诶,那你就给分析分析,这是什么人往上头捅的?” 这位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皱着眉头,很深沉的吸了几口烟,这才缓缓的摇了摇脑袋,撇着嘴道,“唉,这事啊,可就不好说了。不过嘛……”这老先生又吊着众人的胃口往上提了提,才总算是过足了瘾头的说着,“我看是同行的面儿大,不是有那么一说吗?同行是冤家。我看隔壁那网吧开得挺大扯的,这冤家瞅着不顺眼,不整你整谁啊?” “嗯,有道理,有道理,我看挺有道理。”听众们纷纷点头附和着,“那这事可怎么了?” “咋了?找人呗。” “可不,还真就得找人,比谁的门子硬呗。”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这钱该花还得花,不出血,找人也不行,现官不如现管。除非你找的人得是大官,后台硬得不行不行的。” 顾客们七嘴八舌的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而安然想知道的信息已经从他们的议论中基本知道了个大概,因此她略过其他问题,直接询问父母,“爸,妈,他们三个都出门了?中午还回不回来?” 安国庆和李彩凤没有直接回答,两人手里都忙着,头也不抬的说,“你先上楼,有什么现成的,你自己吃一口得了,我和你爸一会儿再说。” 安然知道父母大概是有些话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应了一声,拖着江杰云的书包,心事重重的爬上了楼。 因为有吃货,家里总是不缺现成的吃食,心里有事,如果不是为了下午还要上课,安然几乎不想吃饭,吃货们看样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一家三口简单吃一口现成的,倒也简单。 饭还没热好,李彩凤就上来了。安然给她递了一杯新泡的菊花茶,温度正好,不冷不热,李彩凤一上午光跟着悬心着急了,都没顾得上喝水,接过去就灌,几口喝干,抹了抹嘴,脸上阴沉沉的,“杰云他们那边可能要出事。” 安然心里一沉,她就觉得没有楼下那几个顾客说得那么简单,“怎么说?” “说不上来,我和你爸也就是一个感觉,就是觉着不对劲。以前也不是没看过检查的来,这回的事……”李彩凤皱紧了眉,却又似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品都透着古怪。唉,我也形容不出来那股劲,但愿我们都是瞎核计吧。” 安然也跟着皱眉,看了下墙上的钟,“妈,我把饭热了,你和我爸先吃着,我想……给江杰云他们打个电话。” 李彩凤倒是迟疑了,“你这个点打电话,他们会不会正在请人吃饭?正忙着应酬呢吧?你这电话过去,不是添乱吗?” 安然本人也是犹豫,因为这事都犹豫一上午了,憋到现在,真有点憋不下去了,听老妈一说,只得又使劲运气一般的把这股念头给压下去了,用力的一点头,话说得十分的干脆,“您说得对,不打。咱们吃饭吧。”仿佛不说得这么干脆就怕自己忍不住似的。 一起朝夕相处了三年多,彼此的性子相合,安国庆和李彩凤是真把江杰云他们当成自己的子侄来看的,不过一上午,两人就觉得一脑门子的火,满嘴的苦,最让人无奈的是,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平凡不能再平凡的小老百姓,对那些官衙门里的人是半个也不认识,完全的两眼一摸黑,想帮忙想使劲却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只是跟着唉声叹气的着急。 安然劝了父母却劝不了自己,午觉自然是甭睡了,想打电话,又不能打,想了解情况又没有渠道,憋得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什么事都干不下去,可要是真闲着,又总是在胡思乱想。 最后,百无聊赖的安然开始埋头做起数学练习题来,闹心的时候,按下性子做点费脑子的事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至少对安然来说是这样。 平时的午睡时间都用来做了练习题,安然的心浮气燥总算是缓解下来,心里虽然还是为好友们担着心,却不再像是在脑子里养了五百只苍蝇似的闹腾个不休。 安然打定了主意,平心静气的坐在桌前开列购物单,就像自己上午想的那样,既然自己帮不了别的忙,那就把自己能做好的做到最好。首先得搞好后勤工作,别的不说,让未来几天搞不好都要奔波劳碌的三个家伙吃好喝好,在保证肉食动物的食物偏好的同时,也要兼顾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防止焦虑上火…… 说来说去,作为朋友,她能为他们做的其实很少,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同时还要克制自己的担心,不要因自己的关心扰乱他们的工作…… 安然忽然想,也许要跟他们成为一辈子的朋友,她最先要学会的就是在他们遇到困难遇到风浪的时候,先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不添乱,不增加他们的负担,信任他们,支持他们,给自己找好定位,规划好自己的生活,做好自己所有能做的,哪怕只有一点一滴,都要尽力而为。道理是这番道理,实际上做起来,并不容易。 虽然安然自认是带着十几年后的记忆,知道江杰云他们三个在事业方面必将获得成功。但是此前,这所谓的成功也就只是个概念而已。她只看到他们的雄心勃勃,看到他们的努力,聪明,和奋斗,却从未想到他们也会遇到坎坷和打击。 也许在还未成为他们的朋友们的时候想过,还曾经不无恶意的琢磨过,都说这失败是成功他娘,也不知道本城第一土财主的成功有没有娘? 可在成为他们的朋友后,他们未来的身份,她已经很久都不再想起了,更多的是希望他们能够健康,快活,平安,富足的过好他们的人生,珍惜与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295,糟糕的程度 安然希望大家一直到彼此发白齿摇,垂垂老矣,还能时不时的聚在一起,吃点好吃的,喝点小酒,扯扯闲淡,晒晒太阳。 她却忘了,他们这种人注定不是生来只是跟她一起喝酒晒太阳的,最适合他们的,永远是奔跑和飞翔,他们需要更广阔的天地,需要施展自己的抱负,而那一切注定要与风险相伴。 她知道的是他们十几年后的富贵风光,可谁又能知道,这富贵风光底下潜藏的惊滔骇浪,随时都有翻船入水的风险。谁又敢保证在她重生之后的又十几年后,这所谓的本城第一土财主不会一文不名,风光不再。他们的人生注定波澜壮阔。 作为这些家伙的朋友,安然觉得自己这心理素质还有得练呢。 别的不说,哪怕她觉得,以她十几年后的记忆来说,江大土财主这次遭的事,惊了是惊了点,可八成却是有只有惊没有险的,没事没事。 可当江杰云接到电话,离开课堂的时候,她忘了这茬儿。一心想着给三个好友打电话的时候,完全想不起这茬儿。好容易做了N多心理建设把这茬儿想起来了,心刚放下来一点,转眼又想,糟了,别是因为自己这只蝴蝶哪下膀儿没扇明白,给江杰云他们扇出来的这一场祸事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道坎儿他们还能不能有惊无险的迈过去? 随即她摇头,不,不,不,安然,你把自己想得太高了,就你那小样儿,你难道还想影响本城经济增长速度怎么的? 可下一秒又有声音说,可是人家砖家说了,蝴蝶的翅膀都能扇出一场大风暴来,难道你挺大一人,个头不比蝴蝶大?你怎么就能肯定这次江杰云他们遭遇的危机里没有你的关系呢?你又怎么能肯定,他们的人生和命运不会因这次的危机而发生巨大的变化呢? 如果真的变化了,是会向什么方向变呢,更好,亦或是更坏? 真是各种胡思乱想。 一下午的时间,安然没干别的,就忙着一忽儿担心江杰云他们这一天的遭遇,一忽儿又强迫着自己调整心态,可转眼又陷入到各种悲观可怕的脑补和想像中去……周而复始。 安然怀疑再这么下去,她搞不好能给自己的脑袋里像种花似的繁殖出几个同伴来,分裂成多重人格,各行其事,省得没事闷得慌。 好容易折腾到了放学,安然抱着脑袋在心里嚎了一嗓子,不管怎么样,自己回家近距离地等着江杰云他们三个的消息,比单纯的在学校提心吊胆还能好受点。 对于吴泽荣几位好友,她选择先不告诉他们,起码也得等到晚上得到江杰云他们的确切消息之后再说。省得他们也跟自己似的,急的不行,却又毫无办法,等待的滋味太过难受,能少尝就少尝一点吧。 快把自己折腾分裂的安大厨在书呆好友面前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焦灼,幸好,吴泽荣同学在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心只有各种书的书呆宅,在对情绪感知方面并不是很敏锐,而安然也在经过了一个下午的纠结之后,稍微学会一点沉着,这使得两人在岔路口分开之前,吴泽荣并没有察觉出她今天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分手后,安然绕路去了农贸市场。 东北的冬天夜晚总是来得格外的早,到达市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灯光下浮动着团团人们喷出的白雾,安然看着市场里的人声喧哗,人来人往,把自己往一身的毛茸茸里又使劲的裹了裹,她有多久没有自个儿一个人出来买过菜了?天太冷或是太热的时候,三个吃货从来不肯让她出来遭这份罪。 想到这些,安大厨的鼻子有点酸。 打包了一大堆吃的用的喝的,安然摇摇晃晃,无比艰难的在冬日里总是暗藏着处处残冰陷阱的小街上一路疾行,有好几次,差一点就人摔车翻物品滚地,可又忍不住东倒西歪的加速脚下的速度,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的赶回家里去,她想知道,他们好不好,这一天过得到底怎样,事情还顺利吗?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和刁难?除了给他们做饭,帮他们洗衣,还需要她再为他们做一点什么吗? 然而,当她一路急赶慢赶,提着大包小包的走进家门的时候,三个吃货却依然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消息。 安然其实可以向他手底下的员工们探探消息,这其中有几个,她还是有他们的联系方式的。可转念想想,又有些不敢。 她是没当过老板,不知道遭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该如何应对。 但她当过员工,对员工在老板遭遇到这种事时所起的各种心思是深有体会。 在这种非常时期,哪怕她不打电话,只怕员工们心里也是各种草木皆兵,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风声鹤唳,什么靠谱的,不靠谱的猜测满天乱飞。 此时此刻,她一个电话过去,只为了安自己的心,可最后的后果却极可能给本就焦头烂额的好友们添上更大,也更致命的麻烦。在这种最需要安定军心的时候,她不能去扰乱军心,哪怕她的心再乱也一样。 安然买了大堆的菜,虽然三个吃货半个都不在,该吃饭还是要吃饭,而且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好好的吃。 可安国庆和李彩凤心里忧闷得厉害,一看安然不自觉的拧着眉,却耐着性子细细致致的做着晚饭,叹了口气,“就我们三口人,别那么讲究了,差不多就得了,费劲。杰云那仨小子不在,我们也没胃口,你爱吃什么,整点就得了。” 安然自然是不能听安国庆和李彩凤的,他们是怕她上火,她又何偿不怕他们上火。 一顿饭,吃得冷冷清清,没滋没味,尽管安然已经尽力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可三个人心里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口味不口味。 虽然谁都没说,但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时不时的瞄向墙上的钟,可谁又都没说出来,怕自己的担心增加了别人的担心。 一家三口就这么默默无声的担心到了晚上十一点。安国庆和李彩凤到底看看时间太晚了,安然明天还要上学,不能熬夜,劝她去睡,他们再等等。 安然也知道自己该睡了,可三个家伙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怀疑自己上了床,是否真的能踏下心来睡觉,那种淡定淡然她还得好好练练才行。 照例写了日记,敷了面膜,做了保养,正在准备关电脑的时候,家里的门终于被轻轻的敲响了,她呼一下子从桌子后头蹿了出去,蹿得太急,中途绊倒了一张椅子,咣当一声,椅子腿砸在她的脚踝上,疼得钻心,她却很神奇的脚步停都没停一下,直接拉开了门,冲了出去。 李彩凤连问都没问就把门给打开了,门外果然是江杰云他们三个,奔波了一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李彩凤看得心疼,张口便问,“你们小哥仨吃饭了没?” 江杰云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哑,“婶儿,家里有现成的没,太晚了,给我们弄口现成的吧。” 姜成卓和赵真旭也跟着道,“是啊,婶儿,饿死了,赶紧吃一口就行。” 安然知道三人回来得晚,必然是要饿的,一早就料到他们回家后的反应,早就把各种材料都收拾准备妥当,能提早做好的,早已做好。现做的也都是半成品状态。转身扎上围裙进了厨房,该加热的加热,该现炒的现炒,不过十多分钟,饭菜便全得了。 安家一家三口谁也不肯去睡,都围坐在餐桌边看着三人狼吞虎咽的扑在食物上吃得头也不抬。反正人都回来了,想询问也不急在这一时,而且三口人看着江杰云三人脸上那难得的正经和满身的疲惫,心里多少都有些数,证实了之前他们那种不好的预感,这会儿只想让他们先好好的吃一顿。 三人吃得很快,比平时还要快得多,吃得给人一种目不暇接之感,养了他们三年多,心又细,对他们的胃口和食量甚至比他们本人还要熟悉客观一些的安然暗暗皱眉,看这样子,三个吃货明显是饿得狠了,就算忙了一天,体力消耗得大也不至于这样。难道……这是中午忙得连饭也没吃? 事后证明,这三个家伙确实是中午饭也没吃。 情况果然很糟,安家三口听得尽量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沉坠坠的,他们的预感真的没错。 事实上,能让他们这三个平头老百姓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感觉到不妙,事情其实已经糟到了一定的地步。 他们一家只以为是网吧被限期整改了,其实出事的不只有网吧,江杰云他们手里的产业在同一天的几乎同一时间全部都出了事, 比如,龙门书店被查封的理由是私自印刷发卖不合格出版物——就是之前,让他们这些好友也跟着发了一笔小财的那本随书附赠的考题选。 296,危机与机遇 又比如,办公用品公司被查出出售质量不合格,含有害化学物质,来源不明的办公用品…… 如此种种,都是些可大可小的罪名,往小了说,不过就是意思意思的罚些款的勾当。 可往大了说,把这些罪名往一块捏吧捏吧,判刑坐牢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就看上面是想怎么查。 江杰云三人虽然没有隐瞒,却也没有坦承到底,他们也有些矛盾,既怕瞒着不说,让安家人因为不明情况而更加担心,可又怕说得过多了,他们又跟着着急上火。 但安国庆,李彩凤和安然都不是什么没经过世事的,以前在国营厂子里那种比较单纯,信息量少的环境里,江杰云他们的这番不尽不实的坦承也许还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可开了这么些年的彩票站,每天接触着各种类型的顾客,与形形色色的各类人士聊天,接收着社会上各种五花八门的信息,两人的眼界其实宽广得很。 至于安然,即使不提曾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经历,单凭她的灵魂来自十几年后那个信息大爆炸,每天打开网络,翻开报纸,各种比小说,比电影离奇一百倍的操蛋事比比皆是的时代,听到江杰云他们口中这种简略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甚至基于她那悲观又联想过度的臭毛病,这会儿在脑袋里转着的念头比实际情况都严重上了好几倍还挂零。 然而三口人理解江杰云他们的顾虑和体量,虽然心里急得火上房,但表面上却如他们所愿不把心底里的各种不好的联想和猜测说出来。 不过,让三口人还比较放心的是,江杰云他们虽然看起来带着一身奔走过后的疲乏,又有些精力不济,但到底是年青力壮的半大小伙子,不过吃完一顿饭,精神头立刻便缓了过来,并不灰败沮丧,反而眼睛亮得出奇,像是三只接到了强敌挑战,不仅不感到危险,反而被挑起了骨子里天生的斗性,跃跃欲试,伏低身体,积蓄力量,随时准备跃起一击的凶兽。 他们的坦承和隐瞒都没有让安家三口感到放心,反而忧心更甚,可看到他们的这种精神状态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安家人的性子里有一种天生的,近乎盲目和天真的忠厚,就比如现在,他们对江杰云三人带着一种无比的信赖和几乎没有依据的信心,担心还是担心,却平白的生出一种,看,就凭他们三个这样儿,这次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再大,都能平安的挺过去。 安国庆和李彩凤在这一点上尤甚,江杰云他们三个那副怒火中烧,又憋着劲转动着脑筋想辙的倒霉德行也能让他们看出份可爱来,就觉得这仨小子跟三只虎崽子似的,虎头虎脑的泛着狠性,怎么瞅着都招人稀罕,心里又透着股为人长辈的骄傲来。 这种性格说得好,真是宽厚得可以了,说不好,简直都透着几分傻天真。 可安家人的这种傻天真真的让江杰云他们三个倒霉蛋觉得很舒服,人在倒霉的时候,对着唉声叹息的朋友是一番心情,对着对你有无比信心的朋友又是另一番心情。 江杰云三个这一天过得可以说得上是十分的艰难,先是毫无心理准备的一个又一个的接着被清查的电话,听着手下的产业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事,出的还是那种明显被人找茬儿陷害的事。 接下来,三人汇聚在一起之后,开始分工,安抚员工的,主动找客户进行危机公关的,找各种关系路子疏通打探消息的……他们的动作和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可各种负面消息依旧以一种难以想像的速度在客户,员工中流传开来,大部分人向他们投来的目光都是疑虑的,质疑的,担忧的,员工是怕饭碗不保,客户则怕受到牵累,而各个部门那云里雾里,故作神秘,姿态端得十分难看的嘴脸都让人有一种陷入别人事先精心挖好,只为他们准备的一池泥淖的感觉。 对于从打拼事业开始,虽然吃过一些苦,挨过一些累,也受一些气,但总的来说,凭着自身的能力和背景与其他创业者相比已经是十分一帆风顺的三人来说,面对着突然而然的算计和打击,惊慌是有的,害怕也是有的,更多却是难以言说的憋曲和无处着力的愤怒。 没有一丝防备就被人劈头盖脸的打个正着,却连保护自己都做得不够好,让对手左一下右一下的往脸上一下接一下不断的招呼着。 难看,真是太难看了。 这种滋味就像是一把火,烧得三人无比的难受。 被这把火烧的,什么饥寒交迫也感觉不到了。一天下来,到底是心理上的焦和身上的累将三人折腾得浑身疲惫。 然而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即使在今天这样情况不明,打击沉重的时候,好好的吃了一顿好料,又让安家三口一脸依赖的一看,顿时又活蹦乱跳,雄心壮志起来。 “操,想整我们,没那么容易!”铁公鸡的眼睛现在都是血红的,敢坑老子的钱,老子跟你他妈的玩命! 情况明了,又喂饱了三人,安家三口着急是着急,可哪怕遇的事情再大,生活还要继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安国庆也只能拍拍江杰云的肩膀,“我和你婶儿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人这一辈子,哪怕不遇上事的,别着急,别上火,尽力就行。”心里有话实在表达不出来,安慰的事对于安国庆这种不善言谈的老实人来说实在有点高难度,最后还是再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你们小哥仨儿就说话。” 江杰云点点头,朝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们三人的安家三口一笑,“放心吧,叔儿,不会有事的。” 他脸上倦色依旧清晰可见,可笑容却也毫无阴霾,目光明亮,坚定,就像是有一团火苗在眼底燃烧着,勃勃跃动,让人看着就对他无端的生出无限的信心来,感觉这少年的那还未完全长成的肩膀真的可以举重若轻的撑起一片湛湛晴空来。 告别了安家三口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无论是洁癖份子江杰云,还是姜成卓和赵真旭都去冲了个澡,精神一下,泡了一大壶浓茶,头上滴嗒着水,坐在桌边开始分析开会。 三张年轻的脸上都透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不就是被人阴了吗?行,没事,你有能耐就一拳把我打死,别让我有喘气的机会,否则想玩死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小样儿,我倒要看看你下面还怎么玩,你要是玩不死老子,下回就该老子玩你了!! 目前的形势对于在事业上其实才刚刚起步,小有成绩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危机,对手来势汹汹,蓄谋已久,每一拳都打得他们疼痛不已,几乎不能呼吸,心里的慌乱和害怕只有自己知道,甚至连对好友都说不出口。 如果这一次,他们没有能顺利度过,大概之前这些年的所有努力和心血全部都毁于一旦。 可同时,这又何尝不是一次难得机遇。就像安国庆说的那样,人这一辈子,哪有不遇上事的。更何况他们所从事的商业活动本就是危险与机遇共存,想干好这一行,不只要善于管理,有精准的投资眼光,能将各方面的关系沟通无碍,懂得与他人合作,讨价还价,只有这些还不够,还要学会随时面对危机,解决它,甚至利用它。 “这哥们儿够劲儿,我们就拿他来练练手儿吧,这是一个不错的学习过程。”江杰云这样对姜成卓和赵真旭说,同时拿出一叠白纸来,在纸面上写写划划起来,从行为到心态真的都拿这次的危机当成了一次难得的试炼和学习的机会,这不,连随堂笔记都作上了,完事之后,没准还能写个类似于错题笔记的经验总结。 人在一起待得久,多少都会互相影响,他不得不承认,安小然那个笔记狂的变态毛病其实有时还是挺好用的。 姜成卓依旧在心疼那些即将交出去的罚款,也许要流失的客户群,还有那些必须要做的上下打点,那都是钱啊都是钱! 一想到得损失那么老些钱,公鸡兄的心都在滴血。但是,虽然他的眼睛还是红的,却已经没了那种气急败坏的劲头,只是咬牙切齿的发狠,“对,老大说得对,就当他妈的交学费了,咱们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不狠狠的学个够本儿,都对不起那些学费,妈的!” 赵小胖却忽然乐了起来,嘿嘿嘿的,笑得特别的色,特别的猥琐,笑得江杰云和姜成卓一起发毛,齐齐动手抽他的后脑勺,“我操,你好好笑不行?别跟黄鼠狼,夜猫子上身似的,太他妈恶心了,再说了,你笑屁笑啊?” 赵真旭也不在意,继续笑得贱兮兮的,“我是笑老大的话,‘这哥们儿够劲儿’,这要把那个王八犊子换换性别,换成‘这娘们儿够劲儿’,那就更他娘的有干劲了!” 297,夜半鬼叫门 这个缺德鬼故意在“干劲”的“干”上重重的咬了一下。 这下连姜成卓和江杰云也嘿嘿的坏笑起来。 开过了黄腔,三人心情放松了,状态也来了,把今天自己手里处理的事务一条一条的陈列出来,逐条的分析,哪些可以再努力,哪些可以做为反攻的转机,哪些可以看出对方的意图,哪些路子可以再走走,探探消息,哪些路子可以放放假消息…… 一条一条的总结起来,局面不可谓不艰难,然而又有一种在压力面前的兴奋感,浓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烟吸了一支又一支,他们也从一开始的一筹莫展到渐渐看到光明和希望再到信心十足,决定放手一搏。 三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只要有胆儿,天下去得。 不过,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脑力激荡之后,三只臭皮匠表示,去哪儿都成,不过得先来得吃的,饿了一天吃了一顿,虽然吃得不少,却远远不够。 正想着从冰箱里搜索些现成的东西,大门却被敲响了,在极静的深夜里,显得十分的突兀,以至于到什么时候都有一颗开满朵朵小花的花心的赵小胖用一双肉乎乎的胳膊发抖地抱住自己,卡嗒卡嗒的磕着牙齿,颤抖着声音说,“咦!如此深夜,有人敲门,莫非是女鬼来上门索命?”至此,惊恐的前奏表演完毕,无比干脆地说出中心思想,“也不知道好看不?”公鸡兄就比较童真一点,“也许是送饭的小红帽也说不定。” 赵真旭上下打量他,“难道你是狼外婆?” “那就肯定是田螺姑娘!看着本人英武不凡,动了春心,准备以身相许!”姜成卓很自信的拂了一下自己那半长不短的留海,作了一个看似很英武,实则没什么力气的造形,也说出中心思想,“我饿了!” 这两人耍活宝的功夫,江杰云已经把门给打开了,门外即没有女鬼,也没有田螺姑娘,只有身上穿着厚厚的白色睡裙,外面罩着黑色羽绒服,一头长发飘飘,脸颊白净,眼眸漆黑,手里拎着好大一只大塑料袋,在这夜半三更时分,看着不是女鬼,但胜似女鬼的安大厨。 安大厨这个造型出现,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身着她那自制的厚睡裙,光着脚丫,拖拉着拖鞋,充分说明这位大厨百分百是从床上爬起来的。 第二,安大厨的出场,往往与食物相伴,更何况她的手里还拎着一巨大的塑料袋,谁要说那里面不是食物,赵小胖敢把自己的项上人头赌给他。 三个饿着肚子的吃货对安大厨的到来自然是热烈,强烈,猛烈地表示欢迎的,但是—— “赶紧快点进来。”江杰云一手接过那巨大的塑料袋一手把安然给拉了进来,皱着眉,劈头盖脸一顿训,“这大半夜,你不睡觉,穿着这么点,也不怕冻着,我们饿了,不会自己找东西吃吗?非得你从床上爬起来张罗?你明儿不上学了?” 江杰云平时除了犯贫耍宝,或是特意抬杠斗嘴,大多数时候,话并不多,就是训人也是没有废话,点到为止,可这会儿拉过手指冰凉,形似女鬼的安然,嘴里的唠叨不知怎地,就跟肚子里的鸣响一样,真是止也止不住,回过神,强制性的按下暂停键的时候,那话已经说出一大串了。 于是,某个一向自认很爷们儿的未来土财主又是郁闷又是尴尬,心里忿忿,两道剑眉拧得死紧,真他妈丢人,果然是近墨者黑,都是被安小然这个小老太太唠叨得太多了,受她传染了!! 尽管心里忙着自我唾弃,手里的动作却并不慢,一转手,塑料袋已经递入乐得满脸春暖花开的姜成卓和赵小胖的手上,另一只手捏住某个小老太太的后颈,拎猫似的往椅子上一丢,安然这边坐在椅子上,刚搓了两下手,江杰云那边已经从卧室里拿出他那床雪白无暇的被子,大步走到桌边,不由分说的抖开被子,把人拎起来,三下五除二的裹成一只大棉球。不等被打包的安然抗议,手上又被塞了一只热烫的茶水让她暖手。 安大厨被伺候得哭笑不得,这也太夸张了,她虽然怕冷,穿得也不多,但室内的暖气很足,实在不到这个份儿上,于是,把茶杯放在桌上,费力的扭着动手去扯身上缠得死紧的棉被,一边扯一边说,“我一会儿就走,别把你的被弄脏了。”太白了,心里特有压力。 “脏了就洗,让你裹着就裹着,哪儿那么多讲究?”江杰云的语调有点不耐烦。 安然理解,人在低谷时,发脾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一种情绪发泄,能让一个平时很喜欢装淡定的家伙情绪烦燥,可见其心理压力之大。于是,她乖乖的住了手,不再给这位少爷制造麻烦,但心里的腹悱还是照旧,不是我讲究多,而你讲究太多,一个男的,还有洁癖,真是……布拉布拉,小老太太的腹悱么,个人风格还是非常鲜明的。 江杰云当然没有不耐烦,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之一就是迁怒,他只是觉得如果不唬着脸让安小然乖乖听话,自己实在没有把握可以控制得住那些停在舌尖上的唠里唠叨。这种失控的感觉非常不好,让他觉得既憋闷又古怪,反正心里身上哪哪儿都不得劲,不自在。 江大少爷这边儿板着张帅脸装酷,那边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俩吃货可不管那套,把那一大袋东西往厨房一拿,打开一看,嚯,这个心花怒发,嘿嘿,这个丰盛劲儿哟!真是世上只有妹妹好啊! 两人七手八脚的,该上锅蒸的上锅蒸,该进微波炉的进微波炉,手脚麻利得让人眼花缭乱,江大少爷那边刚把安大厨打包完毕,他们这边已经一切就绪,就等着吃了。 解决了肚子的后顾之忧,两人忙不跌又屁颠屁颠的跑回客厅拍安大厨的马屁,搓着手,一叠声的甜言蜜语。 安然其实并没怎么睡醒。 重生以来的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她已经养成了非常良好的做息习惯,生物钟调得极准,每晚一到时间自然就困,一到时间自然就醒,一夜好眠,几乎不怎么起夜。她的那只大嗓门的闹钟基本处于半退休状态,只是一道保险而已。 今天睡得迟,但因为心里有事,入睡却并不快,虽然她对江杰云三人有信心,同时也不时的拿自己的记忆来自我安慰,但忧虑还是闹得她迟迟不能入睡。好容易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却并不踏实,无法安眠,做着各种乱七八糟,复杂难言,又荒唐虐心的梦。 心里难受,但无法醒来,直到她梦到那个爱干净的洁癖份子穿着一身脏污不堪的衣服,流浪在街头,目光绝望,她冲过去,一把抱住颓废的蜷缩在墙角的家伙,心里疼得要死,抚摸着他的一身污渍,她哭着说,“站起来,再站起来,怕什么,就算你真的从此一贫如洗,也有我来养你!” 一边说一边哭,哭得差点没断了气,眼泪哗啦啦,愣是把她自己给淹醒了,醒过来,一回忆梦里那些十分不靠谱的场景和对话,几乎没把自己给囧死过去。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真难为她一梦。 迷迷糊糊的闭上眼,想接着睡,刚要睡着,她又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就说自己一直觉得忘了什么,原来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忘了。 她忘了把原本给吃货们做好的食物拿给他们了。 “实际上早就做好的。我看你们晚上回来的晚,琢磨着吃了饭,你们也得商量事,就多做了一点东西放着。这几天你们肯定累,吃点好的,好好补充补充体力。” 因为睡眠不足,安然说起话来语速比平时要慢上好些,声音绵软无力,“本来你们一回来就应该拿给你们的,结果光顾着打听情况了,把这茬儿给忘了。刚才睡着睡着才突然想起来的。” 之前在梦里哭得太凶,眼皮微微有些红肿,眼睫没精打彩的半垂着,说到这里,嘴角微微有些上挑,脸上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容,在柔和的灯光中显得疲乏却恬淡,“饿了吧,一会儿多吃点,肉多。”随即有点迟缓的抬起眼看了看三人,“这阵子你们这边有什么要洗的,要收拾的,能别动手就别动手,走的时候招呼一声,交给我就行了。”到底困了,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吃的什么的,明天我给你们在冰箱里多准备点,再给你们带点三明治什么的,再忙也得吃东西。哦,对了”她再度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补充道,“晚上回来得晚,要是方便的话,给家里来个电话,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总算是絮絮叨叨的说完,某大厨开始奋力从缠得死紧的棉被球里往外挣扎,“江杰云,帮个忙。” 江杰云没说话,默默不语地动手帮她将身上的棉被扯了下来。 298,解释和说明 之前一直在溜须拍马的公鸡兄和赵小胖这会儿也突然的沉默了下来。 困得眼睛一个劲打架的安然没注意到他们的这份难得的寡言少语,基于那罗嗦的本性又嘀咕了两句,“你们也早点睡吧,我走了。”说完就站起身,迷迷糊糊跟梦游似的飘着往外走,江杰云跟在她的身后,把她一直送进了对面的家门,看她进了卧室,爬进了被窝,这才轻悄无声的一一带上了门,反回自家的客厅里。 安然带来的东西已经陆续的摆上了桌面,可之前还在吵着肚子饿的姜成卓和赵真旭难得的没有立刻扑在食物上大开杀戒,而是在互相的询问着。 “卓子,你今天给叔儿,婶儿他们打电话没?” “没有,死胖子,你也没打?” “……没打,我急忘了……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打电话的习惯。”赵真旭说着看到江杰云走进来,“老大,你打电话了没?” 江杰云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三人不发一语的坐在桌边,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心里的感觉一时之间复杂无比,又酸又软,还有丝丝缕缕的疼痛。 平时,到了饭点,不用别人张罗,若是有事回不去,就随手给安大厨打个电话报备一声。可那是在气定神闲的时候,那不是习惯,而是工作再忙,吃饭事大,完全是为了口腹之欲。但当大事发生的时候,其实他们是没有打电话的习惯的,因为除了他们彼此,从来没有人需要他们在晚归时交待一声行踪,并为他们挂心担忧,牵牵念念。 今天的事出突然,老实说,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危机,三人再早熟稳重,却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一时间也是蒙的,所做所为全凭着本能的反应,完全把其他事给忘了个干净。 回到家里,看到一直守在灯下等待他们归来的安家三口,他们是感动的,只是这样的情景在一天的劳累和心里的愤闷叠加之下也不由得大大的打了折扣。一直到安然那句,“晚上回来得晚,要是方便的话,给家里来个电话。”“家里”两个字,一下子触动到了他们的心底。 与安然结识这三年多以来,他们从观察到接纳,逐渐把她当成好友,甚至姐妹,把安国庆和李彩凤当成可敬可亲的长辈,知道这一家人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 可知道和认识其实还是有分别的。 尤其是在大事当前的时候。 他们知道安家三口会为他们担心,焦急,但却并没有认识到其中担心,焦急的程度,更没有认识到这背后的所代表的东西。 直到安然顺口的那一句嘱咐。 家里会担心。 家里…… 是啊,他们想,这是他们的家,不仅仅只是因为有床,有灶,是可以睡觉,吃饭,休憩的地方,而是这里有人等待着他们的归来,会因为在意他们而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坐立不安,心心念念地等待着他们的电话,会熬着夜,强撑着疲乏的身体在严寒的冬夜等待晚归的他们,会捧上热腾腾的饭菜,给他们信任,给他们鼓励,为他们开心,也为他们难过…… 而他们却忘记了给挂念他们的打一个报平安的电话。 对着安然半夜起来给他们送来的吃食,三人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意识到,他们不再是没人疼,没人爱,多他们三个不多,少他们三个很多人会松上一口气的家伙了,他们也是有人惦记,有人挂念,有人心疼的人了…… 这里是他们的家,这里有需要在危难的时候,打个电话,说一声,“没事,我很好”的人。 胸中的豪情壮志还在,愤恨郁闷也在,可心里却更清清楚楚的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暖呼呼的东西,让他们在这个冬夜感到无比的踏实,就像是一直飞翔流浪的雏鹰终于找到了一处安全温暖的地方,可以收起翅膀,安心自在的栖息入眠,不惧风雪,不畏严寒。 长久的沉默之后,江杰云舒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嗓音微哑地对姜成卓和赵真旭道,“吃饭吧,吃完了睡觉。明天就按计划来,不过,别忘了到时给家里打个电话。” “对,给家里打电话。”姜成卓的嗓子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咳了两声,将脸埋在饭碗里迅速的扒着饭。 赵真旭抽了抽鼻子,做出一副陶醉的表情,“……那啥,安妹妹做的菜可真香啊!” “……菜都凉了半天了,你能闻出个屁啊?”姜成卓条件反射的拆台。 “操,死钱串子,你的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这话说得真臭,我看你说话不像说话,就是在放屁!放的还是臭屁!” “啪!” 洁癖份子忍无可忍,用力一拍桌了,“还吃不吃饭了,你们俩屁来屁去的,不说屁屁屁的,你们吃不下饭啊?恶不恶心啊!” 公鸡兄和赵小胖委委屈出的咬着筷子,心想,老大,我们才说了几个屁啊,你瞧瞧你,这一口气的说了几个屁屁屁屁的啊…… 说是吃完就睡,却也只是说说而已,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肚子不能饿,觉却可以少睡,尽量把对策和措施做得更加的完善圆满,经得起各种意外的考验。 等三人开完了会,将各项问题、方案和准备着手去做的事务整理研究清楚,定下最后的计划时,已经是凌晨五点来钟了。 为了节约睡眠时间,姜成卓和赵真旭都是将手边的方案一推,转身回卧室,拖鞋朝地上一甩,袜子一扒,身上的衣服跟剥葱皮似的从头褪到脚,只留一条大裤衩,钻进被窝,五秒入睡。 至于洁癖份子睡个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首先要洗澡,同时顺手把自己的衣物丢进洗衣机。认真的洗过一回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再把衣服晾上,然后回到被安然吐糟的形容为比医院的手术室还要干净的卧室。 江杰云没有立刻上床,而是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点燃一支烟,静静的,一口一口的抽着。冬天总是昼短夜长,位于祖国东北地区的锦岭尤其如此。这个时间正是所谓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苍白的灯光映照着窗外一片沉沉的黑夜,洁净的窗玻璃有如一面镜子,江杰云的脸庞在曲曲袅袅腾起的烟气中若隐若现,眼晴望向玻璃窗外没有一点光明的黑暗,晦暗难明。 直到一支烟抽完,他才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烟,干脆利落的从椅上站了起来,脚步沉实,上床,关灯,几乎也是五秒,飞快入睡。 也许是早晨三人的那种沉稳轻松的状态,让安然不知不觉也跟着放松了很多,一个上午,虽然身边的座位都是空的,但心里并没有像头一天那样慌乱不安。 江杰云已经向学校暗地里打过了招呼,请了假,依旧是病假,至于具体要请多长时间,则随着他那边的事务处理进程而定。 以夏微的性格,她是不会对江杰云的缺席进行任何说明的,当然,以她在班里学生面前的那种无敌女王范儿的一惯造型也没有人会就相关的问题向她进行询问。 江杰云本人更没有那个火星时间。 于是,关于校草江杰云同学因何昨日课间匆匆而走,且行走姿态是如此之健美,今日又为何缺课至今等等问题的解释和说明就都落到了江校草那苦命的老同学兼老同桌安小然童鞋的头上。 为什么该位帅哥在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中途离去? “哦,听说……是他家里有……急事。”面上深沉,语气迟缓,给心地善良又热爱脑补的同学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为什么该位一惯病弱的林锅锅当时走路的步速是如此之快,好似神行太保,如此的朝气蓬勃? “……嗯,我觉得他好象当时挺激动的,应该是……急的吧?”满脸的理解,适当的同情,以及一些猜测和少许迷惑。 他的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他当时没说啊,他走得挺急的。他没说,我也没来得及问。给他家里打电话?没有人接啊……” 他为什么今天也没来上学,什么时间能来上学? 摊手,“这个……我也不清楚啊。” 那么,你说你不清楚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为何你昨天下课的时候,跑得那么急? 脸慢慢的红了,表情也扭捏了起来。 众人大惑不解,为何做如此态度,难道……满脑子粉红色思想的小女生们的目光渐渐古怪,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结果,某个实在憋不出理由,豁出脸皮的家伙附在她们的耳边,给了一个让小姑娘们绝对难以相信又别无选择的答案,“那个……我当时……月经突然提前来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只好冲到楼下超市买卫生巾,狼狈死我了,以后一定要在书包带个便携小包专门装卫生巾才行。” 有些话一开始说着尴尬,但既然说了出来,也就放开了,到后来就流利了起来,目光语气要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299,官方发言人 “……呃……呵呵呵呵……”发问者面对安小然同学如此诚挚的目光,只得干笑着收回自己充满怀疑的眼神,把更多的疑问团吧团吧咽回到了肚子里,最后尴尬相对半晌,才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那个……以后有这种事,你可以找我们借用啊,何必那么急的冲去超市呢……是吧?” “呵呵……”安然不好意思的又红了脸,“我当时心里急,忘了……” 好容易从爱护关心校草的女生堆里稀里呼噜的拔出脚来,安然和楚飞飞缩在后楼梯缓步台的窗台上,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回抹汗可绝不是为了表现夸张,是真让那些小女生们给逼问得急出来的汗,难为她大冬天的,出了这么多的汗。 楚飞飞哭笑不得又同情不已的将安然的大茶杯递给她,里面已经帮她接满了水,菊花清淡的香气幽幽的在清冷的空气中飘散着。 “谢了!”安然接过来,咕咚咕咚一气狂灌,此时此刻,她实在是太需要清热去火的菊花茶了! 天晓得,面对这些聪明伶俐又古道热肠的小女生们,她是多么的紧张和窘迫,撒谎这事不仅需要脑力,还需要体力,安然觉得再这么来上几回,她从上辈子带来的这个老灵魂真的有点不堪负荷了。 唉,也不知道是怎么混的,她怎么就糊里糊涂的成了江杰云那厮在班里的官方发言人了? “行,安然同学,有急智,有演技,有前途。”楚飞飞朝安然竖起大拇指,精简的高度赞扬她刚才的精彩表现。 安然头疼的揉着发胀的脑门,谢谢,这种前途她可不敢要。 安然的解释工作不只面对同班同学,还有几位好友的通报和说明。 好友们自然是着急的,可又全部都无能为力,除了互相安慰和等待,几乎是无法可想。 中午回家时,江杰云三人自然是不在的,李彩凤和安国庆说,三人来了电话,说中午不回来吃了,让他们不用着急。 晚上的时候,三人又是很晚才回来,只是这一回,依旧如同中午一样,提前来了电话。 三人依旧是满身的风尘和倦色,但面色平静沉着,与第一天的焦灼,和早上出发时的轻松相比,他们的身上更多了一份坚忍的力量感。 “怎么样?还顺利吗?”李彩凤也不敢问太多,怕给他们太大的压力。 江杰云笑着挽住李彩凤的胳膊,两人一起往餐桌边走,“没事,婶儿,甭担心,没事。” “那就好。多吃点,早点睡,我昨天瞅你五点来钟才上的床,事成不成的,身体可别熬坏了。” 江杰云的脚步稍稍一顿,原来昨天半夜起床的不只有安然,还有安家夫妻……他笑着重重的点了下头,“我知道,听您的,婶儿。” 看着三个家伙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安家三口的微笑浮在脸上,却没有映进眼里,他们与这三人相处的时间太长,也太多,对他们的肢体动作和眼神表情也太了解——这一天,他们并不顺利。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江杰云他们从不说辛苦,也不谈困难,但是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睡得越来越少,三人脸上残留的,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味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消褪着。 为了能让三人回家的时候吃上一口热饭,同时,也为了保证安家三口的日常工作学习,安然干脆提议家里的三口人轮班等人。每晚有一个人吃完晚饭,先睡上一会儿,等另外两人睡下后,再起床,等待江杰云他们回来,把事先准备好的饭菜做上,再问问他们的进展情况。 事情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可以得到顺利的解决,他们一家三口也需要保存体力和耐力,既能帮忙,也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否则忙没帮上,反倒搭上自己的健康,岂不是添乱。 再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每天全家三口熬夜不睡,等待三人的归来,在这种时候,带给他们的不只有温暖,其实还有巨大的压力和心理负担。 只留下一个人,温暖依旧,但压力和负担却轻了很多。 事情发展到现在,其实类似于“顺不顺利”的话已经不用再问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果有了转机和起色,江杰云他们自然会说。 现在没说,就只能证明情况是越来越艰难。 而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也可以看出,事情已经陷入了胶着之中,没有丝毫的转机,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将一切都向着悬崖深谷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推动着,双手的主人好像并不急于看到结果,而是在得意着,享受着这种欣赏着猎物不断挣扎着想自救,偏偏又无法改变结果的快感。 已经是出事的第五天,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入夜后的大风扑打着窗子,偶尔发出一阵窗棂摇颤的呼哒声。 安然坐在灯下正在整理课堂笔记,进行复习,现在已经接近了期末,大部分的课程都进入了尾声,她开始进行这学期知识的总结和归纳。 本来按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意思,并不想让安然跟着一起熬夜,他们一中的功课重,这又到了期末,更是时间宝贵的时候,再跟着打熬精神,怕她影响学习。 但安然不同意,怕父母受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让她跟着等人,她的心里也照样不安生,还不如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呢。 缺一点睡眠算什么,从目前来说,他们才高一,睡眠时间已经算是很充足的了。如果现在这种等等人小打小闹的缺眠就受不了,到了高三准备冲刺的时候该怎么办?如果她因此而受了影响,只能说明,她的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都还有待加强。 再说了,好友有难,自己在考试上就算受一点影响又能怎么样呢?仅仅是一个期末考试而已。 大概也正是想到了这些,安国庆和李彩凤见安然坚持,也就没有再阻拦她的守夜。 揉了揉脖子,安然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正想起身给自己热点牛奶喝,就听到敲门声,干脆轻悄的四下,就停了下来。 这是江杰云他们近来独有的敲门方式,怕吵醒已经入睡的人,敲门的声音很小。又为了让等门的人区分身份,所以敲了四下。 如果不是在这种时候,这种敲门方式实在是想让人调侃,真有感觉,真有地下党接头的感觉。 “回来啦。” 安然打开门,习惯性的问道。 “回来啦。”江杰云照常轻声答应着,转身随手关上门。 安然看着被他关上的门板,愣了一下,“你怎么把门关上了。”还有俩人没进来呢? “他们今晚不回来。”江杰云弯下腰,更换着拖鞋。 “不回来?不回家,去哪儿了?出差?”安然愕然,夜不归宿什么的,在姜成卓和赵真旭身上还真是没有过。难道事情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他们回家了。” 是啊,她忘了,其实这边并不是姜成卓和赵真旭真正的家。 不过,回家? 难道情形已经糟到他们再也无法处理,而不得不回家去求助?还是另有什么别的打算? 江杰云换好了鞋,站起了身,朝餐厅的方向走去,一向是三人结伴而行的身影,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看着有些孤单。 “……”安然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本来材料就是准备好的,现在只有一个人吃,做起来就更是迅速。 “你睡去吧,我吃完了我收拾。”江杰云洗了手,帮安然端着盘子。 岑寂的夜里,原本并不十分宽敞的餐厅,由于两个吃货的缺席而突然的显得空阔了起来。一切轻微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数倍,哪怕是饭碗轻轻的放在桌上,筷子磕到碗边的声响,听起来都有一种让人心惊的感觉。 “不用,吃完饭我睡了好一阵呢。”安然想了想,给自己也热了一杯牛奶,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再说我也饿了,陪你吃一点。” 端着食物,坐在桌边,陪着江杰云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起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事,并代表班里热心肠的女同学们向他们的校草致以诚挚的问候。 不知是不是少了姜成卓和赵真旭的缘故,两人吃饭的氛围显得有些安静。主要是安然一个人在絮絮的说着,轻声细语的女声在静夜里有一种珠玉或流水撞击在一起的清脆感。 安然的牛奶和一小块三明治早就吃完,江杰云却没有再追着让她去睡觉,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边吃边听着,偶尔微笑着回应几句。 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安然送到他门边,有些不太放心地嘱咐着,“早点睡。”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他今天的沉默和微笑都带着一点让人心疼的味道。 她以为自己把担忧掩藏得不露痕迹,却不知道那张得圆圆的眼清澈异常,所有的情绪都在水意盈盈又黑白分明的眼中纤毫毕现。 300,怎么能不急 江杰云没说话,只着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去。 安然没有马上关上门,他们这一栋楼统一新换的声控灯,质量不错,如同神经质一般敏感,打开门的时候就已经亮了起来,将老旧脏污的楼道照得亮通通的,也许是光的缘故,那个挺拔的白色背影在这一片幽暗的色调里更显出几分零丁的瘦削来。 江杰云掏出钥匙开了房门,转过身时,却见对面的她仍未关门,只将门半敞着,略偏了头,手扶在门边上,静静地望着他,一眨不眨的,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眼瞳中他的身影清晰可见。 在这清寒的夜半时分,被人这样凝眸目送着,知道自己是在被在乎,被关心的,哪怕是天再冷,夜再深,路再长,也暖融融的安稳。 江杰云肯定,他喜欢她这样望着他,除了温暖之外,还有说不清原因的欢喜,就连心跳似乎都跟着快了几拍,有一种想要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让自己的身影更深的映刻在她的眼中的冲动,可同时,他又矛盾的想这样保持着原地伫立的姿势,想让这样的凝望久一些,更久一些。 如果他不回头,她是不是就一直这么注视着,直到他把门关上? 是不是最近,在他不曾留意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在他的身后这样望着他的…… 还是…… 一直这样望他们三个? 他有几分别扭的皱起眉,一双眼里,三个人,是不是有点挤? 这样的念头转过,他猛地一惊,为自己那难得的“自私”更深的皱起了眉。 “怎么了?”安然轻声问。 “没。”江杰云飞快的松开眉头,垂下眼,再抬起眼时,脸上已扬起一片懒洋洋的痞笑,“倒是你,怎么,安小然同学,偷看帅哥,看得舍不得去睡觉啦?” 安然以为他大概在思考烦心的事,又不想让她担心,便也没再追问,顺着他的话,做了个鬼脸,用手指刮刮脸颊,再奉送一枚白眼,才轻轻阖上了门,转身软软地靠在门上,抬手放在胸上,那里一阵撕撕拉拉的疼,为门外的那个少年,也为不得不低了头回家的姜成卓和赵真旭,虽然他们从没有明说过,可她也知道,他们与家里关系其实是十分紧张的。 不管怎样,只是希望,这一切的艰难可以随着他们的低头而尽快得到解决。 幽幽长长的叹声息在静悄悄的客厅里徘徊难去。 江杰云看到对门的彻底阖上,才收起脸上匆忙而为的坏笑,转身进了房门,却没有马上开灯,静静靠在门板上,眼前是一片清冷的黑暗,然而刚刚那双暖暖地注视着他的眼眸却在脑海中依旧在默默凝望,有如暗夜里的两点星辉,让包围在身边的寒寂骤然远去。 他低下头,狠狠的抹了把脸,为着心里怎么都按压不下去的那抹“自私”的念头。 “操!”即便是这样自我唾骂着,等他意识到时,嘴角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高高的扬了起来,就像是什么人趁他不注意,在那上面拴了根隐形的线,时不时就要往上扯一扯,完全违背他的主观意愿。 “操,真他妈丢人!”他自暴自弃的骂道,干脆不去管自己的那一脸缺心眼的傻笑,“啪”地一下,伸手按开了客厅的灯,大步走到桌前坐下,拿起一支笔,再度将自己沉进大量棘手的事务之中,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这一夜,客厅的灯光熄得比平时晚了很多。 得知了姜成卓和赵真旭的返家,安然便开始了暗暗地期盼,希望尽快得到形势好转的消息。 然而,让她失望,或者说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形势不只没有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反而朝着更糟的局面不断滑落着——他们失去姜成卓和赵真旭的联系,完全彻底的。 他们没有打电话回来,手机也关了机,江杰云往他们家里打了几次电话,则被两家的佣人接起来,均礼貌客气的告知这两人不在,出去了,无论什么时间打,都是这套说辞。 “要不,我给他们打一个?”安然心里急,面上还忍着,她觉得江杰云肯定比她还要急。 可江杰云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急,是真的不急,而不是故作沉稳,他摇了摇头,“你还没看出来吗?谁打也没用,他们这是被家里关了禁闭了。” 安然有些难过的闭了闭酸涩的眼,她知道,就是知道才急得不行。 “你别着急,卓子和小胖会想办法联系咱们的。”江杰云反过来安慰她。 安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怎么能不急? 她想像不出该怎么能联系到大概被人严密看管起来的两人,手机看样子是肯定被没收了,电话又不能打,难道真要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把床单拧吧拧吧系在窗口当绳子往下爬,上演现实版的逃家吗? 姜成卓的体型和身手练起这手来,估计是没啥问题。可技术宅赵小胖那“过人”的体重”和完蛋的身手却让人实在为那可怜的床单担心…… 脑袋不断转动着这样类似的诡异念头,安然将脸埋在手掌里,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急疯了。 他们的长辈又是为什么要禁闭他们?难道是他们此前受到的这番连琐的攻击与他们的家庭背景有关联?还是说这些长辈们的反应与一直隐藏在背后暗算主使的人的身份有关? 最主要的一个问题是,那个做了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人,又怀抱着一种什么样的目的,他或她做这些又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原因,是同行相忌?还是与这三人或是他们身后的家庭有着难以了却的纠葛? 而这当然也是江杰云三人最想知道的。 这次的事,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从出事的第一天起,他们便开始通过手中所掌握的一切渠道和关系打探这位对手的相关信息。 应对固然是要应对,该做的措施和反击也是一定要做。可对他们眼下的情形和本身的实力来说,其实能做的应对很有限,最紧要,也最关键的还是要从源头上采取措施,查找那位一直藏在暗中看笑话的对头,知道他做这一切的原因和目的,才能最终找到解决的方法。 然而,几天下来,哪怕他们用尽了一切手段,却依旧难以打探到一星半点关于这位幕后人物的信息。 不过,他们却也并不是毫无所获。 既然凭他们手中掌握的能量打探不到消息,且从相关部门人员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同行的可能性便小了很多,基本可以排除在外。 以他们目前的实力之弱,所涉猎的行业之杂,本城这些行业中的真正领军人物是不会把他们这种多条腿走路的小虾米放在眼里的,大概压根不知道有他们这几号人物,就是他们想得罪,也无从得罪得起。 至于真正与他们有竞争能力和竞争关系的同行们,又没有这份实力和背景对他们进行如此全面的打击——其实,说起来,本城单单一个行业的领军人物想对他们进行如此大面积的打击也并不是件特别轻松的事,相关部门的态度也不会如现在这样晦暗难明。 更何况,到了那个层次的人,想必对他们三人的背景,起码对姜成卓和赵真旭的背景也是有所了解的,除非他们真干了什么把人得罪狠了的事,否则多少也会卖些面子,不会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绝。 将同行排除之后,剩下的答案就变得相对的简单了——这个人的背景只怕很不简单,能量也不小。 去除同行相忌的原因,那么对他们出手的理由要么就是因为他们的家庭背景,要么就是因为他们个人。 无论那人是想针对哪一个,凭他们现在的年龄和资力来说,与他们的家庭都脱不开关系。 以他们现在手里所掌握的资源来说,想仅凭现有的人脉想查到那位幕后对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他们也只能别无选择,依靠家里的关系打探消息。 而现在,姜成卓和赵真旭的遭遇则再次证明了他们此前的猜测,这事十有八、九跟他们的家庭背景有关。 除了姜成卓和赵真旭失去了联系之外,江杰云这边的情形也在急转直下的恶化着。 相关部门再一次同时发难,各种花样百出,无中生有的盘查刁难接踵而至。 尽管江杰云针对这种情况做了各种能做的措施,但此前好不容易被按抚下来的客户和供应商依旧通知不知名的渠道知道了这些消息,纷纷或找上来门要求退货,或是催缴货款,或是不肯再一次供货。 此外,还有底下的员工大批离职求去,管理人员突然跳槽,明明未到发薪的日子,却有不少人要求提前开资,各种人心浮动。 就像是接连倒下的多米诺股牌,没等你将一块牌扶起,另一块牌已经接着倒下,然后是下一块,再下一块…… 又一波不给人任何喘息时间的攻击开始了。 301,大雪压青松 这种连琐反应可以说早在江杰云三人的预料之中,也事先做了一些相应的准备和布置。 然而一来毕竟他们还是缺乏经验,很多事先的布置漏洞太多,又缺乏可操作性。事先想得再周全,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各种意料之外的变化不断在接连发生,百密尚有一疏,更何况他们的计划压根就并算得多么的严密,也只能凭着本能反应一一临场发挥应对。 二来,平时年纪过轻的问题虽然也会遇到一些质疑和麻烦,但是因着家庭背景,各个渠道的潜规则暗中运行,这些问题并不明显,要解决起来也比较顺畅。但当一切不顺利的时候,这些平时潜藏着的问题就全都冒了出来,也变得无比重要,几乎致命。 而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信任危机。 中国人有句话叫,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刚刚升入高中的学生真想凭自己的实力在社会上取得别人的信任和尊重是要经过一年两年至于更久的的考验和努力后才能获得认可,更可况是这高中生还是几个产业的所有者,现在正遭遇事业危机并疑似正被背景实力都十分强劲的对手算计中。客户、员工、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员……各种身份,各种立场,各种目的的人们疑虑重重的眼神和问题都让这种信任危机暴露无疑。 个人的不信任综合在一起就变成了群体不信任,员工的接连辞职,管理人员的甩手离去,客户和供货商的直接拒绝以及落井下石,相关部门毫不掩饰的蔑视……无一不使不加速着情形的恶化和危急。 在失去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位有力拍档的情况下,仅凭江杰云一个人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面对着各种刁难和白眼,可以说是千斤重担集于一身,完全凭着过人的毅力和韧性孤军奋战着,有如在狂风暴雨中依旧不肯折腰的一株劲草,一次次的狼狈跌倒,又一次次的挣扎着爬起,就是不肯放弃认输,至于其中的种种难以言说的委屈,苦闷,失望,焦灼和慌乱……都被他默默咽下。 然而在无法从源头上掐断问题的前提下,江杰云的所有努力和付出也只是在争取在最后的结果来临之前,将损失尽可能的减少缩小而已。 周六周日的时候,安然和好友们自告奋勇的跑去帮忙。别的事做不了,但是帮忙接个电话,处理点文字资料,顺便临时兼职假扮一下江大土财主的跟班,拎拎包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江杰云在家里几乎绝口不提处境的困难,安家三口对他的艰难处境完全是凭着自己的猜测,尽管安然这个悲观主义者的脑补力量十分之强大,但真的身临其境的见到,听到,感受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在现实面前,她之前的想象还是太过保守和温和。 也是在这样巨大的压力面前,安然才真正见识到了未来本城第一土财主那强大的心理素质和优秀的个人素质,以及未来的无限风光背后的无限艰辛。 无论是面对质疑,责难,冷眼,甚至是带有一定侮辱性的言语攻击,江杰云都面色不变的一一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弯得下腰,低得下头,陪得起笑,也耍得起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沉着,冷静,临危而不乱,且富有急智,哪怕个中滋味再难过,他也只是在处理过后,一个人咬着牙,攥紧拳头,吸上一支烟,抹抹脸,接着来过。既不沮丧,也从不出言抱怨,沉默而坚忍,百折而不挠。 这个少年正在困境之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的成长着,就像是从一株草本植物向木本植物进化着,由一株疾风中的劲草成长为一株雪压不倒的青松,他正在进行着他的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场质的转变。 可他越是这样,越是让好友们感到心痛得厉害。 小周姑娘又急又气的偷偷抹着眼泪,一天下来,眼睛红通通,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兔子。郑晓和楚飞飞两人气得背着江杰云,一搭一气的将那些找麻烦的家伙一阵痛骂批判。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吴泽荣也被激起了火气,不过,他再气也是改不了不善言辞和书生气的本性,骂不出来,只是把一张脸气得一时通红一时煞白。 江杰云本人倒是安之若素,甚至在几个朋友气得狠了的时候,反过来劝解他们,“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就好了。想要做点事,这也是一个必须经历的学习过程,挺过去就好了。” 是啊,挺过去就好了,道理谁都知道,可是个中的滋味却是寒天饮冰水,冷暖自知。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道理,却做不到一个“挺”字。 土财主NO1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这份滋味也不是人人都能尝的。正合了那句老话,“享得了多大的福,就要吃得了多大的苦”。 安然再一次觉得如果自己想跟江杰云三个作一辈子的朋友,这心理素质还得好好的练,狠狠的练。 与周芳华他们这些没有工作经历,血气方刚的少年们相比,她更深的知道那种面对现实的无奈,因为知道,所以既无痛骂,也无法痛哭,有的只是无法替代的心疼,而在心疼的同时,又不能不为朋友的成长和出色而感到的由衷的骄傲和欣喜。 这种复杂的滋味让安然也变得愈加的沉默,只是卯足了劲,低头做着自己能做的一切,虽然久已不做,但那些曾经的记忆依旧藏在脑海里,办公室里案头工作和财务活计她都是做熟了的,经历过一开始的生疏之后,都很快上了手,一言不发的将因大量工作人员辞工而留下积压工作进行分类,按照轻重缓急一一处理。并指导着几位笨手笨脚的好友们一点点熟悉着这些对他们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东西。 整整两天的时间,安然和几位好友从清晨七点吃过早饭就开始工作,一直干到晚上七八点钟之后,做一切他们能做的,并尽可能做到最好。 一句轻飘飘的“谢谢”已经无法说清也无法概括江杰云对朋友们的这份深情厚意的感动,雪中送炭的可贵不在于炭的多少,而在于那份难得的心意,而他们之间也早已过了轻易说句“感谢”的阶段。 晚上的时候,外面的下起雪来,江杰云便劝几个朋友赶紧趁着路好走的时候回家。 周芳华,郑晓和楚飞飞拗不过他,再一想,如果像前一天那样干到太晚,还得让他打了车,一个个的送回家里去,还不如趁着天早,雪下得小,路还好走,她们自己先回去,省得忙没帮上多少,倒要给他添上许多麻烦。 吴泽荣却不肯跟女生们一起走,这位书呆宅难得坚持,拍着他那瘦弱的胸膛声称他是男的,不惧风吹雪打,区区小雪而已,不需要江杰云替他操心,可不许把他跟女生们一样对待,否则他就跟他急眼! 尽管这位书呆子说起这番“狠”话的时候,依旧是一副斯斯文文的调子,很难让人想像他急起来的样子,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好友的一片好意,又似乎事关小男人的面子问题,江杰云无奈,只得让他留下。 等到三人将手里的工作告一段落,收拾好东西,开始准备回家的时候,雪势已经很大了,像是什么人将天空一般大小的一床羽毛被扯散了似的,雪花的个头极大,下得又密又急,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更坑爹的是,头一天的天气回暖,太阳出来的时候,将很多路段上积冰残雪都融成了水,到了傍晚气温下降的时候很多街道都成了天然的溜冰场,今早上来出门的时候,吴泽荣还在某种溜冰场上倾情表演了一把带车卧倒侧滑的高难度动作,与光亮如镜的冰面好好的亲密接触了一把,摔得好一阵的龇牙裂嘴。 现在冰上又添了一场雪,本就溜明澈亮的冰面有了雪花的助力更是滑得厉害,而且由于盖了一层厚雪,根本就分不清下面到底是冰还是路面,稍不留神就是一个跟头。路上几乎已经见不到行人,更别提打车了。 在此时的小城中,融雪剂还没有大范围使用,这样的大雪是肯定没法骑车了,如果推着车走的话,也不过更是增加了一样累赘而已。三人干脆将自行车留在院子里,靠着双脚走路回去。今天他们办公的地点其实说起来并不远,正常情况下骑车很快就到了,离吴泽荣家更近一点,倒是离江杰云和安然的家远了一些,如果步行的话大约也就需要二十多分钟,可遇到这种极其恶劣的天气走路最少也要四十多分钟,整整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是顶风,大风卷着朔雪迎头而来,刀割一般的抽刮着面庞,冰凉的雪花借着劲风的力道大片大片的呼住口鼻和眼睛,让人睁不眼,喘不上气,几乎窒息,完全无法看清前面的路,只能尽量的勾着头,躬着腰,以避雪势。 302,雪中背后位 迎风的地方雪薄,路却滑,走一步滑两步。背风的地方雪厚,却已经深得没了脚踝,踩一脚,深深的陷进雪里,再迈步要使力的从雪窝子里拔出来,每走一步都要比平时费上多出几倍的力气。 江杰云的个子高,力气大,平衡力也好,风雪虽大,路虽难走,但对他应付起来并不算很吃力,只苦了四体不勤的安然,为了避开迎击而来的寒风暴雪,差点没把自己的腰勾成大个儿虾米,本就走得吃力,偏偏道还滑,尽管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可还是一步一出溜,随时随地都有五体投地,亲吻大地母亲的危险。 江杰云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笨蛋德性样儿,干脆用一条胳膊的牢牢搂住她的腰,另一条胳膊扶在她的的肘边,方便她借力,又可以随时随地的帮她保持平衡,几乎将她整个人自背后半搂在怀里,半架半拖的往前走。 这种时候安然也实在跟他客气不起来,也不管姿势难不难看,什么保持身体距离之类的事更是早就忘到了脑后。 两人的这种姿势放在平时可能还能有几分暧昧,放到这会儿也只剩下别扭和难受了,好在两人相处得久了,平时就比较默契,这会儿自然而然的便半步伐调节一致,同时抬脚,迈步,在深雪里跨着笨重无比的步子,艰难的跋涉而行。 安然怕冷,穿得多,浑身上下叫她给捂了个密不透风,帽檐压得低低,口罩围巾将脸包个严实,就剩下眼睛一带留下了一条缝,羽绒服又厚,鼓鼓囊囊的像个大棉球,平时也就得了,这会儿还着这一身装备在雪地里走起来,简直沉笨如熊。刚把路程走了一半,她就开始气喘吁吁,倒是不冷了,一脑门子的汗。 “安小然,你个笨丫头,得了,我背着你走吧。”江杰云说着放开横在她腰和肘下的手,就要蹲下身体,让她往背上爬。 “呼……”安然使劲倒了两口气,缓了缓呼息,就去他的胳膊,“行行,你赶紧站起来,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有那么娇贵,站着喘口气就行了。” 江杰云见她说得坚决,也只得不再坚持,见她跟着他顶风冒雪的遭这份儿罪,他心里极不舒服,酸软难言,下定决心,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死活不能让她跟着他耗到最后,必须把她早早打包送回家里。 安然歇着歇着气,却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江杰云有点无奈,“傻乐什么呢?” “咱们这难受巴拉的走路姿势,让我想起我们小时候学的一首儿歌来。”安然的声音从缠得重重叠叠的围巾以及口罩后面,模模糊糊的传了出来,“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跳呀一二一,洋娃娃和小能跳舞,跳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想一想他们这种深一脚浅一脚,你也迈步我也走,又搀又挽的行路方式,其实真有那么点跳舞的意思,只不过跳得是既笨拙又难看而已。 安然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笑意,“诶,你说,咱俩谁洋娃娃谁是小熊啊?” 不人想承认自己是洋娃娃就得承认自己是只狗熊,哪个选项都不怎么地。 “……”江杰云知道这丫头想必怕他感到过意不去,这才故意作出这种淘气的模样来,难为她累成这副熊色相儿还念念不忘的顾虑这个,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说她真是个爱瞎操心的小老太太还是该心疼这个过于善解人意的家伙好,可还是板起脸来配合她的这番苦心体量,“安小然,你再调皮,小心我把你给扔半道上,让你一个人慢慢往回爬。” 安然满不在乎,“怕你呀,走啦走啦,赶紧回家。” 两人再度跳着舞上路,某个不要脸的自封为洋娃娃的重生人士继续喘着粗气,哼哧哼哧地低声哼唱她那简单好玩的童谣,过着暗骂某人狗熊的干瘾。 “傻瓜。”江杰云低声笑骂,虽然安小然这丫头幼稚的行为看起来实在是有点缺心眼,可是被这傻呼呼的童谣唱得满心喜悦的他大概是比她还要缺心眼。 虽然走在她的身后,低了头也只能看到她那毛茸茸的帽头儿,可在他的脑海里却可以立刻毫不费力的描画出那双笑弯弯,水汪汪,带着些淘气的眼,甚至就连她此时密翘睫毛上凝结的白霜都如亲眼所见,由那双笑意流转的眼延展开去,扩散到被她捂在层层叠叠的帽子围巾口罩之后的整个脸庞,每一处细节都不会漏掉,甚至还有她此时前额和鼻尖上的细汗,最后停留在她不断轻轻开合两片嫣红柔嫩的唇瓣上,这孩子气的歌声就是由此流泻而出…… 江杰云垂下眼睛,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他却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就不自在地心慌意乱起来,横揽在她身上的手瞬间发僵,协调性也似乎出了一点问题。 他这一慌乱一发僵一溜号不要紧,脚底下一滑,整个人就向侧面摔去,这要是在平时,以他的运动神经和反应能力是没这么容易摔倒的,可惜,现在漫天风雪,又走在没脚深的大雪里,雪下还有冰,他又心不在蔫的,怀里还捎带着个穿得圆不隆冬,碍手碍脚的安然,勉力挣扎了几下,没有改变摔倒的结果,倒是改变了摔倒的方向,本来大概会后摔或前摔,这一挣扎变成了方向诡异的侧前摔,一下子把之前护在怀的安然当成肉垫扑倒在地,最后他也只来得及在两人倒地的瞬间,伸出手垫在她的脸下。 只可怜某重生人士被他压在身下,终于在这风雪交加的倒霉天气里体验了一把天仙下凡,脸着地的悲摧感受。 电影里一般是这样演的,一男一女走在冰天雪地里,双双跌倒,或是男的把女的压在底下,或是女的把男的压在底下,反正四目相对,火花四射,奸情狂飞,**,北极圈也能烧成赤道线。 可惜,真实发生在生活里,哪怕同样是一男一女,男上女下,还摔了个暧昧无比的背后位,可在不是情况的前提下,滋味一点都不美好。 至少以脸抢地,实实惠惠地摔了个大马趴,摔得头上的帽头都在雪地上滚上老远的某伪劣天仙儿是这么想的。 江杰云感到自己的手心里忽然之间就是一片清凉凉的湿润,心头一沉,难道安然这是摔到了哪里,疼得直流眼泪?他心里急得不行,可也知道自己的体重沉,这会儿情况不明,又不敢随意乱动,只能心惊不已地急声追问着,“安然,你要不要紧,摔到哪儿了?还能不能动,严不严重?” 其实,安然同学倒是确实是“摔到了哪里”,只不过不是疼的痛哭流涕,而是酸的泪奔泪流。 雪厚,她又穿得跟只球似的,疼倒是不怎么疼,又有江杰云手急眼快地将手掌垫在她的脸下,倒是也没发生什么毁容的惨剧,可这家伙今天忘了带手套,手掌心倒是厚,可是掌骨却是硬得不行,撞得她的鼻子酸疼不已,鼻腔受此刺激,泪腺就发生连琐反应,顿时满眼热泪,感觉有点难受,再有就是这厮挺高个子砸在她身上,重得像头大狗熊。 于是,某位自重生后把臭美当成人生追求之一的,特没出息的人重生人士泪流满脸,吭吭唧唧,唠里唠道地哀嚎着,“严重,怎么不严重?事大儿了你知道吗?这下的我鼻子肯定被拍平了,毁容了,你知道吗?嫁不出去了,你知道吗? 江杰云听到她的那句“严重”,心脏就是重重的一跳,瞬时被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快不敢喘了,可她下面那些不着调的话却让他顿时一口气梗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差点没把他憋死,好一会儿才没好气的用力的将手掌心里的那张柔嫩的脸蛋一阵搓揉,没好气的骂道,“死丫头,不许造谣生事,我他娘的都快叫你给吓死了,你知道吗?” 安然被他搓得眼泪流得更凶了,开始尖叫,“住手,你个混球江小云,谁造谣生事了?呜呜呜,我都快成那个让岳飞刮了鼻子的哈密刺的妹妹了,你知道吗?还有啊,你都快沉死了,像头大狗熊,你知道吗?我都快让你给压成相片了,江大狗熊,你知道吗?” 江大狗熊叫她这一堆啰啰嗦嗦的左一个“知道吗”,右一个“知道吗”,愣是给气乐了,想也没想的“安慰”道,“放心,你要真是毁容了,没人要,我就大慈大悲,大发善心,负责到位的把你给娶了,精食细料,全心全意地养到一千岁,这总行了吧?” “不行!谁要让你养,还一千岁,你当我是乌龟啊!”安然抽抽搭搭的反驳着。 江杰云好笑的翻了个白眼,然后长长的舒一口气,亏他刚才还担心把她给摔着了,可你瞧瞧,这位这哭哭啼啼还不忘抬杠的精神头,真是让人不知道说她点什么好了。 303,热烫的温度 为了护住安然的脸,也不为了尽量不要压到她,在倒地的刹那,江杰云对自己的身体尽力做到了最大的调整。上半身并非是全部压实在她的背上,而是上身略偏,护着她脸的那条胳膊,半臂着力,他的脸部伏在她的脸侧,这会儿这么一喷气,正好喷在了她的耳畔。 很多人的耳朵属于敏感部位,安然的耳朵尤其怕痒,让他热乎乎的一口长气喷在上面,痒得厉害,可偏偏两只爪子还压在身下,想挠又不能挠,只憋得泛红。 他们俩人摔倒的地方正位于一盏路灯之下,漫天飞雪中透过来的灯光柔和朦胧,江杰云的目光是怎么落到她的耳朵上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丫头的耳朵生得真是好看,小巧,细致,白暂,形状十分好看,就像是他们放假出去玩时在海滩上拾得漂亮的小贝壳,此时又缓缓,缓缓的泛起一片柔嫩的粉红色来,却是比贝壳更加让人心生怜爱。 然后,也不知道这位天才吃货的哪一根神经搭错了线,心里突然就生出“安小然的耳朵肯定很好吃”的诡异抽风的念头来,本就贴得近的脸慢慢,慢慢的向那只粉色的小耳朵移去,如果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心里忽悠一下回过神来,将嘴唇险伶伶的停在距离安然耳畔一毫米处,这位食肉动物怕是真的就要咬了下去。 惊觉自己都快成食人恶魔的江大狗熊将嘴唇极度危险的伏在那只粉红色的小耳朵边,浑身发僵了足足能有十来秒钟。 操,他这是饿疯了?! 让本城第一土财主发慌的事不多,可现在,江大少爷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疯狂,思维更疯狂。 “喂,江大狗熊,你睡着了还是睡着还是睡着了啊?!我得跟你说,这姿势不对,得起来重睡,你知道吗?!还有啊,你能不能把你那笔直峻挺的美鼻挪挪地儿嘿,别老对着我的耳朵喷气,喷得我的耳朵上像停了三只母蚊集体聚餐,都快痒痒死,你知道吗?”还不只知道自己险些成了一只耳的安然那没被砸平的鼻子这会儿过了酸痛劲,终于不再泪流满脸宽面条了,所以抽抽鼻子,开始对压在她身上,拿她当床垫的,沉得要命的江大狗熊和他的鼻子产生了极大的意见。 安然抗议打破了食人魔的魔咒,江杰云以一种被开水烫了一般的姿态,异常迅速麻利的动作,手脚并用的从安然背上爬了起来,低下头,开始专心致志的拍打起身上的积雪来,一双耳朵却像被人传染了一般,也泛起一片红色来。 而地上,此时还趴着脸着地的安然,她刚刚因为她的好友急促将垫在她脸下的手掌下抽走,没有防备的用冰冷的新雪给自己做了一个“晶晶亮,透心凉”的冰爽面膜。 “江大洁癖狂!”安然翻了个白眼,抹了一脸的雪沫子,四爪在地上扑腾的了两下,才一滑一滑的爬了起来,奔着她那滚了好一段距离的帽子,小心翼翼的蹭过去,生怕自己再来个大马趴,毕竟这会儿江大洁癖狂正忙着拍打他那身洁白的羽绒服,可没人及时将手掌垫在她的脸下,可就这样儿,安小老太太也忘了嘀嘀咕咕的对江杰云的控诉,“你还有没有阶级爱啊,好歹也是共摔一场,你起来的时候,不能想着拉兄弟一把吗?” 江杰云看着雪地上那个一拐一拐,笨拙的保持着平衡的身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长腿一迈,几个大步走过去,轻松的超越在雪地上拷丝蜗牛的安然,俯手将她的帽子拣了起来。 有人动腿给她拣帽子,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次仙女下凡的安然乐得等着江大少爷的善心服务。 江杰云确实服务到位,伺候到家,不只替安然拣回了帽子,还替她戴上了帽子,为了让帽檐可以遮住她那对形状可爱的耳朵,江大少爷十分体贴的将帽檐尽力的往下拉,往下拉,拼命的往下拉,直到把安然的眼睛都盖上,差一点直接拉到了鼻子尖上。 安然无语的拍打着他那双把她好好的一顶毛线帽差点没拉成兰州拉面的手,“得得,赶紧放手吧您呐,不麻烦您的大驾了,我还要把眼睛留出来欣赏这人间的百丈红尘呢。” 江杰云一言不发地松开了手,在一旁站着,看安然自己将帽子摘掉,又拢好了头,戴上帽子,然后抬起头,望向突然间就沉默下来的自己,忧虑的目光关切的逡巡着,“江杰云,你怎么了?是累了?还是……” “没事。”江杰云努力的将语气放得轻快,可双眼却忍不住避开了她的目光。明知道,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时候,即使他们这些近距离的相对望着,视线依旧不够分明,可雪花飞舞间,安然那望过来的清亮亮的眼波,还是让他有一种似乎被人看透了心事,异常狼狈的感觉,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狼狈个什么劲儿。 他的回答安然自然是不太相信的,她感觉这厮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就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些什么,但她觉得应该是跟这些天的烦心事有关吧?可既然他不想说,她也就不多问了。 其实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安然,就连江杰云也觉得自己奇怪得很,并为此深深的纳闷着。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最近一段时间,对着这丫头,他动不动的尴尬,动不动就狼狈,动不动对身体的某些部位的控制力就下降,比如,他的嘴,他的手,还有他的心思…… 要真是知道为了什么也就得了,可想想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这种滋味让人莫名的感到心慌意乱,偏偏最近的事太多,太乱,让他没有时间静下心好好琢磨琢磨,寻找一下原因。 为了摆脱心里这突然而来的不自在,他干脆又拿出那拎猫的架势,直接揪住安然的后脖领子,一路提着急行。 安然毫无防备的被他拎起来,跌跌撞撞地追赶着他的脚步,“诶,诶,江杰云,你干嘛啊?我这身上的雪还没拍净呢?你急什么急啊?走这么快,我都跟不上了,慢点慢点……” 江杰云停下脚步,十分敷衍的在她的身上拍打了几下。 “我饿了。”饿得差点没把你的耳朵给啃了。 他面无表情的回答着安然的问题。 他这么一说,安然倒是表示理解,吃货嘛,对食物的渴望总是迫切的。 江杰云见安然点头不再追问,悄然地松了一口气,手下的动作,脚下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倒是被他拎在手上的安然着急的加快了步伐,“诶,赶紧走吧,你不是饿了吗?” “还好,也没有那么饿。” 这话安然又不信了,她觉得这厮估计会这么说大概是为了就和她的体力,没那么饿?没那么饿,你刚才急成那样干嘛? 她也不反驳,只是自顾自的顺着他的手劲,努力踩着雪。 不过,她的嘴里倒也没闲着,气喘吁吁的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嘀咕,“诶,我说大狗熊同学,你刚刚很失职,你知道吗?我之前可是把你当成迷茫人生旅途上的上指引方向的导航仪来着,可是啊,你,直接把咱俩倒地上了?”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我表示我对我们的征途充满了深深的疑虑啊……”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伴着安小老太太的唠叨声,不绝于耳,一路走来一路响,就这样,又是二十多分钟,总算是走到了苏式老楼所在的街口。 “呼呼……我的天老爷啊,咱们终于要到家了!” 透过刷刷击打在脸上的飞雪,望着不远处的苏式老楼以及自家客厅的玻璃窗上投射而出的温暖灯光,安然呼哧呼哧的率先停下了一路疾行的脚步,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寒夜,经过了长时间的艰难跋涉,看到家里的灯火时的感觉总是那样那样的美好,声音都跟着轻软起来,“诶,江杰云,此时此刻,我挺感慨的。” 江杰云配合着停下了脚步,侧头望向她,挑了下眉,无声的询问着。 安然不去看他,只是拿眼睛专注的望着家的方向,似乎突然之间有点害羞,慢吞吞的小声说着话,“嗯……你看啊,今晚这又是风又雪的,天气特别糟特别冷,路还特别难走,可只要我们坚持着一步步走下来,总会有希望在前头,这不,到家啦。” 江杰云却没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而是将目光停驻在她的脸上,然后愉快的低声笑了起来。 这两天面对着那些刁难,质疑,几个好友都忍不住在背后或是报不平的怒骂,或是尽可能的安慰,只有安然没有,她总是偷偷在背后用目光担心的望着他,等他感觉到了望向她的时候,她又装模作样的转过眼去。他还以为这丫头能一直压在心里呢,原来在这等着呢。 这确实是个天气恶劣的雪夜,可是寒冷吗?他并不觉得,她这虽然笨拙含蓄,却也用心良苦的安慰让他整颗心都泛着热烫烫的温度。 304,收到鸡毛信 别看安然总是冒充文艺少女,成天附庸风雅,在投稿里极尽煽情之能事,但在现实生活里,让她正儿八经的说这种抒情励志意味特别浓重的话,她就觉得矫情很,十分别扭,本来就不好意思,现在被江杰云这么一笑,某重生人士立刻恼羞成怒,伸手照着江杰云胳膊就捶了一拳,不去瞧他闪亮的双眸和笑意盎然的脸,眼不见心不烦,只把眼瞪向家的方向,也顾不上摔不摔跟头了,直接拽了大步就往前冲,凶巴巴的叫着丢下一句,“笑什么?不许笑!回家,回家!” 却被江杰云两个大步赶上,“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慢点走。”他忍着笑意,心情愉快地拖住她的手,放软了声音,温柔地哄她,“我们一起回家。” 如此这般的风雪寒夜,“回家”的字眼总是让人说来动情,更何况还有个心疼你的人,一路伴你同行? 在这样大雪的路况中走上四十多钟,要比平时多耗上两倍甚至更多的体力,走的时候还不觉着怎么样,可真的进了家门,往沙发上一坐,浑身顿时软成了一滩烂泥,不过,即使这样,安然也没忘了催着江杰云赶紧去邮箱里查看邮件,虽然说他们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刚看完,可万一在他们回家的这段时间里,姜成卓或是赵真旭就碰巧来了邮件呢? 这两人目前处于被圈禁中,手机、电话全部被切断,做为一个上辈子的网虫,安然对网络还抱着一点点可怜的幻想,不过,她也知道,既然手机和电话都能被控制,网络八成也一样会被掐断。 “收到小胖他们的邮件了吗?” 江杰云摇了摇头,安然的疑虑也正是他所担心的,既然能断了电话,自然就能断了网络。 安然是怀抱着希望而问,得到的却是失望的答案,不敢将失望挂在脸上,只能故作轻松开着玩笑,“看来,以后我们得养些信鸽,高科技有时还不如原始的方法更保险,更靠得住。” “有道理。”江杰云一本正经的点头。 安然没想到此时的一句戏言在第二天真成了现实。 只不过,这种所谓的原始方式,不是通过信鸽,而是通过人。 下午两点多钟,一个身着本城久负盛名的一家老字号馄饨店工作服的小伙子匆匆推开了安家彩票站的大门,当时午间销售的小**已过,正是下午的冷清时段,几个老彩民和安国庆聚在一起正对着墙上的走势图,一脸深沉的指点江山,李彩凤则趁着空闲时候,上楼料理家务去了。 小伙子见放置打号机的桌子后头没人,转头看着几个神神叨叨的中年人,搞不清楚哪个是老板,也没时间细细分辨,他也是趁着送外卖的空隙跑过来的,时间很紧,便干脆高声叫了起来,“老板?老板在不在?” “在呢,在呢,老板在这儿呢。”安国庆转过头笑呵呵的应着,“小伙子,想卖几注?是自选呐,还是机选?”说着就往放打号机的桌子边走。 小伙子却摇头,“我不买彩票。”接着看了他一眼,“老板,你就是安国庆吧?” 安国庆点头,有点讶异,“你知道我?找我有事?” 小伙子也不说话,直接从工作服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折起来的信,递给安国庆,口齿伶俐地快速交待着,“有个叫姜成卓的,让我把这个亲手交给你。还让我给你带话,说接到信以后,马上给叫江杰云的打个电话,告诉他你接到信的事,让江杰云抓紧时间回来看信。” 小伙儿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好了,就这些了,我的话可带到了,日后那个姜成卓问起来,你可得给我作证,别说我作人没信用。”说完,也不等安国庆从突然接到被关了禁闭的姜成卓的手里辗转地接到信这件事里回过味来,就又风风火火地推了门,跨上自行车飞快的骑走了。 安国庆接到信,尤其是听到外卖小伙儿捎到的那个姜成卓特意嘱咐过的口信,知道这信里写的内容怕是十分关键,当下不敢怠慢,立刻给江杰云打了电话,气也不喘的把外卖小伙儿转告的话又对着江杰云复述了一遍。 江杰云等到了一直在等的消息,也不多说,只应了一句,“知道了,叔儿,我这就回去。”便挂了电话,大概也是急着往回赶。 信是封在一只质地考究厚实,外观高档大方的信封里,信封正面是姜成卓那一手飞扬的字体“老大亲启”,封着口,还特意在封口处印了一枚指纹,并写上了他的名字,安国庆知道这肯定不是防着他们夫妻俩的,想必是防备被那个送外卖的小伙儿中途好奇拆开,或是怕是被什么人截获篡改而作的措施,可见姜成卓对这封信的看重程度。 只怕这次事件的谜底就在这封信里! 有了这种猜测,这封信在安国庆的眼中,它的重要级别都快赶上抗日战争时期游击队传递紧要军情的鸡毛信了——后来,等事情全部都尘埃落定,大家再议论到此处的时候,几人听了安国庆的这番比喻都笑得打跌,安然和赵小胖一起坏笑着吐糟称,由铁公鸡找人传出来的信,可就不是鸡毛信么? 安国庆坐立不安的等待着,在不大的彩票站里来来回回的背着手,兜着圈子,手里却还不放松的捏着那封重要的“鸡毛信”,似乎生怕错一错眼,这信就让狗汉奸狗特务给偷走交给日本鬼子一样。几位老顾客见他这样,知道是心急的,立刻都体谅的溜了边儿,贴着墙根或站或坐,给他留出转圈的地儿,以免发生“交通事故”。 得知收到了姜成卓的信,李彩凤也干不下去家务活了,一会儿一开门跑到门外去驻足遥望,不知江杰云现在在哪里,将从哪个方向回来,她就干脆站在马路牙子上,扭着头左一眼右一眼的来回观望。 江杰云接到电话时正在跟一位要求退货和补偿的客户谈判,尽管他心里着急,想立时走人,可架不住客户难缠,不答应,等到他好容易把这人打发走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不再耽误,放下手边需要处理的大批事务,打了车往回赶。 还没到地头,就透过前方的车窗看到了站在寒风里抱着肩,往相反方向望个不住的李彩凤,江杰云立刻让师傅停了车,并探出头叫了一声“婶儿,我回来了。”然后迅速的与司机结了车费,推开门往李彩凤的身旁跑了过去,搂着她的肩膀赶紧进屋,进了屋差点撞上正在转圈的安国庆。 安国庆见了江杰云,话也不顾上说,连忙就把信往他的手里塞,然后才说,“赶紧的,杰云啊,快看看,看看。” 江杰云点头应了,却并没有马上拆封,而是从一旁的置物架上拿了暖瓶给李彩凤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暖手。 李彩凤以为是他口渴了想喝,哪想到这孩子这种关键的时候还顾着给她倒水暖手,又是感动又着急,直接瞪了眼推着他,将他往小门的方向赶,“唉哟我的小祖宗诶,这种时候你还顾得上这个,麻溜儿上楼去看信去,想把你婶儿急死啊!” 江杰云被李彩凤推得直笑,依言带了信,走了后门上楼回家。 安然放学后一进门,就听安国庆和李彩凤对她说起公鸡兄的这封由送餐员捎来的信和口信,知道这封信里的内容十有八、九就是这一场波折的缘由,也是既高兴又有些提心吊胆。 高兴的是不管怎样,总算是知道了一直隐藏在背后的那个对手和他的目的,总算是看到了解决的希望和曙光。担心的是即使真的知道了是什么人在背后算计,也知道了他的目的,却依然找不到妥善的解决办法。 之前把她憋得瞅着天上飞的信鸽都快红了眼,可就是没想到叫外卖的主意来,虽然这招儿也谈不上多么的高端,可是简单,有效,事实证明还挺好用。 估计姜成卓是给那位外卖小伙儿付了点钱,让他帮忙送信顺带捎口信,又不是给外国特务份子送情报,那小伙儿大概也是觉得这种顺路的钱不挣白不挣。 要说还是公鸡兄这家伙机灵,脑筋转得溜溜儿快,要是换了她这种心眼实,脑子笨的主儿估计得叫人圈死,也不会想到叫上一碗外卖馄饨就把事办得了。 当然,估计姜成卓的家里也是没打算对他怎么严防死守,对他二十四小时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像监控,只是将他的手机,电话,网络一掐,把这些明面上的传讯工具给废了,身边又没有人给他传信,就以为他只能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说来说去,大概还是对他不够重视,没把他的能力放在眼里,根本就没防着他这一手。 江杰云拿到信上了楼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有出来。 305,可饮一杯无 直到安然作了晚饭,敲门去叫江杰云吃饭的时候,才见他一边打着手机一边来开门,同时座机还在响个不停,连忙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充当救火接线员。 电话是一位供货商打来的,要求提前结算货款的。 安然捂上电话,转头询问江杰云的意思,江杰云一边讲着电话一边从桌上拖过一张白纸,操起笔,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与其应对的话。 安然便一字一句的充当起复读机来,同时又将电话那端的话用回应的方式巧妙地复述给江杰云听。然后再接着按他写下地话来应付供货商,好容易等她和江杰云联手把那人打发掉,江杰云这头的电话还没讲完。 眼见这样是没法吃饭了,安然在纸上写,“饿了没?不饿的话,一会儿等你忙完我再给你做?” 江杰云摇头,也拿笔写道,“不了,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你帮我把饭端过来吧,我在这边一讲一边吃。” 一直到半个多小时后,安然过来收餐具的时候,江杰云依旧在讲着电话。 安然自从听安国庆和李彩凤说了公鸡兄捎回来的鸡毛信就一直按捺不住的想知道这一切事件的缘由,不过,现在看看江杰云忙成这样,搞不好他已经有了最终的解决方案,她倒也不急着知道答案了,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事可以尽快的,以最好的方式得到解决,快些让这个少年放下肩上的担子,也快些让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获得自由,重新回到朋友们的中间,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家里来。 到了晚上九点来钟,安然很有效率的将作业搞定,站起来走到窗前的花花草草前面,放松的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一般都是争取将大部分的作业在下午的自习课上完成,晚上的时间全部用来自学和复习,不过,最近到了期末复习阶段,老师们的手也是越来越黑了,留起作业来真是一点都不带手软的。 就这,某重生人士觉得自己也得知足,偷着乐吧,一中虽然是重点高中,功课比普通的高中重了不少,而且大学还没开始扩招,竞争压力确实不小,可这会儿跟十几年后那些可怜孩子们的课业压力相比,其实还是轻了不少。 中国几代学生的求学生涯都陷在一种恶性循环的怪圈里,国家年年嚷嚷着给学生减负,结果那课业负担却是越减越多,就跟房价似的,不调控好点,越调控越涨价,鬼打墙一般。 桌上的电话响了,安然走过去接起来,“喂,你好,我是安然……” “喂,你好,安小然同志,我是江杰云。”电话那端传来江杰云故作一本正经的声音。 “江小云同学你够了啊,有话快说,莫要浪费电话费。”安然倒是没奇怪这个住在对门的家伙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想必是有事不好当着自己父母的面说。 果然,她这话一说完,江杰云那边的嗓音就沉降了两三度,换了一副诱拐小红帽的大尾巴狼的深沉腔调,华丽丽的恶心,“想感受美酒醇厚的味道吗?想知道心跳加速,头晕目眩的快感吗?想领略漫步在云端的梦幻滋味吗?请带着你的下酒菜和你本人速来锦岭市XXX路XXX栋XX单元二楼X号,接头暗号,芝麻开门,本帅哥欢迎你的到来。”末了又补了一句,一改前面一番长篇大论那“激荡人心”的风格,非常的软骨头,“那啥,别让叔儿和婶儿知道我拐带你偷偷喝酒啊。” 安然叫他那一大篇不伦不类广告词一样的东西弄得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哪儿是邀她去喝酒啊,说是邀她去吸毒还差不多,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让她无法压抑的要讽刺打击,“啧啧啧,小羊咩咩,瞧瞧你那点出息头儿哈。” 江小羊不理她的嘲弄,接着拉了长腔,换了一种风格继续拐带,“正所谓‘绿蚁新醅绿,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酒,可饮一杯无?’”拽完了文,花腔一收,“喂,安小然,别磨磨蹭蹭的,你来不来?” “去,当然去。你等着我作菜哈。” 安然放了电话就奔了厨房,开始做起下酒菜来,在这种时候,江杰云不会闲着没事来的找她喝酒,想必是有话要说。 李彩凤和安国庆两人正坐在餐桌前核算着今日彩票站的营业额,见安然出来随口问道,“小然,刚才是谁来的电话?” “江杰云来的。”安然系着围裙笑嘻嘻的,非常痛快地出卖了好友,“为了在您二位面前维护他那乖宝宝的虚假形相,他还特意不让我告诉你们俩找我过去喝酒。” “这个淘气包!”李彩凤笑着骂道,相处三年多,他们夫妻要再不知道江杰云三个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乖孩子就真是傻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是乖宝宝跟不是好孩子在安家夫妇心里那是两码子事,更不会影响他们对三个混小子的喜爱。想必江杰云他们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变着法儿的在他们的面前卖乖讨巧。 “这么说事情是有眉目了?”安国庆停下手里的活儿,高兴的问道。 安然耸了耸肩膀,“他没说。估计差不多了吧,他刚才说话的口气满轻松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齐笑了,他们倒是对所谓的原因并不怎么感兴趣,两人都是属于心特别宽的人,问题解决了就行,至于到底因为啥,能说自然就最好,不能说也不在意,想必不说是有不说的理由。 本来也是要吃宵夜的,安然干脆一起弄了出来,留出安国庆和李彩凤的份儿。因为抱着事情大概有了解决的希望的念头,安然的心情是最近是事情发生以来都不曾有过的轻快,一边料理着一边哼着歌,听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唇边也带了笑意。 她着意弄了几个江杰云爱吃的下酒小菜,以吃货的标准来说,量不算多,但样数不少,当然,她也没忘了自己爱吃的菜。 不过,由于时间有些晚,安然又急于知道江杰云想谈的内容,所以,还是选择一些易于加工,立时可食的菜色进行加工,不过半个小时左右,九点刚过,饭菜全得。 “小羊咩咩,开门接客。”安然手里费力地托着巨大而沉重的托盘,直接上脚踹着江杰云家的大门。 江杰云连忙开了门,接过了她手里的大托盘,“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可以过去接你,多沉啊这是。” “电话费没地儿扔了?江小云你太奢侈浪费了啊,这可不好,党组织对你提出严肃的批评!”安然随口开着玩笑,脚步轻快的往门里走,可眼角却一直在暗暗留意打量着身旁的江杰云。 本来江杰云刚才打电话时的那番耍宝的语气给她以一种他对此事的解决已经十拿九稳,一切胸有成竹,尽在掌握,所以态度才会如此放松的感觉,但此时看起来她的判断似乎出了错误。 猛一看,确实符合她的猜测,他的表情愉快,眉宇开朗,一举一动都透都会轻快从容之感,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嘴里没个正形的坏样儿。 但安然对他太过熟悉,也许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却可以从他一举一动的最细微处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相反,他压抑而且紧张,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十分不满,用他那过人的控制力极力的克制着,调整着,力求让自己放松下来,她之前所感到的从容不迫不过是他努力压制调整后的假相而已。 这份感知让安然暗自皱眉,而当在转头间借机正面审视他的双眼时,她的心开始缓慢的往下沉坠,那双幽邃的眼眸宛如风暴来临之前的深海,种种沉郁的情绪积聚在一起,交织纠结着,形成巨大的漩涡,快速的转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掀起涛天的巨浪,吞噬一切。 “我警告你啊,不许没完没了的叫我江小云。”双眼的主人似乎在拼尽全力的控制着尽乎暴戾的情绪,努力想将它们沙弥于无形,一边端着托盘往里客厅里走一边与她斗着嘴,“为了表示我们的革命感情,你完全可以叫我江小杰嘛,叫什么江小云,江小云是个娘儿们名,我坚决不接受。” “那是你的偏见,我就觉得江小云这名不错,多可爱啊。”安然嘴里流利地配合他抬着杠,脚下的步子却不复之前的轻盈,走到客厅的桌前,准备动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这张桌子个头超大,不用说也是姜成卓从二手市场里淘来的,由于使用者的属性决定这首先是一张餐桌,其次还兼具着书桌,电脑桌,办公桌等等复样多样的用途,反正一般只要用桌子的事,就都搁这张桌子上解决了,万能能得很。 这会儿上面堆满了江杰云之前处理的大量文件,纸张,一个笔记本电脑,还有水杯,钥匙,手机之类的杂物。 以及,那封传说中的鸡毛信。 306,飞机票很贵 式样典雅的信封在桌面暗木色调的映衬下颜色有如新雪,可此时落在安然眼中醒目得几乎触目惊心,她指尖微凉的拿起这封份量沉重的信,轻轻归拢到了一旁。 江杰云见安然细心地对桌上的文件进行着归类,束手束脚的不敢打乱他之前摆放的顺序,便道,“别费劲收拾了,咱们直接在地台的桌子上吃吧。” 原本江杰云他们家的客厅里是没有地台这种东西存在的,后来看到安然在房间里弄了一个,觉得这玩意不贵,方便省事还挺实用,也在窗前作了一个加大加长版的,上面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与他们家的餐桌比不是很大,但绝对比安然房里地台上那张迷你的小茶桌要大上许多,让他们俩这会儿吃上一顿饭,摆上些盆盆碗碗也并不局促。 江杰云把托盘放在桌上,安然动手把盆盆碗碗的往桌上搬,他则转身去取酒,“忘了问,你是喝啤酒,还是喝果酒米酒还是白酒?” 啤酒是江杰云刚刚买的,果酒和米酒什么的则是安然酿的,李彩凤对几个孩子在喝酒的问题上管得挺严,可包括安然在内,都是表面乖巧,背后作妖,趁着她不注意,就暗暗的偷渡一些果酒,米酒的藏在江杰云他们这边,酒瘾发作了,就偷偷的聚到这边来解解馋瘾。 “啤酒,冰的。”虽然现在是冬天,不过苏式老房这片最大的优点就是冬天的供暖极好,室内的温度不低。 似乎是应了江杰云之前念的诗句的景,就在安然做饭的这会儿工夫,外面真的下起雪来,看样子,又是一场鹅毛大雪。坐在温暖的室内,喝着冰爽的啤酒,吃着美味的下酒菜,欣赏窗外漫天的飞雪,实在是一件再惬意不过的美事,可惜,现在以江杰云和安然眼下的境况,却是没有那份欣赏雪景的闲情逸志。 虽然安然的手艺好,做的又都是两人喜欢的菜,江大土财主也确实是地道吃货一枚,但两人这会儿吃的依旧有些心不在蔫,显然他们的心思都没正经放在吃上。随意扯了几句闲话,两人便沉默了下来,安然低着头,尽力将精力集中在面前的食物上,一口一口吃着,仿佛这是目前最最重要的事,而不是由着自己的意愿去追问江杰云,她知道需要给他一点时间来。江大吃货则难得的没有对着满桌子的菜进行恶虎扑食一般的攻击,而是拿着啤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嗓饮,望着扑窗的白色雪花,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有点奇怪。”好一会儿,江杰云才开了口,低沉的语音划破了一室的静默。 “什么?”安然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就立刻抬起眼望向他。 “我们认识了这么长的时间,你难道对我,卓子和小胖三个家里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吗?”江杰云手里握着酒杯,眉头微皱,脸上却矛盾的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对她的“不好奇”有点意见,又有点无奈似的。 事实上,他确实是有点意见。 结识的最初,安然的这份识趣还让他觉得欣赏,但是随着关系的深入,特别是在眼下这种多事之秋,他有一种贪心的,希望她对自己可以多一些探求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恰如其份地维持着微小的距离。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这种距离对好友之间来说,很合宜也很舒服,可他心里却偏偏对她的这种善解人意的体贴感到不足,继而产生那么一点莫名的不舒服。 而此刻,她的这种迫不及待的反应则又迅速的安抚取悦了他。 江杰云抬起手,猛的灌下了一大口酒,仿佛这样就可以抚平心里的那种微妙的波澜,可当液体冰爽的滑入喉管、食道到达胃部时,却已经转化为了一团暖暖的温热。 “我当然好奇啊,”不只是她好奇好不好,她老爸老妈还有小周姑娘他们几个好友,哪个不好奇啊,好奇心旺盛之极的楚飞飞和八卦爱好者小周姑娘在熟识之后,也不是没有试着探一探他们的口风,但却都被他们含蓄委婉地带过了话题,两人便也就打住了这方面的念头,“可是你们不想说,我们自然也就不问了呗,想必你们有不想说的理由啊。” 安然黑白分明,坦荡诚挚的双眼让江杰云立刻不自在地低下头,摸摸鼻子,为自己心里那份莫名的贪心和难得的小心眼感到羞愧,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小声地嘀咕着,“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平白的说起那些破事,有点像痛陈革命家史似的,娘们儿叽叽,挺无聊的。” 安然也不吱声,就那么瞪着一双亮盈盈的眼,平静,一眨不眨,充满压力地望着他,意思很明白——你以为你现在就不娘儿们叽叽的吗?你到底是想说啊还是不想说啊? “诶,你想不想知道,赵小胖为什么那么贪吃那么胖?卓子那家伙为什么成天钻在钱眼里,看着吃的就没够?还有,咱们三个是怎么认识的?”江杰云突然探身将脸凑近安然,兴致勃勃的压低声音,微眯起黑不见底的眼,努力认真地做出一副故弄玄虚的表情。 想,当然想。 但我更希望你可以把你情绪全部正常的释放出来,而不是这样苦苦的压抑着。 安然有些难过地想着,嘴上却是直接嘘他,大力吐糟,“切,少来,你还好意思说他们俩个,难道你胃口小,吃得少?” 江杰云抬手拍了拍的她的脑袋瓜儿,作腔作调的叱道,“咄,你这个冥顽不灵的蠢物,本少爷那是吃得多吗?那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乎!” 乎什么乎啊? 安然反手去拍他的爪子,“边儿去,你到底讲不讲?” “讲讲讲,怎么不讲?不过嘛,想听故事就得拿出点诚意来。”江杰云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举起,呼的一下递到安然的眼前,故意使坏地将手急停在她的睫毛边上,“乖,满上。” 安然白了他一眼,倒也真的拿起一旁的酒瓶给他倒了满满的一杯,没好气的拉着长腔,“这回总可以了吧?大少爷——”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也就马马虎虎地将就了。嗯,真爽!”江杰云大大地喝了一口,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表示比较满意,架式拉足,开讲。 “卓子他爸挺不是东西的,一早就在外面养了女人,还生了个孩子,卓子他妈本来身体就不好,在他小时候就让那对狗男女给活活气死了。”一旦开讲,江杰云的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尽管还在极力的维持着比较明快的语调,可之前的那种故意表现出来的轻松却如同落潮一般迅速的从身上褪去,幽亮的灯下,俊美的面庞沉静而冷峻。“他那时候小,不懂事,成天成宿地蹦着高哭闹着要找他妈,贼能嚎,从早嚎到晚,跟魔音穿耳似的,把他家当时的保姆烦得不行,就干脆编了个谎话骗他,说他妈去他姥家串门了,道儿远,得坐飞机去,飞机票太贵,他妈手里没钱,只能一个人去。让他别闹,乖乖的,过年好拿大红包,就可以存了钱,买飞机票,将来自己坐飞机去找他妈去。” 江杰云从鼻腔里轻嗤一声,薄唇微勾,冰冷愤怒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得似乎从不曾出现过,他又饮了一口酒,继续语气平缓地讲了下去,“你别看卓子那只铁公鸡现在挺精挺怪的,他小时候就是个二傻儿,保姆顺嘴糊弄他的话,他还就深信不疑了。那家伙不大点儿的时候性子跟现在不一样,特急,一听保姆说可以存了钱买飞机票去看他妈,哪儿还有耐心慢慢等到过年?又听保姆说飞机票贵得不行,就着急忙慌的弄了老大的一只存钱罐,那还怕不够用,据说他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儿又整了一个包了特厚铁皮的大箱子,专门用来装钱的。他那时候一个小孩儿,就算是他家不缺钱,但是钱也到不了他那么个蹦豆儿的手里,可为了存钱,他得机会就从周边的人身上刮蹭钱,大的,十块二十块的不嫌多,小的一分两分的也不嫌少。还小心眼,生怕谁把他的钱给偷去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他的那个存钱罐,一点都不嫌那圆咕隆冬的东西硌得慌。他那死爱钱的毛病就是从那时候养成的。后来,懂事了,知道无论他存多少钱也买不了能飞去看他妈的飞机票,可他那钻到钱眼儿里的毛病已经作实下来了,改也改不了。你没听他自个儿说,一数钱心里就踏实畅快得很。” 尽管江杰云试图以一种轻描淡写,甚至调侃玩笑的方式来解说这个故事,但这依然不能将它那灰暗悲伤的色调增添半点明亮,反而更对比出其中更深的无奈。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一直被他们深深地埋在心底里即使好友如安然者,也不愿提起。 307,猎奇的答案 这才刚刚开了个头,安然觉得自己那可怜的老灵魂就有点撑不住了,一颗小心脏就跟雨季里泛了潮似的,软塌塌的又湿又冷,和着一股酸涩气冲向鼻端和眼框,连忙掩饰性的低了头,伸出筷子,戳进眼前的盘子里,看也不看的胡乱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以免让江杰云看到自己泛红的眼圈。 小小孩儿努力存钱找妈妈,最终成长为一只铁公鸡神马什么的太虐心了! 可话又说回来,这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跌宕起伏的情节,很平常的负心故事,影视剧、小说中千百遍的演过,生活里更是常见得很,如果平时听到类似的情节,安然也不过骂一句“狗男女”而已,心里甚至可能连义愤都欠奉,更别提眼泪,故事中的人对她来说,距离太远,只是一个陌生的,转眼就忘的名字,他们不是姜成卓,不是朝夕相处,给予过她无数帮助、关心和欢笑的好友。 因为故事的主角是她的好友,可以最轻易的带动起她的情绪,所以安然真的开始有点担心,江杰云再这么讲下去,她能不能抗得住,万一要是人当事人一脸的云淡风轻,她在一旁哭得大雨倾盆,洪水泛滥,反过来需要应该接受安慰的人来安慰她……貌似有点丢人。 江杰云也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安然的失态还是怕她会不好意思,善解人意的视而不见,平顺的继续着故事的讲述,“至于说他为什么总是一副吃不饱的德性,那是因为他那个混帐老爹给他找个特会整事儿的后妈。那女人也给他爸养了个儿子,就比卓子小了半岁,你说他爸是不是个东西?他妈刚去世半年,那女人就带着儿子风风光光的进了门,成了新的姜夫人。说实在的,要说他爸原本对卓子也还行,到底是他的儿子,可自从那女人进了门,卓子的日子就难过了,没事就在他爸他爷爷还有他们家那些亲戚面前给卓子上眼药,编排他的不是,尤其是他那死要钱的毛病,更是让她讲究得他们那个圈子里人人都知道,恨不得拿着个大喇叭全国广播卓子这个大儿子没出息,小家子气。” 江杰云停下来喝了两口啤酒,继续往下讲,“犯了错误罚关禁闭,不给饭吃,这是他们家教育小孩儿的老传统,别的孩子也就是真的犯了错误不给饭吃,小饿一回算是小惩,偏卓子摊上那么个把他当眼中钉的后妈,在旁边一煽风一点火,他爸就来劲,所以那会儿他就总是被关在屋子里饿肚子,一饿就是一天一天的,饿得眼睛都发绿,跟狼似的,一放出来,那还不是往死里造啊?” “那卓子这会儿是不是也正是饿着肚子让人给关着呢?”江杰云的话音儿还没落,安然就抢着问出自己担心的问题,听到此处,她觉得自己真是快吃不下去饭了,一想到那个她精心在意的养了三年的吃货此刻可能正两眼发绿地饿着肚子,她就一肚子的火,那心情怎么说呢……呃,就跟自己手把手拉扯大的大儿子让人给虐待了似的。 看安小老太太那一脸的纠结,紧张和忿忿,江杰云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种之前有意无意拿出来的淡漠范儿也破了个干净,“你可别替他操那份用不着的心,我跟你保证,这会儿那家伙把信送出来了,肯定是好吃好睡,不定怎么在心里琢磨着算计他们家的那几个糟钱呢。饿肚子,关禁闭之类的事,在那小子六七岁之后就不好使了,要不我们三个里头,怎么就他会做点饭呢?也算是叫人给逼出来的,他是典型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别看他爸他爷爷他们一看见他眼睛就发黑,他那个后妈成天惦记着使坏,那小子精着呢,主意还正,嘴皮子也溜,跟滚刀肉似的,就他后妈的那点智商,真想把他怎么地,哼,再练个十年也不够看的。再说了,他要是真是能饿肚子,你以为他那份外卖是怎么吃到嘴的?” 那倒也是,她这一着急,就把鸡毛信和外卖的密切关系给忘了个干净。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不操心就怪了。 别看江杰云说得如此轻松肯定,但安然也肯定他这是在宽她的心,也许姜成卓的五脏庙是没亏着,但凭他再精怪,这会儿被关起来的滋味也好受不了。如果真的那么无所谓,不在乎,他又怎么会在小小的年纪就离开了家,跟江杰云混在一起,非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决不回家? 可安然也没有继续追问,现在这种情况,她问了又能怎么样?也不过是给江杰云增添压力而已,姜成卓和赵真旭现在的日子到底好不好,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只有事情尽快地得到解决,他们的日子才能真的好过。 关于这个话题,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继续下去,姜成卓的故事也随之告了一个段落,江杰云将喝空了的杯子再次往安然面前一推,宣布,“下一个故事,赵小胖同学为什么这么胖?敬请期待。” 安然很捧场地立刻拿起酒瓶给他倒满,然后手里动作流畅地抓着筷子,等着,随时做着掉眼泪就挟菜的战斗准备。 “其实,赵小胖他小时候并不胖,相反,很瘦,大概因为他是早产儿的关系,体格也不好,一年到头大病小病不断溜儿。”江杰云说着又耸了耸肩,很不负责的把以上的话全盘打翻,“不过,这都是他自己说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胖墩儿了,所以这话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真旭的父母倒是双全,不过他们的婚姻却是典型的政治联姻,他从政的爷爷一边想插手军界,而从军的外公一边也想到政界里去开发开发地盘,就这么着,两家一拍即合,硬押着他那对心不甘,情不愿,谁也没玩够的父母走入了婚姻的坟墓。 要说赵真旭的父母也是一对宝贝,两人既然都不情愿,都是迫于家庭的压力而到了一起,倒也能颇为理智,和和气气地互相理解。 由于两人对目前这种婚姻状况都极其不满,都想改变现状,回到过去那种自由自在,胡天海地的好日子,于是,这对夫妻开始坐下来认真地分析研究。 这场联姻的最终目的不就是想通过他们俩的婚姻把两家牢牢的绑到一起吗? 至于他们俩的到底在不在一起过日子却是谁也不会过问和关心。 他们也有自知之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俩上演情深意长,海誓山盟,把婚姻经营得扎扎实实,实在是太为难人。 他们的这种婚姻注定就是走个形式,回头各玩各地。 可要是仅仅这样,两家的老头子怕是也不会答应。 这个问题到底应该怎么解决呢? 两人一起开动那并不怎么灵光的脑瓜儿,凑在一起一琢磨。 得,有了! 干脆生个孩子。 再没有什么比流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更能证明婚姻关系的了,到时把孩子往那俩老头的跟前一送,他们就算完成了任务。 两人都觉得这个是好主意,确定好了前进的方向和“伟大”的目标,于是这对宝贝夫妻便就此展开了精诚合作,风风火火的进行“造人”活动。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围绕着“生孩子交差”这个奋斗目标进行了各种艰苦卓绝的努力,终于算是如愿以偿的怀了孕。 一见预期目标达成,两人立刻放松起来,皆大欢喜的一拍两散,各自去寻戏作乐,完全没有养胎保胎的概念。 “你知道赵小胖那家伙为什么总是一副色鬼相不?据他自己说,那可得归功于他妈怀着他的时候就带着他出没于各种**,见惯了灯红酒绿的大世面。你别说,也许胎教这东西吧,拿赵小胖当研究对象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江杰云说着眨眨眼,勾起嘴角,笑得一脸邪恶,让安然恍然觉得这厮安上条尾巴都能当大灰狼了,大灰狼问,“你知道赵小胖是怎么早产的吗?” 上辈子的死宅干物女乖乖摇头,声音干巴巴地回答,“不知道。”但她直觉那个答案可能不太美妙。 “是在床上,运动过当的缘故。当然,不是跟他爸。”江大灰狼裂开嘴,露出一口白光闪闪的牙齿,然后一边慢悠悠的喝着酒一边看着对面的安然从最初的一脸迷茫慢慢震惊的瞪大了眼,然后腾的一下满面通红,张着嘴,傻掉了底儿。 这……答案,也太他娘的猎奇玄幻了,有木有?赵真旭他妈也太……呃,热情奔放,胆大包天了一点…… 观念传统到家,行为安份守己的安然都快被这个答案砸木了,简直有些想象不能。 一开始江杰云说小胖他妈在床上运动过当,一直坚持练瑜珈,纯洁得快要单蠢的某重生人士居然脑袋缺弦的以为这位赵妈妈当时是在做仰卧起坐之类的瘦身运动。 308,明亮的阳光 待安然看到江杰云那别有深意,狂冒坏水的笑容之后,才突然之间恍然,明白了他嘴里的所谓“运动”到底指是什么类型的“床上运动”。 再一想,你也别说,她之前的猜的什么“仰卧起坐”,“瘦身运动”啥的,倒也满挨边的哈? 虽然个人经验单蠢,但作为一只前世日日挂在网上看文的网虫,安然也在文荒时期跟人凑趣看了不少香艳肉文,这会儿一边张口结舌的瞪着对面那只开起玩笑荤素不忌直逼流氓的江大灰狼,一边在脑袋里神经错乱的转着各种不靠谱不和谐的强大联想。 江大灰狼即使此刻心事重重,也依然让安然那副傻相给娱乐得很哈皮,伸出手托着她的下巴,帮她把半张的嘴巴给轻轻合上,“哎呀呀,小心点啊,安小然同学,嘴张这么大,苍蝇飞进去了。” 此言一出,成功的把安然给恶心的回了魂。 为免尴尬,她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运起手里现成的筷子去挟菜,不管不顾,心不在蔫地塞进嘴里,马马虎虎嚼两下,拿起手边的啤酒便往嘴里灌,结果喝得实在太急,一下子呛到了,暴出了一连串的咳嗽,惊天动地的。 江杰云忙探身伸长了手,帮她拍抚着后背,手劲倒是放得挺轻柔,就是那嘴里依旧在气死人不偿命地逗人,“慢点慢点,我说安小然,你不要这么激动嘛。” 激动个毛线! 谁说她激动? 她不激动,一点都不激动! 刚喘过一口气来的安然决心让这个混球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的激动——拉过他的手,送到嘴边,吭哧一口,上去就咬。 “喂!安小然,你小狗啊你!你这是典型的恼羞成怒我跟你说。” 安然抬起脸,龇出嘴边的两只尖尖的,寒光闪闪的小虎牙,阴森森的,“我就激动了,怎么地吧?” “不敢怎么地,我继续讲故事成不?”江杰云见好就收,不再逗她,开始言归正传。 由于赵妈妈在孕期运动过于激烈,姿势过于高难,动作过于不当,差一点大出血,被她吓得当时就软了的运动伙伴立刻哆哆嗦嗦地将她送进了医院。 也幸好是家里有关系,找得的都是最好的妇产科大夫,又送医及时,总算是没出大事,疼得他妈七死八活,赵小胖同学总算是在他妈的肚子里将红尘风月都看腻之后,早早的来到了人间,让他妈他爸可以拿他出去给家里的长辈们交差。 早产的赵真旭瘦小的跟只褪了毛的耗子类似,在保温箱待了好些日子才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惊心动魄又香艳无限的初生期正式加入了地球这个神奇的星球,成为一名龙的传人。 赵真旭出世的经历波折虽不光彩,过于刺激,闹得太大且影响广泛,让两家的长辈们在圈子里很没了一阵子的脸,可不管怎样,一个流着双方血脉的孩子确实是彼此合作稳固的象征,让当家人们在气恼之余,也就懒得再去管那对不着调的小夫妻,随他们满世界胡闹去了,只要不闹得太离谱,就爱咋咋地吧。 如果双方的合作能够如此这般好好的继续下去,那么赵小胖的日子也许可以一直过得不坏,尽管有一对长年累月不着家的花花父母,但起码他具有吉祥物一般的象征意义,在家里有着不可替代的纽带地位,也真没有人敢慢待了他。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赵小胖的时运不济,好日子没过上两年,爷爷和外公两家的合作就因着种种原因而完全彻底地破裂了,随之一同破裂的当然还有他父母那从一开始就没啥实质内容的婚姻。 他的父母倒是乐得够呛,原先因为有着那一纸婚书,又要听老头子的,给对方留点脸面,在外面不敢玩得太HIGH,现在身上的紧箍咒一去,立刻如放飞了的鸟雀,满世界乱飞,再不肯回家看看自己生下来的这个倒霉孩子,在他们花儿朵朵的心眼里,压根就把这个由他们一手制造出来的生物给忘到了宇宙之外。 合作破裂的原因有很多,但总的来说,政治圈子里翻脸无情,前一刻还浓情蜜意,后一刻便血海深仇不过是常事。原先的亲家变成了仇家,原先象征着合作纽带的孩子一朝失去了吉祥物的地位,转而成了仇恨对象的代言人,本就没有人知冷着热的关怀着,这下就更成了被厌弃的对象。 如果这对父母本人要是能争点气,赵真旭的日子也还会继续吃好喝好的无忧无虑,不看僧面看佛面,合作破裂,到底还是自家的后代,虽然不待见,但看在孩子父母的面子上也多少会给点照拂,不至于太过份。 可惜以赵真旭那对宝贝父母的品性不难看出这二位都属于家里的废材份子,不学无术,混吃等死,奢侈浪费,花天酒地最是拿手,正经事却是一件不干,典型彻底的官二代废物点心。家族之中会选他们来联姻,也不过就是为了废物利用而已。 本来他们就是让人看不上的废物,废物们的孩子更是因此借光遭了无数的白眼冷眼。 大人们自然是不会跟一个人话还没学会几句的小东西一般见识,但没人问没人管,生了病也没人放在心上,提都懒得提上一句,简直怕脏了自己的嘴似的,浑然不觉当初正是由于他们的希望这个孩子才会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也忘了由于这个孩子的出生,彼此双方都得到了多少的好处,那种心怀鬼胎的合作又顺利了多少。 大人们其实还好,真正麻烦的是家里的孩子和底下的佣人,这两个群体都是最会看人下菜碟的。 那种人家本就环境复杂,屁大儿点的孩子已经一副精怪脾气,什么事都半懂不懂的,最是将恶劣恶毒发挥得浑然不觉的年纪,从大人那里看到了态度,便不加思索的找到了欺负玩弄的对象。 “你知道他那个胖豆儿的网名怎么来的吗?就是他第一回听别人讲那个‘吃饭睡觉打豆豆’的笑话以后,对着我和卓子激愤地忆苦思甜的时候改的。他那会儿几乎就是一天三遍按着饭点的挨揍。” 小孩子不懂事欺负人,佣人倒是不会直接揍人,但逢高踩低,克扣用度却是一定的,说来几乎让人难以置信,那么好的家世,那时的赵真旭却是饥一顿饱一顿,饿了没饭吃,冷了没衣穿,病了没药吃。 好在别看他那时体格不好,赖赖巴巴的今儿病明儿病的,却是生命力顽强坚韧,看着一副眼瞅着就要断气儿的模样,可就是不肯断气的活了下来。 “话说回来,小胖说,如果他当时要是真那么稀里糊涂的死了,说不定他们家里还真能有几个人感到轻松快活,起码没有碍眼的了,更没有了现在和将来的后患无穷。”江杰云淡淡地嘲讽着总结道。 赵小胖真正胖起来,是后来家里来了一位新雇的厨子,一个胖乎乎的,从乡下来的老太太,人是土了点,但手艺却是真正的好。老太太的丈夫和女儿早年在地震一起去了,她自己一个人仗着一手不凡的厨艺趁着还能干得动,想在外面争几年好钱,留着将来养老。 据赵小胖说,老太太做饭特别好吃,远远的闻着味就能让人心醉神迷。总是吃不饱的赵小胖哪受得住这种诱惑,没事就往厨房跑,却不敢跑到厨房里头,只敢在后门外头蹲着,咽着唾沫闻味。 一开始没人知道,时间长了,老太太自然也就发现了。那老太太没孩子,心眼又好,看着他瘦得一把骨头,觉得可怜,便偷偷给他做好东西吃。 赵小胖从大人们的冷眼里长大,最会讨好人,乖巧嘴甜,也最会分辨别人的真心假意,没多长时间,就让老太太把他当成了自个儿的亲外孙子,成天把他带在身边,小心地护着他,让他免于被别的孩子欺负,又背着人偷偷的教他在别的孩子揍他的时候,怎么拎着满是骨头的小拳头狠狠的打回去。 老太太知道赵真旭的身体不好,就想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补身体。不过,老太太虽然厨艺不凡,但本人并没有多少知识和见识,更不懂什么膳食营养,荤素搭配之类的讲究,在她的老观念里,吃肉才会有力气,才会长大个子,才会长得壮实。于是,每天都换着样式的给赵真旭做肉吃,没几年就把个瘦得见了骨头的小瘦子给补成了气吹一般圆滚滚的小胖墩。 也还别说,也不知道是老太太的吃肉理论真的起到了作用,还是事有凑巧,虽然从小瘦子变成了小胖子,但赵真旭的身体也确实是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变得无病无灾起来。 老太太对赵小胖好得真是无微不至,也因为这个朴实可爱的老太太,赵小胖总算得到了人生之中第一份来自他人的温暖丰厚,不求回报的关爱,给他灰暗的童年照进了一缕明亮的阳光。 309,先记上黑账 然而好景不长,赵真旭的好日子没过上几年,他的身体好了,老太太的身体却坏了,年纪也大了,再也干不动虽不繁重,但十分繁杂的厨活,只得辞工回家。 临走之前,老人还撑着身子给赵真旭里里外外的做了好些虽不美观,但厚实温暖的衣裳和可以让他吃上很长时间的肉干,千叮万嘱,依依不舍的抹着眼泪回了乡。 等赵真旭在一年之后终于得了机会,找了借口溜出家门,按着老太太给他留的地址找过去的时候,老人家已经急病发作,去世了,给他留了一张数额并不很大,却是这些年全部辛苦积蓄的存折和一处乡下的老房子,并留了话,让他好好的吃饭,注意身体,不要生病。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赵小胖最喜欢老太太,一看见上了年纪的,尤其是体型偏胖的老太太就爱往人家跟前凑和。” 安然也顾不上说话了,只低了脑袋使劲拿筷子往嘴里扒拉菜,虽然菜不淡,她却不断的暗暗往里面添加盐份,吃得满嘴的苦涩。江杰云这家伙,不讲得这么煽情会死啊,不知道她的泪点低吗?呜呜…… “行了,行了,安小然同学,你就算敞开了痛哭流涕我都不笑话你,你别这偷偷摸摸的,一边吃一边哭,小心一会儿消化不良。”江杰云被她弄得无奈,从一旁拿过纸巾盒,直接连盒子都塞到了她的怀里。 天地良心,他可完全没有添油加醋,事实上还略去了许多的细节,压根没想搏什么同情。再怎么深刻的仇恨和创伤都会随时时间的流逝而被慢慢淡忘,在心底里结成疤。 他们三个也早已过了跟自己较劲,跟世界较劲的阶段,再愤恨,再抱怨,再抚着伤口念念不忘又能怎样,心疼的你人会因为你的恨,你的抱怨,你的念念不忘而心疼难过。不在乎你的人哪怕你恨得要死,痛得要死,人家也懒得看你一眼,甚至还要趁机踩上几脚,再砸上几块石头。 何必呢,想走更远的路,就得放下心里那些沉甸甸的情绪,更何况那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伤痕是去除不掉的,但也没有必要对它念念不忘,反复察看。只要在自己气馁时,胆怯时,得意忘形时看一看就够了,知道自己曾经有怎样的过往,受过怎样的伤,才能更清楚的知道未来前进的目标,避免在光怪陆离,错综复杂的路途上迷失了方向。 他们只要记得那些温暖的,美好的,就够了,比如眼前这位哭得鼻子眼睛都发红的某人那既可怜又可爱的样子。 有了江杰云这话,安然干脆也不拉着架子,硬撑着装淡定了,反正对面这厮的眼神儿好着呢,她这么大个人,就这么点儿的距离,想偷着哭得不露痕迹根本就不可能,那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哭个痛快呢。 安然狠狠地拧了一把鼻涕,又瞪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杰云,她这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丢着人现着眼,这货却是单手撑着下巴,看得一脸的有滋有味,眼底的情绪一改之前的全然沉郁压抑,反而隐隐地带了点愉快。 好么,合着你江大少爷在这儿欣赏西洋景儿呐? 一时间,安然的心里真是既郁闷又欣慰,郁闷的是自己哭得这个凄惨相居然把这个没良心的混球给娱乐到了。欣慰的是总算是自己的眼泪鼻涕没白流,好歹还能把这个倒霉的混蛋给娱乐到,多少也算有点价值。 来回想想,看在他们之间交情深厚的份儿上,自认心地善良,胸怀宽广的安小然同学决定目前先大人大量的给这厮记一笔,等到将来风平浪静一切过去的时候,哼哼,她再秋后算总帐! 认认真真地在心里的小黑账上记下某年某月某日某混蛋的某某混帐举动之后,某位小心眼的重生人士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些,齉着鼻子,凶巴巴地问,“后来呢?” 江大少爷不愧是未来的本城第一土财主,绝对的俊杰人物,一见安大厨脸上的颜色变了几变,就知道这会儿哪怕自己被她哭得再感动再愉悦,也要老老实实的收起尾巴,避免乐极生悲,以一种犯罪份子向公安干警交待问题的端正态度,一板一眼地继续起自己的故事来,“后来他就遇到了我和卓子。” 不过,安然同志却依旧觉得不满,太也敷衍人了,这么老大的跨度,你当这是飞跃黄河呐?中间略去了太多的内容,刚才说到赵小胖怎么成了为名符其实的小胖子,疼爱他的老厨娘在故乡去世,这怎么一下子就跳到桃园三结义去了? 江杰云对自己在安然这儿的信用度深感担忧和无奈,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安然同志,这回我真没省略情节,我们三个就是在赵小胖从老太太的故乡返回的时候遇上的。” “那么凑巧?” “对,就那么凑巧。” 或者说,上天如果想让人们相遇,总会有办法的,也许你命运的改变,不过就是从多转了一道弯,误了一趟车,进了一家小吃店,吃了一餐饭开始…… 江杰云带了些许笑意的目光穿过窗外沉沉的黑暗和飞舞的雪花,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天嘈杂却又悦耳的倾盆雨声,大雨中青青的原野在视线里无边的延展着—— 他们三人都因着各自不同的原因先后路过那家由当地农民用自家地头的简易房改建的小吃店。 由于小吃店坐落在高速公路边,周边都是大片大片的田地,经年累月的雨水冲涮,外墙颜色灰败,招牌褪色严重,都快看不出“小吃店”的字样,如果坐在车上,很容易就会错过,因此生意十分惨淡,一副随时就要黄铺的模样。 店老板倒也不在乎,自家房子又不搭什么,有人来吃饭就做一口,没人来就做自己的农活。 也正因为这生意的清冷,为了不至亏本,所以店里也就没特意储存什么食材,并不是客人点什么就能吃到什么,而是有什么吃什么。 根据小吃店老板的经验,平时生意就马虎得厉害,下雨的时候基本就绝了人迹,地里没什么活,他就坐在店里抽烟喝茶看电视,懒得顶着大雨出门去采买。 姜成卓那天到得最早。 那会儿的公鸡兄已经完全彻底的成长为死要钱一个了,这位吝啬鬼虽然舍不得花钱,却也是绝对不差钱,而且,这位虽然平时一毛不拔,但在吃食方面一向大方,绝对的食肉动物一只。 且说,这只肉食动物拿起小店里完全是装饰性的菜单开始狠命地点起菜来,别的都不看,只点他的最爱。 可是他点一个肉菜,老板摇头说,没有。又点一个肉菜,老板摇头说,没有,再点一个肉菜,老板还是摇头说,没有。 真是要啥没啥。 这可把这个无肉不欢的吃货气疯了,尤其是看着店老板那一副你爱吃不吃,不吃滚蛋的表情,差点没拍了桌子,忍着气问,那你说说,你这到底都有啥? 老板半闭着眼睛,慢条斯理的报上一串菜名。 姜成卓一听,操,可真的他妈的都是菜,全是他姥姥的青菜,还都是老板自家地里有的,新鲜可倒是新鲜,却让公鸡兄听得满脸的菜绿。 虽然他打小在家里别的没练出来,忍饥挨饿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这要是平时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可今天赶了太远的路,又淋了雨,饥寒交迫还加上累,实在是饿得有点熬不住了。 可真让他吃那一盘盘的青菜,他又委实吃不下去,最后这只钱串子干脆耍无赖的拿钱砸人,说老板,我是不吃肉不行,这些钱,都给你,随便你怎么整,反正我要吃肉。 那会儿姜成卓同学还没有出来闯荡世界,用着家里的,花着家里的,他那个喜欢做表面功面的后娘又爱在他爸和外人面前装贤惠大度,公鸡兄身上的一身皮都是她给置办的,一水儿的名牌。姜成卓从不拒绝,牌子货,穿着舒服,花的又是他那个傻爹的钱,不用他本人从小金库里往外抠钱,不穿白不穿。 店老板接了钱,不由得拿眼将面前的小屁孩儿上下一通打量,他虽然不认识那些牌子,但是这孩子身上的衣服看着就时髦,衣料的质量又好,想必家里是不差钱,守着公路,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个这么傻大方的,虽然大雨一直下,但也没有把到手的钱往外推的道理。 老板心情不错,痛快地告诉姜成卓,你再等会儿啊,我回家抓只鸡去。 公鸡兄一听说有鸡可吃,顿时来了劲儿了,朝老板嚷嚷,诶,你那鸡多大一只啊?我跟你说我可能吃啊,个要是小了一只可不够! 老板开了这么多年的小饭店,也算是见多识广,村里像姜成卓这么大的半大小子都野得很,活动量也大,能吃着呢,对这类吃货的胃袋自认拿捏得比较准确。 家里的鸡只养到半大,还不到正经动手宰杀的时候,干脆真依了姜成卓的话,一下手就抓了两只。 310,吃货齐聚首 小饭店离村子不远,为了有爱的人民币,老板的动作也快,顺着小路撒开了腿一溜儿小跑,带着两脚的泥回到店里,雨伞一收,这边烧了一锅水,那边开始杀鸡。 饿得眼睛都泛了绿光的公鸡兄见老板开始操家伙杀鸡,立刻挽了袖子,在一旁搭手帮忙搅鸡血。水开了,褪了毛,剁成块,再从地里挖些带泥的土豆,刮皮,切块,香喷喷的土豆炖鸡肉,还有附产品一大碗加了葱花姜末的鸡血羹,再炒个尖椒干豆腐,焖上一大锅米饭,热气腾腾的上了桌。 老板的手艺虽然一般般,但胜在食材新鲜,自家散养的小土鸡肉质滑嫩,姜成卓又饿得够呛,五分的东西也能吃出十分的香甜来,一脑袋扎在饭碗里,吃得头也不抬。 姜成卓这边刚吃上,江杰云也从外面抱着脑袋跑了进来,浑身湿得跟落汤鸡似的,从头到脚的滴嗒水。 进了小店,一见连客人带老板,一共就俩人,还是俩男性,店里虽然简陋,但地方倒也宽敞。这个洁癖狂立刻大大方方的打开皮制的手提皮包,开始往外拿干净的衣物、鞋子还有洁白的毛巾,并跟老板要了一大盆热水,现场把自己一丝不挂的剥光了,一丝不苟的洗涮起来。 他那剥葱皮一样利落的动作,让老板简直看直了眼,接着就开始心虚起来,刚才这小子要热水,还要大盆的,他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他这小店里就一个大盆,就是刚才褪鸡毛的那个。 而且看着江杰云这卖力的劲头,老板深深的怀疑,这位这是洗涮呢,还是扒皮呢?怎么瞅着比我刚才收拾给鸡褪毛还认真彻底呢?真是怪人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姜成卓忙里偷闲,趁着往嘴里塞饭的空档儿抬眼朝江杰云那边撩了一眼,然后在心里轻嗤一声,切,毛病! 好容易洗完了,把换下来的溅了泥点子的衣服和鞋都折好装进塑料袋里封好,江大少爷喝着热茶,拿起桌上的菜单也开始点起菜来,可想而知,也是要啥没啥。 老板再次拿出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面貌报出一串青菜名来,把生来就是胃亏肉的江大少爷听了个满嘴发涩。 从忍饥挨饿的能力方面来说,江杰云也是个中好手,但也架不住这糟糕的天气和饿到发疼的胃,不吃是忍不了的,但没有肉更让人忍无可忍。 相比于只有在吃上能大方一把的铁公鸡来说,江大少爷更是个不怕花钱让自己舒服的主儿,看了一眼姜成卓碗里的鸡肉,朝老板轻轻一笑,也装逼XX地痛快掏钱买肉吃。 老板一看乐了,得,显见老天爷今儿是安心让我发笔小财啊!平时这么大方的一个都遇不上,今天一块就遇上俩,那还说啥呀,说了一声你等着,我回家抓鸡去。 慢着,抓鸡?你家鸡多大,多沉,如果太小,你可要多抓两只。 这一回,老板更乐了,得,今儿不仅遇上俩不差钱的,还是俩不差钱的吃货。只不过这一位比刚才那位更狠,两只还不够,还要多抓两只。直接回了一句,你就放心好了,保管让你吃饱。 姜成卓在一旁抓着鸡腿一边啃也一边捡乐,他本来觉得这个后进店的同龄人娇毛矫性得厉害,一个男的,长了一张漂亮的小白脸倒也没什么,但在个人卫生上比个小姑娘还讲究,这不是有病吗?不过,现在江杰云那拿钱砸肉的痛快举动和这胃口巨大的补充,让姜成卓不由得觉得这小子毛病是毛病了点,不过这食性和胃口倒是有点对他的脾气。 老板冒了雨,又拎回两只鸡来,还是那套程序,烧水,宰鸡,褪毛,加土豆,附鸡血羹,配个烫青菜,齐活儿。 菜一上桌,就看出吃货的气势来了,饿狼显了形。一个姜成卓在那边的桌子上据案大嚼,一个江杰云在这边的桌上狼吞虎咽,中间坐着吸着烟,喝着茶水的老板,他这会儿也不看电视了,光看着这俩吃货这顿吃就足够热闹解闷了。 这俩人还没吃得怎么样,店门一开,又进来了个小胖子,正是赵真旭是也。 这位同学更是豪放,进门就扯着嗓子,跟拉防空警报似的嚷嚷着,救命啊老板,饿死人了!接着吱呀一声,一屁股沉沉地坐在椅子上,菜谱也不看,只管叫着,老板,把你们肉多的菜多做几个上来。 这位爷别看个儿头不大,却是一副地道的水泊梁山派头。 老板再度木了脸,要菜便要多少有多少,要肉就一点木有。 赵小胖立刻急了,拍桌子,“老板,你怎么回事,哦,我要吃肉,就没有,他们……”他的手指头往左右一指,目标是江杰云和姜成卓……桌上的菜碗,“就有肉吃,到我这儿就剩菜了,你什么意思?怕我吃饭不给钱是怎么的?” 其实赵小胖当时还真没怎么饿,最少是没达到他的饥饿标准下限——不用说,这位也是个特能忍饥挨饿的主儿。 他是刚从老太太给他留的房子里出来,心里难受,撑着伞一路走到公路边等那种城乡间招手就停的私人小共公汽车。 这天的雨下得是又大又急,可这并不能阻挡赵小胖那天赋灵敏的鼻子,刚从路对过走过,他就闻到了大雨里那飘飘漾漾的香气,不由自主就想起老太太留给他的那几句质朴到了极点的遗言,鼻子一酸,自己蹲在路边抽抽搭搭的哭了小半个钟头。 最后抹抹眼泪,恨恨的骂一声,妈的,听奶奶的,心情不好,吃他一顿肉去! 可当他坐进店里,一肚子的馋虫都满怀期待的等着大吃大喝,这死老板居然告诉他,要肉滴没有,没有你奶奶个卷儿! 老板才不怕他这个屁大点儿的孩子对他拍桌子呢,眼皮懒懒的一抬,直接说,哦,你说他们啊,他们给的钱够多,特别供应的。 那意思很光棍,你有钱你也整啊? 老板这话也不是随便说的,姜成卓那只铁公鸡有后娘给装修门面,江杰云就更是不用说了,他这人并不臭美,但从小的生活水平在哪儿放着,又有洁癖,是绝不肯在衣着方面委屈了自己的,身上的衣服不一定是名牌,但必须整洁,舒适,质地良好,作工精良,任谁一看,就是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孩子。 可赵真旭呢?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早已学会怎样在两边家庭里找准自己的位置,不受人欺负,也不欺负人,心里有老太太给予的温暖,并不指望谁施舍一点关注的目光,手里牢牢地抓着自己应有的一份零花钱,佣人们不会特别的对他恭敬拍马,但也别想像过去那样克扣他的东西,对他不理不睬,让他饿着肚子。与他同龄的孩子也不要再想着欺负他,作为一个技术宅,他的拳头虽然不怎么硬,但想单方面的对他进行修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他豁得出去,既使打不过别人,可也绝不会让别人好过。再说,那些孩子也都长大了,早就对欺负自家小可怜的游戏失去了兴趣,再彼此看不顺眼,也只是把手脚动到了背地里,而论起耍心眼来,赵小胖更不是个怂货。 上着最好的学校,吃着最好的饭菜,住着舒服的房子,享受着不错的资源,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借光,但是衣物方面就没法借这个光了,所以,只好自己打理。 宅男宅女们大多都不太注意自己的个人形象,赵小胖自然也是其中一员,再加上,他手里的零用钱大部分都贡献给了自己的爱好,再不肯特别把钱都浪费到漂亮衣服上头。 他是挺有自知之明,人长得本就平平常常,个头不高,又胖,就算是漂亮衣服穿到了他的身上也显不出好看来,何必还浪费那个钱,挑便宜的买呗。而他这会儿穿的衣服,还是一年之前,老太太给他做的,更是质量结实,但材料便宜,更别提什么美观时髦,土气得很,再加上一年的时间,他又长了个子,看起来已经很不合身了,自然也就引不起小吃店老板的青眼。 反正,这小店的老板算是把看人下菜碟演绎了个十成十。 店老板压根没琢磨过这样一个问题,有人手里捏着大把的钱,可就是不注意自己的衣着品味。 他眼前的这个被生活逼得过早成熟的小胖子就正是其中之一。 他的话音刚落,小胖子就用他那敲起键盘来十指如飞的速度将钱拍到了桌面上,张开嘴,雷霆万钧的吐出一个字来,肉! 老板一点都没为自己之前的有眼无珠而感到羞愧的自觉,倒是又乐了,这他妈的真是人要走运,连大雨也挡不住啊,本以为一天遇着两个不差钱就的够出奇冒泡儿的了,没想到,这转转眼儿的工夫就又冒出来一个。 行,我家里还有鸡,我再抓一只。 老板说着就转身去拎靠在墙角控水的雨伞。 311,不是陌生人 哪想到老板的伞还没拎起来,身后这位又不依不饶不放心的追问着,诶,我说老板,你家的鸡多大一只啊?小了可不行,不行你给我弄两只来,我可能吃! 这话听得一旁忙着啃鸡骨头准备收官的姜成卓和拎着鸡腿大啃特啃的江杰云都乐了出来,哟嗬,知己啊! 可老板却乐不出来了,他家一共就养了五只半大的小鸡,这个是可以随便宰的。还有几只母鸡他是舍不得宰的,平时这店里的鸡蛋供应全指望着那几只正在下蛋的母鸡呢,他总不能做了今天这一单生意就不管以后了吧? 于是直接告诉赵真旭,不够吃也没了,家里就剩一只半大小鸡了,你就将就将就吧,谁让你来得晚呢? 赵真旭还没说话,刚把两只小鸡消灭干净,开始向土豆进攻的姜成卓倒是来了兴致,咧着油乎乎的嘴抢话儿,老板,你个死心眼,你家没有,去邻居家买一只不就完了吗? 赵真旭也跟着点头,不满的质问,怎么,我给的钱还不够咋的? 钱当然是够的,不过,老板却有自己的理由。 他们的村子小,本来就没几户人家,大多还都不养鸡,养着鸡的那几家之中,鸡的个头大小正好的那家跟他家处得不太好,有点小矛盾,生意虽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可这单生意做起来却让他有那么点为难。 不过再为难,这生意也还得做,钞票摆中间,恩怨放两边。 老板咬咬牙,应了一声,行,你等着。话是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憋着一股别扭劲儿,朝着三人冒出一句大实话,我这一年头到底也没碰一个你们仨这样的,结果今天一天就碰上仨,真是……唉! 老板说完,撑起伞,再次一溜烟的跑走了。 待他跟那个关系不和的邻居磨叽了老半天才算是将生意做妥,怕店里的那位等得着急,火急火燎的拎着只鸡赶回店里的时候,只见原先的三张桌子,这会儿已经并到了一桌,三个人对着两桌子菜,吃得满嘴满手的油,一边吃还一边聊得兴高彩烈,相谈甚欢,总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心想,怪不得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瞧瞧眼前的这三位吧,今天全让老天爷给分到他的店里来了。不过这么屁大一会儿的工夫,他们就哥仨儿好的吃到一个碗里去了。 其实老板的想法与事实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人有共同的爱好就容易有共同的话题,别管是什么爱好,高雅的也好,猥琐的也好,反正彼此之间确实是容易因此而产生认同感和亲切感。 但想要因此而顺利的结交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的,还要把彼此的性格都考虑进去。 这要是安然这种性格不是那么外向活泛的人,既使对别人心生好感,也要像只蜗牛似的,先要把对方好好的观察观察,再小心翼翼的,颤微微的伸出她头顶的那两根小触角来感知试探一下,最后才会慢吞吞地开始向对方一点点的靠近,慢慢的,慢慢的交起心来。 可再看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三块料,哪一个都不是安然那个慢热的实心眼,这三位那是十成十的自来熟,脑筋也转得快,在这方面又有些直觉天赋,而且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打从娘胎里落地,生存的环境就没平顺简单过,打眼一看,这人对你说话是真心是假意,没有十分准,起码在当年就已经达到了六七分,想要骗到他们这三个小鬼头,不使出点真格的来,还真是不大容易。这会儿坐在店里,彼此拿鼻子一闻对方身上的味道,我操,同类!再一听那饭桶一般的食量和食肉动物一般的饮食偏好,我操,知己!又一听店老板那句有口无心的抱怨,我操,缘分! 爱说话的姜成卓首先出招,江杰云随手接招,赵小胖积极响应,不过三五句话,三人彼此相视一笑,得,说来说去,还真他妈的不是什么陌生人。 首先,姜成卓和赵真旭确实是认识的,不过不算正式的认识,但说起来,锦岭一共就那么大,别说是这种高层次的社交圈子统共就那固定的几头蒜,就是普通的本城百姓,只要是座地户,只要你安心攀关系,总能扯出些曲曲弯弯的亲戚关系来,往远了说,都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往近了说,往上数个四五辈,怎么也攀扯上了。 而且,在这个圈子里,姜成卓和赵真旭也算得上是两个小小的名人——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姜成卓就不用说了,铁公鸡,钱串子,死要钱这些个被他那个后妈嚷嚷得到处都是的特点真是远近闻名,就没有不知道的。 赵真旭呢,则是一半靠着自己的倒霉可怜,一半靠着自己那一对绝世宝贝的父母,人们一说起这个胖孩子来,都唏嘘感叹地摇摇头,下面呢……下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们都不是这个圈子里的宠儿,就算是被迫参加一些非出席不可的聚会,也没有人会上赶着去讨好巴结他们,更不会有人闲得蛋疼的想着把他们俩拉到一块进行什么介绍。 他们相互之间的印象也不过是在那些圈子聚会的场合里,隐在角落之中,在人们带着高高在上的恶意讥讽和嘲弄,对着在场的某些人低声的指指戳戳时,听到了彼此的名字,一掠而过的看过彼此的身影。 至于对方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为人如何等等,他们对此都没什么特别清晰的印象,也并不感兴趣,只知道这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倒霉鬼就足够了。 至于江杰云,那则是另一体系之内的名人了,他们也从周围人的议论中知道,本城是有这么个人,不用太在乎,但谁也都要给几分面子,不好得罪,远着点没错,敬着点也没错。 正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更何况这么一扯他们也算是神交已久,关系也就近了,同病相怜的三人便顺势并到了一桌边吃边唠起来,再唠了不过十来句话,心下却都是一惊。 诶,这俩人有点意思啊,怎么每一句话都像是事先商量好的,故意说到我的心眼里似的,这事真像店老板说的,都快邪性了都,平时想遇上一个对脾气的都难,今天可好,一下子遇上俩。 越是心惊的觉得对方对脾气,越是难以置信,越是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好运。 妈的,打从出生就没这么幸运过,今儿是咋了,大雨天的转运? 你也有心聊,我也有心唠,彼此试探又彼此肯定,气氛真是热火朝天,好得不得了。 老板回来的时候,江杰云先一步向两人询问,怎么样,今儿我遇到你们两位,心里特别高兴,想喝点酒助助兴,你们是怎么个意见?都能喝酒吗? 姜成卓和赵真旭在这方面绝对是没说没管没人操心的,什么白的啤的外加抽烟,小小年纪,就已两毒俱全,当然,至于其他的毒,也曾经有人特意下套引诱过,不过这两人精着呢,决不上套。 见两人点头,江杰云又招呼老板,有酒吗?来点,白的啤的都行,至不济,红酒也能对付。 老板白他一眼,白的啤的这些常见的,小店里都半样没有,还红酒呢,那败家的玩意更没有。 这三人一听,得了,没有不是问题,咱哥仨儿有钱,我们出钱,你再辛苦一趟,这大雨天,天气凉,也就不整啤的了,买瓶白酒来,我们喝着暖暖身子。 江杰云掏钱递给老板,其余两人也没跟他挣这个,三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儿,这么点小钱还要争抢推让一番,还不够丢人的。 鸡还在炖着,鸡血羹也上了桌,别的菜也还不急,先把酒给买了是真格儿的。 老板只得又撑了伞,要走,刚迈步又站住了,转头问,我说你们小哥仨商量商量,还要点别的不?我一次性买个够,省得下着大雨来回折腾。 这三人知己相逢,聊得忘我,一高兴把这茬儿给忘了,这话倒真是提醒了他们。 老板他们的村子太小,熟食店之类的地方是肯定木有的,只有一家小卖铺,卖些平常村民用得到的东西,真空包装的熟食一共就那么两三样,没的可挑,江杰云他们只得让老板把这两三样的熟食多多的买些回来下酒。 三个超级能吃的家伙一顿干掉了四只小鸡和两只大鸡,还有无数青菜和熟食制品,以及一瓶半的二锅头,从午后一直吃到了午夜。 为了让这三位吃饱吃好,不用说,老板中间又跑了无数次的腿儿,没办法,开门做生意,有钱的就是大爷。 喝到中途的时候,江杰云和姜成卓见天晚了,便提议,咱们差不多就得了,醒醒酒,准备走人吧,再不走就没车子了,周遭连个旅馆都没有,只能跟着老板回家对付一宿,人家干不干这份买卖先不说,实在是不够方便,也没有必要。 312,联姻附产品 不过,赵真旭却用几句话便打消了他们的顾虑,没事,只管放心吃喝,我奶奶给我留的房子就在这附近,走上一个来小时就到了,我在那边都睡了好几宿了,被褥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咱们搁这边吃完了,直接就上我那边睡去,方便得很。 接近午夜,这顿长饭才算结束,小店的老板早已伏在桌上睡得鼾声如雷,人事不知了。 江杰云三人都有些醉了,涨红着脸,嘴里开心的大声嚎唱着荒唐走板的歌,和着四野的蛙声,活似三只被灌足了老酒,呱呱乱叫的蛤蟆,摇摇晃晃地互相搭着肩膀,顺着高速公路往赵小胖的老房子走。 大雨不知在什么时候住了,空气里充满了清新的草木香气,乡村的天空没有城市里四处漫延的光污染,能见度也高,清透又高远的深蓝色,满天繁星都像是被雨水洗过了似的,璀璨异常,原野广阔,夜风袭袭,大路朝天,他们从那天一直结伴而行,一路跌跌撞撞,一路互相扶持着走到了今天。 江杰云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动情,唇边的弧度柔和温暖,轻声的,他说,“我一直记得,那晚的星星真亮。” 在赵真旭家睡了一宿之后,第二天他们并没有立刻启程返回锦岭,而是在那里又住了三天。 江杰云用这三天的时间,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和规划对姜成卓和赵真旭描绘了一遍。 两人听完后,立刻毫不犹豫的决定跟着他干下去,用双手为自己打拼出一份未来。 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处境,以及他们的头脑,都让他们别无选择,不甘平凡,也无法平凡。 生活和自身的傲气逼得他们不得不出人头地,不得不给自己挣下一份安身立命的家业,顶天立地,堂堂正正,自信傲然的活在天地之间,再不用受着别人的冷眼和刁难和算计。 “这就是我们相遇的情况。”江杰云最后这样总结,然后他无奈又温柔的叹了口气,眼角漫出淡淡的笑意,“多平常的事啊,也没啥惨绝人寰的情节,这有什么好哭的啊,安小然同学,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安然特无辜的张着泪朦朦的眼,抽泣着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啊。 照说这情节好象是满平常的,还有点符合她很久之前的猜测,挺切合吃货属性的相遇,过程有趣,结果圆满,毫无催人泪下之处,可那眼泪却不听话,噼里啪拉一个劲地往下掉,一对一双的,她也控制不住,哭得直抽搭。 抹了一把满是泪痕的脸,安然扶着脑袋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有些迟疑的问江杰云,“你说,我这么能哭,是不是喝醉了?” 江杰云听得简直哭笑不得,揉了一把她的头顶,然后轻轻一戳,“安小然,你可以啊,自己喝没喝醉还要问我,你说,让我问谁去?” 安然又开始从纸巾盒里往外抽纸,拧起鼻涕来,一边拧一边嘀咕,“我是觉得我没醉啊,头也不晕,眼也不花,思维清晰,大脑运转正常,哪儿哪儿都没毛病,就是泪腺失控,完全不受控制嘛,你说要是没喝多,那又是怎么回事?突然林妹妹上身了?” 江杰云好笑的翻了个白眼,“你喝没喝醉,我不敢肯定,但对林妹妹上身这事,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绝对不是。人家林妹妹哭得美极了,可没你这么多的鼻涕,这么的邋遢,就你这样的林妹妹,就算长成天仙,单冲着这副一边哭一边拧鼻涕的掉架儿哭相,宝哥哥也爱不起来,那爱情绝对幻灭得妥妥的。” “诶,你别说哈,老曹同志在一点上可真不写实。”安然继续拧着她的鼻涕毁名著,说着说着,她还说出点小气愤来,“林妹妹哭得那么凶,怎么可能没有鼻涕嘛,红楼梦那么老些字,就从没描写过个细节,简直不科学!不过,倒也是哈,真写了,也就没人看了。” 江杰云觉得不管这丫头到底喝没喝醉都不能让她再喝下去了,“所以林妹妹对我们这些普通的男人来说,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她就不是人。”他边说边站起身,到厨房拿了热水,茶叶和茶杯,决定泡杯浓茶给那哭得可怜巴巴的家伙灌进去,解解酒。 酒精这东西助兴,既助雅兴,也助哭兴,瞧瞧,现在眼周已经哭得肿起来了,又拧了那么的鼻涕,鼻子尖红通通的泛着肿,他怀疑她再这么拧下去,鼻子会不会破掉。这丫头好臭美,一张脸皮让她收拾得又嫩又滑,平常瞅着是不错,这会儿坏处也显出来了,不经折腾,看着惨兮兮的。 “鼻涕虫,轻着点拧,小心一会儿把你的鼻子拧长了,变成匹诺曹,还是个鼻子破皮的匹诺曹。”江杰云将泡好的茶杯放到安然的手边。 安然听到这话,瞪起那双哭得红通通的眼,朝他皱皱发肿发红的鼻子,拿起茶杯捧在手里,小小地喝了一口,清香热烫的茶水令她舒适的眯了眯眼,朝他轻轻一笑,“谢谢啦。” 其实,林妹妹就算是一边哭一边拧鼻涕,贾宝玉大概也是不在乎的吧?在意她,喜欢她,她就算哭红了眼,哭肿了脸,哭着拧鼻涕,看在他的眼里,也是可爱的吧? 江杰云望着安然那此时并不美丽,甚至狼狈,但就是让人觉着特别可爱的笑脸,这样的想法飞快而恍惚的掠过心头。他抬手将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倒入口中,“你歇一会儿再吃东西吧,刚刚哭得那么凶。”安然摇摇头,“我不吃了,其实我本来就不太饿。你也先别吃了,我去把这些菜热热吧,都有些凉了。” “不用了,我也不吃了,不饿。” 其实两人都知道,哪里是什么不饿,不过是让那些操蛋的往事搅了味口,心里又有事,怎么还吃得下去? 既然都不吃了,摆在眼前也是碍事。大晚上的也不想再往安家折腾了,直接将盆盆碗碗就地拾掇拾掇,将剩菜什么的,该冷冻的冷冻,冷藏的冷藏。剩下的几只碗盆,洁癖狂系上围裙,趁着安然整理收纳顺带泡茶的工夫,便都手脚利落的清洗了出来。 短暂的忙碌之后,两人再次回到窗前。 夜深了,暖气的温度有点降下来了,刚才为了散酒气,安然又将窗户拉开了一道窄缝,酒气是散了个干净,热气也散了不少。 江杰云见安然有点瑟缩的模样,便干脆从自己的房间里翻出一条薄被来让她披着。 安然哭笑不得抖了抖被角,“大哥,太夸张了吧?这拖拖拉拉,一会儿再把桌子带翻了。” 江杰云也不吱声,转手将摆在地台中间的桌子推到了一头,一屁股坐到她的身边,把放着茶壶茶杯的托盘安置在两人身前的地台上,然后侧头朝她扬了扬眉。 安然好笑的朝他竖起大拇指,“大哥,你牛!” 江杰云看了一眼窗外,“明天的路怕是又不好走了。” “是啊,雪下得好大,看来明天又没法骑车了,明天坐车的人肯定多。”安然轻声的附和着,更深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江杰云随手关了地台上方的灯,屋里却并不黑,楼下的路灯就在窗前,晕黄的灯光顺着高大的格子长窗透进来,雪花的影子在地台上飞舞浮动着,两人沉浸在这半明半暗的迷离光影里,沉默地望着窗外,似乎都在思索着该怎么继续之前的话题。 “讲过了卓子,讲过了小胖,讲过了你们的相遇过程,那么接下来,你准备讲点什么?”安然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递到江杰云的手上。 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姜成卓,还是赵真旭,他们的身世背景似乎都与这次的危机事件没有直接的关系,那么能产生这种联系的,就只剩下江杰云他自己了。 “对,还有我。”江杰云浅浅的一笑,平静,淡漠,几乎不带丝毫的情绪,“我的故事其实跟小胖的差不多。不过,他是联姻的产物,我不如他,我是联姻的附产品。” 江杰云没有随父姓,也没有随母姓,为什么会姓江,其实他本人也并不清楚。 他的父母都算得上是出身不凡,属于十几年后那种所谓的红色贵族。 不过,虽然同为红色贵族,却也是有所差别的。 首先,他父亲的家族在帝都风头正盛,而母亲的家族在魔都已经开始走向没落。 其次,这两个家族分属于两个不同的阵营,各自有着不同的政见主张,似乎完全没有和解合作的可能。 江杰云的父亲是家族的重点培养对象,不用说,下一代的家族领导人也将会在这些重点培养对象中选拔而出。 他的母亲也是家族着意栽培的苗子,只不过一般说来,在一个大的政治家族中,除非能力天赋特别突出,否则女孩和男孩的培养方向是不一样的。 江杰云母亲据说长得非常的漂亮,才华出众,气质不凡。 313,爱情与背叛 这样的女孩子放在老百姓家里大概会是另一番际遇,但生在这样一个正在走向没落的政治家族中,虽然锦衣玉食,受着最好的培养教育,占有着最好的资源,同时也被当成了最好的联姻工具,用这样一个出色的美人来交换更高的政治利益。 在这样一个号称妇女能顶半天的国度里,在那样让普通百姓们望尘莫及的家族中,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孩竟然只能作为获取利益的工具而存在,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不知当年她的那位为了新中国的诞生,为了人民的自由和解放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先辈地下有知,又是作何感想。 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本人也清楚的明白,他们的婚姻并不自主,甚至他们的人生也不能自主,一切的一切都要以利益为先,他们知道自己肩上的所谓责任,也明白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人生和婚姻,似乎他们的生命从开始到结束早已被规划清楚。 然而知道,明白,不代表就真的会服从,会认命,生命永远无法被规划,生活也从来充满意外。 在江杰云如今这个年纪的时候,他的父母相遇了,过不多久,两人便秘密地相恋了。 作为家族的重点培养对象,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以两人的背景和身份,恋情一旦暴光,等待他们的,唯有分手一途,在不可撼动的家族权威面前,个人的意愿就像是海花激起的飞沫,转瞬就被扑压在深海之下,消失无声,没有人在乎。 这对恋人很聪明,也很机敏,保密工作作得极好,很难想象,他们相恋多年,竟从未让人抓到任何的蛛丝马迹,这其中的辛苦和甜蜜大概只有他们本人才能了解个中的滋味。 不可否认,一开始两人并没有天长地久的打算,他们都自认理智,知道将来所需要面对的命运,又自觉并不贪心,彼此坦然承认只想悄悄的留下一段属于青春的美好回忆,不虚此生,足矣。时间到了,自然结束,从此陌路,不做纠缠。 然而他们高估自己的自制力,又低估了情感的力量,一切的情感,包括爱情,都不是自来水,当你感到需要的时候,将水龙头打开。当你觉得应该停止的时候,直接关闭。古今中外,再伟大,再强悍的人也无法如此完美的做到对情感的收放自如。 随着恋情的加深,两人也不由得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这对小情侣不再甘于向自己既定的命运屈服,决定用尽全力,努力地抗争一把。 首先,他们必须要在现有的基础上更加的优秀,哪怕将来恋情大白的时候,也能让家族不舍得在第一时间便放弃他们,从而给自己的计划争取到一定的缓冲和转机。 其次,他们必须要让家族中的大多数人相信,他们两人的结合会给双方的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更多的好处。 想做到这两点,从他们当时的处境来看,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 换了意志力微弱的人大概早就放弃了,但不知是爱情让人疯狂,还是两人本就是天生的赌徒,哪怕前途渺茫,他们却爱得义无反顾。 而据说,他们几乎成功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看来似乎永远无法产生合作可能的两个家族在新的形式和变化面前,突然之间,就有了握手言和,坐下来谈判甚至合作的倾向,一切都向着他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着,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向着他们热情的招手。 两人慎重研究后,觉得机不可失,决心趁此机会破釜沉舟,如果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得到这么好的机缘依然还不能结合,那么也就只能屈从于命运了。而现在,是时候将他们一直隐藏于地下的恋情晒晒太阳,给长辈们先下点毛毛雨,透透消息,更给家族一个利用他们的机会,同时也可以借此减轻一下彼此身上被联姻的压力。 然而,无常变幻的不仅仅只有政治,还有爱情和人心,黎明之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候,熬过去,便是明媚的阳光,而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却都是倒被埋藏在这看似无望的时刻。 两人多年的努力和感情也在恋情大白的那一刻开始走向了消亡和衰败。 在一切都藏在暗处的时候,他们的感情只是他们自己的。而当这份感情被摊放在两个家族面前时,原本纯净的情感瞬时被掺入了无数复杂的考量和算计。 也许真正坚定的感情是经得起任何考验的。 但江杰云父母的爱情显然不够坚定,或者说,不坚定的不是爱情本身,而是人心。 在巨大的压力,光明的前途,甜美的诱惑面前,有一个人开始逐渐的动摇了决心,而另一个却仍旧陷在对未来的美好期许之中,茫然无知。 似乎在这种时候,背叛者总是男人居多,不知是该说他们更理智,还是更薄情。 当政治形势变化莫测的时候,一些人在劫难逃,另一些人却风生水起,危险与机遇总是并存的。 而江杰云的父亲选择了投机。 在这场赌局中,他先是为了爱情押上了自己的前途,接着为了前途又放弃了爱情,一旦输了,将会一无所有,他不想输,也不能输。 输不起的江父最后选择了最稳妥也最无耻的做法——他用自己作为筹码,在两个对他情深意长的女人身边左右逢源,算计得失。 最为有最趣的是,除了江杰云的母亲之外,他的另一个恋人也是来自一个政见不同,利益纠结,而在此时却最可能与之结盟的家族。 无论最后他的家族选择与哪一个恋人背后的势力合作,于他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仅可以让他在家族中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同时又能获得来自妻族的有力支持。 他在两个女人,两个家族之间不断左右摇摆着,艰难选择着,终于在审时度势良久之后,他下了最后的决定,一个女人在他的计划下怀了孕,本来双方家族对他们的恋情就是持比较赞同的观望状态,接下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先是互相见了家长,确立了正式的恋爱关系,然后便是准备订婚。 似乎一切都在按江父预想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当然,他对原本的恋人也是有安排的,他对自己的手腕很有自信,自认完全可以处理妥当。却不想,老天爷大概看不得他太过顺风顺水,就在他的订婚事宜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时,江杰云的母亲也发现自己怀孕了。 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艰难起来。 不过,江杰云的父亲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形势早已不容他反悔,更何况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还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曾经的青梅竹马,曾经的海誓山盟,到了这步田地,都成了笑话。 一盘赌局,三个赌徒,有人赢得风风光光,名利双收,有人全盘皆输,体无完肤。 并不复杂的故事,充满狗血的情节,十分现实的结局。 江杰云的父亲和另一个女人顺理成章的结了婚,他们的孩子成了合法婚姻的产物,从此可以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而江杰云的母亲则被家族安排到秘密的地点生产,然后将孩子送到距离魔都遥远的东北小城锦岭,给了一个跟父母两人都毫无关系的姓氏和身份,在他的身份证明上父母不详,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朝给予自己生命的女人叫一声母亲。 不过,即便因恋情惹出了麻烦,江杰云的母亲也并没有就此被家族放弃,一方面她实在是太优秀了,除了在感情问题上犯了傻,其他方面简直无可挑剔,在风云变幻的形势下,家族里一时之间再挑不出比她更出色的人物来。另一方面,她和江父的恋情在当年知道的人很少,知道她怀孕一事的更是仅限于家族内部的几个关键人物,总而言之她的利用价值并没有因为这次失败的感情而贬值太多。在事情过去几年之后,她的家族成功的用这个美丽的女人为代价,搭上了一艘乘风破浪的大船。 由此可见,他母亲家族当时的掌舵人是极为精明的,不仅把他母亲本人卖了个好价钱,使整个家族借此机会逐渐复兴,就连江杰云这个副产品也没有白白地放过,用他向他父亲的家族交换了足量的好处,将这对母子的价值开发得淋漓尽致。 也因此,对江杰云的安置抚养等等相关问题的处置权从他母亲那方转到了他父亲那方的手上。 由于江杰云的出生实在出乎他父亲的意料,并带来了无数的麻烦和后患,使得那个男人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 这个孩子是他与曾经深深地爱过,又深深地背叛过的女人共同孕育的,代表着他一生中最年少轻狂,也最真诚热烈的一段美好岁月。 314,命运的拐点 当年男人和恋人感情最浓时,也曾一起畅想期待过,将来两人结婚之后,生一个聪明漂亮的孩子,也许会有着怎样的眉眼,怎样的性格,叫什么名字,受什么样的教育……因此,看到江杰云,男人不是不愧疚的,既会怀恋也会怜惜,有对孩子的母亲,也有对孩子本身的。 可同时,这个孩子出现的时机实在不对,既是他的儿子,也是麻烦的代名词,他的到来,把正在春风得意的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顾此失彼,险些后院失火,狼狈异常,使他本已大好的前途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不得不让出部分已经到手的利益和实惠。不仅让他在本来感情融洽的妻子和她的家族面前永远有一个无论怎样努力都拔除不掉的话柄,也让他在自己的家族以及圈子里有了一个永不褪色的污点,一个即使已经过去多年,仍然被人在茶余饭后不时提起的笑谈。 从这一点上来讲,他对这个儿子又打从心底里感到厌烦。 如果说在他父亲的心中,对他到底还有几分感情的话,在他母亲的心里,他就是个感情背叛的产物,她后来的婚姻虽然谈不上多么的幸福美满,但也安稳风光。江杰云所代表的,是她对自己当年的傻气和天真的悔恨,以及对现有平静美好生活的威胁,是应该永远被深藏起来,再也不愿想起,更怕被人发现的丑陋伤疤和极力掩盖的秘密。在听从家族的安排生下孩子,确定他的存在足够隐密,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患和麻烦之后,便完全将这事交给家族处理,不再过问,唯恐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我是从小被保姆带大的。在我八岁以前,根本不知道那女人长成什么样。”江杰云的语气比之前讲述姜成卓和赵真旭的故事时要平静得多,缺少起伏,也更加的简略,几乎没有什么细节。虽然他表现得十分冷静淡漠,就像是在叙述一个陌生人的难堪身世,但想必他还是在意的,只是将那些情绪都更深的压在了心底。 也许是怕安然这个爱哭鬼再来个水漫金山,也许是不想让自己过于沉浸在这抑郁的往事里,江杰云故意有些促狭的朝安然一笑,“安小然,将来你要是当妈了,想给孩子雇保姆,可别忘了付我点咨询费,让为师好好替你把把关,不是我吹牛啊,本人绝对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打从两三岁起,我就开始给自己挑保姆了,绝对经验丰富。” 安然心里听得发堵,江杰云的那些轻描淡写的叙述压在她的胸口,沉闷厚重,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暗暗地吸了一口气,也配合着抬起杠来,“江小云,你就吹牛皮吧,两三岁的小孩儿,知道怎么挑保姆吗?” “哦,那个简单的很,看着顺眼的就用,不顺眼的就张嘴嚎呗。”江杰云耸耸肩膀,语气轻松得让人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的是假。 也许是半真半假吧? 安然不是很肯定的想道。 直到后来,她已经成了他的妻子,他也彻底将那些往事看淡,她才知道,他的这几句简单的自嘲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伤痛的记忆。 为什么他会跟姜成卓和赵真旭一样,有着非同一般的忍饥挨饿的本事?为什么十分能吃苦耐劳,对生活细节也并不太讲究的他会有着较为严重的洁癖?说起来,都是他那虽然拥有丰厚的金钱和物质,却缺乏亲人过问的童年留给他终生也无法抹去的印迹。 在能够独立生活之前,一共更换了多少位保姆,江杰云自己也已经记不清了。 熟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保姆雇得多了,自然什么样的极品也都能遇得到。对某些人来说,他只是一个符号,连一项工作任务都算不上,他的保姆更只是符号旁边的符号,从来也没有人把为这个私生子挑选保姆的事认真的放在心上过,只要知道他还活着,身边有个人在看着,就可以了。 保姆呢,在没有人过问察看自己的工作情况,发钱及时的前提下,自然更是乐得轻松,至于孩子照顾好不好,则全看保姆本人的良心了。 有良心好的,自然也就有坏了良心的,饥一顿,饱一顿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各种刷新下限的缺德事也是时有发生。 有一次,保姆把他关在又冷又黑的屋子里,自己去跟男友约会,大概是约会太美好,美好到那位保姆姑娘把自己的工作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过了两天才想起来,又冷又饿,高烧昏迷的他差点就此小命玩完。 再有一次,保姆家里有急事,正赶上他生病,保姆不肯留下,只把药、食物和水放在他的床边,草草交待了几句,便匆匆忙忙的跑走了。等到一周后,她回来的时候,病得说不出来话的孩子几乎已经快让被食物吸引来的蚂蚁、蟑螂、苍蝇、蚊子给分食掉了。也是从那以后,江杰云开始喜欢白色,开始有了洁癖。 男人只有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来个电话,询问一下他的情况,或者交待手下的人来看看他的情形,总算是没让年纪幼小的孩子最后死在某些黑心缺德的保姆手里。但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这种关照和询问越来越少,也许是男人觉得自己应尽的义务已经尽得差不多了,也许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往日心底的那一点点愧疚和关爱之情也逐渐的稀薄到消失不见,不过,在钱财上倒是相当的大方。 艰难坎坷的生活,聪明过人的头脑都让江杰云比同龄的孩子更加的早熟,同时对自己的处境和身世也更加的愤恨,就像一只快要被孤独和伤痛逼疯的幼狼,有着惊人的破坏力,尽管他从不肯承认,可实际上却希望用这种四处惹祸的方式引起那个男人的关注。 可惜,他一个小孩子惹下的所谓大祸根本引不起男人哪怕最轻微的留意,就连他手下的生活秘书都不会不放在心上。 没有人关怀教养,却偏偏有一颗过于聪明的头脑和漂亮的外貌,大量的钱,以及让人忌惮畏惧的背景,也许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他会就此长成一个无法无天,无恶不作,自甘坠落的混蛋,更有甚者,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个极度危险,胆大包天的高智商罪犯。 直到他八岁的那年,他的命运终于出现了一个重要的拐点,一个老人的一番话将他彻底地拉离原本的发展轨迹。 有一天,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从小生活的锦岭,坐在行驶在魔都街头的汽车上,身边坐着一个沉默异常的男人。 刚刚醒来的时候,八岁的江小云小盆友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绑架事件,很是转动着他那贼多的小心眼思考了一番自救的N种方法,可惜,全部胎死腹中,没有任何实践的机会,男人直接把车子开进一处安静的私人疗养院,将他带到了一位重病缠身的老者面前。 “他说他是我姥爷。”江杰云脸上的神情严肃,语速慢了下来,他的叙述开始不知不觉的详细了起来。 安然忍不住坐正了身体,她觉得真正重要的内容大概现在才刚刚开始,从江杰云刚才的叙述中不难看出,八岁之前的他和八岁之后的他是完全不同的,是什么改变了他?也许下面的话就是一切的答案。 老人病得似乎已经很严重了,极瘦,年纪却并不是很大,大概因为生病的缘故,头发已经全部都白了,雪一样。虽然如此,但依然能看出这老人年轻时一定长得非常不错,哪怕病到这种程度,看起来却依然是个好看的老人,更有着一身再重的病气也掩不住的儒雅斯文又贵气不凡的气质,说起来话来,有气无力,语速很慢,也极温文。 不过,别说是个病弱的老头,就算眼前是个老神仙,那会儿的江小云小混蛋也是横眼竖眼看不上的。他对自己从未出现过的母亲充满了恨意,更别提这个病得快要掉渣的老头子了,况且这老家伙还派了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他弄晕了,把他从他的老窝锦岭直接拎到这里,事先连屁也没放一个,这让本就蓄了一肚子的愤恨和不满的江小少爷,直接就成了一座随时都有喷发危险的移动小火山。 老人对他的态度很温和笨拙,想疼爱孩子,又不知如何表达。 而江小云则用他那已经快仰到了天上的小鼻孔来表示他的不满和不驯。 老人对他恶劣的态度并不在意,只是礼貌的请他保持片刻的安静,听他讲一个故事。 老人说他自己是一个没有什么成就但热爱绘画的艺术工作者。本来以他的家庭背景,他可以有一个在普通人看来更加光明的前途,比如从政或是从军,凭着家族的势力,他甚至不用花费任何力气,便可以获得很好的社会地位。 315,吃灯草灰儿 但老人当时年轻,浑身都是青年人的自傲和文人的清高,满脑子都是脱离现实生活的崇高理想,普通人拼尽全力追求的财富和权势于背景非凡的他看来不过就是垂手可得的东西,所以并不放在心上,觉得那些东西太过势力。他天真的认为自己跟家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更超脱,更潇洒,就像主席所说的那样“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为此而洋洋自得。 但实际上他的这种超脱和潇洒在家族力量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他保有了自己的职业自由,却无法反抗的牺牲了自己的婚姻自由。 放下昔日的天真和清高,满心灰颓的他以为他的牺牲可以到为止,却没有想到,远远还没有结束。 还有他的女儿。 尽管他努力过,愤怒过,想尽一切办法的反抗过,试图阻止家族里对女儿的所谓“栽培”,可历尽波折,到最后却又不得不再次向残酷的现实低下他那曾经高傲的头。 到那时,他才真正开始痛切地悔恨自己当初的选择,当你没有强悍的实力,绝乏平等沟通的话语权的时候,理想和追求在绝对的权利前面都是不值一提的。 也许正是因为他曾经的经历和教训,才让他的女儿在对未来的人生追求与规划方面有着与他完全截然不同的态度和选择。 当初他拼命为女儿未来的自由抗争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不是家族中的长辈,不是与他观念不合的妻子,却恰恰是他的女儿本人。 女儿劝他放下这种无谓的软弱无力的反抗,睁开眼,好好看看现实的情况。 她认为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里,只有手里掌握了权力,才真的有资格掌控自己的人生和自由。即使他现在抗争成功了,暂时性的让她逃离了联姻工具的命运,但除非他们一家真的肯放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财产,职业,社会地位,人脉资源等等,同时还做好被当家人开刀立威的准备,勇敢地承担这种种后果,彻底地从这个家族脱离出去,否则类似于这种被人当棋子当工具拿起来就用,用过了就丢的事还会再一次的发生。 因为他当年天真的反抗和选择,她的命运已经不可改变,但她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不让她的孩子再重复走她今天的老路。 同时,她也认为,以自己聪慧的头脑,出色的外貌,绝对的野心和过人的手腕,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凭着自己的能力在家族事务获得重要的一席之地。 老人对女儿的选择深感担忧,又觉得自己当年太过天真幼稚,不仅把自己的婚姻幸福给赔上了,还把女儿也给拖累了,唯有心酸无奈地同意了,只盼着将来能像女儿说的那样,下一代的孩子不会再重复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悲剧。 可是他和女儿都忘了,人这一辈子要经受很多的考验和选择,不是你放弃了事业和婚姻的追求就可以一帆风顺的。另一方面,婚姻也并不等同于爱情,放弃了婚姻不等于放弃爱情。爱情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磨难,对于它的到来,你只能接受,不能拒绝,并不是说你决定放弃了,上天就真的把属于你的缘份给了别人,而缘份也并不都是良缘,还有孽缘。 从结果上说,江杰云父母之间的缘份显然不是什么良缘。 老人说,孩子,你千万别怪你妈妈,她因为我的缘故,从小在家族里受了不少的连累和冷眼,脾气又随了我和你外婆,性子又硬又倔。她现在对你不闻不问,不是对你,而是对你爸爸。只怕是看到了你,就想起了你爸爸。等再过几年,她心里的气顺了,自然也就想着你了。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妈妈当年因为怀了你,也吃了不少的苦,流了不少的泪,你作为子女的得体谅她。 老人一双病得骨瘦如柴的手紧紧地拉着江小云的小手,一边说一边喘着粗气,说到动情伤心处,泣不成声,老泪纵横。 那时的江小云小盆友正是一肚子的愤恨的时候,别看才八岁的年纪,但因着有这么个难堪的身世,从小没有人精心教导呵护着,父亲那边虽然并没有完全的放手不管,可那冷淡放任的态度也是任谁都心里有数的,想好好的活下去,不受旁人的欺负,一个没有大人撑腰的孩子,不狠不横是不行的,就这么着,天长日久早已养成了一副狼性。 他又性子早熟,脑袋聪明,没人给他做主,凡事都得靠自己当家拿主意,对人对事早早的就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看法,远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得多,因此他的叛逆期也来格外的早,心里带着一腔对生身父母对这个世界的愤怒,桀骜得厉害。 当然,你要说那会儿的江小云对自己的母亲完全没有向往也是不可能的,可以说从未被母亲拥抱过,亲吻过,疼爱过的孩子心底里的那份与生俱来的孺慕之情是非常强烈的。但是越是强烈,当这种感情得不到满足时,所引起的愤恨和反作用力也就越凶猛,越无法轻易的化解和原谅。 他让人没有解释没有招呼的给带到这里,本来就是一肚子的不满,对这个跟那个女人挨边儿,又自称姥爷的老头子也是打心眼里的不待见。不过,看在他病得快要死了的份儿上,又哭着喊着的求着他听一听他讲的话,小爷他心地善良,菩萨心肠,估且也就耐着性子随便听听。 反正嘴硬,性子倔的江小云小盆友是决不肯承认对终于有机会听到有人肯对他做出解释而感到期盼,对自己的身世,母亲和这位姥爷感到好奇,甚至还渴望亲近。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身世的完整的版本,以前那个自称为父亲的男人多多少少的在话里透露过一点,以此来表示他这个父亲的为难和伟大。此外 由于可见,他私生子的身份是肯定的,可至于他是如何成为私生子的具体过程却是没有人告诉过他的。 他只知道每年都有一笔数额巨大的款项从魔都方面,以他母亲的名义打到他的个人帐户里,会一直支付到他年满十八岁,这笔钱他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 他的母亲叫什么名字,长成什么样儿,今年多大年纪,做什么职业,住在魔都的什么地方,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为什么对他不闻不问……这些最最基本的情况一概没有人对他说起过。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向那个男人追问过,可每次得到的都只是一句冷冰冰,不耐烦的回答,这些事,你不用知道。 老人的普通话说得不错,不过带着南方人惯有的绵软,稍稍有些口音,大概不大习惯跟孩子说话,遣词用句书卷气十足,文绉绉的,也幸好就是江小云这个从小没有人说话,遇到个利用假期勤工俭学的小保姆早早的教他识字打发时间的孩子,换个书看得少点的同龄人几乎都听不懂他那一套套的大道理和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 可听得懂不见得就可以理解得了,更不见得就会同意他的看法,江小云小混蛋见老人喘得一副就要断气的德性,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太可怜,生怕他要是不听他说完,这老头一激动一着急就嗝毙朝梁,屁眼儿上房,一口气没上来的死掉了 这也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第一个是没人再给他解释他那操蛋的身世了,第二个好歹也是一条人命,真死了也不是那么回事不是? 出于以上这些原因他才一直强压着满腔的悲愤,磨着后槽牙忍着。 哪知道这老东西忒没眼力见儿,他这边气得脸色都他妈的发青了,他还在那里讲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江小云立时就急了,我管你这老东西受不受得住,是你上赶着找小爷来的,惹急了老子,我管你爱死不死。 一甩手把爪子从老人的手里抽出来,江小狼崽子开始跳着脚的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狗臭屁,还他妈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合着当初是我他妈的哭着喊着求着她,拿刀拿枪地逼着她把我生下来的?还是那个男人把她打晕了,强、奸了才怀的孕?怀了孩子,不想要不会打胎吗?唬二傻子呐? 是,小爷这些年是收了她的钱了,可那也是应该的。别说是生个孩子,你就是他妈的在大马路上拉泡屎,撒泡尿,吐口痰还得交个罚款给个清理费呢,何况老子是个大活人。再说了,我就不信,她当初就没拿老子换好处,跟那男人谈条件?我现在拿的是我他妈的应得的! 我体谅她,谁他妈的来体谅体谅我,我叫人给忘在家里差点儿没饿死冻死病死的时候,她在哪儿?我叫苍蝇老蟑爬了一身,快要病死的时候,她在哪儿?我叫人给按在地上往死揍,骂我是他妈狗娘操的时候,她在哪儿?你这老头真是吃灯草灰儿,放轻巧儿屁,站着说话不腰疼!! 316,拿走的东西 出乎江小狼崽子意料的是,那老头看着好象是一副随时随地都能咽气的德性,但听着他指着鼻子骂了半天,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儿,反而眼泪巴嚓的望着他,眼里有悲伤,也有从未有人给过他的怜惜、慈爱和欣慰。 半晌,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是我和你妈妈害了你,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说声对不起。你的头脑好,看得清楚通透,远远超过你妈妈当年。看到你这样,我就算是死也能放心地闭上眼睛了,再不用担心你会被他们算计拿捏,将来吃亏了。” 老人的反应让江杰云暂时平静了下来,他抿直了嘴唇,低下头,一面听着老头的唠里唠叨,一面把一对眼珠滴溜溜的转动,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怒色尽消,换上了一脸的不自在,别别扭扭却又不掩渴望的问,“你有她的照片吗?我还从来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呢?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你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爱好,喜欢什么样的东西……总之,你能跟我讲一讲她吗?” 老人听到他的问题,既意外也很惊喜,看着江小云那一脸的不情不愿又不敢表现得过于喜悦,生怕太过热情让这个倔小孩羞恼成怒,平息了一下呼吸,他叫来陪护的工作人员,帮忙将几本相册取来。显然,他早就有此安排,不过并不准备一开始就拿出来,而是想看看江小云的反应之后,再慢慢的让他接受他的母亲,没想到他在一阵的激动之后,却主动的提出了这个要求。 到底是母子天性啊! 老人很欣慰,将江小云再度拉到身边,两人一起翻起手中的数本相册来,那里面有他母亲从小时候起到如今的照片。 想当然,那时的江小云小盆友之所以会要求看他母亲的照片,知道她的名字,甚至对她的求学经历,兴趣爱好等等之类的情况也听得不厌其烦,绝不是像老人所希望的那样是出于对母子亲情的渴望。 虽然才不过八岁,但江小狼早已不是什么纯白的小羔羊,或者说,生活从来没有给过他成为纯白羔羊的机会。至于这会儿,不过是随便披了张羊羔皮让老人放下心防,从其嘴里套出他想了解的情况而已。 当他听到老人说那女人已经没事人一样的嫁了人,过上了理想中威风八面,牛B无限的风光生活,并且又给他添了一个漂亮妹妹的时候,一颗早已在孤独和愤怒中扭曲变形的幼小心灵瞬间被忌恨占满。 凭什么她可以对他不闻不问,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又不是铅笔写的字,以为拿几个臭钱当橡皮,就可以把他的存在轻轻松松,不留痕迹的完全抹去?做梦去吧! 你不肯来看我,没关系,我可以去看你。你不肯当我妈,我却偏要当你儿子,让你现在嫁的绿壳王八和你新生的小崽子看看,你这个不要脸的撒谎精! 江小云的记忆力极好,虽然老人的情绪有点激动,在叙述上也没有刻意的讲究什么条理,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但他依旧牢牢的将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都一一地记在脑子里,并开口跟老人要一张女人的近照,说是将来“想她了,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老人见江小云的态度虽然依旧别扭,却比之前软化了不少,很是欣慰,直接把几本相册都给他,说自己只怕时日无多,又经常可以见到女儿,这几本相册就给你好好保存吧。 他哪里知道江小狼这家伙天生就是个演技派,两面三刀,临时变脸的功夫早就练得纯熟,之所以脸上还带着些不自在的神情,不过是怕骤然改变态度,让老人起疑,对他有了防范,影响他的整人大计而已,如果他想,换张感动落泪的恶心脸孔那也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安然听到这里在替他心酸之余也是不由得感叹恍然,怪不得这家伙演起戏来能把班里女生们骗得晕头转向,七昏八素,简直都快找不着北了,敢情人家练的是童子功。 可是童子功哪是那么好练的,当一个孩子不得不把演戏当成了家常便饭,这其中的无奈和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小云小混球毫不客气的将相册收下,心想,妈的,老家伙真好骗,这么老些照片虽然有点占地方,不过也省了小爷好些麻烦,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按江小云当时所想,这老头子哭也哭完了,白话也白话完了,还傻了巴叽的把相册这种“罪证”都一股脑的塞给他了,看到自己的态度也有所转变了,这下总该送他回老家锦岭了吧? 却不想老人抹干了脸上的老泪,精神依然萎靡,但神情却一改之前的慈爱和温情,转而变得严肃深沉起来,不过即便这样,他也一直拉着江小云的手没有松开。 江小云敏感地从他的态度转变中觉出些什么来,不由得在心里大骂,我操,这蔫坏蔫坏的老东西比我他、妈、的还能装,闹了半天前面那些又是倒气又是鼻涕眼泪的戏码都是他、娘的前奏,真正的大戏搁这块儿等着我呢!险些上了他的恶当了! “这些话,我本来不应该现在跟你说,但是我这身体实在是不中用了,只怕能看着你的时间不多了,只能趁着现在脑筋还清楚,抓紧时间把这些话告诉你。虽然你比外公想像的还要聪明懂事,可我要说的这些话这些道理,有一些你可能一时还理解不了,但你一定要把它们记住,等回去以后慢慢的消化。外公这辈子活得既糊涂又懦弱,也没有能力帮你什么,只能给你一些建议和忠告,盼着你将来不要学我,少走一些弯路,不求你大富大贵出人头地,只希望你可以幸福顺遂一辈子。” 老人的这番话说得诚挚恳切,总算是让江小狼暂时收了满心的恹气,专心的听他说话。 “外公知道,你的身世对你很不公平。但人的出生哪个是能由自己来任意选择的呢?人这一辈子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抱怨。” 操,老子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内容高深的要紧话呢,闹了半天还是放罗圈轻巧儿屁,赶情你自个儿不是私生子,说什么都行,是吧? 江小云极度的不以为然,不过他倒也沉得住气,不言不语的保持着表面平静,想看看这个老东西费了这么半天的劲,到底是想要耍什么花活。 “不要抱怨。”老人再次强调,“我小的时候,常盼着自己能出生在平常的百姓人家里,虽然生活艰难,但是我可以拥有很多的选择权,大到学业,事业,婚姻,小到穿着的衣物,食物,都可以随意地说了算。不用受他人的左右,不用在意是否与身份相合,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等到后来,我才慢慢明白,其实无论你出生在什么样的人家,有什么样的身世,都是很难圆满的,总有不足之处。百姓人家有百姓人家的苦恼,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有这样人家的无奈,其中的得失取舍是没有办法比较的,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有什么样的人生,很大一部分要看你日后的选择和追求是什么。” 这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叨B叨,叨B叨的,还想让他把这些唠叨当他、妈、的圣经一个字不差的全都好好地记下来,以为他跟他一样吃饱饭撑着了?他可没那么多的闲功夫。 江小云不耐烦极了,这老东西的花枪怎么耍起来没完没了的?绕来绕去的绕了这么多的弯子,他到底是要放点什么屁啊? “不要抱怨,不要白白浪费时间盯着那些目前得不到的东西,把它们当成自己的目标就可以了,前提是你真的想要那些东西,而不只是出于执念。” “总的来说,老天爷大部分的时候是公平的,他拿走了你的某样东西,必然要给你另一样东西。只不过,有时候,我们只会忙着抱怨他所拿走的,眼睛和心都只盯着那些已经失去的,却不肯静下心来寻找、关注和在意他拿给我们的。” “哦,那你说说,老天爷都给我什么啦?”江小云忍不住语气嘲讽的提问。 老人也不急,停下来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微笑着问,“那小家伙,你告诉外公,老天爷都从你那里拿走了什么?” 江小云的小脸一冷,大眼微眯,清亮的童声猛然间尖锐起来,“他拿走了我做为一个正常孩子所应该拥有的一切。我没有爸,没有妈,没有家,没有正常的成长经历和童年,甚至没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成天让人叫私孩子,被人瞧不起。”他的目光笔直雪亮的盯在老人的脸上,忍不住地咬牙切齿,“这都是他欠我的!” 早晚我都要一样一样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317,人生的选择 江小狼在心里恶狠狠地对自己说道。 别看他年纪不大,心里从来对鬼神就没什么敬畏之情,别的孩子怕黑怕鬼,吓得哭着找妈妈的时候,他已经被无数个寂旷孤寒的黑夜锻炼成了彻头彻尾的天然无神论者——怕也没有用,自己一个人哭给谁看去?哪怕哭死了,也不会有人来给他擦去眼睛,抱着他哄,给他唱摇篮曲,更不会因此有人来陪伴他。 因此在江小云小混蛋的心里,根本就没什么老天爷,不要把什么事都推到无辜的老天爷头上,冤有头,债有主,欠他的是那对无耻的男人和女人,早晚有一天,他要跟他们清算,早晚有一天!!! 听到他的话,老人满脸的伤感之色更甚,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哽咽着道,“你说得没错。” 江小云可不想光在这里听他长吁短叹,“我说完了老天爷拿走的了,那你现在倒是说一说,他给我什么了?”他继续不肯放松地挑衅着问道。 “他给你很多。我先举几个例子,比如,他给了你一个不受约束的身份——”老人摆了摆手,压下气得马上就要跳起来跟他玩命的江小狼,“你不要急,先听我说完。你要记住,孩子,事物并不只有一个方面,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生在大家庭中的孩子每天享受着锦衣玉食,但他们同时也要承担着大部分同龄人不需要承担的责任。这就是这世间最残酷的公平。得到地位,放弃自由。你的处境则正好是反过来的,你现在是个私生子,而且是个不受重视的私生子,基本被父系和母系的家族所放弃,但是同样的,与这个家族中的大部分同龄的孩子相比,你拥有了他们所没有的自由。在某种程度上,你可以决定你自己的人生,只要不妨碍到他们,你就拥有相对的自由。” 江小云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算是他、妈、的什么自由,说得真好听,你怎么不说他就算是死在外面也没有人管他呢? “你不要觉得很不以为然。”老人居然因江小云小混球的暴躁而微笑起来,沉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记得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直可以希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是在别的孩子玩耍的时间去学习那些看起来毫无用处的功课。” “比如?”江小云像个大人般痞痞地挑起自己的半边眉毛,看起来倒有些怪模怪样的可爱。 老人失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儿,“比如,学习那些复杂无用的餐桌礼仪。作为一个有自理能力的人,还需要别人教着怎么去吃饭,偏偏按照他们教的那种方式,我总是吃不饱。” 虽然病得脱了相,但老人的气质依旧儒雅温文,看不出来,他的抱怨居然会如此的行云流水,甚至带了几丝粗鲁,只怕这辈子这些话确实是没少在心里面琢磨。 他的吐糟让野孩子江小云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也迅速的拉近了祖孙两人的距离,起码,某个不驯的小屁孩儿终于有点耐心听这老头子继续唠叨了。 “除了自由呢?”江小云的笑容还是讥讽的。 “还有钱,对吧?”老人一直慈爱的笑容淡了下来,带着掩藏不住的反感和厌恶,“虽然两家对你的处置具体的细节我并不清楚,你妈妈也不想让我知道。可我猜,钱是其中一个最主要的环节,这是他们最常用的解决问题的手段。” 江小云点头同意,“你们家这边,答应付钱到十八岁。十八岁以后怎么样,他们没说。他们那边每月付钱,对将来的安排也没说。但钱付得不少。” 老人深思着点点头,半晌,他又接着说,“除了这两样之外,我想你爸爸那边应该还给你提供了一些便利条件,可以给你开一些方便之门,让你在一定程度上借用他们的背景办事,对吧?” 江小云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耸耸肩,“我现在还小,不好说。不过,每次我给他们找了大麻烦,他们还是会出头处理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老人对江小云的答复表示满意,“孩子,你知道这三样加起来意味着什么吗?”老人轻声道,与江小云平静的对视着。 江小云年纪不大,但直觉很准,他觉得老人刚才说的话似乎很重要,他不由得也收起了之前的轻慢态度,静下心来,沉肃地思索起来,“自由,钱,适当的背景……” 过了许久,江小云抬起头来,不是很自信的,字斟句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三样东西加在一起,可以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老人露出欣赏的笑容,干脆的点头,“我很高兴,孩子,你真是出乎我想像的聪明。”老人忍不住再一次夸奖江小云,“在你这个年纪,能冷静下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仅仅这样还不够,还不够啊孩子。” 老人声音带着一种郁愤的悲怆,本来浑浊的目光忽地变得尖锐明亮起来,他挣扎着坐正身体,病弱无力的双手像是突然又被注入了力量,紧紧地抓住江小云稚弱的双肩,“看着我,孩子,看着我,现在外公问你,如果有两个选择,第一,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让你重新回到家族里来,这里有光明的前途,大把的财富,还有你渴望的亲人,你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便可以得到别人奋斗一辈子也难以得到的东西,但是必须让你拿你的人生自由来换,一旦回来,你的事业,你的婚姻,你的生活甚至还包括你的子子孙孙的自由全部都要交付祭献给家族,再没有了自主的权利。第二,继续维持现状,没有亲人的陪伴和呵护,没有正大光明的身份,只能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受人冷眼厌弃,像个无根飘萍一般的私生子,但是还可以保有你的自由。你选择哪一个?” 废话! “当然是后一个。”江小云想也不想的就做出选择,他龇起自己的一口小白牙,带着满身的傲气,冷冰冰的笑着,“既然一开始就已经决定放弃我,那么就一直放弃好了,谁稀罕?!” 老人显然对江小云的这一答案非常之满意,放开手,一下子倒在床上竖起的靠垫里,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开心爽朗,又带着无尽的悲愤和癫狂。 他那几尽枯败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激烈的大笑,到最后缩在床上咳抽成了一团,张着嘴,呵呵的梗喘着,翻着眼白,一副马上就要背过气的模样。 这一番惊天动地的折腾,直接把守在门外的护理人员惊动了进来,看老人那危急的状态,急忙就要按铃呼叫医生,被老人喘着气,费力的摇着手阻止了。 又过好半天,他才渐渐地稳定下来,让护理人员帮着擦去了满头的冷汗,又闭着眼歇息了一阵子,才再次张开眼,眼里是满满的欢喜和宽慰,“孩子,我的好孩子,真不愧是我的外孙。”他眼里的几乎快流溢出来的慈爱和疼宠,让江小云顿时有点别扭,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长辈这么瞅过,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身体,但心里对老人的反感和防备又在不自觉间弱了一些。“虽然你不在我和你妈妈的身边长大,但我们的脾气和性子,却是由你完全的继承下来了。” 江小云听了这话,顿时一肚子两腔子的不以为然,呸,小爷的性子天生天养的就他、妈这样,跟你们有个屁的关系,你个老家伙疯疯癫癫地也就算了,那女人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记住你的选择孩子,记住。世上的人,天生的笨蛋很少,更多的是不会选择,选择了又不肯认真面对,面对了却看不清自己正在面对的结果,最后只能害人害己。就像我这个傻老头子一样,其实我也并不比那些笨多少,可是当年我轻易就下了决定,却不并不知道这样的选择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后果,更不知道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后,我应该做出怎么样的努力和打算。而在面对最后的结果时,我也只是不断的抱怨,却不懂得利用手里拥有的资源和条件挽回颓势。” “你也一样,孩子,你虽然现在下了决定,但我想,你还并不完全清楚地知道你的选择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你将来要面对怎样的压力,你为了保有你的选择,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过,没关系,你现在还小,你还有很多的时间,慢慢选择,不要着急,一定要想得清楚,想得透彻。” “只要醒悟过来,永远都不算晚,哪怕像我这样,病入膏肓,依旧还在面对自己当年选择的后果,我还没有放弃,把自己这一辈子的经验教训告诉你,不让我的外孙再走自己的老路,把自己当年犯错的影响尽力减小,这就是我最后的努力。虽然我能做的不多,但比什么都不做,只是认命的随波逐流,或是闭上眼坐以待毙要好得多。” 318,自己的力量 说了长长的一段话,老人又停下来喘息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对已经被他这一长串大道理砸得有些迷乎的江小云说道,“孩子,记住我前面说的那些话,等你回去后慢慢想。如果等你把上面的那些话都想透彻,想明白了,还不想改变你的决定,那么,我下面的话,你就要认真的记住,好好的参考。” “你现在的这种所谓的自由并不保险,你拿了他们的抚养费,又有一颗聪明的头脑,长得也好,只要不是实在不成器,那么,你未来还是可能被他们所算计和摆布。他们的钱可不是白拿的。” 江小云眯起眼,微微的将身体前倾着,像一只闻到了危险气息的小兽本能的做出防卫的姿态,他年纪虽小,但因为被归在私生子的圈子里,平时来往的小伙伴里头也有不少是这类人,听到的,见到的各类家族秘闻并不算少。 凭借着这些过往的见闻,江小云明白,老人说的这种事,真是太有可能发生了。他知道自己这种身份的人对那样的家庭来说就像是一卷劣质的卫生纸,没事的时候扔在角落里,懒得搭理,横眼竖眼瞧不上,只觉着看着碍眼又占地方。真有事的时候,立刻拿起来就用,别管是拧鼻涕还是抹污渍,全都用得毫不悋惜,用过就丢。 江小云直到这一刻才有些相信,这老头似乎是真有对他好,为他打算的意思,冷肃着一张婴儿肥的漂亮小脸,他问,“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老人沉声道,“如果你真的坚持自己的选择,那么从现在起,你就要一刻不停的努力了。利用你手里一切可以利用起来的资源,充实自己的实力,只有你足够强大,他们才不敢对你随意算计拿捏。” 江小云低下头,思索了很久,才抬起头,揪着眉头问,“可是怎样才算是强大呢?必须得像他们那样有钱有势吗?如果那样的话,哪怕我从现在开始努力,最少也要等到四五十岁才能达到他们那样的实力,可他们要是真想算计我的话,决不会等我那么久的。” 老人笑得开怀,“不用那么强大,孩子。你只要拥有一定的势力或是聚积了一定的人脉,让他们在动手的时候感到有所顾虑,觉得得罪你所要付出的代价要比算计你所要获取的代价更大,与其得罪你,不如与你结盟,互利互惠,这样就够了。莫欺少年穷和爱惜人才,为己所用,他们如果连这点见识也没有,那么离败落也就不远了,你的危险也就解决了。” “总之,孩子,你要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一味的求饶,只能被人欺负得更狠更彻底,外公这一辈子吃够了这种亏,到了现在才算明白,哪怕你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不得不举手投降的时候,也要让人看到你的实力和价值,不能指望别人凭着心情施舍的怜悯,而是让他们知道你这块肥肉不好吃,心存忌惮,才会端正态度的对待你,尊重你。只有自己先尊重自己,才能让别人尊重你,你的尊严永远不能靠别人给予,而是要靠自己凭着努力和实力来获取。” 那天下午,一老一小祖孙两人在一起说了很多话,老人自知时日无多,急于把这一辈子经历磨难得到的各种经验和教训都教给这个可怜的,还未出生就已几乎被所有人厌弃的孩子。 江小云也从一开始的愤恨,到不以为然的耍着心眼,一直到后来的严肃对待,心怀感激,认真用心的竖着耳朵,恨不得把老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刻印在脑海里,留待日后慢慢的揣摩理解。 一整个下午,老人只吃了几次药,除此之外,没有歇息片刻,即使江小云后来恳求他多休息一会儿,恢复恢复再慢慢说话,老人也只是摇了摇手,表示,我的时间太紧了,趁着我现在体力还成,脑子还没有糊涂,抓紧时间把该说的话都告诉你,我也就可以安心的闭眼了。 似乎是说得太多,情绪也太过激动,身体打熬不住,过于劳累,到后来,老人的脸色已经泛出一种青灰的颜色来,嘴唇止不住的哆嗦着,他身体里最后的生命力似乎都随着那些深藏在心里太多年的苦闷、经验和嘱咐一起喷涌而出,只留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呈现出一种灯尽油枯之感。 老人却似乎了却了最大的心愿一般,目光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欢慰,最后的最后,他拉住江小云的手,“孩子,外公最后再告诉你几句最最重要的话,你记住,哪怕他们都不喜欢你,不爱你,但你一定要记住疼惜自己,如果连你自己放弃了自己,那这世上又会有谁来为你真心打算?即便他们都不要你,只要你足够的好,早晚有一天,有个人会因此而喜欢你,爱你,心疼你。你现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家人,但这不证明你一直是一个人,永远没有家人。老天爷没有给你一个健全的家庭,但你可以自己去打造一个。我的外孙这么聪明,这么优秀,将来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心疼你。无论你将来是成功还是失败,是得意还是失意,外公都希望你忘掉那些不疼惜你,辜负你的人,珍惜那些心疼你,爱护你的人。” 江小云看着老人那副出气多进气少,眼瞅着就要咽气的模样是真的伤心了,抽抽噎噎的叫着外公,哭得泣不成声。 他一个人野生野长的长到了八岁,才第一次知道被人关心,被人呵疼爱护的滋味,眼前的这个老人就像是一根烧到了尽头的火柴,拼力烧尽了自己最后的一点生命力燃起一盏灯,为他照亮前路,希望可以让他少跌一些跟头,少吃一些苦,走得更稳更平顺一些。这灯光虽然微弱,但对于从出生起就一直被迫生活在孤冷黑暗之中的江小云来说,已经足够明亮,足够温暖。 老人抚了抚江小云的脑袋,孩子,不要哭,其实外公这些年一直在找你。可家族中的人把你的消息瞒得死死的,我又无能,好容易得到你的消息的时候,身体已经坏了。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去找你,以免没有照顾到你,反而把你给拖累了。这回也是终于把我的一位老朋友盼回了国,托了他的关系才把你秘密的接了过来。好在,我总算是在咽气前能看你一眼,你又这么聪明机灵,我也就可以放心的闭上眼了。你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久了怕是会有麻烦,对你妈,对你都不好。外公手里还有些钱和东西,以及一些靠得住的老朋友老关系,一会儿让人交给你。但是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东西虽然不值什么,但一切还是谨慎为上,省得碍了那些人的眼,被人惦记。孩子,你要好好过,好好的活。 这是老人留给江杰云最后的话。说完这番话,他便按了铃,请护理人员把带江杰云来的男人叫了进来,他含着眼泪摸了摸外孙的小脸,便闭上眼,狠狠心,让男人将江小云送了出去。 老人留给江小云的东西都被他放在保险柜里,男人将钥匙和那些相册以及一本写有一些人名、联络方式等内容的笔记本交给江小云之后,就送他回了家。 临别时,江小云恳请男人,如果有关于老人康复的最新消息千万一定要告诉他。 男人打量了他几眼,最后点点头,朝他露出了相识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两天之后,男人打来电话,告知他,前一日的凌晨时分,老人在疗养院里悄然离世。 江小云放下电话,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大哭了一场。 待心里的悲痛慢慢平复之后,他便开始天天的琢磨起老人对他说的那些话来。 怎样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价值?怎样才能充实自己的实力?怎样才能让别人对自己有所顾忌? 在别的孩子在父母面前撒泼打滚的哭闹着要买更好的玩具,更多的零食,霸着电视看动画片的时候,江小云同学白天晚上琢磨的就是这样的问题。 四处闯祸让那个男人来收拾,希望以此来博得关注的目光之类的傻气而无用的事,他是打死也不再做了,转而开始将精力正正经经的用到学业上。 江小云思考了很久后觉得,如果想培养自己的势力,首先就要获得别人的肯定,而他作为一个小学生,最容易获得别人肯定的就是学习成绩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未来的事他还没有想好,那就先从身边最简单的事做起吧。 他要做的事很多,抓好学习只是第一步。 想要形成聚积一定的实力,江小云认为自己手里除了钱和背景之外,还需要有人才,有人脉为己所用…… 如果说那个时候的姜小铁公鸡日日夜夜的都在数着钞票,想尽方法攒钱的话,那么江小云则像是个守财奴一样,日日夜夜的想尽方法,开始一点一滴的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319,幕后的黑手 江小云有了亮眼的,让所有老师都另眼相看的成绩。 他利用那个男人的背景尽量结识一切将来也许用得到的小朋友,大朋友。 他读一切可以让他成长强大的书籍,他向身边的每一个人学习,学习他们身上的那些他所没有的长处和经验。 他算计着手里的每一分钱,他将目光在各种行业上扫来扫去,终日盘算。 一切的一切只为了有一天,他可以拥有让别人在乎顾忌的力量,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阳光之下,不再受任何人的白眼和约束,就像他的姥爷所希望的那样,顺遂,幸福,平平安安。 再后来他遇到了同病相怜又都对自己的家庭感到厌恶愤忿,一心想凭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彻底与家族里的纷纷扰扰脱离关系的姜成卓和赵真旭。 当江杰云说出自己的计划后,两人几乎是想也没想的便撸起袖子决定跟着他,为了给自己争一片可以展开翅膀自由翱翔的天空而努力打拼。 因着赵真旭的爱好,也因着广阔的市场前景,他们利用家里的背景和手中的关系,开了网吧。从最小的三两张桌子几台电脑的迷你小网吧做起,一路小心谨慎,兢兢业业的努力到了现在。 而现在似乎一切又要回到了原点。 江杰云讲完了自己的故事,静默了一会儿,才抬起眼,自嘲的挑了挑唇角,轻声问,“这就是我的故事,是不是有点像那些俗烂的三流电视剧里的段子?” 安然将头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只是不住的用手抹着脸上的泪水,老半天,才想起来还有肢体语言这一茬儿,用力地摇了摇头。 生活永远比影视剧和小说更加的烂俗和狗血,人心是这世上最难以想象和捉摸的东西。 安然哭得有些停不下来,江杰云那些平静淡然的叙述在通过她的耳鼓,刻进脑海,钻进心田之后,字字句句都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不再平淡,不再克制,被一种莫名神奇的力量还原成了它们原本鲜活,残忍的面目,一如他的那些过往本身,反复不断撕扯着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越是思想越是难过,所以安然也是越哭越惨,从小雨变成了瓢泼,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停下来的迹象。 暧昧不明的光线里,她隐忍压抑的抽噎啜泣着,单薄细瘦的肩头不时随着抽气的动作而微微的颤动着。 江杰云还从来没有面对过哭成这样的安然,脆弱,柔软又温暖得一塌糊涂,既熟悉又陌生。之前她为姜成卓和赵真旭而泪眼汪汪的时候,他还能做到应对自如,可这会儿轮到了他自己,却是不由得手足无措,可心底里,最最深处,偏偏还有一点点隐隐的,可耻的窃喜。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平时的能言善道,聪明急智这会儿都被她的泪水泡得短路失灵,运转不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真的……别哭了,真的,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是吧……我都不放在心上了……都忘了……” 最后,他只能抱着个纸巾盒子,不断的给某个泪包递着面巾纸,小心翼翼又笨拙无比的哄劝着。 “嗯……” 安然努力的控制着自己那失控的情绪和泪腺,低低闷闷的应了一声,自觉十分对不住江杰云,这种时候,本来是应该她来安慰他的,结果反倒是她哭得像是个窦娥似的,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真正该委屈该受安慰的人反倒要打起精神来哄她,这叫什么事啊? “……对……呃……不起……”哭得直打嗝的泪包抹着红肿的眼,羞愧无比的搭拉着耳朵,脑袋垂得都快碰到了地板,恨不得直接拿手刨个坑儿把自己埋起来。 江杰云也随着她低低的俯下身去,伸长脖子,歪了头,去看她的脸,黝黑的眼眸含着笑,“傻瓜,你对不起我什么呀。你对我好……我知道。”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低得像是绵软的呢喃,尾音悠长,不自觉的流曳着淡淡的欢悦和甜意。 他一面说一面伸了手为她摸去脸颊上未擦净的泪痕,浸了泪水的脸颊透了微微的凉意,少女的肌肤嫩软滑腻,其触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江杰云的手指猛的一抖,心里摇摇的颤了颤,不自在的在她的面上快速地一掠而过,转而又抽了一张纸巾给她,“喏,这里,再擦擦,可别哭了,看,脸都肿了,明儿还不成猪头?多难看。” 安然接了纸,依言又抹了抹脸,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说以往的事,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他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说他都已经忘了。 …… 这些话,安然是不相信的。 有这样的身世,在他这个年纪,能没有长歪,没有愤世嫉俗,有着相对平和的心态,将过往看淡就已经非常不易,十分豁达了。 从他之前将自己身世的匆匆一带而过,到对他姥爷临终会面的详细描述,都可以看到,在他的内心深处并未完全释然。 也许这样的事,就只能交给时间和阅历了,当他已真的脱离了那些人的算计,当他已有了自己的家庭,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足够的强大丰满的时候,才能真正完全的放下吧? 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安然又皱起了眉,江杰云的故事到目前为止似乎就讲完了,依旧看不出跟这次事件的联系。但她又觉得江杰云不会平白无故的选在这样的时刻解说他们的身世,而且,现在想来,之前江杰云的那种不同于平常的隐隐的愤恨,是不是也与此有关呢?否则便无法解释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 那么,这次事件的幕后推手到底跟三人之中的谁有关呢?是姜成卓,赵真旭,还是江杰云? 如果这是一道选择题,那么,安然偏向最后一个选项。 可联想到他的身世,安然心里又是一阵的恻然,纠结着不知该不该开口,该怎么开口。 到底又是江杰云自己主动说了起来,“今天卓子来信了,叔儿和婶儿都告诉你了吧?” “嗯,说了。” “那你怎么不问呢?”他转头望向她,稍显锐利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她的脸侧,心里头的那点小贪念又开始蠢蠢欲动地摇摆着冒头了。 “那是因为我善解人意呗。”某重生人士齉着鼻子,直视前方,故作严肃地嘀咕着,可实际上大哭之后,她依旧有些不好意思直接面对他。 江杰云玩笑地用手轻推了一下她的脑袋,“是啊,你可乖了。” 她顺着他的手劲,偏了偏头,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地望向他,心里紧张,“信里都写什么了?他查到这事是谁干的了吗?”这是她迫切的最想知道的,也是他们都等待了太久的消息。 “查到了。卓子一回家,他们家老头子就明明白白告诉他了,让他不要插手,离我远点,怕他不听话,直接就把他给关起来,限制人身自由了。” “那……”到底是谁干的啊? 安然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要暂停了。 “是他儿子干的。”江杰云的语调突然急转直下的冷了下来,尽管他似乎努力想保持平静的态度,可声音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带出几分金属般锋锐的质感。“所有这一切,据说都是他遥控的。” 安然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算明白江杰云那句“他儿子”中的“他”是谁,“他儿子”又是谁。然后,心里猛的一跳,她豁的一下转了头,盯着江杰云,语无伦次又结结巴巴的问,“这一切……你是说……是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做的? “怎么?有点出乎意料,是吗?”江杰云朝她笑了笑,然而眼神冷峻,毫无笑意。 安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个答案,对于她来说,确实是有些意料之外。可再想想,却又是可悲的情理之中。 所以,姜成卓、赵真旭的家里以及各个部门才会那样避其锋芒,讳莫如深,那些攻击才会一波比一波更加的凶猛。 以安然这个最底层的小老百姓那有限的见识猜测,对于那样的背景来说,要做到这种程度的折腾大概并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吧? 一瞬间,无数狗血淋漓的情节在安然的脑海里井喷而出,狂轰乱炸,影视剧里的,小说里的,八卦报纸里的……异母兄弟似乎生来就是一种敌对的存在,但无论情节怎样跌宕,相残的理由一共就那么几个,万变不离其中。 可这事毕竟关系重大,不能只是想当然的靠脑补,安然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原因呢?原因是什么?” 江杰云摇了摇头,“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他针对我的原因是什么?”说完这话,他微微的眯了下眼,哼笑一声,“不过,那原因没准会十分的俗烂,小说电影什么的,不是经常这么演吗?也许压根就是正房嫡子看我不顺眼,根本不需要别的什么原因,单只这个原因就足够了。” 320,天生的偏心 什么正房嫡子! 作为所谓“偏房庶子”的好友,安然对这个说法真是不能再嗤之以鼻了。 别说是现今社会早没了那种恶心的论法,就算是真有,从江杰云的父母那里算就是一笔彻头彻尾的糊涂烂账。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做的好事,没有他先是背叛爱情,接着脚踏两只船,最后抛弃恋人和孩子,哪里来的这后面的一连串的狗血后续。 说来说去,这兄弟俩不过都是他们的父亲功利算计之下的产物罢了,不过一个是算计成功的结果,一个是算计失败的意外,极好的验证了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真要找个对现有身份不满的发泄渠道,也应该朝他那个卑鄙的父亲下手,现在对自己被丢弃在偏远小城里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异母兄弟赶尽杀绝,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靠山有身份,杮子挑软的捏,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在安然看来,都是好日子不好好过,纯撑的。 无论是脑袋决定屁股,还是屁股决定脑袋,从得知幕后黑手的身份,再到脑补理由,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安然便已经对江杰云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厌恶愤恨到几乎要破口大骂。 这大概跟人的心生来就是长偏的有莫大的关系吧。 这一连串的事件,于他也许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就算是费事,也不过就是稍稍动动脑筋的勾当。而对于江杰云来说,却是将他和姜成卓,赵真旭多年来为了自由、尊严、梦想所做的一切努力、奋斗的成果和希望全部毁于一旦。 这其中经历的种种辛酸,艰苦,安然虽说不是一开始就是看到,却也几乎是从他们创业的早期一直看到现在。 那种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节俭,舍不得雇佣工人,自己亲自动手,累到脱力的辛苦。 为了拉到客户一次一次的豁出脸面的上门游说。为了找到更好更便宜的货源,顶着三十几度的高温酷暑和零下二十几度的低温严寒一家一家的调查侃价。 为了打通各个部门的关系渠道,请客吃饭,大把大把的花钱之外,还要一杯一杯的陪酒,现官不如现管,再硬的背景也需要给那些办事人员陪着笑脸,伏低做小。喝到半夜三更,吐得差点没把整个胃呕出来,回来还要硬撑着在灯下准备第二天的考试,保住年级第一的位置,才能让校长和老师不断的给他打开绿色通道,随时逃课打拼自己的事业…… 看着他们的心血和事业像一个蹒跚学步的稚嫩幼儿慢慢的成长,凭着自己的倔强,勤劳和聪明稳扎稳打又野心勃勃的前进着,成熟着,一步一步,越走越稳健,越走越顺畅,做为好友和旁观者,安然由衷的为他们感到欢喜,常常在日记里替他们畅想着广阔的未来。 然而现在,因为那个少爷的一个莫名的原因,她却要看着好友的心血一步步的走向灭亡,看着好友一次次的反抗又一次次的被打倒……心酸痛惜又无能为力。 在这个岑静的雪夜里,随着江杰云的叙述,那三个身世可悲的幼童和她所熟悉的调皮狡黠的少年们在她的泪水里合而为一,也让她心头的怒火和酸楚再一次叠加翻倍,愈涨愈高,涨得胸口生疼,几乎要炸开一般。在她意识的到时,早已化身风箱一座,磨着牙齿,喘着粗气,可还是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指尖冰冷,情绪冲击得太快,头脑泛晕。 个王八蛋,气死她了! 闭了眼睛倒了好一会儿的气,安然渐渐的冷静下来,这才觉出头上的有一只温热的手掌在慢慢的给她顺着毛。 她转头看去,昏昧的光线中,江杰云的脸上竟似带着几丝微微的笑意。 “嘿,我今天才发觉啊,安小然,你的气性还挺大的嘛。” 妈、的,废话,这狗屁倒灶的鸟事搁谁身上谁不生气啊! 安然郁气满腹,闻言白眼一翻,在心里破口大骂。 可转念一想,诶,不对啊? 这事还真不是搁在她身上的,如果她还没被彻底气糊涂的话,她记着这事好象正是搁在江杰云他的身上吧? 想到这里,安然心里怒火立时散了几分,转而涌上更多的迷惑和由衷的佩服。 公鸡兄通过鸡毛信送来的答案把她这个旁观者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七窍生烟,可再看江杰云这个直接当事人除了一开始还露出一些郁愤暴戾的神色之外,到后来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很好的控制收敛着,不曾再大起大落过。 这会儿那一张帅脸还愣是能露出几分笑意来,安然已经不知道该夸这家伙一句好胸襟好涵养好素质,还是该吐糟一声没心没肺了。 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如果我的眼没花的话,你是在笑吧?”安然问,嗓音因为之前的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滞涩。 “是啊。”江杰云见安然因他的回答把本就瞪着眼睛又硬生生得给扩大了一圈就又忍俊不禁起来。 安然让他的回答给噎得默然无语。 兄弟,你真神人也!这种时候,你不说气得怒火冲天吧,至少也应该表示得愤然一点吧?怎么瞅着还竟然挺愉快似的?你没事吧? 江杰云这会儿确实如安然所想的那样,心情不坏。 他选择在今天跟安然坐在一起,拿喝酒聊天当引子,重点是要对她“讲一讲那过去的故事”。 一方面是因为最近这一段时间,安家一家人和几位好友没少跟着他们提心吊胆,吃苦受累,早晚都要给他们一个解释和交代。 另一方面在他苦苦思索了整个下午,终于对事情的处理解决有了一个模糊的设想,咬牙发狠做出最后放手一搏的决定之后,心里的愤闷和忐忑似乎也积聚到了顶点。 他的心里远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些淡定自若,从容不迫,他也是人,兄弟同时被关,事业几乎全毁,自尊自傲被人拖到脚底下踩,还要硬咬着牙陪笑,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悲愤,憋火,难过,伤痛……很多东西在心里憋得太久,抗得太累,熬得太难,当陷在迷雾中的一切都露出了真面目的今天,他特别想找个出口,倾吐发泄一下内心的情绪。 既然了解一切过往的姜成卓和赵真旭不在身边,他索性就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对他的官方发言人安然来个和盘托出,把两件心事一块办了。 事实上,他还真没试过这么正儿八经的跟别人谈过这些事,就连好兄弟赵真旭和姜成卓也没有,他们彼此的过往都是陆陆续续的,随着彼此的熟识和情谊的深入而一点一滴的知道的。 像今天这样,从头到尾的倾诉,将自己的过往毫不留情的摊到对方的面前,将过去的那些隐密的,阴暗的心思都一一剖开来分说清楚,这是从未有过的经验。 他原以为自己会觉得赤、祼、祼的尴尬,毕竟他已经太习惯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底里,自我消化,自我处理,积累的事情太多,时间也太久,简直都快不知如何说起,也因此更加的难以启齿。 可是当真正说起来的时候,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困难,反而有一种江河流向海洋的舒畅自然。 安然是个很好对倾诉对象,她并不心急,有足够的耐心,很少插话,无论你说什么,她的态度总是始终如一的认真,因为这份认真而自然而然的让人对她充满信赖感。 江杰云喜欢她用那种比上课做笔记还要认真的眼神,一瞬不瞬,专注无比地望着他,她的瞳仁里被他的身影完全填满,仿佛独一无二。哪怕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是他说的,在她的心里便需要高度重视,认真对待,只因为他是她的朋友。 可在认真的同时,安然又很宽容,虽然有些观念她也不许会完全的同意和理解,但她懂得尊重别人的意见,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不会轻率的反对,会以极其认真的态度去深入地研究那些事物,然后再做出自己的评价。 所以此时此刻,他的轻松和愉悦都是实实在在的,并不是为了安朋友的心故意作出来的假相,更不是刻意的自我强行控制的结果。 他知道安然的意思,他的这份轻松和愉悦在这种火烧眉毛,更甚者在他那个异母兄弟眼里或许已经可以称之为山穷水尽的时候显得很突兀,很不正常。 可这对打小摔打惯了,顶风冒雨,独自一人走了太久的江杰云来说,这并不奇怪。 那些在别人眼里沉重得不行的压力,悲哀和郁愤,他已经无数次的承受过,这回与以前相比,不过就是大一些和小一些的区别而已,就算是没有这次的倾诉,也不过就是难受的咬着牙,挺过去也就是了。 更何况,当那些情绪全部被倾泻出来之后,它们对他来说,便已经不再是问题。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犹豫怯懦的人,就像他姥爷说的,他的选择一早就已经做出,现在所要做的,不过就是面对后果,脚步坚定的朝前走而已。 321,我想抱抱你 真正让江杰云在意开心是看着安然这样一个平时很少流泪,也没少发火生气,性格平和甚至略显温吞的人,为他的苦难而认真的心疼,哭泣,不平,气愤。那些曾经沉积深埋在心底里的灰暗沉重的过往,似乎都在刚刚随着她的泪水而流逝不见,冲涮过的心田,天空澄澈广阔,没有微云,不见阴霾,草木葱笼,风和日暖。 这种被人心疼的感觉真不坏,就像是风雪交加的夜里,空着肚子,饥寒交迫,疲累不堪的时候,有人将你拉到温暖的室内,给你泡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舒适的衣物,让你烤着火,再给你端上一碗热气腾腾,加了香浓肉块的牛肉面,笑意盈盈的坐在近前,不言不语,偏着头,看着你,只看着你,认真的,专注的,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你,于是,你身心放松,每个毛孔里都透着轻盈和饱满的力量。 与姜成卓、赵真旭那种兄弟间肝胆相照的帮助和扶持的感觉不一样,跟姥爷,安国庆和李彩凤这样的长辈慈爱呵护的感觉也一样,那似乎是……安然所独有的感觉。 江杰云表示,他很喜欢。 安然自然不知道他的这一番曲曲折折,还十分带有吃货个人特色与风彩的心理活动。不过,她转念联系到江杰云过往的经历和未来的发展,对他有无比信心的安大厨也就比较可以理解这位同学那强悍的心理素质了。 安然知道他这过人的抗压能力来之不易,就像是专业人士所做的那种专门针对痛感反应的训练,无数的伤痛血泪积累起来,最后达到对疼痛惊人的抵抗能力,近乎麻木。 这种结果让人为他的过往感到难受,但此时此刻,作为他的好友,又感到矛盾的庆幸。 幸好,在这种几乎穷途末路的时候,幸好他足够坚强。 这种境况,又是这种原因,别说是他一个还未年的少年人,就算换成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只怕也不见得就能抗得住,更别提还能将心态调整得如此平和,甚至还能露出真心的微笑来。 安然配合的朝他一拱手,衷心的说道,“佩服佩服。” 江杰云一笑,也真心的回敬道,“多亏安小然同学,你替我又是哭又是气的,省了我不少的事,有劳有劳。” 放下手,他的笑容褪去,微眯了深黑的眼,穿越窗外的纷飞的大雪望向不知名的远方,语气淡了下来,“别的我都可以不在意,钱没了再赚就是,店没了再开就行,可是卓子和小胖跟着我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花了这么多的心血,本来我是想着带着他们享福的,可这下因着我的缘故,不只手里的钱、店都付之东流,受了我的连累,他们在家里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还有这阵子,叔儿,婶儿,你,还有泽荣他们跟着我们上了多少的火,担了多大的心,挨了多少的累,最后却只是因为……”说到这里,心里的愤恨再度涌来,深吸了一口气,他咬着牙停了下来,脸侧的皮肤紧紧地绷着,线条凌厉,刀削一般。 安然伸手轻轻的抚了抚他肌肉僵硬纠结的肩膀,和声轻道,“卓子和小胖不会在意的,我们也一样。只要你们三个都好好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很多话不用她多说,他比谁都理智,都清醒,也比谁都更坚定。 江杰云抬起手,搭在了肩头,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有些疼,幽黑的双眼锋芒毕露的直盯着前方,一动不动,像一只随时准备一击必中的噬血猛兽。 然而不过片刻工夫,他便调整平静下来,身上的力量慢慢的松卸下来,心头的猛兽又转回到了无害的状态,握着她的手也放软了力度,却并没有放开,而是交握着一起拉到身侧,转头朝她绽开一个安抚的微笑,声音略有些哑,“我知道,我没事。” 安然望着他,鼻子又开始泛酸了,心疼这个坚忍又骄傲的少年,真想把他抱在怀里,说一声,别难过,我知道你会成功的,绝对的!卓子,小胖他们两个都会跟你过上好日子的,你会成为锦岭的传奇,再没有人可以随意的欺辱你! 也许安然的眼神太过专注投入,诉说了太多她没有诉诸言语的情绪,江杰云摇了摇她的手,轻声问,“这么眼泪汪汪的,使劲看我干嘛?” 安然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以玩笑的口吻说出心里的想法,“因为姐姐想抱抱你。” 江杰云一下子笑了出来,俊美的笑颜在昏暗里几乎泛起光来,“我怎么觉得你想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一样的安慰呢?” 安然不由得反握了一下他的手,她倒真希望可以认识三岁的时候的他,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各种好吃好喝,再不让他饥一顿饱一顿的饿着肚子,给他做好看的衣裳,打扮得可爱漂亮,带他在开满花朵的庭院里做游戏。晚上的时候,抱着他一起睡,给他唱好听的歌谣,讲温暖的故事,哄他入睡,不让他孤单,不让他无依…… 可惜,这不过是个妄想而已,所以,她只能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虽然知道了这一切的幕后策划人,但显然,想要让这人主动收手几乎是件不太可能的事。这一对异母兄弟间的过节大概是打从未出生便已经结下,想要和和顺顺地解开基本没有可能。可要是就这么不做丝毫反抗的乖乖弃械投降,别说本就狠烈强悍不肯服输的江杰云,就是安然这样个性绵软跟着干着急的旁观者也按不下心头的这口恶气。 “喂,安姐姐,你不是说想抱抱我吗?怎么不抱了,我可在这儿等着呐。”江杰云不答反问,相当有闲心的打蛇上棍。 安然这边正提着心等着听江大土财主的战斗计划,哪想到这厮这会儿居然耍起了无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当场,咳了好几声,才好气又好笑的骂道,“边儿去,你真当自个儿是三岁的小宝宝啊?你这么老大个人,我抱你干嘛?” “可是人家需要安慰啊。”江大少爷肉麻得理直气壮,说着,也不等安然自己投怀送抱,便放开她的手,转身展臂将她抱在怀里,少女的身躯绵柔温暖,像一脉温热的泉水,让他不由得一再的锁紧手臂,想让她离自己近一点,再近一点。两具青春的躯体紧密的贴合着,没有一丝缝隙,可他仍是觉得不够,仿佛还是缺了些什么,最后他只得半躬了身,将面庞贴在安然的耳畔,一动不动。 安然之前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还真抱上了,当下就是一愣。接下来就被一双铁一样有力的手臂抱得死紧,密切的贴在他紧硬的胸膛前,这个拥抱太过紧实,甚至有些痛,可同时,却也让人觉得足够的踏实和安稳,安然舒出一口胸腔里被挤压的空气,慢慢的放松了身体。 人们平时在生活中交流思想,表达情感,多是通过语言,偶尔使用眼神和动作,其实人们的皮肤和肢体接触也是可以传达感情的,这种方式有时甚至比言语更为有力和直接,是上天赋予人类的一种与生俱来的沟通本能。只是这样的交流方式在感情外放的西方比较常见,而在情感表达更加含蓄内敛的东方显得有些非常规,尤其是在成年人中间,哪怕是关系亲密的家人,也并不常常使用。 他们的胸膛贴合着胸膛,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她的心跳平和温柔,一下,一下,又一下,透过薄薄的皮肤和并不厚重的衣料,互相撞击着,呼应着,一下,一下,又一下,诉说着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的言语,交流着只有他们相互懂得的思想。 在这个严实牢固而又沉默无声的拥抱里,安然觉得她感觉得到江杰云那些埋在心底里没有说出来的东西,所有他的希望,他的抱负,他的骄傲,他的自信,以及他的悲伤,他的愤恨,他的气恼,他的不甘,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的传递过来。 她抬起手,贴上他的后背,轻轻的拍抚着,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的心跳和她的手指都在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苦,你的累,你理想,你的愤怒,我全部都知道。 在这风雪交加的深夜时分,他们静静的交换一个拥抱,把彼此心底最深处的,不知该如何诉诸言语的心情和话语,用最安静,最直接,也最亲密的方式说给对方听。 室外呼啸怒吼的风势似乎小了一些,落雪的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深夜的街道被厚厚的新雪覆盖,沓无人迹,一片静寂雪白,几盏晕黄的路灯挺立着,洁白晶莹的雪花盈盈飘过灯光映照的区域,瞬间镀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凭添了几分精致婉约,像是某种植物的落花,漫漫地在空中浮动留恋着,迟迟不肯落下,如梦似幻。 322,昂扬的光棍 “傻瓜,我没事。” 她没说出口的心疼,他都知道。 “我知道。”安然依然强撑着嘴硬,仗着自己重生者的身份,咬紧了牙就是不承认自己的慌张,我有未来的记忆,不仅知道你没事,还知道你会越过越好。她的语气信心满满,“我们江杰云同学很不了起,最厉害了,眼前的这点困难算什么啊?一切都顺利起来的,将来你会很成功,也会很幸福,绝对的!” 尽管江杰云知道安然的话全部是出于真心,但她那类似于吹牛皮一般的调子还是把他逗得大笑了出来,“嗯,英雄所见略同,江杰云同学本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安然也被他带得笑了出来,双手拍拍他的后背,然后推了推他的胸膛,结束了这个拥抱。 江杰云顺手又把她塞进薄被里,帮她把被角拉好,敛起未尽的笑意,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准备去一趟帝都。” 尽管知道以江杰云的个性,接下来必须会有所动作,但安然听到他的这个回答,仍是不由得一惊,豁地抬起头去看他,险些撞到了江小帅哥周正的下巴,屏了息追问着,“去帝都?你准备怎么做?” 江杰云邪气十足的一挑眉,却掩不住眉峰上那一股子宝剑出鞘般的凌厉,淡淡道,“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我总要问一问原因吧。哪怕就是天生看我不顺眼,我也要亲口听他说一说到底是怎么个不顺眼法儿。另外,我想去那边看看那个男人和他的孩子到底在他们那一大家子里是个什么样的地位,是不是真的那么牛X无敌。” 江杰云似乎早已想好了腹案,这会儿说得极流畅,不加思索,“我们锦岭毕竟离帝都太远,虽然现在的通讯手段多得很,但我们在那边缺少得力的人脉关系,而且,有时形势这东西,还要靠身处其境才好把握。我准备把他们的情况先摸个透彻再说,知己知彼才好琢磨对策。如果找到机会,再好好的利用一下。大不了,豁出脸皮去,找那男人撒泼告状呗,你儿子欺负我,你管不管?虽然他肯定不会给我做主,不过讨点补偿之类的还是并不难的。” 尽管安然当了两辈子的小老百姓,半个高官的影儿都没见着过,然而她并不是真正毫无社会经验的高中生,又曾成天到晚的在网上挂着,看多了各种密史传闻的八卦,光凭脚想也知道,江杰云说得太过轻松了,保留了太多的空白之处。 事情远没有他所说的那般简单容易,他这一去,不能说是百分百的徒劳无功,但成功的机率也是微乎其微。 更何况,每个地方,每个阶层都有自己独有的交际圈子。单就他们一中来说,普通学生和**虽然在一处读书,一处学习,一处出没,甚至有时还在一处吃饭,可彼此之间却依然基本没有什么交际。由此可见,想凭着一己之力在短时间内打入另一个阶层另一个圈子,获得认可和接纳是多么的难了。 而现在江杰云头上顶着个私生子的名头,从偏远的小城锦岭独自一人两手空空地进到完全陌生,水深莫测的帝都去打听消息,不说是绝对的不得其门而入吧,但一时之间只怕也是没什么正经的头绪。 仅仅这么粗略一想,安然便觉得替他愁得要死。 “是有点麻烦,不过总会有办法的。至不济,我姥爷去世时还给我留了几条他的人脉关系,虽说现在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但实在不行,也只能拿出来用了。我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最后努力一把,要是还是失败,那大不了也就是从头再来而已。”江杰云倒是一副想开了的表情,眉宇间一派坦荡,“我就不信了,他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家伙,靠着家里的那点资源,还能手眼通天不成?中国这么大,他真当他自己是如来佛祖呐,管得可倒是宽。就算他真是如来佛祖,管得了中国这么大一片,大不了,我去国外总行了吧?那是人家耶稣基督莫哈默德的地界儿,他一个如来佛,手再大再长,也管不着人家地盘儿的事。” 对于江杰云来说,今天借由向安然倾诉的机会,将自己的过往重新理顺了一遍,从过去到现在的糟心事染在心头,就如同一块沾了脏污又皱皱巴巴的白布,让安然拿泪水洗了一遍,又认真的熨烫了一回,这会儿早已是一片洁净平展,该丢弃的丢弃,该牢记的牢记,千斤重担,卸在一旁,轻装上阵,神清气爽,就连脚下的鞋子都给潇洒的甩到了天外去,一副气势昂扬的光棍儿模样。 也许换了别人说这话,安然还要怀疑一下是不是在故作潇洒,硬撑着宽自己和朋友的心,多年辛苦打拼所得,不真逼到那个份儿上,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心里的难过轮到谁谁知道。 可这话是江杰云说出来的,安然却是真的没有一丝怀疑。 多年近距离的接触,让安然对这厮的性格有了很深的了解。 本城未来的土财主NO1是个完全彻底的狠人一个,狼性十足。江杰云的狠不只是对别人,更是对自己,对他人有十分狠,对自己却有十二分。他今天豁得出去,明天也确实能收得回来。小小年纪,便善于审时度势,既能一往无前的敢拼敢抢勇于争取,必要时也不缺自断其臂的悍狠绝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江杰云成为过命兄弟的姜成卓和赵真旭在这份狠劲儿上,也是半斤对八两,老大别说老二。 也许某一个领域的成功人士都相通的共同特点吧。 所以,安然相信,江杰云他们三个都有这份暂时放下恩怨,从头再来的隐忍,毅力和心胸。事到如今,哪怕带着未来的记忆,但心怀忐忑的她也只能自我安慰的想,眼前的难关,也许是老天爷给这三位土财主在成功之前的一次重要考验和磨砺吧。 想到这里,她也展颜一笑,有意轻快的附和,“就是,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有能耐他就别让你翻身,等咱们翻了身,有他的好看!” 江杰云牛B非常的一昂首,龇起一口雪白牙齿,笑得一脸凶残酷帅,“那是!到时剃他个阴阳头,一天只给一顿饭,见天儿的让他睡猪圈烂泥塘,给全城的老旧公共厕所义务劳动!小样儿的,我让他狂!” 脑补能力一流的安大业余写手闻言顿时作呕,这厮的手段虽然缺乏创意,又明显抄袭当年红、卫、兵的缺德招数,可想想本市那些一到夏天几乎都能发生苍蝇吃人惨剧的老旧公共厕所,胃里就是一阵的恶心翻腾,不由得与坏心的土财主相对一阵皱眉傻乐。 阿Q的精神胜利法有时确实有一定疏解忧烦的疗效,安小Q同学吐了一口郁气,又正经了神色,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我们这里没有直达帝都的车次,得先去省城,到那里再直接搭飞机去。”江杰云这一个下午做了不少事,就连去省城的火车票也已经订好。 安然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么快,刚收到信息,做了决定,说走就走。可转念想想,倒也是,现在的情况已是这样危急,必须争分夺秒的抓紧时间自救,再这么耽搁下去,等到死局做成,就真的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几点的车?” “上午九点三十。” 这个时间,正是他们上课的时候,安然皱起眉,开始努力的琢磨请假的借口,她不想让他就这么孤零零的离开,本来就前程未卜,再冷清清的连送行的人也没有,未免太过凄凉了一点,那货心大得很,倒是不在乎,可她的心里却不好受。彩票站是一刻也离不了人,倒是她这边,现在正是期末复习阶段,上课也不过就是再由老师总结一下重点,请上几个小时的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可千万别去送我。”江杰云一眼看破她的想法。 安然无语的瞪他,不送就不送,干嘛还“千万”? 江杰云苦着脸,无辜的回视,“眼下这种状况,你不觉得有点像送我上刑场吗?你呢,往站台上一站,对着远去的火车蹦高儿一通哭嚎,我呢,留下一个萧瑟悲凉的背影,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劲儿,多不吉利啊,安小然。”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货的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安然叫这个百无禁忌的家伙给气得一脸的黑云翻墨,两只拳头抡圆了,对着这厮就是一阵的猛捶,“江杰云,你个混球,你就是个属狗的!蹦高儿哭?你才蹦高儿哭呢?上刑场?你才上刑场呢!”这话才一出口,就见江杰云朝她笑嘻嘻的扬眉,自知口误的安小然同学一阵山呼海啸似的懊悔,也顾不上捶人了,急急忙忙地用手轻拍着自己的嘴巴,吐出了一连串的“呸”字,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323,又见鸡毛信 别看安然是重生的,可从小到大受到的唯物主义教育早已根深蒂固,一全套的思维深入血肉,除非真能把所有的记忆都推倒重来,否则单凭一个没喝孟婆汤的重生还不足以把她这个坚定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就此变成唯心主义者。 但非常有趣的是,她这个所谓的坚定唯物主义者却偏偏在日常生活中有那么一点个人迷信的小习惯,而且自相矛盾得极其理直气壮,往往让周围的亲人朋友看得哭笑不得。 比如眼下这会儿,她的那番嘀嘀咕咕的神叨劲儿就把江大财主给娱乐够呛,以拳抵唇,低着头一阵的闷笑——该吃货还是很有眼色分寸的,这种时候,绝不敢笑大了,否则他敢笑,安大厨就真敢不给他肉吃。 某重生唯物主义者终于做好自己口误后的“补救”工作,小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江大混球的那番言论很讨该唯物主义者的膈应,她严重怀疑这厮根本就是不想让她去送行,才故意为之的,上刑场神马的,真亏他说得出来! “算你狠!”安然对着江杰云龇牙裂嘴外加咬牙切齿的没好气,“如你所愿,我明天不请假了,不去送你了,总行了吧?”江杰云也不辩解,一径嘻皮笑脸的朝她乐,一张帅脸笑得跟花儿似的。可惜,再好看的花儿也架不住天天看,日日瞅,某人早就欣赏习惯了,牡丹花这会儿也天香不起来,直接给当狗尾巴草处理。看了一眼时间,他们这一吃一喝一聊一唠,已经快十二点了,“不跟你闹了,明天你还得赶路,麻溜儿的抓紧时间休息吧。” 对于已经定下的行程江杰云倒是浑不在意,“我没事,反正上了车也没别的事好干,直接一路睡到省城。倒是你,现在已经过了你平时上床的点儿,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得早点去睡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那话里的不舍之意虽然贼眉鼠眼的躲躲藏藏,但仔细听听,倒也不难识得其中的曲折。 体察人心方面,安然本就不是什么高手,这会儿心里有事,也没留心,不过,她也没想就这么爬去睡觉,“我?我没事,我平常睡得多,今天少睡一会儿没关系。”遇到好友进京这等大事,脸皮受损这样的小事自然要放到一边,她关注的重点是,“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没什么可收拾的,缺什么到时现买就是了。”江杰云十分轻松的耸耸肩,“反正我把你给咱们仨做的肉干什么的都带上了。” 如果单听前面的那句,说得还真是挺潇洒的,大有一箫一剑走江湖的洒脱味道。可再加上后面这一句,顿时什么美好的迷雾都烟消云散了个一干二净,赤果果暴露出吃货的本质。 安大饲养员满头黑线的扶额,她就知道,这厮要是出趟儿门,行李里最多的肯定不是衣服,甚至不是钱,而是吃的,或者换个更直接的说法就是——肉。安然觉得,如果条件允许,这位八成是恨不得抗座肉山走。 “肉干够你吃的吗?”安大饲养员太知道自己养的这只凶兽的食量了,时间太紧,现做是肯定来不及了。自家养大的孩子,在这种关键时候,自然是舍不得他受委屈的,认真负责的饲养员同志不由得有点忧虑,“我那边也没剩多少了。”凑巴凑巴还不够这只肉食动物塞牙缝的呢。 江大吃货果然是一脸的遗憾,在心软的安大饲养员眼里甚至还能看出点可怜巴巴的味道来,“不用了,也不差那么一点。” 对于肉干的事,安大厨本领再大,眼下也无可奈何,关心过了吃货的胃,转而再关注其他,“你走了,这边的事要怎么办呢?你都安排好了?” 在这种时候,可靠的,能为他分忧的两个人一齐失去了自由,在尘埃落定之前,姜成卓和赵真旭只怕都会一直处于禁闭圈养状态。剩下的,可靠的人,如安然自己,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那些管理人员大多早已跳槽离职,甚至落井下石,硕果仅存的几个也都是一副隔岸观火的心态,随时准备跑路。 可如果不做好后续安排,只怕前方战况不利,后方却又猛然失守,被人前后夹击,那时的局面大概就真的是要走到绝境了。 安然这会儿往深里一想,简直有些心惊肉跳。 “大致安排完了。其实也没什么可安排的,大部分人都放了长假。”江杰云却是面色轻松,神情坦然,“现在我怎么动都是错,不如不动。他反而拿我没辙。” 安然恍然,这是从正面出击改为暂时蛰伏了。 在她看来十分难以解决的问题,到他这里其实不过就是转换个战斗模式而已,就像是数学题,她的思路总是直线向前的,而江大财主则会在面对不同的题型和知识点时,适时的转换思路。 “说到这里,有件事我还得拜托你。” 江杰云这话说得有点严肃,安然的心跟着提了起来,立刻披着棉被正襟危坐,“什么事?” 看着安然那一脸“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表情,江杰云那难得换上的正经腔调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转眼间便是眉眼含笑,站起身打开灯,走到餐桌边,从桌面上翻出一封信,交到安然的手里,“还记得苏朗南吗?” 安然毫不犹豫的点头。 比眼前这个未来本城第一土财主还有名的胆大包天之辈,十几年后,锦岭城里上到九十多岁的老头老太,下到呀呀学语的三岁小童,对那位爷的大号都是如雷贯耳,想她安然区区一平淡无奇的小老百姓,对那等传奇人物,真是想忘都难。 她知道这几年江杰云一直跟这位未来的黑社会头子私下有所往来,而且交情似乎还很不错。只是她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还会有事要找苏朗南。 “说起来,这次我把他也给连累了。只怕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江杰云眼里掠过一层阴云,他受不了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朋友们吃苦受累,在这一点上,那个混蛋算是正经的戳到了他的逆鳞。 然而,在他的朋友之中,由于身份的关系,苏朗南绝对算是十分特殊的一个,因此在处理与他有关的事务时,谨慎总是要放在第一位的,尤其是现在将要与他打交算的是安然,同样是他所有朋友里最特殊的一位。在对待她的问题上,他拒绝任何意外的可能,哪怕事情因此延缓,陷入被动,他也不想让她冒一丝一毫的风险。他拿出少有的严肃态度,目光牢牢的锁住安然的视线,确保自己说的一字一句都被她认真对待,“如果在我走后,他上门问起我是不是给他留下什么消息,你就把这个给他。你要特别记住,如果他不来,或是来了不问,你都当没有这回事,知道吗?” 在态度问题上,安然从来不会让江杰云失望,绝对的听话,她自认不聪明,所以在做人做事上,最大的原则就是不自作聪明。他说一句,她点一下头,幸亏一共没几句话,否则非点成磕头虫不可,“放心吧,我一定按你说的办。” 极郑重的接过信,放在手里细细的看了一下,十分普通的牛皮纸信封,是他们自己的办公用品公司里的货,信封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写,也未封口。信大概不长,因此信封虽然摸得出是装了东西,厚度却很薄。然而,在这种时候,又是交给那样一个人,安然觉得手里的这封信并不如实际重量那样的轻飘,没准上面也应该装饰上几根鸡毛,以示其关键和重要。 安然那认真的瞪圆了眼,绷着脸用力点头,又乖又听话的样子,让江杰云止不住的想笑,直觉得这丫头怎么能这么可爱,简直没治了。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修长的手指滑过她顺滑柔软的发丝,这个经常对她做的表示亲昵的动作这会儿却让他感觉有几分不足,恍惚间他想起他们之前的那个拥抱,那样的紧密无间…… 安然因他停滞在发间的手指而半仰起头,看到他一脸恍惚的怔怔出神,还以为他又想到了什么事,轻声询问,“江杰云?怎么了?” “没事。”江杰云眨眨眼,回了神,手指接续之前的动作,揉了揉她的头发,嘴里又没了正经,“来,安小然,乖宝宝,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回头哥哥给你从帝都买回来。” 安然懒懒的斜他一眼,以此为表达对他这种幼稚腔调的不屑,然后用事实来表明,她是如何滴理智成熟,“少说那些没用的。你到了帝都,安顿好了别忘了给家里来个电话,省得大伙担心。要是有好消息,也记得事先通报一声,没准卓子和小胖也能提先刑满释放。” 这最后一句当然只是出于美好的幻想,不说江杰云这一去希望渺茫,就算是真的卓有成效,得到翻盘的机会,帝都距离锦岭天遥地远,哪怕现在通讯手段先进,可事情的发展也要遵循客观规律,破坏只在倾刻之间,重建却需要一步步的来,所谓的成效也绝不会传递得那样迅速。 324,金贵的公主 现在这么一说,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也算是先给自己建立一点希望吧,总不能事情还没办,就先哭丧着脸,尽管前景并不乐观,但人总需要一点盼头。 起码,安然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当然,在这种时候,三观不正,心眼长偏的某重生人士无比希望好友的内心可以像打不死的小怪兽一样强大彪悍,无理取闹,直接杀到帝都去把那个见鬼的凹凸曼海扁一回又一回。 “电话自然得打,不过,别的事也不能耽误了。”江杰云朝安然眨眨眼,动作流畅地从地台上一跃而起,几个大步迈过去,从餐桌上摸了纸笔回来,又把推到地台一头的桌子给搬回了中间,坐到桌边,夸张的挽起袖子,铺纸,执笔,架势拉得十足,“来来,你现在反正也不太困,我们把单子拉一拉。”说着,便开始先埋了头奋笔疾书起来。 “什么单子?”他来来回回,忙忙叨叨地折腾,安然不明所以的看着,差点没把自个儿的脑袋瓜儿转成一朵朝阳的向日葵,搞不清这家伙闹的又是哪一出。 “傻瓜安小然,我好不容易去帝都一回,怎么也不能白跑一趟。”江杰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呆瓜,“总得把那些特产小吃什么的都买上一些吧?那不得拉个单子啊?” “……” 安然瞪着对面埋头写字的家伙半晌无语,彻底变身,成了呆瓜一枚。在这种火上房的时候,她不敢相信江大吃货会真的犯了馋瘾,被馋虫攻占了大脑。 难道这是吃货的特殊减压放松发泄方式? 还是想给那个异母兄弟制造一种高深莫测的假像? 亦或是在进行自我心理暗示,表示一切尽在掌握? …… 一时间,靠谱的,不靠谱的猜测全部在安然的脑海里啪啪啪地踢着长腿,迈着正步,排着长长的队列,跑马灯般的走了一遭。 “傻啦?安小然,你到底要吃点啥?”江杰云停下笔,笑着用笔杆敲打着桌面,给某个呆瓜叫魂。 安然扶着自己运转过度直发晕的脑袋,在心里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得了,她也别费那个脑子了,反正这吃货的心思就跟热恋中的小姑娘似的,任你正常人怎么猜也猜不明白。不管这厮发什么疯,她陪着就是了,只要他开心高兴就行。 “你才傻了呢。我这叫思考,你懂吗?”心态一调整过来,安大厨便适意了,双手撑着下巴,噼里啪拉的说起要求来,“对了,你到帝都后给我弄它两瓶酸奶,瓷瓶的那种。瓶子里的酸奶党、组、织特别批准你就地消灭解决,俺们要那瓶儿。你回来的时候,把它们都包衣服里,可别打喽。” 反正江大吃货哭着喊着求着的非要给她带礼物,她也就老实的,不客气了~ 这要求一说出来,换江大吃货置信不能了,想要帝都酸奶,这没什么,可你不要酸奶,只要瓶,这就让人,好吧,是让吃货无法理解了,他瞪眼,“行,你行,安小然,你可真是非同凡响,千里迢迢的,你不说要点好东西,要什么老破酸奶瓶儿,哥问你,那玩意儿能吃吗?” “怎么了?多好看啊,拿回来插花,放橡皮筋,当调料瓶,干什么都行。”安然弯着眼,托腮的手指自得的轻轻敲击着脸颊,笑容淘气又无赖,“我就喜欢那个!你给不给我买吧?” 得,赶情这丫头这是给他上演真实版的“买椟还珠”呢。 江杰云一脸认命状的举手投降,“买,买,买,敢不给你买吗?我在那边敢不给你买,回到这边你就敢不给我肉吃。” “嘿嘿,算你识相!”安小然立刻得意起来,下巴扬到半天高。 两人熟练的斗着嘴,暂时把江杰云即将远赴帝都的真正目的搁到了一边,正儿八经地开始拉起购物清单来,一边写着,一边兴致盎然地聊着帝都的人情风物,景观传说,市井趣闻,名人八卦……好象江杰云真的只是去那里轻松惬意地游玩一番,顺便再捎些当地的特产小吃就回来一样,没有艰难莫测,也没有勾心斗角。 安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拥入怀里,轻手轻脚的抱了起来,这一番的动作让她的脑子清醒了几分,挣扎着想从一片昏沉里拔出脚来,眼皮抖动着,费力的往上抬,双眼刚刚睁开一线,视线里一片模糊,就听有个声音和煦地在耳边低低安抚着,“睡吧,是我,送你到床上睡。” 或许是那声音太过熟悉,又或许是他身上的气味很让人放心,总之,困到极处,大脑罢工安然立刻安了心,把刚刚抬起的眼皮,又巴嗒一下合上了,转头间又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对于晚归,安然早有准备。江杰云直接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安家的大门钥匙,一路蹑手蹑脚地进了安然的卧室,将她轻轻地放到床上。 尽管他的动作小心,可这一放,依然让安然有几分清醒过来的迹象,双眉微微颦着,入睡后更显嫣红的双唇不满的抿了抿,不过被褥间柔软舒适的触感让她很快便放下前嫌,将面颊在枕上蹭了蹭,小小的吐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将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合着摆放在粉扑扑的腮畔,呼吸再次平缓下来。 江杰云生怕把她吵醒,棉被抖开了一直抱在自己的怀里,这会儿见她安稳下来,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竟原来一直在不经意的屏着呼吸,又见她那幼儿园小朋友一般乖顺的标准睡姿有趣,一个温软的微笑徐徐自唇边漫开,提着脚尖上前,把被子缓缓的覆到她的身上,压好。 虽然江杰云动作轻悄小心,不过还是没有逃过一直躺在床上等待女儿归来的李彩凤的耳朵,她听到声音,便披了衣裳,悄悄下了床,怕安然喝了酒会不舒服,还特意先去厨房调了一杯蜂蜜水端了过来,恰好看到江杰云躬了身立在床畔,正在给床上熟睡的安然盖被子,半弯着的唇边含着浅浅的笑,眼神专注,动作小心,连指尖似乎都透着春风一般的轻柔,仿佛那床上睡着的不是她那萝卜白菜喂养大的女儿,而是童话故事里锦衣玉食娇弱金贵的豌豆公主。 李彩凤的心思一顿,缓缓收住了脚,安静地立在书架旁看了一会儿,才又起步走了过去。 江杰云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直起身朝她悄然轻笑,伸过手帮她把水杯放在床边架子上,然后两人一起关了灯,离开安然的卧室。 “婶儿,我明天要出趟门儿。”临别时,江杰云向李彩凤简单的说了一声他次日一早去帝都的事。“我想去那边想想办法。” 李彩凤有些意外,但马上也就想起了下午收到的鸡毛信,知道他的决定八成是与姜成卓送来的消息有关,便也就明了了,仔细的问了一遍行程的路线,又嘱咐盘问了一番行李和需要带的东西,这才让他赶紧回去好好的睡一觉,省得第二天赶车的时候没精神。 虽然当时李彩凤对这个消息接受得很平静,可待到她躺回床上,把事情又慢慢的从头想了一回之后,心里却渐渐翻腾起来,越想越是不安,到后来干脆将已经睡熟了的安国庆推醒,一脸愁容地把江杰云要去帝都的消息告诉给他。 要说最近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放在他们身边的孩子身上确实是不小,就是放在锦岭本地,也不能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还会跟帝都有牵扯。 帝都啊,离偏远的锦岭千里万里的地方,那里是国家的心脏,祖国的首都,全国政治经济的绝对中心所在。能从那里将手伸到遥远的小城锦岭来,可见在背后操控的人背景一定很不一般,而且显然是决心下了狠手的。 在此前提之下,江杰云这一去,只怕是困难重重。 俩口子越往深里琢磨就越是觉得心惊肉跳,哪里还睡得着觉,脸对脸,你一声我一声,一替一声的叹起气来,这一宿两人没干别的,光提心吊胆了。 没睡好觉的不只是安国庆李彩凤夫妻俩,还有安然。 安然的睡眠质量一向挺好,又喝了酒,睡得也晚,本该睡得不错。架不住心里有事,还一直做梦,梦得极度混乱模糊,根本记不清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既难过又愤怒,伤心得不行,似乎中间还迷迷糊糊地哭过了一回,大概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倒是没醒,可却睡得很不踏实。 安然的生物钟这些年调得极准,到时便醒,脑袋昏沉沉的,其重无比,费了好大的劲,一二三,一二三的对着自己喊了半天的号子,才从枕头上拱了起来,抱着头蹲在床上,一时间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地,缓了一会儿才想起前因后果。 325,烂桃西红柿 冬季天亮得晚,安然醒来得早,但因昨晚下了大雪,雪地反着晨色,总是比平时亮上许多,窗外天光清明,投映在暖紫碎花的被子上。 是了,现在是早上,这是自己的床。 安然捧着脑袋,终于晕晕乎乎地找着了北。 想来昨晚应该是江杰云那个身大力不亏的家伙把她给搬运回来的。 由此为起点,顺着线索往前回溯,慢吞吞的又将昨晚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恍惚间觉得自己好象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是什么来着? …… 对了! 信! 那封江杰云特意嘱咐她转交给苏朗南的信! 那封信叫她给放儿去了?!! 这念头一起,安然便雷劈一般的跳下床来,顿时头也不沉了,眼也不花了,身上也不发酸了,光着脚,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在屋子里四处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漫无头绪的转了半天,急得都快出了汗,无意间一转头,却看到那封信正好端端地摆在书桌上,醒目得很。 看到了它,安然总算是长出了口气,旋即好笑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信当然应该在这里,她昨晚直接睡倒在隔壁,想必江杰云是连人带信一起给搬回来的,把她放在床上,信自然就应该放在桌上。 挺条理分明的事,却把她吓得蒙圈。 看来,她这酒还是没醒透。 郑重其事的从架上翻出一只细巧精致的木头盒子,把信放进去,合上盖子,再把盒子端端正正地摆在自己床边的架子上,倒退两步,端详了一下,这才似乎把一颗心也跟盒子一起摆放稳当了——这可是未来本城第一土财主要交给未来大大有名滴黑社会份子的信,没准还是封鸡毛信,可千万不能在咱手里出个好歹! 安顿好重要信件,安然晃着两条宿醉发软的小细腿去洗漱。 一进卫生间,这位坚定不移的臭美份子就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嚎。 得亏是理智还在,总算是还记得压着嗓门,否则大清早的,搞不好街坊四邻还以为安家发生什么恶性伤人事件了。 臭美份子尖叫自然是为了她那张日日小心呵护在意的脸皮。 说实在话,卫生间那明亮清晰的镜子里,她那张脸也确实是惨不忍睹了点儿。昨晚哭了好几回,尤其是最后的一场大哭,她的脸,眼睛和鼻头当时就肿了起来。可这还不算完,最冤的是,半夜做梦,她又稀里糊涂的哭了一大气儿,更是雪上加霜,这不,早上一起来,这脸真是已经没法看了。 两只眼睛,眼皮红里都泛着青紫,高高肿起,张开眼跟没张开也差不了多少,只给她留下一线光明——她说她今天这眼睛怎么这么不得劲呢! 这模样,说像烂桃,烂桃同志都不见得乐意。 眼睛外部如此之惨,眼里满满的血丝,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了,虽然那色泽实在是向兔子兄弟靠齐。 还有脸皮,全部是红通通的一片,胀乎乎,紧绷绷,明亮亮的肿着,昨天拧鼻涕拧得太卖力气,还破了一小块皮。 安大厨觉得如果单看脸皮,忽略眼皮的话,自己这副尊容特像冬季市场上卖的,刚从蔬菜大棚里摘下来的,还没怎么熟透的西红柿,彻头彻脸的粉红色,还泛着亮光——肿的,而且还是处理的——破了皮,放不久,必须得降价。 臭美份子再次捂脸,仰天悲叹——实在是太他娘哒丑啦! 冰敷! 必须冰敷! 背着英文敷了好一会儿的眼睛,把眼皮都冰得有些发木了,可一时半会的,成效也并不显著。 如果昨晚哭完立刻敷的话,可能还好点,现在再敷实在是有些晚了。 安然哭丧着脸练豁达——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早上工夫紧,伤心都没有时间,只能顶着西红柿配烂桃的尊容满屋子招摇。 于是,江杰云一进门就被她吓了一跳,俯下身,伸出手,极其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触了触她那红亮亮的眼皮,即叹且笑,“怎么肿成这样?” “好看吧?”某臭美份子木着脸皮,眯着她那“一线天”的眼睛,问得坚定而危险。 你都这么问了,谁敢说不好看啊? “好看!”收起笑,严肃脸。 马上就快做早餐了,这会儿安大厨就是问肉食动物,我像不像九天玄女,毫无节操可言的江大吃货为了吃肉,也绝对不带有二话的。 不过,夸完了,吃货仍是第一时间转了身去开冰箱的门。 自欺欺人这种低端路线,江大少爷是不屑为之的,面对骨感现实,咱还得拿出措施来。 “你干嘛?” “我找点冰块,你这眼睛和脸敷一敷,一会儿就好了。”带笑的语调怎么听怎么像唬弄小朋友。 安小朋友直接不客气的揭穿他的谎言,您别忙了,我刚实践完。冰敷?这会儿就是把我给冰冻了也不好使,咱们还是淡定点,赶紧该干嘛干嘛吧。 早餐的主食是香菇鸡丝面,配上几样小菜,当然,有江大吃货在,配餐的肉食是绝不能少的。 寒气逼人的冬晨,尤其是雪后,安然一般都偏爱下热汤面吃。 嫩滑的鸡丝与滋味浓郁的香菇是天生的绝配,喝一口汤,汤汁鲜香味美,吃一口面,面丝爽滑柔韧。爱吃辣的,再舀上两勺配着芝麻炸的又香又劲的辣椒油。如果觉得辣椒的味道太生硬,那么就放一点胡椒粉,温和酥麻。呼噜噜一碗面下去,从指尖一直暖到心底,哪怕顶着呼号尖啸的北风,走在冰天雪地里,周身也是热乎乎的舒坦。 不过,安然今天选择在早餐的时候做热汤面可不仅仅是为了抗冻而已,还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原因。 她是这么跟江杰云说的,“咱们今天特意吃面条嘛,就是为了讨个吉利顺当,希望你这次出门能够跟吃面条似的,顺顺溜溜的去,顺顺溜溜的回来。” 江杰云其实很想说一句,如果他这一趟去真跟吃面条似的,那肯定是有去无回啊,你见谁吃了面条还带吐出来的? 可他的眼里刚刚泛起一点坏笑来,转眼就见安然捧着手里的细面,站在滚沸的汤锅边,将一缕缕的面慢慢送进锅里。 朝阳初升,晨辉明亮,自长窗外射入,满满金色的光线穿透一室氤氲水雾。安然迎光而立,水汽自下方锅内袅袅腾起,秀气的面部轮廓仿佛被这耀目的光和迷朦的雾所浸透,愈加的柔和恬静,她手上的动作,望着面锅的目光和脸上的神情都带着一种明显有别于玩笑的认真和专注,甚至透出几分虔诚的味道来,在这满室的人间烟火里愣是让他生出一种她不像是在做饭下面,倒像是在某处远离尘世喧嚣的佛堂里上香许愿的圣洁之感来。 这突然而生的想法实在有够不伦不类,他摇了摇头,对安小然同学的那套“顺溜理论”表示无奈,有些失笑,也有些感动,开口打趣的声音都像是被她下入锅里的面条一般软塌塌的,绵软得彻底,扶都扶不起来,“傻瓜,你怎么这么封建迷信啊。” 安然这边下着面,那边还不忘忙里偷闲的侧转了头白他一眼,眼上的肿消去了一些,纤长的睫毛上沾染了雾气,湿漉漉的润泽,白眼也少了五分凌厉,倒是自然而然的带出三分少女的娇俏来,嘴还挺硬,“你才迷信呢。我最唯物了!” 江杰云叫人给白了还挺高兴,抿着嘴笑,也不说话,只用下巴点了点锅中随着热汤上下翻腾的面条,还唯物呐您?吃个面条你都图个顺溜儿,你不迷信谁迷信啊? 安大厨总是振振有词的,拿起手边的长竹筷,动作轻盈地将下入汤锅的面搅散了,防止沾连,“我这叫心理暗示,自我鼓励,懂吗?不学无术。” 两大海碗的面伴着数样喷香的肉食和清淡的小菜下肚,胃腑和精神一起被充足了电,昂扬饱满,身上的郁气尽消,江大吃货还未来得及站起来帮李彩凤和安国庆打扫战场顺带装乖,便被安大厨扯着袖子拉到自己的房间,坐到了窗前的地台上。 安然将一大包东西摊在小桌上,再次发挥出自己小老太太的天赋技能,开始一样一样,详详尽尽地对他解说起这些东西的用途来。 这是家里现在剩下的所有还没吃完的肉干,有牛肉的,也有猪肉的,少是少了点儿,可也来不及现做了,多少还能塞塞牙缝,总比没有强。你先将就着忍忍,要是你在那边待得顺当,时间久了,我再给寄过去。 三明治,留着你带着路上吃,好几种馅料呢,反正肉是多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口味。做了不少,足够你吃了,是够了吧?不够我再做点? 这些茶叶蛋,酱牛肉,麻辣凤爪,盐水花生……都是家里现成的,火车上的东西做的差劲,你又挑嘴,要是方便,你也挑些带上吧。都带上?得了吧你,太多了,你不嫌沉呐?行,大哥,你能吃,我佩服! 326,一条大麻袋 这是药,感冒的,肠胃的,消炎的,创可贴外用药什么的,都是你平时常用的那几种。什么不用?吃的不带可以,这个必须得带!当然,你这次去肯定是顺顺利利的,可是……这不是备着万一嘛。万一真要是病了,水土不服什么的,你身边又没人,大半夜的,上哪儿去找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去?带上吧,也安安我们的心,还能少惦记惦记你。 安小老太太眼圈微热,猛地低了头,只把手里的药一个劲的往江杰云的方向推。 江杰云让她那泛红的兔子眼和低俯的脑袋弄有点心慌意乱,哪里还敢说不带,软着声音一叠声的应着,“行行行,安小老太太,小的遵命。您还有什么吩咐,还不抓紧时间迅速唠叨,小心一会儿上学迟到,到时小的罪过岂不大了?你总不会让我怀揣着好几千斤的内疚上路吧?” 这个,菊花茶和薄荷茶,败火的。都是分了小包的,一包是一杯的量,上面写着名呢。你觉得心烦就喝点,可也别喝太多了,这些东西性凉。你要是心里闷,就给家里打打电话什么的,别有事憋在心里自己硬挺着。到那边在外面吃东西小心着点,肉什么的少吃点,别太油腻,真想吃,等回来可够的给你做…… 其实有些话,刚才在饭桌上,安国庆和李彩凤已经联手念叨一遍了,可安小老太太功力非凡,硬是把她老爸老妈念叨到的,没念叨到的,或重复或查缺补漏的又给来了个加强版。 不过,不管她怎么唠叨,居然还在这些长篇大论中十分有意识的避开一切与“不顺利”相关的字眼,把她那所谓“自我激励”式的“心理暗示”贯彻了个十成十。 江杰云倒是有耐心,甚至还欠虐的享受着她的唠叨,也不说话,时不时为她在话里话外特特绕过去的那点小迷信而翘起嘴角。 倒是最后安大厨觉得自己打包出来的这些杂七杂八,吃吃喝喝的东西有些夸张了,不像是进京城,倒像是去难民区,有点迟疑起来,“带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多了?” 江杰云痞里痞气地伸出手指搔了搔耳朵,慢慢地摇头叹息着,一脸的无奈欠扁讨打相,“东西不多,话多。” 安大厨倒也不恼,只学着他的样子,皱起鼻子,特别大声的叹着气,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唉,没办法呀,儿行千里母担忧嘛,你是我一手养大的,你这要出远门,我自然担心嘛,话不多,怎么能让你充分滴感受到我对你的这份深厚的关怀和爱护呢?” 嘴头的便宜还没占完,就让江杰云一伸手把她打理得流光水滑,整整齐齐的头发给揉成了一只人工鸡窝,“安小然,你就充大辈儿吧你!你说说你,准备了这么些东西,怎么把最关键的一样给忘了?” 诶?最关键的一样?忘了?忘什么了? 安然闻言低下头,用目光认真地把桌上摆放的东西又一一迅速盘点了一遍,却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还忘了些什么,皱眉思虑着,神情严肃,“还差什么呢?” “一条大麻袋。”江大吃货笑得一口白牙皎洁,反射着清晨烁目的阳光,气人话说得慢条斯理,好象歌唱,“没有那个,我采购回来的东西往哪儿装,怎么抗回来?” “……” 如果目光也可以剐人,安大厨这会儿真的不介意把对面这厮给片成飞薄的人肉片,下到火锅里配着酸菜血肠涮着吃! 可惜人类的目光没有那种变态的功能,所以,安大厨觉得自己的牙齿十分的痒痒的,在嘴里磨了磨,真想给这个不看时候气人的混球手腕上“戴上”三个牙印版的“表”。 安大厨瞪着一双肿胀的兔子眼,还在纠结究竟要不要给江大混球来个临别“戴表”的时候,江杰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指了指墙上的钟,“安小然,赶紧的,再不走你就要迟到了。” 最近一段时间接连不断的大雪让路面情况十分糟糕,环卫工人们加班加点,忙得不可开交,但成效却并不显著,旧有的积雪残冰还未清除,昨夜便又下了一场大的,以安然那平平常常的车技,想在这样的时候,骑车赶早上学,结果只有一个——摔着成串的跟头一路滚到一中去。 所以,每到雪后,安然大多都会直接坐了公交车去学校,反正门前就是车站,正好到学校门口下车,也是方便快捷得很。 雪天路滑,为了安全第一,速度便在其次,车子一般都开得比较慢,有如牛行。另外,跟安然想到一处去的人也多,纷纷改变出行方式,平时早班车站上人就不少,这种大雪天里,更是人潮汹涌。两种因素加一起,若是不想迟到,必须要比平时出门的时间提早一些。 安然顺着江杰云的手指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是恰恰好的底限时间,仰起头,又细细地把自己的唠叨在脑袋里给过了一遍,确实也没什么可再补充的了,只得站起来开始快手快脚地往身上左一样右一样的套防寒装备,直到把自己裹成了一颗厚墩墩,胖乎乎,摔在雪地里还能滚上三滚的大棉球才算住了手,大棉球伸手去拎自己那沉甸甸的大书包——重点高中的“重点”不只体现在名称上,还体现在学生们的书包和作业本上。 江杰云已经先她一步伸出手,轻松随意的便捞起了那个明显比中学时代大了不少的书包,长腿一步,走在头里,“走吧,我送你到车站。” 安然想说不用了,可心里又觉得离别在即,有些恋恋,磨磨蹭蹭着不想分开,又将话到嘴边的反对咽了回去,跟在江杰云身边,不是很着急的往楼下走。 别看刚才她的那些唠叨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可一气儿的说完了,反而突然就沉默下来。 不是没有想说的,很多。但又觉得或是说出口没什么意义,或是说出来实在不够吉利……比如,“你到了那边尽力而为就成,也别太过勉强了,如果不顺利,就早点回家”之类,彼此都明白的废话,说出来也不过徒添离愁,增加心理负担罢了。 到这会儿,安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那点迷信心理了,索性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说了。 江杰云倒是百无禁忌,东一句西一句的逗引着情绪低落却还在努力硬撑的安大厨说着话。 因着现在自己家跟彩票站不过就是上下楼间一段楼梯的距离,因此,安国庆和李彩凤通常开张都比较早,寒冬和盛夏两季进门等车的便民措施依旧保留了下来,不过这会儿时间还早,彩票站又是刚打开门,还没有等车的人进来。 李彩凤和安国庆正在做着正式开张前的准备工作,将抽屉里的零钱都清点好,码放整齐,电脑开机,给窗台上的花草浇水,用干净的抹布将头一晚都擦好的桌子又抹了个纤尘不染,再用拖布把地面重新拖过一遍,将两块旧毛毯分别铺到进门处和门口的台阶上,并在旁边立上一个自制的,提示“雪天路滑,小心脚下”的红漆木牌,再将门前一直到马路上的积雪都尽量的清理干净。 “咦,杰云啊,你怎么还要去学校?你不是早就跟老师请过假了吗?”李彩凤看着江杰云跟安然一起往外走,有些奇怪的问道。 “啊不是,婶儿,我这不是送小然去车站吗?”江杰云笑嘻嘻的朝李彩凤举举手里拎着的安然的书包,“把她送上车,我就回来。”说完,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彩票站的大门。 “这两个小东西,又在闹什么把戏呢,从咱们家到车站,一共几步远的地儿,还用送?”安国庆继续着手里拖地的动作,一边说一边好笑的摇了摇头。 李彩凤没有说话,只是拎着手里的抹布,站在玻璃门前,望着向车站走去的江杰云和女儿的背影。 隔着一段距离看,似乎这段时间两个孩子的个子又都长高了一些。江杰云依旧是一身的白衣胜雪,他的身体好,年纪轻,火力壮,不怕冷,大概也没打算在外面待很长时间,只穿了件羽绒服,既没戴围巾,也没戴帽子。自家那个怕冷怕得什么似的女儿照旧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球,走在身长玉立的江杰云身边,越发将对方衬托得肩宽腿长,风度出众。 可话又说回来,既使一到了冬天,那个丫头便开始完全不注意个人的形象,在穿着上是怎么暖和怎么来,但就是这样,那厚重沉闷的冬装也遮挡不住她身上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所独有的活力气息。 因着下了大雪,环卫工人又是起了个大早,热火朝天地抓紧时间清理着路面,不过,那也是首先紧着一级的交通干道来的,像他们家门前这种二三级的小马路,只有他们这些临街的商铺店主们各自自扫着门前雪。 327,把你给狂的 李彩凤望过去的工夫,某个身体协调度差劲的家伙已是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测试一下自己那身厚厚实实的防摔设备的柔软程度了,幸好一把被身边的江杰云手疾眼快的伸手扶住,安然似乎是吓了一小跳,立刻变身壁虎一只,两只爪子牢牢的巴在江杰云这株俏生生的救命稻草身上。 女儿当了壁虎,当妈的则贴在门玻璃上,为女儿小小提了一下的心又好好的落了回去,而视线中的少男少女已经双双微侧着脸,不知在说些什么,雪后清晨的朝阳尤其的清亮,明晃晃的照在他们微微带笑的脸上,就像好是影视剧中打了强光的特写镜头一样,明媚耀眼的厉害,照得那两张青春年少的面庞格外的美好。 也不知江杰云说了什么,让安然脸上的微笑转成了薄怒,鼓起腮,瞪着眼,举手就朝江杰云的手臂恨恨捶去,可那动作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去势狠厉,着落轻飘,带着十足的亲昵。安然揍人之后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眉目灿烂。江杰云一面避让着与她说笑,一面还不忘细心地举着胳膊护在她的身后,以免某个笨蛋再次练习五体投地。 李彩凤望着望着,目光中渐渐流露出些许的犹疑和忧虑,渐次又矛盾复杂起来,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安国庆刚把拖把洗干挂好,就听到妻子的叹气声,“怎么了,大清早的就唉声叹气的?杰云的事,是愁人,可咱们那也是乱着急,我看那小家伙心里挺有成算的。” 这两口子昨晚谁也没休息好,这会儿一人脸上顶着一对黑眼圈。要让安然说,他们这一家三口的脸上都够“浓墨重彩”的。 “不是因为那个。”李彩凤顿了顿,想将心里涌上的隐忧按捺下去,但又实在忍不住,到底又慨叹着,“我是看啊,咱家女儿长大了。”再顿了顿,又别有深意的附了一句,“也越长越漂亮了啊。” 对于妻子这种母亲式的感叹,心思远没那么细腻的父亲安国庆本来还没什么感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感慨女人的事儿就是多,不为个啥就叹气,可一听到后面这句夸他闺女漂亮的话,立刻来了劲头儿,乐呵呵的,“那是!”手头的活儿也不干了,一脸的自豪与光荣,“我闺女还说啥!长得好,气质好,学习好,还能干,又乖又漂亮,现在是小,你看看等明儿长大的,追我姑娘的小子还不得乌泱乌泱的?到时候咱们就扒拉着挑,长得不周正的,不要!人品不好的,不要!个头儿不够高的,不要!工作不好的,不要!不孝顺的,不要!不能干活的,不要……” 没想到自己一句有感而发的感叹倒把丈夫带得发疯,李彩凤一阵的哭笑不得,“嘿哟,越说越来劲了你还?看把你给狂的,你这是挑姑爷呢还是选附马呢?你当你家养出来的是天仙儿呐?还没影儿的事呢,先把你给美够呛!” 安国庆笑得真挺美,“怎么不美?我姑娘长得漂亮是随谁?还不是随我老婆。我老婆当年可是咱们厂的一枝花,那么老些人追,偏偏叫我给娶到了家,我咋不美?还给我养了个漂亮闺女,我咋不美?将来我的漂亮闺女再给我找个好女婿,养个花朵儿似的外孙女,我美着哩!” “呸吧,你个老没正形的!”李彩凤叫丈夫那两句自吹自擂的夸奖给弄得脸红起来,一甩抹布,背过身去,微微笑着又擦起了桌子。 完全不知道自家富有远见的老爸正美滋滋的畅想未来,甚至给她畅想出一个“花朵似的”女儿来的安然,这会儿正跟江杰云站在站台前上进行着最后的话别。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站台上的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挤挤促促的,安然和江杰云也跟着站在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挤车抢座的上班族学生党中间,两人面对着面站得很近,四周都是细碎,无孔不入的人声,可是这一刻,安然觉得他们都离她很遥远,周遭好象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清晨的站台上对望着,亲密得触手可及,这种感觉是如此之好。 可是,越是这样,越是想到,一会儿之后,眼前的这个少年便会孤身去往千里以外,暗藏着无数陷阱和险阻的帝都,那些担心,离愁,不安和不舍……便在心头对比强烈的风起云涌。 可心里的情绪再多,落到表处也只能撑起笑脸,轻声的道一句,“一路顺风,马到成功,到了别忘了给家里打电话。” 其实安然不知道,她嘴上没说出来的话,她的眼睛已经替她说了太多。江杰云笑着点头,刚张了嘴,想说些什么,一辆公交车已经进了站。 一时间,小小的站台上好一通的闹哄。 清早的上班族和学生党们身手都是久经考验,一见车子进了站,顿时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个个身法轻灵,翩若游龙,雪后坐车的人总是很多,不抓紧时间冲上去,就只能在寒风中焦急地等待下一班车了。 这种情形下,江杰云也顾不上再说什么了,他的身手好,力气大,还会使巧劲,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拎着安然,身一探,腰一拧,三五下就杀出重围,钻进了车厢,居然还手眼奇快地在后车厢靠窗的位置捞到了一个空座,把安然和书包随手往空座里一丢,便跟着下车的人流从从容容地从后门回到了站台上,依旧风姿绰约,衣白如雪,头发丝儿也没乱上一根,大有高手风范。 待安然慌手忙脚的抱着自己那个重型武器似的大书包从座位上爬坐起来,扒着车窗,拉下厚厚的手套,用温热的手掌将玻璃上蒙着的一层薄冰暖化赶开,透出一小片玻璃往外看时,车子已经蜗牛一样缓缓地开动起来。 江杰云一身雪白的站在被踩得一片脏污的站台上,俊朗的容颜浸在金灿灿的朝阳里看不清楚眉眼,只觉得笑容美好。 江杰云站在那里,自然不能透过那一小片化开的玻璃看到扒在窗口的安然,他能看到的只是一扇扇被冰霜蒙盖得白花花的车窗,只是凭着对安然素来的了解,觉得她也许会在窗后看着他,便站在那里对着结满冰花的车窗一脸愉快的扬起嘴角,挥动着手臂,出色的姿容倒引得一旁等车的几个小女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眉眼乱飞,直到车子越开越远,他才收了手,揉了一把被冷风吹得发木的笑脸,垂下眼,返回彩票站。 车子开出了老远,安然还一直将脸颊贴在冰冷冰冷的玻璃边上,直到再也不看到那一方小小的站台,她才怅怅的将身子落回到了椅背上,将脸埋在书包粗糙挺括的表面上,鼻子又有些泛酸了。 离别难舍固然让人伤感,前途未卜固然让人忐忑,但安然觉得自己之所以现在泪包似的总是想哭,大概也跟江杰云昨晚的痛陈革、命家史有关,心疼来得太猛,这会儿还没有消化干净,便又与离愁别绪和担忧挂念汇聚在一起,心里的难受才来得格外的强烈。 本来早上起床时,她那一张脸已经是让人目不忍视,坐在车型老旧,四处透风的破公交上,泪汪汪地吹了一路的寒风,到了学校时,安然的那副尊容已然开始向影响市容、校容和班容发展了。 她顶着这副“烂漫”容颜一进教室,真把班里的同学吓了一跳,纷纷偷偷拿余光进行大规模围观。平时跟她关系不错的同学们则簇簇拥拥,小心翼翼的上前关心问候。 不管是围观的,还是关心的,都是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态度,以为她这是遭了什么大事了,才弄得如此这般的一副惨烈面容。 安然也确实是要给同学们一个说过得去的理由,可真正的理由又不能说。 先不说事涉江杰云的个人**,单说这前因后果的摆出来也是小孩儿没娘说起来话长。 要解释得简略一些呢? 我是心疼江杰云才哭成这副熊色德性样儿的。 天老爷,此言一出,只怕班里立时震晕一大片吧? 太特么的引人误会了。 这不能说,那也不能说,详解版的不能说,浓缩版的没法说,路上又光顾着难受了,完全没想到这茬儿。 安然自认又不是江杰云他们三个那种富于急智的人物,这会儿让她临场发挥,分秒之间想到一个强大有力的理由简直是不可能完全的任务,所以到了最后,这货憋红了脸,吭哧了半天,汗都快冒出来了,纠结再三,只得又把她那个丢人败家的理由小小声的拿出来用了——人家生理痛,太疼了,哭惨了都! 呃……这个理由怎么说呢,虽然丢人了点,不要脸了点,生僻了点,但是呢,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生理期来的时候本就怕寒气,雪后天气正冷,再加上青春期的小女生本身就容易有痛经的小毛病,经期不准,来得提前或是滞后,总是特别折腾人,哭得惨烈了点,倒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328,特别的犀利 一群小姑娘们听得倒是面有戚戚然,痛经神马的,基本上是每个小女生都曾有过的经历,这会儿皆很有代入感的感同身受起来,十分同情的围着安然支招,纷纷送上自己的口头安慰和物质支援,别的不说,光是各种巧克力安然就收了足有十多块之多,都是没拆封的。 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传的,居然连他们的班主任夏微都被惊动来了。 夏老师一出马,顿时手笔非凡,直接去食堂找到大师傅弄了一大茶缸的生姜红糖水,依旧穿着她的那身防御指数暴表的盔甲装,挽着一丝不乱的发髻,腰杆笔直,气场十足的踩着细高跟皮鞋,卡嗒卡嗒地一路端着那只与女王完全不搭的大茶缸子,热烫烫的送到了安然的面前。 安然面对着同学们和夏老师的热情关怀,真是羞愧异常,热泪盈框,捧着那十多块巧克力和老大一缸子的生姜红糖水差点没再次泪洒当场。 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真是一个谎言要用千万个谎言来圆啊! 顶着那一道道温情关切的目光,安然真是觉得鸭梨山大,那山还是喜马拉雅山级别的,尤其是夏老师端着一茶缸子生姜红糖水走过来的时候,她真心觉得那清脆的步履声每一下都卡嗒在她那脆弱又敏感的小心脏上,卡嗒得一哆嗦一哆嗦的。 幸好,安然在心里突然由衷的庆幸起来,幸好她此时脸上又红又肿,有什么细微表情也是不显,否则就凭她那点微末的演技,面对着此情此景,还真是有些抗不住。 另有一样比如安慰的是,不管怎样,貌似自己的人缘还正经不坏。 可是越是这样想,安然就觉得无颜以对,唉…… 人民群众的深情厚意让人既愧疚又温暖,除了不停的道谢,拼命挤出疼痛不已的表情来努力回报大家的好意之外,脸皮厚度依旧有待狠狠修练的安然最后只能一口气把那巨大一缸热气腾腾的生姜红糖水咕咚咕咚全部灌进肚子里,紧接着又把大大的十多块巧克力全部一点不留的扫进胃袋,然后使劲的诚恳表示,经过同志们春天般的温暖关怀和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之后,她的痛经症状已经得到了切实有效的控制和缓解,大家不要再替她操心了,真的,呜呜…… 正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女同学们听到安然说状态迅速好转后,个个感到开心和安慰,遂慢慢散去。 留下安然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大茶杯,不得不在剩下的时间里,不停不停的灌着白水,用以冲淡口腔和牙齿间浓郁到极点的甜度。 十多板巧克力到底有多少甜度就不用多说了,单说那一大缸的生姜红糖水。 由于夏老师本人极度嗜甜,据说为了保证疗效,她还特意让大师傅多多的加了红糖,所以那缸红糖水里的甜度真是可以称得上是超乎想象——起码是超出了安然的想象。 虽然她觉得自己对此是比较有心理准备的,可当她把一缸子红糖水全部灌下之后,还是觉得对于亲爱的夏老师来说,没有最甜,只有更甜。 当然,安然的这个倒楣催的强悍理由,哪怕她再豁出脸皮,对男生们是没法说的,这些刚刚走进青春期的男孩子们见到安然被一群女生外带一个女老师神神秘秘的围着,都是一脸的懵懂,有个别一两个比较懂行的,也是满脸的高深莫测,吱吱唔唔,弄得大多数男生更是云里雾里的以为安然同学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一时间望向她的眼神倒也颇为的“怜香惜玉”。 好容易,关心VS好奇的同学们终于彻底散去,给某个愧疚得要死要活的撒谎精一点自由和喘息的时间,安然贼眉鼠眼的抹了一把满头的热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要说闹腾也有闹腾的好处,虽然尴尬狼狈又内疚羞愧,可整整一个早上,安然确实是忙得没有时间和机会来胡思乱想,然而,这一旦清静下来,离愁和惦念就开始无孔不入的在心头泛滥起来,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安然开始止不住的看起表来。 这个点儿,那家伙大概已经出门了,大雪天公车不好坐,出租车也不好打,他应该会早一点启程…… 看看时间,现在差不多应该会到车站了吧…… 正常来说,大概已经是开始检票的时候了吧,就是不知道这种天气,火车会不会晚点…… 第一次,安然觉得身边的座位是这样空荡荡的宽敞。 虽然平时江杰云也总是不在的时候多,但那种感觉只是空间上的阔绰,而这一回则是心理上的,身边少了一个人,不只座位,仿佛连整座教室都因此而显得无限空阔寂寞了起来。 从她重生开始,从他们成为同桌开始,两人还从未像这样天遥地远的分开过。他仿佛一直就坐在她的身侧,虽然那厮总是逃课,总是缺席,可是在心理上,却依旧是觉得他就坐在她的身旁,带着暖暖的体温,呼吸可闻,只要略微转转头就可以看到他眉眼清俊,薄唇微扬的样子,笑得斯斯文文又坏水暗涌,然而眼底的温情又别有一种暖人心腑的味道。 安大厨望着身畔空空的椅子怔怔出神,心情怅怅的慨叹,唉,自己一口一口喂养大的孩子总是最有感情的,他刚走,她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心情低落,上课时还好,毕竟要专心的听讲,注意力必须集中,顾不上想那么许多,下课后,发蔫的状态却愈加的明显,倒是歪打正着的非常契合她这会儿的“病号”身份,再次收到了关爱无数。 一听说安然生病,脑子里仿佛安装了雷达的楚飞飞一下课便跑过来看她。本来是应该扯了好友吴泽荣一起来的,但由于对男生来说,安然的这个“病因”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所以,楚飞飞也只好把同桌撇在了一旁,独自前来。 不过,楚姑娘脸上的表情不同于班里女同学们一边倒的同情怜惜,而是在担忧中又带了些迟疑——安小然同学的这个囧里囧气的理由实在不能怨她想太多。 而事实证明,聪慧灵巧的楚飞飞同学想的一点都不多。 “……安然同学,作为一个文学青年,你在编造谎言的时候能不能有点相象力和创造力?”楚飞飞哭笑不得,甚感无力的吐糟。 安然比她更无力,肿着一张脸,怀里抱着一只大茶杯,软绵绵的靠在她的身上,作挥汗如雨状,气息奄奄的叹息,“得了吧,还想像力、创造力呢,当时把我憋的,大脑都快自燃了!你别看我这段子老,好用就得呗。再说了,我要是另外换个创意十足的理由,你听着不担心啊?” “确实,放羊的小孩儿最体贴了。” 想在楚姑娘的嘴上占着便宜是件难度系数较高的事,短短的一句话便把安小牧童心里那份深深的羞渐又重重的勾了起来,立时委了。 楚飞飞则伸手捏着歪在自己肩头上的安然的脸,细细端详了两眼,又推了推自己寒光闪闪的大眼镜,“说说吧,怎么回事?” 江杰云觉得面对着两位长辈和好友们把过去的操蛋往事再重新说上一遍十分的别扭,同时安然也不忍心让他一再重复那些难堪伤心的过往。作为江杰云的指定官方发言人,安然便自告奋勇的负担起为他向亲友们解释说明的重要任务。 现在既然要解释,哪怕只是暂行简版的,自然也是人员越齐全越好,于是第二堂课下课,安然便找了楚飞飞,又叫了吴泽荣,简单的对两人转达通告了一下,江大财主今天一早进京城寻找转机的消息。 至于更加详尽的内容,比如三兄弟那狗血异常的身世,以及这次事件幕后黑手的具体身份等等,则留到周末聚会的时候再细致解说。 吴泽荣与楚飞飞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跟安国庆和李彩凤差不多,第一感觉都是颇为意外。 “这事……是不是跟江杰云他们几个的家世有关啊?”楚飞飞楚姑娘不负自己百晓生的名头,直觉,敏锐度和分析能力都不同非响,凭着手里极其有限的信息,一开口就能直指问题的核心,让人不服都不行。 书本宅吴小呆偶尔也会特别犀利一把,而且犀利得浑然天成,听了楚飞飞的话,便怔怔的瞪大眼,讶异的问,“诶,杰云的家是在北京吗?” 安然让吴书呆这正中红心的一问给吓了一小跳,跳过之后,又深深无语,这只书虫子灵光一闪起来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心有余悸。这二位如果联手,一个歪打正着,一个水平高强,真可以去开家侦探事务所了。 她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楚飞飞反倒惊讶了,着意又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静静陷入疯狂的思索和分析之中,默不作声了。 好一会儿,她才抬了眼,再次发问,“你哭成这样是因为演绎了一把十八相送?” 329,自虐的念头 一听这话,某迷信份子又开始“呸”了,满脸严肃的不以为然,“此言差矣!什么叫十八相送啊,多不吉利!” 而且差多了,首先,她和江杰云是什么关系,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朋友,人家是情侣,这能比吗?就算不提这茬儿,单想想十八相送是个啥结局,就足够膈应人了。 安然同学坚定的表示,值此敏感关键时期,可不好乱比喻的! 这位!真是没救了! 楚姑娘和吴泽荣双双囧给她看,一起在心中热烈呼唤政治老师,您老赶紧把这个孽障收了吧! 安然自然不知道自己在两位好友心目已经直接从祝英台上升到白素贞的级别了,接着楚飞飞前面的问题往下说,“不是。因为别的,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等到周末的时候咱们聚聚,到时我再好好详细的跟你们说说。” “哦,好。”吴泽荣是很好说话的乖孩子,虽然他也好奇,但好奇心却不强,尤其是见安然的神态也跟她的名字一般安然平静,哪怕对她哭鼻子的事关切又好奇,但却也顿时安心,好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至于楚姑娘,听到这个回答,习惯性的又去伸手推眼镜,大大的眼镜片上一阵的白光频闪,晃得人眼花,她的嘴角用力抿着,似乎正在通过这个动作来努力压制内心呈井喷状的求知欲,总体来说,此时此刻,这位重度信息收集癖患者面上还显淡定,内里十分纠结。 对好友足够熟悉的安然自然了解其内心是怎样山呼海啸一般的翻涌和曲折,不仅毫无同情之意,还很不厚道的开始带头闷笑起来。 吴泽荣一个好孩子,长年跟一群“坏”朋友混在一起,也渐渐有些不厚道起来,被安然这个缺德鬼带得一道轻笑不已。只是小书虫呆性不改,安然好歹还知道低头掩饰一下,这傻孩子完全没有那个概念,把“嘲笑”这一行为进行得十分坦荡光明。 楚姑娘被两人这副贱笑样气到,立刻针对罪魁祸首展开反击与批判,说某人如今一脸处理的瓜果梨桃相儿,笑起来更是让人不忍直面,所以,良心提示,请保持严肃表情,以免吓到路人。 这话说的,真正毒辣!把某个臭美份子打击得够呛,一颗脆弱的玻璃心瞬间粉碎粉碎,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中午回家吃饭,仗着午间彩票站里并不太忙,安然便直接端了饭菜跟父母一起挤在楼下用餐。 刚端起饭碗,安国庆便是一声长叹,“唉,那三个小子都不在,这饭吃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安然深有同感,跟着一个劲的点头,可不!看吧,在吃饭的时候,想念三个吃货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虽然也是满心惦念着三个孩子,不过,作为母亲,李彩凤此时明显对另一个问题更加的关注,“今儿早上我就想问了,你这脸是怎么整的?怎么哭成了这样?” 某个还未完全从好友的打击中回复状态的臭美份子一听老妈的问题,马上会错了意,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再次中箭,捧着脸,哀叹再三,才道,“唉,别提了,这事说起来话可就长了,等晚上有时间的时候,我再跟你和我爸说。” 李彩凤拿眼仔细端详了女儿几下,见她虽然一副揪眉琐眼的德性,但神情坦荡自然,并没有任何躲闪或是心中有事的模样,显然她想知道的,和女儿所想的,根本就是一个南辕,一个北辙,一时间心情不由得又复杂起来,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女儿的单纯省心还是应该叹息女儿的呆笨懵懂。最后的最后,李彩凤也只能暗自感叹着,唉,这女儿一大啊,当妈的想的就开始多了。只怕将来,她为他们家的这个小呆子还有得操心了! 安家的呆瓜自然不知道老妈此刻为她而生出的各种复杂翻转的心事,心疼过了脸皮,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这个时间,江大吃货在火车上也开始吃饭了吧?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不由得又都是一声叹息。 好好的一顿中午饭,安家三口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蔫。 晚上放学的时候,安然本想照例顺便去菜市场买些菜带回家——这个“例”自然是最近姜成卓和赵真旭不在之后才形成的,可站在开往菜市场方向的车站上,等了半天的车才渐渐反过味来,还买什么菜啊?三个吃货都不在家,家里的存货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再吃个两三天都不成问题。 她这边刚想清楚,还没来得及再生出些什么伤感感叹之类的情绪,站台上就来了一辆车,身前身后人潮顿时汹涌,拥带着她往车门的方向挤,她回过神来,连忙定住脚步,逆了人流往回走,中途还被一个男的搡了两下,身体刚一踉跄,一旁的一位大妈便不耐烦的奉送了两句,“诶,你这人!到底上不上车啊?搁这杵着,这么烦人呢!” 安然自觉理亏,灰溜溜的败退,夹着尾巴走向开往自家方向的车站等车。 车到站,进家门,正是彩票站最忙碌的时候,眼下又已经快到新年,一年之中的销售小高峰也随之来临,安国庆和李彩凤忙得简直抬不起头来,听到女儿的那声“爸,妈,我回来了”,两人也只是高声应了一句,眼皮都没顾得上撩一撩。 这种情况,安然早就习惯了,径自开了小门上楼。 随着这几年安国庆和李彩凤对彩票站里的工作越做越熟,不到实在忙得打不开点儿的时候,安然是不去帮忙的。 父母在日常工作的配合上早已摸索出一整套自己的程序和方法,行云流水一样,都不用说话,一个眼神过去,互相就知道彼此的意思。 要说安然的手倒也不慢,可差在日常业务不熟,虽说打号收钱的事看着简单,但是猛然插到配合默契的父母中间,她就显得笨手笨脚,忙没帮上多少,反而显得十分的碍事。 所以,安然虽有积极主动为父母分忧的心,可架不住父母对她这个用着不顺手的小工百般嫌弃,炒了她无数次的鱿鱼,到后来干脆一看到她挽袖子要帮忙,就挥手撵人,弄得小工颇伤自尊。 进了门,安然顺手将钥匙放进摆在鞋柜上方的,专门用来收纳各种零碎杂物的大瓷碗里,不经意的一转眼,目光随即被碗内的另一串钥匙所吸引,那是对面屋江杰云他们家的,三个主人都走了,钥匙自然就放在了他们家,李彩凤和安然没事的时候可以过去收拾一下,打扫一下卫生,开窗换气,给植物浇浇水什么的。 安然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那串钥匙,上面卡通小狼狗的钥匙扣还是她拴上去的——当初没有找到小狼式样的,只好找了个近亲,心里一动,将它拿在手里,开了房门,直接奔了对门。 这串钥匙安然也是没少用,开锁的动作毫不犹豫,流利地一旋一扭,暗锁打开,推开房门,并不很黑,楼前的路灯,街面上的车灯以及更远处,河对面楼群间的万家灯火,透过客厅的长窗映照进来,一地影影绰绰,浮浮沉沉的光影。 安然在这片变幻的光影里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伸手开了玄关和客厅的顶灯,电灯开关“啪”的一声脆响,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想当然是空荡荡的,除她自己,没有半个人影。 所有的家具、电器、花草、摆设和生活用品都放它们原本应该摆放的位置上,一丝不乱,桌面上纤尘不染,十分洁净,想来,彩票站不忙的时候,李彩凤已经上来打扫整理过了。 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可是随着它们的主人们先后离开,这些平时看着十分亲切习惯的物件,此时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无端的透着几分陌生,就连头顶上那两盏由安然、周芳华和姜成卓三个一起挑选的色调温暖的吊灯,这会儿看起来也透着一股完全失去生气的,冷冰冰的味道。 安然慢吞吞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过去,开灯,关灯,心里越来越酸,眼眶也再次渐渐发热。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知道过来看着这空旷寂寞的屋子,心里肯定是不好过,可偏偏却阻止不了这自虐般的念头,上赶着来找不痛快。 安然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然后关上灯,仔细地锁好门,走人。 这个时间,江杰云大概已经到了省城了,据他说,夜里正好有一班飞机飞帝都,大约凌晨时分他就应该身处伟大祖国的首都了。 返回自己的家里,又换了鞋,脱了外套,换上居家的轻便衣服,放上一盘英语磁带,扎上围裙,开始做晚饭。 三个吃货一个都不在,晚饭做起来格外的轻松省力,口味也随之清淡了许多。 不过,大概做惯了大锅饭,猛然做起小锅饭来很不习惯,差一点就做过了量,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否则那些多出来的剩饭剩菜可就够他们家三口人的呛了。 330,亲密的错觉 吃饭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照例是在楼下,边吃边工作,销售晚高峰的时候,彩票站里挤挤压压的都是人,走动都费劲,空间精贵,安然只好一个人在楼上吃。 并不宽敞的餐厅里,灯影寂寂,人声杳杳,大大的餐桌上,只有一个人在用餐,杯盘轻磕,筷子夹菜,牙齿咀嚼……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十倍,甚至能带起一串细微的回声,摇颤着静默的空气。 也许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的声音,也许是思念和孤单在心理上放大了这些声响。 当初装修的时候,安然特意在餐厅的墙面上设置了一个照片墙,上面贴满家人和朋友们的照片,其中跟江杰云他们三个有关的占了足足半壁江山,大部分都是抓拍的,昂首大笑的,耍宝搞怪的,狂吃海塞的…… 她当时的理由是,把他们三个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展示在餐厅里,让坐在餐桌旁用餐的人随时产生危机感,好似下一刻,这三块料就能跳出照片,把桌上的好饭好菜全部抢光吃光,如果不抓紧的吃,努力的吃,回头就得饿肚子——总之,非常的有助于增加食欲! 是某唯物主义者一惯强调的“心理暗示”。 而现在,一个人坐在餐桌旁,一边扒饭一边看着这面照片墙和墙上那一张张熟悉的,亲爱的朋友们的笑脸,安然觉得她的这番布置简直是在挖坑给自己跳。 一个人的胃口好坏,有时与食物直接相关,而有时,则是由心情和环境决定。 就比如现在,其实她早就饿了。 早上一到学校就不得不一口气塞了好些巧克力,又灌了一大茶缸子巨甜巨甜的生姜红糖水,随后,她为了冲淡口腔和胃袋里那齁死人的甜味,又着实喝了不少水,肚子被撑得涨鼓鼓的,身体稍一动弹都恍惚能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响,混了个结结实实的水饱。 如此一来,中午的时候根本吃不下去东西。等到了下午,来来回回的去了几趟厕所也就饿了,偏偏她心里有事,忘了带加餐,只好一直饿到现在。 但是肚子很饿,不代表胃口就好。 墙上的这些关于江杰云他们的照片无一不在时时提醒着她,他们的缺席,他们的艰难和自己对他们的挂念。 静寂至极的空间里,可以听到楼下彩票站里传来的模糊人声,楼下街道上车子开过的嗡嗡声,以及运河上遥远的汽船鸣笛声,长长的拖曳着尾音…… 这样的空寂其实是无益的,它给了人更多的思考空间,可这样的空间对于此时的安然来说,其实很不必要。 有了时间,有了空间,她便会胡思乱想,想着身在省城的江杰云,想着被关了禁闭的姜成卓和赵真旭,想着他们此刻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吃得合不合口味,有没有挑嘴,他们的心情如何,处境如何,都在想些什么…… 这样不好。 挂念本身并没有错,但不能让这些情感过度的泛滥,一旦这些想念成长得过于迅速,过于庞大,那么它首先会压垮自己,同时,也会给别人造成沉重的负担。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与亲人,朋友等亲近之人紧密相处。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走的路,必须要独自面对的孤独与困境,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学会与自己相处,学会与寂寞和孤独友好共处,甚至享受它们,需要它们,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和时间里,思考,努力,成长…… …… 孤独的安小然同学一路慢吞吞的扒着饭粒一路十分文艺的给自己做着各种心理建设,她觉得目前的她迫切的需要这个。 别的不说,她首先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干,把这种像脱了水的蔬菜一般蔫头蔫脑的劲头儿挺过去,没听说哪个人,失去了好友的陪伴就跟失了恋似的。 就算是此时的情况非同一般,也不能这样下去,那也太丢人,得是多粘乎的人啊,谁还敢跟她做朋友啊。又不是谈恋爱,得成天到晚的腻在一起。再说,就算是热恋也不能那么干,日久天长,失去自我,弄得彼此都没有喘息的余地,那样不好,很不好。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人首先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要学会控制情绪,而不是让情绪控制自己。 做好自己,才有能力来帮助别人,让别人可以对你放心的爱护,依靠和信赖。 再说,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她总不能拿“江杰云他们一日不回来,我就一天没有心情学习”向老师申请免考吧? 好不容易考上的一中,还是踏着线进去的,努力了一个学期,就是为了不要让期末的成绩太难看。友情重要,学习也很重要,你得打起精神来,安然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必须的呀! …… 身边没了可以尽情念叨的人,所以,安小老太太百无聊赖,只好改变方向,自个儿对着自个儿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 心理建设做了一萝筐,接下来就是要落实转化到实际行动上。 第一,我们拒绝无声的空寂,我们要听英语。 第二,因为我们的心情比较低落,现在需要一点活泼的东西来调节一下。 于是,安然拿出了一部夏微夏老师专业推荐的英文电影放了起来。 并不是为了看,只是为了练习听力和口语,事实上这部电影她前前后后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某些台词差不多都会背了,有时听着听着还会模仿电影中演员的语气,跟他们一起念出某些段落的对白。 不过,安然的目标不仅仅是某些台词,而是全部台词,不是差不多会背,而是必须全部听得懂,最好做到全部都可以跟着复述下来,每一字,每一句。 所以,没事就拿出来放一放,是很有必要滴。 听着电影,安然开始收拾着碗筷,扎上围裙的时候,居然还带了点委屈——她好久都没正经地做过打扫战场的活儿了,平时这种活儿都是江杰云他们干的! 唉,人果然是不能惯的! 心情再度猛然低落下来的安小老太太,大声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叫了起来,“听英语,听英语!” 后来想想,这场景要多傻冒就有多傻冒,她又改为在心里默默念叨了。 当一心向着学习,努力成长的安大厨听到客厅里电话铃响的时候,并没有太过着急,觉着应该是小周姑娘或是另外几位好友,八成是来打听江杰云他们的事,就算他们不来电话,她也打算一会儿给周芳华和郑晓打一个,通报一下最新的情况。 尽管刚才又做了一回心理建设,也在努力调整心态,打起精神,可接电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免不了有些没精打采,懒洋洋的,“喂,你好,我是安然。” 意料中的声音没有响起,电话那端却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那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声音,声音不高,却很愉快,稍稍带了一点疲惫和懒散,很放松的笑法。 “江杰云?!!!”刚刚还脱水的声音突然扬起了来,就像是被一夜春风染绿了的枝头,一下子就饱满鲜亮了起来,安然同学张大了眼,那叫一个惊喜交加。 电话这端语气的鲜明变换似乎很让那端的江某人开怀,立刻洋洋自得的灿烂了起来,“唉呀呀,声音很惊喜嘛,看来安小然同学对我滴思念是非常深刻滴呀,嗯,本帅哥表示,十分滴欣慰啊!” 安然忍不住白了一眼,后来想想,这白眼真是翻给空气看,白费力气,于是,直接转为口头鄙视,却是笑容满面的鄙视,“唉呀呀,可了不得了,江小云同学,你是不是自个儿觉着自个儿像庙里的菩萨似的?” “什么意思,解释!” 熟悉的声音经过电话的线路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十分熟悉的陌生人,你可以在心里轻易的想像出他此刻的神态,举止,一颦一笑,甚至嘴唇扬起的角度,微眯的含笑的黑眸,以及胳膊腿儿摆放的位置,仿佛这人就近在咫尺,一伸手就可以捏住他的腰侧,使劲的一拧。 独有这通过话筒传过来的,带着几许陌生的声音提示着他们空间上辽远的距离。然而那呼吸却回响在耳畔,又时时给人以一种过于亲密的错觉。 安然想到这里,就觉得耳朵有一点点痒痒,好象电话那端的那个总喜欢调皮捣蛋的家伙这会儿就站在身边朝她的耳朵吹气似的,很傻气的就把手里的话筒往一边让了让,“解释就是,你太喜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哪里哪里,庙里的那些满头长包的家伙们哪有我帅,安小然,你的审美很成问题啊!” 要跟他没营养的斗下去,只怕再过一个小时也说不到正题上,先不说这么做有没有意义和营养,单说这样说下去的长途电话费就很让人肝儿疼。 331,绝对不会输 安然决定做个成熟理智的好孩子,于是“忍辱负重”的不搭理某人的茬儿,直奔主题,“你现在是在省城了?住下了?吃了没?什么时候的飞机?” “啧,你放连珠炮呐,你说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问题吧?” “以上问题请按顺序依次回答,我们的目标是最大限度的节约长途电话费,谢谢合作。”安然严肃而官方的口吻有如调查问卷或是试卷的思考题目。 其实有些话大部分都在临别前说完了,才分开不到一天,旅程不长,距离也不算很远,单从行程上讲也是一切顺利,没有什么最新的进展,吃饭了,住店了,睡了一会儿,机票也订了,时间也早就知道了,很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平时也不是多罗嗦的人——安小老太太真着急的时候,还是很能发挥她文学爱好者的水平的,遣词用句很能精练得起来,可就是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把该讲的话都讲了个明白。 最后,还是安然首先结束了通话,“好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能睡就多睡一会儿,我得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哦——”声音从鼻腔发出来的,有点懒,有点赖,带了一点不太甘愿的味道,他那边刚出声,安然便已在脑中脑补出他那副无辜撒赖的模样,心里立时有点软,刚想说些什么,那边已经回复了欢快的语调,“行,为师不在,安小然同学可要用心学习,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的邮箱发邮件,为师会定期指点予你滴。” “嗯,你也要好好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不可以因为身在外地就产生松懈倦怠思想,知道不?”安然也不甘落后的打着官腔。 说起来,她是真佩服江杰云,衷心的,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行李里仍旧带着书本,想必在旅途中也是抓紧一切见缝插针的时间学习。 不了解他的人都说这厮聪明,头脑好,所以成绩才好。可在背后,他付出了多少别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和汗水才做到今天的这个份儿上,也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结束了这通其实挺没营养的电话,安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心理建设挺成功的,看,她又精神满满的了,可以以极大的热情和良好的状态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了——至于她的状态好转与那通电话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安小然同志是坚决的不予考虑的。 学了一段时间,中途休息的时候,给郑晓和周芳华分别打了电话,简单的说了一下江杰云去帝都的事。郑晓的反应相当敏锐,跟楚飞飞有得拼。 小周姑娘则惊叹连连,各种问题接踵而来,安然险些招架不住,最后干脆都用一句“周末再细说”来打发了。 小周姑娘自然是不满的,她觉得现在距离周末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安然这样卖关子,吊人味口简直有够缺德,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没法睡觉了。 安然面对这个问题姑娘险些快要招架不住,预计五分钟结束的电话愣是拖过了二十分钟,她怀疑如果不是小周姑娘自己也有学习计划需要完成,搞不好这疯丫头立刻就能飞奔过来,对她严刑逼供。 最后,小周姑娘不甘不愿的嘀咕着许愿,“希望江杰云同志在帝都可以旗开得胜,马到功成,这样我师傅和小胖就都可以回来了。” 说到最后,小姑娘的声音十分的低落。 安然刚刚好转的心情也跟着浮过一片淡淡的阴云,强撑着安慰她,“那是必须的呀!也许不久,他们就都回来了,我们还要一起过新年呢!” “对!!!”小周女王的回答霸气十足,铿锵有力。 安然今天的解释说明工作还未结束,重头戏还在后头,比如,她必须要对老妈老爸解释说明清楚,她昨晚把自己哭成一脸处理瓜果梨桃相儿的具体原因。 这一番解释说明,被安大厨安排在了宵夜时间,边说边吃,两不耽误。 事实证明,她这个主意想的特别馊特别缺心眼,真的。别的不说,一边哭一边吃,实在不是件有益身心健康的事。 对父母的解释不会像对好友们那样的简略,总不能为了省事就把父母与好友都放在一起开会吧?虽然李彩凤,安国庆跟几个小辈儿的关系都不错,好友们在他们面前也都比较放得开,也称得上随意自在,不过,毕竟还是有点拘束的,都需要各自的活动空间。 安然把江杰云昨晚讲过的话又向父母重复了一遍,不同于江杰云当时那种淡漠的叙述口吻,即便已经消化了一天,安然在讲到某些情节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声音发颤,眼眶泛酸,需要停下了深吸上两口气,才能将情绪平复下来。 那三个家伙这些年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李彩凤就不用说了,听得连连抹着眼泪,叹着气放下筷子,挥了挥手,还吃什么饭啊吃饭,心里难受还难受不过来呢。 安国庆一大男人,倒不至于跟老婆女儿一样掉眼泪,却也听得叹息不已,饭吃也不下去了。 至于安大厨本人呢? 她又陪着老妈掉了一回眼泪,当然也没心情吃什么宵夜了。 一家人情绪不高的收拾了碗盘,安然随后向父母通报了江杰云的电话内容,安国庆笑叹,“杰云这个臭小子,就是心细,下午的时候,他都已经来过一遍电话了,等你回来又来了一遍,估计是怕你挂着他。” 李彩凤擦擦眼晴,也想起江杰云已然打过电话这茬儿来了,又拿眼去看女儿。 安然正忙着要去呵护她那张这两天倍受折磨的脸皮,几乎没怎么注意自家老爸说了什么,随口应了一句,就一门心思地跑到卫生间里专心致志的臭美去了,她这副没心没肺的德性,又引得李彩凤暗暗地一阵摇头。 第二天晚上,差不多同样的时间,安然再次接到了江杰云的电话,人已经在帝都住下了,下午的时候,出去跑了一圈,开始准备着手打探消息了。 不同于安然当初认为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江杰云其实在帝都也并不是一点关系人脉都没有的。 他虽然没有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的料想到会发生眼下的这种情况,但对于帝都方面却一直没有放松关注和准备,借着各种机会,也着意结交了一些朋友。 不过,由于顶着私生子的身份,他所能结识交往的大部分关系都属于上层圈子的边缘化人物,缺乏足够的力度和畅通的渠道。 不过,也总算比真正的两眼一摸黑要强上许多。 安然听到这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已经看到希望就在前方,说得更托大一点,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她的盲目乐观并不是因为她已经预知了未来——说实在的,她对自己记忆中的未来还是挺没底的,这份信心更多的是建立在对江杰云的信任和了解的基础之上。 这些年来,她旁观着江杰云一步步的建立着自己的各种关系人脉网络,以他的个人背景和年纪,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各种坷坷绊绊,一筹莫展的事也是时有发生,但他善于抓住一切看起来不可能或是稍纵即逝的微小机会,反应敏锐,且富于想象力,往往能兵出奇招,取得意想不到的成绩。 照安然看,想要对付江杰云这类人,必须出奇不意,扑上去,抡圆了,一板砖就狠狠的拍死他,绝不能想着享受什么折磨对手,看着对手垂死挣扎,痛苦不堪的快感,因为还没等你享受多少长时间,这厮就已经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用过人的战斗力和行动力迅速地扩大战果,成功翻盘,反败为胜了。 总之,千万别让他有喘息的时间,也千万别让他得到机会,只要留下一点缝隙,这个看似已经被踩在脚下的家伙生命力极其强悍,有如碾不死的害虫小强,刚才还一副出气儿多进气少的倒霉德性,转眼便又能生机旺盛的活蹦乱跳。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转悠了一圈,安然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喜意,“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的等待我军胜利凯旋的好消息了,不用再总是提心吊胆的了。” 江杰云在那面听着倒是有些讶异了,油腔滑调的诉说着自己的“压力”,“安小然同志,没想到党组织对小生这样的信心十足,真是让我不胜惶恐啊!” 安然才不认为自己那点小小的盲目信任会给他造成什么不堪重负的压力,“少来,我信你才有鬼!”然而,下一句话,到底是还是转换了语调,温和平缓,端正坚定,“我相信你,只要你不着急不慌张,静下心来,抓住机会,就一定可以成功翻盘。他现在给了你喘息的机会,就已经棋输一招,失了良机。我觉得现在只要你稳得住神,就绝对不会输!” 332,你个小傻冒 电话那端一片沉默,只有呼吸声在电路里一下一下,从略显急促到平缓绵长,这其中的不同如果不是全神贯注的凝神细听,是很难会发现其中的变化的。 “好吧,安小然,借你的吉言,我试着努力努力哈。”好一会儿,江杰云的声音又重新响起,依旧是之前的油滑无赖腔调。 而电话这端的缺心眼同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那番话“狠”让某人感动了一下,反而傻乎乎的问,“你刚才干嘛呢,怎么半天都没吱声儿?是不是又吃东西了?可我怎么没听着声儿呢?” “……” 于是江杰云再次默了。 不过,此次不同于刚才的感动,他这回明显是让某个傻丫头的问话给噎着了,一口气死死地卡在嗓子眼儿里,上下通不得,卡得他直眨巴眼儿。 他真是奇了怪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安然这种混球物种的存在? 心细的劲儿上来,边边角角的都能细致入微的想个周全。想要关心一个人,那真是三百六十度,全方面,无死角的关照着,从头到脚,从毛细孔到头发丝,从**到心灵,心心念念,无一处不挂记着你,态度认真诚挚,近乎兢兢业业,让你里里外外的都能感受到她的那份深情厚意和体贴包容,就像泡在温泉水里似的,既舒坦感动又放松自在。 可她那满脑子的神经要是粗起来,是真的可以粗到跑跑火车,开开飞机,再运行个航母神马的,妥妥的畅通无阻,来往宽敞,让想对她表达点什么想法的人往往觉得无语凝噎到热泪满面,成吉思汗。 所以,他有时想,安然这个傻丫头和吴泽荣那个傻小子能成为至交好友,肯定不仅仅是志趣契合那么简单,这俩个家伙从先天条件上就具有一定臭味相投的共同特点。 比如,书虫子同学那平时不灵,突然就十分灵光的敏锐直觉和犀利话语。 比如,安小然那平时细腻,刹那间便粗放有如水泥管道的神经系统。 让人实在怀疑这两人上辈子是不是一奶同胞的兄妹或是姐弟,这辈子由于计划生育这项基本国策,老天爷才不得不把这二位打散了,分别投胎。就这样,这二位还能后天的凑到一堆,成了朋友,不得不让人说上一句,缘份啊。 只是苦了他们这帮朋友,这二位抽起来的时候,真是让人对他们恨不得,爱不得,哭不得,笑不得。 可这还不是最让人感到纠结的,最让人深感无奈的是,你永远不知道这两块料他们什么时候抽,什么时候不抽。抽风抽得毫无规律可循,人家二位就跟美特斯邦威一样,压根就不走寻常路,抽得那叫一个出奇制胜,神鬼莫测。你不想他们抽的时候,他们抽了。等你等着盼着求着他们抽的时候,他们偏又正常了。 活活死气你! 就像现在,江杰云实在是不知道拿电话另一端那个缺心眼的傻丫头怎么办,如果近在咫尺,他还能想想辙,动动手脚,撒撒气,偏偏这会儿身隔千里,想揉搓揉搓某个呆瓜,也被距离所限,一团小火苗憋在胸口里,蹦蹦哒哒的活泼跳跃,你就是愣拿它没招儿。 以前他还对这丫头的抽风不觉着什么,有时还觉得挺好玩的,看她偶尔把好友们气得个个仰倒,自己站在一旁不厚道的哈哈乐着捡笑,也是件挺哈皮的快事。 可是可是,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人在做,天在看,为人做事,还是要心存厚道为好,因为……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笑人的人早晚都要被人所笑。 江杰云就觉着自己近来没少在安小然同学的这个臭毛病上栽跟头,越来越觉得她的抽风病让他感到气闷郁闷加胸闷。 于是,江杰云只得自个儿对自个儿的磨了半天牙齿,最后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安小然,你个小傻冒儿!” 偏安小然这会儿反应又快捷上了,也忘了装什么深沉了,顿时抱着电话跳脚炸毛,“你才傻冒呢,大傻冒!” 就这样,刚刚还温情脉脉的通话瞬间就变成了幼稚无比的斗嘴。 结束通话,两人一齐对着刚刚放下的话筒摇头纳闷,其实我是多么成熟理智的人啊!为什么每次跟这家伙(这丫头)一斗嘴,就活活倒退了十好几岁,跟五六岁的小屁孩儿似的?要多低龄就有多低龄,要多冒傻气就有多冒傻气,过后想想都自觉没脸见人,掉价儿又跌份儿,可当时偏偏抬杠抬得特别亢奋,特别昂扬,别提多带劲儿了。 总之总之,这可真是邪门得让人惆怅,唉~ 转眼周末将至,正是好友们约好在安家小聚,等着安然通风透气的好日子。 可在好日子来临之前,某个急性子的姑娘就等不及了,在学校埋头发力奋笔疾书,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愣是把周末的作业提前完成了一大半。放了学,回了家,吃了饭,向父母打了个报告,得到痛快的批复后,便提着自己一早就打包好的小行李卷和书包,包袱款款的奔了安家。 安然事先没有接到通知,她那会儿刚与身在帝都的江杰云同志进行了每天例行的电话会晤,心情着实不坏,正意气风发的对着大堆的作业本、书本、练习册摩拳擦掌呢,就听到敲门声,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这个时间会是谁呢?查水表煤气费的?貌似好象刚查完没几天吧?而且也没有边敲门边自报家门。难道是神出鬼没的美丽芳邻蓝青来访? 反正,她是压根没往自己的好友身上去想,他们要来,一般都会事先打个电话,问问她在不在家,以免她临时有事出门,到时扑空。 所以,当她听到门外那个丫头的声音后,不由得小小的愣了一下,一边开门一边问,“你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一眼扫过去,望到这姑娘身上的行李装备,又惊了两分,瞪大眼,失声轻叫,“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是……又要离家出走?” “呸呸呸,臭安然!”能成为朋友的人身上总会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和小毛病,坚定的唯物主者安然同志的朋友也跟她一样,有那么点小小的个人迷信,“你就不能想着我点儿好?乌鸦嘴,多不吉利!什么叫‘又要离家出走’,看着我的日子过得舒服,你就不安心是不是?坏安然!” 小姑娘扬起眼睫,娇滴滴的,大大白了安然一眼,一张嘴就是一串噼里啪啦,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的清脆抱怨,话没说完,人便扬着小下巴,跟着傲骄的小孔雀似的,提着自己的小包袱和大书包,神气十足的进了家门。 “那您小人家这会儿大驾光临,还背着行李,带着书包,这又是为了哪般啊?”安然叫人训得安了心,合上了门,跟在孔雀姑娘翘得半天高的尾巴后头无奈地问道,“总不会是因为想我了吧?” “是啊!”孔雀姑娘把自己的小行李和大书包连同自个儿一齐往安家客厅里那张舒适的沙发里一丢,漂亮美丽的大眼睛朝安然斜斜一飞,大大方方的回答,“就是想你了嘛~” “真的?”安然可没那个爆棚的自信心,对这位同学的回答深感怀疑,“你除了想我了,就没捎带脚儿的有啥其他的想法?” 安然走过去,站在沙发前面,居高临下的低着头,眼神审慎,与这姑娘深情对视。 别想唬弄她,她才不信呢!前几天才见的面,几乎天天都打电话,又不是搞对象,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哩。当她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眼里打的小算盘呢? “人家当然是想你了啊~”这姑娘的嘴忽又抹了蜜,甜甜的回视,“不过呢~~~~”这小声又拖又抖的让安然的小心肝猛的哆嗦了好几下,才又颤悠悠的接着往下说,“人家更想提前知道点内幕消息,你说中不中啊?” 安然直接伸手拍拍她那可爱又好看的小脑袋瓜,笑眯眯的回了俩字,“不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被拍的小脑瓜一布愣,一个劲不乐意的叫唤着,双手一抱安然的腰,立刻化身八爪鱼,扑到她的身上耍起赖来,“你个坏安然,臭安然,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啊,我不干!你必须说得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否则,哼哼!” 安然这会儿软玉温香满怀,一点都不在意,被这姑娘搓磨得久了,她也早就习惯了,浑身不疼不痒,跟她比起耍赖来,满不在乎的眯眯眼儿,“否则哼哼什么呀?” “否则你今儿晚就甭想好好写作业,也甭想好好睡觉!” “哟嗬,我就不信了,你不让我好好写作业,你就不写作业了?” “嘿嘿嘿~”昂起脑袋,一阵得意的笑,“我都完成一多半啦,剩下的也不着急啦~” 好么,合着是早有预谋!! 安然泪奔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333,威逼加色诱 从这份对事情真相的执着追求和旺盛的好奇心来看,这姑娘应该是患有重度信息收集癖的楚飞飞无疑。 可楚姑娘一向沉静理智惯了,就算是无赖起来也是酷劲十足,是绝做不出这种撒娇耍赖连磨带抱的丢人行为的,能把娇撒得如此之嗲,赖耍得如此之可爱的,让人在咬牙切齿之余又想亲亲她的,也只能非小周女王芳华姑娘莫属了。 安然让她给磨得无力,摇头叹气,“你这好奇心也忒旺盛了点。我以为第一个忍不住的怎么也应该是飞飞才对啊。你怎么就这么着急啊,连过夜都忍不了,小周同学?” 周芳华撅起嘴,理直气壮,“我当然急啊,江杰云同志远赴帝都,原因不明,事态紧急,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位同志又身陷囹圄,你说我能不急吗?再说,他们都不在……”小周姑娘的声音忽的低了下去,有些难过,脸上现出哭兮兮的样子来,“现在逛街都没意思了。” 安然不由得也跟着叹了口气,用手轻轻的拥了拥小周姑娘的肩头,她知道,周芳华所谓的逛街没意思指的自然不是逛街这件事本身,而是她想念她的砍价好搭档姜成卓了。 虽说大家都是好友,可这其中到底也有亲疏远近,有脾性更相投的,有性格更亲近的,虽然小周姑娘跟江杰云和赵真旭的关系也都非常不错,但要论起关系最好的,却还是她的绯闻男友姜成卓无疑。 两个话唠,除非别碰到一起,让他们俩一到一起,得了,你那耳朵就听着吧,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口气不喘的呱啦呱啦,能不歇气儿地说上一天,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多的共同语言,反正话题是绝不带重样的,也不嫌累,精神头儿好得出奇冒泡。 更别提两人一起逛街砍价,配合默契,一唱一搭,把人家店家砍得欲仙欲死,满脸灰败,这两个坏孩子心里那叫一个哈皮非常。 公鸡兄不在,小周姑娘自然伤心寂寞了。 也因此当小周姑娘得知江杰云孤身进京,安然又特特的打电话来说,在周末搞个小聚会,到时有事要说,便觉得安然所要说的事怕是跟江大财主的这次进京直接相关。 这么一想,本就等消息等得满心焦躁的周芳华真是急得百爪挠心,接到安然的电话,把以上的联系琢磨清楚后,便恨不得立马就飞扑到好友家里,让她给自己先细细的交代一遍。 差一点,她都要付诸行动了,可转念再想想,安然之所以会把这通风会安排在周末,那么显然她所要说的事,并不紧急。否则像江杰云进京这类比较与时俱进的消息她是恨不得时时通报的。 再有,她了解安然那周到得近乎婆妈的性格,她会把聚会安排在周末,必然有她这么做的原因和理由。 这么一想,周芳华只得又把迈出去脚收了回来,继续按耐了性子等待,还自我安慰说,就当修身养性了,呜呜。 可修身养性这事的滋味从来就不好受,时间在等待和企盼中显得格外的漫长。 时间一天一天慢慢,慢慢的过,可怜的小周姑娘在等待中身没修成,性没养成,反倒是愈见焦灼。这件事在她的心头被按压下去,不久,又升腾起来,就这么按下去,升起来的反复折腾着。 上课的时候还好,回到家,静下来,一个人写作业的时候才是最难熬的,写着写着,不知不觉就住了笔,想着,安然到底要跟我们说什么呢?是关于姜成卓他们的什么事呢?肯定不是好事,否则安然不会还要特意选择非得到周末才说,只怕那事也比较复杂…… 不想还好点,越想越闹心,到最后简直就坐不住,非得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反复的转上几圈,才能勉强把心头的烦闷平复下去,再坐下来继续看书。 终于熬到周五的早上,小周姑娘精神百倍的从床上爬起来,带着一种终于看到曙光的亢奋。 但是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周芳华的耐心终于在最后一天消耗殆尽,还没吃完早餐,她便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最后一晚,她是无论如何等不了了! 利用早餐后的一点点时间,火速给自己打了个小包袱。在学校又火速的利用时间做完了大半的作业。最后吃完饭,便提着她的小包袱火速地跑到安家。 这会儿,小周姑娘泪汪汪地放话说,“我打算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对你来个威逼色诱,来个先到先知。”说着,又使出了终极撒娇**,摇着安然的胳膊,软软的磨着,“安然,好安然,最好最可爱的乖安然,说嘛,说嘛,说嘛~~~” 安然被这小丫头的撒娇弄得半身子都发麻,哭笑不得的伸手捏捏她嫩乎乎的脸蛋,叹了口气,“小周同学,您还真敢用词,有你这么色诱的吗?” 小周姑娘朝她无辜的眨动着湿漉漉的长睫毛,眸光流转。 好吧,也许有。 幸亏她是个女的,换了个小伙子,搞不好真抗不住她这个,心跳还不得破百了去? 但愿这姑娘将来的另一半心脏足够健康强悍。正像周芳华所想的那样,安然之所以把通风会安排在周末确实是有原因的。 一来,江杰云他们三人的身世太过复杂,尤其是这幕后的策划者与江杰云之间那种尴尬纠结的关系,必须得从头的,慢慢阐述清楚,才能交代明白来龙去脉。现在各所学校都进入了期末复习阶段,尤其是他们几人还都是重点学校的学生,每天回家都要完成大量的功课,时间实在不够宽裕。正好她说这话的时候,距离周末也没几天的事了,这事说起来也并不紧急,就干脆到时再细细分说好了。 二来,她想把好友们集中起来解释,考虑最多的也是小周姑娘,最怕的也是小周姑娘。 怕什么呢? 怕她哭! 如果跟小周姑娘比拼哭功的话,安然自认是上不得台面,必须要甘拜下峰的。 看看,她这还没说什么呢,这丫头就已经泪盈盈的了,这要是等她都说完了,她还不得拿眼泪把他们家给漫了? 再说了,自己哭功不行,哭完的第二天还成了那副处理瓜果梨桃相儿。以小周姑娘高强的哭功,那脸第二天还能看吗? 把好友们集中起来的好处在于,如果周芳华开哭,自己一个人安慰哄劝不了,还有另外三个人可以帮助补足。 至于另外两个姑娘会不会也同时来了洪水泛滥,她倒是并不怎么担心。 首先郑晓那孩子就是属向日葵的,有她在的地方,总是阳光满地,快乐活跃的。用她爷爷的话说就是,我们家晓晓,是个天生刑警的材料。 郑晓同志乐观开朗,积极向上,富于正义感,勇敢而坚毅,自控力强,不会被负面情绪所左右。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于坚守在黑白交替的灰色地带里,敢于成日直面那些作恶多端,阴险狡诈的鬼魅魍魉,既不会让纯净正直的心灵被污染同化,也不会对这个世界悲观失望。 所以,以她惯常的个性,安然猜想,听完她的叙述之后,郑晓最可能的反应不是伤心,而是愤怒,只会在义愤填膺之余,下定决心,日后加倍的关心三位朋友。她更重视的是现在,是未来,而不是过去。因为现在和未来都可以珍惜努力,而过去,却已经无可改变。 再来是楚飞飞楚姑娘,她会感到难过,也许会流泪,也许会跟郑晓一起破口大骂,毒舌无敌,但绝不会痛哭流涕,这姑娘非常的理性,自制能力很强,更习惯将情绪敛在心底,想看她失控大哭是件比较难以完成的任务。 哦,对了,还有小书呆吴泽荣,他则完全不在安然的考虑范围之内,书虫同学也只是呆,又不是娘。 但人算不如天算,安然考虑得比较周全,努力将风险系数降到最低,但架不住小周姑娘心情急切,非要迎难而上,人家现在就要知道答案。 安然望着周芳华那双漂亮渴求的大眼睛和落寞又躁灼的神态,一时间忍不住扶住额头,压力山大。 周华芳一见安然露出那种无奈头疼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让她给磨得没徹了,已经开始投降了,于是得意起来,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呢,人却已经威风八面的乘胜追击上了,得瑟地支愣起脑袋瓜儿,“安然同志,我党我军的政策你是明白滴。” 安然闲闲的回道,“知道。”再拧了一把小周女王的脸颊,“坦然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嘛~” “喂!”小周姑娘又开始瞪眼撅嘴了。 安然却不再搭理她,先把她带来的小行李包和书包一一搬运到自己的房间,接着又把还在不依不饶地撅着嘴巴儿的周小毛驴给牵进了卧室,然后便不紧不慢地在屋子里转悠开来,左一样右一样的往地台的小桌子上划拉东西,水杯,纸巾盒子,纸篓…… 334,头等的大事 小周姑娘窝在地台柔软温暖的羊皮垫子上,抱着一只粉紫色的靠垫,拿目光追着她脚不停闲儿地来回折腾,奇怪的问,“安然,你干嘛呢?” “准备防洪措施。” “什么意思啊?”周芳华不是不明白安然的话,但是她不明白安然怎么就这么认定了自己会哭呢?拿着大眼睛盯着安然,既紧张又忐忑,不知道她到底准备要讲些什么,是不是很不好的事情?然而,想了想,这姑娘忽又一脸古怪,眯起眼,不是很放心的审视着已经结束了准备工作坐在桌子对面的安然问,“坏安然,你不会是想着敷衍我,打算给我讲鬼故事吧?” “……” 安然只觉得头上一排乌鸦张着大嘴,呱呱飞过,望着小周姑娘那双亮盈盈的大眼睛,十分无力的再度扶住脑袋。她正搁这儿思量着应该怎么开口才能将接下来的叙述中伤感的气息降到最低呢,这丫头张嘴就来了这么一句,真难为她一琢磨,还鬼故事……还真有想象力! 不过倒有一样好,有了小周姑娘这不着调的猜测,反倒让安然的叙述显得流畅顺利起来,虽然已经在复述第二遍了,她的心情依然不是很平静,对好友们的遭遇无法淡然看待。 周芳华也果如她所料,哭了个大雨倾盆,稀里哗啦,安然默不做声且有条不紊地为她递送着纸巾,现在她算是理解那天江杰云看着自己大哭的心情了,压力不小,只能词穷的叹着气劝,“你缓缓劲儿,别哭了,那都已经过去了,你哭晕了也没用,都成事实了。” “……我……我呃呃……心里……呃呃……难受……呜呜呜……”小周姑娘哭得直打嗝,降水量明显比安然大了两倍有余,但是别看这姑娘哭得凶,可心里头清楚着呢,肩膀抖动的努力啜泣着,一抽一抽的,“你说嘛……呜呜呃……你怎么……呃停了不说了……呜呜……” 安然继续无奈,“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些时间稳定稳定情绪嘛,省得你哭抽过去。” “……不……不用……”小周姑娘继续抽动着,“你一起……呜呜讲出来……我一气儿呃……难受完……呜呜就得了……省得……呜呜……这心里吊着……呃不上不下的……呜呜……” 好么,这是打算一鼓作气的哭完? “……好吧,那咱们继续讲哈……”安然让这丫头给弄得没脾气,哭不得笑不得,心里的那点难受劲儿倒让她给折腾了个干净。等安然终于结束了所有的叙述,周芳华也终于哭得差不多少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已经拉上了卷帘门,正式结束一天的营业,收拾好了卫生,上楼来数钱了,而小周姑娘的脸和眼睛也开始微微的红肿起来,并逐渐有加重的趋势。 好在,这一次,针对她的这脸惨相,安然是早有准备,一早就准备好毛巾包着冰块来给她做冰敷,力求将“自然灾害”的损失降到最低。 李彩凤见周芳华一副痛哭过后的模样,悄声问安然,“小芳华这是咋了?” 安然也低声回答,“那不是听了卓子他们的事,心里难受嘛。” 李彩凤理解的叹了口气。 而摊在一堆软绵绵靠垫之中的周芳华则一边做着冰敷一边闷声不响地愣愣出着神,依旧一脸的戚色,蔫巴巴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安然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抚抚她的头发,刚才可把这丫头哭得够呛,其实从某种程度上,大哭也是一种对精力和体力,心理和身体的双重考验。 由小周姑娘的性急,江杰云的官方发言人安然同志不得不将他们哥儿仨的事先后详细的复述了三遍,可对他们的心疼不只没有随着一遍两遍三遍的重复诉说有所减轻,反而在这种讲述中不断的加深着印象,就像是将这些往事转换成了鲜活的文字,一笔一画的在心底里反复刻画着,丝丝缕缕的疼痛着。 时间缓慢的流动着,安然也渐渐的习惯了没有三个吃货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拿捏着一家三口的小锅饭,习惯了一个人清静孤单的吃饭,习惯了身边空荡荡的座位,习惯了独自一个人一边听着喧闹的英文电影一边迅速的打扫战场……同时,也更加习惯了,每天与身在帝都的江杰云通上一通长途电话。 帝都方面形式进展缓慢,或者说,江杰云有意让它进展得缓慢,他没急着采取,每天拿出大把大把的时间用于各种交际,不断地在靠近着男人的生活圈子,耐心细致地收集着一切有关男人和他的儿子,他们的家庭,家族的一切信息,无论看着多么细枝末节,毫不起眼的消息痕迹全部一律照收不误,甚至就连捕风捉影,不知真假的各类离谱的八卦传闻也都没有不放过。 他自我调侃说,他现在就像是个捡破烂的,每天一清早拖着个大麻袋出门,直奔垃圾场,见着差不多的东西就往麻袋里扔,一捡一整天。晚上的时候再拖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去,一股脑地全都倒在小破院子里,一一按照用途分类,换不了几个钱的破瓶子烂罐子堆到一处,比较值钱的旧报纸、旧纸壳再放一处,偶尔可以找到一些更值钱一些的角铁钢件什么的则归在另外一处…… 然后反复的翻看着这些破东烂西,如同一只猎犬一般,企图凭着自己敏锐的嗅觉在这些信息中查找着一些可能查找得到的蛛丝马迹,再逐一分析,比对,反复琢磨把玩,最后将它们拼接在一起,得出结论。 同时,他也在日复一日的近距离观察着那个家族中的老老少少,从男人到他的儿子、妻子,到亲友,对手、伙伴、敌人……所有与男人和他儿子有关联的人,不放过任何微小的细节。 然后将他所分析得到的结果与观察过程中得到结论两相比对,互相验证,也互相联系,最后再得到最新的分析。 …… 这个过程不断的循环往复。 这是一项非常枯燥耗神而且漫长的工作,需要拥有高度的敏锐度,专注度和极强的耐性,以及出色的观察能力、分析能力……等等,同时还要有很好的心理素质,面对缓慢滞重,甚至停止不前的进展有足够的坚持,坚定而一丝不苟的进行着每一项细节,不灰心,不放弃。 江杰云手边没有一个可以帮忙的人,这些庞大琐碎的工作只能由他自己一个人独自完成,用他的话说就是,连当猎手带当猎犬,侦察、挖坑、警戒、杀人、发丧、起坟的统统都是他老哥儿一个,一条龙全包到底。 他白天忙着四处联络交际,有时回到住处已是深夜,却并不能立刻入睡,还要把这一天所观察,探听到的信息做好分类归纳的工作,这一做几乎就要做到凌晨才能入睡,第二天还要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那些尔虞我诈的应酬往来之中。 就这样,一有闲暇的时间还要把书本拿在手边复习。安然把每天老师在课堂上总结的复习大纲、笔记、随堂测试等等内容都一一敲进电脑,给他发到电子邮箱里,让他随时都能跟上学校的复习进度。 从目前的进展情况来看,头新年他是肯定无法结束在帝都的行程了,而一中的期末考试就安排在新年假期结束后的第三天。因此,他一早向学校方面申报了补考。 学校方面倒也没有为难,答应得十分痛快。但是有一条,学校和他双方都心知肚明,时间可以推后,考试成绩必须漂亮。 如此一来,其工作强度之高,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因此从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里总带着一种被他努力压制着的,不易察觉却挥之不去的疲惫。 当然,除了眼下正在缓慢进行着的工作之外,他们也会时常聊一些其他的话题。 比如,我今天看天气预报了,帝都那边降温了,你的衣服够穿吗?要不再买一件厚点儿的吧。 自从江杰云离开锦岭到了帝都,安然便开始养成了天天收听全国天气预报的习惯,不再仅仅只是关注本市的天气情况。只因为那里有了一个挂念的人,帝都的阴晴雨雪都忽然跟她有了关系,在想象中生出一丝熟悉的亲近感。 又比如,我今天找到了一家特别地道的小吃店,吃了一顿特别地道的帝都早饭,还喝了他们这边有名的豆汁。 哦?味道怎么样? 还成,那味儿不太好形容,稍微有点怪,刚一进嘴不大习惯,多喝几口以后味儿还不赖。 要说江大吃货每天忙不忙? 自然是忙的,忙着观察,忙着收集,忙着交际,忙着分析,忙着学习……忙很多可忙之事。但是再忙,他心里的两件头等大事也是不能不做的。 第一,吃! 这大概是吃货这一生都不能放弃的执着追求。 觉可以不睡,但美味不能不吃。 335,雪夜的访客 在与帝都方面的各色人等打交道,收集对手周边信息的同时,他也没忘了顺道收集一点美食方面的资讯。 哪里可以吃到最为道地的帝都美食?哪里可以买到最为实惠合口的帝都特产? …… 这些都是他极有兴趣探索的问题。 利用每天工作之余的一点闲暇时间,他用各种美食犒劳安慰自己的胃袋和心灵,汲取着他所谓的“战斗的力量”。 然后每天拿到电话里,鼓动着自己的不烂之舌把当日吃过的食物形容得活色生香,极富诱惑力,孜孜不倦地勾引摧残着电话那头的某个馋涎欲滴的饲养员,一直把她馋到跳脚炸毛,方才心满意足的打个饱嗝,见好就收。 第二就是给安然打电话。 打电话的时间无法固定,但都是在安然回家之后,通话的时间也没有限定,有时间就多聊一会儿,没有就少聊几句。但是再忙这通电话也是要打的,哪怕仅仅利用去卫生间返回包房的路上,报上一句平安,说一句“晚安”也好,否则心里就总像是缺了些什么,浑身不舒坦,睡觉做梦都在没完没了地拨着安家的电话号码。 得了闲,吃了顿好的,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给安然拨个电话,听着她清脆的声音从电话那端活泼泼的传过来,斗斗嘴,抬抬杠,说说进展,聊聊冷暖,谈一谈今天各自遇到的新鲜事,本来略感焦躁烦闷的心情立刻就好得不得了,是他一天之中,难得放松的时候。 他最喜欢听她的笑声,清脆的,跳跃的,活泼的,低柔的,委婉的,平缓的,开朗的……其中还带着一点点残留的奶味,在一声与一声之间凭添了一点娇软的余韵。 缓缓地闭上眼,细细的聆听着,那笑声像是清澈透明的雨滴,从高远苍茫的天际飘飘洒洒而来,每一滴都那么的分明清楚,好似纪录片里的慢镜头,一滴一滴的润泽着他的心田。紧张折腾了一天的精神和身体都随着这笑声慢慢地松缓下来,积压了满身满心的疲惫焦灼顺着舒张的毛孔一点一滴的被释放出体外。 因此,他常喜欢拿话逗安然,“妞儿,来,给爷笑一个~” 可惜,这话一说,那个叫安然的,一点都不温柔,还十分暴力的妞儿往往傲骨铮铮地直接回他一声“呸!” 那叫一个脆亮! 后来,那妞儿大概是觉得还是不够解气,干脆也学了一副轻佻佻的调子,笑嘻嘻的在那里不伦不类的“调戏”他,“来,吃货,给姐笑一个~” 江杰云不知道,其实安然也很喜欢听他的笑声。 度过了让少男们尴尬的变声期后,江杰云原本清朗明澈的嗓声开始逐渐增添了几分青年人的磁性,尤其是像这样,缓了语速,轻声打着电话的时候,调子又降了一些,显得低浑了很多,轻声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有人在黑暗中慢慢拨弄着大提琴的琴弦,尤其的舒缓柔和,既悦耳也悦心。为他吊了很久的心,在他的笑声里一点点的被抚平,放好,像一片叶子愉快的在微风中轻轻的摇颤着,舒展着。 江杰云也经常给安国庆、李彩凤打个电话,报告一下自己在这边的进展情况,再白话上一回帝都的风貌和自己每天吃喝拉撒睡的生活情况。 安国庆的话不多,主要就是听他在那边扯淡,但是每次接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在那头儿过得好不好?”。最后一句也总要是说,“别上火,别着急,不行就回家!” 无论是哪一句,都让人听得心里暖烘烘的,虽然平淡无华,却特别的踏实。 而李彩凤的话就比较多了,唠叨着怕他吃不好,怕他睡不好,怕他冻着,怕他生病,怕他受委屈……总是要问上很多的问题,嘱咐上很多的话,才能够放心。 这时江杰云的话就少了,乖乖的应着,垂着耳朵,特别的听话,如果有尾巴,也许还会摇上一摇也说不定。 在江杰云走后的时间里,锦岭又接连下了两场雪,好在都不大。今年冬天的雪似乎特别的多,刚刚结束的天气预报里说,又一股冷空气来到我市上空,预计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会有一场较大范围的降水过程,请各位市民在出行时做好防寒防滑措施,小心慢行。 当和江杰云每日一次的电话会晤快要结束的时候,安然随便看了一眼窗外,然后说,“得,今儿的天气预报还是挺准的,外面已经下起来了。” “大吗?” “嗯,雪花挺大的,风也急,马路上又没人了。” 江杰云因为安然的话也跟着习惯性的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完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在帝都,而不是锦岭,结果却意外的乐了,“嘿,巧不巧?我们这边也下了!” “真的?”安然惊讶了一下,转而不满的轻叫,“什么破天气预报嘛,明明说帝都今天明天都没雪的,一点都不准。下得大吗?” “不大,小轻雪。” 意外的同时落雪,让两人不由得有点小兴奋,本来对东北人来说,冬季下雪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但当此相距遥远又彼此惦念的时候,这在同一时刻里飘起的雪花也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虽然一处落着大雪,一处飘着小雪,可别管雪大雪小,在同样时间,通着话,一起望着窗外的漫天飞雪,空间似乎一下就被拉近了,恍然给人一种两人依然门对门的住着,打开门就可以看到彼此的错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就着下雪,天气预报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不语地拿着话筒,听着彼此的呼吸,一起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挂了电话。 江杰云在帝都的其他花费怎么样,安然是心里没数,但是长途电话这一块的花销八成少不了。本来她是想提议,要不,咱们网聊吧。结果被财大气粗的江大财主想也没想的就给否了,我这边设备不足,既听不着声,也看不见影,跟发邮件有什么区别?太没意思了,不干! 挂了电话,安然定了定神,坐到书桌前,集中精力继续完成自己今晚的学习计划。 没多大一会儿,她的整个身心便沉浸到了书本之中,因此当敲门声响了好些下之后,她才慢了数拍的反应了过来,推开书本,急步向大门走去,边扬高声音问,“谁啊?哪位?” “你好,请问是姓安吗?”门外响起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声,声音不高,语调有点慢,“我找安然。” 安然没有马上吭声,而是皱起眉,在门前站定,透过门镜向外看,感应灯亮了,门外是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穿着面料款式都极平常的黑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头上扣着羽绒服自带的风帽,风帽有些大,松垮垮的覆在头上,半张脸都被遮在了帽子的阴影里,看不清眉眼,只有眼珠映射着微微的光亮。鼻子往下的部位倒是看得比较清楚,但透过门镜也是变了形状的。不过,虽然如此,安然也能感到,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个要找“安然”的男人。 这人的年纪好像不大,从大略的面容上看,二十出头的样子,耐性倒是不错,安然这么半天没回应,他也不着急,干脆斜着身往门边的墙上闲闲地一靠,大半个身体全挂贴在墙上,毫不在意衣服会蹭上墙壁表面脏污的白灰,半低了头,等着。 他这随意的一靠,安然的心里反倒升起一股隐约的熟悉感,好象有火花在脑海里一闪,照亮了往日记忆中的一些什么。可是那光亮熄灭的速度太快,转瞬即逝,她依旧什么也没想起来,不过,心里因陌生而产生的一丝紧张和犹疑却淡了许多,“我是安然,请问你是哪位?” “哦,你好,我是苏朗南,江杰云的朋友。”男人依旧靠在墙上,只是因为要朝着门的方向说话,才略微地转了转头。 “苏朗南”这三个字一报出来,安然立时就是一呆,缓了几秒,心头又是重重的一跳,然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说了一声“稍等”,手下用力,去锁,开门,一股冷空气迎面扑入。 由空内的温暖一下子接触到室外的低温,安然轻轻的打了个哆嗦,人却也因此彻底的从即将与传说里的黑社会大佬直接面对面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扯开了一个略有些僵硬的笑,“你好,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请进。” 苏朗南这才慢条斯理的从墙上直起身来,也朝她回以一笑,并没有立刻走进门来,而是挺客气有礼地在门外的地垫上重重跺了几下脚,借以将鞋上沾着的积雪蹭掉,这才迈步进了门,换上安然递过来的她自制的厚底棉拖鞋。 安然将他引到沙发前坐下,请他稍等一会儿,转身走去厨房取热水泡茶,一边泡着茶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苏朗南雪夜来访的目的。 336,确实没听错 安然猜想,江杰云在临走前必然是给苏朗南打过电话的,虽然不知道在通话中,他们两人都谈了些什么,但她却时刻牢记着江杰云之前对她的那番少有的慎重嘱咐: “如果在我走后,他上门问起我是不是给他留下什么消息,你就把这个给他。你要特别记住,如果他不来,或是来了不问,你都当没有这回事,知道吗?” 自江杰云走后,那封信就一直放在那只木头盒子里,她没有再动过,更没有打开察看信的内容。 但她猜想,那封信里江杰云应该是对苏朗南托付了一些什么事,而且想必还相当重要。 苏朗南既然上门,只怕还是想在这件事上帮帮忙吧?否则他不会在此时来访。 “请喝茶。”安然将茶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轻声说道,一面试图不着痕迹地去打量坐在对面的男人,可转念想想,自己这副贼眉鼠眼的小道行落在人家专业黑社会的眼里只怕跟明火执仗差不多,反而显得猥琐鬼祟,还不如放开了胆儿,正大光明的看过去,想必苏朗南一个黑社会的精英份子,未来大佬,心胸开阔,不甚于跟她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受不得这点好奇的打量和围观。 说起来,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苏朗南的这张平常面孔似乎早被她忘了个干净,可这会儿面对面的看着,安然觉得自己对这张脸还是很有印象的,大概是因为名人效应的关系,这份印象一直被她这个重生人士认真小心地保存在记忆里深藏着,只是平时没有触发的条件而已,否则刚才他那九曲十八弯的一靠,也不会让她脑海里的小火花突然一闪,虽然啥也没闪出来,但毕竟可以看出对这位爷的一身凌人懒骨,她是何等印象深刻。 与几年前相比,苏朗南的变化不大,长了几岁,个头似乎又蹿了一些,虽然穿着鼓鼓囊囊的羽绒服看得不大真切,但感觉上似乎更强壮了些,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缺觉路人气质,说话、动作都是一副慢吞吞惰性十足的模样,完全没有一点黑社会的生猛味道。 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上次匆匆一面,这位苏老大给安然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这一身懒筋,总像是抻不直的面条似的,恨不得有张沙发时刻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让他可以随时随地的躺上一躺。 不过,这回更近距离的观察,安然发觉其实不然,他的行动虽然慢慢腾腾,然而肩背腰身的线条却并未真正放松,肌肉也是隐隐呈现出一种紧绷蓄力的状态,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外松内紧的力量感,懒散而危险,闲适却流畅,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大概就像一只业已吃饱喝足,开始眯起眼来享受阳光的大猫,看着温和无害,却随时可以瞬间化成猎豹,快如闪电一般的夺取对手的性命。 呃……大概脑补过度了。 好吧,认真的端详了一圈,要硬找出点什么不同的变化来,大概就是他的眼睛了。她记得当初这人的眼睛特别精神,明亮,顾盼间有一种凌厉的精悍之气,怎么看怎么觉得与他那一身惫懒的劲头有些矛盾的不搭调。而现在这双眼里外露的锋芒已经消失不见了,宛如入了鞘的宝剑,平淡无奇,毫无特点。 嗯,或者用“毫无特点”这个词来形容也不是很恰当,因为这位爷的眼晴还是很有一些与众不同之处的——打眼望过去,总是跟没睡醒似的,半睁不闭的。这让他本就看着无害的表象中又多了几分温良亲和。 温良、亲和? 苏朗南?!!! 呵呵,呵呵…… 安然暗自抹汗干笑,被自己心里浮现出来的两个形容词雷得不轻。安然有兴趣,又有时间把苏朗南当成一朵花儿来细细欣赏——好吧,也许是朵食人花,如果他能允许,她甚至还想把自己的照相机拿出来,给这位未来的大佬照一张照片,以便永久留存,留着将来拿给儿孙们显摆讲古。 可人苏大佬别看是一副瞌睡熊相儿,却绝没时间和耐心跟这个好奇份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连个客套寒暄的前奏都没有,直接干脆地问,“小江走的时候,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儿?” 安然刚才除了打量他之外,就在等着憋着的候着他问这句呢,等他真问出来的时候,反倒激动的呆了一小呆,“哦……有,你等会儿。”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又恢复常态,“他给你留了一封信,我去拿。” 当一只漂亮的木制小盒被摆到苏朗南的面前时,他的眼神略略一顿。 “信就在盒子里。”安然解释。 “呵……”苏朗南笑,再平常不过的五官因这一笑竟生出一种耐人寻味的感觉来,也不是多帅,多英俊,反正就是显得好看了许多,半眯着的眼忽的抬起,看了安然一眼,目光也含了一点笑意和打量,似乎是觉得有趣,“这么隆重啊。” “呃……那不是怕丢了么。”安然让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拿的时候也没多想,信就一直放在这里面,出于惯性思维便直接拿了盒子出来,让苏朗南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似乎有点太夸张了,小提大做的跟古装片或是谍战剧里的密信似的,幸亏没加把锁,否则就更丢人了。 苏朗南打开盒子,拿出信,直接将信当着安然的面取出,展开,果然像她之前估计的那样,只有一张纸。 信也不长,苏朗南几眼扫完,但很快又看了一遍,然后将信收进信封,拉开羽绒服揣入怀里,接着手臂交抱着,靠进沙发里,低下眼陷入沉思,空气里因之带了一点微妙的凝滞感。 安然狗腿的深深感叹,啊,果然是未来的黑社会大佬啊,看看人这范儿,多足!这气场,多强! 在她生命中这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里,安小然同学乖乖的屏了呼吸,提着小心肝,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坐在黑精英的对面等待着他思考的结果,一面继续着自己之前的观察,忍不住想从这人细微的神情变化中猜测推断出他之后的答复,她衷心希望那是一个可以让江杰云满意的答案。 可想而知,这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如果仅仅从这人的表情便能推测出他心里的所思所想,那么重生人士安然同学真可以去大杀四方,天下无敌了。 房间里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大出来,安然在那里练憋气儿,苏朗南的呼吸沉缓,钟在墙上洋洋自得的迈着步子,偶尔窗棂被寒风扑打得发出一阵细微的摇颤,以及……猛然响起的一串空通通的咕噜声…… 嗯,等等,这是什么动静?! 安然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好象是……肚子叫唤的……声音吧?又继续呆了好几秒,方恍惚的回过神来,话说……那声音貌似是从苏朗南先生的腹部发出来的吧?! 她瞪大了眼,微张着嘴,慢慢的,慢慢的将视线从苏大佬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肚子上。 她确实没听错,是吧? 事实证明,她没听错。 因为就在她惊愕莫名的时候,那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由于听得专注,所以声响显得尤其的大。 不用说,苏朗南自己也听到了,面上一阵尴尬,本来态度严肃,表情深沉的思考着问题,哪想到肚子这么不争气,说叫就叫也就得了,还叫得那么大声,尤其是安然那副大惊小怪的表情实在是太打击人,她直勾勾的集中在人家肚子上的视线,令未来的黑社会大佬也有点抗不住。 不过,苏朗南毕竟是苏朗南,未来的黑道风云人物,要是没这么点脸皮,他也就不用再在道上混了。不在自也就是刹那间的事,转眼就恢复了镇定,哪怕肚子依旧在极富韵律的,一声赶着一声,一声大似一声的发出打雷般的轰鸣。 “呵呵,晚上事忙吃少了,有点饿,让你见笑了。”苏朗南说得很随意泰然,十分的尴尬让他这份自然的态度给淡化了个干净。不过,他按着肚子,试图想让这玩意闭嘴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心底里的那一点点不自然。 他的话让安然终于从傻缺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的表现固然丢脸,但是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受到未来记忆的严重影响,又有初见时鲜血横流的深刻印象,在某重生文艺少女的强大脑补之下,眼前的这位传说中的神奇人物几乎就快跟影视剧里的黑道大哥一样,逞勇斗狠,冷血无情,怀里随时揣一把长长的西瓜刀,或是一把总也打不完子弹的枪,见着不顺眼的,立刻横眉立目一抽大片刀咣咣一顿砍,或是拔出枪,随手一串突突突,吹气儿似的撂倒一大片。成天喝酒,从来不吃饭,喝起酒来成瓶的灌,肚子简直像个酒缸。挨枪子或是遭人砍,怎么打都不死,肠子流出来了,也照样面不改色的用手塞回去,继续耍酷……试问,这样的人,他怎么会饿捏? 337,微妙的敬意 可是,想象是想象,脑补归脑补,苏朗南再厉害,他也是个人生父亲养的血肉凡胎,是人就会饿,人一饿,肚子就要抗议,这一抗议,无论多强的气场,多足的范儿,一嘛儿全部玩儿完,和着她之前那些可笑又怪诞的脑补一齐被人间烟火轰了个灰飞烟灭,渣儿也没剩下一点。 原本集中在某人胃腹之上的视线缓慢上移,然后与那双懒洋洋的眼静静相对,就在苏朗南想着“这丫头有点傻,我还是带着信回去核计吧”的时候,却见刚刚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缓缓地弯成月牙状。 “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我们家将就一口吧。”安大厨微微笑着望向苏朗南的眼睛,诚恳的目光不带丝毫虚假的客套,也许是喂吃货喂惯了,说吃来,她原本因着苏朗南的职业和陌生感而稍显拘谨的态度倒是因此放松随意了起来。 “那怎么好意思,不用麻烦你了,我也……”不是很饿…… 可这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几声更加洪亮的腹鸣给打断了,他的肚子明显反对他的言不由衷,直接毫不客气的开嗓戳破他的谎言,下他的面子。幸亏苏大佬机灵,及时把剩下的话掐死在喉咙里,否则这谎说得真是堪比白日见鬼,徒惹笑话。 安然不问这话还好点。 人在没有选择的时候总是更加坚忍的,可一旦有了选择,原本还不觉得怎么难过的事就突然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于是苏朗南悲愤地发觉,他更饿了! 这要是江杰云他们几个在的话,不用他们自己问,他早就老实不客气地直接张嘴点菜了。可现在,三个小子全都不在,眼前只有这么一个半点都不熟的小丫头,虽然他是混黑道的呗,但也是要点脸面的,怎么好意思跟人家小姑娘要饭吃? “别客气,”安然看着苏朗南迟疑中又带了点窘迫的神色,适时地便放下心里对传奇人物的那点仰视,直接托大的说道,“你是江杰云他们的朋友,我也是江杰云他们的朋友,所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也算得上是朋友的朋友,是朋友的话,就别跟我客气。” 她的这番话说得苏朗南略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江杰云他们是怎么跟这个小姑娘解说自己的身份的,知不知道他是干哪行的?如果不知道,她现在的这个态度倒也还算正常。如果知道的话,小丫头也算得上有些胆子。再有,她在言谈之中这份难得的敬重也让他听着颇为受用——做他们这一行的,在普通大众中的形象是绝好不了的,让人恨让人怕让人鄙视都实属常见,但让人尊敬的感觉却是比较少见。 这个叫安然的小女孩打眼一看就是个安份的乖孩子,眼神纯良,态度坦然,说话做事谈不上多么多么的老练,但也可以称得上一句稳当,并不像是个天真不解世事的模样。 可如此一来,小姑娘的性格和态度倒真是有些意思了。 苏朗南出身微寒,早些年再掉价儿的事也没少干,压根就不是什么拘泥矫情的料,为了死要面子,宁可饿着肚子的傻事,他是不屑做的,既然人家都给了台阶,自然下得顺溜,哈哈一笑,笑声还是如同安然记忆当中的一般高亢爽快,身上的慵懒之气为之一散,人也好像突然睡醒了觉似的,显得精神了许多,“小姑娘蛮爽气,哥也不跟你虚头巴脑的假客气,就在这儿厚着脸皮等饭吃了。不过,你可别费劲,直接给我弄两包方便面,填填肚子就行。” 其实苏朗南也是有点误会了,安然对他表现出的那点微妙的敬重可不是因为他的职业,就像他本人所想的那样,对安然这样一个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来说,就算是胆儿再大,思想再荤素不忌,对他这种黑道人物也还是有一定的看法的。 更何况安然这人从来也没什么胆子,思想方面虽然算得上开明,但离荤素不忌的境界尚有一段较为遥远的距离。 此时安然对苏朗南的尊敬更多的还是因为十几年后,他那舍得一身剐,敢把贪官拉下马的悍勇和霸气。不管他从事何种职业,在许多像安然这样对不正之风感到深恶痛绝却苦于各种原因无法有所作为的普通大众的心目中,他也算得上是做出重大贡献的反腐英雄了。 对成日里循规蹈矩、柴米油盐的一般百姓来说,传说中刀口舔血,无恶不做的职业黑社会份子距离他们平凡的生活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几乎是只存在于影视剧作品之中的异次元生物。所以,在贪官和黑社会这个两个选项里面,让普通百姓来看,前者会对他们的个人生活造成各种千丝万缕或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和妨害,自然远比后者要可恨得多。 别管日后,苏朗南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与那些贪官争斗到底,但对于只知道后果,不知道前因的安然和锦岭城中的一般百姓来说,他的这种行为还是值得喝彩和钦佩的。 也许在这些普通大众的心目中,出身草根的苏朗南,别管曾经做过哪些可恨可骂的流氓事绩,但与那些高高在上,手中握着百姓赋予的大权,却置百姓的权益于不顾,贪脏枉法的高官相比,他毕竟还是显得更可亲近一些。 而据后来的民间传言说,此人在道上的风评也相当不坏,讲义气,守规矩,有担当,有心胸,眼光准,善决断,不做毒品和女人的生意,简直就是传说中黑道英雄的正面典型,再加上他后来以一己之力斗倒数位高官的光辉事迹,让人觉得此人大有古时侠客的风骨。 还有一些不经世事,满脑子浪漫思想的青年人在面对外乡人吹牛皮的时候,甚至会引用一下金大侠的名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言语之间甚是为与苏老大同为锦岭人而感到自得和骄傲。 苏老大固然是没有像郭大侠一样抵御外敌,十数年身守危城,但对和平年代的小老百姓来说,他能扳倒几个大大的贪官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与民造福的大事迹了。 更何况,这人在那种复杂的权力角逐和斗争中,做为一个小人物在斗倒了诸多高官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混得个全身而退,安然无恙,也真正算得上是个人物。 以上的诸多传闻可能是水份居多,在群众的口耳相传中,被众多的传颂者添加了太多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色彩。 但对安然来说,她更信赖江杰云他们三个识人的眼光,苏朗南此人必有值得托付信任的地方,再结合记忆中的一些印象,对他产生一定的敬意,其实是自然而然的事。 安然当然不可能像他说的一样,直接拿两包康师傅就把他给打发了,不说请未来的风云人物吃顿饭是多么难得的经历,单说他是江杰云他们的朋友,她就必须要用心招待。 更何况,她还有点小私心,希望这位大哥吃得心情好了,万一一高兴就痛快地同意了江杰云在信里提出的要求呢? 虽然知道这世上不会有傻到因为一顿饭就把自己卖了的黑社会份子,虽然知道这样想挺缺心眼,但是对于苦恼着无处出力的安大厨来说,这种傻气的想法起码可以获得一点可怜的心理安慰。 不过,虽然安然有心使用浑身解数,发挥出最好水平,给这位大哥做一顿超级豪华美味的大餐,可惜在他的肚子警钟长鸣一般的背景伴奏下,这也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肚子大叫的时候,好吃固然是要考虑的,但更应该放在首位的还是速度。 不知道苏朗南的口味,就算出言询问只怕也只是得到一个客气而模糊的回答,既然方便面他都能忍受,那么安然干脆按着最安全最大众的口味来。 雪夜天寒,一碗热汤面是目前最快也最佳的选择。 冰箱里有现成烀好的排骨和汤,一边的灶上起油锅,丢些葱、姜、花椒爆香,把排骨放进去,旺火快速翻炒几下,加些酱油上色,再喷点料酒去腥,添入撇去浓重浮油的排骨汤,这剩下的清汤煮出来的红烧排骨浓腴而不油腻,最后往汤里投加一个装了姜片、大料、桂皮之类调料的纱布包,这边就算暂时告一段落,等待汤开即可。 另一边的灶上烧开一锅水,水沸,将速冻的切面下入汤锅。 而第三只灶上则放一只平底锅,开小火,加少许油,开煎荷包蛋。 面条煮得好,过一下水,更显滑爽透白,捞出来盛入大碗中,面上摆放着的排骨,块块烧得骨脱肉烂,色泽红亮,它们是绝对的主角,占据着舞台的中心位置,一旁搭配着几棵烫好的青翠油菜,以及两只煎得焦嫩适中,金黄漂亮的荷包蛋,最后再徐徐添入香浓味鲜的排骨汤,一碗色彩丰富,香喷喷,热腾腾的快手版红烧排骨面就算得了。 338,图个什么呢 此红烧排骨面虽也是简版,但与同样号称红烧排骨的方便面无论是在内容上,外观上,还是味道上,都绝对是云泥之别,面还没端出来,浓郁的香气便已飘飘荡荡地顺着厨房的门缝漫进了餐厅。 现成的黄瓜丝凉拌猪耳朵,呛拌土豆丝,蒜茸海带丝,又切了点新卤的猪头肉,淋上蒜泥酱汁,凑了四样凉盘小菜,一起端了出来。 做菜这事,说起来复杂,其实做起来并不难,尤其对安然这种早就做得熟了的成手来说,虽然三台炉灶全部开火,却并不存在忙不过来的问题,所有的步骤全部纯熟于胸,只要按着顺序,合理分配好时间即可,排骨烧着,面条煮着,煎蛋不时的翻个面,中间的空隙还能再切几片猪头肉,其实蛮从容。 要说安然这速度已经是相当之快了,从扎起围裙算起,前后不过十多分钟,便连面带菜全部齐齐整整的端上了餐桌。 然而不得不说,这十多分钟对于本就饿得饥肠辘辘的苏朗南来说,依旧是等得颇有些残忍,虽然端着架子,抱肩垂头,继续佯装沉思状,可实际上在干嘛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当安然出声唤他过来吃饭的时候,这位长了一身懒筋的黑社会份子的脚步好象比平时迅速了好些。 “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做了点现成的,面不够的话厨房里还有,苏大哥趁热快吃吧。”安然又将炸好的辣椒油,醋,酱油之类的调料一一的从托盘里摆放到桌子上。 头一次跟这位老大在饮食上打交道,无法拿捏他的“肚量”,安全起见,安然干脆按照三个吃货的食量来处理,反正就是剩下也没关系,当成自家三口人今晚的宵夜就得了。 “哪里,小安你这话说得可是太客气了,这已经很丰盛了。”走到餐桌边的苏朗南那双半睁不闭的缺觉眼这会儿终于张开了,又显出些精光四射的模样来,嘴里对安然的称呼也从之前的“安然”直接上升到相对亲近的“小安”,可见,食物确实有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妙用,尤其是在肚子特别饿的时候。 苏朗南嘴上还说得比较客气从容,可落实到行动上,却显得要实在得多,面都已经热腾腾的上了桌,还扭捏些什么,大马金刀的往桌前一坐,筷子操在手里,往面碗里狠狠的加了三大勺红油辣椒,本就色泽浓郁的排骨汤这下更是红艳艳油汪汪的一片,筷子在面碗里搅了搅,将辣椒和油都搅匀了,大大的挑起一筷子劲道爽滑的面,也不等晾凉,也不怕烫嘴,便埋了头唏里呜噜的一阵风卷残云。 安然捧了一杯热茶,坐在桌边相陪,默默记下这位未来老大的个人口味,嗜辣,喜肉,饭量不小,进食迅速,满满的一盘子菜放在那儿,他这边一筷子过去,那边半盘子没了,与他那极具欺骗效果的外表相比,他的用餐风格倒更暴露显现出一些职业本色,异常的骁勇彪悍,狠辣凶猛。 看来,这位爷显然也是一位吃货级的饭桶人物。 她就知道,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吃货的朋友不是吃货就是厨子,江大财主等人的人生境界由此可见一斑。 安然做这一顿饭用了十多分钟,苏朗南吃这一顿饭用的时间比她做饭还快,大概是真的饿狠了,呼噜噜的三大碗面,眨眼间就干了个精光,四样配菜肉渣菜屑也没剩下一点,就连锅里剩的一点排骨面汤也半点没有浪费,全让苏老大给喝了个干净,顺便还消灭了半大罐辣椒油。 这一顿饭吃得某黑精英满头大汗,酣畅淋漓,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早就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毛衫的袖子三两下的撸到手肘上,就连垂在额前的头发也被忙里偷闲的耙到脑后,一副苦干实干的派头,当然,最后的战绩也确实辉煌。 苏朗南抚着饱胀的肚子,颇为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润着酸甜消食的水果茶,心情不坏地拿目光将身处的餐厅和与之相连的客厅细细扫视浏览了一番。 不同于进门时出于职业习惯对环境的堪察,这一次,除了大件家具摆位的位置,门窗出口,房间方位布局等等大的方面之外,他也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温暖柔和的灯光,色调雅致的窗帘靠垫,小巧别致的装饰摆件,餐厅照片墙上一张张开朗幸福的笑脸…… 总的来说,这是一间布置得虽然并不华丽堂皇,但是打眼一看便觉得温馨舒适的屋子,一个让人不由自主便想舒展了四肢,放松紧绷着的神经的地方,很有家的感觉。 而“家”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多年都没有想起过了。 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夜晚,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面,一间温暖舒适的屋子和一个坐在桌边含笑相陪的人,是一件让人感觉幸福的事。 人这一辈子奋斗来,折腾去,又图个什么呢? 未来的苏老大,如今的黑道新生代精英,在这吃饱了撑着的一刻心头涌起一些难得的沧桑和感慨,虽然这样的沧桑和感慨于如今满腹野心,雄心勃勃的他来说,不过是饱餐之后,偶尔兴起的一点念头,消失的速度远比胃里食物的消化速度还要快上数倍。不过,也因此,他倒有了与这个做得一手好菜的小姑娘聊几句天的兴致。 苏朗南虽然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但自小时起,便成日与道上各色难缠的人物打着交道,从一个街头的不良少年在短短几年间便在锦岭城里黑道新生代中崭露头角,称得上为人精明,手段非凡,安心想好好跟人聊天,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便能在言语中为自己塑造出一个爽朗,义气,实在,干练又不失温和可亲的正面形象,轻易便能让心生好感。 安然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苏朗南就是苏朗南,果然名不虚传。她可不敢相信这个貌似温和豪气的大哥哥只有这么一张面皮,只怕这位大哥这会儿确实是吃得高兴了吧? 苏朗南对这个叫安然的小姑娘的印象也不坏,长相虽谈不上特别的漂亮,却很耐看,是那种越瞅越舒服的类型,且眉眼时时含笑,看着就透着股喜兴劲儿,又是一身的书卷气,眼神透亮,说话实在,态度大方,不卑不亢。不过,要让苏老大说,最难得的是,这孩子的一手厨艺真是不错,做的东西实在是好吃合口。 “小江他们三个的小日子过得可真是神仙似的让人羡慕啊!”最后,苏老大这样感叹着总结夸赞道。 安然听了,头上却默默的挂下一排黑线,心说,苏大哥,您这追求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合着是能吃上可口的食物就是神仙日子了? 这大概就是吃货们的逻辑了吧? 不过,苏老大既然能忙得吃不饱饭,自然是没有闲功夫跟安然没完没了的闲扯下去,不过是喝茶消食之余的一点放松而已,一杯茶喝完,苏朗南抹抹嘴,起身告辞。 “行了,吃饱喝足,我也该告辞了,今天是麻烦小老妹儿了。过阵子,等小江他们回来的,找个时间,哥做东,请小老妹儿好好搓一顿,到时你可得千万赏大哥这个脸。” 苏朗南的话说得很漂亮,也很热乎,再次把安小然同学的称呼从比较亲近的“小安”又给升了一个等级,变成了更近乎的“小老妹儿”。不管真假,听着倒是让人颇感舒坦。 苏朗南说得好听干脆,安然自然不能不识抬举,笑着起身相送,痛快应道,“那行,苏大哥说话算话,我可盼着这顿好料呢。”其实与请客吃饭相比,安然更想听点别的,但因为不知道江杰云在信里都说了什么,她又与这位苏大哥并不熟悉,不好出言询问。而且从江杰云交代她的那番话来看,他在与苏朗南的交往中,还是有一些防备和戒心的,因此,她也不敢轻易参与进去,以免忙没帮上,反倒坏事。 不过,还好,在苏朗南走到玄关处,换好鞋,拉开大门,再次将羽绒服的风帽扣在头上,将要迈步时,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回身面对安然,终于说出了她一直等着盼着想听的话,“哦,再有,还得麻烦老妹儿你转告小江一声,他说的事,我应下了,不过需要时间张罗布线儿。我这头儿先准备着,等准备得差不多少了,再跟他联络商量后面的事。他那头儿如果有什么变化,或是又改了主意,也别忘了对我招呼一声。” 安然听到这番话,眼睛先是一亮,然后一眨不眨不的望着苏朗南隐在阴影里的眼眸,他一边说,她一边认真的点头,等他全部说完,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垂了眼,默默把他这一段并不长的话在心里慎重地背诵了两遍,觉得一字不差了,才又扬起眼睫,言语肃穆,“好的,我记下了。”顿了顿,语气再度柔和轻快起来,十分情真意切地说道,“苏大哥,慢走,有时间再来。” 339,更高兴一点 安然的话还未说完,一抹笑意便自唇边徐徐漫开,宛如落日时分的西天彩霞染遍了湖水,明灿绚丽,玄关处的灯光和门外的感应灯一起交相着打在她的脸上,更使这笑容灿烂得几欲晃人的眼。 苏朗南让她这过于炫目的笑容给闪得一眨巴眼儿,咋这高兴?然而不过转瞬也就了悟了个中的原因,不由得也是一笑,狠叹了一句,“操,小江这小子真他、妈、好命!” 这话说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很有点没头没脑的无厘头,安然怔了怔,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苏朗南也没有再顺着往下说,到了大门外,便站住脚,回身朝安然干脆地摆了摆手,“老妹儿留步吧,赶紧进屋,外头冷,以后相处的机会多着呐,再见吧。” 安然轻轻点头回以一笑,“那好,我就不跟苏大哥假客气了,外面雪大道儿滑,慢点走。” 说完这话,她虽然依言停住脚步,没有再跟着苏朗南往前走,却也没有马上转身回屋,而是站在原地,一直含笑目送着他下了楼,彻底看不着人影,这才吧唧撂下那副淡定的装逼相,原形毕露地打了个大大的哆嗦,一面龇牙裂嘴地嘶着凉气,一面缩头抱肩地快速钻进屋里,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靠在门板上,安然若有所思地垂下头,将一会儿功夫便冻得冰凉的双手抵至唇边,透凉发僵的指尖在湿热的呼吸里缓慢回暖,覆在睫毛之下双眸随着思绪的转动逐渐变得明亮,宛如一片星辉从眼底升起,顺着眼角、眉梢漫开,最后整张脸庞都泛起光来。 然后,她忽的裂嘴,绽开一个喜滋滋的傻笑,一甩手,孩子气地原地跳起,再一路踩着拖鞋,呱叽呱叽地小跑着冲到客厅的电话前,手指轻快得好似弹奏一般,流畅至极地拨打着江杰云的手机号码。 “安然?发生什么事了?”江杰云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讶异和敏锐的警醒。 因为他这阵子总是不断频繁的周转出没于各种社交场所,白天晚上地进行着花样繁多且没完没了的交际活动,耐性十足地进行着他的“拾荒”。无法时时了解他的行程安排,怕打扰到他的收集工作,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安然很少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他有了空闲打过来。 晚上本来已经通过了电话,又是这个时间,安然会突然打过来,显然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了, 值此非常之际,由不得他不多想,注意到话筒里传来的比平时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的语调随之柔和了起来,轻声道,“别急,慢慢说。” 怎么能不急?! 压着他余音未了的话音,安然甚至顾不上好好的喘上一口气,便省了开头,去了结尾,直接急吼吼,气吁吁地把苏朗南临出门时说的那番话竹筒倒豆子似的,哗啦啦一字不落地朝江杰云砸了过去。 砸得江杰云先是一愣,把那些争先恐后涌过来的字句整理思想了一遍,关键的前因后果便猜了个大概,于是也就理解了安然的这份急惦惦的喜悦,随即笑了出来。 安然不愿意过多的刨根问底,事件发展至今,形势时时都在不断变化,想必江杰云心里也有着很多的不确定,就算此时他回答解释得再多再细,也许下一刻便要将现有的计划全部推倒重来。 在乾坤已定之前,问得过多,也只是给他图添压力而已。 不过,安然又觉着今天苏朗南的出现和承诺似乎给整个事件又增添了新的变数,因此她带着些不愿表现得再太过明显,其实却十分浓烈的企盼,轻声地问,“有了他的帮忙,你那边的进展是不是就能更顺利一点?” “是。”江杰云首先对安然的问题给予了斩钉截铁的肯定,安然先前通告消息时的急切和喜悦,之后提问时的小心和慎重,对比太过强烈,让他既温暖又酸涩,为了他们的事,她已经担了太多的心,连快乐都带着些不安和忐忑,因此他也特别想让她高兴一点。 接下来,他缓声解说着自己的想法,“不过,就像苏大哥说的那样,这个计划不能马上实行,一方面有许多事需要慢慢布置,另一方面,也要根据我这边的计划不断调整。等到帝都这边的计划落实到位后,再请他在锦岭对我进行策应,到时前后合力,脱困就会顺利很多。” 虽然只是一个还需要不断的添加修改和完善的初步构想,缺少更多细节上的安排和考虑,无法更具体详尽地阐述,但他沉稳从容的叙述仍是让安然听得无比安心。 哪怕将来还有其他的许多意外将要发生,还有许多不曾想到的波折将要出现,她也依然相信,这家伙照样能凭着他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儿、过人的毅力和耐性想出办法来让事情在百转千回之后,最终发展成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其实,安然之前的猜想不错,江杰云在离开锦岭远赴帝都之前,确实曾与苏朗南联系过,并开诚布公地对他如实解说了事件发生的原因、他下一步的计划和打算,并表达了因自己的个人原因导致合作失利,使苏朗南这个合作者也同样陷入尴尬被动,危机四伏的窘境的由衷歉意。 接下来,他针对自己离开后的形势变化作出了进一步的猜想和预测,并不失时机的根据苏朗南目前的处境和情况提出了一些富有见地的个人建议,以供苏朗南参考选择。 苏朗南一向欣赏他的这份坦荡痛快和聪明大胆,对他的建议十分重视,并表示一会好好考虑。 最后江杰云煽动力十足的说,苏大哥,我认为很多时候,危机也是转机,如果运作得当,更可以转变为不得多得的良机。所以,如果你那边的情况好转,我希望在近期之内,我们还能再次合作,趁此机会干上一票大的。 当时,苏朗南的回答是,一切看情况而定。 于是,江杰云便提出,如果他到时有意,可以去他家隔壁找一个叫安然的小女生。 从今天苏朗南的来访和最后的结果上看,他确实被江杰云当初的那番话所打动,目前危机已经解除,情况得到切实的好转,开始认真考虑江杰云所说的“良机”。 不过,听明白了个中缘由之后,安然反倒疑惑不解起来,既然他们在临别时早已十分坦诚的谈过了一回,并达成了一定的共识,那么,接下来为什么不直接让苏朗南给他打电话,反而要将信留在她这里代其转交,原本可以一步到位的事,却偏偏要画蛇添足的多加这一道不必要的手续,这不是多此一举的费二遍事吗? 江杰云忽的沉默了下来,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轻轻的皱起眉,犹豫着,沉吟着,话筒里瞬间静得只剩下沉缓的呼吸和细微的沙沙杂音。 安然的气息也跟着一顿,因为他的犹豫也迟疑了起来,几秒之后,她张开嘴,想说,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恰在这时,江杰云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来,稍稍有些低沉,缓缓地说道,“苏朗南算是我比较在意的后招之一,只有把它托付给你,我才能放心。”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着往下应该怎样表述,安然的呼吸又一次的轻慢了下来,心里开始一点点发沉,她直觉,他将要说出来的,大概不会是个让她喜欢的答案。 江杰云暗自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地耙了耙头发,自从事情发生之后,难得看到这丫头像今天这样兴奋,他本来想让她更高兴一点的,她好象也确实更高兴了一点,如果他能及时打住的话。不想一时大意,再加上安然的细心,话题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转到了这里。 “我当时想得比较多,因为对帝都这边的情况了解得太少,也摸不准那男人和他儿子的态度,为了避免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意外,所以在后续的安排上就想做得复杂稳妥一些,尽量把所有因素都考虑到位。” 安然听了他的回答,好一会儿没有吱声,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安然?”江杰云被她的反应弄得心里有点没底,尤其是隔着电话和遥远的距离,又看不到她的表情,无法更准确地判断这一声叹息所代表的含意,小心地轻声追问着,“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我听着呢。” 安然的语气正常而平静。 但似乎是太正常,也太平静了一些,让江杰云的心里反而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很不舒服,他皱紧眉,“安然,你……唉,我只是怕你担心。” “……我只是怕你为难。”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清朗的男声和清脆的女声轻轻的撞击在一起,就像是一句短短的合唱,虽然内容不同,但所要表达的情感和曲调却是如此的和谐一致,彼此应和。 340,富有煽动力 电话里再一次静了下来。 然后,两人又一次同时轻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低缓,她的轻柔,像是一串缠绕在一起的音符,轻盈地在彼此的耳畔跃动回旋。 “傻瓜安小然!”他的轻骂裹着笑。 “笨蛋江小云。”她也不甘势弱,笑眯眯的骂回去。 这笑骂就像是刚出锅的拔丝苹果,有着明亮诱人的色泽,焦脆甜蜜的外在,绵软酸甜的内在,一个字一个字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绵而不绝的细丝,金灿灿的,就像那潜藏在字句之间含而不露的情意。 “真的,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说。”笑过之后,安然正色的认真说道,然后犹豫了一下,牙齿轻轻地咬了两下嘴唇,最后到底还是低声说出了那一声叹息之后的想法,“但……别用含混的答案来安慰我。你那样说,我会觉得更担心,更不安。如果你有些事,你不想说,或是不方便说,你直接告诉我就可以,我就不会再追问,更不会不高兴。但是,别像刚才那样……好吗?” “好!”江杰云回答得认真干脆,几乎称得上铿锵有力。 其实,说这话时,他倒有点无奈,本想语气态度都更严肃正经一些的,好以此向安小然同志表明,本人把党组织的这一番关怀和教导都深深地记在了心间,印在脑里,保正照办,绝不含糊。 可是,从她这番轻声细语的话说出来开始,他的嘴角就一直不停地往上裂,往上裂,就像突然间有了自主意识似的,拽都拽不回来,尤其是安然最后那一句低柔婉转又恳切诚挚的“好吗?”,就像……对,就像是一片小小茸茸的白色羽毛,轻轻的搔在了他的心头最柔软敏感处,带来一片过电一般的酥麻感,那感觉太好,好到直接让他笑成了傻B。 真他、妈丢人! 江杰云抚着自己高高翘的,都笑到有点发酸的嘴角想,继而扬眉,可是也真他、妈高兴! 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刚才听到她再正常没有的回答后感到不舒服的原因。她的回答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依旧是他的心态。当她守着朋友间微妙的距离,放弃询问的时候,让他忽然感觉彼此的关系一下子就被拉远了,那种自私而古怪的念头刹那间便从心底跳了出来。 他不喜欢这样,他希望她可以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江杰云却不知道,安然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是迟疑而迷惑的,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没完没了的问个不停。 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太多的关心和思念有时是一种负担,对人对己都不好。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应该给别人留下一点空间和余地。 更何况,他不说并不是不信任,只是有其他的考虑和想法,现在不方便说出来而已,更深的追问只会让他为难,这样不对。 可……她就是忍不住。 好象刚才的那些话放在心里很久了,她却一直忽略了,只是任其一点点的堆积着。现在遇到了这样的一个触发机会,它们便一下子爆发了,几乎有些不受控制,带着一点不管不顾的执拗,非得要说出来不可,哪怕江杰云会因此而不高兴,哪怕自己事后会感到后悔和尴尬。 挺……奇怪的感觉。 不过,幸好! 安然浅浅地吁了一口气,嘴角轻轻的弯起来,幸好,他并不生气,好象……还满高兴的,真好! “安然。”江杰云的语气忽的正经了起来,近乎严肃,“我们来个约定怎么样?” “什么?”安然有些莫名,因他的态度也正起了脸色,在电话前站直身体,“你说。” “从今以后,我保证,所有能对你说的一定全说,不能说的,也会直接告诉你我不能说的原因。但同样,该问的想问的,你也不要憋在心里藏着忍着,想问又不敢问。” 他的声音不高,沉缓平静,徐徐而谈,看似温和,实则透着一股格外坚决的劲头儿,“我们心里有什么,都放出来,摆在明处,你希望怎么样,我希望怎么样,你想问什么,我想知道什么,包括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和要求,我对你有什么意见和要求,我们都一条一条的列出来,有不同的观点,不同的想法就一起讨论研究,协调解决。免得像刚才那样,我担心你,你担心我,两下耽搁,反而都不好受。所以……”他停了一下,朗润的嗓音更和缓了几分,微微含了点笑,隐隐有着诱哄的味道,“现在,你是怎么想的,说出来。” 怎么想的? 安然首先揉了揉自己贴着话筒的耳朵,觉得那里有些不明所以的发热,然后,她想,这厮的最后一句听着……怎么这么的……嗯,富有煽动力呢?! 声音太好听,语气太温柔,语调太低徊,以至于让她的脑子有了那么几秒结结实实的恍惚,差一点就傻乎乎地脱口说道,好哒,亲爱的江小云同学,你说什么我都同意~~ 幸亏,她的革、命意志足够坚定,在意识迷乱的最后一刻,用一线理智挽她的面子于即丢,总算抗住了敌人射来的糖衣炮弹,守住了阵地,没让敌军的战旗就此迎风招展。 她几乎要怀疑这混球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练了催眠术,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有这一手呢?难道受到这次事件的影响,无意中激发了他的潜在能力,直接向更加危险的方向进化了?话说,他临别前跟苏朗南谈话时,使的不会就是这招儿吧? 揉过了耳朵,吐完了糟,安然开始认真的思索江杰云刚刚说的那番话,抛开了他那堪称迷人的嗓音,只关注内容,从头到尾,一字一句。 江杰云提出了一种全新的相处方式,一种她还从来未尝试过的。 与朋友没有。 与父母也没有。 与朋友,安然性格中特别宽厚和体贴的特点使得她在与友人们相处时,对距离的拿捏总是讲很分寸,也很有分寸。 她觉得友人相处就应该让彼此觉得足够的亲近,足够的温暖,知道自己是被关心着,被体贴着的,彼此信赖,彼此扶持,可与其同时又要有足够的空间,足够的自由,让情绪通达,让呼吸顺畅。 那种感觉就像五月初夏的清晨,骑着自行车穿过一望无际的青翠原野,阳光暖洋洋的照着,不炙人,不刺眼,衣衫掀动,清风满怀。 很开阔,很清爽,很舒服。 古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 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与父母,安国庆和李彩凤是那种比较传统的父母,传统到几乎返璞归真,他们不要孩子必须聪明,必须出色,必须学习好,必须工作好……对安然所做的事,只要不是丧良心的坏事,只要她开开心心的,他们不会去研究她是出于什么心态,什么原因去做这件事,她想说,他们就会乐呵呵的听着,不想说,他们就乐呵呵的看着。只要她好好的,他们就总是安然满足的,别无所求。 那种滋味朴拙无华,包容一切。 江杰云提出来的这种方式乍听起来,很理性,很简单,很理想,也很诱人。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真正实际操作起来只怕十分困难,这里面有太多的变数,太多的不确定性,也有太多必须保证的条件。 首先,它要求两个人都要足够的理性。 人总是有情绪化的时候,那么这种赤诚相对的沟通方式在双方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很容易彼此攻击,彼此伤害。 安然不喜欢伤害,尤其是来自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攻击,那会让伤害值成倍的增长。 其次,它要求两个人都足够的诚实。 但在很多情况下,善意的谎言也是一种对彼此的保护。 再次,它要求两个人足够的亲密,极度赤诚。 此外,还有信赖,忠诚,智慧,包容…… 总之,它听起来,太美丽,也太迷人,可同时又充满了各种潜藏的危险,就像是一把精工细制的匕首,闪动着雪亮的光芒,用得好,它可以让你充满勇气和安全感,无坚不催,无往不利,再多的考验和困难,在它的面前都可以不堪一击。用得不好,却只能将彼此割得满身是伤,鲜血横流。 “喂,安小然同志,你有什么意见,有什么想法,都提出来谈一谈嘛?不要闷声不响的不说话嘛。”某奸商见催眠术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便又换了一副嘴嘴,摆出一副领导干部与小同志谈心的“亲切”口吻说道,“有什么问题尽管提,没关系,我都会耐心解答滴。” 安然的思索被他这一番“恳切”的谈心给打断了,撇了撇嘴,“哦,什么问题都能问?” “是的,尽管问,不要紧,大胆的问。” “我问了,你就会回答?” “不能回答的,我也会告诉你原因。” “那好,你准备好,我可要问了。” “你问吧。” 然后,安然问了一句让她后悔了一辈子,终其一生屡耿耿于怀的话。 341,让我死了吧 “你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 声音轻软,尾调上扬,含满着新鲜饱满,贱糠向上的痞腔痞调。 此后的很多很多年里,安然和江杰云两人从好友到恋人再到夫妻,某混蛋好友恋人老公真是没少拿这个问题来打趣逗她。 于是,托这位好友恋人老公混蛋的福,安然便有了无数次的机会不断地,反复地,没完没了地思索着,反思着,辗转反侧的琢磨着,向苍天,向大地,向飞来飞去的天使姐姐和各路神佛无数次的追问着——她怎么就在突然间天外飞仙的凭空冒出这么一句让人无语泪先流的奇葩言论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 经过N多年N多次,大量的细致的认真的挠墙的发疯的分析论证后,安然认为此次惨烈事件的发生大致受两个方面原因的影响。 首先,这大概是网虫后遗症在作祟,绝对的! 上辈子做网虫那会儿,某干物女成天在网页上泡着,在论坛里混着,在各类网文下面评论着八卦着。会得网虫后遗症实在是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网友间开玩笑很多时候是荤素不忌的,不像生活中,会顾忌着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 网络中的交往虚幻的成份太多,对方的年龄做不得准,性别做不得准,职业、身份、外貌、国籍、肤色等等都做不得准。 就连物种,那也是不好说的!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 你知道网络那头坐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狗? 所以,真是什么玩笑都敢开,大部分人都能做到一笑而过,富有娱乐精神。 而像是“你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这种问题,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十一二岁粉嫩嫩的小萝莉都能撇撇嘴,面不改色的回上一句,我的内裤是粉红色带蕾丝的哦亲~ 开这种玩笑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个斜叼着根烟卷的小痞子、蓬发垢面的死宅男、中年啤酒肚的猥琐大叔,很有可能是个一说话就脸红的腼腆小姑娘,才从菜市场拼杀归来的中年大妈,甚至还有可能是个刚刚把假牙摘下来泡在水杯的老奶奶。 在真实的生活里,这些人显然是打死也想不到,更绝无可能对周围的熟人开这种色色的玩笑的。 然而似乎存在于现实之外的网络给了人无数的勇气。 可与此同时,也造成了无数人的……失误…… 很多人都把网络和现实割裂开来,认为网络是网络,生活是生活,二次元和三次元是没有任何联系性的,更不喜欢让这两者彼此影响。 可事实上,怎么可能毫无关联。 别的不说,在网络上混惯了,有时会有一些习惯性的思维,时不时的就从脑袋里,顺着嘴巴溜哒了出来。 很多以前不混网络时在生活里绝不会说的话,也就在很多阴差阳错,阳错阴差的情况下,惯性地冲口而出了。由此也制造了大量让人尴尬无比的笑话,网上这样的段子和事例真是比比皆是。 不过,这个原因还在其次。 要说网虫后遗症在重生后的头一年里复发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可她这都重生这老些年了,以前没复发,怎么现在突然就抽风般的复发了呢? 本山大爷说得好,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什么事它都是有原因的! 因此,安然觉得她这个网虫后遗症之所以会突然复发也是有诱因的,她这揍是受到了刺激,该病症才会在重生多年之后突然而然的,冷不丁的,大脑跟被球给闷了似的就复发了! 于是,这第二个原因也就来了。 江杰云这个混球王八蛋最近总是没事就在电话里逗她,来,妞儿,给爷笑一个。 安然一开始还跟个被调戏后愤怒的良家少女似的,“义气疯发”的“呸”回去,几次之后,这厮依然故我,流氓游戏玩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安然心生不忿,遂决定对付这种死不要脸的家伙只能以毒攻毒,干脆利落地有样学样,“发愤涂强”地反调戏回去,来,吃货,给姐笑一个。 某吃货当然是不甘心的,一定要调戏回来。 某大厨自然也是不甘心的,务必要调戏回去。 就这么调戏过来,调戏过去,一来二去,三调戏五调戏的,就把某重生人士的网虫后遗症给调戏犯病了!! 因此,究其根源,安然会自然而然且突然而然的冒出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豪言壮语”来,主要责任还是在江杰云这个混球的罪魁祸首身上,绝对的!!! 再有,回顾一下当时的语境,安然深深地觉得,自己会冒出这么一句来,完全是受到了江杰云的罪意诱导和“激励”,明明说着正经事,他却偏偏在八分的正经腔调里掺上两分的邪气,还一个劲儿的说,放心的问,大胆的问,不要紧,赶紧问。 他这么一说,她自然就大胆的,惯性的憋坏,结果一时大意,没憋对路儿,坏走易经地憋出这么一个震憾性十足的问题来。 说他是罪魁祸首,还冤枉他了? 不冤,绝对的! 此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比较微小的次要原因,比如,脑袋突然短路,神经突然搭错线,大脑突然被天雷劈中,中枢神经突然性残疾……咳,等等,等等,原因那是相当的复杂,绝对的!!! 分析追溯完了原因,现在将镜头拉回这个北风呼啸,大雪飘飞,安然抽风的夜晚。 岑寂,绝对绝对高品质的岑寂! 电话线两端的人都有如被一道神雷劈中,言语不能,动弹不得,脑电波与北风共舞,与落雪齐飞。好半天,长了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实实诚诚,调戏得如此这般狠辣掉底儿的某吃货终于神经坚强的恢复了自主意识,在脑海里把这句话强大而丰富的内在含义琢磨清楚明白之后,他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动作缓慢僵硬地把手里的手机从耳边拿开,举到眼前仔细的端详了一番。 是他的手机,没错。 绝不是什么接收外星电波接收器之类的未来高科技产品。 确定了这一点,他又将手机举回耳边,轻轻的喂了一声,“安然?” 他觉得自己必须慎重的确定一下电话那端说出那句话的人到底是不是虽然偶尔调皮小坏,但大多时候还有点内向腼腆的安小然同学本人,别是被什么大胆奔放的女流氓冒充的吧? 安大厨自从问出了那么惊悚的一句之后,就把自己给雷了个外焦里嫩,血槽清空,只剩下干扁扁的一张人皮在风中落叶一般飘忽凌乱,呆愣了许久才开始缓慢回神,然后脸上就开始跟七彩霓虹一般的不断的变幻着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跳跃活泼,转换不停。 脑子里千头万绪,胸口间百般纠结,一队队的草泥马在心头狂奔,个个都在口吐人言,大喊大叫: 让我死了吧! 让我死了吧!! 让我死了吧!!! 而她本人却依旧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皮都眨动不能。 当江杰云叫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已经被自己心里的海量神兽们折腾得气息奄奄,精疲力竭,木头木脑回应着,“嗯?” 江杰云听着那端气若游丝的声音,嘴角开始一点点向上攀升,继续一本正经地问,“安小然同学本人?” “如假包换,假一赔十。”安然继续木着声音,破罐子破摔。 江杰云的声音渐渐染了笑,“这么说,刚才那个问题确实是你问的,而不是什么人冒充着问的,嗯?” “对!” 安大厨的脸上倒点油,放点葱花,撒点花椒粉,热度已经可以呛锅了,渐有羞恼之势,回答得气壮山河,嘎巴溜溜的脆快。 “哦——”江杰云笑着将声音拉高拉长,转瞬又低低地压了下去,磁性迷人的大提琴嗓音再度华丽登场,“既然安小然同学这么想知道我内裤的颜色,凭我们俩这么好的关系,我也不好藏私,自然要慷慨地满足你的愿望,现在……”声音再度拉长,扬起,“我来公布一下答案,我的内裤颜色是白……” 江杰云这一波三折,一唱三叹的调侃好似一把火,忽的一下从安然的脸皮烧到了脑内,火势雄雄,倾刻之间把她本就还未完全修复,正处于半瘫痪状态的大脑神经烧到全瘫短路,CPU彻底冒烟罢工。 于是,安然在百般羞怒之下,只想果断掐死掐断掐灭江杰云那不紧不慢,让人羞愤欲绝的话音,一时之间,实在考虑不了许多,全凭着一股激愤,自心底而气管再至喉间,忽啦啦炸出惊雷也似的一句,“不用你说,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 …… 此言一出口,立时在两人耳边荡开了一连串空谷回音一般的巨大回响,反复不绝,绵绵不息。 线路里再次一片死寂,只有电流发出不稳定的丝丝杂音和两人不平稳的呼吸声。 342,快没活路了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至极,瞠目结舌。 江杰云还不及怎么醒过神来,一阵大笑就从心底里喷暴出来,气势汹汹,不管不顾,不可扼止,难以自禁,叫人点了笑穴一般。 再然后,他的耳边“砰”的一声急响。 电话被挂断了。 操! 操!操! 操!操!操! 安然摔了电话,一头扎进电话机旁的沙发里,撅着屁股,把脑袋埋在柔软蓬松的抱枕靠垫堆里呈丢人现眼的orz驼鸟状,一边挥拳用力地在沙发上砰砰捶打着,一边在心里无声的狂骂着。 安然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其实抛开这个问题和这个回答的所附带的暧昧色彩和无数联想不提,单就答案本身来说,安然确实是知道江杰云同志内裤的颜色。 江大洁癖狂本人的酷爱白色,用脚想也知道这位帅哥的内裤颜色除了白色,根本不存在其他的选择。 但安然之所以知道江杰云的内裤颜色却并不是猜的,而是确实亲眼看过。 咳,不要想歪,不是扒裤子看的,更不是趁某人去卫生间偷窥的,人家安小然同学看得非常的正大光明,正人君子。 别说她看过,就连周芳华和郑晓这两个多年好友也看过,楚飞飞结交的时候虽短,但搞不好也看过。 内裤这东西说起来好像极隐密,应该见不得光,可偏偏最需要在太阳之下的暴晒杀菌,江杰云又是个洁癖狂,洗完内裤必须在阳光下好好晒过,才会换上。 按说他们家户主是三个少年人,来往出没的又有多个花季少女,内裤这种贴身私密之物,应该晾晒在不易被人看到的地方,可实际上,普通都市百姓生活在钢筋水泥丛林的狭小楼群里的方寸之地,又想暴晒又想背人,简直是不可能满足的条件。 别说是男生的内裤,就是小女生那粉红色带蕾丝边儿的小胸罩小内裤又怎么样呢?不一样也得在太阳之下,春风之中迎风招展吗?日常实际过日子,实在讲究不了,也讲究不起那么许多。 而且心底无私,内裤就也只是内裤罢了。 安然她们不仅知道江杰云内裤的颜色,就连赵真旭和姜成卓内裤的颜色也都清清楚楚。安然和周芳华甚至还在背地里偷偷的嘻笑吐槽过。 比如,江杰云这家伙真是个地地道道的洁癖狂,果然从外白到里,比医院的医生护士还白得彻底,外套外衣内衣内裤袜子一水儿白,诶,对了,他的鞋垫什么色儿的来着? 再比如,姜成卓真是只花尾巴的野铁公鸡,可以简称为“野鸡”。这只公鸡兄秉承着一惯死爱钱的坚定本性,从早市上批来大堆大爷大妈都不稀得穿的大花裤衩,一天一条的换都能穿上好一阵子。洗完了在阳台上一晒跟联合国总部似的,五颜六颜,大红大绿的万国旗迎风飘扬,旗帜鲜明,千米之外依然醒目亮丽。 至于赵小胖,这位同学倒是好将就,没什么偏好,什么颜色的都成,舒服就成。 所以,内裤本身只是一件贴身的衣物,就看你怎么想它,你觉得它是衣物它就是普通的衣物,你觉得它带有其他的附加含意它也有了附加的含意。 有问题的不是内裤,而是人心。 当然,个别时候,还有脑神经。 起码,安然这会儿就是这样觉得滴! 某驼鸟捶打沙发捶到手酸发麻,终于把脑袋从靠垫抱枕堆里拔出来,仰面摊平在沙发上,双手捂住温度高得可以煎肉排的脸,懊恼非常的哼哼着。 安然脑子里乱糟糟的,实在搞不清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副德行?本来两人正好好地在进行一场关于新的沟通方式的谈话,内容严肃,态度端正,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急转直下成了这样? 她就是想逗逗他来着,可这下逗大发了,直接把自己给逗成女流氓了。 安然简直觉得有点绝望,这要她以后怎么面对江杰云?现在光这么一想,她就觉得无端的心虚紧张,害怕自己会在见面时受这个黄色玩笑强烈影响和暗示,不受控制将目光往他的下三路投射扫荡。 她越想想觉得自己会那么干,越想越觉得危险。 完了完了,她要成女变态了! 再也不要接他的电话了,再也不要跟他说话了!起码近期之内不行! 某悲观主义份子经过一阵山呼海啸般的疯狂脑补,觉得自己简直快没了活路了,干脆放下手,挺尸样的翻着白眼瞪着雪白的天花板,自暴自弃的想,让她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吧! 安然这个有胆调戏没胆善后的胆小鬼在这头装死,被她这个胆小鬼调戏的良家少年江杰云则在那头笑得欲仙欲死,从放声大笑一直笑到喘不上来气,一个劲的握拳捶床。 安小然这丫头怎么这么好玩! 一场大笑,就仿佛做了一次从内而外的按摩,身心愉悦至极,每个细胞都轻飘飘的透着欢喜,他的脸上仍洋溢着满满的笑意,一个翻滚,仰面躺在床上,手臂轻轻的搭在眼部,阖上眼,他开始想象安小然那丫头现在的反应。 她自己对自己生气的时候反应总是很有趣,会做很多在他看起来极可爱的小动作,比如气鼓鼓地跺脚,闭眼,哼哼,捂脸……那么,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种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会十分的丰富,安然的眼睛生得好,并不是特别的大,水汪汪的,情绪激动的时候,尤其的好看,像是正午阳光下的湖水,波光明亮。她的皮肤也好,白净净的柔嫩,脸红的时候,艳艳的色泽从皮肤底下透出来,莹润剔透…… 江杰云想着想着,便怔怔地出起神来,开朗的笑容在他的思索中缓缓收敛起来,只剩一片化不开的温柔和淡淡怅然。 他觉得自己开始想念锦岭了,想念那个千里之外寒冷闭塞的小城,和小城里的人。 叹了口气,江杰云翻身坐起,捞过之前被忘在一旁的手机,开始拨打安家的电话号码。 他太了解某个胆小的女流氓的脾气,那丫头本质上就是个属蜗牛的,内向害羞,这会儿想必是正缩在她蜗牛壳里懊悔万分。 必须趁着她头脑混乱的时候,赶紧把台阶递过去,将两人之间气氛恢复调整到正常状态。否则她等缓过劲儿来,只怕会更不好意思面对他。 以她周全体贴的性格倒不至于拒接他的电话,但最少也要尴尬别扭上一个来月,跟他说话搞不好都会像严肃得像是朗读枯燥无趣的说明书,没有任何感**彩的公事公办,而且速战速决,说完就跑。 一想到这种情况,江杰云不由得扶着额头一阵的失笑,他这个被调戏还不怎么着,那个调戏人的反倒吓得掉头就跑,作为一个惨遭调戏的受害者,他表示很无辜。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的电话声,对于正在专心致志的装尸体的安小然听来,尤其的惊心动魄,如遭电击一般的从沙发上弹坐而起,却并没有马上去接电话,而是蹲在沙发上,目光近乎惊恐的瞪视着电话机,脸上的表情挣扎万分,“惊彩”纷呈,高、潮迭起,仿佛那东西在突然之间就由一台普通的机器变成了一只会张嘴咬人的小怪兽。 尽管不想接,但安然知道,如果她不接,电话那端的那个家伙可以慢条斯理地拨上一宿,跟江大土财主比毅力比耐性,安然自问还没那个胆子,他能豁得出去,她可豁不出去,于是最后她只能咬咬牙,壮士断腕一般的拿起话筒。 就像安然所想的那样,江杰云从来耐性十足,但并不代表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一直镇定自若,至少,在等待她接起电话的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有些紧张,并且后悔。 这丫头不至于真的不好意思接他的电话了吧?早知道他就不笑她了,可当时那种暴笑的冲动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直到电话被接了起来,江杰云才不由得小松了一口气,虽然耳边除了熟悉的呼吸再无其他声响,可至少表示这丫头还没决心把自己缩进壳里拒接电话。这个认知又让他轻松起来,某人态度一放松,就忍不住又开始有点犯贱的淘气起来,拉平了嘴角,一本正经的装模作样起来,“你好,请问安小然同学在吗?” 他一本正经,安然比他还正经,居然真的用他之前想象中的那种朗读说明书般一马平川的声调回答,“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江杰云听着她那拿腔作调的声音又忍不住想喷笑,可还没等他的嘴角翘上去,耳边再度响起重重地“咣当”一声,电话再次被挂断,只剩下一串空落落的嘟嘟声,他摇头失笑,只觉得安小然这种别别扭扭挂电话的行为都透着一股有趣的可爱。 “安然。”电话又一次被接通,江杰云吸取上次的教训,及时换上了正经而正常的腔调,让本来还想挂他电话的安然总算是堪堪停住了手。 343,开了个好头 “除了之前苏大哥让你转告给我的那些话,他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江杰云思索了一下目前的状态,决定走曲线救国的路子,先找出一件正经事来问,让某个脸皮薄,胆子小的流氓份子将注意力从之前的调戏事件上转移开来,再徐徐图之。 事实证明,江大少爷还是很了解安然这个有胆逗人没胆善后的流氓份子的,听到他询问苏朗南的事,便将心思从自己刚才干的那点操蛋事上拔出来,转而认真对待起江杰云的问题,想了一下,为了不遗漏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或者说,她也不知道哪些东西对江杰云有用,哪些没有,于是索性从苏朗南敲门的那一刻开始讲起,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包括苏老大当时饿得肚子长鸣的窘况也给细致入微的描述了一遍。 安然没事就埋汰江杰云这个奸商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大忽悠,特能白话,屁大点儿的事,就能让他给渲染得神神叨叨,引人入胜。 其实作为一个伪文学少女,她本人在这一点上也是越来越进步明显,小小的一件事,让她讲得趣致盎然,峰回路转。只不过她的这个特点只在熟人面前表现得比较明显,尤其是江杰云又特别捧场,他笑得越开朗,她便也在无形中得到了更多的鼓励,讲得越发有趣卖力。 她喜欢听他的笑声。 不过前提是,不是笑她的! 讲过了苏老大的饥饿,接下来自然就要讲安大厨的投喂。 对于投喂的内容,也不知道是有意“残忍”,还是出于厨师对食物的热爱,安然将一餐红烧排骨面和几样小菜描述得十分鲜活到位。 “诶,我发现,这位苏大哥好象也满能吃的,不愧是你的朋友哈,称得上意气相投。” 安然讲完了黑精英的用餐过程后,这样总结道。 之前还反应热情的江杰云却突然没了动静,安然皱皱眉,“你怎么不吱声了?”他的沉默给了她脑补的空间,于是不由得又想得复杂,当前复杂的形势弄她有点草木皆兵的神经质,“是有什么不对吗?” “我嫉妒了。”江杰云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才慢吞吞的应道,“我也想吃红烧排骨面,黄瓜丝凉拌猪耳朵,呛拌土豆丝,蒜茸海带丝,还有自家新卤的猪头肉,必须配蒜泥酱汁的!” 安然先是被他说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心里又有点发酸,虽然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但由于这厮的语气拿捏得十分到位,酸溜溜,闷声闷气,还可怜巴巴的,其乖巧无辜的劲头堪比三五岁的小朋友,张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啃着手指头,用极其渴望糖果的眼神望着你,无耻的索取怜惜和同情,你明知道他是在玩笑耍赖,却还是忍不住心头发软难过。 “乖,江小羊,等你回来了,姐姐天天做给你吃,不哭不哭啊~”安然真拿出哄三五岁小朋友的语气来对付某吃货,借以遮掩自己禁不住调戏的无奈。 江杰云觉得自己更无奈,他说他嫉妒苏朗南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嫉妒。 安然总是拿大型的危险肉食动物来形容他们三个。这会儿他还真有点这方面的感觉,类似于大型野生肉食动物被同类侵犯领地的不适感,微妙而莫名,在安然讲述邀请苏朗南用餐的前后情形时突然袭来,不很强烈,但确实存在,不是错觉。 对生出这种感觉,他感到有些难堪,有些费解,就像他之前在心里渴望安然集中在他们兄弟三人身上的目光能只关注他一个人一样。 苏朗南是相处多年的好友,姜成卓和赵真旭更不用说。他怎么能因为苏大哥只在他们家……不,不对,是只在安家吃了一碗面条心里就感觉不舒服呢? 他都成什么人了? 就是他们家那只铁公鸡死要钱也干不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来。 江杰云有点纠结。 不过,经过之前对姜成卓和赵真旭的那点不自在,他现在对于这种感觉已经多少习惯了一点,感觉袭来时,面色不改色地在心底里挖个坑,丢进去,埋好,再踩两脚,四处望望,行,挺隐密。 他之所以拿开玩笑的口吻来表达也正是因为这点自己都不太好意思正视的自私。同时,又出于他自己也解释不了的心理,控制不住心底里莫名的冲动,怎么都忍不住地要说给她听。 可听到安然真的“默契十足”给予玩笑般的回应配合时,他又感到万分郁闷。 “安小然,”感觉自己被冷落了的江小云开始撒娇,闷腔闷调,全心全意的,将之前大笑过后盈满心头的温柔而怅然的想念都付诸在这一句诉说之中,“我想你了!” 得,这位还真是顺竿儿爬,刚拿他当小朋友,他这会儿就连撒娇都使上了,别说,装得还真挺像,不愧是江大忽悠,影帝级别,听听这话说得,真叫一个情深意长,催人泪下。再说下去,他不会真嘤嘤嘤地哭鼻子给她听吧? 安然一阵的哭笑不得,摇摇头,笑眯眯嘲道,“唉呀呀,我真是荣幸万分啊,不过,江小羊,你告诉姐姐,你确定你是想我,还是想我做的菜?” “安姐姐,人家既想你,也想你做的菜嘛~”江杰云的语气非常欢快欠扁,心情却非常无奈凄怆,天地良心,怎么他正儿八经的好好说话,安小然这臭丫头却总是当他开玩笑呢? 安然皱着鼻子,哼哼两声,骄傲于自己的神机妙算,“我就知道!” 江杰云被她那两声志得意满的哼哼给刺激大发了,颇有一种脑门被踢之感,以手加额的难得反醒了片刻,难道是我平时逗这丫头逗得太凶,所以,就算我严肃端正的说真心话也被她当成玩笑调侃?这算不算是一种现世报? 看来想要扭转这种不良现象和反应,以后务必要调整一下两人的相处方式,以免将来产生什么沟通上的误会。 江杰云真心认为,这种郁闷的感觉小小的感受几把就够了,如果真弄出什么大误会来,可就不好玩了。 可是…… 吃饭,睡觉,逗安然,这已经成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三样重要内容,少了哪一样,生活都不美好。要他从此往后总是端着一张严肃脸,用议论文一样的语气跟安然说话聊天,那实在是一种不堪忍受的折磨,想一想就觉得天空都灰暗了。 继续,还是改变? 这是个问题。 江杰云觉得他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 安然将苏朗南来访的全过程,事无巨细的全部细致交待一遍,自己又想了一下,确实没漏到任何一点细节,才安安心心的说了一句,“嗯,这就些了。” “行,我知道了,安小然同志辛苦了,党和人民会永远记住你今天所做的一切的。” 江杰云依旧是一副油腔滑调,没正没经,引得安然一翻白眼,不满的呛他,“去,少来,说得我好象要去堵枪眼似的。” 江杰云轻笑,低低的,愉快而从容,事实上,他心里有一点紧张,又有一点亢奋,没有接续她之前的话,他说,“你看,安小然,我觉得我们应该继续之前的话题。” 安然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怔,有点找不着北,愣愣地反问,“什么话题?” “就是我之前的提议,彼此坦诚一点,能说的都说,不能说的也明说,我认为你为我们之间的沟通开了一个好头。”江杰云语速沉缓,特别的真诚恳切,县委书记一类的优秀党员干部再度华丽登场。 安然觉得江杰云这厮大脑思维堪称野马,她的思维被他的一路拖拽着,快得找不着方向,上一秒还在琢磨着他所说的那种太过理想化的沟通方式,她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心理素质和自我调控水平,这种方式还是得先缓缓,需要慎重一点,她没把握,更不想给彼此带来什么伤害。可下一秒,他的话锋一跳,她的思想好象一脚踩空,而且是莫名其妙的踩空,哪儿跟哪儿啊? “开头?开什么头了?” 江杰云满满的理所当然,“当然是你的问题为我们新的沟通方式开了个好头。” 我还没同意转换沟通方式呢,怎么就开了个好头了? 安然瞪大眼,忽然间特别认同一句话:有时候,你真不知道网络对面坐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狗。现在她觉得应该把这话改改,有时候,你真不知道电话线那头说话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头牛,怎么沟通起来就这么的困难呢? “我问什么了啊?”她让他给绕腾得晕头转向。 江杰云继续不搭理她,继续说自个儿的,“你看,我觉得你的问题问得特别的好,什么叫坦荡,这就叫坦荡,我们以后就应该这样,能说的都说出来,想问的都问出来,别管别人怎么想,问自己的问题,让别人胡思乱想去吧。”接着,他又开始放低了嗓音,进行自己的催眠**,“所以,我们这就说好了,好不好?” 344,不能往下想 也不知道是这一回催眠大师加紧了忽悠的步调,使了大力,还是安小然注意力不集中,导致抵抗力下降,总之,她顺利地如某人所愿的中招了,乖乖的应了一声,“好~” 江杰云在心里嘿嘿偷乐,嘴上却依然四平八稳,HOLD住,风丝儿不露,继续用催眠一般温柔的语调说,“晚安,好好睡一觉。” 安小然就跟海老师养的那只小胖猫似的,被顺毛顺得十分舒服,就差咕噜咕噜的哼哼了,别提多乖,又应,“好,晚安~”晕晕乎乎地放下电话,安然歪着头,想想,再巴嗒巴嗒嘴,总觉得不对味儿。 从头到尾把事情再捋一遍,某人终于知道哪儿不对了,脸上颜色再度变换起来,色彩斑斓了半晌,才细细地磨着后槽牙哼哼道,“江小云,你个混球玩意儿!” 什么叫开了个好头,问了个好问题,合着江混球所谓的坦承沟通就是从问内裤的颜色开始?可……这个问题还偏偏就是她问的。她还没说同意不同意更换全新的相处模式,他这就打算给她硬赖上了? 安然气鼓鼓地瞪着一旁的电话机,好象那是某个身在远方的家伙的分身一般。 黑色的电话机无辜的沉默以对,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城门失火不再只有池鱼遭殃,连电话机也不能幸免于难。 到底要不要将电话拨回去骂他一顿? 在正常沟通中违规使用催眠术,有坑蒙拐骗的嫌疑,是必须要予以严格禁止,并加以严肃批评的!必须要让那个混球认识到这种行为的错误之所在,必须要进行深刻的检讨! …… 算了,自认艰苦朴素的安小然同志最后还是垮下肩,泄了一口丹田气,电话打过去,说来说去还是打嘴仗,长途电话费金贵,还是省省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本君子先记账,回头秋后一起算。 某气哼哼的君子双手抱肩,跷着二郎腿,阴着脸,一条一条地在心里认真地给江大土财主罗列罪名,这么一来倒真是如江杰云所愿,把之前的羞愤给忘到了一旁,到了最后,反倒放松起来,心想,哼,我也不用太把那厮的提议当回事,想想吧,都把内裤这种无聊的事当成问题来讨论了,那所谓的新型沟通方式八成也跟那家伙一样不着调,实在用不着对他这人和他的提议有太多的期待。 安然在这边运气,那边已经成功达到目的的江杰云挂断手机,再度躺在床上笑喷,安小然这丫头怎么这么好玩呢?尤其是那迷迷乎乎,又乖又呆又认真的劲儿…… 江杰云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傻乐。 认真说起来,他说安然开了个好头,这话并不仅仅是逗她,也不仅仅是哄她。 他是真心高兴她能问出那种问题来。 ……呃,不要误会,是正面意思,不是引申义,他还没那么猥琐。 虽然他知道安小然在问这个问题时,肯定是有点犯坏,有点犯二,还有点不经大脑,但是,他看到更多的却是她当时那份脱口而出,毫不犹豫的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让一个虽然会在亲友们面前偶尔淘淘气,但本质上内向细腻,害羞腼腆的人不动脑子的犯坏,犯二,不经大脑的什么话都敢往出说,这其中蕴含着的浓厚的亲昵和满满的信赖让他在细细回味之后,感到由衷的开心。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便在心底里暗自希望他们可以近一点,再近一点。 今天,她的这句傻乎乎的问题,是不是表示,他们又近了一点?比别人更近一点? 好像是的。 江杰云垂眸望向掌中的手机徐徐漫开了一个欢悦的浅笑。 可仅仅这样就够了吗? 好象不是 …… 这一晚,江杰云依旧工作到了很晚,苏朗南的来访和同意合作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哪怕再有把握的事,在没有最终确定下来之前也总是充满各种意外和变数的。如今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前的一些大略的构想便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填充细节,更多的东西,更多的想法需要他去思索去计划,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 然而,在工作的间隙,在停一停笔,转动一下泛酸的脖颈,喝一杯浓茶,看看窗外时不时还飘着的一两片零星小雪时,他便会忍不住的喷笑、轻笑、微笑、浅笑……的自顾自地笑起来,某个人的影子,某个人的声音总是在心底里徘徊不去,直到凌晨时分躺到床上时,他的嘴角仍是微微上翘的。 千里之外的锦岭,安然将原本放着信的空木盒盖好,收回架上,将一直挂在心上的鸡毛信交给了苏朗南,并得到了令人开心的答复,她总算可以放下大石头般的松上一口气了,接下来就要看江杰云那边的进展和变化情况了。 因为苏朗南的来访和答复让人感到十分高兴,又因为自己之后问了丢脸的问题让人感到非常尴尬,正常是一正一负,两两抵消,所以她在钻进被窝准备入睡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情还是相当淡定的,不过几分钟,安然便安然入睡了。 可惜,安然随后做的梦可一点都不安然。 她梦到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收拾得倍儿帅的江杰云拉着她一起去逛内衣店,括弧男士的。话说回来,在本城还真没见过这么这么……呃,高档齐全的精品男士内衣店,而且,最怪异的是这间在她心目中所谓高档齐全的男士内衣店里竟然不卖别的,只卖内裤,长的,短的,平凡普通的,特别保守的,和……咳,特别暴露性感的。 店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半个其他的客人,而且只有一名售货员……天老爷,居然是姜成卓那只钱串子,该售货员的工作装也十分有行业特点,上身套着一件如今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们也不怎么穿了的白色棉线跨栏背心,下面是一条花团锦簇,鲜艳亮丽到几乎能闪瞎人眼的大四角裤,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殷勤热情,鼓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用说外国快板一般的语速和节奏不停地向他们介绍推销着店里的各式内裤,尤其是那些亮眼的花裤头更是他推销的重点中的重点。 花裤头自然不是江大洁癖狂的选择,他只钟爱白色,不断拿起各式各样的白色裤头向安然询问意见。 梦里的安然一脸正色,看起来十分认真,不过,似乎并不中意店里的货色,一直在摇头,脑袋都快晃成了拨浪鼓。 晃得一心想增加销售额,提高业绩的姜大售货员真是心急万分,一对眼珠子360度的狂转不止,最后谄笑着提议,内裤这东西嘛,只拿眼睛看是做不得准的,必须得是要穿上才能显出效果来,光拿着挑,能挑出什么来?那舒适的质感和视觉的性感,只有试过了才能知道的! 江杰云一脸深沉地思索了片刻,似乎感到他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当下便挑了几条他看中的内裤,也不去专用的试衣间,直接当着安然的面,就开始解皮带,声称要马上试给她看。 靠,这哪里是试内裤,分明是要耍流氓嘛! 安然在梦里急得捂眼大叫…… 想当然的,接下来她就急得醒了过来,双手居然还真地捂在眼睛上…… 安然翻着白眼躺在枕上,僵了足足有三分钟,就跟一条刚刚离水便被速冻了的活鱼似的,眼皮都没法动一动。 很多时候,很多梦,做的时候真真儿的,可只要一张眼,瞬间就忘了大半,甚至醒了之后,半点不留。 要不怎么有句话叫,春梦了无痕呢? 安然瞪着眼睛望着天棚老半天,可惜,梦里的情形清晰至极,历历在目,就连那间只卖男士内裤的内衣店里各式内裤的款式她都记个一清二楚。 她这辈子除了老爸和三位好友的内裤还真没机会见识过其他男人的内裤,就算是逛商场也从未留意过,居然还能毫无根据地把男士内裤的式样梦得那么花样繁多,种类齐全,还有那么多性感至极的款式…… ……咳,好吧,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呢? 重点是……梦的最后,某人脱裤子那段…… 安然纠结至极。 她这人吧,要说唯心起来确实有些小迷信,可要说唯物也是真唯物,平时做个梦呢,闲着没事也喜欢像模像样的琢磨分析一下,像跟自己做小游戏似的,拿自己的梦自娱自乐一下。 我梦到这个代表我当时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梦到那个,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古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现代科学也讲梦境是一种现实的投射。 虽然安然对这方面可以说是毫无研究,但这并不妨碍她跟自己玩这种猜猜看的小游戏,反正只在自己心里YY,又不告诉别人,有时还是挺有意思的。 可这会儿,借安然十个胆儿,她也不敢分析梦里江大少爷当场脱裤子这一段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这还能是啥含义? 难道说,她潜意识里一直想看江杰云的…… ……咳咳,打住,打住…… 可不能往下想了!!! 345,打死也不说 安然的脸因着对梦境的回忆,颜色一层层的被渲染加深,到此时已经彻底地涨成了一颗熟透的大个儿蕃茄,红里透着微紫,好象用手指轻轻戳一戳,透薄的表皮就会绽开,里面的汁水立时顺着破口飙出。 这日子没法过了!!! 某番茄悲愤地想。 她这做的叫什么梦? 虽然大部分的梦境还算正常,可以说是因为她一直对之前自己问出的那个二缺问题耿耿于怀,所以才会在入睡后梦到与那个问题相关的梦境,但后来的呢?后来江杰云……咳,要当场宽衣解带,现场试穿的情节又算是怎么回事? 这难道是一种春梦的前奏和序曲?就像一些小说正文开始之前都有一段楔子似的? 可是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不对了! 她要做春梦为什么不去挑个脸蛋英俊身材妙的当红男明星当梦的主角,那多香艳刺激,干嘛要挑自己的好友?香艳没了,就剩刺激了! 虽说那小子的脸蛋也不错,身材也很妙…… 某人想到这里,脑海里自动自觉地从记忆深处某次海边戏水的画面里飞速剪切出江小帅哥的半裸镜头,特写缓慢播放,劲瘦挺拔的身姿,胸腹间没有一丝赘肉,被海边烈日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光滑漂亮,宽肩细腰,双腿修长有力,笔直笔直,行动间线条流畅优美……身材确实不坏…… 咳咳,打住,打住,安然,你个臭流氓!你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好友产生这种龌龊的念头,尤其是在做了那么一个不着调的梦之后! 对,一定是被那个梦刺激的,这绝不是我的本意! 某番茄被这些囧囧有神的分析和念头折磨得抓心挠肝,坐立不安,旋即,又是一个翻滚,屁股一撅,把自己的脑袋往枕头底下一塞,再次呈orz形驼鸟状,开始烦闷悲怆地干嚎。 这天正赶上李彩凤起得早,去洗浴间梳洗回来,便听到女儿房里响起一阵夜猫子进宅般的古怪动静,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昏暗的天色,李彩凤皱着眉走进安然的房间,顺着声响往她的床上一望,好笑又好气地发现原来那所谓的夜猫子正是自家闺女,几步走到床边,抬起手照着她那高高撅起的屁股就是一巴掌,“你个死丫头,大清早上的,不说赶紧起床,还有闲工夫作妖,搁这儿嚎什么呢?” 安然迫于老妈的淫威,只得磨磨蹭蹭地把脑袋从枕头底下拔了出来,顶着个鸟窝头,哼哼唧唧地辩称,自己作了个恶梦,这会儿心里正烦着呢,嚎两嗓子有助于抒解不良情绪。 李彩凤被她这番振振有词的辩解给气乐了,用手指戳着她的额头,“一个小小孩儿,你哪那么多的事,还抒解不良情绪?名堂可倒是多。说说吧,你作啥梦了,还烦着呢,什么梦让你烦着了,说出来让我也听听。”安然刚刚褪了一点色的脸皮再度迅速暴红,血气方刚的程度把坐在她对面的李彩凤生生吓了一跳,“诶,你这孩子,脸红什么?”转瞬,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和眼神都一齐古怪起来,“我说,你到底梦着什么了?”梦着什么了? 安然会说才有鬼,她这会儿的心态正应了葛大爷那句话了:打死也不说! 她自己心里胡思乱想,眼神左左右右的到处飘移,哪里还顾得上留心李彩凤盯着她神情狐疑,憋了半天,只得采取逃避手段,跳起来就往洗浴间跑,留给老妈大人一句杨子荣同志的经典台词应急,“精神焕发!” 李彩凤一个人看着女儿几乎是仓皇跑远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有些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就女儿的问题跟丈夫谈一谈? 如果是她想多了呢? 无意间生出的一点怀疑,只是因为在心里放得太久,便看什么都硬往那点怀疑上头靠,不是那么回事也想成那么回事,万一要真是这样,岂不跟小芳华她妈似的,把事给整夹生了? 自家女儿还好说,母女俩没个里外,杰云那孩子再好再贴心,也不是自个儿生的,真要是误会了,以后两家可怎么处下去? 可要是真的呢? 到时候,他们这当爹妈的到底要不要同意?虽然这老话是讲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可他们这年纪也是太小了点儿,两人真要是谈上了,将来能不能真的走到一块儿去还是个两说的事。真成了怎么的都好,要是不成,青梅竹马的感情都毁了,孩子还能不能走出这个坎儿?以后的感情问题可就难了。 还有杰云的那个身世,那个家世,据姑娘讲,他爸妈当年偷着谈恋爱也正是这个他们俩的这个岁数,也算得上是一对青梅竹马,最后也没个好结果…… 诶! 这么一想,怎么觉得这老一辈和小一辈的情况还带着连象呢? 李彩凤想到这里,心底里忽然就涌上了一股淡淡不安来,一下子从床边站了起来,抬腿就想去隔壁把丈夫拖起来,跟他说道说道,可再一想,又停住了脚,觉得自己似乎又想得多了。 再看看。 她对自己说。 再看看,也来得及,但愿是她想得多了。 而且,她也要再多想想。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彩凤这边前三十年,后五十年的想得长远周全,一墙之隔,站在洗浴间里用凉水泼脸,企图用物理方法降低面部温度的安然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这种梦做得简直有点无颜面对自己的好友,只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心虚脸红肚里闹鬼。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江杰云那个家伙奸得什么似的,她就怕自己这边态度不自然,让他觉出了端倪,暗暗憋劲套她的话。 经过昨天这小子的那番催眠**,她现在对自己嘴巴的控制力深感忧心,虽说可能性不大,可万一,万一要让那家伙真给套出了实话,她觉得自己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得了。就这么懊丧纠结着,时间一路飞奔着到了晚上的电话时间。 尽管安然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但真正听到江杰云的声音清晰温和地轻响在耳畔时,她的耳朵还是立时地热了,从边缘一直烧到脸侧,说起话来底气不足,舌头发僵,越是控制着不去联想昨晚的梦境,那思想却越是大马力的跑偏,生拉硬拽都拖不回来。 江杰云多么敏锐的一个人,几乎一上来便觉出了不对,也不绕弯子,不等安然想办法遮掩,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安然,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安然的否认即迅速又坚决,气不短了,舌头也不僵了,压着江杰云的话音冲口而出。 果然是有事。 江杰云闻言微眯起眼,肯定的想着,再开腔时便拉长了声音,慢悠悠的叫,“安小然小同学,你不守信用啊,昨天晚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他不提这个,安然倒是忙着心虚脸红,他这一提,安然的脸更红了,不过这回不是心虚,是气的,气哼哼的,“说好?说好什么啦?江杰云,你个大忽悠!” 被直接点着名,喊了大号的江大忽悠倒是不慌不忙地开始耍贫,“诶诶,安小然同学,你这样可不好,昨天答应得好好的,君子一诺千金,您小人家的话就算不值千金呗,最少一千块的人民币总得值一值吧?怎么能说不算就不算呢?我觉得你这人平时挺忠厚的啊,咋突然就学坏了呢?” 说了一段看似废话的前奏,终于铺垫到位,话峰猛然凌厉一转,“不对,不对,我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觉得难以启齿,所以才置自己一贯良好的信誉于不顾,豁出去耍赖的。”顿了顿,语气又缓,党的好干部再度登场,亲切至极,“说说吧,我今天愿意免费提供耳朵和时间,给你当个知心大哥哥,放心,我的心理素质好得很,嘴巴也严,一定不会对第二个人说的。” 不长的一段话,让这家伙愣是给说得一波三折,峰峦叠嶂,安然听得差点汗都要下来,咬牙恨恨,她就知道这家伙猴奸猴奸的,听听,不过随口猜猜,三五句就找对了方向,再让他这么顺藤摸瓜地纠缠下去,还不得套得她自动交出老底儿? “反正你不是说,不想说的可以不说吗?现在我就告诉你,本姑娘不想说!行不行?”既然你说我耍赖,我就干脆耍起来看。安然这一回倒是真觉得这个沟通方式实在不错,起码想耍赖的时候,借口都不用找了。 江杰云被她这干脆利落的回答噎得一梗,虽然知道自己刚才那段话必然是摸到了答案的边儿,把她给激得慌了,可现在既然她拿他的矛攻他的盾,他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先应上一句,“行,行,哪里敢不行。”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讳莫如深却又气急败坏,羞恼交加呢?是不是这事与他有关?与他有关的什么事会让她产生这种态度呢? 江杰云心里有些急,有些闷,甚至生了一点焦灼之感。 346,衷心的期待 说来也是没办法的事,任何事物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再美好和再丑陋的东西也逃不开这个规律,所谓新的沟通方式也是一样。 不过,别看安然说得铁齿铜牙,嘴硬无比,其实真想套她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江杰云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而后又松懈下来。 算了。 要有耐心,不能操之过急。 江杰云告诉自己,越是平时看着性子绵软,好脾气得几乎没有底线的人,其实越是对底线坚守得厉害,一旦越线,引起她的恐慌,再想接近就难了,这丫头就是只属蜗牛的,对她不能急,只能慢慢来。 至于新的沟通方式什么的,就像是在练习一种全新的舞步,一开始总是不习惯的,别扭的,还要坷坷绊绊的踩踩脚,甚至受点小伤,不过不要紧,只要两个人都能拿出诚意来,静下心,认真用心的配合着,协调着,总会旋转出独属于他们的步调和节奏,越跳越轻松,越舞越流畅。 他衷心地期待着。 时间就在工作,学习和每天必有的电话会晤中不紧不慢,日复一日地流逝着。 忽然有一天,色调黯淡的冬日街头,四下里沉闷的颜色一下子鲜艳热烈起来,人们的脚步更加的匆忙,可被寒风吹打得发僵的面庞上却透着更多的喜悦,商场和小店的喇叭里时时飘着欢快喜庆的节奏,到这时才猛的发觉,原来新年已近。 对于中国人来说,新年并不像春节那样有着不可撼动的绝对传统地位和重大意义,不是很受重视,也没那么隆重,总是处于一种不尴不尬,不上不下的窘境,用楚飞飞楚姑娘的话说就是,在中国,元旦永远处于一个万年老二的地位,有生之年脑袋上都得顶着个副字,一辈子都得屁颠屁颠地给春节当开路小弟。 非常拟人化的一个形容。 不过,毕竟是新的一年的开始,更何况它也是春节的一个预热和前奏,人们的心情也从这一刻开始正式的进入到了备年备节状态,各种事物纷纷收尾,大批的工作等待总结,年末的日子总是忙碌紧张又充满期待的。 在这样的气氛和背景下,彩票站一年之中的销售小高、潮再度如期来临,生意一天好似一天,每天的销售高峰时段,安国庆和李彩凤忙得连喝口水,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算是去趟卫生间也跟打冲锋一样,都是一路小跑着前进。 累也是真累,毕竟两人的岁数也都到了中年,可天天晚上盘点收益额时的欢喜又是扎扎实实的,身体疲惫,架不住精神满足,成天到晚笑意迎人。 同彩票站一样,城中的各处商家也都开始争先恐后地忙碌起来,各种打折促销的手段纷纷出炉,大大小小的橱窗都布置得喜气洋洋,花样翻新,恨不得个个习得川剧大师的手段,一天换一张脸,怎么博人眼球怎么来,如同说着花言巧语的小伙子追求姑娘一般卯足了劲地诱惑着消费者们心甘情愿地掏出荷包深处的全部银两。 本来稍显寡淡的节日气氛被各路商家们炒得是越来越浓烈火热。 节日的浪潮席卷着各行各业,全国上下,学校自然也逃不开这万丈红尘里的欢乐氛围,上到大专院校的时代骄子,下到幼儿园里小小豆丁,几乎都开始了新年联欢会的准备工作,这也算是历来的传统了,一中自然也不例外。 一中的新年联欢会照例是由学生会出面组织,建校多年以来,早已形成了一套成熟的运作流程,只要分工明确,萧规曹随即可圆满完成,总的来说大致也跟其他学校并无太大区别。 如果一定要挑出些具有本校特色的不同之处的话,那大概就是除了各年级各班要排演报送文艺节目之外,每个社团也都需要选送自己的节目。 相对于每个班级的例行公事,最出彩也不过博个集体荣誉感,各个社团却都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恨不得跳上台去把十八般武艺全部演练一番。 对这些社团来说,能登上学校新年联欢会舞台的意义不压于文艺工作者们费尽千辛万苦,不惜托关系行贿也要登上的央视春晚舞台,原因说起来不外乎这个舞台大,在上面露一小脸,就可以引来几倍于平时的关注,无异于做了个大大的免费广告,对下一个学期发展会员,申报经费的好处都是大大的,如果界时节目出色,博个满堂彩,那更是人气飙升,开门大吉,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比起那相对来说比较虚无飘渺的班级荣誉感,这对社团中的每个人来说可是实实在在,肉眼可见的好处,不只团内领导跟打了鸡血一般的上蹿下跳,奋勇无比,团员们也人人摩拳擦掌,积极向上。 要知道校联欢会的时间是有数的,节目也是有数的,而且还是以各个年级各个班选送的节目为主,社团节目不过为附,数量更是有限。全校大大小小,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社团那么多,想在无限的节目中争取到有限的名额,不经过一番血肉横飞,刀光剑影的奋力厮杀是别想得到那免费的广告机会的。 想要脱颖而出,就必须得拿出些真本事,显出些与众不同的风格来,这才能力压群雄,获得出线资格。 实力是一方面,创意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中之重。 不过,无论是十几年前还是十几年后,有创意存在,就有撞车的风险,有创意的发光,就有抄袭的相随,所以,这种时候信息的保密和通畅也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那一阵子,一中校园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白色恐怖的气息,个个都跟敌占区的地下党员似的,同社团的人聚在一起说话都是一副交头接耳地下接头状,恨不得弄一套暗语密码以防被人截获信息。 演员们排练搞得跟秘密聚会一般,还有专门负责放哨的,一脸的贼眉鼠眼。 不同社团的人见面聊天又是另一番光景,直接上演沙家浜智斗选段,皆是一副半阴不晴的模样,脸上的零件个保个的一专多能,眉眼官司打得异彩纷呈,斜挑眉毛,半撇着嘴,笑得阴阳怪气,好似抽风。 在这种危难时刻,是特别能显英雄本色的。 安然他们文学社里因为有了楚飞飞楚姑娘这位江湖百晓生坐阵,在信息畅达方面在全校的社团里绝对可以称得上独占鳌头,远远甩开其他竞争对手数条长安街开外。喜得社内其他团员恨不能把这位神仙姐姐打块板给高高地供起来,早晚三柱香方能彰显他们内心的激动之情。 信息的全面灵通和安全保密只是一个方面,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节目的创意和质量。 文学社在开过了多次会议之后,正式确定下本社的节目内容——古代诗人乱炖版三句半。 何谓“古代诗人乱炖版三句半”呢,听着有点玄,有点乱,真说起来倒也简单,其核心内容还是三句半,创新之处在于找出古代四位富于代表性的诗人,结合他们每个人的性格特点,趣闻逸事,文学作品来编写三句半的剧本,同时结合COSPLAY的形式让演员们进行角色扮演,虽然这会儿COSPLAY的概念在国内还远未流行兴起,但这并不妨碍类似灵感创意的产生。 至于说乱炖,就更好解释了,为了显得热闹,也为了更有趣味性和编写时的简单方便,这四位古代诗人自然不会从同一个朝代同一个时期来选择,各个时期的人物同时出现,就好比关公战秦琼一般,即是所谓的乱炖。 三句半的幽默形式,拿时空混乱和古代诗人开涮的笑点,COSPLAY的新颖包装这些元素如果运用得当,再配以独具匠心的内容编写,应该会是一个值得期待,让人印象深刻的节目,有望在十面埋伏一般的节目选拔中杀出重围,获得最终登场亮相的资格。 不过,所有的形式和手段都要为内容服务,剧本的编写才是应该放在最重要的首位,没有剧本,再多的花活都是扯淡的镜花水月,经不起推敲和考验。 为了这个剧本的编写,全社全体成员连同指导老师卫芷全部一起开动脑筋,查资料,想段子。 在正式的落笔之前,还有大量的准备工作要作,首先就是要从各个时期的优秀诗人中挑选最为人所熟知的,性格、形象、作品风格和个人经历等等方面也最富特色的四位。 这种搞笑的节目,性格诙谐,鲜明独特的东坡先生是不能不选的。 若论普通百姓印象里古代诗人中名气最大,知名度最高,受众层最广应首推诗仙李太白。 为了不搞清一色绿惨惨的男人帮,有社员建议,是不是选个女诗人来插插花,丰富一下演出队伍,说到女性诗人最为大众所知的自然就是李清照。 后来又有社员提出,想要吸引眼球,仅有美女还是不够的,必须弄个帅哥来。 347,尽情地投入 中国诗文化源远流长,想找个出名的诗人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菜市场卖鸡蛋的大妈也能顺口报出几个候选人来,但要在这些看似海量的诗人里找出个帅哥,还是个必须要为大众所熟知的帅哥就比较让人为难了。 虽然困难,但对帅哥这样的话题,总是能令女孩子们心潮澎湃的,女社员们群情激动,一脚把男生们踢到一边,燕语莺声,叽叽喳喳地热烈票选帅哥诗人,最后得票最多的是清朝的官方偶像纳兰性德,有才,痴情,早逝,出身好,能文能武,多有卖点,放在十几年后那是妥妥的高富帅。 这会儿清宫戏还未到大盛的时候,清穿文的作者们仍然沉迷在台言小说的怀抱里,网络文学的春天还在沉睡之中等待苏醒,但不少武侠迷们对七剑下天山中温文深情的纳兰公子已经是印象深刻,称得上具有深厚的群众基础。 女生们兴奋至极的把结果上报社内领导,领导们看了一眼,眼皮巴嗒一撂,直接PASS掉。 为毛呢? 原因也很简单,纳兰大爷是很帅,问题是现在我们不是请他本尊出场,而是要找人来扮演他,你看看我们社团里有帅哥吗? 好吧,帅哥没有,找个斯文小哥还是能勉强凑和一下的。 可你别忘了这位爷是啥时候的人,清朝啊! 清朝男人梳的都是神马发型? 月亮头啊! 斯文小哥梳上这发型还能看吗? 再说了,因为演一节目就让人剔头,这话你说得出口? 可要是不剔头,万一春风吹起了纳兰大爷额前乌黑飘逸的流海,我们得犯多大的历史常识性错误,得让一中的校友们念叨上一辈子,丢脸丢到重孙子辈儿去! 什么?在脑门儿上包块白布拷丝月亮头对付一下? 啊呸!您当纳兰容若是偷地雷的日本鬼子呐?虽然他是满族,但他也是个中国人!咋能这么祸害自己的同胞呢?!还是个死了的帅哥,您也真下得去手!女生代表脾气火爆,拍桌子叫,行,算你说得有理,但现在还差一个帅哥名额,你说怎么办吧?! 社长大人把眼镜往上一推,慢条斯理的道,依我说这个提议就是扯淡,要什么帅哥要帅哥,一张小白脸,是吃能啊,能喝啊,还是能产大米啊?直接让陶老先生抗着锄头上就得了,不为五斗米折腰,多有个性,多有风骨,不比帅哥强多了!最主要的是锄头易得,而帅哥和月亮头不易得啊! 由此,帅哥计划彻底流产。 选定了四位诗人,下面就是剧本的编写,除了要深入研读这四人的作品,生平,各种趣事逸闻等资料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要将这些东西整合压缩后,再提炼融汇成妙趣横生的段子,直到最后变成三句半的形式。 材料的缩减提炼不是最难的,转变成三句半的形式也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把这些东西圆熟地转化成让人捧腹又不失雅趣的笑料。 就安然自己写文的体会,让人捧腹大笑比让人热泪盈眶更难,尤其是要笑得自然,笑得开心,笑得深刻,笑得有回味,不生硬。 幽默是一种天赋。 社团里有这种天赋的人不多,都在课余时间被集中到了一起集体对手里的资料憋段子。 念书时受过应试作文折磨的人都知道,胸中有料时,写东西好写,根本没灵感硬憋的滋味是最难的。 憋得几人满脸通红,坐立难安,满地乱转,有如几只想要生蛋却找不着鸡窝的母鸡。 社里的几位领导则团团堆坐在一旁,双眼炯炯生光,带着无限期盼地盯着面前几只乱转的母鸡,活似集体被等待偷蛋的黄鼠狼上了身。 这话又是楚姑娘的形容,不幸的是,因为她一贯的毒舌冷幽默,这会儿也成了憋蛋的小母鸡一只。 写作剧本的同时,其他的工作也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比如选择演员。 这四名演员除了女演员的长相质量必须要求高一点,另外三人对外貌并不过份强调,但必须要有气质。 首先你怎么也得带点斯文气,不要求天生一张诗人脸,但也不能一瞅就浑然一副黑道大哥的气派。好在,文学社里的同学们身上多少都有些文气儿,这点倒也好满足。 其次,这四名演员身上除了要有书卷气外,还要具有一定的幽默感。同样的台词,一脸正气的朱时茂和一脸奸滑相的陈佩斯说出来就是不同的效果,古人说,三分文章七分读,也是这个道理。台词是死的,必须经过演员的演绎和加工才能让它们真正的鲜活生动起来。幽默的台词还需要更为幽默生动的演绎才有麻辣生香的味道。 基于这两点要求,楚姑娘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扮演女词人李清照的不二人选。 只喜欢分析八卦各种大道小道消息,对登台献艺毫无兴趣的楚飞飞郁闷非常,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抗议无效之后,也只得酷着脸无奈屈从,屁股后头还追着一只不停唠叨着“温婉点,温婉点”的苦情小导演。 演员确定,与COSPLAY相关的其他工作也可以加紧速度的顺序展开了。 服装,道具,化妆,整体形象设计…… 十几年后,淘宝网上有专门做这种生意的各类店铺,别说是想COS李白,你就是想COS外星人,只要你付得起银两,就不愁合适的行头。 话又说回来,就算淘宝现在提前诞生,他们这些穷学生手里的资金也有限,一分钱都恨不得攥出一把水来,哪里舍得在行头上多砸银子,除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别无他途。 到了这一环节,本来凑在一边看热闹的安然也被抓了劳工,因着能裁能剪又能缝,于是便理所当然地成了首席的服装师。 她与负责整体造型设计的同学翻阅了大量资料,根据四位诗人的原型,所处的时代,以及演员自身的特点进行服装设计,力图达到四人一登场不用报大号,便能让人对他们所扮演的角色猜出个六七分准的效果来,在此基础上,也尽量把他们打扮得漂亮迷人,最好直接一眼电倒学生会的评审们,迷迷乎乎就宽大为怀地让他们顺利入选最后的演出阵容。 负责整体造型设计的同学叫陈舟,是位高二的师兄,生得白净秀气,乍一看像个个子高挑的小姑娘,不怎么喜欢说话,性格温和,作起事十分地认真投入,自称性格上稍有些完美主义。画得一手好画,国画油画都来得,同时也是美术社的鼓干份子,审美眼光犀利刻骨。 两人此前只在社团活动的时候混了个大致脸熟,没有什么正经的接触交际,真正合作起来,才发现彼此作事居然十分的合拍。 安然虽然在设计方面并不善长,但贵在认真细腻,肯于听取意见,虚心配合,从不固执己见,又乐于学习思考,性格温和宽厚,本身就是个有点学究气的笔记控,就算陈舟没完没了地一遍遍修改,不断的查找资料,不断地推翻自己已经十分漂亮完善的设计,到最后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安然却依然认真好脾气地给予完全地鼓励和配合,从不见一丝不耐,这让陈舟对她的好感度不由得直线飙升,虽然没有诉诸语言,但在态度上却可以看出对她的亲近和照顾。 因为重生后心态上的逐步变化,安然现在对未来人生的规划不再象最初那样急切,因此在态度上也开始变得从容许多,渐渐地培养出一颗健康的好奇心,对一切新鲜事物都乐于花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尝试。 就像这次的节目准备,虽然是关乎大家利益的好事,说起来的时候,似乎个个奋勇争先,但真将责任落实到个人头上时,对于那些看似完全奉献,并不出彩露脸的活计,却不是人人都乐于去做的。 就像服装道具以及剧务后勤等方面的工作,有些人明明可以做得更好,却明里暗里的推脱扯皮。 也许放在平时还好一些,但此时正赶上期末,勤学苦学了一个学期,现在正是检验成绩的关键时候,在大部分人的认识中,活动中表现得再出色,也比不上卷面上亮眼的分数,时间宝贵,不愿意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这些给别人打下手的苦工上也算是人之常情。 不过,安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浪费,期末的复习固然重要,但她平时用的功夫就不少,用不着非得赶在此时搞什么紧张密集的突击战,反而打乱了她的学习步调。至于时间,稍稍压缩一点睡眠也就挤出来了。 活过一回才更有感触,学生时代的这种活动经历其实非常难得,进入社会之后,每日为生计奔波,就算有机会,也再没有这份轻松自在心情了。 现在能有机会重头走一遭青春路,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享受快乐无忧的光阴的机会,尽情的投入,认真的体会,仔细的品味。 348,格外的难受 这是出于感性方面的解释,再说得功利一点,活得时间久了,经历多了,有时你会发现,很多东西,你当初学的时候可能并不愉快,甚至是被逼无奈,觉着毫无用处,想起来就烦。可是不知道哪一年的哪个时候,你会忽然发现,当年满心厌弃的东西却原来还能派上这样关键的用场。 所以,安然现在的想法是有机会能多学一些,多经历一些,多了解一些,那么就要尽可能拿出最大的热情和诚意来珍惜,指不定什么时候,此时学习的一点皮毛,在日后就派上大用场。 机会从来只给有准备的人,而重来一次的人生,她希望自己可以时刻作好准备。 有了这种想法,做起那些看似琐碎无用的事时,自然就不会产生什么不耐烦不愉快的负面情绪,首先抱着一种游戏的快乐心情,然后拿出一种学习的态度,从枯燥繁杂的工作里也能找到各种别人难以理解的乐趣来。 就比如,若想要知道四位诗人所处时代的服饰式样,就必须去查阅大量的古代服饰史料和图片,去琢磨那个时代人们的审美取向以及产生这种审美取向的原因,再拓展延伸开来,一个时代的审美价值的产生与当时的社会文化、经济、生产力等等方面的发展水平息息相关。 虽然因为时间所限,他们没有精力和工夫去更加仔细深入地学习这些东西,只能浮皮潦草地了解一下,但对安然来说,目前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没有这次活动,那么,也许她永远不会想到要去了解查阅这些东西,更不会想到人们的穿着打扮会受这样多的因素的影响,近而对相关的知识产生兴趣。 也许现在看,她只是在浪费时间,有这工夫不如多做些习题,多看会儿书,但从长远来看,这些知识已经在她的脑中留下一份记忆的火种,打下一个最初的基础。 虽然这个基础很浅,但如果将来有所需要的时候,她至少可以凭借着此时的一份浅薄的基础和脑中的一点光亮,找到一个大致的方向,使她届时不会站在图书馆里茫然失措,坐拥大量的资料,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现在花的一点时间,可以让你在将来激烈的竞争中赢得更多宝贵的时间,继而打败对手,获得来之不易的机会。 当然,这只是也许。 也许会用到,也许永远也用不到。 但借此机会拓展自己的知识面,开扩自己的视野,丰富自己的内涵,这本身就是一种收获和成长。 这种活动中边查资料边实践式的学习更有针对性和趣味性,与陈舟的合作也让人感觉愉快。 如果她一开始就抱着敷衍了事的态度来做事,又怎么能赢得性格认真的陈舟的友谊呢?与性情相投的朋友相识,交往又怎么能称为浪费时间呢? 收获虽多,问题也同样很多。 摆在安然和陈舟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一个字,钱! 要让社内的领导们说,最好就是一分钱都不花,能倒找才好呢! 查资料不用花钱,缝纫机可以用家里的,一般的丝线,安然可以当义务奉献,但是作衣服的布料却是必须的支出,总不能用报纸糊起来吧? 到了算计着要买布的时候,小气巴拉的社长大人数着钞票都快哭成祥林嫂了,吭吭唧唧,吐吐吞吞的磨叽着,早知道就不选这个创意来演了,古代人作衣服太费布了,瞧瞧,单单这一边的衣服袖子就够女生们做条裙子的了,还是长裙,要是迷你的,能毁成好几条……太费布了!太费钱了!哎呀我的妈啊,这钱花得哗哗滴,我的心啊这个疼啊……那啥,亲爱的陈舟同学,你这设计稿画得真好,真的,特别好看,咱们社的演员们穿上保准立时三刻全变俊男美女,可是你看哈,咱们社呢,这个钱呢……要不咱们把这袖子改瘦点,你看成不? 他这话一说不要紧,把陈舟气得怒发冲冠,差点没当场撂挑子罢工,社里的领导们好一通的哄劝顺毛才算把这位平时极好说话,只有在工作学习中极其较真的设计师同学给安抚下来。 虽说社长苦穷的嘴脸太难看,提议也太不着调,但他说的也是实情,古代人做衣服真是太费布了,而且这些衣服也只在这次的演出里穿上一回,之后便再也用不上了,怎么看这钱花得都有点浪费。社长心疼钱,陈舟不肯修改服装式样。一个态度坚决强硬,一个则走悲情唠叨路线,哭哭啼啼就差拎块小手绢了,死活不拿钱的德性怎么看怎么遭人烦。 一张长桌,社长和陈舟两人各据一头,隔桌对峙,大眼瞪着四眼,工作进展到此处,暂时性的陷入了僵局。 安然坐在长桌中段的一侧,两手托腮,无奈的左右观望,看着看着,突然叹了一口气。 她的叹息声不大,不留神听的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这声轻叹却把一端的社长叹得瞬间惊悚发毛,以为这位一向好脾气的服装师也要紧跟在好脾气的设计师之后奋起抗议,连忙放弃对陈舟的“深情凝视”,转了头去看安然,脖子转得太急,差点扭到,受惊万分的将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瞄准安然,战战兢兢地问,“亲爱的安然同学,你怎么了?” 安然哭笑不得,“没事。” 苦情社长大人自然不信,眼里泪光更盛,闪闪烁烁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安然顿时头大,以手扶额,生怕这位爷真给她来个热泪奔流,水漫金山,小心翼翼地解释,“真的,没事,就你这样……呃,节俭,让我想起一位朋友来。” 社会大人推了推眼镜,再吸了吸鼻子,眯起一双朦胧泪眼,又开始“深情”地凝视起安然来,想确定这位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不是在讽刺他,然后他有点惊讶的发现,安然的眼中竟然带了点淡淡的伤感,呃……这算是个什么反应捏?不用说,安然自然是想起了此时依然被圈禁不得自由的死要钱姜成卓,她垂下眼,掩住有些外露的情绪,收拾起摊了半张桌子的资料和设计稿来,半开玩笑地解释着,“你如果见了我的朋友一定会感觉相见恨晚的。” “为什么?”社长有些摸不准这位服装师的情绪,却仍忍不住追问。 “我那位朋友人送外号铁公鸡,恨不能一毛不拔,大家一般都称他为公鸡兄。” “我就知道!”社长大人一脸苦逼的开始假装抽嗒,凝眉含泪,双手抚胸,感觉自己的弱小心灵被深深滴伤害了! 安然厚道,跟这位业已升入高三的社长师兄又不是特别的熟络,到底没好意思把下面的吐糟给全部说出来,只在心里自己偷偷地吐点小泡泡: 虽说同为节约吝啬的好同志,不过,公鸡兄跟社长大人您这风格还不大一样,如果说我们卓子是只公鸡,您这走的就是母鸡的路线,而且还是只唠里唠叨,该把蛋下出来,却舍不得硬憋着的老母鸡! 即使只是默默腹悱,但对上社长大人镜片之后那扑闪扑闪的小眼神,安然还是一阵阵的发寒,无语仰望苍天,话说文学社里不应该聚集着一群风雅清高的小文青吗?别管是真的,还是伪的,总之也得装装B吧?事实上呢,大部分的社员也确实是如此,身上多少都带着一股酸溜斯文的书卷气,可但是,谁能行行好,告诉告诉她,为什么他们的社长大人却散发着如此与众不同的强大而诡异的气息呢? 社长大人那盈盈欲泣的泪眼让安然感觉实在无法面对,工作一时又进展不下去,她干脆把资料、笔记连同画稿等等杂物一齐搂进书包,光明正大的溜之大吉。 文学社的位置挨着一小片松柏林,清冽的微风里浸透着松柏浅浅的芬芳,深冬的土地冻得坚硬发白,四下寂寂,鸟鸣脆亮。 安然靠在一株老松下,抬头顺着声音寻找墨绿枝叶间啾啾轻唱的歌手的踪迹,肥圆的一小团,轻悄地蹦跳着,转而扑翅,几下飞上天际,消失在一片浅到发白的冰蓝之中。望着消失的鸟影,安然心里有点发闷,不由得再度想起依旧被关着的公鸡兄和赵小胖来,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最近过得到底怎么样,吃喝也许不少,但心情想必不好。 往年一到年末时节,其实是那三个吃货最忙碌也最快乐的时候,手里的各项生意都忙着总结收尾,学校里也到了复习的关键时刻,但再忙再累也拦不住吃货们的对年节的兴奋和渴望,他们似乎对欢度各种节日有一种特别的执着。 那时安然和周芳华他们还有一点不理解,明明平时大鱼大肉的也没少吃,怎么这三个家伙一到逢年过节采购的时候,还是如此的生猛凶狠,跟饿虎扑食似的,嘲笑他们果然是吃货,对美食的追求总是天然的热烈火辣。 现在结合着他们的身世再想想,便觉得格外的难受。 349,采纳不采纳 作为吃货,江杰云他们对节日的餐桌固然热情无比,但真正让他们那样固执又热衷地拉着长长的采购清单,甚至还要像模像样的把朋友们聚在一起,集思广议,热烈讨论的,想来应该是三人内心深处无论如何抛舍不开地对团圆、温暖和家庭的向往和追求。 他们这份对年节假日的热情也在无形中影响感染着身边的朋友们,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大家一起风风火火地“开”着他们的倒骑驴,吵吵嚷嚷地杀遍周遭的早市、菜市场,憋着一脸的坏笑,簇拥着姜成卓和周芳华这对砍价狂人,由雌雄双煞出面对着各位摊主一顿昏天暗地,飞沙走石的狂砍,等待两人将摊主成功拿下,其余诸人这才一哄而上地迅速行动起来,个个分工明确,或是装车,或是付钱,或是对照清单清点物资…… 几趟采买完毕,各家的年货便都妥当了,种类齐全,物美而且价廉,各家的家长和长辈们这几年在这方面完全不用操半点心,安心享受孩子们的孝心即可。 这样嘻嘻哈哈,鬼子扫荡一般的四处采买,无比认真地精心准备,双眼明亮,近乎虔诚地期盼团聚的日子总是那样的喜庆快乐,积极又热闹,就像是一到年末时节,街市两边商铺厨窗里铺天盖地袭来的中国红,他们用最顽强向上的态度,最衷心强悍的期待,努力认真地把自己的日子经营得有滋有味,红红火火,踏实勤恳又充满激情。 安然揉了揉盯着天空盯到有些发酸的眼,粗糙的皮革手套表面更刺激了娇柔的眼角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感,她放弃的放下手,改为低下头望向脚下灰硬泛白的大地,轻轻的叹了口气,刚出口就消散在冰冷的风里。 家里新年的年货是周末的时候,安然一个人去采购置办的,越是临近过年的正日子,安国庆和李彩凤越是忙,而且,彩票站的营业时间和本身的性质放在那儿,越是别人得闲的时间,他们越是忙碌,生意的事安然现在完全插不上手,也就只能在后勤服务方面使使劲,努努力了。 本来,周芳华是准备跟安然一起去凑个趣儿的,但因为小周姑娘在家里的地位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张嘴等吃派,对盐米油盐实在没有发言权,今年刚一提出想亲自去采购年货,立刻被周妈妈给否决了,往年有江杰云安然他们几个一起联手把关也就得了,乐得享个现成的,如今换了她自己单兵作战,安然又不见得能管得住她,作老妈的明显信不着自家闺女。 没了三个吃货在,一顿新年大餐其实非常好办,比日常饮食稍微隆重一点便可,三口人也消化不了太多的东西。现在的生活好了,平时的饭菜质量也不差,过节的时候不过就是图个吉利喜庆而已,稍微多买几样,做得更加精细些也就得了。 这所谓的节日采买,真说起来跟平日的普通买菜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不过一张小小的便签纸,几只方便袋提在手上,自行车悠悠一踩,全部搞定,如此的轻松,如此的简单。 没有假模假式地的开会讨论,没有密密麻麻的采购清单,没有成群结队的团伙采购,没有打闹嘻笑的砍价搬运……更没有江杰云,没有姜成卓,没有赵真旭,因为没有了他们,所以也没有了那些吵嚷,那些繁杂,那些欢笑,那些热闹。 往日那些火热快乐的记忆和画面是那样的鲜活生动,历历在目,让人仅是想想便觉得开心,笑容会打从心底里漫出来,然而正因为这份鲜活和生动,才更对比衬托出今年眼下的这份冷清和寥落。 就如这冬日的寂寂午后,他们都不在,只有她一个人,寒风凛冽。 瞬间,安小然同学觉得,虽然现在距离春天和秋天都有一段漫长的光阴,但她确实很伤,也很悲,呜呜,她想他们了,很想。 正当文学社的服装师同学快要紧随着社长大人的脚步,让晶莹的泪光一点点浮上眼底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拍上了安小然的肩头,“安然,你怎么没回教室?” 正在专心伤春悲秋的安小然没防备,身体和小心肝同时惊得一跳,这一跳倒是把伤和悲都给跳没了,刚刚浮上来的那点泪水怎么浮上来的,又怎么沉下去了,只是堵在心口处闷闷的一团,不上也不下,坚挺得很。 “你怎么出来了,今天的蛋下完了?”安然不答反问,抬手拥住楚飞飞的肩头,一起往本班教室的方向走。 “下个屁!”楚姑娘憋段子憋得烦燥,最近总自称为被强制下蛋的母鸡,据说她现在每天吃鸡蛋时的心情都特别的虔诚,养鸡场里职业生蛋的母鸡真是太不容易了,理解万岁。 “怎么了?”安然忍住笑,幸好脸皮被冷风吹得有点发僵,帮了她的忙,不是她不厚道,看到一向淡定的飞飞同学如此激烈暴躁实属难得,大大的眼镜片似乎都在闪着雷霆般的光芒,有种莫名的喜感。 楚飞飞推了推眼镜,没好气的道,“不知道老癫又说了什么,陈舟这回彻底暴了。” 楚飞飞嘴里的老癫正是他们最近总是一脸小雨霏霏的社长大人,此人姓田,名征,挺正常一名字,可惜,社里的同学们一致认为名不符实,无论同志们怀揣着怎样厚道和善意的态度去打量,都觉得该人不能用“正常”二字来形容,尤其是最近,这种感觉越发的明显。 因为如今田征同学已经升入高三,光荣地成为校内学生中辈儿份最大的一批,于是,社长同志在开学之初就骄傲万分的责令社内同学必须全部改口称呼他为“老田”,以表示对他这位大师兄的尊敬之情。却不知同学们偷偷在背后特别抽搐的称其为“老癫”,疯癫的癫。 楚飞飞的这话一出口,大冷天的,安然觉得汗都快下来了,能把老实人陈舟给气到彻底暴炸,他们这老癫社长又是说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话了? “我没打听。”楚飞飞一脸的淡然。 安然却听得一脸不淡定,江湖百晓生居然没去打听事件的发生发展,乃至过程的每一个细节,居然不好奇他们的老癫说了什么,这世界怎么了? 事实证明,世界很正常,地球公转自转依旧,宇宙银河安好,楚飞飞耸耸肩,“我为自己的承受能力担忧,所以,我不打听。” 安然沉默五秒,然后一竖大拇指,由衷地说道,“飞飞,你英明,你最英明了!” 老癫与陈舟为了什么而起争执,不用打听,大家也心里有数,还能有什么,钱呗! 说句实在话,虽然平时大家在背后没少对老癫吐糟,但事实上,他对社团事务的认真和负责社里的同学也都看在眼里。 他已经是高三了,相比于他们这些高一的师弟师妹们,期末正是他最忙也最重要的时候,各种考试连绵不绝,真正的书山题海,每天的睡眠时间都是金贵无比的。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这一次的节目才特别的上心,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将是他做为一中文学社的社长所参加的最后一届校新年联欢会的准备,在新学期一开学,他便会将社长之职交给高二的师弟或师妹。 如果这一次他们能杀出重围,登上联欢会舞台,并取得演出成功的话,将会为下个学期的社内工作打下非常良好的基础,迎来一个开门红。 但同时,作为社长,他要考虑的不只是节目的成功,还有失败,不能把希望和努力都砸在这个节目之上。他想在卸任时为社里留下更多的经费,更厚的家底,也因此,现在每天才哭穷哭得这样的卖力,这样的锱铢必较。 老癫发癫发得厉害,不是为他自己,是为社里。他完全可以不这么做,可以更轻松,也更光鲜的离开,但他选择了尽心尽力。无论他是发扬公鸡风格,还是要走母鸡路线,仅凭这一点,他就值得社员们真心尊敬。 不过,尊敬归尊敬,该坚持的也必须坚持,想要解决陈舟和社长的矛盾,绝不是各自的妥协和让步,而是必须想出真正象样的方案来。 最后还是安然偶然之下,想出了个馊主意,把问题给对付着解决了。 那天晚上,依旧是安然老哥儿一个坐在餐桌前吃饭,一边吃一边看那一千零一遍的《音乐之声》,嘴里嚼着饭,心里默默地跟着主角们念叨着台词,当她看到女主角用窗帘给孩子们做衣服的情节时,脑中灵光骤闪,怔怔然忘了咀嚼,片刻之后一拍桌子,喷着饭粒激动地大喊一声,“有了!” 有什么了呢? 有布了! 第二天,安然一到学校便急急忙忙地一路冲到陈舟和社长所在的教室,把这个穷损穷损的主意往两人面前痛快地一撂,也不管结果,便潇洒非常地回教室上课去了。 反正主意我是贡献出来了,采纳不采纳,怎么采纳就是您两位的事儿了。 350,奸计的得逞 说实话,对这个主意陈舟还是不太满意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在保留原本设计的前提下,这已经算是比较完满的解决办法了,怎么的也比将衣服袖子改瘦改短强吧? 至于社长大人?只要不用他呕血一样地从荷包里往外掏银子,他是一点意见都木有的。 主意被采纳,社长便开始广泛地积极地发疯地发动社内同学,谁家有旧的,不用的窗帘布都贡献出来,什么颜色的,什么质地的都要,用不用由陈舟和安然决定,用不上再退回去。 小老百姓家的窗帘质量花色自然是不能跟电影男主角家的相比,好在,他们也就是在舞台上表演用,观众们距离远,对布料质地什么的,也看不大出来,远远的瞅着像那么回事也就得了。 还有一位同学家长在服装厂任职,帮着给弄了点不花钱的边角料的布头。 安然和陈舟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也是充份的开动脑筋,极大的用设计来补足经费的不足,力求使这些窗帘加布头的组合看起来上点档次,显得美观华丽一些,为此真正下功夫想了不少的穷主意。 比如,为了充分的利用那些质量上乘的布头妆点门面,他们把自己父母们当年流行过的假领子又给拿出来花样改良的用起来。 又比如,把材质好一些,花色漂亮一些的布都用在服装露在外面的位置上,至于被服装的其他组成部分遮挡的部位则全部用旧的窗帘布来缝制打底,所以,别看李清照女士的衣服瞅着满漂亮,掀开裙子下面的部分一看,全部是用破布对付的,好在,没有人会闲得蛋疼去掀李女士的裙子看。 总的来说,就是将华而不实,外强中干,弄虚作假,以次充好等等成语精心努力,活学活用地全部演绎了一遍,最后的成果不坏,钱也一分钱没花,把社长老田喜得差点飙泪。 窗帘布加布头版戏服既然做好,陈舟便提议,干脆就让演员们穿上试试,顺便再定个妆,看看整体效果,如果哪里不合适,也好方便调整设计。 只要不花钱,又是为了工作,老癫大人一向好说话的很,气势万钧地一挥手,准了。 整体形象设计师陈舟,服装师安然,化妆师以及道具师等等人员围着四位演员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的忙活了好一阵,最后的成果相当不错,尤其是李清照的扮演者楚飞飞楚姑娘更是让社里的同学们深深地体会了一把眼前一亮,瞬间惊艳的感觉。 摘去那副镜片巨大的眼镜,将额前覆盖了整个额头的留海全部用发卡拢向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和一双沉静明亮的大大杏眼,戴上假发,挽起严格考据又精心设计过的发髻,因为不是正式登台,只化了恰到好处的淡妆,换上虽然质地差劲,只可远观,不可细玩,但猛然一看色调柔和,式样雅致的窗帘布头戏服,一个仿若从古代仕女图中走下来的少女婷婷然立于众人面前,眉眼**秀美,周身一股清清冷冷的书卷气,像不像李清照自是不好说,但打眼一看,确有几分中国传统的古典之美。 平常看起来灰扑扑,相当不起眼,甚至有几分邋遢的楚飞飞同学,居然长了一张甚是精致的脸蛋,这让社团里原本担心李清照女士卖相不佳的同学们在大大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由得换了一种颇有些纳闷的古怪眼光细细打量起楚飞飞来。 他们不解,为什么拥有如此之好的天然资本,她却偏偏要白白浪费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她不善于打扮自己不成,或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生了一副不错的长相?可以这人往日的精明劲儿,看着又不像。很难想像一个长相上佳的花季少女会故意用一层丑陋的伪装去遮掩自己的美丽,又不是童话故事里的驴皮公主。到底是为什么呢?大家很好奇。 其实有这种好奇的不只是他们。 作为楚飞飞的好友,铁杆臭美份子的安然和周芳华在与楚姑娘成为好友后不久,便委婉地就这个问题询问过她。 当时,她们早已在郑妈妈的强烈要求下,在郑晓的无奈配合下,把阳光美少年改造成了阳光美少女,看到楚飞飞这么一张俏脸蛋成天淹没在大幅留海和土气镜片的遮挡之下感到十分的痛惜扼腕,怎么能这么糟蹋老天爷的一番好意和恩赐呢?暴殄天物是一种罪过,这让她们在忍了又忍之后,感到忍无可忍,到底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安然一直记得当时楚飞飞的样子,虽然她没有透视眼,看不穿那藏在厚厚留海和巨大镜片后的表情,但她记得她的声音,她的语调,她身上淡得几乎看不出的情绪以及她的那个耐人寻味的回答,她说,这样安全,而且自在。 安然和周芳华没有再追问下去,她们感到这个含糊的答案背后只怕有个并不愉快的故事。 此时,作为社里的兼职摄影师,安然正在给上完妆的演员们拍定装照——当然,这个胶卷钱不要梦想由社里报销,是几位演员自己出的,主要是想留个纪念,楚飞飞也只得随众。 安然透过照相机的镜头,望着与平时全然不同,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好友那张漂亮却淡漠面容,她想,也许有一天,楚飞飞也会像江杰云他们那样对往事释怀,到那时,她才会从容淡然地在与好友们的闲谈中聊起那些深埋在心底的郁结吧。 希望那一天,能早日地到来。 她衷心的盼望着。 心念转动间,手下一动,镜头里淡雅美丽的少女辉映着阳光的青嫩面庞在这一刻永远被定格。因为这阵子的节目准备,每天晚上的电话时间,安然和江杰云的话题里开始大量的掺杂涉及到与活动相关的各种内容,杂七杂八,鸡零狗碎,再延伸开去,天马行空的满世界乱飞,说着说着,就找不着北了。 自从江杰云提出换一种新的沟通方式,其后又施展了一番又哄又拐的手段,两人也就真的半自觉半顺其自然地转换了交流方式。 细说起来,某个家伙的奸计能够得逞其实也是在安然装糊涂地半是无奈半是纵容的配合之下,而她之所以会这么半推半就地顺了江杰云的意,一半是因为发现这种方式比较有利于耍赖,尝到了一点甜头,觉得勇敢一把也未尝不可。一半也是由于经历了“内裤事件”之后,在某混球面前颇有一种反正形象不保,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 出于这种古怪又复杂的心理,再加上江杰云的刻意引导和配合,一来二去的,两人说起话来,便坦率大胆也随意了许多。 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安然开始把每天的收获、感受、困惑……等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挑些重点说给江杰云听,简略地谈论她最新查到的资料,絮絮而努力地倾诉着她在那些干巴枯燥的资料中所发现的不为别人所理解的各种细小的快乐。 她说,其实换一种眼光和角度来看,那些资料还是很有趣的,用心的琢磨,有时你甚至会觉得可以透过千年的光阴触碰到那些生活在遥远时空里的人们一些思绪,虽然只有几缕,又很微弱,但已足以让人激动兴奋……那感觉就像是挖到了索罗门王的宝藏,她现在正在慢慢学会抛开那些复杂功利的想法,单纯的享受在书中探险的快乐…… 其实这些话以前她是不太会对别人说的,只会每天对着电脑中的日记文档,十指翻花的疯狂敲打倾吐,或者偶尔跟书虫子吴泽荣说一说,分享一下淘书的心得和乐趣,但对其他的朋友,比如江杰云则很少谈及,一方面是她觉得他们可能不太感兴趣,另一方面似乎也是自然而然就形成了这样的习惯。 有些话一开始说起来可能还不太习惯,有些滞涩,但凡事一开了头,又得了鼓励,下面也就顺利流畅起来,于是越说越多,说到后来,平时不太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说的一些比较抒情文艺的调子也顺嘴就跑了出来,说完了怔一下,再看看江杰云的反应,诶,挺正常的,没遭笑话,于是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又有时,说得兴起,情绪激动起来,又是着急又是兴奋地要把自己心里的感受掏出来拿给他看,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不成条理,说着说着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要表达些什么,终于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停下来嘀咕,不说了不说了,我自己都说乱了,讨厌。 江杰云在那边笑得无声而愉快,觉得某人就像一只玩乱了线团,让丝线把自己的爪子给捆起来的小猫,越是努力越是挣脱不开,那副皱眉琐眼,又是着急又沮丧的模样,怎么想怎么可爱,让人想把它拎起来,抱到怀里揉一揉,“别着急,”心里这样想着,嘴上的语气便软柔得厉害,却不自知,“慢慢说,我来帮你理一理。” 351,露出了尾巴 然后,两个人再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慢慢理着话头,但说着说着,又开始跑起题来,可是又有谁真的在乎呢,就像是春日午后在山间道上的闲游,随眼望去,山花浪漫,溪流婉约,走走停停,驻足处便是佳景。 说得多了,安然便觉出这样的谈话与吴泽荣那种知己间交流的不同之处来,不用在意自己的观点是否正确,不用思索谈话的方向和内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主题,也不需要条理,信马由缰,随心所欲,比写日记还要自由,连纠正错别字的力气就省了。 甚至不用在意他是否可以理解,是否有兴趣,各种话题,深入亦或浅出,没有顾忌,因为你知道他必定会用心的去倾听,去了解,认真地分享你的喜悦和忧愁,无论你是哭,是笑,是发疯还是胡闹,他都在那里,听着,陪着,回应着,支持着,安慰着,而这一点日记本和电脑文档却是无能为力。 就这么说一说今天,也可以说一说从前,再讲一讲未来,活泼的,跳跃的,泉水一样漫漫的流。 然而节奏并不一定很快,偶尔会热烈的争论,俏皮的抬扛,更多的时候,她说,他听,或是他说,她听,说到一定时候,自然而然的静下来,听着话筒里彼此绵长悠缓的呼吸声,感觉也很好,就像是两个人在山路上走得累了,席地而坐,肩并着肩,头靠着头,白云清风间呼吸可闻,岁月静好。 不能说哪一种谈话沟通的方式更好,既需要与吴泽荣那样较为认真端正的交流,和周芳华、郑晓她们那样亲昵友爱的互动,也需要和江杰云这样自由的,没有目的性,却更为私密的通话,哪一种都是需要的,必要的,就像是阳光,空气和水份,都是不可缺少的,让人快乐的。 这样的闲聊令人极为放松,人一放松,很多平时或有意或无意掩藏压抑的东西便会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一小截毛茸茸的尾巴,在明晃晃的阳光里悠然自得地招摇晃动着,偏偏尾巴的主人却还毫不自知。 想到窗帘布改造戏服的主意,被采纳后越是实践越是发觉这个主意还正经不坏,某服装师晚上回了家,通起电话来,便得意非凡,撒泼打滚地让江杰云夸她聪明,必须要说安小然很聪明,只说安小然聪明都不行,必须要说很聪明! 江杰云嘘她,看电影抄袭人家编剧的灵感创意,你还很聪明? 安小然自觉现在在某人面前脸皮厚度直线上升,听了他的调侃也不在意,继续不依不饶的要求,《音乐之声》谁没看过啊,怎么都没想出这招儿来。我能想到,就已经很聪明了,快点,快点,夸夸我。 她一边说江杰云一边笑,努力想象着电话那端安然说着这番话时的神情和模样,可忽然发现,他还真没见过安然吹牛的样子,这是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原来性格稳重文静的人吹起牛皮来是这样的活泛有趣,不由得有些微微的遗憾,真想看看她现在的样子,眼睛是不是很明亮,笑容是不是很淘气,脸颊是不是泛着粉扑扑的颜色? 可随即又想,没关系,等回去以后狠狠地鼓励这丫头多多吹上几回,好好补回来就行了,这么一想,又高兴起来,努力板起朗诵发言稿一般的严肃腔调来逗她,是,是,安小然很聪明,安小然最最聪明了! 很少吹牛的安小然同学非常懂得知足常乐,随便表扬一下便心满意足了,牛X兮兮的说,飞飞说了,咱们社里现在穷得就剩下创意和设计了,我觉得也是,嘿嘿。 心情不错的某服装师开始大讲特讲他们社的老癫 今天又发了什么疯,又说,陈舟真是有才,他还试着教我画画来着,我觉得其实画画什么的好象也挺好玩的,等有时间了,真想跟他学几笔。他说等这次活动结束了,专门给我画两幅画像让我挂在卧室里,我跟他说要一幅国画的,一幅素描的,对了,还要一幅油画的,诶,你说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江杰云撇嘴同意,是有点,不过不怕,等哥有钱了,给你雇个大画家,达芬奇那级别的,让他对着你的脸画个世界名画。放心,这年头只要有钱,别说一幅,一百幅都有人哭着喊着求着来给你画,陈舟他爱画不画,稀罕! 安然也撇嘴,得得,江大少爷您赶紧打住吧,一副暴发户土财主的嘴脸,忒难看。 从绘画说到服装设计,自然而然地就说到那些这次用完之后,便会被闲置起来的戏服。虽然它们是拿旧窗帘和碎布头拼凑起来的,但它们那残旧病弱的穷损身躯上倾注了她与陈舟的大量心血和时间,可以说是他们这两个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一想到它们将来可能面对的凄惨落寞的命运和前途,就让她这个制作者觉得极其的伤感和难过。 说着说着,安小然开始假哭,要求江杰云必须安慰她这个可怜的服装师。 作为奸商的江杰云安慰起人来很有一套,虚泛的哄劝不如行动,他直接给心疼孩子一样心疼自己作品的安然出了个主意。 他说,反正学校每年的活动不少,什么联欢会,迎新会,五一劳动节,九月教师节,十一国庆节,这是固定的,此外还有学生会组织的各种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名目,一到那种时候,各个社团各个班都恨不能使出十八般武艺的挖空了心思,拼命死磕,求得一个上台的机会。 只要想演点特别的节目,那么服装和道具就是必须要准备的东西,不论有钱没钱,就算拿报纸糊也得对付出来一个。可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社团都拥有你和陈舟这样的社员,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就算是有这个能力,也不见得有你和陈舟这样认真的态度,拿出大把的精力和时间去做这件事。 “所以……”他慢吞吞地,吊人味口地拉长了调子,“你们的机会就来了。” “江杰云同学,您说得真是太好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所以……请继续!”安然很有眼色的往嘴上使劲使劲地擦油抹蜜,用力地鼓掌拍手带撒花,屏息静气地等待奸商的支招。 奸商同志被某人拍马屁拍得心里大爽,舒服的眯嘴哼哼两声,继续说,你们两个将来可以琢磨一下,或是联合有这方面特长的同学自己成立一个社团,或是跟社里联合起来,专门做这种服装道具的生意,起步阶段可以单纯面向咱们一中内部,比如学生会,比如其他的社团,一到校内的演出活动季你们就可以对外出租这些服装和道具。在演出活动结束之后,还可以向其他社团收购一些好的服装和道具,这样既节约了资源,又避免过多地占用你们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如果将来发展得好了,你们还可以走出一中,面向市内的其他学校,比如卓子,芳华他们学校,可以让他们帮忙牵线试着去联系一下,慢慢的,名气就出来了,路子也就广了。 安然听着他轻描淡写闲聊般的叙述不由得有些走神,然后暗自叹息着摇头,这厮真是快赶上招财猫了,随口支个招就是个生钱的点子。 不过,再细想想,她又有些犹疑,如果放在十几年后的大城市,当COSPLAY大行其道的时候,江杰云出的这个主意真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但目前以他们锦岭小城的这种时候这种形势,会有人花钱来租用这些东西吗?尤其对象还是他们这些穷学生。 江杰云想了想,说,那就要看你们怎么运作了,道具服装什么的肯定是不能让别人白用,但所付的酬劳不一定是金钱,也可以是别的,比如资源互换之类的。 他停下来,思索了一会儿,又说,没准将来等我回去,也搞这么一个项目,找一些兼职的人手,自己加工,顺带再收购服装道具什么的,成本不会很大,咱们闲置的房子也多,不差存放的地方,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把这门生意做起来。想想看,全市那么多的学校,工厂,企业事业单位,政府部门,还有一些没有什么太大经济实力的演出团体,现在专门做这一块生意的人估计不会很多,就算有想必也不是很专业,对我们这些小本经营来说,这一块的市场还是大有可为的。 经过了之前小小的感叹,这会儿听到他流利的生意经,安然也有些麻木无感了,毕竟这些年看多了这家伙的精明,对他这种目光一扫便是满地商机的能力已经慢慢习惯成自然了。 不过,尽管江杰云现在说得热火朝天,但也就只是一个构想而已,真要动手实行操作,不只要把眼下的难关闯过去,将来也要经过严格详尽的市场考察分析之后,再能下最后的决定。 352,吓了一大跳 说过了服装道具的生意,话题自然的便沾带到了影视娱乐,安然心血来潮的建议,诶,江杰云同志,等你将来有钱了,不如直接砸钱去开娱乐公司,拍电影电视剧吧,听说影视圈子里十分好捞钱,这方面的利润大得很。如果把握得当,眼光精准,又渠道畅通,肯定能大赚特赚。 安然对自己的提议并没有当真,江杰云却好一阵儿没吱声,半晌方沉吟着说,这事确实是值得研究。然后话峰一转,又扯回到了之前帘布布头戏服处置的问题上,没正没经地学起安然的语气,快点快点,我给你想了这么个好主意,快夸我很聪明,必须要说江杰云很聪明,只说江杰云聪明都不行,必须要说很聪明。 安然笑喷,半晌,才泪光闪闪地匀了气,挑着嘴角,用哄小朋友一般肉麻兮兮的语气,掐细了嗓子,嗲声嗲气地说道,嗯!江小云可聪明了~江小云最最聪明了~~ 她以为江杰云肯定要抗议说,“不许管我叫江小云,不许用那种哄小孩儿的口气夸我”之类的,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也笑得心满意足,傻不拉叽的一团高兴。 好像她的夸奖对他真的很重要,这让她不由得有了那么点点内疚,早知如此,她的态度应该更认真更真诚一点的。同时又有些讶异和奇怪,不跟她抬杠的江杰云让她真有点不大习惯。 安然又语带忧虑的说起楚飞飞,说起她们的怀疑,说起她的心结,说起朋友们的担心。 江杰云说,其实对这一点我也有些感觉,她的这种故意丑化自己的做法看着挺不正常,而且奇怪,如果没有一些特别的原因,应该不会这样,想必是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内情在里面。对这种事我有体会,只有自己想通了才行,时间长了,遇的事多了,人的心境变了,慢慢的就走出来了。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无条件的支持,给她所有我们能给的。 安然说我有个想法,今天拍定妆照时想到的,我想把自己每一次参与的活动都拍摄下来,然后配上我的日记,等将回来回顾起来的时候,一定很有趣,说不定还会有许多意外的收获呢。 江杰云说,嗯,我觉得你的想法不错,值得肯定,可以从次就开始着手,慢慢的总结经验,有些事,你做一次两次看不出什么,坚持得久了,效果才会慢慢的显示出来,也许那个时间要很漫长,但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有成绩。 安然有了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惊喜的问,真的,你也是这么想的……转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以为这是只有我这种笨人才会在乎的想法,你那么聪明的…… 江杰云笑,聪明人就不用努力啦? 不是,安然有点急,我知道你的努力,一直都知道,真的……只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们都没谈过这些。 所以,我们要换一种交流方式,这样挺好的,对吗? 江杰云的声音低柔,十分的真诚。 安然沉默下来,感觉心跳在这一刻似乎骤然停了下来,世界静极,窗外呼啸了一整个冬季的北风忽然哑了喉咙,夜晚时分偏偏有一种阳光满地错觉,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良久,一抹微笑慢慢的,慢慢的浮上她的嘴角,轻轻地,她说,“对,这样很好。” 江杰云放下电话,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机,用力的,然后快乐在床上打了个一滚,随后又觉得有点丢人,这么幼稚又傻缺的动作好象自己七岁之后就再也没干过。 可是,就在刚刚,他的舞伴在他们手握着手,努力认真的跳了一曲还不是很纯熟的舞步之后,对他说,这样很好。 这样的肯定让他感到特别的开心。 这种开心很特别,他不会形容,但他直觉,他又向她靠近了一点。他看到了一个姜成卓,赵真旭,周芳华他们都没有看到过的安然,一个会得意洋洋的吹牛皮,耍赖要夸奖,撒娇要安慰,一个不同于平时虽然会调皮,会憋坏,但不会叉腰吹牛,不会向人撒娇,只会成熟稳重,害羞腼腆的安然,这样的安然让他感觉有些陌生,但更感觉惊喜,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她只向他坦露了她潜藏在稳重腼腆外表之下的一个小角,但这样的发现就足以让他高兴得直接退化到七岁的幼龄,代表着他一直前进的方向是正确的,也代表他离她又近了一点,但是还不够,他需要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而且,这样的认识不只让他感到开心,而且感到安心。 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可是就像她说的,这样很好。 他相信理智,但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在想不到原因的时候,那就先不要去想,做到了再说。 他觉得靠近她,对他很重要,那就要努力地靠近。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好,那就一直一直的保持下去。 当然,既是一支舞,不能只有一个人不断的前进,另一个人不断的后退,总是要你来我往,这支舞才能跳得和谐,跳得优美。 就像安然在慢慢不太自觉的露出尾巴一样,江杰云则是在下意识的渐渐敞开自己。 其实若要追溯,也许应该是从那个痛陈革命家史的雪夜就开始了,只是那时他在谈起往事的时候,将倾诉的重点放在情节上,对自己当时的心情全部一带而过。而现在,则渐渐的谈起自己的感受。 这么做并不容易,也是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从小时起生活就没有给他这种机会,所有的愤怒,悲伤甚至是喜悦都被压抑在心底里,只能自己咀嚼,吞咽,控制,消化……慢慢的,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解说自己心情,哪怕是最好的兄弟姜成卓和赵真旭,事实上,他们三人在这一点上也有相似之处,自己的苦自己抗,遇到高兴的事也不过是笑闹一场,大吃一顿,至于更细微的心情,也只是通过长年累月的相处达到一种感情上的默契,却从不过诉诸语言。他们彼此理解,却无法互相改变,就像患了同样的一种病症。 他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可现在,他想,如果自己想更接近她一些,那么,就必须要做一点改变。 这种改变即是下意识的,也是自觉的,就像是磁铁,在引导着你,不由自主的想尝试着那种改变,不是什么人在强迫,就像是江流总是要汇入海洋一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一种心理上的转变。 他想靠近她。 一开始并不容易,甚至是有些笨拙的,突兀的,让安然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他在谈起自己今天的经历时,会突然插入一句十分直白却也十分突兀的表述,某人的行为让我很厌烦。 其实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比如周芳华,安然会觉得很正常,谁都有讨厌别人的时候,背后对朋友随口抱怨上一句,吐吐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那不是江杰云一直以来的行为模式,哪怕再艰难,他也不会抱怨一句苦累,这点在面对姜成卓、赵真旭被一起圈禁,手下的管理人员集体跳槽,各个部门一起刁难的时候,表现得尤为明显,只窥得冰山一角就已经让周芳华和楚飞飞她们感到气愤难平,而江杰云作为当事人却沉默坚忍,一言不发。 但现在他却突然间说起烦,说起累来,这让安然感到一阵的恐慌,这得是遇到多烦的人,多累的事,才让江杰云这个一向不喊苦,不喊累的人忍无可忍地的抱怨上这一句啊! 安然被他吓了一跳,心里重重的一跳,稳了稳神,才提心吊胆的试探着问,“那……你没事吧?” 江杰云没意识到自己被误会,稀松平松的回道,“没事啊,那种人我应付得多了。” 安然被他的语气所迷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明明让这么坚强忍隐的人都开口抱怨了,可见这人的难缠程度,他刚才的感叹大概是真的忍无可忍了,现在又改了这平常自然的态度想必是怕人担心,在硬撑,这么一想,但不由得想得就多了,想他到帝都以后的处境是不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虽然进展缓慢,但总体还算顺利,实际上却是困难重重,只是他一直报喜不报忧,再一联想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越想就越有可能,心里担心得不行,可又犹豫着想要不要配合装作不知道,但一想两人之前约定着要换个沟通方式,有话就要直接问出来,以免造成沟通上的不良,就决心好好问一问,不过,问是问,怎么问又是个问题。 她这边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态度,让江杰云感到奇怪,再一听话音不对,把她的话前后联系着一想,很快便自己笨嘴笨舌的闹了乌龙,引了误会,这位一向厚脸皮的奸商难得腾的一下红了脸。 353,骑驴看账本 一瞬间,江杰云的脸庞红得非常的彻底,完满,而有迅速发展,逐渐蔓延的趋势,从脸部向双耳扩散,然后是脖子。 如果此情此景被电话对面的某人看到,只怕非要大惊小怪上一番不可,接下来,搞不好还要神经兮兮的叮嘱上一句,别动,别动,请千万保持好这个温度,这个颜色,然后转身一路小跑着去取她的相机,拍上一张极具历史价值的照片以作留念。 按安然的逻辑也很好理想,江杰云居然还会脸红,奇迹么!不拍下来,简直对不起自己。 别不要说别人,就是江杰云自己,对此时脸上的温度也是感到几分讶异的, 对他来说,闹出这种笑话没什么大了。 不过略略尴尬一下而已。 谁也不是妖怪,什么事刚开始总是不熟练的,不熟练就有可以犯错误,闹笑话,有什么呀? 脸红这种生理反应在他这张打小修炼的脸皮上有多久不增发生,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我,江杰云,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感到脸红! 也不知怎么了,当这一念头闪过脑际的同时,他脸上的温度竟又飞快的飙升了几度,离滚烫还有一段距离,但却真的称得上热烫。 不过,江杰云毕竟是江杰云,用安然的话说就是,这位的脸皮厚度和演技水平都是打小练起来的“童子功”,绝对称得上一句久经考验。 脸上发着烧,心中对自己脸皮的颜色和温度失去控制这一事实感到十分的尴尬,几乎带出了几丝悲愤,涌起的一阵又一阵的波浪,拍打着心房,操,这算是回事,老子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了?!可张开嘴,声音语调却听来四平八稳,从容自若,像是无风的水面,平滑如镜,涟漪不生。 他轻描淡写的反驳,切,大惊小怪,安小然,你神经过敏了啊,谁还不兴发发劳骚啦,你现在的角度就是本人的垃圾桶,请淡定稳重的扮演好这一角色,不要惊惊诈诈的。不过,安然的疑虑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于是,接下来,江杰云不由得花了很大的力气为他的笨拙善后,放下电话时感叹,谁说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有时说真话也一样。 要真让安然说,江杰云这人虽然不是妖怪,但也快要成精了,虽然第一次让人坦露自己的想法时闹了个小小的笑话,便进步迅速,不过两次之后,他便已经迅速的掌握了其中的技巧,他会在对话中,很流畅的表述自己这一天的心情,好的,不好的,开心的,气愤的,盐撒入水中一般自然而然的融解在对话里,不再像头一次水是水,油是油,分明突兀得吓人一跳。 除了第一次,他的改变让安然感到意外,甚至还受了一点惊吓,之后,便在不知不觉地接受习惯了这种交流模式。 江杰云对此感到开心。 很好,除了头一次发生了踩脚的小悲剧,现在我们已经越跳越顺畅了。 但他并不感到满足,还不够。 他对自己说。 什么样算够呢? 他也没个答案。 所以,也只能骑驴看账本,走着瞧了。 反正,他一向不缺耐心、谨慎,以及对目标的直觉。 某只肉食动物慢慢的压下身来,潜伏在草丛之中,眯起眼,目视前方,一个不知名的目标,小心沉缓地移动着身躯,一点点的向着自己的猎物接近着,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将要接近的是什么,可野兽的直觉告诉他,那对他很重要,会知道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就要接近答案了,这个认识让他紧张而兴奋。 与此同时,年末的繁忙继续。 衣服做好了,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来了。 李白同学和苏轼同学都表示,李大设计师,安大裁缝,商量点事呗,咱把这衣服改短点成不?太也绊脚了,这长袍大袖的换上,我刚才走了两步,就差点摔了仨跟头,这哪是演三句半啊?整个一个三步绊。这还是在台底下呢,这要是一上舞台,我一紧张,腿再一哆嗦,台词还没念,亮相先来一大马趴,咱们不就全白折腾了? 还没等陈舟跳脚,社长大人先不干了,连声喊着不行,不行,为了节目,从现在开始,你就要习惯穿着这身戏服走路,亲爱的同学啊,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你一定可以的,我对你有信心!长袍大袖的算什么呢?人家古代人还不是穿着它们赶路打架偷东西,无论是健步如飞,还是逃亡跑路都不耽误?熟悉就好了嘛。 可惜,这二位同学都属于那种文弱书生型的,体育成绩跟书呆吴泽荣有得拼,平时走路就没少拐脚掉坑,这会儿让他们穿着这一身拖拖拉拉的戏服,在短时间之内要达到行动自如的程度,实在有点为难运动白痴。 演员是不能换的,戏服是不能短的,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只得给这二位配俩助手了,总不能让这两位滚着上台吧?再说了,万一他们一个没走好,摔了自己也就得了,要是把另外两位演员也给带趴下,一摔一堆,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可就热闹了。 安然和陈舟作为服装师和设计师责无旁贷,只得又花了点时间和心思给自己做了两套丫环小厮的衣服,到时穿着送他们上台,顺道充当布景道具,表演完了,再弯腰撅屁股的帮这二位爷拉着下摆,把他们安全的拖下台去。 就这么着,两辈子第一次,安然可悲的给自己混了个表演龙套的角色登台打酱油。 社团活动说起来繁琐,但哪怕再态度认真,也必须压缩到最小,并且只能战胜那些鸡零狗碎的边角时间,更多的精力还是要放期末的学习之中。 往年临到期末的时候,安然和她的朋友们喜欢周末的聚在一起,埋头奋战在作业本、练习册和模拟试卷的第一线,时不时的就个人发现的疑难问题,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一下,你有困难的,我善长,拉一把,一起朝前冲,对复习速度和效率很有帮助。 此外,一个人复习总是寂寞、枯燥而且无趣的,不如大家凑在一起,累了困了烦了的时候,嘻嘻哈哈的说几句笑话,吃点东西,精神状态总是活泼跳跃的,笑闹一般,时间过得飞快,再不沉闷。 这种聚会复习在经过了中考最后一个学期的煎熬之后,从原本的无序复习,逐渐形成了一套有条理,有步骤,有计划且行之有效的复习方案。 比如,把自己感到疑惑或是觉得困难的问题都拿出来,大家一起讨论,群策群力琢磨解决的办法,他们彼此比老师更了解彼此的个性、学习的习惯和思路,往往能够针对每个人的个性特点和学习思路想出一些卓有成效的快速解决办法。 又把各自善长的部分总结出来,互相交流,彼此帮助,他们之中有善于把握全局方向的,有喜欢钻研高深题型的,还有安然这种酷爱琢磨细节的……集众人的智慧,将优势集中整合,你帮我补,制定出一套适合于每个人的更有重点,更合理的复习方法。 反正对于中国应试教育来说,中国的学生不仅要会学习,还要会考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后者比前者更重要,毕竟,如果想有一个更光明更美好的未来,一关关的考试才是重中之重,平时学得再好,考试发挥不出来,也是白搭。 他们的这套复习方法也在中考中得到了有效的验证。 看到了甜头,他们本来还准备在今年期末的时候再好好搞一搞这样的集中复习,把原有的复习方案再进行更好的修正完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尽管这样,安然他们还是在周末的时候,聚到了一起,按照原有的方式继续进行。楚飞飞新近加入,感觉一切新鲜。 由于经过了中考,他们几人都不在同一所学校,分散到了好几所重点中学之中,总体来说,形势上更为有利。 虽说安然他们就读的省重中,周芳华他们所在的是市重点,但作为省重点的一中,也并不是无所不能,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王牌项目,就像是美国和中国同样为体育强国,但在奥运会上,这两个国家也并不是所有的项目都能拿金牌,美国人的篮球,中国的跳水,永远的梦之队。 安然他们现在可以将几所学校的优势重中在一起,互助互补。 安然将复习聚会的笔记记录整理好,包括大家各自的意见、收获、疑问等等,都分门别类的归纳清楚,通过邮箱发给江杰云,他利用闲暇的时间参考研究过后,再将加入自己的一些看法,心得和问题,整理好反馈结果发回来,通过这种方法参与进来。 虽然因为姜成卓和赵真旭的参与在效率和成果上有所不足,缺少了两个关键的节点,协作起来不像过去那样的自如舒服,但有了楚飞飞的加入,总的来说,成效也算不错。 354,初步的计划 可成效不错,并不代表全部。 虽然有郑晓这个朵自带阳光万丈,并乐于向四周播洒光明的向阳花在,有周芳华和楚飞飞这两个把八卦当零食消遣的收集信息爱好者在,就连吴泽荣这个不善长说笑,个性内向的书虫子也试图拿出最大的热情和努力来活跃气氛,然而,无论他们将彼此的距离堆挤得怎样紧凑,怎样大声的说笑,在看到桌边空置出来的三个座位时,空间都依然显得那样的宽敞,那样的安静,最后几人齐齐叹了口气,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索性不再故意若无其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强颜欢笑也不会让心里对朋友们的担忧和惦念更少一些。 相聚的时候,总会到来的。 只有在这种时候,大家才觉得其实忙得连做梦的节奏都加快许多的日子也是不错的,应对想念和各种不安的胡思乱想尤其的有效。 社里三句半的剧本在经过了无数次的修改琢磨之后终于最后敲定下来,为了怕临阵出现什么意外,又让四名演员,两名龙套穿上戏服,正式拍练了好几次,老癫还特意拉了发动社员,拉上一队外校的好友团来检验一下实际“笑果”如何——之所以要强调“外校”,主要是为了保密工作的需要,社长大人在这一点上,一直坚持谨慎小心,有如刻薄吝啬的守财奴,瞅谁都像贼。 安然积极影应号召,把周芳华和郑晓一起拉过来充当观众,她觉得这个经常不靠谱的社长大人的这次的主意还是比较靠谱的,经过了对剧本太多次的反复修改,对节目太多次的拍练,他们社团内部的人对节目和剧本的反应都呈现一种麻木不仁的状态,失去对标准的把握,心里完全没底。好在,外校好友团们的反应相当热烈,虽说其中也有友情捧场的成份存在,不过,还是给了团员们极大的信心,看着朋友们的笑脸,心头瞬间斗意昂扬。 最后一次彩排圆满结束,紧接着,学生会的节目评审正式开始,并于三日之后,公布最后的演出名单。 要让安然说,评审演出简直比正式演出都让人感觉紧张,正式演出时出点小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开了花,好看不好看,他们打免费广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如果评审这关没过去,这花就等于还没开放就中途凋谢了,之前所有的发芽,破土,生长,打苞的努力全部白搭,让他们这些一直以来浇水施肥,勤勤恳恳的园丁们该如何的情何以堪,伤心难过。 评审们个个表情高深莫测,任安然在充当布景板的时间里认真投入的把这几位爷的脸看了个细致周到,逐行扫描,几乎快把自己看成了斗鸡眼,也没看出个子午卯酉来。 幸好,三天后,名单出炉,文学社的三句半顺利入选,社员们欢声雷动,社长大人的尖叫更是响彻云霄,刺耳非常,激动得捶胸顿足,热泪盈眶,现场发癫,引得周遭侧目。 社员们当时光顾着高兴,过后才觉得,丢人,实在太丢人了,他们的社长大人实在是太不矜持了! 而安然则一边笑一边将这一幕摄入相机的镜头,冬日午后,清亮的阳光里,一张张青春的笑脸有如鲜花绽放,耀目得让人转不开眼去。 演出日终于到来。 校礼堂灯光璀璨,座无虚席,隆重热烈。由于一中在本城重点中学之中首屈一指的超然地位,历来出席新年联欢会的不只有全校师生,甚至还有区、市教育局的高层领导也要来赏光压阵,与民同乐。 而一中也确实不愧是本市重点中的重点,师资优越,学生出众,一个小小的校内联欢晚会端得是卧虎藏龙,精彩纷呈,让安然他们这些新入校的高一新生看得眼界大开,兴奋非常。 不得不说,学生会的评审们挑选节目的眼光还是相当地道精准的,节目个个精彩,演出过程不断的高、潮叠起,笑声掌声欢呼声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 学生们固然是多才多艺,老师们却也各有拿手绝活,一个个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模样看起来比平时可亲可爱了N多倍。 安小龙套上场前,把相机交给好友吴泽荣,请他千万不要忘了在一会儿在她登台的时候帮忙好好的拍几张照片以示留念,要知道,这可是她老人家两辈子第一次舞台演出,虽然只是一枚小小的,小小的,打酱油的龙套,但毕竟也算是一种零的突破不是?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说一说某只书虫子,本来这次摄影社拍练节目选拔演员的时候,社长导演等人也曾把主意打到了这位仁兄身上,毕竟,吴泽荣同学长相白净斯文,身姿高挑,脾气又好,在摄影社的一众自认潇洒不羁,实则不修边幅的文艺少年中间,实在是卖相上佳的水嫩小花一朵。 虽然由于性格的缘故,对排演节目一事有些天生的不喜,但因着是为社里出力的事,吴泽荣倒也没有过多的推辞。 吴泽荣同学要想做一件事,不管喜不喜欢,只要答应了,态度绝对认真负责得让人无话可说。 可惜,就像朋友们无数次的验证过的那样,对讲故事,表演节目这一类的事,该同学不认真也许还能好一些,一旦认真起来,其催眠效果便直线上升到神仙也无奈的地步。 一场排练刚刚进行到了中途,一旁就先后放倒了四个,幸存的诸人虽然凭着顽强的意志力还在强撑,但也都是一个个的哈欠连天,眼皮打架,神情迷离,睡意十足。 与他演对手戏的演员们更是苦不堪言,台词忘了个七零八落,步子走得跌跌撞撞,不住往一块眯缝的眼睛里泪光盈盈,困得不行,睡态可掬。 于是,刚刚登场的吴泽荣就这么被社员们全票通过的解雇了,同时还众口一致的送了他一个非常拉轰的外号“睡神”!绝对的失眠终结者! 睡神大人对被大家团体轰下台的糗事不忧反喜,笑眯眯地告诉好友们自己又被炒了鱿鱼,估计未来三年都不会有人再想要求他上场表演节目。 朋友们见到他脸上那温文纯良的微笑,不由得一阵心理阴暗,眼神都变得极度幽深,深深地怀疑这只书虫子是否故意施展催眠**,以逃脱社团的演出任务,可转念想想,这位一惯忠厚老实的人品,又觉得这种猜想有失厚道,一番思索之后觉得,以该只书虫往日的抽风表现来看,最大的可能是此君在那一刻从日常的书呆宅模式自动切换为天然黑状态,果然,天然的,才是无敌的啊~ 于是乎,书呆宅AND天然黑吴泽荣在两位好友双双登台的日子里,便轻轻松松的手捧相机,开开心心的当起她们的专职摄影来。 某龙套还特意交代,别忘了,多给俺拍几张特写啊,务必滴!拿出您小人家的最高水平来,这可是将来俺留着显摆滴重型武器~ 文学社的三句半一亮相,台下的笑声就没停过,最后一声锣声,被完全的淹没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之中,得了个大大的满堂彩,文学社上下不由得个个裂大了嘴,合也都合不上,当然也没想着,一时间,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辛苦,努力,争执,纠结,疲惫……都在观众们的笑声、掌声和叫好声中像烟火一样开成了花,乍开,乍谢,灰飞,烟灭,流光灿烂。 然而,虽然节目精彩,但台下的学生们在欣赏节目的同时,却也不是全情投入,身心俱悦的,一想到新年联欢会之后不久就要迎来压力巨大的期末大考,他们便无法全心全意地享受此刻的开心和快乐,就像是湛蓝的晴空上浮着一朵大大的极厚极重极其乌黑的阴云,虽然与整片天空相比,这朵云彩并不算什么,可当你放眼一望的时候,视线却往往首先被这朵乌云所吸引,而无视更广阔无垠的蓝天。 年关年关,对于这些整日里埋在书山题海中的学生们来说,真是名符其实的关口。 而对安然和她的朋友们来说,他们的天空上,比别人还多飘着一朵更大的乌云,让万里晴空都有些为之黯然。 看看时间,这个新年,江杰云他们是注意无法回到朋友们的身边了。 不过,幸好,让人觉得安慰的是,江杰云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近距离的观察研究和收集后,对那个男人、异母兄弟、整个家族以及周围的情况都有了大致的了解,一个初步的应对计划在心里开始慢慢成形。 也许对于锦岭这种小城势力来讲,那个男人的家世背景称得上一声雄厚,是他们需要狠下心思,巴结讨好的对象。其实真正放眼整个帝都,男人身后的家族却只是居于中上而已,在他们的眼中,也还有许多实权人物和家族需要他们去巴结讨好。 356,寻找潜力股 照理说,江杰云应该找一个跟异母兄弟十分不对付,最后恨得能剥皮拆骨的人来投资才对,这样的人更有可能会出于损人不利己的心理来帮他逃脱眼下的困局。 但江杰云觉得机会难得,正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那个异母兄弟莫名的算计他一回,他又抱着一丝生机,不肯服输的信念从锦岭一路跑到了帝都,简直就像是上天特意安排好的,就这么机缘巧合的正好让他赶上这种十几二十年才轮回一次的大赌局,不好好的趁机谋算一番,又怎么对得起老天爷给的机会?怎么对得起他那位异母兄弟对他的一番“深情厚意”? 因此,对窥得此中玄机的江杰云来说,短期的脱困目标现在已经不在他的重点考虑范围之内,他更感兴趣的是长期的投资对象。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既然从长远投资角度来考虑,太出众太显眼的不能选。 一方面,这样的人谁都想要拉拢,各种花样各种手段的投资方式见得多了,人家搭不搭理你是一方面,作为一个小投资者想从他的身上收回投资,这本身就具有相当的难度。 另一方面,在最初的厮杀中脱颖而出的人物,一般或是有绝对出众的实力,或是拥有绝对出众的背景。试问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把江杰云这样一个一无背景,二无实力,身世尴尬,甚至还需要自己出手为他解困的人放在眼里呢? 这类人根本不需要别人来锦上添花,更何况以江杰云目前这个状态来说,别说为别人添花,他自己还需要别人来为他添花呢。 所以就要找一支潜力股。 潜力股是那么好找的吗? 当然不是。 如果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也就不会有如此多的人在股市里输得倾家荡产,血本无归,穷困落败,负债累累,以致最后不得不自杀跳楼。 寻找潜力股,于自己是要有足够精准敏锐的眼光。于对方,是要能看到他身上具有获得成功的一些备必的重要条件和素质。哪怕是到最后这个人没有成功坐上家主之位,也依然可以在家族中获得一个不错的位置,而不是像那个男人那样,被人压得翻身不得,一退再退地丢盔卸甲。 然而仅仅是找到一个具有极大发展潜力的人选还是不够的。 这支潜力股有发展前途,有能力,能长远的走下去,还需要你的帮助,同时也能给你提供一定的帮助,这些都是在长期投资需要注意的方面,但却并不是决定投资最后是否可以收得回报的决定性因素。 说来说去,无论是做生意买卖,还是搞政治投资,最后的关键还是要看人。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在日后得意之际对当初微贱时帮扶过自己的患难之交感念旧情。 君不见历史上无数的臣子在皇位争夺的过程中站队下注,个个野心勃勃地想捞个从龙之功,结果一路刀光剑影,抛头颅撒热血地把皇帝扶上了马,高官厚禄,封妻荫子的好日子过不了几天,转眼就落得个抄家灭族,身首异处的下场。 翻脸无情于上位者不过是家常便饭般的简单,比翻书还要便宜轻松。 当然,江杰云也没指望从这些候选人里找到一个忠厚纯良的郭大侠,用脚想也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郭大侠那样的人玩不了权谋,动不得心眼,根本就不是那种圈子里的动物。 但就像现如今的家主攻击男人时所说的一样,利益至上并不可怕,但必须要有原则,有底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样的合作者让能让人放心下注。 仅凭遥遥数面或是道听途说就判断出一个人的品性,这样牛人也许存在,但江杰云显然不是。 有时,想看透一个人,不仅需要漫长的时间和精到的眼光,还需要一个恰当且良好的时机。 所以,江杰云目前也别无他法,只能耐心等待,细心观察,不断的研究,分析,继续着他之前的拾荒工作。 不过,与其同时,江杰云也没想着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不找到一个长期的投资目标就誓不甘休,置自己目前的困境于不顾,完全破釜沉舟的打法,在他看来,那跟赌红了眼的赌徒也没什么区别。 真正的出色的赌徒不会让牌局控制了自己,而是要能够控制牌局。 江杰云现在还不是,一是没那个实力,二是没那个能力,但他自认起码可以控制得住自己。 就算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供长期投资的目标,他一样可以趁着此时的乱局,因势利导的解了自己的麻烦,如果谋划得当,还能捞着点小实惠也说不定。 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和耐心。 不管怎样,这个新年,江杰云是注定要在帝都独自度过了。而姜成卓和赵真旭也同样要在憋闷的圈禁中迎来新的一年。 这一年元旦的假期安排是全国放假三天,一中同样响应国家的号召,号称给学生们一个欢度新年,自由放松的机会。如果各科的老师们能高抬贵手的将作业量稍微减轻一点,这话也许还有那么一些些可信度,事实上也不过就是说着好听而已。 好在,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大家对此早就心知肚明,谁也没抱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正所谓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对于这种变相的温书假,当了这么多年的学生,大家也早就习以为常了。新年这天,安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看书学习的时候倒也还好,毕竟对安然来说,经过重生这些年来的长期的、有意的个人训练,不管当时的心情如何,一旦拿起书本便自动调整情绪,快速集中注意力,这些自控的手段几乎已经成为她的本能反应之一。 其他时候,却不由自主的总是时不时的走神,中午做菜的时候,还险些切到手指,幸亏她在操作时一向小心,手指摆放的位置和菜刀倾斜的角度都带有一定的防御保护性,这才没给午餐的菜色中添加什么黑暗惊悚的配料。 三个吃货不在的这段日子,她确实已经逐渐学会习惯了这种相对安静平淡的生活,心态上也调整得较为平和,将挂念,担忧,不安,焦酌等等不良情绪控制在适度的范围之内,力求不让它们给别人和自己带来过于沉重的负担,让自己舒服,也让别人舒服。 然而,今天不一样。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也许西方人更重视圣诞,也许中国人更重视春节,然而不可否则的是,无论中西方,公历新年这一天,对大部分的人来说,依旧是个特别的日子。 普通的人家都会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个团圆饭,聊一聊过去的一年中的好事,坏事,开心事和倒霉事。唠一唠未来的一年想要做的事,必须做的事,可能会做的事,再交换一下彼此的祝福,明年小谁谁一定要考个好成绩!爷爷奶奶一定要身体健康!爸爸、妈妈的工作一定要顺顺利利,火火红红! …… 本来,这几年,安家也是这样过下来的,虽然因为彩票站的关系,安国庆和李彩凤必须在楼下用餐,安然和江杰云两个就陪着他们一起挤在楼下,地方虽然局促,用餐的环境也不舒适,但是那种团圆开心的氛围却绝不会因此打一点折扣。 节日大餐吃到一半的时候,钱串子姜成卓和赵小胖就会从那所谓的家庭聚会中成功偷溜回来,往往这时,彩票站的营业时间已经结束,六个人正好从楼下转战楼上,安然也将一早给那两个吃货留的好料摆出来,让三个吃货趁着酒兴再拼抢上一番。 在大餐的最后,他们也会习惯性的总结一下过去的一年,展望一下新的一年,然后一起举起酒杯,互致新年的祝福,新的一年,上学的自然要学习进步,做生意的自然要财源广进,爱漂亮的当然要越长越漂亮,能吃的必须要吃嘛儿嘛儿香…… 有三个喜欢搞怪的活宝加上安然这个不太着调的伪文艺少女在,这样的祝福到最后往往都变成荒唐走板,满嘴跑火车的笑闹。 其实谁又会真的把这样的祝福当成金口玉言呢?不过就是讨个开心的意头,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今年今日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江杰云不在这里。 他独自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那里也许充满机遇,但那里也同样危机四伏,在别人欢乐团聚的时刻,他因着家庭的原因,被迫孤零零的一个人飘泊在异乡,有家归不得,在这样的日子里,繁华似锦,车马如龙的帝都对异乡的游子来说,不过就是一座空旷的城池,华丽,寂寞,凄凉。 姜成卓不在这里。 赵真旭也不在这里。 江杰云其实还好,他起码是自由的,他可以随意的与好友们通通电话,向关心他的长辈们装装乖,撒撒娇。 而姜成卓和赵真旭虽然在这样的日子里也许会被放出来,参加所谓的团圆宴,但想也知道,他们又怎么会开心得起来。 这些年来,安然虽然一直不了解他们的身世和背景,却也能从他们吃完团圆饭回来后的神情上看出两人内心深处强压着的烦闷愤恨。 357,一个小惊喜 与最初相遇时相比,近两年来,他们身上的那种压抑愤懑的郁气越来越淡了,也许就像江杰云说的那样,一方面他们已经挺过了那个时期,不再对那些人抱有些许的幻想,彻底死心,将过往的郁恨慢慢看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有了事业、天空和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家里有慈爱的长辈,有过命的兄弟,还有一个细心唠叨的姐妹,让他们那些与生俱来的对家庭,对亲人的感情和期待找到一个释放的出口,一个寄托的对象。 然而,如今他们与自己亲爱的长辈,兄弟,姐妹,好友全部失去联系,被那些法律上的亲人强行拘禁,失去自由,也许还会遭到各种叱骂,嘲笑,戏弄和打压…… 每每想到这里,安然的心里就涌起一股按压不下去愤怒和难过。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安然一个。 安国庆和李彩凤虽然没说,但这一天两人叹气的频率明显比往日高了许多。 好友们在电话里也是各种愤怒和感伤,尤其是小周姑娘,在电话里又哭了一回鼻子,因为怕被周妈妈看到了再胡乱揣想,还哭得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 安然让她那种偷偷摸摸的哭法给弄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只好逗她说,她的这副贼头贼脑的小德性样儿简直就像是一只没偷到香油,急得直哭的小老鼠。要不,小老鼠,来姐姐家吧,姐姐喂你香油喝。成功把小周姑娘气得娇嗔不已,你才耗子呢,你才耗子呢!你才喝香油呢,臭安然! 不管怎样,总算是止了哭泣。 如果背后骂人,真的可以让被骂的人成功的打上两声喷嚏,那么,安然琢磨着,新年的这一天,江杰云的那个异母兄弟大概鼻子和嘴巴都忙得一塌糊涂,也许连吃饭也顾不上了,因为安然和几位好友在电话里没怎么谈论别的,全在那里破口大骂了,就连一向忠厚老实的小书呆吴泽荣也难得的骂了一句粗话,“他大爷的!” 这句稀罕的粗话直接把安然给干愣了,足足怔了能有七八秒钟之多,然后就是冲口而出的一阵暴笑,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吴泽荣被笑她得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极度羞愧,像个偷偷骂了人,却被家长堵个正着的小朋友似的,无措的反复说着,“别笑了,别笑了安然,我以后再也不骂人了……拜托你别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就是生气,没忍住……我错了,你可别再笑了……” 安然倒不是笑别的,只是觉得这个小书呆子用文质斌斌的语气骂起人来特别的有趣可爱,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起那个关于知识份子骂人的笑话段子——别以为我不会骂人,你母亲的! 所以,安然笑嘻嘻的逗他,“是呀,小吴同学,你是错了,怎么能骂‘他大爷的’呢?你应该骂‘他伯父的’,哈哈……” 吴泽荣被她调侃得又好气又无奈,笑着叱道,“去你的!” 可大笑之后,两人又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最后一齐长长的叹了口气。 “但愿过了这个年,一切都可以顺利起来。”吴泽荣如同许愿一般低声说道,语气恳切,近乎虔诚。 “一定会顺利起来的!”安然无比坚定的回答。 每逢佳节倍思亲。 节日的时候,人们的感情为周遭团圆热烈的氛围所感染影响,总是变得格外的易感脆弱,平时一分的情感也被放大到了十分,而心头十分的想念,更是已经快要决了堤。 午餐刚刚吃完,安然正扎着围裙,戴着塑胶手套站在水池边埋头洗碗,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录音机放出来的美国乡村民谣,江杰云的电话便到了。 “安小然同学,新年快乐!”虽然自己老哥儿一个,这厮依旧是一副人来疯的腔调,电话刚一接起来,便听到他喜气洋洋的声音,“我收到你的新年礼物了,感动得真是无以言表,简直热泪盈眶。” 听到这家伙精神十足的发疯,虽然知道他这是在故意为之,但心里的难受多少还是得到一些安慰,安然的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哼哼,江大吃货,敢问您老人家是对我的心意表示感动,还是对包裹里的食物表示感动啊?” 其实也不能算是新年礼物,因为帝都形式的关系,江杰云势必还要在那边待上一阵子,知道他走时带上的肉干之类的东西早就被他吃了个干净,安然索性又做了些他喜欢吃的,又便于储藏的食物,以及他有可能会用到的几件衣服一起装了包裹给他邮寄了过去,特意掐算好了时间,待到新年这一天,给他一点小惊喜,让这个身在异乡独自过节的吃货高兴高兴。 现在看,效果还不坏。 不过,吃货对食物,尤其是美食的渴望和追求却不是一个屈屈的邮包可以打发得了的,这不,这位同学一边向安然汇着他今天早餐,午餐都吃了些什么,晚上打算去吃些什么,一边还用吃着碗里的,惦着锅里的专业吃货态度不断询问着安然晚上打算做点什么好吃的。据称是为了以此来安慰他那颗异乡游子的寂寞心灵。 安然被他寒得寒毛竖立,哆嗦连连,只得连忙给他报菜名。 “怎么就这么点东西啊!”江大吃货显然对寥寥的数样菜色十分不满,“而且也没什么肉!” “你们又都不在家。”安然的回答脱口而出,然后一顿,又接着若无其事的说道,“足够吃了,做太多了吃不了,还得剩下。” 不管两人怎样尽力的活跃气氛,这个话题在这种日子里,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不想谈起,然而却又怎么都绕不过去,说来说去,又都回到了原点,然后说着说着,也就释然了,不能在一起团聚固然遗憾,但哪怕隔山隔水隔着千里,互相心心念念的挂记着彼此的心是一样的,这才是这种日子里最重要的,也是最幸福的滋味。 “对了,我刚才看天气预报了,说今天帝都有大雪,你晚上要是出去吃饭的时候,记得多穿点衣服,别大过节的再冻感冒了。”安然在最后,依然不改本色的絮絮起来。 “放心吧,安小老太太。”话筒里传来江杰云低低的轻笑,自内而外的愉悦,不经意的随着笑声流淌,某人的唠叨总是让他感到有趣而温暖,嘴里不正不经的保证着,“在此,我向党组织宣誓,本人在新的一年里,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 安然咂咂嘴,怎么品怎么觉得这厮的话听着都十分的别扭,却又说不出到底别扭在哪儿,最后这位唯物主义者到底又翻翻眼,送了对方一句,“呸呸,童年无忌,大风吹去!”可说完了又觉得似乎更加的不对劲,懊恼非常,却又不知到底该如何补救,为此眉毛打结,满脸悲愤,一肚子的百转千回,纠结无比。虽然看不到安然此时的表情,那头的江杰云却依旧被逗得哈哈大笑,跺足捶胸,笑得某人头顶青烟直冒,最后直接恼羞成怒,干脆蹦高跳脚地摔了电话。 江杰云一直到接下来给楼下彩票站的安国庆和李彩打电话问候“新年好”的时候,声音里还含着浓重未熄的笑意,把安小然同学的迷信事迹直接促狭生动的汇报给她爹妈听,听得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失笑不已。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安国庆忽然乐呵呵的从楼下搬了一只大大纸箱子上楼来,说是江杰云从帝都快递过来的。 “也不知道这小子都买的什么,这么老沉。”安国庆小心地把纸箱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唉,大老远的,真是的。” 安然拿过剪刀开始拆箱,一边拆一边撇嘴,“吃货寄回来的东西,除了吃的还能有什么?” 这回她却是猜错了,里面可不只是江杰云采购的各色帝都小吃,还有买给安国庆,李彩凤以及诸位好友的新年礼物,比如,给安国庆弄到的特供香烟,给李彩凤买的款式新潮的漂亮衣服,给几个小姑娘们捎带的各式小首饰,还有给书呆子淘的旧书…… “这小子,真是……这老远,这得花多少钱……”安国庆看着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这都是用不着的钱,他赶紧把事办完了回来,比什么都强……” 每个人感动的时候,表现的方式都不一样。有的人平时话多,心里激动难耐的时候,反倒拙于言辞,沉默得异常。有的人平时话少,不善言谈,这种时候,反而突然话多得近乎唠叨,大概都是一种不知该如何表达心情的表现。 安然看着突然像是被自己传染了似的,絮叨个不停的老爸不由得有些失笑地轻轻弯起嘴角。 她真是没想到江杰云也会在今天寄包裹回来。本来是她想给他一个小惊喜,结果,他却也打着同样的主意,在中午的电话里半点口风没透,直接将惊喜包裹好,送到家里,让他们亲手拆封。 358,意外的电话 父女俩人将纸箱中的礼物一样一样的往外拿,轮到买给李彩凤的外套时,安国庆上手就觉得不对,呢子外套折得鼓鼓的,沉甸甸的,里面显然包了东西,打开一看,里面裹了十多包东西,圆柱形状,密密排放在呢子外套里面,用报纸精心的包着,显然是防震防碎的。 “诶,这又是什么?”安国庆有些诧异的拿起一个,“纸包纸裹的。” 说话间,他动手拆开裹在外面的报纸,纸声窸窣,露出一片豆黄中透着微青的瓷影,完整剥开包在外面的报纸后,一只瓷器出现在他宽厚的手掌间,个头不大,圆墩墩的,既可称之为瓶,也可称之罐,清洗得干干净净,瓶里是空的,什么都没装。 安国庆似乎觉得更奇怪了,又顺手拆开一个纸包,依旧是瓷瓶,转头不解地询问女儿,“这瓶子是干什么使的,杰云怎么千里迢迢的买了这么老些?” “……他……买回来给我玩的。”安然轻声说道,回答里夹杂着一声浅浅的叹息。 那个雪夜,他问她要什么礼物的时候,她其实只是开玩笑,故意活跃气氛,抬杠般地让他带回两个酸奶瓶。 据说这种瓷瓶的老帝都酸奶在帝都街头曾经随处可见,是一种很常见的街头饮品,然后不知何时,又一度几乎绝迹,被各种流行品牌所取带,直到十几年后,怀旧风潮再起,这种老帝都酸奶才再次被人追捧流行起来。 因此后来再通话时,她偶尔想起还曾特意提过,让他不要麻烦了,她只是说着玩的,这种酸奶现在已经不好买了。他当时随便的应了一声,她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买到了,而且不是她说的两个,而是十二个,足足凑够了一打。 她将小瓷瓶托在手里把玩,瓶身在运输途中吸足了室外的冷空气,透着一股微凉的寒气,凑到鼻端闻一闻,似乎还带着一点未散尽的浅浅奶香气。 算算时间,现在大约正是这种酸奶的没落期,冬天大概正是酸奶这类饮料的销售淡季,她不知道江杰云是怎么在帝都那陌生寒冷的大街小巷里找到这种此时险些完全退出市场的东西,想必是非常的不容易。 虽然她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而已。 他却认真的放在了心上,在这种身在异乡,孤军奋战的时候。 十二只空空的瓶子,却盛着满满的情意。 视线里的豆黄色小瓶轮廓慢慢模糊,伴随着安国庆有些激动的唠叨声,她垂了头,将它紧紧的握在手里,慢慢的,轻轻的贴向了胸口,瓶身被她的体温捂得渐渐温暖起来。 江杰云办事周到,在纸箱的底部还附了一纸礼单,指明,什么东西给什么人,以及各种小吃特产的名称,吃法等等,最后是一连串的节日祝福,写给安国庆、李彩凤和他的每一位朋友,话语简单,内容诚挚。 看得被安国庆替换上楼的李彩凤直抹眼睛,不知说些什么是好的反复念叨着,“这孩子……真是的……这孩子……” 将东西一一取出,分门别类的安置好,安然便将电话拨了回去,准备告诉江杰云,礼物已经如期顺利收到,结果却是占线,话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她稍后再拨。 这样一后就后到了晚上的时候,算算时间大概江杰云也已经吃过了晚餐。在这种过节的时候,以江杰云在帝都社交圈里这种微不足道的身份,所有的交际一律全部停止,所以今天给他打电话,安然也没了顾虑,知道不会影响到他的应酬谈话。 不料,她刚把围裙摘下来,正往手上擦护手霜,江杰云的电话便先拨了过来。 安然刚接起来,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声“哪位”,江杰云的声音便已经带着满满的喜悦扑入耳鼓,“安小然,你猜猜刚刚谁给我打电话了?” “谁?”安然问完了,呼吸便是微微一顿,心里升起一个自觉不太可能的答案,然而心跳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缓缓加速。 “还能有谁?笨蛋安小然,当然是卓子和小胖了!”江杰云的语调高亢,不加掩饰的兴奋。 “说什么了都?什么时候打的?他们好不好,好不好?他们都在哪儿呢?”心里的猜想得到证实,安然的声音一下子激动地拔了起来,又尖又脆,呼吸都跟着急促,话问得更是语无伦次。 听到江杰云那头传来的爽朗开心的笑声,安然也嘴角含笑地伸手按住额头,瞬间的兴奋就像突然喝入的老酒,一股辛辣的气流从心底冲起来直顶向脑门,她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神,稳定了一下情绪,大脑再度正常运转起来,又将江杰云刚才的话在心里回放了一遍,才觉出有些不对味来,“诶,不对啊,他们俩是一起给你打的电话?” 江杰云接到了好兄弟久违的电话,心情十分哈皮,哈皮到又开始调皮,明知故问,“对呀,是一起打的电话,怎么啦?” “喂!”安小然愤怒了!“江小云,你皮痒了是不是?你回家以后不想吃肉了是不是?赶紧的,给我从实招来!” 对于江大吃货来说,不给肉吃神马的,从来都是最有效的威胁,“行,行,行,我招还不行吗?” 其实说起来,倒也简单。 姜、赵两家觉得自己这边动手把自家的孽障关了起来,江杰云那边就该有所行动,不说别的,三人彼此用正常的渠道联络不成,至少应该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于是,很有几天,某些人是稍微花了那么点心思提防戒备着的,准备看看这三人会闹出些什么妖娥子来,可是等了又等,等来的只是一片浪静风平。无论是家里讨债的倒霉孩子这头,还是江杰云那头,对眼前他们所遭遇的这种困境似乎都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的迹象,连挣扎也没挣扎一下,便老老实实的认命了。 虽然他们这种反常的认命和平静看着有些不合理,但基于这些当家的大人们从来也未曾将三个小毛孩子放在眼里的一贯轻敌作风,只是稍稍疑惑了一下,随后见三人确实没弄出什么动静来,自然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对他们来说,需要操心的大事是如此之多,哪里有那份多余的精力和必要去在这种小事没完没了的费心,又不是闲着没事可干了,只要保证两个孩子仍然被关在家里,不出去跟江杰云那个私孩子一起闯祸就行了,再多的便不用过份关注了。 就这么忽忽悠悠的到了新年,也不知道这两家人是真的放了心,觉得江杰云在与异母兄弟的对局中败势已定,再也掀不起任何的风浪,还是压根就没把自家的两只兔崽子放在眼里,把这两人真当成了两只天性纯良,偶尔调皮的小白兔,相信把他们关上了两天就再也不敢蹦哒折腾。 总之,在新年的这一天,一直貌似安分守己的姜成卓和赵真旭终于被家里人法外开恩地临时放出来参加圈子里的聚会了,当然,聚会之后,还是要关回去的。 这两个一肚子两腔子贼心眼儿的家伙遇到这种机会要是不懂得利用那就真对不起他们这么长时间乖乖地缩在家里装王八犊子的那份隐忍了。或者说,今天的这个结果也是这两个家伙一早就谋算计划好的,一边装成灰颓死心的无所作为一边暗地里偷偷努力运作,耐心的等待着,终于让他们等到了这个绝佳的放风机会。 被切断联络的姜成卓和赵真旭此前自然是没有机会沟通商量这一步的行动计划的,但多年的兄弟当下来,这一点小事要还想不到一块儿去,那满腔满腹的默契岂不是白放着浪费的? 就这么着,两人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委屈蛰伏,终于换来了今天的革命会师,不能不让他们感到由衷的兴奋和激动,PS,虽然会师的地点味道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某处的男士洗手间。 这二位钻进隔间,把卫生间的门刚刚锁死,便迫不及待地互相询问起对方的情况来,大概是太久没有见面,会面的机会又来之不易,情绪过于亢奋,两人说话的态度之急切,简直就像在开机关枪,几乎透着一种恶狠狠的劲头,时间紧迫,气儿都恨不能不换上一口: 老大那边已经得到消息了,你就不用着急了,我他、妈靠着外卖送出去的。 我压根也没着急,操,我就知道你这只铁公鸡比我他、妈鬼多了。 你个死胖子,就能事后诸葛亮,我就不信你没急,你就装吧你!你那头有什么最新的消息没? 有个屁!那帮瘪犊子玩意儿还能给我透消息?去他、妈的吧!也不知道老大现在有什么计划?诶,你听着什么信儿没? 我倒是听说老大去帝都了。得了,啥也别说了,抓紧时间,麻利儿地给老大打个电话,不就啥都知道了吗? 359,手机的来源 姜成卓和赵真旭在见面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突突突地就把各自的情况交流完毕,紧接着便一秒不停地开始给江杰云打电话。 姜成卓作为一个砍价专家,天生话唠,如果说江杰云的演技是打小练起,那么公鸡兄的嘴皮也称得上是童子功级别,因此这通电话自然由他来主讲,务求运用最快的语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彼此目前的情况交流完毕,再据此研究制定三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通话的机会太过难得,必须争分夺秒,以免他们消失的时间长了,引起某些总憋着坏想找麻烦的家伙的警惕,比如,公鸡兄的那个事儿事儿的后妈。 虽然明明知道哪怕三人再天才也不可能在时间如此紧张的情况下研究出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但安然听着江杰云说到这里,仍忍不住心里的期待,少有的抢话发问,“那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来没?” “没有啊,怎么会这么快,需要慢慢计划着来。”江杰云微笑着回答,没有解释更多,他知道安然也没指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我们现在首先要解释的问题是保持联络的通畅。” 想要保持联络通畅对如今的他们来说,其实并不容易。 虽然家里已经放松了对姜成卓和赵真旭的看管,但事实上,他们的境况却并未得到根本上的改善。依然被强行的限制人身自由,所有正常意义上的联络方式也依然遭到禁止,所以,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系也依然处于切断状态。 但是办法是人想的,说不容易,绕着弯子想想也就容易了。 比如,姜成卓和赵真旭的手机是被没收了,他们现在被圈在家里,是肯定没办法去买的。但是他们不能买,不代表安然不能买完了,再偷偷的给他们捎进去。 电话线路一旦通畅,联系截断的难题便不攻自破,不再成为问题了。 这个困扰了众人这么久,让人反复思索,差点把脑袋想破,最后依然觉得完全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几乎要心生悲愤的问题,原来还可以这样解决? 如此简单,让人难以置信的简单。 安然听到这个解决办法的时候,瞬间失声,整整呆了将近十来秒钟,才有些不敢相信地低声喃喃着,“……就这么简单……天,原来……”声音渐渐的激动高亢起来,最后几近尖叫,有些语无伦次,“啊!该死,你们真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呢!聪明,真太聪明,脑袋怎么长的啊,太聪明了!” “聪明个屁!”江杰云说得咬牙切齿,语气恶狠狠的,近乎气急败坏,一头一脸的懊恼,都是对自己的。 当他们三个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抽自己一嘴巴,操,笨死得了,这么简单的事,里里外外的浪费了多少时间,耽误了多少事。 好在,现在也不算晚,一切还来得及。 懊悔不过刹那,转眼便已是心情气和,江杰云笑着叹了口气,“就像你说的,这么简单的招儿,咱们一早就该想出来。”他又有心情卖起关子来,兴致勃勃地,拖长了声调,“结果,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想出来的吗?” 安然乖乖摇头,摇完了才想起来,隔着电话线呢,江杰云看不着,于是完全不动脑袋的痛快回答,“不知道!” 江杰云对某人这种想也不想,立马投降的行为非常之不满,与安然抬杠斗嘴是他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乐趣之一,需要抓住一切机会,时刻享受。 “啧啧,安小然,你这样不思进取,不求上进的态度可是要不得滴,要好好开动脑筋嘛。来,为师给你一点启发。”江杰云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老神在在,慢条斯理地甩着钓钩,等待某条姓安名然的小鱼上钩,“我看你是光顾着高兴,都没注意到既然卓子和小胖是躲在厕所里给我打的电话,他们俩自己的手机又让人没收了,那么,他们俩这通电话是怎么打的呢?” “诶!”安然闻言轻呼,双眼瞪圆,恍然惊道,“对啊,我刚才真是光顾着高兴了,倒把这茬儿给忘了,他俩哪儿来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呢?” 这位同学完全视江杰云之前的话为粪土,不加半分思索就十分心安理得地直接把球又给踢了回去。 好在,江杰云压根也没指望她的配合,他只是喜欢与她一来一往的这种在别人看着废话无聊,于他却是意趣盎然的言语机锋,有一种旁人领会不了,也很难形容,只有他才能享受得到的小乐趣。 于是,他扯起神秘兮兮的腔调,故意压低了声音,倍儿有气氛的说道,“是偷的!” 这一次,安然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果然讶异得不行,这答案实在太过出乎她这个安分守己的一等良民两世好孩子乖宝宝的意料,不可思议得需要反复确定,既惊且叹,“偷的?!真的假的!偷的?!” 得到江杰云的再次肯定后,安然把这个富于创造性的答案又放在心里品味了两遍,惊讶才稍稍淡去,摇摇头,笑了出来,“这两个家伙,我是真服了他们了,他们俩谁偷的,怎么偷的?” 江杰云也笑,“他们俩一起偷的。” 原来,公鸡兄和赵小胖两人在聚会现场一碰头四只眼睛就立刻电力全开,激光枪对扫一般,迅速有力,又小心隐蔽,贼眉鼠眼满天狂飞。 别的事都可以先放在一边不提,遇到今天这个难得放风透气的机会,他们俩首要的任务就是必须要想尽一切能用的,不能用的办法与身在帝都的江杰云取得联系。 怎么联系呢? 以眼前他们的这种处境来说,最简单,最迅速,最方便的也就是电话。 这样一来,被他们的两双激光眼首先盯上的便是固定电话,幸亏电话没生命,否则只怕承受不来那四道热烈火辣,让人一见就发抖的目光。 然而经过一番实地堪察,他们发现电话的所在位置非常的不理想,目标太大,地点也不够隐密,想避过在场的诸多耳目溜到电话旁去拨打,除非是把哈利波特的隐形衣抢来穿上,否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避免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个选项差不多立刻就被他们干脆地剔除了。 接下来对电话这一项的选择,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别无选择,只有瞄准移动电话了,也就是手机。 这个时候,手机这东西,在普通百姓间还远远未达到普及的程度,甚至算得上是小奢侈品一件,但在那种层次的聚会里则半点都不出奇,几乎人人必备,甚至有些人还有两部甚至更多。 只是想指望这些人或是现在能够积极主动,热情大胆放地,或是经过他们的说服教育恳切请求后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他们用于秘密地下联络,完事之后还能坚定立场,不背后打小报告把他们给论斤论两出卖了换好处,那几乎是做美梦一样玄幻的想法,或者说,还不如直接把双眼闭上,干脆睡过去来得更实际一点。 在这种令他们热血沸腾,期待已久的时刻,能睡吗?显然不能。 于是,借手机这个选择也就被两人痛快的啪丝掉了。 文明有爱,光明笔直的大路显见是走不通了,敌人太多,陷阱太密,走上去就是个死,为了去往革、命胜地,他们确实可以不畏艰险,坚强勇敢,但那绝不代表他们会选择在胜利会师之前就傻冒一样自不量力的去送死。 既然如此,如今之际,为了到达他们心目的光明顶,也就只能选择走一走不那么文明有爱,光明正大的羊肠小道了。 这两人的理由还挺充分,非常时期嘛,自然需要非常选择,想要进行非常选择,那么就要勇于拿出非常滴手段来! 西谚有云,条条大路通罗马。 所以,由此可证,摆在两人面前的羊肠小道也不只一条,而是多条。 比如说,抢手机。 优点是迅速,直接,有效,还他、妈、的痛快,爽! 缺点是爽完就该死了,自己都暴露了,难道还不见光死? 抢劫这活,风险太大,即使是蒙面大盗,也很难抹去一切痕迹。 因此,两人一致认为,抢劫这个选择与他们要求低调的风格不符,也被含泪剔掉,并咬牙切齿的表示,他、娘、的,有机会一定要带上麻袋和面罩,好好的干上一票! 僻静低调的小路也有,比如,偷手机。 优点,隐密,有效,安全,风险低。 缺点,对技术的要求较高,在操作上有一定的难度,作案过程比较曲折迷离,对简单粗暴纯体力活儿的抢劫相比,成功的盗窃则对犯罪份子的智商和计划能力也有较高的要求。 可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家伙自认,高智商,计划能力神马的对他们一点都不是问题,他们是谁啊,最聪明,最机灵了,不就制定个偷窃计划吗?小菜一碟,玩儿似的! 360,大盗处女秀 无论是制定什么样的计划,可操作性都要放在第一位的,否则一切就只能是纸上谈纸,对于两个虽然贼心贼胆都不小,但苦于首次上路的新手窃贼来说,这一点尤为重要,必须要小心的计划周详,把技术难度系数降到最低,才能在保证成功的同时也保证安全。 事关重大,机会转瞬即逝,即使他们是新手上路,却也明白,干这种事间不容发,必须一击必中,不成功便成仁。 而且,对他们来说,剩下的选择实在不多,而机会难得,因此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怎样能够降低对技术含量的要求呢?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好的下手对象,制定一个易于操作,但周密安全的计划。 两人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之后,接着又是一顿激狂的眉来眼去,逐行扫描一般将在场的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全部挨着个儿的考察分析了一遍,最后这两个家伙终于非常无耻,极其卑鄙,特别不要脸的把下手的对象确定为赵真旭那个今年才十二岁的小堂妹! 用脚想也知道,这两个缺德玩意儿之所以把人家小姑娘当成一个“最优”的动手目标,不就是因为柿子挑软的捏嘛,小姑娘年纪小,目标也小,又对这两只的狡猾危险程度认识不够深刻,所以便不够警惕,比较好得手,就算差个一星半点的没成功,也便于遮掩过去,事后不易留下什么危险隐患,完全他们安全低调,易操作的根本要求。 目标既然已经选定,两人便没有再浪费一点时间,再度麻利痛快地挤眉弄眼,用精神力迅速沟通,用眉眼和手势飞快地诉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明白的暗语,把行动步骤、行动方略、各自所要完成的任务、有可能出现的不可控因素和意外以及届时的补助手段、任务成功或失败后的撤退路线等等,等等都一一确定下来,最后彼此打了个“加油,行动!”手势,便利落干脆地各自转身,真正开始下手。 以姜成卓和赵真旭他们所面临的具体情况而言,干这种活计,一般的常规行动方案有两个,一是熟人掩护,陌生人动手。二是陌生人掩护,熟人动手。 公鸡兄和赵小胖两人思索研究过后,根据他们自身的客观条件选择了第二套方案。 原因嘛倒也简单,姜成卓这人浑身上下最凶悍强大有力的武器就是那两片千灵百俐的嘴皮子外加嘴里的那条三寸不烂之舌了,别管是沟通无碍的中国人,还是言语不通的外国人,这位仁兄只要他想,都可以无可阻挡地跟人家聊得酣畅淋漓,**,奔腾不息。 无数被他砍价砍得心血狂喷,欲生欲死,走投无路的商家、房主们都可以用血泪一样的经历和事实为他的那两片薄薄的嘴皮子加坚韧口条来做质量保证——老损了,缺德掉底儿! 至于赵小胖同学,别看此君体型壮硕,身材沉稳,极大的体现了我国人民生活水平的发展进步,手指头又短又粗,就跟十根白胖的小棒槌似的,但这只是平时的正常状态,一旦当这双手落到计算机的键盘上,却是立刻便展现出与外型反差极大的灵活,轻盈得不可思议。 正所谓,天才我材必有用,如此轻巧灵俐的手指只用来打键盘未免太过浪费,咱得不断开发新的领域新的方向不是?正所谓生命就在于不断的革、命和创新,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得不断地要求进步,充满想象力,咳,比如,用打键盘的手指偷个手机啥的…… 于是,如此这般,一切开始。 姜成卓披挂起自己那城墙一般的脸皮投入角色,自然无辜地装作走路时不小心把小姑娘撞了一下,接着便邻家好大哥一般和蔼可亲地连忙赔礼道歉,关怀问候,顺势逐渐加大马力,驱动他那两片无敌利器外加一条不烂之舌开始神侃。 据这位话唠同学自己声称,他其实只轻轻松松地拿出了三层功力,根本没敢过于发挥,留了大把大把精彩绝伦的台词憋在肚子无比难受的冒着泡泡,绝对的手下留情,心存厚道,奈何小姑娘的抵抗力太弱,十分不禁操练,他这边刚一开腔,不过三五下的功夫,就把小丫头给“砍”了个七昏八素,晕头转向,忘乎所以,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五体投地地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事后,心地纯善,如有白莲花的公鸡兄表示,真是老内疚了,主要是因为这次的任务太过重要,不得不一切从万无一失,安全第一的角度出发,其实应该只须使用一层功力,就可以轻松拿下的,那样的话,小姑娘起码不会有什么痛苦的后遗症,比如,特别想念某位大哥哥啥的~ 如此臭屁无耻,无可救药! 回到正题,话说,就在小姑娘被某个黑心话唠的唾沫星荼毒喷射得头晕目眩之际,她的“好”堂兄赵真旭一脸憨厚,满眼真诚地走过来关心小堂妹了,用粗短的手指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温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由此也顺利地加入了神“砍”的行列。 可怜的小姑娘本来对付一个使尽了全力发疯的姜话唠就已经被喷得满眼蚊香圈,没有招架之力了,更何况此时又加上一个火力全开,凭着多年积累的默契,最善长配合损友一唱一和的专业溜缝党赵真旭? 没等这两个缺德带冒烟的家伙唱和几个来回,小姑娘便觉得脑海之中星光灿烂,整个人都不好了。 俗话说得好,趁你病要你命。 某位卑鄙无耻的堂兄出于人道主义以及亲戚里道的份儿上,倒是不至于要小堂妹的命,他要她的手机。 赵真旭朝老友使了个眼色,表示顺利得手,兄弟先走一步,你来善后。 姜大忽悠一见赵小胖顺利完成任务,也松了老大一口气,说实在的,头一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哪怕公鸡兄的心理素质再强大,到底当了十好几年的守法公民,精神压力还是挺大的,这会儿见盗窃行动的最关键部分已经圆满完成,不由得心情大悦,当下也不含糊,随嘴又是一通万马奔腾一般的神侃胡白话,力图保证将自己的忽悠**在小姑娘身上能够保持最少半个小时也缓不过神来的神奇功效,然后端着神棍一般道貌岸然的丑恶嘴脸,一路溜到了卫生间,与他的最佳拍档赵小胖同学胜利会师。 其实姜成卓的嘴皮子再溜,话唠再成瘾,心情兴奋,但为了尽可能的留出更多的时间来研究商议更重要的事,对这一段令他和赵小胖感到异常自豪的犯罪过程也只能得意洋洋的三言两语一带而过,而江杰云之所以这会儿对着安然讲得这般跌宕起伏,曲折动人,完全是得益于这位仁兄那极其出色丰富的想象力,以及特别善于在白话的过程添花加叶进行二次加工的出色能力。 虽然明明知道这里面虚构成份只怕不少,不过,安然早就习惯了江杰云兴致来时的各种胡闹,尤其是在这样让她高兴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刻,更是乐于捧场,他高兴,她也高兴,他则因着她的高兴而更加高兴,两个人相互影响着,助长着,对他的那些口沫乱飞的胡编乱造她不仅不觉得腻味,反而笑嘻嘻的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配合着步步跟紧地追问着,“然后呢,然后呢?”,或是发出大惊小怪的惊叹声,别看就她这么一个听众,把气氛渲染得还挺紧张刺激。 她的捧场和配合助长了本来就情绪高昂的江杰云顺口胡诌的创造力,有如被打了鸡血一般,越发使出浑身解数,白话得声情并茂,娓娓动人。 正当江杰云的叙述进行到此处之时,安然忽然想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问题,“不过,话说,你们通完电话之后,他们俩就把手机给还回去了?” 怎么可能! 新鲜出炉的江湖大盗姜成卓和赵真旭在偷盗处女秀中能顺利拿到手机,没让人当场按到手腕子就已经是走了王八点子,百分的幸运,天大的侥幸。 再说,别看赵小堂妹如今还是年纪幼小的粉嫩萝莉一枚,然而生长在那种家庭的孩子因着周遭环境的缘故,大多自小便是百精百怪,脑子溜快儿又见多识广,远比同龄人早熟得多,放在人堆里绝不是一般两般的善茬儿,虽然因着一时大意,又没有防备,被这两个混球玩意儿满嘴跑马,昏天黑地地联手胡侃,给暂时性地忽悠过去,却并不能保证她在头脑业已恢复清醒,发现手机丢失后,细细思索之下,不会对两人的一系列行为产生怀疑。 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些年在外面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前一段时间又被各自家中圈禁的事,是最近他们这些赵家小辈们嘴里流行甚广的笑谈之一,茶余饭后,这些穷孩子们没少把这个当成谈资,更有几个阴损缺德的,明里暗里的拿落井下石当消遣取乐。 361,好笑又可怜 这样一来,前后一联想,他们两人的出现和行为就难免让人可疑。 尤其是在此时这种关系到我党我军危机存亡的关键时候,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名犯罪份子带着脏物恨不得与赵小堂妹拉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一口气跑到天边不回来,生怕引起一丝一毫的怀疑,被她闻到他们身上那其实并不隐密的贼味,哪里还敢节外生枝去还手机,上赶着往炮口上撞,奢想幸运女神的再次眷顾? 反正是自家亲戚,这点暗地里欠下的人情,早晚有机会还回去,某只胖贼心安理得得很。 “于是,他们俩就把人家小姑娘的匿下了?”安然好笑的扬高声音。 作为一个虽然奉公守法,安分守己,但道德感并不特别强烈的普通人,某重生人士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站在了窃贼们的一边,再说了,就像赵小胖说的,这份人情早晚会还回去,她实在犯不上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强调什么高风亮节,精神洁癖。 “没,卓子和小胖说,他们俩绝不干那种掉价儿的事。”江杰云得到向安然卖关子的机会,总是不会放过,悠然自得的慢条斯理,笑意从语音渗出来,让本就清朗的声音显得愈加的悦耳,“所以,你还得再猜。” 无奈安然这会儿急于知道答案,没有心情细细欣赏品味某人的好嗓子,又自认凭着她无比威风的大厨身份,根本犯不上动那个脑筋,费那个劲,牛气冲天且简单粗暴地直接命令某肉食动物,“说!” 说来也是奇怪,江大吃货其实有时会很欠虐很犯贱的喜欢安大厨对他的这种简单粗暴,被她爬到头上耀武扬武心里还带了点欢喜和纵容而不太自知,甚至近来偶尔还会闪过“要是只对我一个人粗暴就好了”之类的“变态”想法。 此时,他也不过佯作不满的嘀咕了一声,便借坡下驴地乖乖公布了答案,“好吧,我说。”说是说,却故意吊胃口的慢吞吞拉长了声音,“他们俩个把手机直接给砸碎了,冲进了厕所的马桶里。” 这个答案实在有些出乎安然的意料之外,“砸了?!诶,怎么砸了啊?!” 一向坚持勤俭节约的革命传统,绝不浪费一针一线的安然同学说完这话,咂咂嘴,越想越是脸上发皱,心里泛疼,那可是手机啊! 不像十几年后,预交点话费就能得一个手机,砸了也就砸了。这年头的手机那是多金贵的玩意儿啊,这二位未来的土财主就这么说砸就给砸了,也忒败家了。 可是再转念想想,安然又觉得联系到两人所处的实际情况,将手机砸掉彻底销毁也确实是目前能想到并做到的最稳妥的处理手段了。 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新手菜鸟盗贼,盗贼手机的行为算是被逼无耐,由于盗窃技术不过关,偷得出来,还不回去,又没有安全的销赃渠道。同时,两人本来在家族里就处境尴尬,眼下又正是倒霉的时候,更是要小心谨慎,以免一不留神露老鼠尾巴,再惹出什么岔子来,叫人抓个人赃并获,可就不美妙了。因此这手机虽然好用,却不能留在自己的身边,更不能随意丢弃。所以,摆在这两个蹩脚窃贼面前的选择便只有一个,就是毁尸灭迹,活不见机死不见尸地将所有麻烦都彻底掐灭,最是干净省心。 安然一边说着还是这样安全,一边又心疼的感叹,江杰云在电话那端忽的大笑起来。 安然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反应笑得发毛,有点羞恼,“你笑什么啊?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好不好?” “我不是笑你,我是笑卓子。他在电话里说,一想到一会儿要把手机砸烂,冲到下水道里,他的心肝肺就全部在滴血,疼得几乎要碎成粉末,哭都哭不出来,简直痛不欲生!” “哈哈。”安然听着这话也喷笑了出来,可不,她这会儿一时情急,倒是把姜成卓同学的铁公鸡属性给忘了个干净。与她这点小小的心疼痛惜相比,那只爱钱如命的家伙才真叫痛彻心扉呢。以公鸡兄的脾性,别说是一部手机那么贵,就算是让他平白无故的浪费一角钱都能像是要了他的老命,更别提让他亲自动手去砸,这简直就是让他去死! 安然不用闭上眼就能想像得到这位老兄砸手机的时候,该会如何的悲恸欲绝,痛苦纠结,号称一毛不拨的铁公鸡同学在那一刻,只怕难过得一身的公鸡毛都颤抖,更别提他那颗时刻只为孔方兄跳动的小心肝了。想想那情景,便觉得又是好笑又可怜。 “只可怜人家小姑娘,好好过节的日子,丢了个手机,可别急得哭鼻子。”作为一个天生偏心眼的家伙,安然同情过了吝啬的公鸡盗贼,才算想起同情人家可怜的小失主。 江杰云无耻的宽解她,“放心吧,据小胖说,他一点都不内疚,就他小堂妹他们家的情况,绝对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这一偷,正好给了他小堂妹向长辈们索求心理安慰的最佳借口,到时她得到的,肯定比她丢失的要高出数倍,她只会更开会,而不会不开心,简直是给她送了一份最好的年礼。所以小胖觉得,他的小堂妹一定会在心里对他致以最深切的祝福和感谢的。” 安然听得眨眼,好吧,这果然是有钱人的逻辑,与她这种节吃俭用的平民的脑电波压根不在一个频率之上,沟通起来颇有障碍,不过,“你们不是抓紧时间谈要紧事吗?怎么什么都聊到了?”连这种关于人家小姑娘的后续八卦都不放过? 江杰云为安然那深受楚飞飞和周芳华这两个八卦爱好者所影响的思维摇头叹气,“安小然,你怎么能用看待飞飞和小周妹妹的眼光来看我们呢?我们跟她们俩能一样吗?她们俩就是为了好玩,我们这可是为了大局着想,懂吗?万一那小丫头真要是跟你和卓子一样小心眼,因为丢了手机心疼肝疼的闹起来,最后顺藤摸瓜地查到卓子和小胖的身上去不就糟了吗?虽然她没什么证据吧,但多少也是个麻烦不是?” 安然“羞愧”的表示,江大财主的八卦借口果然高瞻远瞩,冠冕堂皇,与他们三个家伙相比,楚飞飞和周芳华的八卦借口真是太本真,太质朴了。 因为有了偷盗手机这一茬儿,江杰云他们才终于在讨论过程中脑内火花一现,灵感突然迸发,瞬间悲愤,操,他们怎么么迟钝这么笨这么缺心眼,手机被没收了,不会买吗?自己买不了,不会让安然买吗?钱的问题好解决,先让她垫上,回头再还不就得了,跟安妹妹还客气个什么劲儿? 至于安然买到了手机,怎么交给他们的事,那就更简单了,经过上次鸡毛信的事件表明,快递小伙的信誉和速度都不错,他们可以试着跟他建议中长期合作关系。 通讯问题一解决,其他的问题基本也就不攻自破了。姜赵两家原本的圈禁计划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形同虚设。 江杰云也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很多工作,他完全可以交给姜成卓和赵真旭去做,将自己肩上的担子分一部分给两个好兄弟,他自己则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帝都的这场赌局中来。而且,一人计短,三人计长,三个臭皮匠兴奋的表示,这一回,他们一定要玩个大的! 江杰云的语气间的兴奋和野心毫不掩饰,安然在电话这头都能感觉到他那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劲头。似乎这段时间以来郁结的烦燥,都在这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开始之际一挥而散了,他表现出现所未有的放松。 说完了联络上姜成卓和赵真旭的好消息,江杰云又开始弯拐抹角的询问安然,家里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安然知道他是在关心他的礼物是否在新年准时到达了,但她这心情一好,坏心眼也上来了。既然江杰云不肯明说,她也不肯痛快地的给他答案,一味的跟他绕圈子,可是绕着绕着,江杰云却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哎呀,安小然,你这家伙现在越来越不地道了啊,收了人家的礼物都不肯给个痛快话,怎么这样啊?” “你这么半天一直问东问西的,我只好一样一样的回答你。既然你送了那么礼物给我们,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我当然得可着你的问题先回答嘛。等你的问题都问完了,我再表示感谢也不迟嘛。” 安小然同学的道理也照样是一箩筐,同时在心里暗骂江杰云这厮狡滑,他东拉西扯的,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如果自己真没收到那箱东西,肯定就要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来。既然自己没有询问,还特有耐心的陪着他扯个没完,那只能说明自己果然是收到了礼物,之所以不说,不过就是故意逗他,让他着急而已。 362,如此的快乐 唉,还是自己太单纯啊,脑袋转得慢,早知道就应该直接装傻的去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问那么些奇怪的问题,没准他还真能慌上一慌。现在先机已失,剩下的也就只能是嘴硬了。 不过,既然说到了礼物这块,安然便笑眯眯的对江大财主道,“对了,关于礼物的事,我们都很喜欢,尤其是我爸和我妈,都攒了好些话要跟你说,你一会儿别忘了给楼下打个电话。” 关于礼物的事,安国庆和李彩凤当然攒了好些话要说,不过,好话就比较少,唠叨就比较多。无论是怎么,喜欢装好孩子的江小羊都得乖乖的搭拉着耳朵听着,安大厨默默在心里腹悱,哼,本姑娘收拾不了你,让咱家父上母上大人出马,嘿嘿~ “另外,同志们收到礼物都很开心,估计过一会儿就能给你打电话,亲自向你转达谢意。”收到礼物后,安然立刻就给好友们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领取新年礼物。不过,她也坏,不明白说,只说有事商量,让他们马上过来一趟。几个好友不明所以,以为真是有什么事需要商量,又一想没有大事的话,安然也不会在这种日子让他们撇下家里的事去他们家,再一想,现在正属于非常时期,只怕这事可能还不小,虽然安然在电话里的语气听着不像什么坏事,但万一她是硬撑着装冷静呢?反正,什么事就怕琢磨,一想多了,好事也能给琢磨成坏事。 想当然,别人也就算,小周女王一路飞车的冲安家,看到原来安然嘴里的“商量事”不过就是发礼物,自己白担了半天的心之后,立时就把安然按在沙发上一顿收拾,她自己收拾不还不算,还非拉了郑晓这个武力值超高的来帮忙,本来安然对付小周姑娘一个人就已经很费力了,再加上一个郑晓就只有乖乖躺平,任人宰割的份了。 楚飞飞楚姑娘倒是没动手,只动嘴了,可在你被两个人二十根手指一齐咯吱笑得快要断气的时候,有个人坐那里,喝着你给她泡的小茶水,跷着小二郎腿儿,慢慢悠悠的在那里拿你的囧态当情景喜剧欣赏,还时不时的说上一句噎气人不偿命的话消遣你,换你你宁愿她动手,而不是动口。 只有小书呆吴泽荣最可爱,抱着那几本破书,别说安然,就是上帝和观音菩萨一起在他跟前现了身,他也照样看也不看一眼。 江杰云一听安然这话立时就警惕起来了,这丫头憋坏时的主要表现之一就是喜欢打官腔,她一打官腔,那得了,你可得小心着点,她没准转着什么坏心眼呢。 奈何想了一圈,还是没想起来,也就只得挂了电话,乖乖的往楼下的彩票站里拨打。可想而知,安国庆和李彩凤那边都等了他一下午了。 江杰云被安国庆和李彩凤轮番批斗念叨了一回,在他们的面前,他总是乖得无可救药,服贴贴地,让人心疼,他喜欢被这两个性情温厚的长辈心疼的感觉。 刚刚挂上切断安国庆和李彩凤的电话,吴泽荣他们几人的电话也赶着波儿的涌了过来,问候嘻笑,互致祝福。 与安然这个大家莫名一致认同的官方发言要AND联络员不同,吴泽荣,周芳华他们为了不打扰江杰云的工作,最近一段时间,并不常与江杰云联系,大部分的情况都是由安然两边转述的。 不经常通话的结果就是一次性有好些话要说,好在今天是新年,大家都难得有空,心情好,侃得尽兴,挂断电话后,江杰云才觉得喉咙一阵干渴,站在窗前灌了一大杯温热清香的菊花茶才缓了过来。 菊花茶也是安然今天寄来的新年礼物之一,不只菊花茶一种,好些样,用娟秀漂亮的正楷写在纸包上,大包里又分成了一份份的小包,每小包都是一次的量,分得十分细致妥贴,像是菊花茶里还特意配了枸杞,又加了少许的冰糖提味,清火明目润肺。 热水泡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在水里缓慢绽放,微微泛着一点苦味的香气幽幽升腾,萦绕在鼻端,江杰云握着杯子站在窗前,温暖的热度从杯壁透出烙透他的手掌,顺着血脉一路流向心脏,让他的面庞线条柔软得不可思议。 窗外北风卷着朔雪,帝都的天空飞雪漫漫,除去远远近近的万家灯火,仿佛天地间的所有事物都被一片白色所笼罩,就连灯光也模糊在雪雾之中,看不分明。 而据说,千里之外的锦岭天气晴好,星光明亮。 虽然新一年的头一天,他远离家乡和朋友,过得形单影只,可是并不觉得孤单,更不感到难过,相反,十分开心。 时间刚过八点,他便收到了来自安然的精心准备的礼物,东西平常普通,然而那些细微处的在意体贴,无一不心意十足,让他在今天的最初便带了一脸无法自主控制的笑容。 接下来,他特意在外出的时候换上了安然包裹里寄来的外套,虽然那外套原本就是他自己的旧衣服,但一想到它的来处,想到安然将它细心地折好,密密地封进塑料袋里,装箱,打包的情景,想到她那微垂的浓长眼睫,纤瘦灵巧的手指,认真恬静的面庞,始终专注的目光……便觉得这外套似乎从此以后身价不凡,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意义。 他穿着这件衣服,去吃了一顿丰盛的新年大餐。 返回酒店不久,便意外且惊喜异常地接到了姜成卓和赵真旭的电话,他们默契而急促的交谈着,迅速的思考着,交流着,就如被人硬生生截断的手臂再次重新生长到了一起。 哪怕他平时的自控能力再好,也依然压抑不住心底的兴奋和快乐,更何况他压根也没想着要去控制,这样的日子里,他乐于放纵这份开心和快乐。不待情绪有丝毫的缓和,他便飞快的拨打起安然的电话,急于分享心里的喜悦。 安然的笑,安然的惊讶,安然的调侃,安然的一切反应都让原本的快乐成倍的增长,就像是清澈明亮的水流从他的心里流入她心底的河道,水流合并,汇聚,变得更加激烈丰沛,然后回流,水瀑激荡,飞虹流光,如此快乐。 接着安国庆和李彩凤。 再接着是好友们。 被人惦念,被人轻责,被人祝福,虽然远隔千里,却如有咫尺,温暖不会因距离而稍减,感动却因距离而倍增。 心满意足,无限幸福。 江杰云对着窗外的飘舞的雪花举起茶杯,轻轻低声,“新年快乐!” 千里之外的锦岭,果然天气晴好。冬季的天空清透至极,好似一块巨大的墨色水晶,撒了大把的切割完美的碎钻,璀璨生辉,在夜风中闪闪烁烁。 安然心情极好,房间里音乐声轻轻细细,若有似无,她坐在电脑前,嘴角含笑,双眼晶亮,十根纤白地手指飞速流畅地在黑色键盘上弹奏一般往来移动着,这是她的日记时间。 今天需要记录的内容实在是太多,需要表达的情绪也太丰富,心情又是这样的激动急切,使得她不得不时常停下来寻找更精准确切的叙述方式,然而想着想着,她便走起神来,接着便默默的,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江杰云,姜成卓,赵真旭。 她对他们这个三人组合总是充满了无限的信心,一直都是。 于是,新的一年的头一天,她的日记写得端的是激情澎湃,昂扬向上。 在日记的最后,她写道,“在新的一年里第一天,我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阴云散去,晴空透蓝,无限美好。”停下手指,默默的畅想了一下未来的好日子,忍不住啰嗦的加了一句,“今天我很开心。” 关上电脑,洗漱完毕,临爬上床的时候,视线无意扫过书桌上一溜排开的十二只身短肚圆的酸奶瓶,有如十二个憨态可掬,列队整齐的小胖墩,心里一动,取了一只,装了清水,从窗前的摆放的花盆中选了一支白色的月季剪下,斜斜的插入瓶中,小心的捧着,将它放入紧挨着床头边的架格中。 柔白的灯光下,豆黄的瓷面透着微微的青色,瓶子的表面并不光洁,作工谈不上细致,甚至带着几分粗糙,然而在她的眼中却是如此的扑拙可爱,她手指温柔地抚摸着瓶身,轻声低语,“晚安。” 半开的月季花苞渗出浅浅的香气,脉脉浮动,绕在鼻端。安然合上眼,唇边含着一个愉悦的微笑,梦里似乎都闻得到月季花那芬芳的气息,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刚刚吃过早饭,安然数好了钱,在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嘱咐声中出了门,直奔商业街,买手机去。 昨晚接到江杰云的电话后,她便将购买手机的事向父母和朋友们进行了汇报通告,弄得大家也是既高兴又郁闷。 363,居然想不到 简单有效到让他们这些为此苦恼很久的人无法不感到憋气窝火却又无可奈何。 一向对数学感到苦手的安然不由得感慨,说起来这就像是解数学题一样,当你看到正确解题步骤时有时会特别惊讶,并对自己特别生气,怎么这么简单,这么简单我居然想不到。 可事实就是这样,解题的思路无比重要,如果你沿着一条路走不通,那么就需要换一种方式,换一条路,换一个角度,眼前便是豁然开朗。 而思维僵化,钻牛角尖什么的最是要不得。 这时的手机功能其实都差不多,主要挑选的还是牌子和外形,而安然则直奔耐用耐操去的,虽说对姜成卓和赵真旭的看管日渐宽松,但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应对各种意外,首先就要求他们使用的手机本身有个强健的好身板儿。 手机买好后,暂时还只能留在手中。 接下来,先由公鸡兄借着叫外卖的机会与上次那名老字号的外卖小伙儿接上头儿,找好招呼。赵真旭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也叫上一碗馄饨来品尝,与小伙儿搭上线。 然后等着姜成卓和赵真旭他们自己觉得时机成熟,趁着小伙儿送外卖的时候将下一步的指示发给他,由他出面到彩票站安国庆和李彩凤那里取走手机,最终在下一次接头的时候,将手机送到他们的手上。 这其中要经过多少细小而危险的波折和意外,需要多长时间的等待,谁也说不准。 所以,安然听到这个主意之后,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时间太晚,她真想立刻就杀到商业街,火速买回两部来,放在家里才觉得安心。 机会随时发生,所以,他们也需要提早准备,免得错过时机,事后后悔不迭。 安然买完手机,将他们小心的放进背包,抱在胸前,走在假日人潮如流的街头,迎着冷冽的寒风和清早白亮的太阳,笑得一脸傻气的憧憬,充满信心和希望,相聚也许真的不再遥远。 心情很好的安然这一天不再心不在焉,无论是复习备考,还是煮菜作饭,都做得成效卓然,速度飞快。 对于她来说,新年假期的第二日称得上是激情昂扬,高效节能的一天。 而同一时间,在帝都的江杰云却是度过了事情发生以来最为轻松的一天。 就像安然之前估计的那样,在这种万家团聚,各个社交圈子名正言顺,百般忙碌的时候,以他现在这种尴尬的身份和境况,确实不得不轻闲下来,被迫休起了年假,等待节后的开工。 他也正好趁此机会,把近一段时间收集的信息再好好的汇总整理一下,昨天跟姜成卓和赵真旭交流分析的内容也需要他慢慢回味琢磨,确定下一阶段的目前和任务…… 在这一天过去一多半的时候,江杰云觉得新年假期的第二日应该算是调整总结,计划预估的一天。 然而,并不是。 在许多年之后,他仍时常同业已成为他的妻子的安然回忆起这一天,他将它形容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也最奇妙的日子之一。 傍晚时分,江杰云放下手里的工作,揉了揉发酸僵硬的脖子,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看看时间,决定下面开始进行他每天最喜欢的项目之一——出门觅食。 雪后的温度总是低得让人无奈,江杰云心情不错的再度穿上安然昨天邮寄来的外套出门。现在人们的生活好了,尤其是在帝都这种一线城市,节假时候的餐馆酒店生意总是繁忙火爆,口碑越好越是如此,哪怕肚子饿得底儿掉,若想在这种时候吃上一口好料,到了地头儿,还得一边闻着各种扑鼻的香气对抗着肠鸣,一边咽着口水耐心等待着一个空余的位置,实在过于考验人们的意志,个中滋味难以言表。 不过,作为一个纯粹,天然,地道的吃货,本来就意志惊人,耐性十足的江大吃货带上自己的复习资料,一点都不介意花上一点时间等待一份美味的晚餐,正好可以顺便学习功课,一举两得,何乐不为,搁哪儿看书不是看呢。 时间都用在了近乎漫长的等待上,真正用餐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作为一个资深吃货,抢食高手,江杰云的用餐风格堪称雷厉风行,美食在口,胃腑舒爽。然而任凭他吃得再酣畅,可到底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样的日子里,便显得与周遭好友欢聚,亲友团贺,情侣相依的热烈圆满分外格格不入。 江杰云向来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他性格与感情一样强韧,否则以他那种糟心的身世,怎能独自一个人长成现在这么一副健康向上的五好少年模样。虽然昨天他同好兄弟取得了联系,又收到安然的礼物,感觉十分开心。但他想,就算没有姜成卓和赵真旭的电话,没有收到礼物,他也不会太难过,从出生那天起,很多的新年,他都是一个人度过,应该早就习惯了。 然而,在这一刻,他发觉自己还是错了,过于自信。 亲情这种事,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需求,能看开的是极少数,那些自称不在乎人中,有多少是真的心平气和,而不是无可奈何和失于偏激。 他以前觉得无所谓,不仅仅是他已经习惯,已经不在乎,已经完全看开。 实际上,只是他根本没有得到过,没有享受过,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仅仅是站在橱窗外,望着擦得有如无物的玻璃后面那道据说很美味,看起来也确实很美味的美食,各种羡慕嫉妒恨,然而,捏捏干瘪的口袋,又只能是望而兴叹,无能无力,最后慢慢的说服了自己,那东西只是看起来好而已,其实吃起来味道并没有那么美妙可口。 可当他有一天,终于不再与美食隔窗相望,而是坐在了桌前,一点点将它品尝掉,终于闻到了那不绝于缕的**气息,领略了其中的种种百转千回的动人滋味,深深的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的时候,这时,突然又被人赶到了玻璃橱窗之外,让他在腹内空鸣之际与美食再度隔窗相望,这时,哪怕他的心理素质再好,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心境淡定。 一顿饭的工夫,江杰云算是彻底领会了一把“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受,即使有美味,也抚慰不了他被店里热烈的气氛带动得有些波澜不息的思念。 江大吃货一向识时务,既然待在店里难受,那就老老实实地赶紧败退走人,免得自虐。 江杰云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坐上公交车,绕了好大一圈的路,在蜘蛛网一般密密连连的大小胡同里七拐八拐,最后走进一条狭长的小胡同底端处的小卖部,一口气买了五瓶老帝都酸奶。小卖部的生意不怎么着,既使逢着年春的消费高峰也照样冷清得没有半个客人,这五瓶酸奶也成了一桩大生意,乐得店老板好不殷勤,特意找了个结实的方便袋把瓶奶给装好,让江杰云提在手上。 想当初,江杰云为了找到卖这种酸奶的地儿,几乎跑遍了大半个帝都的大街小巷,总算是在这种阴藏背后的地界儿找到了还在坚守着最后一块高地的小卖部,一口气就买了十二瓶。 这会儿,他直接开了一瓶,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拿着瓶子,边走边喝。 这种老帝都酸奶的味道确实不错,比那种平时从超市里买的一般的酸奶来得浓郁地道,不失天然,又有自己独特的风味。 不过,今天他心血来潮的跑了老远,并不是因为它的味道,而是那味道会让他想起安然,莫名的觉得在喝着酸奶的时候,他与她之间就像是多了一点什么联系一般,酸中带甜的味道在口舌间流转,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起安然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嘴角不自觉的弯起柔和的弧度,之前被想念激得有些烦燥的情绪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脚步忽然轻快,在大小胡同间不住的穿行,最后终于眼前一亮,光线黯淡的小胡同被甩在了身边,眼前是一片灯火通明。 江杰云的方向感不坏,但是架不住地头儿不熟,在胡同间穿行一了圈,目前便有些转向,不过,他今天不赶时间,索性一边吸着酸奶,一边顺着人行道慢慢走,待找到公交车站再琢磨回去的路线也不迟。 帝都到底不比小城锦岭,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不过一天的时间,街面上基本已经打扫干净,绿化带里堆着一个个大白馒头一般的雪堆,人行道上只残余着一点残冰,却并耽误行走。 江杰云觅食的时间并不晚,但等待的时间太长,又跑了一大圈来买酸奶,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来钟,却正是大都市里夜生活的刚刚开始的时候,更何况现在正是假日,大街上四处霓虹闪亮,人流不断,笑声起伏,车影不绝。 364,谁才是傻冒 走在江杰云身前的是一对情侣,二十多岁的年轻,看着似乎是一对大学生,长相一般,装着普通,看他们彼此间的交流似乎交往的时间并不算长,甚至在这种满街情侣的氛围中,都没有牵手,只是肩并着肩,离得很近的走着,紧紧相但眉眼间的那份羞涩的情愫还是让人一眼便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给他们那本来平凡的眉眼间增添了几许照人的光彩。 江杰云本来没打算偷听他们说话,但架不住走得近,他的耳朵又好使,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嗓音,于是他也就无可无不可的听起了情侣对谈现场版。 听着听着,江杰云就撇起了嘴,拿眼打眼前面那两个比他大了好几岁的男女,啧啧叹息,原来书上白话的那些话还真不是扒瞎,这人一谈恋爱,智商什么的就直线下降,听听这二位这嘴斗得这个营养,比五六岁的小孩儿还不如,幼稚得不行不行的,他这个喝酸奶的路人都替他们感到害臊,偏偏人家还挺自得其乐,抬杠抬得有滋有味,有情有意,眉来眼去,空气里到处飘满了秋天的菠菜,冷冽如刀的寒风里都带着一股甜得发腻的气息。 这男的,真是个笨蛋,这两人都这么粘乎了,要是换了他早就打蛇上棍顺竿爬了,他明明一脸的贼眉鼠眼,从头发梢到手指尖都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紧张不安的躁动,却有贼心没贼胆的硬撑着装绅士,不去拉姑娘的小手。 真是个傻冒,简直不像个爷们儿,娘们儿叽叽的。 某个流氓份子吸着酸奶,转动眼珠,憋着一脸的坏笑,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 忽然,那女孩脚下一滑,身体猛的向侧前方倾倒,同时发出一阵轻呼,想必是光顾着跟男友说笑,没留心脚下,踩到了人行道上没有清理干净的残冰。 幸好,青年的反应快,两人又站得实在是近,双手一捞就把眼看着摔倒的女孩搂入怀里,而女孩也顺势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稳住了身形,两人一起轻轻吐了一口气,随即便注意到他们之间那亲密的姿势,脸上都有些羞涩,可又忍不住彼此对视,目光像是有了磁性,在空气中无形的缠绕着胶合着,嘴角笑出喜悦又傻气的弧度。 他们这边笑得甜蜜,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后的有个人看得心头大震,如遭雷劈。 就在女孩身体一歪,青年伸手去搂,女孩顺势攀住的这短短的时间里,仿佛有一道光刹那间划开了沉沉的天幕,江杰云的脑中眼前全是空茫茫的一片白光。 仿佛一瞬,又仿佛很久,白光散去,无数的光点流转。 脑中的某个关于回忆的闸门似乎随着这些缓缓移动的画面骤然打开,更多的记忆和画面泄洪一般疯狂倾泻,无数的片段,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飞速掠过…… 最后所有缭乱的画面骤然定格。 雪后的锦岭,离别的车站,脚下倾滑的安然,伸手抢救搂扶的自己,依恋的眼神,淡淡的笑语…… 然后这些画面又晃动起来,他们两人的身影慢慢虚化,与身前不远处那对业已就着之前的小意外十指紧扣,两手交握的年轻情侣渐渐合而为一。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总得觉得他们离得不够近,总是觉得不足,总是想接近一点,再近一点,更近一点,总是希望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他的身上,就连好兄弟如姜成卓和赵真旭都不愿分享…… 所有心里没有缘由的欢喜,没有理由的古怪,没有道理的纠结,没有智商的幼稚…… 一切一切,在这一刻都有明了的答案。 没有更高深的原因,没有更深切的道理,只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她。 如果简单,却又如此神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杰云才慢慢的回过神来,仿佛从一场最最瑰丽的梦境中醒来,一时间有些茫然。 身前的那对年轻的情侣早已不见了踪影,身周依然是人流不断,灯火灿烂,车声喧嚣。 江杰云慢慢的吐出一口长气来,将手里已经空了的酸奶瓶子丢进拎着塑料袋里,以便回去冲洗干净了带回来给安然,随即手扭成拳,轻轻的捶了捶自己的额头,唇边绽起一点笑意,一点点徐徐漫长,其后又迅速扩大,最后,从微笑,变成大笑,再成朗笑,当然也是傻笑。 雪后寒冷的帝都,陌生的街头,假日里闲走的人们不由得纷纷回头侧目,一个身白衣的英俊少年手里拎着一只塑料袋子,仰头开怀大笑。 有种感觉到豁然开朗。 就像是你在迷雾了,凭着本能寻找着方向,觉得前方会有一处美丽的地方,一路小心的,努力地前进着,攀过山岩,走过草地,趟过溪流,一路坚定却也忐忑。然后当你走到一处山峰的时候,一直遮在眼前,让人看不清前路的雾气突然就散开了,前方一片碧空如洗,阳光明媚,前路一片繁花似锦,眼前的景色比想像中更美丽千万。 一直笑到周遭人们的目光开始透着古怪,觉得这少年不是发神经就是发酒疯,江杰云才收住到了笑,俊透的脸上仍是带着满满的笑意。 他弯着嘴角叹了口气,可笑他之前还笑刚才那个男的是傻冒,原来,他才是那个傻冒! 因着心头的这份顿悟,江杰云干脆把坐车这一茬儿忘了个干净,兴冲冲的跨着大步,迎着雪风如刀一般的寒,向着酒店的方向急走,面庞明亮,双眼熠熠生辉,心里好似揣了一团火,勃勃的燃烧着,跳跃着。 同时,他也是懊恼。 江杰云虽然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是个天才的地步,但却也觉得他的脑袋瓜算不笨,从为人处世上看,情商也不低,怎么就偏偏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发现自己喜欢上安然了呢? 回忆前过往往的一幕幕,才惊觉自己已经喜欢了她那么长时间,表现得如此明显。 可再转念想想,也许是他们之间朝夕相处,对彼此的定位从最初的同学到好友再到近似于兄弟姐妹的亲情,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太友爱,太亲密,以至于当心里的感情悄悄发生转变之后,却依然难以察觉得到。 江杰云自己虽然聪明,年纪虽不大,在人情方面堪称通透,可人总是看透别人容易,看透自己难。再加上他因着那尴尬的身世,从小时起便一心努力的谋算计划,全部的聪明才智大部分都用到了这上面,剩下少部分的心眼又全长在了吃上,虽然平时兴致来时也跟赵真旭、姜成卓他们在嘴上说点黄段子,但却从未留过于身边同龄人的情情爱爱,风花雪月,他肩上的担子太重,时间又太紧。 如果是平时,也许给他些时间慢慢琢磨,答案也就出来。可当他开始清楚的感到安然在他心中有了与众不同的位置之时,又正赶上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 于是,所有的情窦初开时候的种种正常反应到了某傻冒这儿就都成了莫名其妙的表现,很是费了他一番脑筋。 如果没有这次的两地分离,思念加速了感情的发展,这份悄然改变的感情还不知道要酝酿到哪一天才能茁壮成长。 而之前那对情侣之间发生的小小意外却正像是一个小小的契机,将心里的那层纸彻底的捅破,让所有的迷惑一下子烟消云散。 无数的想法,无数的念头,在心里起伏不定。 一向理智沉稳的江杰云在极度的兴奋之下,心里快乐的乱成了一团,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傻乎乎的走了好几站地,这才想起离酒店太远,找到公车站等车。 因为路上耽搁了时间,回到酒店时已经将近十点来钟,将酸奶放到桌上,便急忙拨打起安家的电话来。 安然这会儿正在做宵夜,双手水淋淋的。正好安国庆和李彩凤正坐在餐桌边清点当年的营业额,听到铃声响起来,安国庆离得近,便直接走过去拿起来电话,还没等他吱声,今天格外心急的江杰云便喊了一声,“安小然,我回来了。” 因为已经明白了自己对安然的心意,他这会儿说起话来,声音里的情意便不自觉的不同起往日来,说出了口,自己却忽然就心虚起来,耳朵有点发热。 安国庆刚接起电话就听到他来了这么一句,便乐了出来,因为昨天从安然那里知道了事情最的新进展,此时接到江杰云的电话也心里为他高兴,故意装作听不出他的声音来,一本正经的严肃了声音,顺口开起玩笑来,“臭小子,你也不听听是谁,一张嘴就安小然安小然的,安小然在厨房做饭呢,我是安小然他爸。混小子,你是哪个?一上来就要找我们家闺女,我可得好好盘问盘问?你找她啥事啊,来,先跟我说道说道,你要是说得好再跟我闺女说话,说得不好,我可挂电话啊。” 365,最大的问题 这要是放在平时,以江杰云那没正没经,耍宝搞怪又喜欢在长辈们面前讨喜的不良作风,听到安国庆这话,早就该油嘴滑舌,登房上格,顺竿儿跟着逗趣儿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 虽然明明知道安国庆这几句话不过就是顺着嘴的平常调侃,绝对没有什么另外的意思,可架不住他就在刚才发现自己对人家闺女起了狼心,正是所谓的“居心不良”,再听着安国庆此时这恰逢其时,歪打正着的玩笑,便正合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规律了,别管安国庆的意思如何,反正他自己先心虚起来。 正常单纯的话一脑补,听在耳朵里便觉得背后另藏着一层深意,怎么听怎么像审问。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审问,而是老丈人审女婿的那种审法。 他这脑补得显然是过了头,可这一时之间,他还真像是被什么人施了法,中了邪,迷了心窍一般,安国庆越说,他那之前还开满了小花一朵朵的心肝就越哆嗦,等安国庆说完,他还没张嘴,气儿就已经先了短一半,以至于不得不先咳了一声,稳了稳神,以一种严肃得欲盖弥彰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说道,“叔,是我,我找安然。” 安国庆听他说得正经,便也收起了玩笑,一点没意识到电话对面的“臭小子”正一肚子的“做贼心虚”,还以为他是有什么正经事要找安然,便道,“你等会儿啊,安然在厨房里头正忙着呢,等她关了火,就来接电话啊。” 江杰云的呼吸有点急,脑子飞速运转。 几乎就在刚才他说着那句话的同时,他突然想起一件关乎他人生未来的大事儿,这个念头简直有如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他觉得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而且他今晚的状态不对,不宜跟安然通话,过于亢奋,也过于紧张,为了更长远的未来,他必须小心谨慎,不容有失。现在听到安国庆的话,便连忙出声制止,“不用了,叔儿。”然后貌似若无其事的道,“我找安然也没啥正经事,这不是过年放假嘛,我也得闲,就是闲着没事唠唠嗑,叔儿,今儿忙不?我听安然说,站里的生意这几天特别的火……” 一说到这几天的生意,安国庆更高兴了,乐得简直合不拢嘴,跟江杰云东拉西扯起来。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江杰云对安国庆道了“晚安”,便要结束通话,安国庆顺嘴问了一句,“诶,你不跟安然说两句啦,你不是找她吗?” 江杰云一梗,立刻条件反射般的想冲口而出地阻止他,幸好在嘴巴张开的瞬间,及时将声音收住,吸了一口气,才又故作镇定地慢慢开口,三言两语的含糊过去,挂上电话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吐了一口气,太不正常了,他今天太不正常了,这通电话打的,简直称得上一个心惊胆战,他几乎想不起自己上一次这么不淡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安国庆把电话放好,也摇了摇头,走到餐桌边接着归拢手里未完的工作,拿起一把零钱,刚点了两下,又放下。 李彩凤抬起眼,见他脸上带了些忧虑,也皱眉,“怎么了,你们爷俩儿刚才说什么了?我看说得不是挺乐呵的吗?” 安国庆摇了摇头,“说得倒是热闹,但是……我就觉得杰云那孩子今天哪里好象有点不对劲似的。” “怎么不对劲了?” 安国庆再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也说不来……反正他今天吧,感觉说话像是没底气似的,心里也好象有事。我就是担心这孩子在帝都满地贵人的地界儿,受了什么委屈,心里头不好受,还憋着不说。” 听他这么一说,李彩凤也有点担心了,“那你就没问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报喜不报忧的脾气,问也问不出来,反而让他还挂心咱们。” 李彩凤叹了口气,“那倒也是。” 这夫妻俩还忧心忡忡地担心某人,某人却正一脸正气凛然地裂着嘴深思着怎么诱拐他们的闺女。 就在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江杰云猛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 他喜欢上了安然,很喜欢。 这是确定无疑的。 他对今天的这个突然发现,感到开心不已,乐得不行到了忘了所以的地步,结果光顾着高兴了,反而把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给忘了个干净——安然是不是也喜欢他呢? 操,这么他、妈重要的事,他居然忘了!给忘了!给忘!!! 这种没头脑一样的事竟是他干的。 江杰云现在想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这得到底得缺心眼成啥样,才能把这么关键的事给忘了?! 再一摸自己一直翘着,压都压不回去,当然也没想压下去的嘴角,他有些无奈又有些甜蜜地叹了口气,妈、的,这绝对是乐的! 今天这操、蛋的乌龙事必须得列为国家一级机密,谁都不能让谁知道,太他、娘的丢人现眼了! 江杰云无比坚定的想。 慢慢的放缓呼吸,让头脑真正的冷静下来,拿出比最近分析男人家族新一代当家候选人更认真,更细致,更慎重的态度,他展开思索和分析。 那么,安然到底喜不喜欢他呢? 她是喜欢的。 这一点他可以肯定,毋庸置疑。 他轻轻闭上眼,细致入微地在过往的记忆中审视分析着安然与他相处时的神情话语,尤其是最近以来的那些片段,试图从她的一顾一盼,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中找到一些特殊的,不一样的东西来……哪怕一点点。 但是…… 他虽然自认对安然比较了解,但对女孩子的心事实在是不够了解,更别提恋爱中的女孩子应该有何表现。就像信息收集癖患者楚飞飞同学经常挂在嘴上的那句“信息不足,无法分析”一样,哪怕他的感觉再敏感,对有关安然的一切记忆得再清楚,在经验不足的前提下,也缺乏深入分析的能力。 于是,他只能略感失望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一个令人遗憾的事实。 她对他的喜欢跟他现在心里的这种喜欢不一样。 不过,没关系。 他猛地张开眼,目光犀利,如有刀锋,黑到极处,不透一点光亮的眼眸深处是一片不可撼动的沉静和坚定。 不是都说友情和爱情只有一线之间吗? 他早晚会让她的喜欢跟他的变成一样。 别说是她本就喜欢他,就算是讨厌他,他也要把她死死的圈在怀里,把讨厌变成喜欢,再也不放手。 安然总是打趣他,说他像只大型肉食动物,对待机遇和对待美食一样,见着了就不撒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比喻也有它的道理。 不过,她漏说了一样。 他不只对机遇和美食不撒嘴,被他看中了的人也一样。 夜色渐渐沉静,周遭一片安寂,只有空调运转的杂音,微不可闻,可他的耳边却已隐隐响起了捕猎的号角,一声声,悠扬,嘹亮,他的心跳沉稳,然而血液沸腾。 怎样才能让她的喜欢变成跟他的一样呢? 这个需要慎重谋划,而且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缺乏对青年男女之间恋情的研究和经验,对这方面几乎从未刻意的关注过,就连这方面的书籍和影视剧都没怎么看过,一方面是没那个时间,另一方面也从来没有兴趣。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别说是吃猪肉,他就连猪跑也没正经看过。 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较为致命的弱点。 看来以后一定加强这方面的理论学习,然后再慢慢动手实践,摸着石头过河,只要步步为营,他就有信心一定能够到达彼岸。 不过,补充理论知识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积累。 眼下嘛,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某中考状员脑瓜灵活,善于变通,既然从别人那里借鉴不到经验,那就试着从自身着手,当下便开始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安小然的呢?是否可以从自己的转变路线中找到可供借鉴之处呢? 他已记不得第一次看到安然时的印象了,之后的和平共处也只是觉得这女生的胆子还行,起码不像学校里其他同学那样,见了他比见了鬼还哆嗦,跟他说一句话都是一副胆战心惊地德性。 真正让他对她有了兴趣的是从天台上的那次交易开始,那也是彼此之间的友谊开端,尽管安然常常称她那天的行为很恰当很充分的诠释了什么叫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想到当时的情景,他不由得略略眯起眼,像是秋日午后温暖的阳光再度打到脸上,灿烂明亮,一抹笑意随之在唇畔绽开。 她呆愣愣瞪眼发傻的模样实在是好玩,连同美味的三明治、温热的牛奶和金色的暖阳,一起在他的心里色彩生动起来,他的同桌,安然,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个简单的标签。 他开始渐渐的留意起她来。 一次又一次地接触。 366,早已成了瘾 也似乎就是从那时起,他好象已经隐隐的有了逗弄她的癖好,喜欢看着她或是因着惊讶,可是因着生气把眼睛张得溜圆,水亮亮的,一瞬不瞬地瞪着他,愣愣的,还挺专注,仿佛是在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每当看她被他逗得发呆,发傻,继而羞恼,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憋曲炸毛样儿,就从心底里禁不住的快乐起来,成瘾一样的欲罢不能。 接着,她家的彩票站开在了他们网吧的隔壁。 那是他和姜成卓、赵真旭第一次特别近距离的观察一个和谐温暖的家庭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让人羡慕,他可以看到姜成卓和赵真旭他们眼里那份复杂的情绪,灼灼的,甚至放着光,想必他也一样。那样的情景总是吸引着他们,一看再看,吸引着他们一步步的靠近。 不仅仅是因为她做得美味家常菜的优秀厨艺,逗起来的模样很有趣,让人总是感觉温暖的笑容,宽厚而细心的体贴,还有她那份难得的执着和认真,认真地学习,哪怕那是她并不喜欢,也不擅长的科目,认真地研究厨艺,认真地每天不断维护着她那张卖相不错的脸皮,认真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位朋友,就连闲暇时的爱好、娱乐和玩闹,她也同样以执着的态度认真的投入,她是这样认真地对待着生活,就算是被他逗得炸毛发怔,也那模样认真可爱得一塌糊涂。 接下来,是那个春节。 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在别人家里过节,第一次真正的参与于这个中国古老的传统节日中去,第一次近亲身感受到原来正常家庭欢度佳节应该是怎样一副情景,那么多的细节,那么多的民俗,有那么多的欢乐,有那么的温暖…… 柴米油盐,安稳踏实的平常幸福,距离他那样的近,不再是从火柴的光华里看到的美丽幻像,而是就近在咫尺的发生。 精心打理,丰富美味的年夜饭,一家人聚在一起看春晚,一起包着加了硬币的饺子,一起掐着时间放鞭接神、一起撑着眼皮守岁……还有安国庆和李彩凤那相依在一起微笑对视的平凡爱情,安国庆给姜成卓盖被子时的身影,与安然的那一番关于亲人的对话……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难忘,满足了他们三人从小到大,所有对节日、对家庭、对团圆、对幸福的想象和渴盼,那样的美好,美好得就像一个踏入了就再也不愿醒来的梦境。 从那一天开始,他便知道,他们再也无法从这家人的身边走开。 就像是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终此一生,他都不会让安然从他的身边走开。 你无法让一个人饿得奄奄一息的人放开送到嘴边的食物,更何况那食物还是如何的美味诱人;你无法让一个在严寒风雪中冻僵的人放弃靠近炉火的机会,你同样无法不让参天大树的根须放弃对大地的依恋。 那都是让人无法抗拒的本能。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动心的? 他将过往的脉络理了又理,却还是想不明白。 也许在天台上的那个秋日午后,她抬起眼,直愣愣的望着他,目光相对,让他觉得有趣的时候起,就已经开启了他们的缘份。 一颗种子被悄无生息埋在心田,静静安睡,等待一个阳光温暖,空气清新的明媚春日,悄然醒来。 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一件一件大事小事一点一滴慢慢堆积,他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直到觉得不足,想近一点,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心间的种子不知在何时已经发芽,破土,生根,在微风里伸展摇颤着它稚嫩的叶子,翠绿新鲜,生机勃勃。 可仅仅是这样还不够。他要它长得茁壮,长得挺拔,直到参天,风吹不倒,雪压不弯。它需要更多的养份,更多的爱护,才能长得更快,更高,更好。 只有他一个人不行。 尽管他没有从过去的记忆中找到明显情感的发展轨迹,但是也不是毫无收获的。 比如,趁此机会,他盘点了一下手里的筹码,或者说是物资和装备,感觉优势还是挺明显的。 近水楼台这是他最大也最有利的优势,这是谁也比不了的。 安然喜欢他,虽然不是那种喜欢,但她会日夜难安地挂念他,为他的身世而心疼,而哭泣。为他的困境而担忧,而苦恼。无论嘴上怎么气愤威胁,却总是记得他的口味,总是默默无言,周到细致帮他记着笔记,甚至为了他,对着班里同学一次又一次,绞尽脑汁地说谎…… 正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样,感情也不能一天养成,一见钟情可以瞬间情深似海,但想要相伴一生,却需要天长日久的积累磨合。 当这种下意识的想念、关照在日复一日中变成了本能的习惯,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时,再想临时一脚刹车原地急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相反,如果把刹车换成了油门则相对要容易得多。 还有一个让他一经想到便觉得后怕不已,同时又深感庆幸的发现,到目前为止,他的周围还没有出现其他的竞争者的身影……等等,他皱起眉,不是很肯定的又在脑海里搜毒犬一般吸着鼻子仔细的搜寻了一圈,很好,确实没有,连一个疑似或是潜在的也没有。 只是眼下的这种平静并不能让某土财主感到安心,暂时平静不代表永远的安全,竞争者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人,总是会吸引别人的目光和追逐独占的**,这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此时,在对自己的感情已经明了醒悟的某位未来土财主的眼中,别管旁人怎么看,安小然那就是个千金万金也不换,谁跟他抢,他跟谁玩命的宝贝,他这会儿是瞅谁都惦记他宝贝的贼,必须提高到一级警备状态,时刻保持警惕。 具有高度的危机意识,居安思危,随时准备,也是成功的必要素质之一,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 土财主先生有点咬牙切齿的想,他得抓住现在这个形势安稳平静的良机,必须在那些讨厌的苍蝇蚊子出现之前,想尽一切办法,早早确定下他们的关系,给自己争取到应有的名份! 相处多年,他了解安然的性格。 她不是一个性格激烈的人,确实的说,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只怕认为她是个没什么原则的老好人,看似宽厚,温和,平易近人,乐于和绝大多数人愉快相处,很少会与人发生什么口角和矛盾。 然而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抛去那些外在的印象,真实的她更像是一只蜗牛,内心敏感,谨慎,细腻,诚恳,勤奋,认真,执着,有时会有一些悲观,对周遭充满戒心,底线清晰,不可逾越。 想接近她很容易,但是想真正的走进她的内心却很难。但同样,被她认可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她是那种一旦认定,便绝不会轻易放手,只要成为她的,她便会格外珍惜,越来越喜欢。 她是一个绝对慢热的人,一见钟情之类的事大概在她身上很难发生。 虽然对爱情这门功课,他还只是个门槛都没怎么摸着的旁听生,但他想,她更适合于那种细水长流,日久生情的爱情。 把以上种种细细翻看一遍。 江杰云闭上眼,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再次张开眼时,人已经彻底地冷静下来。 有鉴于安然的性格和他目前的处境,告白和名份这种大事不能操之过急。 另外,人一急,就容易犯错,尤其是在自身准备不足,既缺乏理论储备又缺少实践经验的情况下。 但也不能慢慢等待。 安小然这只笨蜗牛,虽然对某些事物反应相当敏感小心,但同时让人好气好笑又无可奈何的是,这丫头在某些方面却又神经粗壮的厉害。 江杰云把自己近来各种正常和非正常的变化全部细细回顾一遍,觉得其实他自己虽然无知无觉,但要是换个真正在感情方面比较敏感的女生,只怕已经对他的种种表现产生了一些疑惑,而不是像安然这样,不仅不疑惑,她动不动还抽风气人。 如果他是指望着用温水煮青蛙方法来慢条斯理的煮蜗牛,等她自己一点点地醒悟察觉到内心感情的转变,指不定得等到哪年哪月去,说不定直接闭上眼还来得更快点。 这还不是最熬人的,最让某财主感到无法姑息忍耐的是,如果那只笨蜗牛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也一直傻等着不出手,那么,如果哪一年周围出现一个两个不管不顾的竞争者,万一要是真在她的心里留下点什么印象,到那时他可真是想吃后悔药都找不到门路,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太急了不成,太慢了也不成,必须耐心的等待一个十拿九稳的机会,以期一击必中。 似乎无论做任何事,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和恰当的人都是必要的。 367,理论的学习 具体的行动计划还要根据形势不断的调整,现在他只要定下一个大概方略即可,主要是针对安然的性格。 想到便做,江杰云从到桌前,开了电脑,开始写行动计划,将手里的各类信息分类整理,其中,他特意加入要抽时间增强恋爱方面理论知识这一条,来源包括影视剧,指导恋爱类的书籍,以及言情小说等等。 这一晚,他房间里的灯仍是亮到了很晚。 千里之外的安然,在这一晚早早入睡,对某人内心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和那一份专门为她制定,名为“追安计划”的计划书一无所知,没有一点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上的危机意识,睡得格外香甜。 新年假期的第三天晚上,两人再通话时,江杰云已经回复了他一贯的镇定自若,不过,在李彩凤眼中,在情感方面与丈夫一样神经粗大的安然,也同安国庆一样,凭着那老天爷对此类人种的照顾而生出的另类直觉,也同样感到了江杰云自认看似不露痕迹的表面之下的反常,不过,与安国庆的忧心忡忡相比,安然的看法倒是显得乐观了许多。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你今儿怎么这么高兴?”安然不由得带了一点期盼,她时刻都希望着有什么最新的进展。 江杰云一怔,眨眨眼,笑道,“你从哪一点看出我高兴来着?”他觉得他伪装得挺成功的啊,与平时没什么区别,计划要循序渐进着来,不能一下子改变太多,不能吓到安然这只胆小又敏感的蜗牛,以及引起她的恐慌,一下子缩回壳里,再想把她拉出来,可就费了劲了。他将自己的刚才的言行回忆了一遍,想不出来他是从哪里漏出了马脚。 “感觉啊。”安然理所当然的回答,“你不觉得你今天说话的语气好象有一些不一样吗?时时带着笑音,就像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憋在心里,止不住的乐,跟捡到宝了似的。” 我靠! 安然的话说得江杰云心里不由得一惊,有些诧异的瞪大了眼,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了?如此的接近真相。 不过,他摸摸自己的脸,笑了吗?他怎么没觉出来呢?果然无意识的流露才是最可怕的。看来他这装B的功夫练得还是不到家啊。 江杰云没忘了他们之间最新约定的沟通方式,再一次的,他觉得这个方式实在是很好,“是有点事,不过现在还不能说,时机到了就告诉你。”告白,告白,不告诉别人也一定要告诉你这个当事人! “诶,真的捡到宝啦?”安然听到江杰云说时机到了再告诉她,便不再追问,既然是好事,不是坏事,更没担心的必要,她信任江杰云,没有一点怀疑的立刻接受,只是对捡到宝的说法更感兴趣一点,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玩笑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是啊,捡到大宝贝了。”即使想要控制,可是当听到安然的声音和她的问题,江杰云仍忍不住微笑,声音是如水的温柔。 “恭喜,恭喜!”安然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大宝贝”是什么,却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她的思考方向更多的是从江杰云目前的困境出发,一丝一毫都没往自己的身上想,半点危机意识也无,恭喜得喜气洋洋。 江杰云听了她傻乎乎的恭喜,不由得嘿嘿嘿的奸笑起来,其声音之奸诈,又邪恶,之恐怖,之无耻让安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没好气的骂道,“喂,喂,江小云,你够了啊,大晚上的笑得这么瘆人干嘛,小心把鬼给招来!” 江杰云暗自叹了口气,为某人这份毫无所觉的反应感到心情有点复杂,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着急。 不过,某财主这人抗击能力非同常人,习惯了挫折和困难,只要认定了,绝对不怕迎难而上。这会儿眼珠一转,再次计上心来。 “诶,安小然,问你点事啊。”江杰云语气郑重的开口。 见他说得正经,安然也立刻拿出严肃的态度来,“嗯,你说。” “你最喜欢哪部爱情电影?” 江杰云的问题有点出乎安然的意外,“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而且还一副十分重视的模样。 “哦,主要是最近跟那些人交际聊天,有时会聊到这方面的话题,你也知道,我并不怎么看这方面的电影,所以,想从你这里拣点现成的,回头再现学再卖。”江杰云的借口一早就想好了,只是乍听上去像那么回事,却不太经得起推敲,没办法,就像他自己说的,以前对那样的电影半点兴趣也没有,现在突然问起来,一时之间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借口,怎么听都显得有些突兀,还就是这个借口锉子里面拔大个儿,猛的一听还像那么回事。 他的目的说来也简单,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感情的事没经验,自然要增加一些理论知识,但是相关资料那么多,让他自己一个人没头苍蝇似的没有目的性的到处撒网乱撞,还不如听听当事人的意见,她喜欢看什么的电影电视剧,什么样的小说,喜欢哪位角色和主角,会为什么样的爱情而感动,会欣赏什么样的男人…… 他这心机用得九曲十八弯,安然压根也没想到这厮对自己没安好心,他们平常的电话时间也是东拉西扯,聊起来没完,只不过,江杰云以往对这方面的话题不太感兴趣而已。现在听他给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又是自己喜欢的话题,自然也没多想,顺着他的话便聊了下去。 江杰云一肚子鬼心眼,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又真的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虽然他的兴趣和安然以为的兴趣不是一个兴趣,十分之用心,刨根问底的,其态度之认真就差拿个本子做笔记了,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把安然说的这几部电影好好找出来多看几遍不好,从这些“偶像”们身上多学几招,总之,他是准备把那套分析研究的功夫全部都用上。 不过,虽然聊得愉快,但他们并没有聊得太久。新年的假期结束,第二天安然上学,第三天马上就要期末考试,熟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两天,安然更多的精力还是要放到期末考试上。 要说对这次的期末考试,安然还真是有点紧张。不只她紧张,高一年级的很多同学,包括老师在内都有点有严阵以待的意思。 一中号称锦岭重点中的重点,能进入这里的学生,除了个别通过特殊门路进入的,其余的几乎都是全市各所中学的尖子生。尖子生历来都是老师们的心肝宝贝,这么多的心肝宝贝聚到一起,别管表面如何,心里多少都是有些互别苗头的意思,学习又是他们是最擅长,也最得意的技能,别说这种期末大考,就是平时的随堂小考,也都是个个憋足了劲。现在更是使出了浑身的劲,就等在期末考试里拿个好成绩,博个好名次。 于是,新年上学头一天,班级里气氛就带着一股非同一般的紧张和压抑,几乎到了凝重的地步,一张张稚气的脸都绷得死紧,眼神几乎片刻不离书本,就算下了课,彼此间说话闲聊的也没几个,就是说话也是声音低了好几度。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安然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了。勤勤恳恳努力了一学期,不管考出个什么成绩来,她也已经尽力了,成绩不理想,下学期继续努力就是。就算是高考也谈不上一考定终身,更何况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期末考试而已。 心态上一放松,状态倒是来了。正式开考的时候,安然答题答得很稳健,不急不忙,一道接着一道的往下答。她这些年的基础打得牢,复习预习从不含糊,一到考场上,只要把心态放平稳,基本功扎实的好处也就显出来了。 没到考试的时候,谁也不会想着,盼着要考试,可真考完了,安然觉得考试还是挺不错的,考完一身轻啊,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等全部考试都结束的时候,她背着书包回到家里,一进门就迎来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那位老字号的外卖小伙儿今天来了,把那两只手机全部都取走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看到那小伙儿进门,眼睛立刻就亮了,态度别提多热情了,热情到小伙儿被他们那种笑眯眯的眼神看得都有点发毛了。 小伙子是个爽快人,而且办事也挺周到靠谱,他没有拿到手机立马就走,而是郑重其事地写了收条,交给安国庆。然后才收好手机,匆匆离开。 安然得取消息,几乎兴奋得立刻就想给江杰云打电话报喜,当然,也就是几乎。她也知道,小伙儿拿到手机,也不能立刻就给姜成卓送过去,还要等姜成卓再机会联系他,等到赵真旭也拿到了手机,至少也要再等上几天。 368,喘上一口气 “是啊,捡到大宝贝了。”即使想要控制,可是当听到安然的声音和她的问题,江杰云仍忍不住微笑,声音是如水的温柔。 “恭喜,恭喜!”安然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大宝贝”是什么,却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她的思考方向更多的是从江杰云目前的困境出发,一丝一毫都没往自己的身上想,半点危机意识也无,恭喜得喜气洋洋。 江杰云听了她傻乎乎的恭喜,不由得嘿嘿嘿的奸笑起来,其声音之奸诈,又邪恶,之恐怖,之无耻让安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没好气的骂道,“喂,喂,江小云,你够了啊,大晚上的笑得这么瘆人干嘛,小心把鬼给招来!” 江杰云暗自叹了口气,为某人这份毫无所觉的反应感到心情有点复杂,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着急。 不过,某财主这人抗击能力非同常人,习惯了挫折和困难,只要认定了,绝对不怕迎难而上。这会儿眼珠一转,再次计上心来。 “诶,安小然,问你点事啊。”江杰云语气郑重的开口。 见他说得正经,安然也立刻拿出严肃的态度来,“嗯,你说。” “你最喜欢哪部爱情电影?” 江杰云的问题有点出乎安然的意外,“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而且还一副十分重视的模样。 “哦,主要是最近跟那些人交际聊天,有时会聊到这方面的话题,你也知道,我并不怎么看这方面的电影,所以,想从你这里拣点现成的,回头再现学再卖。”江杰云的借口一早就想好了,只是乍听上去像那么回事,却不太经得起推敲,没办法,就像他自己说的,以前对那样的电影半点兴趣也没有,现在突然问起来,一时之间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借口,怎么听都显得有些突兀,还就是这个借口锉子里面拔大个儿,猛的一听还像那么回事。 他的目的说来也简单,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感情的事没经验,自然要增加一些理论知识,但是相关资料那么多,让他自己一个人没头苍蝇似的没有目的性的到处撒网乱撞,还不如听听当事人的意见,她喜欢看什么的电影电视剧,什么样的小说,喜欢哪位角色和主角,会为什么样的爱情而感动,会欣赏什么样的男人…… 他这心机用得九曲十八弯,安然压根也没想到这厮对自己没安好心,他们平常的电话时间也是东拉西扯,聊起来没完,只不过,江杰云以往对这方面的话题不太感兴趣而已。现在听他给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又是自己喜欢的话题,自然也没多想,顺着他的话便聊了下去。 江杰云一肚子鬼心眼,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又真的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虽然他的兴趣和安然以为的兴趣不是一个兴趣,十分之用心,刨根问底的,其态度之认真就差拿个本子做笔记了,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把安然说的这几部电影好好找出来多看几遍不好,从这些“偶像”们身上多学几招,总之,他是准备把那套分析研究的功夫全部都用上。 不过,虽然聊得愉快,但他们并没有聊得太久。新年的假期结束,第二天安然上学,第三天马上就要期末考试,熟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两天,安然更多的精力还是要放到期末考试上。 要说对这次的期末考试,安然还真是有点紧张。不只她紧张,高一年级的很多同学,包括老师在内都有点有严阵以待的意思。 一中号称锦岭重点中的重点,能进入这里的学生,除了个别通过特殊门路进入的,其余的几乎都是全市各所中学的尖子生。尖子生历来都是老师们的心肝宝贝,这么多的心肝宝贝聚到一起,别管表面如何,心里多少都是有些互别苗头的意思,学习又是他们是最擅长,也最得意的技能,别说这种期末大考,就是平时的随堂小考,也都是个个憋足了劲。现在更是使出了浑身的劲,就等在期末考试里拿个好成绩,博个好名次。 于是,新年上学头一天,班级里气氛就带着一股非同一般的紧张和压抑,几乎到了凝重的地步,一张张稚气的脸都绷得死紧,眼神几乎片刻不离书本,就算下了课,彼此间说话闲聊的也没几个,就是说话也是声音低了好几度。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安然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了。勤勤恳恳努力了一学期,不管考出个什么成绩来,她也已经尽力了,成绩不理想,下学期继续努力就是。就算是高考也谈不上一考定终身,更何况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期末考试而已。 心态上一放松,状态倒是来了。正式开考的时候,安然答题答得很稳健,不急不忙,一道接着一道的往下答。她这些年的基础打得牢,复习预习从不含糊,一到考场上,只要把心态放平稳,基本功扎实的好处也就显出来了。 没到考试的时候,谁也不会想着,盼着要考试,可真考完了,安然觉得考试还是挺不错的,考完一身轻啊,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等全部考试都结束的时候,她背着书包回到家里,一进门就迎来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那位老字号的外卖小伙儿今天来了,把那两只手机全部都取走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看到那小伙儿进门,眼睛立刻就亮了,态度别提多热情了,热情到小伙儿被他们那种笑眯眯的眼神看得都有点发毛了。 小伙子是个爽快人,而且办事也挺周到靠谱,他没有拿到手机立马就走,而是郑重其事地写了收条,交给安国庆。然后才收好手机,匆匆离开。 安然得取消息,几乎兴奋得立刻就想给江杰云打电话报喜,当然,也就是几乎。她也知道,小伙儿拿到手机,也不能立刻就给姜成卓送过去,还要等姜成卓再机会联系他,等到赵真旭也拿到了手机,至少也要再等上几天。 369,来龙和去脉 考试过后,各科的试卷发了下来,老师们并没有仅仅只是公布成绩就算完事,而是把每道题都讲解了一遍,并将这些当成寒假作业,让每个学生把自己试卷中做错的题全部再重新一遍,并总结一下犯罪的原因。 安然把各科所留的寒假作业列好了单子,同时将各科的试卷以及正确的答案都一一敲入电脑,发给江杰云。 因为江杰云现在突然对爱情电影和小说感了兴趣,她还特意把自己喜欢的影视剧和书都开列了一张单子,也一并发了过去。 又一个寒假开始,安然要忙的事也很多,制定假期计划和安排,把以往积压下来,没有时间做的事趁机会慢慢做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因着江杰云他们的事,也因着期末复习没有时间,一直没去看两位刘老师,手里的作文稿和毛笔字都积了不少。图书馆的书也借得少了,蓝青家也好一阵子没怎么去了……还要问一问好友们的寒假安排,大家一起聚一聚,交流一下安排计划。 最重要的是,江杰云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寒假生活就在安然和朋友们对三个吃货归来的盼望中平静的开始了。 她的生活作息依旧很有规律,每天早起,锻炼,练字,学习,料理家务,做饭,午睡,午后的安排比较灵活,有时会去图书馆,有时会约了周芳华,楚飞飞和郑晓她们一起去逛逛街,和班主任夏微一起去电影看看新上映的电影——当然,对夏微她们来说是新片,对安然来说,是重温老电影,电影票一般都是夏微来出,安然她们则出零食,在一起看了好些回电影,安然对夏老师嗜甜的习惯现在已经是怪不怪,就是看着依旧有点牙疼。 看电影的时候毕竟少,很多时候,她和吴泽荣一起,穿得厚厚的,脖子挎了相机,顶风冒雪的走在锦岭的大街小巷里,透过镜头来观察这个城市一点一滴的变化。 还有写稿,她这边期末考试一结束,卫芷和蓝青就在闲聊时顺便向她约了稿,同时也对她的摄影作品挺感兴趣,比如,她在社团活动里拍那些照片,很受社团同学的欢迎。她们建议她,可以试着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配上一些有趣文字,试着向面前学生的杂志投投稿,试一试,没准能被采纳。 安然一向听人劝,反正她本来就想着要给这些照片配些文字说明,只不过,现在需要多上点心而已。采用当然就最好,不能采用也没关系,就当玩儿吧。 除此之外,安然也一直想拓宽一下自己写稿的范围,各方面的稿子都希望试着尝试一下,她在这方面才刚刚开始,不想把自己只局限在一个狭窄的范围里,各种体裁,各个方面都试过了,才能慢慢地找准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善长什么,不善长什么,哪里需要加强,哪里需要努力,一切都不急,慢慢来。 新年一过,彩票站里一下又轻闲了下来,这本是常态,只是原本江杰云他们三个在的时候,简直把安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六口人,凑了一大家子,不管忙,还是闲,都是热闹的。可现在这里少了三个人,忙的时候还好,现在闲下来,就觉得格外的冷清。 新年过了,寒假开始了,春节也就不远了,往年的时候,家里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准备年货了。 今年的新年,大家没在一起过,不知道对中国人来说,最重要的春节,他们是否能在一起过。 江杰云说,让她放心,肯定能在一起过的,就快有眉目了。他现在已经跟那三个人有过几回接触了,那三个人对他很感兴趣。 彼此都是野心勃勃的人,看待人和事的眼光基本都不差多,江杰云在他们身看到了成功者必备的因素,他们自然也会在江杰云身上看到他们欣赏的东西。除在对方的身上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之外,在他们的心里还有共同的利益和目标,都在这盘赌局捞得好处,混到地位。 更重要的一点是,从血脉上讲,江杰云也是家族中的子孙,但因为当老子的性情凉薄,连一个普通私生子的名头也不肯给他,居然冠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姓氏,往偏远的小城一丢,几乎不闻不问,他回到家族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同江杰云在场上寻找一个可以下注的投资目标一样,这些投资目标也四处寻找可以给自己提供助力的各种资源,人才正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一个能力出色,人品不坏,能够给你提供帮助,与你合作,出谋划策,现在还有一定困难需要你来帮助的潜力股是谁都想投资买入的。 有时候,人们的心理很微妙的。 比起一个救了你的恩人和被你所救的人,前者你会更感谢他,但是有些人在恩人的面前是自在不起来的,他对你有恩情,你会总想着自己欠他的,如果一下子能把这恩报了还好,如果不能,逐渐的,也许恩情都变成了债,看着恩人像看一个债主。这大概也是某些皇帝喜欢清算功臣的理由之一吧。 而后者,想法自然就变了,身份也反了过来,恩人变成了自己,债主也变成了自己,心理上自然舒坦,也更放心。 一个需要自己提供帮助的潜力股,是再让人满意不过的。 而且,他还跟你不存在竞争关系。 不过,三位候选人再加一个江杰云,这位爷都是极沉得住气的主儿,投资嘛,不只要讲个眼光,人家几位爷还都要摆个姿态,这么赶着赶着,过分殷勤的送上门去提供帮助,不只让人对你提供目的的原因和用心存疑,同时嘴脸也不漂亮,轻易得到的帮助怎么会让人心怀感激呢?就算是感激了,那程度上也会打个折扣。得先是不动声色的端着,沉得住气,眼睛也要准,找准这雪中送炭的时机,江杰云嘴损,说这玩意就跟急救似的,早了,人还好好的呢,用不上人工呼吸这茬儿,晚上,人都死透了,要你干屁,所以得不早不晚,掐好了时辰才行。所以,他说,他老人家这会儿心里稳当着呢,就等着这三位争先恐后的给他送炭来呢。 安然坏笑,说错了,江小云同学,您哪是等着他们争先恐后的给你送炭呐,您这是等着三位争先恐后的给您做人工呼吸,就跟童话里滴睡美人儿似哒,不过,您这位睡美人儿吸引力显然比原著里那位大得多,人家公主殿下睡了那老些年,盼来盼去,也只盼到了一位王子闯过重重的关卡爬过来献吻,您这会儿一气儿就呛了仨,前赴后继的,嘿嘿嘿~公主殿下,您这行情不错呀~ 江杰云被这位最近写稿子写得联想力满脑子跳跃的家伙噎得一哽,略一想那画面就像觉得脸上发绿,头上冒汗,不过,江小云到底是江小云,不讨点嘴上的便宜是不肯罢休的,转眼就压低了声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哎呀,过奖过奖,三个王子太少了,就小爷我这一身玉树临风的劲头,怎么能就这么点人给我做人工呼吸,要不……”他的声音更低了,带了一点微微涩哑,“你也来凑个数儿?” “切,小样儿,我可不看不上你这个假公主,小白脸。”安然不以为意,笑嘻嘻的。 她不知道,电话个对面某个小白脸,调戏不成,自己的耳朵反倒红通通的,至于他的心里到底为了什么而耳朵红,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三个端着架子准备送炭的,一个装着模样等着被送的,虽然没还没决定什么时候送,怎么个送法,但是在等待时机的这段时间倒也都没闲着,高手过招,那叫一个气势沉稳,云淡风清,你来我往,互相试着,探着,忽悠着。 他们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不是花架子,都是有目的,有用意的。三个人候选人,虽然都不是什么热门人物,手里的资源也匮乏,但他们好歹身在帝都,也得家族看重,很多事,到底比江杰云这个不被承认的乡老佬要知道更清楚,也更详尽。 于是,江杰云那个异母兄弟所策划的这一场闹剧在三人陆陆续续示好中,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便一点点的轮廓清晰起来。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他们的一位同学说起,也就是那位曾经对江杰云表现出一点兴趣的宋姑娘。 这位小宋姑娘也算是见多识广,眼光也高,别看年纪不大,对各类帅哥都挺鉴赏力,无论是帝都,还地方的**,亦或是家世一般的优秀男生,能在她的心里留下印象的人也不算多。 不知该说是荣幸,还是该说不幸,美少年江杰云同学就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那么一点比较深刻的印象。 说句实在话,小宋姑娘也真没什么太多的意思,完全称不上什么一见钟情,芳心暗许,没到那地步。 370,天然的仇敌 只不过就是小姑娘看到一个男生长得好,开船的样子也帅气,谈吐也不错,勾起的那一点兴趣就好象跟看到橱窗里挂着一条漂亮裙子差不多,就是想近距离的瞅瞅。 为着这点兴趣,她又私下里对江杰云进行了一通打听,不打听则罢,一打听还真是小小的吓了一跳。不是他的身世,姑娘在帝都和地方都待过,平时里接触的也都是高门大户,各种说不出口的事打小就没少看到,听到,并不出奇。小姑娘家的家风还算不错,教育得也精心,在他们看来,出身什么的固然重要,但最后决定这人能走多远的,要紧的还是个人能力,烂泥一样的家伙,出身再好,也扶不墙去。 让姑娘吓一小跳就是江杰云这个私生子的本事,在他这个年纪,手里能有这么一份产业的人不是没有,事实上,有不少**手里都有那么点东西,有自己练习着置办的,也有人出于各种目的上赶着拉人入伙的,但是,这其中到底有多少靠自己的真本事,又有多少是借着家里的势力,可就难说了。再看看江杰云,才多大的年纪,就算借势,就凭着他们三人那尴尬的身世,所借的也是有限的很,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干出这么一番事业,真是让人不得不对这个美少年另眼相看。 长得好,又有能力,看得出的前途远大,这样的人,无论是男女都是让人乐于结交的,于是原本的那一点兴趣,又高涨了不少。 于是,小姑娘不再满足只是看看这条裙子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想摸一摸,近距离的察看一下质量,至于是不是把它买下了,占为己有,她还没想到那么远。 这么想着,也就有了那几次找人找到班里,后来又在校外“偶遇”了几回,但找到班里时,都是因着不巧,人没找到,在校外偶遇时,江杰云也没兴趣搭茬儿,态度冷淡,小姑娘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个奇,见他不热络,心也淡了。不过,她的背景毕竟不简单,虽然使了点小心计,但分寸把握得很好,并不遭人讨厌,江杰云虽然没搭茬儿,可也没必要得罪人,让她识相走人,目的也就达到了,如此一来,双方对彼此的印象居然还算可以。 既使做不成朋友,江杰云回头也必须对那姑娘说上一句,这人还算识趣。 至于姑娘,对江杰云的评价可就显得厚道多了,这人出身虽然不好,但为人不错,有能力,也有志向,是个能做大事的人,绝不是池中之物,而且,人也正。 当江杰云在候选人们的口中辗转着听到这份评价的时候,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其他的都好说,“人也正”这个评价是怎么来的? 还是那句话,人的心想法都是微妙的,彼此理解有时是一件最艰难不过的事。 姑娘的想法,说白了,倒也有一点自己的道理。她从小便生活在非同一般的家族里,父母的出身也好,能力也不错,因此在她的身边便总围着各种讨好奉诚的人,在这些人中,不乏与她同龄的,有能力的,家世不如她的,或是像江杰云这样出身糟心的,他们也许并不是马上就想在她的身上捞到什么好处,但通过与她交好,顺势搭上她身后的家族,她家族的兄弟和势力,或是借着她身后家族的势沾点小光,这倒是并不用费很大的力气。 这道理,她懂,江杰云懂,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打小就明白,但懂是懂,做是做。都懂的事,不一定它就是对的,正确的,那些人的打算并不能算错,她不喜欢,没有人会喜欢身边围了一群看不出真情还是假意的人,只你不倒霉,你便很难弄清这个对你笑得一脸亲热的人到底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背后的那些东西。 从这个思路想,姑娘虽然在江杰云那里受到了冷遇,却反而心里多添了一点好感,给了个“人也正”的评价,倒也不难理解了。 于是,江杰云就这么歪打正着的,在姑娘的心里又加深了一点印象。 姑娘带着这里对江杰云的这份印象跟着家人回到帝都,一大家团聚的时候,大人与大人有的聊,孩子们之间自然话也不少,家这一家子,在一众高门大户里,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处得还算不坏,年长的感情处得好,下一辈儿的感情自然也就好。 锦岭不是什么繁华所在,偏僻冷清,但毕竟风光不同于帝都,宋姑娘在地方待了这么长时间,自然要跟同辈们的兄弟姐妹们说一说小城见闻。 宋姑娘说了锦岭的气候,说了锦岭的自然风光,说了锦岭的权利环境,最后的重点自然落到了锦岭的人上,江杰云便是被她重点介绍出来的。 宋家人都是识货的主儿,同样的培养方式,眼光想法也就都相差不多,他们见过的人多,各式英才也见得多了,比江杰云出色的自然也有,但在小城里见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倒也算是个人物,在小宋姑娘那里留了些印象的江杰云就这样也在宋家年轻一代里顺便挂了个号。 十六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小宋姑娘人长得好看,家世也不错,性格又别有一种大气爽朗的味道,自然也是有那么几个明里暗里的追求者,只是人家宋姑娘一个都木有放在眼里而已。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小宋姑娘的堂哥在与朋友的聚会里说起长辈在小城锦岭的一番作为,话赶着话,提了几句从小堂妹嘴里听到这个江杰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堂哥的一位朋友的表弟就是小宋姑娘的爱慕者之一。这位表兄转头对着表弟开玩笑,说你也别成天惦记着小宋妹妹了,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你这种没有作为的二世祖,人家眼界高,喜欢那种发奋图强型的。 这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表兄没当真,却没想到被爱慕者表弟认真的放在心里,转头就找着门路把江杰云的来历身份查了个底儿掉。 江杰云的身世也谈不上多么的隐密,母亲的身份藏得很深,没有一般两般手段查不出来,父亲这边却是不费什么力气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也是当初事出突然,男人一时措手不及,再加上一些竞争对手私下里的推波助澜,当年那件桃色丑闻闹得有点大,人尽皆知是不至于,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想查,却也不用下什么功夫。 爱慕者表弟同学拿到江杰云的资料后,自然是难掩嫉妒,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姓江的混蛋确实还有一两分的能力。作为情敌——虽然这是表弟同学单方面认定——不为对手找点麻烦简直都对不起这个身份和头衔。 怎么找江杰云的麻烦呢? 江杰云龟缩在锦岭那种兔子不拉屎的狗地方,而他自己身在祖国的首都,两者相距何止千里,仅凭自己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的人脉关系,根本只是干瞪眼的份儿。 不过,他拿江杰云没办法,不代表别人拿他没办法。 表弟同学这人心眼倒也不少,得到江杰云的详细资料不久,就想出了一个损招,用他事后私下里对朋友们的话说就是,自己挽袖子上阵跟人肉搏多傻啊,流血又流汗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脑子不用,留着让门夹吗? 表弟同学想的办法自然就是去找江杰云的那位异母兄弟,两人本就有些来往,只是关系一般而已。表弟的同学想法不难理解,这异母兄弟的关系可不就是天然的仇敌,今世的冤家吗?调拔两个冤家对掐,他正好渔翁得利。 江杰云不是能耐吗?他这回就让心上人看看,她眼中的少年英雄怎么叫人踩在脚底下变少年狗熊。 想调拨江杰云的异母兄弟并不难,他的母亲将他保护得很好,这么多年来压根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一开始还有点不肯相信,后来看到切实的证据之后才真的相信了表弟同学的说辞。表弟同学善于察言观色,在看到这位兄弟拿着资料面色变幻不定之后,就淡淡的说了一句,别说,你们家的这个私生子还是有点能耐的,这么几年就给自己打下了这么一份家业。然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一脸淡笑的离开了。 表弟同学很懂调拨之道,不多不少,一句就好,事实摆在那里,只要在他的痛处一点,任务完成,再多反而过犹不及。 这位异母兄弟当时被气得不轻,但是心气平了之后,又笑了,这样的事他也是看得多了,江杰云不过就是个私生子而已,连个正经的姓氏都没冠上,是绝不可能被承认身份的。而他的那点所谓的能耐,他更是没看在眼里,不过如此而已,还是靠着他们家私生子的身份在小地方招摇撞骗,人人都得给他点面子,否则就凭他一个跟自己一样大的毛孩子,能支持起那一摊?资料上说那份家业是他自己和两个好友打下来的,谁信呢? 371,不如来玩玩 如果时间再早上两年,也许江杰云这位异母兄弟对他也就是看着不顺眼,不顺眼也就不顺眼了,他同表弟兄一样,在这个年纪,哪怕家世好,本人却没什么势力,别说是把手伸到锦岭,就是在帝都干点什么,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偏偏江杰云的点子正,赶的时机巧,家族里的候选人们已经开始进入培训试炼期。 家族里的培训和试炼并不是说说而已,据说也是要有人领有人教,就像初一十五上大课一样,课后还要留作业,比如给大家一段时间,一定的资金,和一定的资源,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独立完成一个项目,这个项目也许是指定的,也许是在一定范围内的任意项目。 最后完成的时候,要向家里负责教育的长辈交一份报告,自己总结一下利弊得失,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是否完成了预期的目标,对自己完成的结果是否满意,给自己的表现打个分,有没有作得不好的地方,原因又是在哪里…… 这份作业只有自己和家族中负责教育的长辈能看到,候选人之间是不会看到的,一对一的,除非你主动拿出来给别人。 于是,这位异母兄弟就在一次没有指内容的试炼中,把江杰云给当成作业作了,利用家族提供的资源和人脉,顺利的从帝都遥控千里之外的锦岭城中的大小势力,事先做了严密的策划,设下连环的陷阱,四面夹击,十面埋伏,测算了事情发生后,江杰云可能会有的每一步反击,不给他一点逃脱的机会,就连姜成卓和赵真旭被家里人关起来,也是这位兄弟同学事先算预料到的。 据说,人家兄弟同学是这么说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江杰云玩玩。 安然听到江杰云复述到这里的时候,好似心里泼了满满的油,扔一下根火柴,呼的一下窜起满心的火,火烧的急,直接从心头腾的一下顶脑门儿,脑袋涨得大大,睛都快红了,暴粗口,骂了一句,“操!” 这人是个什么玩意儿,玩玩,玩玩,别人十来年努力,心血,期盼……到了你这儿就是一个“玩玩”,玩你奶奶个攥儿。 但转念,安然又揉了揉额头,强行把这种火给按下去了。听到这幕后真相,把她气成这样,江杰云听了只怕气得更厉害。 安然的安慰因为怒气未平,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僵硬,虽然她尽力想表现得平静一点,甚至欢快一点,可话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缝里硬磨出来的,“你也别生气,等将来咱们翻过身来,也好好玩一玩他。” “没事,我一点都不生气。”江杰云这样说。 起码现在是一点都不生气的,心里暖融融,软绵绵的,像是寒夜里喝上一碗又香又甜糖水,别提多舒坦。人的心里有了情意,平常的字句也都被听出了别样的味道。别说是安然后来说的那两句报不平的安慰,就是第一开始那句经典国骂,某人也听得甜丝丝的,情深意长,好象“我喜欢你”。 不过,他说没事,安然却有点不相信,他再淡定,可架不住他那兄弟特也不是东西。 “放心吧,看他跟跳梁小丑的似的耍猴,我开心得很,生什么气啊。” 江杰云说这话倒不是完全为了安慰安然,虽然人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人的年纪小,总有犯傻的权利和条件,但这位兄弟同学千不该,万不该挑在这种开盘下注,赌局正热的时候犯这种缺心眼的错误。 这个孩子大概是被那个虽然一直野心勃勃,却志大才疏,又寡情薄义的父亲和格外疼爱孩子的母亲给养得有点天真轻狂,本来放在同龄人的身上这本来也是不是什么毛病,正是天真轻狂的年纪,可放在他们这种家庭之中,还是在现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十分的致命了。 就像他们每次交的作业一样,一开始家族里负责教导的长辈们讲得还很多,家族里挑选候选人还是十分精心的,个人的天质才是关键,自身家庭在家族中的地位,人脉什么的,反而只是放在末位。不过,也因此,这些候选人在一开始的程度是参差不齐的,毕竟家庭环境好一些的,见识得也多,家中长辈一般也会在这方面进行有针对性的教育,而别家庭出身一般或不太好的,很多事连听都没听过。所以,在这些候选人入门的最初,家族里挑选了长辈对他们进行统一的教育,至于你能领悟多少,那就要看你的悟性了。熟话说得,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长辈们所给的指导和教育在不断的减少,事实上,从他们这些少年人成为候选人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一言一行就无一处在家族长辈们的眼皮子底下,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放个屁,也要在你的档案记录上打打分数,判判得失。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到后来,这些人受到指导越少,但评判的力度却越来越大, 这位异母兄弟是真不知道家族这个规矩,还是知道了也并不在乎别人。 “他以为在看我的笑话,殊不知所有人都在看他老子和他的笑话。”江杰云哼笑着总结。 本来男人当年的风流韵事虽然当时在家族内部闹得了笑话,但一来这种事不算出奇,大家都看得多了。二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早被别人忘到阴藏背后去。如果放在往常,这对异母兄弟内斗的话,别人大概眼皮都不会撩一下,更不会有那个闲心去传这份闲话,这种高门大户的人家这种老一辈闹下的造下的风流孽债实在是太多。 但在这种种复杂的时候,翻出这一段旧案来,就显得有些不平常了。家族里,家族外都在瞄在这一兄弟内斗事件的最新进展,更不缺乏一些人在借此机会暗中出手,对事件进行推波助澜。 至此,安然觉得总算是完整地把事件所有细节基本补全,在心里把前前后后的事想了好几遍,过了两忍不住开始偷偷的阴谋论。会不会这位兄弟同学算计江杰云算计得这么利害,会不会不是全他自己的能力和计划,而是有什么人在背后不动声色的帮了点小忙?也许某些人是希望把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让他们兄弟斗得越凶越好,一边将男人彻底踢出家族权利的中心,一边将兄弟同学从新开盘的赌桌上痛快的清除出去。这是多一举两得的事。 安然将她那些阴暗的脑补当笑话说给江杰云听,江杰云并不否认她的猜想,“我也觉得不无这种可能。我们手里的资料掌握得太少,一开始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也过于复杂了。一开始,我还担心我一到帝都这边,搞不好也会像卓子和小胖似的被人给关起来。”安然听到江杰云这么说,差点倒抽了一口冷气,是啊,她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可事实上,从当时的情况判断,这种可能性并不小,而当时她傻乎乎的没往那个方面核计。 她就说,江杰云为什么要把给安朗南的信放在她的手里,只怕他担心自己也同姜成卓和赵真旭一相被人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络吧。 原来是这样。 想想都觉得后怕。 也许这件事只是单纯由那位兄弟同学一个人出手,那么事情没准真的会像江杰云所担心的那个方向发展。 幸运或者不幸的是,在这位兄弟同学有了这个念头的时候,这件事就不再单纯。 男人起初对儿子的举动是没什么一点察觉的,兄弟同学再二也知道,他老子再不重视江杰云这个儿子,也不希望他这个儿子去折腾另一个儿子,所以信息封琐工作作得还是不错的。 可到了事情真正开始着手的时候,男人仍是一点都不知情,就显然不是兄弟同学的功劳了,而是有人在暗中出手,帮他隐瞒,让他的算计可以顺利发展下去。 现在么,男人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可能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江杰云已经跑到了帝都,该见的人都见了,该打听的消息也都打听完了,背后景景绰绰的还有一些人出于各种目的为他保势护航。到了现在,这件事几乎是已经不受单纯的任何一方的控制了,更不是谁说想结束就结束的。 男人也只能气愤难平却又无可奈何任着自己当年的那种风流丑闻又让自己的宝贝儿子给拎出来,摊在阳光下大展览,看着周遭所有的人都憋着劲地瞪大了眼看他们夫妻的笑话。 就像江杰云以前对好友们说的一样,老天爷有时候有一种诡异的公平原则,风险与机遇并存。 “我这运气其实还不错,你看这回好象倒挺大霉吧,其实机会也不大,十几年遇不上一回的好事正好让我给赶上了,知道这叫什么吗?” 安然撇嘴,“叫什么?” 372,可以回家了 “我这叫人好命也好。”江杰云洋洋自得。 安然哼哼冷笑,“人好命也好?我看你这一番劫难纯属是烂桃花惹的祸,真没白长一张小白脸。” 真的,安然觉得自己的形容真是再最对没有了,从江杰云他那个混帐爹算起就是一笔糊涂桃花债,到了他和宋姑娘,情敌表弟再加上异母兄弟牵牵联联的又是一串粽子似的糊涂账,依旧是因着桃花而起。 江杰云依旧满不在乎,“没办法,人家这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么~”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尽管江杰云每天都在努力地收集信息,和姜成卓、赵真旭认真的对这些信息进行分析,然而无数只手无数种想法,身在局中,又没有条件,水已经太混,哪怕他们再努力睁大眼,也只不过才能隐约看清眼前的一小块,再多再远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还是那句话,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是一场赌局。 接下来的日子里,安然在继续认真的享受着她的寒假生活,而江杰云他们再更忙了,忙到有时晚上的电话时间只能匆匆的说上几句话,帝都的情况更加复杂了起来。江杰云的说法是,无论是他们还是各路人马都作了大量的工作,在等待一个质变的结果。他们的危机、困境,异母兄弟和男人的失败只是这个结果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东西要等结果出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的显现出来。 安然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做些什么,但显然事情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候,容不得丝毫的马虎大意,她能做的,也只是耐心的等待好友们的归来,无论他们是胜利还是失败。 量变一向是漫长,滞重,沉闷,让人感到压抑,焦灼,而质量却总像是突然之间到来,你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当一切真的发生时,还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事都解决了。”这天中午,安然正在吃饭,江杰云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样一个特大的喜讯,将安然砸了个毫无准备,呆了半晌,才品味出他话里的意思。 解决了…… 解决了! 居然……就这样的解决了?! “解决……真好。”她觉得很不真实,轻声的喃喃着。 “是啊,解决了,真好。”江杰云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喜悦,却也有更多的疲惫和一些复杂得难以言说,难以明析的感慨。 两人都沉默了好一阵,安然在回神,江杰云闭着眼躺在床上,一手扶着额,浑身上下都觉得累,身体累,精神也更累,就像是一个人抗着超过自身重量太多的东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否则就是被肩上的重担压垮,又不能放下,放下了就是失败。只能一步步,咬紧了牙关,坚持着走下去。危难面前,既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难,别无选择。现在千斤重担骤然卸去,反而觉有一种巨大的失重感,与此同时,还有那铺天盖地袭来的疲惫,似乎这些日子所有的紧绷都在松了弦之后一齐涌了上来。 好一会儿,安然似乎才缓过点劲来,眼眸渐渐亮了起来,脸上也染上了迟一的喜悦,“那么说,你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这个让江杰云的精神微微一振,他轻轻的笑起来,有些感叹地应和着,“是啊,我们可以回家了。” “卓子和小胖是不是今天就能回来了?”安然说着,颇有一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劲头,似乎只要江杰云应上一句“是”,她立刻就要拉单子,大采购,痛痛快快的做一顿接风宴。 然而,江杰云却不得不马上泼了她一瓢冷水,“没那么快,你忘了,帝都的消息真正传到锦岭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且,也要等我回家之后,把手上的事都处理好了,让卓子和小胖他们两家切实的看到风头变了,能给他们撑起腰来,他们才能回来,否则就算是我们直接打上门去让他们放人,只怕也没人信我们的的话。” 这倒也是,安然叹了口气,自己一激动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不过,她马上又高兴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杰云为她那语气里显而易见的浓浓喜悦而欣喜,嘴角止不住的勾起来,嘴上却装模作样的讨着便宜,懒洋洋的拖着长腔,故作深沉地装大尾狼,“怎么,你想我啦?” “是啊,想你啦。” 安然承认得十分痛快,居然还带了点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味道,实在有些出乎江杰云的意料,呼吸不由得都随之一滞,激动得那颗少年情窦初开的小心肝欢快的多蹦了好几下,缓了缓神,才有点小心翼翼,又有点难以置信的确定着,“真的?你……真想我了?” “是啊,你走了这么长时间,我当然想你啊。”安然依然是那么一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语气,对她来说,这可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自从与江杰云他们结识以来,还从没有分别这么长时间,再说又是在这种情况下的分别,她要是不想就怪了。安然听他这么问反而觉得奇怪了,因着这厮素行不良,以为他这是趁着心情好,来了精神头想犯坏,便眯了眯眼,哼哼着,“江小云,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嗯?” 江杰云几乎是问出口的瞬间便明白了安然话里的意思,知道自己这一惊一乍地白白兴奋了一场,心跳呼吸一时全部恢复了正常,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黯然,高兴的作为好友来说,自己在这丫头心里还是相当有地位的,自己在这方面的优势果然不小。黯然的是以安小然那内向腼腆的个性能把想念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直眉愣眼,也是因为她对自己在那方面毫无想法的缘故,以她那直通通,能跑航空母舰的脑神经想在这方面有所进步,只怕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容易。 暗自在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江杰云依旧没正没经地撇着坏腔儿,“没什么,我觉得必须确定一下,人家古人不是都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嘛。” 安然心情好,满满地精神头儿跟他斗嘴抬杠,根本没想着这句词的下一句是什么。不过,就算她真的想到了,也不会真往正确的方向琢磨,也得是以为江杰云这家伙在开玩笑而已,“这点你只管放心,问我想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呀。” 江杰云一听她那轻快活泼的语气就知道这丫头话里有话,而且肯定没好话,“哦,此话何解啊,安小然同学?” 安然果然没让他失望,态度十分傲娇,“月有阴晴圆缺嘛,我想你自然也是有时多来有时少啊,得看本姑娘的心情而定。怎么,江小云同学,你有意见吗?” 江杰云笑得无奈又温柔,拐着弯的说实话,“哪敢啊,安小然姑娘,小生听得真是心跳加速,不胜惶恐。” 安然一听这厮“惶恐”了,才感到满意了,牛气哄哄的说了一句,“嗯,这还差不多。”然后,语气一转,声音柔和正经了起来,“诶,你到底还得有几天才能回来啊?有什么想吃的没?定好了日子,我好去买菜,给你好好做几顿好的,咱们庆祝庆祝。” 江杰云笑容里的那一点无奈立刻因着她的话散了一干二净,说话的语速都慢了半拍,“这个还有点说不准,得看情况而定。我肯定要争取尽快回去,我也真的想家了,也想你了。”他与心无绮念的安然不同,说着说着一向厚脸皮的家伙突然害羞起来,脸上有点烧,声音也低了下来,“特别想。” 安然神经虽然粗,到底还是个成年人的里子,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听着有点不对劲,怪怪的,可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得劲,眨眨眼,她又悟了,可惜悟了个南辕北辙,在心里快速的脑补了一版小白菜千里离乡,思念难耐的版本,有些难过心酸起来,拿出知心姐姐哄三五岁小朋友的温柔来,“没事,不着急啊,你在帝都把事都稳稳当当的办好了,我也好好在家里练练手,等你回来了,给你做好吃的,乖啊。” 要是以前,被安然当成三五岁小朋友哄,觉得不舒服倒不至于,但斗嘴抬杠肯定是免不了的,但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上安然,再听到她这种语气,不只不觉得被开了玩笑,反而心里十分的滋润受用,恨不得让她的手穿越电话线,放在他的背上,软绵绵地,像哄小宝宝一样轻轻的拍哄上两下才好呢,越听嘴角翘得越高,就连安然最后带了点小坏心眼加上的“乖啊”,他也照单全收,毫无不含糊。 事实上,安然也听出他声音里那份浓厚的倦意,知道他这猛的一松劲,浑身的疲累劲儿只怕全一齐泛了上来,所以也只是捡着轻松的话题聊着,并没有仔细问他事情解决的过程,反正将来总会慢慢知道的,她只要知道他们三个很快就可以回家就行了。 373,输了个彻底 放下电话,安然便一溜烟跑下楼去,也顾不得屋里还有那么些的顾客,甚至等不及跑到父母跟前,冲出了小门,直接嚷嚷,“爸,妈,江杰云要回来了,他们的事解决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当时正一个忙着给顾客找零儿,另一个对着手里的小纸头,认认真真地往机器敲号,听到这话,全都停下手里活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转头去看她,“回来?回来了?啥……你说解决完事了……真的啊。” 两人惊喜都有点语无伦次了,一家三口就这么互相傻乎乎的对视了几秒,这才又一齐笑了出来。 有位知道些内情的老彩民,这几年也算是看着江杰云他们长大的,一听这话也乐呵呵的凑趣,“这下好了,就说小江这孩子有出息,这事肯定是有惊无险,好事,好事。” 另一个也跟着高兴,却又有些气愤,“哼,我就说,都是那些衙门口的仗势欺人,小江他们几个孩子多老实多厚道,做生意也实在,他们这就是卡钱儿,不托门路,不上贡,事就没个完。” 一时彩票站里也是议论纷纷,从江杰云他们身上一路气氛热烈的歪楼跑题,没多大一会儿,就不知道拐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另一边,安国庆和李彩凤已经在一边慢慢继续着手里的工作,一边向安然把江杰云电话里的内容盘问了个遍。 安然向父母报完了喜,转头一路通通地跑上了楼,坐到沙发上,把电话抱在怀里开始给各位好友打电话通报这条好消息。 别人还好,认识这么久,安然到今天才知道亲爱的小周姑娘居然是个女高音,欢呼声尖锐刺耳,声振屋瓦,直上云宵,比防空警报还要高亢嘹亮,持续长久,她深深地怀疑照她这通叫法,他们家的玻璃杯是不是全都碎光光了,反正她的耳朵好半天还一阵嗡嗡。邻居们听得这一声尖叫的感想如此她是不知道,周妈妈是叫女儿给吓得够呛,匆匆从厨房跑进客厅,一叠声的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开心不已的小周姑娘这才把她那声长叫给停了,脸蛋红扑扑的把电话一扔,朝着两手水淋淋正在洗碗的老妈就扑了过去,“妈,妈,卓子他们能回来啦,能回来啦,能回来啦!” 周妈妈半天才反应过来女儿的话是什么意思,无奈的用沾了手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角,“小疯丫头!” 对于这一点,捧着电话听声捡乐的安然深深地同意,不住的点头,就是,就是,小疯丫头!太能叫唤了。 小周姑娘这会儿高兴劲儿缓过来点,难过劲又上了,红着眼圈,不住的吸鼻子。 看得周妈妈实在无奈,笑着皱眉,眼里还隐含了一点担忧,想了想,把女儿给赶到了一旁,向安然询问事情的具体经过。 “这么说,马上要回来的是杰云,不是卓子?”周妈妈听了安然更详尽的叙述后问。 “呵呵,是啊。”安然干笑,总觉得周妈妈这话问有点意味深长,也才想起周芳华之前对她妈喊的那句“卓子他们能回来了”,自己跟自家老爸老妈喊的是“江杰云要回来了”,什么事就怕细琢磨,没事都能给琢磨出事来,让周妈妈这么一问,她也觉得周芳华喊的有点不对味,自己喊的那个才是正常版的,小周姑娘喊的那个是有那么点反常哈? 亲爱的周妈妈,人都有个亲疏远近,小周姑娘和公鸡兄确实是投脾气,但真没那方面的意思,至少现在还没有,可您再这么草木皆兵下去,可就说不好了,搞不好将来您女儿跟您女婿最大的媒人,不是别人正是您啊! 安然在心里默默腹诽,疯狂激昂,就是打死也没胆子放出半个屁来,呼吸都小小心的,压力巨大的抗着电话里周妈妈制造的让人倍感压抑的沉默,这时间也许很长,也许很短,相对论在此刻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出类拔萃。 也许是周爸爸的背后没少下功夫,教育能力……或者是和稀泥的能力出色无比,周妈妈到底也没说什么,小周姑娘乐踮踮的对老妈那难以言说的沉默一无所说,只有安然抬起手,默默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憋出来的冷汗,甩甩手,感叹,我的娘诶,水淋淋的呀,吓死人鸟,幸亏我妈不这样,没事对自家女儿一言一行都一惊一乍的,多慎人啊! 好吧,某人的神经真是粗得可以。 从这一天开始,安然和朋友们就开始一天一天的数起日子来,不断的盼着江杰云的归期。 而江杰云在帝都也开始争分夺秒的进行最后的收尾,他要将自己的脱困的局面彻底的确定夯实,还要巩固一下这一段时间以来结交的社会关系,努力地把这张小小的人脉网络编结得更加结实有力,更经得起时间和距离的消磨一点,这东西将来也许还要派上更久也更大的用场。与他的投资目标也要好好沟通,不断的互相观察,考验,反复研究。 此外,他也没忘了忙里偷闲的去欣赏一下男人和他儿子的笑话,经此一变,除极大的被打脸伤面子,男人在明面上,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可暗地里是否也是如此,可就只有他自己和那些黑手们清楚明白了。而他的儿子也在这一次被彻底的清出了牌桌,失去了参与的资格,也许对男人一家三口来说,这才是最大,也最让他们痛心的损失,起码在未来的十几年里,他们会距离权力核心越来越远,他们手里一切都因此而不断的被分化消弱缩小,直到下一次赌局来临,老天如果开眼,给他们一个出色的后代的话,他们才再次有机会上场。 男人快气疯了,他一开始真是生气的,但他只觉得自己是被掉了面子,他也知道江杰云到了帝都,不过他没花心思像姜成卓和赵真旭的家长一样把这个孽种给关起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知道的时候,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该掉的架子都已经掉完了,他懒得费那个心,更不想给自己添堵,反正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觉得让这个小崽子在这巨大的帝都城里四处碰碰壁,撞个头破血流也不错,知道知道厉害。 可他忘了,在这十几二十年一遇的赌局里,参与者是不能有破绽的,就像是海里遇到了海里的鲨鱼群,身上不能有一点破口,否则立刻都有无数张锯齿獠牙的血盆大口一窝蜂的扑上来争抢撕咬,将你撕得粉碎,一丝肉丝也别想留下。 于是,在这一次局里,男人一家输了个彻底。 而这时,男人和他的儿子却再也没了精神和时间去找江杰云的麻烦,他们很忙,忙着内斗,男人恨儿子不争气,脑残,自己人给自己人下套子钻,又恨老婆不会教育儿子。 老婆更恨,恨男人的这些年来的自暴自弃,懦弱无能,更恨男人当年的风流无耻,薄幸缺德,没有他哪来的江杰云这个该死不死的孽障,没有江杰云又怎么会害得自己的儿子摔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又恨自己当年的选择和有眼无珠。 儿子也恨,恨老爸当年的做下事,恨老妈此时的狰狞,唠叨和哭闹,也恨自己的天真和幼稚,更恨江杰云这个罪魁祸首,麻烦的根源。 男人一家想停掉对江杰云的抚养费,想就此跟这个混账彻底斩断关系,可是当初的决定是两个家族定立下来的,现任的当家人在好好的欣赏了一出闹剧之后,怎么会甘心让男人如愿,更何况他也在看戏的同时仔细的观察了江杰云一番,觉得这小子的潜力不坏,虽然目前看着不能为家族所用,但这并不妨碍他随手结个善缘,而且这善缘还能让某人吃瘪,如何不让他乐善好施?反正也不花他自己的钱,谁不乐意装B充好人呢?而且还特意在家族里公开发了话,那孩子命不济,轮上那么一个爹,这么多年很不容易,挣命似的挣上一份家业,很有志气,以后谁也再不许为难他,虽然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可血源是骗不了人的,不能让人说我们家的人薄情寡义,气量狭小,连个有能力有前途的好孩子也容不下。 这话说得,可真够阴损毒辣加缺德的,妥妥的疯狂打脸,不只打男人的脸,连他儿子的脸一起打,打得满脸桃花开,一片姹紫嫣红,而且连这两个人的前途也一并给封死了,至少在近几年,人们说起这两父子的时候都会记起当家人的这两句犀利透骨的评价。 气得男人一家几乎要吐血,可是却辩无可辩,辩什么呢?他们这是典型的自作自受,好比是王八掉灶坑,憋气带窝火,有气都没处撒去,只能自己肝疼肺炸的默默消化。 看着他们那副倒霉德性上,江杰云连嘲笑都提不劲来,更别提报复了,反正他现在也没那个精力和能耐,等将来有功夫有势力的时候,看心情再说吧。 374,突然的惊喜 至于当家人那番看似公道的评语,受益者江杰云可是生不出半点谢,这位的所谓公道都是建议上对男人落井下石上的,如果真有这份爱护家族后辈的心,您早干嘛去了?如果他那该死的老子不是他的老对头,如果自己再分软弱一点,没有坚持到最后,只怕得不出他这么一个听着正经有调儿的屁来。 所以说,人到什么时候还得靠自己,这世上连你亲爹亲妈都靠不住,还有谁能可怜疼惜你?哪怕是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地跪着嚎,也没有人同情可怜你,只有自己咬着牙站起来,还得站出乐观开朗积极和蔼可亲遭人待见的范儿来,才能有人好心搭把手,扶你一回。 当然,也许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还要恩怨情仇的延续下去,这一切只能交给时间和未来。 而在这一串紧张密集,马不停蹄的忙碌之后,江杰云终于蹬上了飞向省城的飞机,踏上了回家的旅途,他靠在窗边,望着窗外大朵大朵无暇的白云,轻轻的勾起了嘴角,眸光幽远闪亮,黑得出奇,像两汪深潭——安小然同学,我回来了。 江杰云到达的日期通知的并不准确,他原本说是再过两天回去,不过事情意外顺利迅速的结束了,他心血来潮的去问是否还有现成的票,本来是没抱什么希望的,谁成想还真的遇到了一个退票的,江杰云拎自己那简单得不再简单的行李,立刻出门打了车,直奔机场,没有一丝犹豫——至于其他的大件行李,给安家三口和好友们买的东西早就打包好寄往锦岭的安家。 他到达锦岭的时候,正是一个阳光难得明媚的冬日午后,安然跑去图书馆查一份文稿的资料,连抄再写的花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是搞定,顺便还借了两本书,背着包出来的时候,人还沉在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恍恍惚惚的走着神,一路往自己停在图书馆院外的自行车旁边晃悠。 “安——小——然——”街对面有人拉了长声在喊她的名字。 她还没怎么回神,纯条件反射的望过去,然后一个雪白挺拔的身影在视线里从街的那边慢慢走近,她缓缓的想,对了,这是江杰云,怪不得声音那么熟悉,接着才一点点的反过味来,喜悦也从心底像游鱼一样先是缓慢,后是迅速的从水下潜游上来,最快尾巴用力一甩,蹭的一下高高的跃出水面——她来不及想更多,只是撒开了腿,张了手,朝着那个身影就扑了过去,嘴里只是嚷个不停,尖声叫着,“江杰云,呀,江杰云——” 江杰云没想到她会扑过来,微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迅速的张开了手,接住对面扑过来的那只包得里三层,外三层软乎乎的棉花球,见到心里想念的人,而她又如此热情,这让他极为开心,就像是飞速充了气的气球一样,饱胀胀的,几乎冲破胸膛,他的力气大,双手往她腰间和后背一搂一托,安然自然而然的顺着他的手劲抱住了他的脖子,他便趁着心里的高兴劲儿抱着她原地撒着欢的转了两圈,两人都笑了起来,安然一边笑一边叫,头上的帽子都歪到了一边,双腿摆荡在空中,人飞了起来,心情也高高的飞了起来,笑声在午后空荡寂寞的小街上传出好远,即便是双脚落了地,她的双手从他的脖子上滑了下来直接落在了他的腰,她也没有松开手,他更是不会,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搂抱着,他低着头,她扬着头,阳光带着柔和的温度明灿灿地打在两人的脸上,五官都在耀眼的光线里模糊融化了一般,只能看到那满脸和阳光一样明亮的,傻乎乎的笑,无比的开心和喜悦,笑得发僵发酸,还是停不下来。 也不知道,他们这样你瞅着我,我瞅着你傻笑了多久,安然忽然高兴的低了头,极亲昵的用头撞了撞江杰云坚实的胸膛,仍是笑着,“诶,你回来了,真好!” 江杰云被她撞得心动,直接圈紧了手臂,把她往自己的怀里用力的抱了抱,厚墩墩,软绵绵的衣服和身体,下巴压在她的肩头,呼吸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这熟悉的味道让他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长久以来的疲倦和千里归程行来的风尘,就在这一刻在阳光下随着空气中的细尘一一飞离。 安然伸手在他的背上紧紧一拥,然后拍了拍,两人终于分开这个拥抱,互相认真的打量起来。 认真说起来,他们这次分别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由于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也有太多的牵挂和艰难,现在这样互相望着,虽不到恍如隔世的地步,却又是感觉分别了很长时间一般。 尽管江杰云总是在电话里显摆自己在帝都的伙食丰盛美味,不过大概这段时间又劳心又劳力,他看起来倒是瘦了不少,五官面庞的轮廓显得更加的清晰明朗起来,眼下隐隐浮着青影,眼里红丝密布,显然是这阵子休息得不好所致,脸上也有倦色,但眉宇之间神情开朗飞扬,眼底眉梢笑意不尽。也许因了身上的风尘憔悴所致,也许是经过了这种历练考验,看起来显得又添了几分沉稳坚毅,除此之外,这么细细的看过去,好象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到底什么地方有了变化。 安然看完之后,假哭,“我可怜的孩子,怎么瘦成了一把骨头?” 江杰云先是笑,接着也对哭,顺便表白,“可不,安小然同学,我都快想死你了。” 安然心情特好,难得不吐槽,抬手跷脚拍拍他的头,“好乖,晚上姐姐给你炖肉吃。”随即又用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诶,你是不是又长个儿了?” 江杰云耸肩,“我也不知道。” “对了,你不是说后儿回来吗?怎么提前就跑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到家的?”冷静下来的安然这才想起江杰云突然出现的不对头来。 “正好有个退票的,那边的事也完了,我就回来了呗,钥匙。”江杰云走到安然的自行车旁业务十分纯熟的准备代驾,向安然一伸手,“把东西放家里,听叔和婶说搁这儿呢,我就坐车过来了。” 有人当免费司机,安然自然乐得享受,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递给江杰云,“那你怎么没提前来个电话?” 江杰云一边开锁一边转头朝她乐,“那不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嘛。” 我要是老老实实的打了电话,让你有了思想准备,你准备会一看见到我回来就往上扑呢? 他低下头开着锁,有点臭美的扬了扬眉,虽然他事先也没想到看到安然会这么高兴,可是这种结果让他感觉实在是“惊喜”,暗自为自己的突然袭击感到得意,打定主意,这美事以后还要再接再厉。 可怜某心理年纪老大的重生人士一无所觉,看着司机准备就绪,把自己往车筐里一塞,轻快的跳上后座,雄纠纠,气昂昂手指朝前一伸,指挥,“目标菜市场,冲!” “得令!”江杰云单手敬了个帅气却不知国别的军礼,脚下猛地一踩,车子箭一样的冲了出去。 安然没想到这厮一上来速度就这么快,身体微晃,轻声尖叫的同时连忙双手抓住了他的腰,随即抬手朝他的后背就是一掌,“慢点!” 某个刚刚起了点色心,可惜色胆儿还没练起来的少年人十分没出惜,被她的一双手往腰里抓了两下,顺带拍了一巴掌都傻乎乎的觉得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只想让她再抓得紧一些,或者再来上两巴掌再觉得舒服,于是不只车速不减,反而脚下卖力,车把也左右晃了起来,笑嘻嘻的迎着风叫着,“我饿了!” 车速这么快,车子又晃得厉害,安然果然如他所愿双手从抓改成抱,气得直叫,“慢点,慢点……” 两人一路吵一路笑,从图书馆到菜市场再到家里,似乎已经安静了许久的安家因他们的出现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彩票站里的人一见他们俩提了满手菜,说说笑笑着进来,之前没见着他的也都乐呵呵的打着招呼,“哟,小江啊,你这是回来了?” 江杰云在安家彩票站出没的时间太长,已经快成了这里的半个主人,对站里的熟客甚至比安然还要熟上几分,也拎着大堆的方便袋笑着回应着。 上了楼,安然开门,把自己的鞋换上,顺手也给他递了一双。 穿上舒适的拖鞋,再次拎起了菜,跟在安然的身后走向厨房。 “你饿得厉害不厉害,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垫一垫,我看你好像挺缺觉的,吃完了先睡一会儿吧。”安然从他的手里一样样的接过东西,分类归纳,该收到冰箱里的收进冰箱,该送到外面旧档案柜里的就先放到一旁,一会儿统一收好,还有一些是准备今晚现用的。 “行,我听你的。”江杰云站在一旁笑着看她忙碌。 375,撒娇和教学 江杰云他们几个不在家,家里现成的存货并不多,三口人的胃口跟吃货们的肚量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安然把冰箱和外面的铁皮文件柜翻了个底儿掉,最后给他弄了一盘牛肉馅的生煎包,配了一碗新打的米浆,又装了两碟小菜,放在托盘里要给他送到外面的餐桌上去。 江杰云却两手接过托盘直接放在了厨房靠窗的小桌上,那桌子不大,跟学校的单人课桌似的,没事的时候可以坐在那里一边熬粥煮汤,一边坐在那里看看书,喝杯茶,取的是个就近方便。就近拖过一把椅子跨坐上去,“不用了,我就坐这儿,我们说说话。” 在有时间且方便的情况下,不管是不是马上做饭,安然都喜欢在买完菜的第一时间将各类食材料理清爽,一来是最大限度的保证新鲜,二来也是习惯使然。听他这么说,也就由着他去了,其实乍然相逢,她也想多跟他相处一会儿,多说说话,大概是之前心里的牵挂和想念太多,现在见了面,总有一种不足的感觉,哪怕两人什么都不说,就是这么静静的待着也是挺好的。 果然还就没怎么说话,安然扎着围裙,戴了薄薄的医用塑胶手套——专用买了来做家务活的,轻薄贴服,不像一般的塑胶手套那种粗厚,十分灵活好用,低着头一样样的处理着买来的东西,分类,择菜,浸泡,清洗,切割……一样一样的做得有条有理,耐心细致。 江杰云也不说话,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她,不错眼珠的,嘴里嚼着,眼里瞅着。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不加掩饰,本来埋头做着工作的安然似乎渐渐感觉到了那视线里的力量感,转过头来看他。 冬日午后的阳光亮度渐退,此时从窗口照进来的光线已经显得份外的柔和,晕黄黄的一片,笼在江杰云的身上,毛茸茸的,瘦削下来的面庞在光影分明的照映下更显立体深刻,一双黑幽幽的眼不见底似的,看不清里的情绪,但目光却又柔软,带了些阳光般的热度,还有一点若有似无的笑,似是不足又似满足的望过来,不错眼珠的。 不知为何,被这样的眼光看着,安然心里忽然有那么点不自在,眨眨眼,“怎么了?你不好好吃饭,一个劲的瞅我干嘛?” 还一边吃一边瞅,瞅人的眼神跟瞅红烧排骨似的,一往情深的让人头皮发麻。 安然决定今晚一定要给这只肉食动物好好喂点肉,看着这位缺肉缺的,忒也瘆人了,那眼睛都要发绿了吧?再不给他喂足了,只怕再过些日子都能吃人了。 江杰云弯了眼,笑了,目光稍稍收敛了一些,“想你呗。” 安然听得这个撇嘴,哆嗦着肩膀给他看,颤抖抖的讽刺道,“唉呀呀,我真是受宠若惊,若惊啊!” 还想我,您那是想肉吧? 随即又得意起来,哼哼,幸亏我安大厨聪明睿智,买了好些肉,好好把这饿狼喂喂饱。接着又要叹气,一只江小狼已经给饿成这个疯样儿了,另外两只还没回来呢,这要是回来了,得成啥样啊? 安大厨瞬间肩膀一坠,压力山大。 一盘子生煎包,落到江大吃货的嘴里还不够塞牙缝的,真也就是垫垫而已,哪怕他还有意放慢了速度,没多大一会儿也就没了。 吃完了东西,他径自站起来,取了围裙往身上系。 “诶,你不困啊,去睡一会儿吧,放这儿,我来。”安然停下手里的活,直接劝他去睡,“你看看你那眼睛熬的,跟得了红眼病似的。” 江杰云犹豫了一下,也就放了手,他这么着急回来,一方面是想家,想安然,想朋友了,另一方面家里的事也是不等人,帝都里顺着势解了锦岭这边的禁,那只是说明衙门里面不会再有人刻意为难,所谓的停业整顿什么的都成了屁话,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一段时间,他们手里的产业元气大伤,原本搭得好好的架子,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手下的管理人员走了十之七八,员工更是几乎跑了个干净,剩下的几个也只是一时找不着工作的,没办法只能这么跟着干耗着,心已经散没了。这还不是关键要紧的,最让江杰云感到痛惜的是,经此一来,他们一直小心在意维护的企业形象被那些官老爷们的欲加之罪给毁了个七七八八,招牌口碑之东西,真想建立起来没个几年的功夫是不行,可真要毁了它,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再想树起来,却比一无所有的时候更要难上加难,出于天性使然,人们对伤害的记忆总是特别的深刻,想让顾客忘掉那些不好的事要比让他们记得自己的好事费上百倍千倍的力气。 那个孙子这是等于放了一把火,把他们之前建好的房子烧了个火光冲天,现在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的半废墟,想要再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不知要费上多少的力气。 之前,他一直在跟那三只潜力股不断接触,他这边固然是不愿轻易下注,但同时也是手里缺着下注的资本,握着这么一片废墟,他哪有半点下注的实力?这次能侥幸脱困,还得多亏了那些暗中操作看戏得利的黑手们,是各方较力的结果。 如今,这废墟的重建,不仅关系到他们以后的发展,在千里的之外的帝都更有无数双眼睛在各有用心的观望着,想借此来看看他的能力和手腕来,他如果不尽快地干出点样来,别说什么参与到赌局里捞好处,只怕那男人一家就要毫无顾忌的来整死他了。 所以,他必须尽快的把那王八蛋给他祸害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利整了,消除了不良影响,把各处的架子都搭起来,重新夯实基础,重新出发。 “那行,我回对面屋去打几个电话,一会儿做饭的时候,你招呼我一声,我给你打下手。”江杰云又把围裙放回了原处。 “这点小破事可用不着你老人家操心,有功夫你就睡会儿去,快走吧,快走吧,该干嘛干嘛去。”安然头也没抬,不在意的摆摆手,赶苍蝇似的。 本来想着转身就走江杰云心里立刻又不舒坦,一爪子落在安然的头上一阵猛揉,十分不满的抗议,“诶,安小然,我刚回来,你也不说好好看我两眼,就这么急着把我赶走,你不想我呀你?有你这么狠心的么?” 安然让他说得噗嗤一乐,抬起头来看他,“哟,江小云,你啥意思啊?你难道还想撒娇是怎么的?” 江杰云抱着肩,往一旁的冰箱上靠,“怎么地吧,我还就撒娇了。” 安然翻了个白眼,得,恕她少见多怪,还真没见过撒娇撒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说到撒娇呢,你这样可不行,江杰云。”安然一本正经的纠正他。 江杰云扬眉,“那什么样才行,你撒个样儿给我看看?” 安然还真就站起来,把手上薄薄的医用手套一摘,站到他的身前,一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慢慢地扯了摇,细声细气地开始“教学”,“杰云哥哥,你最好了,杰云哥哥,你好好看看我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不好呢? 她的那句“杰云哥哥”刚一出口,“杰云哥哥”立刻就傻了。从小到大还真没人认真的管他喊过“哥哥”,安然的声音又是有意的调过的,平时清脆的调子放软又加细了,端的是又娇又嗲,安然这人干嘛都认真,这会儿就是开玩笑也开得认真,娇嗲得恰到好处,并不腻人,这一声“杰云哥哥”叫得实在是娇俏无比,就像一片纤长柔细的羽毛搔在心尖上,半边身子都是又痒又麻。 这麻劲儿还没过去呢,安然下面那句又来了,他便傻愣愣的顺着她的话往她的脸上瞅,她的脸朝他半扬着,这么会儿的功夫,太阳又到了快下山的时候,冬日夕阳颜色柔和漂亮,粉盈盈铺在给她白暂明净的脸上,好像打了一层薄透的胭脂,十分的可人。 安然的这张脸上,生得最好的就是眼睛,水灵灵的,这会儿又故意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大大的张着,一瞬不瞬,又可怜巴巴的瞅着你,映着天边的夕光,几乎称得上一个波光潋滟。 江杰云刚刚觉得自己这心痒痒得不行,再对上她这双眼,立刻感到完了,这心直接液化了都,直接被打成了果汁,散发着甜蜜微酸的气息,还水波荡漾的。 可这还没完,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话音不知不觉就落到了她的嘴上。 据说女人的唇部肌肉一过二十岁便开始缓慢的步入衰老期,而十几岁的少女嘴唇最是漂亮。 安然又好臭美,自己从书堆里淘了方子,弄了些蜂蜡,凡士林油之类的东西自制润唇膏,口袋里总是不忘带上一支,自己弄的东西用着放心,没事就掏出来抹抹,两片嘴唇时时滋养得柔亮水嫩,就像新开的玫瑰花瓣一般娇美润泽。 376,撒娇的后果 安然为了配合着撒娇,这会儿两片嘴唇微微嘟着,看起就像……就像邀吻一样……是不是吻上的味道也像是夏天的时候,安然做的那种加了玫瑰花瓣的冰糕甜点一样,带着无尽的甜蜜的香气…… 她还在问着“好不好嘛~”,江杰云却只是半张嘴,嗓子里像是着了火,又干又紧,一个“好”字是死也吐不出来,视线也如同被拴了绳子,牢牢的盯在她的唇上,挪不动一丝一毫。 安然对自己撒娇的表现十分得意,要说她们这几个女孩子里最会撒娇的绝对非小周姑娘莫属,而小周姑娘各种撒娇手段中最经典的就是这一句,“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几句话“好不好嘛”下来,直接能把人的一身钢筋铁骨给叫成香酥鸡。安然被逼无奈地当了这么些年的“香酥鸡”,别的不行,说起这句话来,自认怎么的也有小周姑娘的八成功力。看到她这句压箱绝招一出,把江杰云麻了个呆傻,立刻哈哈的坏笑起来,刚刚还抻了人家袖子慢慢摇的爪子转手“啪”的一下拍在江杰云肩头,“知道了吧,这才叫撒娇哩,你说你那撒的叫什么娇,叫逼迫还差不多,学着呢,哼~” 某人撒娇中和撒娇后的反差对比实在太过,直接把江杰云那飘飘悠悠,越飞越高,轻盈得好似一片粉红色的小羽毛的少年心给直接从高空“嗖”的一下击落,坠落在地,摔得粉碎粉碎的,老受伤了!半天也缓不过劲儿来。 “喂喂,还真被我迷晕了,不会吧,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某罪魁祸首还在笑嘻嘻的歪着头开玩笑。 江杰云抬手使力把她一头本就被揉得有点翘起的头发揉成了一个鸟窝,屁也没放一个,板着脸掉头就走,大步流星的,留给某个没心没肺的混蛋一个异常坚决,嗯,细瞅还带着悲愤的背影。 安然耸耸肩,朝着他的背影作了个鬼脸,然后拿起一旁的手套戴起来,哼唱起外文小曲儿,低了头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江杰云则是几步急走,火烧屁股似的出了安家的大门,随即直接靠在了铁门上,室内外温差巨大,冰冷的空气无孔不入的迅猛包裹温暖的身体,飞快吸取着体温。江杰云觉得他现在正是需要借助这寒冷的天气来给自己冷静一下,可哪怕天儿再冷,他的脑海里依旧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自动反复循环地播放着安然刚才撒娇时那可爱模样,最后的镜头都停驻在她那两片柔嫩的嘴唇上,耳边还十分合拍着,没完没了的响着安然那几句话,也不是因为她的样子,还是因为她的话,总之,江杰云觉得这会儿显然还是不够冷,暖和,太他、妈、的暖和了,看把他给热的,不只脸,耳朵都红了,眼瞅着要出汗了快。 他抬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咬牙切齿地低声自语着,“妈、的,干活干活,赶紧干活,全他、妈、的干完了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急不可待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房门钥匙,开门,关门,换鞋,开工,一连串的动作别提多么的果决坚定了。 经过安然今天这么一番现场教学,江杰云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不同的人作同一件效果绝对不同,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做同一件事的效果也是不同,因人而异,因时而异。 今天这个撒娇的人要换在了周芳华,他肯定是毫不在意,直接接着犯忿逗笑,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就连安然自己,在他心动之前,类似的玩笑也不是没有开过,那时也没半点不自在。 可现在呢? 江杰云同志觉得,撒娇这个事,一定要严肃对待了,起码在他告白成功之前,是绝对不能再向安小然同学撒娇了! 到了真正开始工作的时候,也就顾不上想那么多了,一个个的电话打出去,又有一个个的电话打进来,重整旗鼓的工作既要迅速又要稳重。 不过,江杰云倒也没有为了工作忘了别的,看看距离之前跟安然敲定的准备晚饭的钟点还有一段的时候,他便停下来手里的活,开始给几位好友打电话,报告自己回来的消息。 本来几人都想明天就来看他,后来再一核计又感觉不妥,他明天开始大概就要忙起来了,姜成卓和赵真旭又没回来,只怕他会忙得分身乏术,干脆个个踊跃报名充当免费劳工,他如果需要他们做什么,打电话招呼一声,他们一定随叫随到。 江杰云倒也没假模假式的假客气,他现在也确实是缺人,在开始召到足够的人手之前,手里还真有不少活需要有人帮忙。可一来合适的人手不是那么好召的,二来恢复营业的前景如何还不好说,为了稳妥和节约起见,只能边工作边慢慢的招工,现在也只有靠朋友们多多帮忙支应了。 打完了电话,江杰云把桌上的东西简单的归拢了一下,就去找安然报道。 为了安安生生的吃上一回饭团圆饭,这天的晚饭,他们吃得很晚,直到结束营业才开始在餐厅里就坐,都快赶上夜宵的点儿了。 晚餐安然扎扎实实的做了好几道肉菜,基本都是红烧的,什么红烧肉,红扒肘子,红烧排骨,红烧牛肉,就连汤也是酸菜细粉炖大骨头,量不小,别说是喂一个江杰云,就是拿来喂一匹狼也差不多够了。 江杰云回来了,安国庆高兴,又把之前江杰云他们拿回来一直没舍得喝,纸包纸裹着收藏起来的茅台给掏出来了,精心宝贝的倒了一小酒壶,细致的烫上。 李彩凤今天也是格外的好说话,不仅让安国庆和江杰云,还有安然开了酒戒,就连她自己也是倒了些啤酒相陪。 大家一起举起杯子,安国庆的祝酒词从来实在,“今儿高兴,大家好好喝一回,卓子和小胖不在,就从杰云开始,我记得有个词叫‘否极泰来’,对吧,小然?” 安然笑眯眯的点头肯定老爸的说法。 “你们三个现在就是这样,从现在开始,坏运道就算完事了,再来就全是好事了,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咱们大展鸿图!”安国庆说完带着将酒杯往前一送,其他人也跟着纷纷碰杯,“怎么样,杰云,陪叔走一个?” 江杰云笑着点头,毫不含糊,“那就走一个。”还不等李彩凤阻止,这爷儿俩已经一仰脖,咕呼一口闷了,还齐齐的一亮杯底,没了,气得李彩凤照着安国庆的后背就是“啪”的一巴掌,“你看看你,发的什么疯啊,怎么教孩子呢这是?” 安国庆被老婆狠拍了一掌,不痛不痒的,还乐呢,“哎呀,今儿难得高兴嘛。” “高兴也不能多喝,慢慢的喝。”李彩凤皱着眉,声音严厉,可眼里却带着笑。 江杰云连声附和,“对,对,慢慢喝,我陪叔慢慢喝。” 安国庆也是见好就收,生怕媳妇急眼了不给酒喝,“哪能呢,这可是好酒,你让我快喝,我也舍不得,茅台啊这是!” 安然却一点都快自家老妈,还嘻皮笑脸的端着自己的葡萄酒酒杯朝李彩凤道,“哎呀妈,不管他们俩,来来,咱们也走一个,嘿嘿~” 李彩凤倒是不介意跟自家闺女走一个,她本人还是有点酒量的,至于安然手里的葡萄酒是家里自酿的,酒精度数很低,跟甜水似的,偶尔多喝一点也没什么大问题。 有了江大吃货这个大胃王在,再挑嘴的人也能被他拐带着多吃半碗饭,更何况安家三口见了他回来心情便好得不行,酒没少喝,胃口更是大开,四口人造了一桌子的菜,那么多的肉菜到最后居然连菜汤都没剩一点,全部干净利索。 照例仍是安然和江杰云善后,本来安国庆和李彩凤还怕他千里迢迢的赶路回来会累着,一个劲的催他去睡,后来他坚持,也就不管了。 江杰云的酒量在这些年生意往来的应酬中早就练了出来,这么几小盅白酒还不够塞个牙缝的,安然倒是喝得有点多了,先是喝了点葡萄酒,后来兴子头上来了,就又换了啤酒,最后趁着李彩凤没怎么搭理她,便偷偷摸摸的在江杰云的掩护下从他的酒盅里顺了点茅台过过瘾。这下真是“三盅”全会了。喝酒就怕混着喝,本来她的酒量也不怎么着儿,这么一混,虽然总体上喝得其实并不多,但在效果上却是有点醉酒。 江杰云见她那样那里还敢劳动她的大架,给她泡了助消化的水果茶,自己扎着围裙慢慢洗碗。 安然喝多了倒是不闹人,老老实实地在窗前的小桌子那里坐着,两手捧着茶杯,一会儿喝上一口,喝完就笑眯眯的弯在一双眼,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某洁癖狂没完没了的洗碗。 江杰云洗一会儿便忍不住回过头去看看她,看到她红着脸,张着雾气蒙蒙又湿漉漉的眼睛,傻乎乎的朝他笑,就也忍不住的笑起来,笑得嘴角发酸再转了头去继续洗,洗两下又忍不住回头去瞅她,见她还是那样一边喝茶一边望着他,心里就觉得又宁静又甜蜜又幸福。 377,奋斗的动力 在她微笑的注视下,便觉得就这么不停不停地仅仅洗上一辈子的碗就行,只愿时光停驻在这一刻,不再前进,可转念想想,又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干活,干活,赶紧干活,工作都结束了,才能腾出精力做更重要的事,越是重视越是小心,越是要拿出全部的精力来,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失误和马虎。 这么一想,旅途奔波的疲惫似乎都消褪了不少,心里的那份企盼俨然已成为他奋斗的动力之一,而且是重要动力。 这一晚,江杰云房间的灯火又是亮到了很晚。 果然,就像好友们估计的那样,从第二天开始,江杰云就开始极度忙碌了起来,就连这些朋友们也跟着忙个不停。 姜成卓和赵真旭也是长时间的跟江杰云通着电话,讨论着被查封的生意重新开业的计划。 重新开张这事相当的有讲究,不是风头一过,悄没声的开张就完事的,要消除以前被清查时造成的不良影响,就要下足功夫,还要给人一种面貌一新的感觉,同时也是一种广告效应。 通常来说,一般的商家会采用一些打折促销,装修整顿,节目表演之类的手段,江杰云他们觉这些方法都有些常见,而且对消除影响也没什么太大的帮助,他们更想针对不同的行业采取不同的策略,形式新颖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症下药,切实的把不良影响降到最低的同时,更要结合他们之前确实下的企业文化发展的路线,不能偏离,讲求一个可持续的发展。 安然他们这几个打杂的好友们虽说没干什么正经事,但毕竟不同于平时在学校时的埋头学习,与老师同学们的日常交往互动不同,也算是一种与社会的初步接触和历练,要怎么与成年人打交道,要怎么处理与这些临时的同事之前的关系,要怎样接待上门的客户,一些社会上接人待物的基本礼仪规范,办公室的各种杂七杂八的工作流程等等,零零碎碎的不成体系,却也让这些生活环境单纯的孩子们各自有了受益,精神面貌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产生着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 这里最有趣的还要属楚飞飞这个八卦狂人,此位同学说她是个信息收集癖患者还真是一点都没冤枉她,不管什么样的信息,不管信息中的人她认不认识,也不管这信息对她有没有用,反正这位姑娘走到哪儿就收到哪儿,收集信息,分析内容,寻找真相,刨根问底这一类的事,已经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的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到了江杰云这边来帮忙,才不过两三天的功夫,不只她平时接触的几个管理人员,临时同事的消息被她查了个五六分,就连往来的几位客户的信息也被她收集了不少,绝对不负她江湖百晓生的称号。 而且,这位是越到陌生的环境越亢奋,陌生的环境代表什么?代表有大把大把海量的信息等待着她去收集,分析和探索,而旧有的环境都让她给发掘了个干净,虽然事情每天都有发生,但仅仅那些鸡毛蒜皮的零星小事怎么能满足楚姑娘那颗疯狂激昂的八卦之心? 于是,楚姑娘感叹,还是广阔天地更有作为啊! 安然他们几个见她这样全部笑喷,这姑娘气质冷淡,言谈精省犀利,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路消息,似乎她全部的都热情都放在了这些消息上。 江杰云忙得恨不得变成齐天大圣孙悟空,拔根猴毛变他十几二十个分身替他干活才好,哪里有时间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不过,在吃晚饭时,听到安然当玩笑时聊起来的时候,他却明显上了心,追着问了不少问题,然后便沉默下来,努力了吃着肉,到了涮饭的时候,他才说,“既然飞飞对收集信息的劲头这么大,我倒是可以让她更高兴一点。” 安然听得讶异,“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江杰云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哼道,“你说我的主意是鬼主意,我干嘛还要告诉你?” 安然却不着急,弯了眼,伸出手去扯他的袖子,半仰了脸,朝他张大眼。 江杰云心里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嗓子发紧的咽了一口唾沫,十分警惕,“喂,安小然,你想干嘛?” “杰云哥哥~” 安然想干嘛,安然就想恶心恶心他,她跟他斗忿抬杠都成了习惯,一遇到开玩笑胡闹的借口自然不会放过。 殊不知,江杰云现在最怕就是这个,尤其是这一声“杰云哥哥”被她拉着长声,带着余韵娇声嗲气的一喊,再配上那一又水意盈盈的眼和眨动的纤长浓密的睫毛,他的那颗敏感青涩的少男心啊,顿时哆嗦颤抖起来。 “得得,你别叫得这么吓人啊,跟你说了还不行吗?” 安然立刻得意起来,爪子也从他的袖子上放开了,转而改了路线,调戏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乖,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很看好,俊杰同志,快把你的方法说出来,让姐姐听听。” 这二位真是闹腾惯了,刚才还“杰云哥哥”,这会儿又变成了“姐姐”,辈儿份忽大忽小没个一定。 江杰云现在怕她撒娇,更怕控制不住自己,沉不住气把计划搞砸,哪里还敢跟她计较这个,果然立刻把自己的打算乖乖的说出来,“既然她对这个感兴趣,我明天就让她多做一些这方面的相关工作。” 经过这一次的事,尤其是在帝都孤身奋战了遭之后,江杰云现在对信息收集这一块开始空前的重视起来。如果这一回,他能提前知道男人一家的消息,收集到家族里的更多资料,不仅可以完全避开这番危局,甚至还可以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的捞取更多的好处。信息的收集整理是多么的不易,他现在是深有体会,很多时间,你仅仅有能力,有实力还是不够的,机遇偏向有准备的人,而这份准备也并不只是指能力和实力,信息可以带来更多的东西,可以料敌于先,也可以风险预估,只有信息丰富,才会耳聪目明,才会高瞻远瞩。 既然重视了,就要开始在这方面下功夫,但现在一来人手不够,二来要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仅靠认真的是不行的,还需要一点天赋和热情,安然今天的话提示了他,他身边不正好就有一个现成的人才吗? 不过,他跟楚飞飞接触的时间毕竟短,不像对周芳华,郑晓和吴泽荣他们那么了解,平时大家谈论个八卦也就当成玩笑来听,这会儿真是要做事,还是需要看一看她这方面的能力到底有几分。 但不管楚飞飞的水平到底能怎么样,他都打定了主意,将来一定要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专门来负责收集各种信息和情报工作。现在他的元气还没恢复过来,除了自己多在这方面下点功夫之外,也只能希望楚飞飞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请她先帮帮忙了。 第二天,楚飞飞听说江杰云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份工作,立刻看着江杰云的眼神都变了,安然瞅着她那模样就跟江大吃货饿了好几顿没吃着肉似的,都快冒了绿光了。 江杰云也让她看得忍俊不禁,得,别的不说,单只这份热情就值得肯定,干工作的这事,天赋和认真固然重要,但是有了热情和爱好却可以带来本质性的改变。 事情太多,人手不足,百废待兴,江杰云初回锦岭的这几天,手底下的事可说是一片的兵荒马乱,但也就是这么几天的功夫,已经足够帝都那边的风声传到这座偏远的小城了,这天的一早,安然刚准备做早餐,李彩凤和安国庆才洗漱完毕,正清点着零钱,为一天的开业做些准备,江杰云则利用早餐之前的时间,坐在餐桌前,埋头调整头一晚做下的今天一天的工作安排和计划,安家大门就被擂鼓似的敲响了。 几人都让这阵抄家一样的敲门声给吓了一跳,安国庆皱眉,很不高兴的吼了一声,“谁啊?”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门,家里有他这个大男人和江杰云这个大小伙子,他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再说,他们家这么些年还真没跟谁有过什么大过节值得别人大清早上门抄家的,而且真有想闹事的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来,只是觉得对这种粗鲁的敲门方式有些不满而已。 不料,他这边刚把门打开,迎面就见一个肉乎乎的人影带着一阵寒风朝他扑了过来,身手还挺灵活,双手一张,一下子挂到了他的脖子,好家伙,这又扑又挂,差点没把身高马大的安国庆直接给扑倒了压在底下。这位着急热情似火,一点没觉着自己的这份爱意表达的太过“沉重”,还在那边兴高彩烈的满嗓子嚷嚷,“叔儿,叔儿,我回来了!哎哟,叔儿,我可想死你们了!哈哈……” 378,一物降一物 安国庆身上吊个了大肉球子,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惊过之后就是喜,大巴掌照着赵真旭肉墩墩的后背就是一拍,也乐了起来,“哎呀,小胖你这臭小子,我还以为是谁呢,你也不说打个电话,你这臭小子,叔儿怎么不想你?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二位是真高兴,高兴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安然这会儿听着声儿也从厨房冲了过来,一看到抱在一起的老爸和赵真旭就乐得跳脚直叫。 李彩凤是光顾着笑,还就是江杰云镇静点,“得得得,赵小胖,你赶紧的,别赖在叔儿身上,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板儿,都快把叔儿给压趴下了。” 赵真旭这么一瞅,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是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了,自然也就把自己那“稳重”的体格儿给忘了个干净,胖脸一红,有点扭捏,“嘿嘿,我这么不是想叔儿了吗?就想着叔儿热乎热乎。” 安国庆倒是不在乎,“没事没事,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呢,小胖这么点份量算什么啊,再说你看看这些日子折腾的,这都瘦了啊。”说着就转回身嘱咐女儿,“小然啊,回头可得给小胖补补,你看看,这罪遭的。” 李彩凤在一旁也是一叠声的附和,摸着赵小胖那红光满面的肉脸心疼得不行,“可不是吗,小胖啊,爱吃啥可别憋着,想吃啥咱就做啥啊,这阵子可是遭老了罪了。” 听到安国庆和李彩凤这瞪着眼睛说瞎话的偏心劲儿,安然和江杰云一齐叹气,虽然他们对赵小胖的被关和归来也是一样的心疼和开心,可是哪怕再心疼,怎么仔细的看,认真的看,也没从这胖子那肉球一样“伟岸”的身躯上看出半丝消瘦的影子来,这明显是富态得更胜以往嘛。 赵胖子现在可不是当年的瘦骨伶仃小可怜,就算是被圈在家里不得自由,憋闷暴躁,可也没在嘴上亏待自己,把心里满满的愤恨都加倍地转化对食物的热情上了。 以往在外面的时候,这家伙是能吃,可能吃也能干,一身的肥肉总还能消耗下去一点,但自从这位爷被家里关了起来,电脑倒是还让他摸,却不能联网,除了成天坐在电脑前编编程序之外,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跟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也差不离了,几乎是把自己当成猪来养,这一身的肉眼瞅着是又肥了一圈还有余,还要补?补什么啊,趁早减肥是真格儿的。 可人赵小胖就爱听这话,这位先生人胖面憨,天生一副老实忠厚相,嘴又会说,最喜欢讨长辈们的欢心,一听安国庆和李彩凤心疼他,立刻顺着竿的撒起了娇,偏偏这两位还就吃他这套,看得安然和江杰云好气又好笑。 赵真旭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看出了自己恢复自由的希望,饭后探了一下家里的口风,又顺势运作争取了一下,也就彻底的被解除了禁闭,若不是当时天已经太晚了,他只怕连夜就跑了回来,今天一早,扒开眼,这位连早饭都没吃就一路飞奔了回来。 到了下午的时候,姜成卓也来了电话,让安国庆和李彩凤出门接他,这位公鸡兄是打了车回来的,照他的说法是,他可不像赵小胖那个没出息的货,两手空空,两袖清风的就滚回来了。 哦,好嘛,说把爷关起来就关起来,说放出来就放出来了?你当是放屁哩,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哪有那么轻巧便宜的事!这年头干啥不得出点血啊?哼哼,作你奶奶的春秋大梦! 安国庆和李彩凤出门一看,简直都有点傻眼,好家伙,虽然好些日子没见,这位小同志真是风采更胜以往,到什么时候都不改这雁过拔毛的革、命本色,好好的一辆出租车,能塞东西的地方全塞满了,就连姜成卓的脚底下都被塞了个满满当当,如果不是司机还要踩刹车和油门,只怕这位仁兄连人家司机脚边的空档也不放过。 司机也是一脸的无奈,直说开了多少年的车了,也不是没见过单身租房一族利用出租车搬家的,可就真没见过一个把东西塞得这么满的,充分领会了一把见缝插针的最高的境界。有心要多跟他要点钱吧,他反而开口让你给算便宜点,合着他塞这么老些东西反倒有理了?他今儿这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绝对的强人,小伙子有钱途啊! 安国庆和李彩凤深以为然,这孩子哪是回家啊,这真是实实在在的搬家。本来他们俩还纳闷,他能从家里带多少东西,还得让他们上门口去接,结果这一看,真是不接不成,仅凭他自己一个,就算再长出三只手来也不够用。 “卓子,你这拿的都是什么东西啊,这么老些?”安国庆和李彩凤看着被卸在路边的大包小包大盒小盒的东西,不由得有点傻眼。 公鸡兄重获自由,见到了亲近的长辈,一脸的喜气洋洋,一弯腰,一手拎一大包,胳肢窝里还挟两,嘴上还叨着一只小口袋,含含糊糊地说,“唉呀,叔儿,婶儿,咱们赶紧动手搬吧,省得耽误生意。”这位总是跟孔方兄最亲近,句句不离。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琢磨倒也是,他俩也是让小子这副逃难的架势给整蒙了,站在大马路边上就讨论开了,赶紧搬吧,要讨论回家慢慢再聊。 来来回回倒腾了好些趟,总算是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给划拉进了彩票站,再由姜成卓自己一点点往楼上搬。 搬完东西,一分钟都没耽搁,给江杰云打了个电话,问了一声他们现在办公的地点,公鸡兄便立刻跨了自行车杀了过去。 好友重逢的开心可想而知,欢呼声,尖叫声,大笑声,笑闹声……几乎把房顶掀翻,待到诸般声响渐渐弱下来的时候,一线哭泣声倒是慢慢大了起来,小周姑娘太高兴了,高兴到了忍不住开哭。小周姑娘撒娇的功夫高深,又能哭的劲头也不容小觑。 这把公鸡兄吓的,刚才还乐得威风八面,挺胸叠肚翘尾巴的,这会儿一见周芳华这顿哭,立刻慌了,搓着手围着她团团乱转。 小周女王不吃亏,姜成卓被关了这么长时间,她可没少担心,没少偷偷的流眼泪,她又不是林妹妹,他也不是宝哥哥,她上辈子可不欠公鸡兄的,眼泪也不能白流,趁着公鸡兄被她哭得蒙圈,趁机敲诈了不少好处。 公鸡兄平日里跟人讨价还价成瘾,这会儿却一叠声的乖乖就范,小周女王说嘛都立刻点头,然后眼巴巴的盯着小姑娘的大眼睛,您说啥是啥,您能不哭了吗? 好友们在一旁看着偷乐,嘿嘿,从来只有这只铁公鸡跟别人讨好处,讲价钱的,现在总算是报应来了,有人能从他那里占得便宜,不容易啊,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公鸡兄怕什么?怕小姑娘的眼泪啊! 待到晚上回家的时候,安然特意跟在江杰云他们的屁股后面去他们家里参观一把,下午的时候尽听着姜成卓埋汰赵小胖怎么怎么笨蛋无能,吹嘘自己怎么怎么机灵聪明,所以她特别好奇这位老兄到底都把什么搬回来了。 姜成卓搬东西的时候匆忙,把那些包包裹裹的都一股脑地堆在客厅窗前的地台上,小山似的,这会儿跟打家劫舍的强盗回了山寨,忙着分赃似的,自个儿往那堆东西前一蹲,朝身后的三位好友招手,“我当时光顾着搬了,也没顾得上仔细琢磨,这会儿得好看看,把能用的捡出来,不能用的赶紧卖换钱好买年货,过个肥年。” 好友们在一旁看着偷乐,嘿嘿,从来只有这只铁公鸡跟别人讨好处,讲价钱的,现在总算是报应来了,有人能从他那里占得便宜,不容易啊,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公鸡兄怕什么?怕小姑娘的眼泪啊! 待到晚上回家的时候,安然特意跟在江杰云他们的屁股后面去他们家里参观一把,下午的时候尽听着姜成卓埋汰赵小胖怎么怎么笨蛋无能,吹嘘自己怎么怎么机灵聪明,所以她特别好奇这位老兄到底都把什么搬回来了。 姜成卓搬东西的时候匆忙,把那些包包裹裹的都一股脑地堆在客厅窗前的地台上,小山似的,这会儿跟打家劫舍的强盗回了山寨,忙着分赃似的,自个儿往那堆东西前一蹲,朝身后的三位好友招手,“我当时光顾着搬了,也没顾得上仔细琢磨,这会儿得好看看,把能用的捡出来,不能用的赶紧卖换钱好买年货,过个肥年。” 三人也不含糊,立刻摩拳擦拳,跃跃欲试,分赃神马的最爱了,于是拆包裹的拆包裹,搬东西的搬东西。 待到把这些大大小小的包裹和口袋都打开来一看,安然头上立刻刷一排整齐头发丝一般数量庞大且密集的黑线,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安国庆身上吊个了大肉球子,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惊过之后就是喜,大巴掌照着赵真旭肉墩墩的后背就是一拍,也乐了起来,“哎呀,小胖你这臭小子,我还以为是谁呢,你也不说打个电话,你这臭小子,叔儿怎么不想你?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二位是真高兴,高兴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安然这会儿听着声儿也从厨房冲了过来,一看到抱在一起的老爸和赵真旭就乐得跳脚直叫。 李彩凤是光顾着笑,还就是江杰云镇静点,“得得得,赵小胖,你赶紧的,别赖在叔儿身上,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板儿,都快把叔儿给压趴下了。” 赵真旭这么一瞅,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是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了,自然也就把自己那“稳重”的体格儿给忘了个干净,胖脸一红,有点扭捏,“嘿嘿,我这么不是想叔儿了吗?就想着叔儿热乎热乎。” 安国庆倒是不在乎,“没事没事,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呢,小胖这么点份量算什么啊,再说你看看这些日子折腾的,这都瘦了啊。”说着就转回身嘱咐女儿,“小然啊,回头可得给小胖补补,你看看,这罪遭的。” 李彩凤在一旁也是一叠声的附和,摸着赵小胖那红光满面的肉脸心疼得不行,“可不是吗,小胖啊,爱吃啥可别憋着,想吃啥咱就做啥啊,这阵子可是遭老了罪了。” 听到安国庆和李彩凤这瞪着眼睛说瞎话的偏心劲儿,安然和江杰云一齐叹气,虽然他们对赵小胖的被关和归来也是一样的心疼和开心,可是哪怕再心疼,怎么仔细的看,认真的看,也没从这胖子那肉球一样“伟岸”的身躯上看出半丝消瘦的影子来,这明显是富态得更胜以往嘛。 赵胖子现在可不是当年的瘦骨伶仃小可怜,就算是被圈在家里不得自由,憋闷暴躁,可也没在嘴上亏待自己,把心里满满的愤恨都加倍地转化对食物的热情上了。 以往在外面的时候,这家伙是能吃,可能吃也能干,一身的肥肉总还能消耗下去一点,但自从这位爷被家里关了起来,电脑倒是还让他摸,却不能联网,除了成天坐在电脑前编编程序之外,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跟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也差不离了,几乎是把自己当成猪来养,这一身的肉眼瞅着是又肥了一圈还有余,还要补?补什么啊,趁早减肥是真格儿的。 可人赵小胖就爱听这话,这位先生人胖面憨,天生一副老实忠厚相,嘴又会说,最喜欢讨长辈们的欢心,一听安国庆和李彩凤心疼他,立刻顺着竿的撒起了娇,偏偏这两位还就吃他这套,看得安然和江杰云好气又好笑。 赵真旭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看出了自己恢复自由的希望,饭后探了一下家里的口风,又顺势运作争取了一下,也就彻底的被解除了禁闭,若不是当时天已经太晚了,他只怕连夜就跑了回来,今天一早,扒开眼,这位连早饭都没吃就一路飞奔了回来。 到了下午的时候,姜成卓也来了电话,让安国庆和李彩凤出门接他,这位公鸡兄是打了车回来的,照他的说法是,他可不像赵小胖那个没出息的货,两手空空,两袖清风的就滚回来了。 哦,好嘛,说把爷关起来就关起来,说放出来就放出来了?你当是放屁哩,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哪有那么轻巧便宜的事!这年头干啥不得出点血啊?哼哼,作你奶奶的春秋大梦! 安国庆和李彩凤出门一看,简直都有点傻眼,好家伙,虽然好些日子没见,这位小同志真是风采更胜以往,到什么时候都不改这雁过拔毛的革、命本色,好好的一辆出租车,能塞东西的地方全塞满了,就连姜成卓的脚底下都被塞了个满满当当,如果不是司机还要踩刹车和油门,只怕这位仁兄连人家司机脚边的空档也不放过。 司机也是一脸的无奈,直说开了多少年的车了,也不是没见过单身租房一族利用出租车搬家的,可就真没见过一个把东西塞得这么满的,充分领会了一把见缝插针的最高的境界。有心要多跟他要点钱吧,他反而开口让你给算便宜点,合着他塞这么老些东西反倒有理了?他今儿这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绝对的强人,小伙子有钱途啊! 安国庆和李彩凤深以为然,这孩子哪是回家啊,这真是实实在在的搬家。本来他们俩还纳闷,他能从家里带多少东西,还得让他们上门口去接,结果这一看,真是不接不成,仅凭他自己一个,就算再长出三只手来也不够用。 “卓子,你这拿的都是什么东西啊,这么老些?”安国庆和李彩凤看着被卸在路边的大包小包大盒小盒的东西,不由得有点傻眼。 公鸡兄重获自由,见到了亲近的长辈,一脸的喜气洋洋,一弯腰,一手拎一大包,胳肢窝里还挟两,嘴上还叨着一只小口袋,含含糊糊地说,“唉呀,叔儿,婶儿,咱们赶紧动手搬吧,省得耽误生意。”这位总是跟孔方兄最亲近,句句不离。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琢磨倒也是,他俩也是让小子这副逃难的架势给整蒙了,站在大马路边上就讨论开了,赶紧搬吧,要讨论回家慢慢再聊。 来来回回倒腾了好些趟,总算是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给划拉进了彩票站,再由姜成卓自己一点点往楼上搬。 搬完东西,一分钟都没耽搁,给江杰云打了个电话,问了一声他们现在办公的地点,公鸡兄便立刻跨了自行车杀了过去。 好友重逢的开心可想而知,欢呼声,尖叫声,大笑声,笑闹声……几乎把房顶掀翻,待到诸般声响渐渐弱下来的时候,一线哭泣声倒是慢慢大了起来,小周姑娘太高兴了,高兴到了忍不住开哭。小周姑娘撒娇的功夫高深,又能哭的劲头也不容小觑。 这把公鸡兄吓的,刚才还乐得威风八面,挺胸叠肚翘尾巴的,这会儿一见周芳华这顿哭,立刻慌了,搓着手围着她团团乱转。 小周女王不吃亏,姜成卓被关了这么长时间,她可没少担心,没少偷偷的流眼泪,她又不是林妹妹,他也不是宝哥哥,她上辈子可不欠公鸡兄的,眼泪也不能白流,趁着公鸡兄被她哭得蒙圈,趁机敲诈了不少好处。 公鸡兄平日里跟人讨价还价成瘾,这会儿却一叠声的乖乖就范,小周女王说嘛都立刻点头,然后眼巴巴的盯着小姑娘的大眼睛,您说啥是啥,您能不哭了吗? 好友们在一旁看着偷乐,嘿嘿,从来只有这只铁公鸡跟别人讨好处,讲价钱的,现在总算是报应来了,有人能从他那里占得便宜,不容易啊,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公鸡兄怕什么?怕小姑娘的眼泪啊! 待到晚上回家的时候,安然特意跟在江杰云他们的屁股后面去他们家里参观一把,下午的时候尽听着姜成卓埋汰赵小胖怎么怎么笨蛋无能,吹嘘自己怎么怎么机灵聪明,所以她特别好奇这位老兄到底都把什么搬回来了。 姜成卓搬东西的时候匆忙,把那些包包裹裹的都一股脑地堆在客厅窗前的地台上,小山似的,这会儿跟打家劫舍的强盗回了山寨,忙着分赃似的,自个儿往那堆东西前一蹲,朝身后的三位好友招手,“我当时光顾着搬了,也没顾得上仔细琢磨,这会儿得好看看,把能用的捡出来,不能用的赶紧卖换钱好买年货,过个肥年。” 好友们在一旁看着偷乐,嘿嘿,从来只有这只铁公鸡跟别人讨好处,讲价钱的,现在总算是报应来了,有人能从他那里占得便宜,不容易啊,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公鸡兄怕什么?怕小姑娘的眼泪啊! 待到晚上回家的时候,安然特意跟在江杰云他们的屁股后面去他们家里参观一把,下午的时候尽听着姜成卓埋汰赵小胖怎么怎么笨蛋无能,吹嘘自己怎么怎么机灵聪明,所以她特别好奇这位老兄到底都把什么搬回来了。 姜成卓搬东西的时候匆忙,把那些包包裹裹的都一股脑地堆在客厅窗前的地台上,小山似的,这会儿跟打家劫舍的强盗回了山寨,忙着分赃似的,自个儿往那堆东西前一蹲,朝身后的三位好友招手,“我当时光顾着搬了,也没顾得上仔细琢磨,这会儿得好看看,把能用的捡出来,不能用的赶紧卖换钱好买年货,过个肥年。” 三人也不含糊,立刻摩拳擦拳,跃跃欲试,分赃神马的最爱了,于是拆包裹的拆包裹,搬东西的搬东西。 待到把这些大大小小的包裹和口袋都打开来一看,安然头上立刻刷一排整齐头发丝一般数量庞大且密集的黑线,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379,正确的位置 可倒是齐全,什么燕窝、鱼翅、人参、鹿茸,什么海参、干贝、香菇、木耳、黄花菜,还有什么茅台、洋酒、茶叶和饮料,外加油盐酱醋无数,什么地毯、地垫、壁纸,什么复读机、微波炉、电饭煲,还有一台美容仪,什么衣服、裤子、鞋袜和皮带,什么卫生巾、牙刷、牙膏和拖鞋……这都快可以开间杂货铺的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俱全。 安然,江杰云和赵真旭这三人绝对算是深知这只钱串子脾性的主儿,可这会儿看着这堆几乎要包罗万象东西,一时间脸上的颜色也都是变化万千,姹紫嫣红,言语不能。 好半天安然才拎着一支用了一半的牙膏问,“敢请姜兄,可否给小女子解释一下,此为何物?” 姜成卓见安然问得文雅,他自己也摇头晃脑的拽起文来,“唔,此乃为兄于近期所用之牙膏是也。” 安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你把它拿回来干啥?” 姜成卓的白眼翻得比她还大哩,“我为啥不能把它拿回来?” 安然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瞪着他。 “哎呀,安妹妹,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会好意思的。”某脸大不害羞的家伙偏作出一副羞涩模样来,“人家那不是没用完,怕浪费,拿回来接着用嘛~” 赵真旭撇着嘴,踢踢那卷墙纸,“你这也是用剩下的?” “不是,那是我从仓库里划拉滴。” 江杰云也拿起一瓶茅台请教,“这个呢?” 姜成卓一点都不介意面对这一堆强有力的“事实”,重新进行一番革、命宣言,“哎呀,总之吧,对他们这种无视本人意愿,就非法限制本少爷人身自由,通讯自由的行为,我感到非常之气愤,所以,重获自由滴时候,我自然要拿出一点东西作为补偿。” “你这是一点?”安然对这位公鸡兄所用的形容词的准确表示深刻的置疑,她觉得他这应该叫“挖地三尺”,“寸草不生”才对。 “当然是一点!怎么不是一点啊,你看我搬电冰箱,电视机,电脑,还有保险柜,古董之类的那些大件了吗?”姜成卓同学别提多么的理直气壮,一脸委屈。 赵真旭这个损友的最大爱好莫过于拆这位钱串子的台,闻言贼笑地挤兑他,“对啊,那你咋不拿呢?” “废话,你当我能拿不拿呐?那不是时间紧,也没有车,再说,我一回都捣腾光了,我下回捣腾什么呀?”公鸡兄的理由还真不少,说得也顺畅,倍儿也没打一个,显然是早就琢磨清楚了。 安然就奇怪一件事,“你家里头就没人管?就让你这么随便拿?” 不是说他那个后妈特别烦人吗?这些东西虽然五花八门,有新有旧,有值钱的,也有没几毛钱的,可任他这么扫荡似的往外搬也不是那么回事吧? “当然没人管!”姜成卓说得十分的坦荡,不过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没人在家嘛~” 安然仔细一问才知道,好么,赶情这位刚刚前脚看着家里上班的上班,出门的出门,后脚就麻利痛快地把家里的佣人们也都给支走了,然后这位小贼就开始行动起来,立刻打了电话去叫车,一边等车的功夫一边左一包,右一包的开始打包,看着什么包什么,塞满一出租车拉倒。 他这也是临时起意,实在是这阵子被关在家里关得太过憋曲,虽然没少在家里想方设法的剐蹭钱,但对于最最热爱的孔方兄来说,姜成卓同学总是觉得不足,干脆临走的时候再来一场小小的搜剐,得着什么着拿什么,也没什么计划。就像他自己说的,那个家虽然他一点也不想回,但现在还不是彻底断决关系的时候,所以,也只能捡了小件的,又不太挑战心理极限的东西捣腾,等将来真到了一刀两断的时候,再来个大清底。 安然用手指戳着一包蟑螂药,无语的想,这位爷还真是抓大不放小,也不知道他那后妈回到家里看着满室狼藉,有如台风过境,小偷光顾后的场面时是何感想,只怕立刻就得四处电话哭诉,变本加厉的埋汰这位死爱钱的继子,显然公鸡兄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反正他做什么也没人说他一声好,倒不如爱什么干什么,任意而为,来得痛快。就像这回,他肯定不是贪图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只怕更是想恶心恶心家里那些长辈们。 好在,不管回归的过程如何曲折漫长,归来的方式怎样奇葩另类,大家总算是再次的聚到了一起。 姜成卓和赵真旭的正式回归,极大的减轻了江杰云身上的工作负担,整顿进程也终于全速进行,顺利推进起来。 不得不承认,那个异母兄弟把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三人组成的牢不可破的铁三角组合拆开的策略是非常正确的,当三人重新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发挥的威力和作用绝不是简单的一加一再加一等于三那样简单。 他们之间各有分工,且配合默契,优势互补,尤其是经过这回的危难困局的考验,三人无论是在心智上还是面对压力困难的处理能力上,各个方面都有了极大的成长和提高。现实给他们上了十分宝贵的一课,这也得益于他们从小生长的环境就比同龄人艰难,善于在坎坷逆境中成长,善于在困苦挫折中吸取养份。 被关了这么长时间,浑身有劲有使不出,干着急的滋味憋得姜成卓和赵真旭是一脑门子的火,如今好容易被放开手脚,重获自由,就如同猛虎出笼一般,甩开了膀子玩命的干,时间不等人。 三人总是早出晚归,安然这一群朋友们开始的时候也跟着被指挥得东奔西走,脚不点地,但没过几天,招聘工作展开顺利,各处陆续都补充了人员,他们也就渐渐完成帮工的使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只有楚飞飞同学还坚持奋战在革、命事业的第一线,挥洒着无限的工作热情,也发挥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楚飞飞搜集信息八卦的天赋和能力在实际的工作实践中也让江杰云大大的惊讶了一把。 他本来只是想试试看,既满足一下好友的兴趣,又能更好的完成工作,顺便看看楚飞飞的工作能力。 但他实在没想到这姑娘在这方面会如此出色,天生就像是为干这个而生的。一开始接触这类正式的工作,还稍显有些生疏,但她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都非常出色,最主要的是兴趣是最强大的动力,热情是最称职的教师,不过两天的时间,她对手头的工作便已经适应良好了。 江杰云这么多年积累的那些收集分析信息的经验没几天功夫就让楚姑娘给挖了个干干净净,迅速的消化吸收,为她所用,接着便结合实际情况,开始形成自己独有工作方法,拿出的成绩让江杰云他们看得既兴奋惊讶又是一阵后悔和汗颜,后悔怎么早就没想着把楚飞飞这丫头给拉进来一起干呢,这位江湖百晓生同学不从事这种工作简直就暴殄天物,天理难容啊! 楚飞飞本人对江杰云他们给她安排的这份工作真是再满意没有了,对于他们一叠声嚷嚷着要给她发的高薪却是不屑一顾,钱什么的对她这个没什么花销的学生来说意义不大,但是在生活中找到自己的正确位置和人生奋斗目标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也太让人兴奋。 别说什么高薪,就是让她给江杰云他们倒找钱,她也赖定了这份工作,死活不地窝儿了,谁也别想炒她的鱿鱼,抢她的饭碗! 楚飞飞的工作刚刚开始,收集的渠道也并不通畅,还都属于打基础的阶段,算不上怎么忙碌,而江杰云他们则忙得起早趟黑,冬天早上天亮得晚,有时真是天不亮就出门,晚上房间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去,别说是本就消瘦的江杰云,就连这么长时间攒了一身好肉的赵小胖也迅速的清减起来。 安然现在又回到了她最熟悉也最善于的后勤位置,反正现在她是放假期间,时间多得是,主要任务就是全力喂养三只肉食动物外加还有一个八卦收集癖患者。一天六顿的给他们做饭吃,一日三餐再加下午茶和宵夜,最后午夜临睡前还有一餐,此外,无数的零食可供他们随时充饥,各种煲得营养鲜美的汤汤水水无限量供应,力求让他们吃饱吃好,营养充足,体力无限。 可即便是这样小心在意着,江杰云还是生了病。 太长时间的独撑危局,太过沉重的心理压力,太尴尬操蛋的身世和局面让他几乎难以面对自己的好友和兄弟,如今事情告一段落,心里的弦儿虽然仍是紧绷着的,但有了姜成卓和赵真旭在身边,到底是放松了不少,再加上这段时间消耗太多,身体上的,精神上的,也就是仗着他的体格一向好,还能吃,才能力撑到现在,没有中途倒下。 380,是不是男人 然而这一次的感冒却是来势汹汹,好象有这么一个奇怪的规律,越是平时身体特别好,不爱生病的人,生起病来就越是厉害。 此时已经快临近春节了,虽然到处还是一片冰天雪地,但气温毕竟已经开始渐渐回升,不像三九的时候那样严酷。也许是人类对环境肆无忌惮的破坏和祸害,近几年来各种怪异的气候现象总是接连频繁发生,那天午后居然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雨,或许应该称之为春雨,雨势还不小,下了足有一个来小时才渐渐的变成了雪花,接着雪又大了起来。 这场提前了近两个来月的春雨下得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大冬天的,谁出门还带雨伞啊,那不是脑子里头缺弦儿,有病吗? 可人们的脑子不缺弦儿,老天爷却犯起了病,午后的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把许多人淋了个透心凉,江杰云当时正骑了车出去跑客户,自然也被淋了个正着。 这次的见面很重要,时间本来就紧,一路飞车前进,哪里还有余地可供他浪费,因此即使下了雨,他也没有跟其他行人一样跑去找地方避雨,而是顶着冬末冰寒刺骨的雨水一路骑了半个多钟头赶到目的地。 走进客户所在的办公大楼时,他早就被淋了个透湿冰冷,从头到脚就没一处干爽的地方,身上的羽绒服吸饱了雨水,又湿又沉,可为了赶时间,他也顾不上多加处理,直接脱了羽绒外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就坐下来跟客户开始商谈。 也许是他的诚意在某种程度上打动了客户,再加上他的口才了得,提出的方案也十分公道合理,事情谈得颇为顺利,总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初步定下了合作的意向,初签了一份协议。 告别了客户,江杰云把协议和一应文件都装进公文包里,外面又裹了从客户那里要来的防水袋。 幸好,室外的雨已经再度变成了雪,不过,气温也因此骤然下降了很多。本来客户建议江杰云打车回去,可这种天气到处都是焦急地等在路边打车的人,等上一个多小时都不见得能等来一辆,好容易来一辆空车,还没等停稳当,瞬间就能呼上去四五个人抢着坐。 与跟一大群人蹲在马路边挨冻傻等,他还不如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来得快呢。 只是羽绒服湿得彻底,让人为难。这种天气,不穿,冷。穿上,只怕都能冻出冰茬儿来。客户手边也没有多余的衣服,也是爱莫能助,江杰云则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再加上这位少爷是个洁癖狂,别说羽绒服湿了穿上不舒服,就算是舒服他也嫌弃。 最后,这位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未来土财主就这么穿着件薄薄的,还湿漉漉的羊绒衫便顶风冒雪的一路骑了回去。 待他回到自己的地盘,身上的衣服早被寒风打透了不说,还已经冻得半硬了。好在,他们的办公室暖气足够热,即使没替换的衣服,江杰云也浑不在意,找了两张干净的A3纸铺在暖器片上,把羊绒衫和羊绒裤连同拧得干干的羽绒服都脱下来炕上,身上就穿了件潮乎乎的衬衫和裤子,热水也没顾得上喝上一口,就又坐下来继续埋头干活了。 多好的体格也抗不住这么胡打乱造,更别提他这阵子累得太过,身体亏损得厉害,快到傍晚的时候,他便开始发烧,可自己并不觉得,只是感觉头和嗓子有些不舒服,身上也是一阵阵的发冷,好在,羊绒衫,羽绒服什么都已烤得半干了,穿戴上,一边灌着浓茶水,以手撑头,用大拇手指按着太阳穴一边接着干。 姜成卓和赵真旭也忙得一会儿外出一会儿返回的,头脚不闲,眼睛不抬,哪里顾得上留意到这些细节。 到晚上下班的时候,他们忙得差不多了——说是差不多,倒也不尽然,但员工到点该下班了,他们也该回家吃饭了,食物才是让他们结束工作的最大动力。总之,这三块料收拾了一大堆没做完的工作,溃军逃亡一般的末路狂奔,终于算是踏着饭点儿进了家门。 三个家伙进门把身上的衣服随便的扯吧扯吧往衣架胡乱一挂,抬脚就往厨房里冲,安然的晚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们赶回来,正好出锅装盘。三个家伙便嗷嗷地叫着一边帮忙端盘子一边奋力抢食。 厨房里一边刀光剑影,电闪雷鸣,安然在这一片杂乱之中无意中看了江杰云两眼,便有些觉出不对,只见他时不时的用手按着额角,脸上的颜色也不对劲,皱起眉问了一句,“江杰云,你怎么了,不舒服?” 一惯头脑聪明的江大少爷仍在嘴硬,脑袋再疼,嗓子再不舒服,也没半点没影响的他的食欲,这会儿也不琢磨工作的事儿了,大脑被馋虫牢牢占据,一门心思只想着吃,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往嘴里划拉扒肉条,哪里还顾得上核计别的?只是忙里偷闲的朝安然布楞脑袋。 安然太了解这厮的那点出息,一见他那德行就知道这只饭桶的脑袋里这会儿估计是顾不上琢磨其他,只得自己伸长了手去摸他的额头,不摸不要紧,一摸吓一跳,被那温度烫得直接惊呼,“我的天,江杰云,你个缺心眼的,你发烧了知道吗?” 江杰云自己倒是不在意,满不在乎的将手一翻,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是吗?我怎么没觉出来呢?”说着话,嘴里还在忙忙碌碌的大吃大嚼着。 安然恨恨地白了这个吃货一眼,“你发着烧呢,哪儿都是热的,你能摸什么来啊,老实儿坐着去,我去拿体温计给你量量体温,看你身上热的,都能当煎锅煎鸡蛋了!” 江杰云可倒是听话,直接端了盘子走到餐桌前坐下,拿了副筷子,守着盘扒肉条,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吃,等安然把体温计拿回来的功夫,这位少爷已经在收拾残局了,也不管嗓子难受不难受,就是个不怕咸,人说了,咸了咱喝水,跟二师兄一样有主意。 安然对这种吃货的言行早已没有半点吐糟的**了,直接甩了体温计,让他夹在腋下,看着表给他掐时间。 刚刚在厨房里对着一盆炸丸子肉搏不休的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会儿一人嘴里塞了两丸子,活像一胖一瘦两只仓鼠似的,犹自你挠我一爪,我扯你一下的走了出来,听说江杰云生了病,也立刻围了上来。 “诶,老大,你怎么搞的,突然生起病来?”姜成卓放心不下的举起油手就要去摸江杰云的额头,某洁癖份子看了他那爪子一眼,无奈的迅速躲开。赵真旭鼓着腮帮子,瞪着小眼表示担忧,天知道,他们三个已经多久没有生过病了?对这个事,都有点不熟练了。 说话间,时间已到,江杰云听话的取出温度计,自己却是看也不看,直接递给安然。 安然一看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险些就火了,又急又气又无奈,“三十九度五!这都快四十度了,你难道就一点都没觉出来啊江杰云,你可真是!”瞅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江大少爷和一旁瞪着眼睛发傻的姜成卓和赵真旭,安然咬牙切齿地叹了口气,没好气的道,“同志们,还发什么呆啊,咱们分头行动吧,该吃饭的吃饭,该去医院的去医院。” 江杰云看着空空的餐桌,一心挂念着厨房里还未端上桌的那一盆盆喷香美味的各式肉菜,十分不以为然挥挥手,“去什么医院啊,先吃饭吧,回头吃两片感冒药就行了。” 这下安然可真生气了,双手抱肩的瞪起眼来,“少废话,江小云,你想好,要么痛快儿地去医院,要么就给我饿着,好好败败火!”说着又把眼微微的眯了眯,笑得半阴不阳,“还是说,你这么大个的人,还怕打针吃药?你还是不是男人?”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某饭桶再贪吃也不能不去医院,总不能为了吃,放弃自己的男性身份吧?他还要留着这性别以图日后大计呢,怎能因了一时的贪吃坏了大事。再说,他这只不过刚刚小小地反抗一下,就让人给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再负隅顽抗下去,还不知道安大厨在心急气愤之下编八出什么胡话来呢。 四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由姜成卓和安然陪着——或者说是押着江杰云去医院,赵真旭在家里吃饭,然后把带回来的工作分轻重缓急地处理出个大概来。 安国庆和李彩凤还在下面的彩票站里忙着,新年的销售小**刚过不久,春节的销售高峰又至。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天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不得不把晚餐时间大幅度推后到结束营业之后,中间如果饿了,也只能抽空随手胡乱塞两块点心垫一垫对付过去,这会儿三人都是有致一同的不想去惊扰他们,只是穿好了衣服,悄悄的从居民出入的楼道走下去。 381,施展冷暴力 因着这会儿发烧生病,江杰云的衣着便史无前例的厚重起来。以这厮一贯的着装风格和满不在乎的脾气,他倒是没想这么宝贝自个儿,但架不住安然不答应,好么,这都烧成这样儿,你还敢在那儿耍帅,不要命了是吧? 江杰云因为下午的耍帅犯二,正心虚着,更怕安大厨不给他饭吃,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只得乖乖的听从安然的指挥和安排,任这个怕冷的丫头把他给裹了一层一层又一层,几乎差点没武装到牙齿和眼皮,最后终于包装成了一只跟她一样的大个儿棉球才算拉倒,某人苦中作乐的想,别说,这么一看倒是也挺般配的,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情侣装吧? 雪天的交通不便,打车费劲,医院离家倒是不太远,依江杰云的意思,骑车去就完了,还方便。但安然和姜成卓一致反对。好在,门口的公交车坐上几站地,再走上几百米也能到医院,倒也方便。 即使是雪后,晚上的公交车里依旧空旷,没装空调的老式车厢里气温很低,四处漏风,零零星星的没几个人,大多是神情疲惫的上班族,沉默无声的各自坐在昏暗之中。安然三人找到后面的座位,肩并着肩坐到了一起。 安然很是奇怪,江杰云这厮比牛犊子还壮,跟他认识这些年就没见他生过一回病,在这方面比机器人都省事,人机器人还得时不时上个油,维个修什么的,这位老兄却完全没这方面的顾虑,只要把肉给喂足了,省事的很,这怎么突然就病上了,还这么严重。 一番询问下来,哪怕江杰云再机警狡诈,再百般遮掩,可架不住今天下午下雨又变雪的事锦岭城里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姜成卓也是担着心在一旁帮腔,安然不知道,他可是知道江杰云的工作安排,于是江大洁癖这病因一时也就一清二楚了。 安然一听这二虎至极的病因,简直被他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干脆冷了脸,抿紧了唇把头扭向一旁,直接亮给他一个后脑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比车厢里的气温还要低上三度,一声不吭的朝某人施展个冷暴力。 江杰云还真没见过安然这样,他不怕她唠叨他,相反还挺享受,有人关心你,肯于花时间花气力事无巨细的念叨着,是一种最实在也最踏实的幸福。可现在这样对他不理不睬的安然真是让他心里有点没底儿,用胳膊轻轻的捅捅安然,低哑着嗓子痛快的承认错误,“诶,诶,安小然同学,我错了,真的,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定从这次的错误里吸取教训,绝不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话说得倒是真心诚意,现在的工作正是进展到关键之处,虽然他本人一惯坚忍,但无奈仍是**凡胎,这会儿真生了病,再能抗,也还是会对进度造成一定的影响,早知自己的小体格儿真这么不中用,他今儿就肯定就会小心一点,起码回来的时候,记着给自己塞两片药片,也不至于烧成了个高烧,还把安小然同学给气成这样。 安然别着脑袋,梗着脖子生气,继续散发低气压,自带强冷空气雪花片片飞,拒绝对话,安心要给这厮一个教训,平时的聪明沉稳劲儿都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烧成这样儿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真想把自己累死? 同时又怨自己,明明看到今天下午的那场雨加雪,怎么就没想着打电话问问这几个混球的情况,是不是让雨给浇了?如果她早一点打电话,提醒提醒他们,早些察觉他的胡闹,给他送套干爽的衣服,再灌点姜汤板蓝根冲剂什么的,他也不至于烧成这样。 “喂,安小然,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我都病成这样了,你也不说安慰安慰我,还朝我生气?”江杰云见承认错误也不能让安然的脸色稍有回转,便改走撒娇路线。 这位同学脑袋瓜子灵,学习能力一向优异,扎扎实实地领教了两回安然的撒娇技能,便将她的架势学了个十成十,扒了被安然硬按着套上的大手闷子,光着爪子捏住了她的衣袖,慢慢地摇着,也不说话,他知道现在这种时刻可不是开玩笑耍贫的时候,再敢耍宝,只怕安小然立刻就能炸给他看。 安然被他摇得无奈,到底把头扭了过来,只是还是不说话,伸伸手,默默地把他的爪子扒了下来。 姜成卓在一旁偷偷拣乐,拣得不亦乐乎,无声的抽动着肩膀,一边还朝两人挤眉弄眼,这世上能这么毫不客气地给江杰云脸色的看,并让他小心翼翼的女生,算来也只有一个安然而已,这种时候不兴灾乐祸看笑话,还要等什么时候笑? 安然和江杰云一见他那副损贱样,便十分有默契地一起用力地瞪了他一眼,结果人公鸡兄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朝他们一阵眉飞色舞,满脸看西洋景的兴致勃勃。 两人再度齐齐翻了个白眼,嘿,这什么人呐?! 有种人就是不能搭理,你越是搭理,他越是上样儿。于是,安然继续低头不吱声,江杰云见单纯撒娇的作用并不明显,眼珠一转,主意拿定,迅速转换风格,开始改走混搭路线,将撒娇与装可怜有机的结合起来。 他有意压低了声音说话,这可以让他本来就生病干涩的嗓子听起来更加的嘶哑,之前被扒下去的手指又再度爬上了安然的袖子,轻轻的摇晃着,“安小然,喂,安小然……咳咳……” 安然转过头来看他,皱着眉,一脸不耐的瞪着他,然而她眼里流露的情绪却与那满脸凶巴巴的神情背道而驰,她以为自己的模样挺酷,实际上眼里迅速涌上的情绪明显的展示着她的心软,也让某人不着痕迹的偷偷弯了下嘴角。 看来效果不错,江杰云决定再接再厉。 “安小然,我嗓子疼。”声音压低,压低再压低,还要配上并不刻意的咳嗽声,粗哑得好像用废了的砂纸,就这样还愣得整出些百转千回的娇弱性,“头也疼。”把眉头微微颦起,因工作和生病而苍白的脸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如此病弱的神情浮现在那样俊朗美貌的帅脸上,显得尤为楚楚可怜,令人心疼,格外能打动人心。 安然恨恨,这家伙太会装相,太明白她的弱点和心软,太聪明,偏又长了一张好脸增强欺骗效果,明明知道他在有意的撒娇扮可怜,可她就是硬不下心肠视而不见,又担心他这边真的高烧伴着咽喉发炎。 要知道东北冬天严厉的天气变化本就对呼吸道有很大伤害,这几乎是本地的地方病,而生意场上又到处是老烟枪。江杰云那边工作正忙,想也是不可能为了养病全面停工的。 可咽喉上的毛病可大可小,急性的如果不能迅速得到治疗,逐渐就转成慢性,拖拖拉拉的看着好了,但将来一到发烧感冒,季节变换的时候,便会再次复发,长此以往,恶性循环,病根也就算作下了。 江杰云不知道他刚稍稍装了一把可怜,某个喜欢脑补的家伙就已经一溜烟的想了那么远,但她眼里流露得越来越多的怜惜和柔软的情绪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受用。此时此刻,头疼、咽喉疼、高烧、不适等等都不是问题,真正成问题的是他的嘴角,总是在他拼命想装可怜扮苦脸搏同情的时候,止不住地往上翘。 安然到底不放心,又抬手去量他额上的温度,为了对比,一手放在他的额上,一手放在自己的额上,这种方法其实不大科学,只能估摸个大概,可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极其认真,一丝不苟地对比着,仿佛只要用心便能凭借着这样粗陋地测量精确到度。虽然她细致的劲头儿像个对工作严肃负责的医生,声音却依旧不忘板着,询问他咳嗽时有没有痰,嗓子干不干?头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头疼是额角疼还是脑门疼,是一抽一抽的疼,还是闷痛…… 江杰云在她的这番看着冷硬实则温软的关切下迅速变身江小羊,齉着鼻子,低敛眉头,半垂着眼,搭拉个耳朵,裹在厚重重的白色羊皮里低声咩咩叫,又是乖巧又是可怜。 安然让他给磨得没了脾气,姜成卓却稍稍敛了一点笑容,目光下意识的在某只羊羔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雪天路滑,车开得好像蜗牛在爬,幸好路不远,否则十几站,一动不动的坐下来非得冻个结实。 今晚的医院生意不坏,这个时候仍有三三五五的病患散落在处置室或走廊里打着吊瓶,看来在下午的那一场提前太多的春雨中中招的不止江杰云一个。 按照惯例,与公鸡兄一起出行,凡是花钱的事必要是经过他的手,虽然在医院这种地方不能讲价,无法发挥个人特长,但公鸡兄依旧利用自身优势跟人家划价挂号的收款小姐搭上了话。 382,生病有人疼 而土财主病号江杰云则盯着人家医院出售的病历本看,灰蓝色,中间简单的印着病历两个字,下面是医院的名称,翻开来一共没几页,从纸本身到印刷质量无一简陋粗糙,“诶,你说,这东西的成本应该是多少?是由医院统一从外面订制的还是有特定的供货渠道?也不知道他们一天能用上多少这种病历本?” 安然懒得理这个无缝不钻的奸商,放着他一个人在那里对着个小本子神神叨叨的自说自话,盘算着他的生意经和变天账,生病了都不肯闲一闲他的脑袋,看来发烧烧得还不够重。 值班的医生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比一脑门子生意经的江杰云更像个病人,浮肿的脸,下垂的眼泡,紫红泛灰的嘴唇,日光灯打在脸上白惨惨的,问诊的声音有气无力,刻板又拖沓,有些敷衍了事的感觉,简单的问了几句,又做了两项检查,便开了药,打发他们走人。 安然和姜成卓不肯放松,两人一替一搭的问着问题,一副不肯诊费白打了水漂,非得把问题问个够本,把大夫折磨个尽兴的架式,但他们的态度偏又十分良好,勤学好问,两双眼诚挚,焦虑又无辜,弄得医生渐渐不耐,偏又发不出脾气来。 好容易这二位觉得值了回票,才一个陪着江杰云到一旁的处置室里打吊瓶,另一个去划价交款。 与诊室里的医生相比,处置室里美丽的护士小姐却是精神奕奕,看着安然忍不住一个劲小声的唠叨江杰云这个,又嘀咕江杰云那个,便笑着安慰她,“没事,打几回吊瓶就好了,这药不错,见效挺快的,小伙子看着体格也好。” 她不安慰,安小老太太还不觉得自个儿犯毛病,她这一说,安然便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过紧张了,像只神经兮兮的老母鸡,立刻住了嘴,朝她有些尴尬地笑着道谢。 江杰云便趁着下针的功夫顺势借着话头开始跟护士姐姐聊起天来,不着痕迹的往医院的日常办公用品上引,看来这厮还真是上了心。 姜成卓刚交了钱回来,正在接赵真旭打来询问情况的电话,那头赵小胖听到这边没什么事,便又说起来公事来。 安然朝姜成卓指了指江杰云的吊瓶,示意他看先顾一下,自己则走到刚刚就瞄好的走廊的饮水机旁接了三杯热水来,一人一杯,拿在手里暖手,又把自己的大围巾摘下来,搭在江杰云打吊瓶的那只手臂上——打滴流的时候,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的滋味很不好受,温一杯水暖手,再盖上些衣物会感觉好受一点。 时间渐晚,来打吊瓶的人好象突然之间就少了下来,很快,另外一名护士小姐也闲了下来,没多大一会儿功夫,江大土财主一边打着吊瓶一边开始勾搭起空闲下来的护士姐姐们,江大少爷坐着,两位美丽的护士小姐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聊着,左一眼看去,美女,右一看去,美女,鲜花围绕,艳福不浅。 江杰云是那种只要他想聊,什么人都能搭上话的类型,人聪明,又生了一张好脸,容易讨人喜欢。这会儿聊起来,他并没有刻意的只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聊天的范围很广,看似天马行空,无处着力,实则善于在这些仿佛不着边际的谈话之中寻找那些可以深入挖掘,具有潜力的着眼点。 姜成卓的电话讲完了,也握着手里的纸杯加入谈话,他们之间太有默契,不过听了几句,就知道了江杰云感兴趣的几个重点话题,于是不动声色的接手继续开谈,而患者江杰云却已经悄然抽身,握着手里的温度渐褪的水杯静静的听着,只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安然照例发挥着她的健康好奇心,虽然那些话题她有的熟,有的不熟,但她愿意去了解一切未知的领域,时不时还会提一些问题,比如护士的日常生活,比如一些病人的故事细节等等,听得很是认真,这个笔记狂人就差毛病复发,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本笔记来记录,但同时她却又能精确的留意到江杰云手里水杯渐凉的温度,在热烈的谈话中悄悄起身再去接了一杯,给他换了过来。 江杰云接了水杯,偏过头来朝她笑,也不说谢谢,倒是直接干脆扮病弱的将头轻轻倚在她的肩上,身手灵活又演技了得的以娇柔无力的姿态缩着身子,小鸟依人状的以虚弱为借口,大方的行揩油之实。 安然被他那有些苍白的笑容弄得有点担心,于是对那靠来的脑袋便根本没有想过拒绝,反而傻乎乎的将肩膀向他靠了靠,让他倚得更舒服一点,又伸了手去摸他的额头,轻声问,“怎么了,头疼?还是身上难受?” “没有。”他只想她多心疼他一下,又不想她太过担心,“就是有点累。”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些疲惫的叹息,“让我靠一靠。” 安然没有犹豫,也没有作声,只是帮他看了一下手上滴流的胶管有没有松动,以防滚针,再将自己落在肩头上的头发朝一旁拢了拢,以免头发丝刺到他,然后就任他那么靠着了。 姜成卓这个话唠,一个人应对两位护士姐姐也照样白话得游刃有余,如鱼得水,三人聊得滔滔不绝,欢声笑语,气氛火热,而安然和江杰云静静靠着在一起,坐在他们的旁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着他们谈话,彼此的呼吸声连同三人的笑语一起响在耳畔,热闹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又令人心安的舒适宁静,就连他们说笑的声音也似乎变得辽远和舒缓起来,在一片消毒水的气味中,彼此身上的味道却又那么的分明。 江杰云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 安然看了一下他身上厚厚的衣物,又帮他拉了拉帽子,也就任他睡着了,直到滴流快打完的时候,才轻轻拍醒了他,“诶,江杰云,醒醒,别睡了,精神精神,省得一会儿出门的时候被冷风吹着,感冒再加重了。” 江杰云“嗯”了一声,慢慢的张开了眼,有些困倦的对她笑着,像是自语一般的说道,“怎么就睡着了。”可心里却知道,有她在身边,心里才这样的安静宁和,无所顾虑,她会帮他时刻留意着滴流的用量,会帮他注意温凉冷暖,让他放心依赖。 护士姐姐在安然的提示下帮他拔下滴流,让他自己按着药棉,并提示他们明天别忘了找时间过来继续扎药。 姜成卓在短短时间内跟两位护姐姐混得烂熟,笑嘻嘻的应着,转过头的时候朝江杰云得意的递了个眼色,表示任务进行顺利。 江杰云朝他比了个拇指,轻轻一笑。 重新出发,有兄弟,有爱的人在身边的感觉很好,江杰云犯贱的觉得,有时生点小病倒也不错。 如果这话让姜成卓和赵真旭听到,一定会大大吐糟于他,切,当然不错,有人时时关心着,照料着,简直把他当成大熊猫金丝猴一样的保护着,从头到脚无一处不体贴周到,他们做梦都想也生上一场病,反正他们是想好了,下回再下雨的时候,他们一定要裸奔!生病有人疼啊,生病最幸福啦~ 江杰云这病生的不是时候,休息得不好,热度退下去又上来,反复不定,这边烧还没完全下去,嗓子就真的发了炎,咳个不停,可即便这样,有些生意还要他亲自去谈,偏巧有几个新客户是积年的老烟枪,呛得他肺都快炸了,还得硬憋着忍着,怕咳得太厉害惹得对方不快,只能身上随时揣着一盒润喉片,痒的时候就来一片含着。 安然为了照料病号,干脆开始跟着病号上下班,成了他的女秘书,端茶送水,递送资料和药片,还在办公室的隔壁干脆辟了一块地方充当小厨房和茶水间,随时给他们几个做东西吃,力求扶着病号把这最关键的一段时期撑过去,不让他的病情加重,也不让工作有所耽误。 可既使有安然细心的看顾着,大量的美食供应着,江杰云的病情恢复得还是相当的缓慢,身上瘦得厉害,脸色白到发灰,本就比一般北方人显得深刻的面庞如今更是有如特意雕琢过一样的立体深邃,越是这样越显得一双眼亮得出奇,尤其是工作的时候,对映着灰败的脸色和瘦削的手指,让人心里觉得像被什么东西牵扯一样的泛疼。 这个洁癖份子依旧坚持着一身白衣无暇,只是现在身上瘦得厉害,白衣无暇便变成了白衣飘飘,本来合身的外套,现在套上去动一动直晃荡,真正验证了一把什么叫拿身子当地种。 可没办法,该熬夜还是得熬夜,该跑业务还是得跑业务,余下的时间还要见缝插针的复习看书,争取在开学时的补考中拿出一个亮眼的成绩,给学校一个像样的交待。 383,浓浓醋酸味 姜成卓和赵真旭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只是他们的问题更好解决,当初把他们关起来的时候,“监狱长”们便已经跟学校打好了招呼,待到开学时进行的所谓补考也不过是走个形式。 看到江杰云这样,安然虽然有心劝他把事情放一放,把身体养好,别真的累伤了,来日方长,可话到嘴边徘徊了几次也还是又原样的咽了回去,她知道现在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时候,之前所有的苦抗,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抗争都是为了现在的开始,能不能继续走下去,走成什么样,可以走多远,现在才是关键。 只有看着江杰云咬着牙苦撑,没办法,大事都离不开他的决定,他在,主心骨就在,他倒下了,其实也不会乱作一团,有姜成卓和赵真旭在,事情就一定会继续有条有理的发展下去,可所有人的都心里没底。 就在这样的时候,安然再次见到了苏朗南,似乎在江杰云还没回到锦岭的时候,他们在那封信里所定下的协议就开始缓慢启动起来了,现在也正是收关的紧要关头,似乎所有的事都集中到了这个时刻。 苏朗南来的时候,安然正拿了一份新打印出来的文件给江杰云送过来,一进门看到她就乐了,懒洋洋的晃了进来,“哟,小老妹儿今儿也在啊?” 安然也没料到会见到这位爷,不过,在一愣之后,便笑着打招呼,“苏哥来了,想喝点什么,我去弄。” 苏哥慢吞吞的坐到江杰云的对面,摆摆手,“啥都行,热乎的就行,今天忙得我腿儿都要断了。”接着又打趣江杰云,“行啊,江总,您这级别上去了,这都配上秘书啦?给我们老妹一个月开多钱啊?” 江杰云只是笑,不接茬儿,直接将话题带入他们一直以来商谈的正题上,安然的好,他只想藏在心里,并不想告诉其他人,有着吝啬鬼一般的小气,看谁都像是贼,尤其是在她还没有给他足够信心和安全感的时候。 不知已经被人暗暗在心里打上了疑似窃贼的标记的苏朗南同志在看到安然给他端过来的热茶和在微炉里加热过的点心时,在微感意外之后,慵懒的笑容添了几许温暖和诚挚,“谢谢老妹儿,你真是太周到了。大哥之前说的话可还有效啊,回头等小江病好了,咱们哪天一起出去搓一顿。” 安然笑着点头说好,然后转身轻轻带上门,把空间留给两人。 两个人谈了很久,安然看了看时间,已经该到江杰云吃药的时候,但看样子,他们还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于是她也只能轻轻敲了敲门,探头问了一下,“苏大哥,我要做点东西,你也跟我们一起吃一口好吗?” “行啊,吃什么?”苏朗南回头朝她笑,答得十分顺溜,“说实在的,中午那顿我就没吃好,还是刚才的点心给劲儿,老妹儿,哥不跟你客气,不管你做啥,多给我来点,我知道你的手艺啊,干脆吃一顿顶晚上去。” 其实安然也没想着做什么特别顶饿的东西,江杰云正吃着的药有些刺激胃,所以每次吃药之前,就都会事先吃点比较清淡好消化的东西来垫一垫,今天准备做的是从家里带的速冻馄饨,因为也带了姜成卓他们的份儿,还好这会儿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都出门办事去了,因此倒也不愁不够吃。 新辟出来的小厨房十分逼仄狭小,只能放下一台微波炉,和一只袖珍的小煤气罐,简单的支起一个灶台,临时做一些方便速成的食物。油盐酱醋的调料不得不被装在小瓶里塞在墙上钉的架子上,以有效的节约空间,更别说摆放冰箱的地方,幸好现在是冬天,把速冻的食物放在窗外的防盗栏里,冻得梆梆的,想吃的时候直接解冻加热倒也方便。 摊了蛋皮,切了榨菜丝,加了海米,紫菜,盛好馄饨,浇上两勺热汤,紫菜如同团团的浓云在汤中舒展腾起,再撒上一把鲜翠的蒜苗末,滴上两滴香油,便算完活。因为有了苏朗南刚才那番话,安然又特意在微波炉里加热了几张牛肉酥饼,对吃货们的胃袋,她可从来不敢小瞧,请人吃一回东西,总得让人吃饱吃好。 安然这边的馄饨刚刚盛好,牛肉酥饼还没摆进盘子里,那边正谈着事情的二位就闻着味过来了,肉食动物们的鼻子总是天赋异禀的,江杰云也就得了,那位似乎天生一身懒筋的苏老大也是一副勤快相,看来,吃货才是这位爷的第一属性。 “哟,这是给我的吧?谢谢老妹儿啊。”苏朗南老实不客气的把爪子伸向那盘牛肉酥饼,大大方方地据为己有,一派自然的自然。 江杰云却一点都不害羞撅了嘴,瞪大黑幽幽的眼,挺大个小伙子居然朝安然装委屈,这把安然寒得,反倒替他脸红起来,在苏朗南端了餐盘往办公室里走的时候,给了这厮一拐子,然后小声的嘀咕,“喂,江小云,你几岁了,嘴脸太难看了,一点都不可爱!” 不可爱的江小云这回又扁嘴了,特哀怨的朝她眨眼睛,他的睫毛浓密,配上幽深的眼睛专注的看人的时候,有时会给人以一种深情的错觉,就连扮起可怜来,也能多加几分。人长得好就是这点好,就算做了多么幼稚的表情也能显出一种别有味道的赏心悦目,不过,这话安然是打死也不会告诉江小云的,免得他听到之后得意臭屁,再变本加厉。 安然被江大少爷这副“若人怜爱”的德性弄得哭笑不得,看这位这副耍赖的模样明显就是“你不说点好听的好好哄哄我,安慰一下我的脆弱小心灵,我就没完没了的恶心给你看”的架式,只得好声好气的冒充幼儿园阿姨,拿出哄慰四五岁小朋友的语气来小小声的安抚他,“好了,江小云小朋友,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吃太过于油腻的东西,等你病好了之后,想吃什么吃什么,都给你做,乖啊~” 江杰云很得寸进尺的继续撒娇,要保证,“安小然同学,你要记得你下的保证,可得说话算话,我可记着呐,你要是到时不给做,我就……哼哼……” 安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就怎么地,嗯?” 江大土财主压根不知脸皮为何物,什么都敢说,“就哭给你看!” 安然做出一个惊吓的表情,真的向他求饶,“行行行,算我怕了你还不行吗?江大少爷。” 江杰云总算是有些满意了,用手按了按她的头顶,手指轻而温柔在她的发丝间滑动了两下,“嗯,乖~我就知道我们安小然最好了。” 江杰云端着属于他的馄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苏朗南已经快把自己的那份吃得见了底儿,抬起头朝他意味深长的扬扬眉,“哟,跟人家小姑娘说什么了,这么半天?” 江杰云不说话,只是笑,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来,吃得飞快。苏朗南察觉到他对安然的感觉,这并不稀奇,他无意在别人面前隐瞒这一点,甚至刚才的这番磨蹭,固然有跟安然耍赖的成分居多,但也不能说没有刻意宣告的意思,在这方面,他一点都不否认自己的小心眼,先小人,后君子,最安全不过,就像守财奴姜成卓同学说的,安全第一。 手工包的小馄饨,皮擀得菲薄,煮过之后呈一种半透明的样子,晶莹剔透,浸透了汤汁,又不失柔韧,馅不大,但很鲜美,一咬一包香油汤汁,这是安然特意做了哄不能大肆吃肉的病号的,因为病着,咽喉发炎,咳个不停,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可江杰云又是个地道的肉食动物,她便包了这样有肉却馅不大的小馄饨给他吃。 江杰云吃着这样的馄饨的时候,总是觉得幸福,一面吃一面想,这是她专门包给他的,可隐隐又觉得不足,她真是个体贴细致的人,似乎对所有她所喜欢的人,她都不吝付出无比的耐心和关怀,只要接近她,对她心怀善意,她都愿意对别人微笑,对别人好,从自己的好兄弟姜成卓,赵真旭,到好友周芳华,吴泽荣……甚至仅仅是见过没几次面的苏朗南。 江杰云一边捧碗喝着汤一边用余光扫着桌面上的那装着油炸辣椒的小玻璃罐和装胡椒粉的小瓶,看看吧,苏朗南只在他们家吃过一回饭,她就记住了他的口味。 某人想着想着,硬是在鲜香的馄饨汤里尝出了一股浓浓的醋酸味。 吃完馄饨,江杰云随手把碗涮了,这是他再三向安大厨申请来的活计,谁抢都不给。苏朗南没骨头似的把自己挂在门框上看他系着围裙涮碗,一边喝着安然送来的茶水,一边乐,“行啊,小子,挺贤惠啊,你做饭来,我涮碗?” “你嫉妒啊?”江杰云口吻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384,有什么企 “是啊,嫉妒啊,你小子眼光好,运气也好。”苏朗南半真半假的,随即,话峰一转,“不过,我怎么瞅着,像是你剔头担子一头热似的,人家小姑娘好象啥也不知道啊?你不是还没下手吧?” 江杰云将洗好的碗放在挂在墙上的碗架上控水,解下围裙,答非所问的催促,“我们得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把手上这些工作作完,把这段关键时期度过就马上去告白,省得成天到晚心里这么不上不下,这神经兮兮的日子他可不想再过下去了。 就在他们忙得四脚朝天的日子里,江杰云的病终于逐渐的慢慢康复了,不再发烧,嗓子也不再刺痒咳嗽,安然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打趣他,果然老天疼吃货,总算让他在可以公然大吃大喝的日子来临之前脱离感冒大神的魔掌——春节一天天的临近了。 因为之前那个刚刚过去的,不得团聚的新年的缘故,即使忙得每天的睡眠时间被一再压缩,压缩再压缩,但无论是江杰云他们还是安然一众好友们都憋足了劲,想好好的筹划安排这个即将来临的春节。 吃货们的购物单比往年拉得还要长,信誓旦旦的声称要把新年所亏欠的好料一次性的都补回来。还有鞭炮买得比往年也多了一倍,这是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意思,新年新气象,好好放些鞭炮,去去旧年的晦气,除旧迎新,开门大吉。 这一年家里,彩票站和江杰云他们的各处门店公司的春联都是安然一手写的,想当然,这是公鸡兄的建议,他的理由相当充分,都练了那么多年的字了,一手字完全比外面卖春联的写得好看,既然这样,干嘛还花那个钱去买,自己买些红纸,乐意写什么写什么,又有意思又好看。 最重要的原因这位仁兄装模作样的没说出来,可认识他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省钱嘛。 不过,安然倒也觉得这家伙的主意不坏,可以想写什么写什么,不用再到市场的摊位上一家家费力的寻找自己看得可心的春联内容。不过,让她自己拟春联,她是肯定不会的。于是进了图书馆,去翻找相关的书籍,寻找自己喜欢的春联。楚飞飞笑她,这比你一个个摊位去找还要费事吧? 可那不一样。 感觉不一样。 细想起来,买春联,写春联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带着最衷心的期待,把对新的一年的美好愿望用红彤彤的纸写下来,喜气洋洋地贴在自家门上,默默的说给别人看,也写给自己看。 每天离家,返家的时候,都会看到门上的那些富于韵律的美好愿望,因着新年时许下的这些心愿,每天出门时才会怀着那样充盈的信念,无论要面对什么的困难。每天回家时才会既疲惫又满足,因为距离自己的愿望又近了一步,度过了充实丰富的一天。 也因为这样,每一副春联,安然都认真地选择,反复在纸上练习了,再郑重的正式在红纸上写下来。 有一种说法很有趣,说中国的汉字被人们在几千年的岁月里反复地使用着,有太多太多各种各样的感情寄托于其上,也因此带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当你虔诚的写下它们的时候,那些力量也在悄悄的发挥着它们的作用。 听起来很不靠谱,但安然在写着春联的时候,却希望这个很不靠谱的说法是确有其事,她在两家的门上都写上了带有“平安”字样的春联,发财不重要,更美好的前途也并不那么重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健康,快乐,团圆,才是平凡人最大的幸福。 新的一年,她一笔一画,认认真真的书写着对家人,对朋友的祝愿。 事实上,虽然江杰云他们是带着极大的干劲准备要好好的过上一回春节,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是骨感,一直到大年三十的上午,他们仍在办公室里忙得头也不能抬,当时间似乎一下子来到中午的时候,三人才大喊大叫的丢下手里的工作,嚷嚷着声称“罢工罢工罢工,回家回家回家”,不管不顾的丢下手头的东西,锁了房门扬长而归。 到家的时候,安然已经系着围裙开始慢慢的准备起晚上的大餐来,见到他们还有些惊讶,“诶,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原本以为他们更晚一些,毕竟等待他们要做的事还有那么多。 三个家伙一齐朝她苦着脸,你是地主老财吗?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早点回家? 安然再一想,这三位也确实应该回来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江杰云倒是好办,直接在家里干活,为难的是姜成卓和赵真旭,他们还要回到各自的家里去应付差事。为此,安然虽然只是建议他们垫一垫肚子,可两人还是吃了个肠满肚圆,回到那个并不属于他们的家里,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必须得吃得饱饱的,才有精力撑起脸皮,与那些并不喜欢他们的亲人们虚与委蛇。 晚上的大餐安然做得尤其的精心,十几道大菜,每一道都用足了心力。餐桌上,茅台酒再度隆重登场,房间里食物和各式饮料酒水的香气弥漫在一起,还有四张心满意足,盈满笑意的脸,让人无酒也醉。 晚餐过半的时候,姜成卓和赵真旭便先后溜了回来,这二位都是满载而归,算得上是贼不空手,典型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也算是几年来的惯例了,今年尤甚,也不知是之前的禁闭把他们刺激到了,还是姜成卓之前回归时的拔毛行为把赵小胖给刺激狠了。 反正按姜成卓的说法是,不这么做,不足以安慰他那颗支离破碎的小心灵。 安然埋汰他,那你的心灵一定是世上最好修补的心灵,只要有孔方兄便可以活泼跳跃,永远富于活力,完全没有生病的烦恼。 吃过饭,包饺子,看春晚,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安国庆带着四个孩子穿戴整齐一起下楼去接神,今年的任务格外的艰巨,鞭炮买得太多,安然觉得他们不像是去接神,倒有点像是去武装暴动——随身带着大量的炸药,足可以做一点坏事了。 似乎也是一种趋势,与他们小时候相比,每年鞭炮的威力好象越来越大,那种声音细小却相对安全,专门给小孩子玩的小鞭已经渐渐退出了市场,就连大地红的身材也越来越粗壮丰满。 这几年安然一起随众凑趣的放着些魔术弹,闪光雷之类的老品种,有时还会乍着胆子放两个二踢角,不用说,二踢角的危险程度在安然看来也是逐年增加,也许再过个二十年,真可以当成手雷炸弹来用。 安然的那颗可怜又虚弱的小胆子这些年的进步一直不大,别说是二踢角,就是闪光雷放起来也依旧一脸的严阵以待,还总结出一套别具一格的燃放姿势,执行的一丝不苟,一脚前一脚后的站着,胳膊伸得笔直笔直,侧着身子,半偏着头,一副随时丢下手里的东西准备跑路的德行。眼睛紧紧的盯着,目光专注,一瞬不瞬,嘴唇抿得紧绷绷,屏息敛气,知道的是这位在放闪光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国又有火箭要上天。 江杰云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的看着她,一如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那样,他喜欢看她认真的样子,总是那样的全身心的投入,不带一点含糊,就连放个闪光雷都带着些近乎虔诚的劲头,让人有一种踏实放心的安全感。 也许表面看起来总是一副从容坚定的自己在内心深处也是缺乏安全感的吧? 在满耳轰响,光影明灭中江杰云望着安然,思绪有些飘散。 想被这样一个认真努力的人认真努力的喜欢,一天一天,全心全意,那必然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吧。 “呼——” 放完一支闪光雷,某个胆小鬼倍觉刺激,舒了一口气憋在心里的气,转过头来,就看到江杰云站在那里看着她,明亮的双眼映着漫天花火,神情投入的看着她,不知在想着什么。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晃,轻笑,“看什么呢,看得发呆。” “看你呗,看到发呆。”江杰云顺势拉住她的手不放,实话实说。 安然撇撇嘴,伸出另一只手去扭他的耳朵,“哟,江小云,嘴巴这么甜,你这是又有什么企图吧?” “是啊,是有企图。”江杰云诚实得厉害,坦承到底,心里却在叹息,看吧,这丫头这方面的神经总是粗得让人悲愤,他说得这么正经,她只是以为他在开玩笑,老天在上,他为人有那么不正经吗? “诶?很坦率嘛。”安然扬眉,被他的回答引起了兴趣,忘了抽回被他握在掌中的手,“什么目的,什么企图?说来听听,看看本姑娘能不能答应,记得,说的时候态度诚恳一点,否则,哼哼~” 江杰云却对她摇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微笑,“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等这阵子事情忙完了,我再跟你好好说。” 385,十足的心虚 这样的对话很好,很可以顺势而为,但很可惜,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一时冲动的说出来,告白是告白了,可告白并不等于成功,之后的恳谈,或者说是说服也好,诱拐也好,不管是什么,得到她肯定回复的才是最重要。 而谈话却是需要时间,需要环境,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可现在,人对,对话有利,其他一切都不对,只能忍着。 忍着吧,江杰云在心里咬牙叹息,他忍了这么多年,都快成忍者神龟了,可这种爱在心头口难开的滋味,老实说,忍者神龟如他,也有点感觉不好受。 安然被他看得有些不安,他的眼神,他说的话,他微笑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可到底哪里有什么不同,她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于是,她也看着他发起呆来。 “看出什么来没有?”虽然知道等这个迟钝的丫头自己明白过来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但他看到她面露疑惑的样子还是不由得有些希冀。 “没有,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像不安好心的样子呢?”安然歪了头,开玩笑似的诈他。 江杰云还真点头给她看,“没错,我确实是有些不安好心,对你。” 安然盯着他看了两秒,最后没好气的一翻白眼,“哎呀,我好害怕呀。” 江杰云勾起嘴角,笑得有点坏,低了头一点点的向她俯下身,带了强烈的压迫意味,幽黑的眼中却是笑意全无,专注得有些迫人,仿佛有烈烈的火在眼底燃烧,当然,那也可能是四处的火光映在他眼里所造成的错觉。 他们在一起总是开各种小玩笑,类似这样的动作似乎他也没少做过,这一次似乎也是这样,她也应该觉得习以为常,不应该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安然突然有些紧张起来,胸口憋住一口气,但心跳却仍然急促了起来,不知自己是该瞪眼,还是该眨眼,不知自己是该像以往一样对他的玩笑不屑一顾,还是该直接将他越靠越近的帅脸拍开,有一种陌生的危险的气息似乎正在逐步的靠近,让她本能的想逃避,可不知为什么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又有些迟疑…… “喂,你们两个偷着在这嘀咕什么呢?”安国庆放完了两个二踢脚,回身时,看到江杰云正向女儿俯下头,轰轰的声响里,他匆匆一眼,还以为两人贴近了说话,走过去一巴掌拍在江杰云的肩膀上,把某个刚起了点贼心的家伙差点没拍了个魂飞魄散,“说完没有,还不过来放鞭,这么老些呢,可别留着。” “……哦,好。”某人惊魂未定,如果换了姜成卓和赵真旭在他全神贯注的想干坏事的时候来拍这一掌,他也不至如此,可偏偏是安国庆,正满心打着人家姑娘的主意,这会儿被他抓个正着,虽然“恶行”没有败露,却也是十足的心虚,笑起来甚是虚弱干瘪。 安然却立刻朝自家老爸跳着一扑,抱住他的胳膊,笑嘻嘻的打趣,“哼哼,我就说吧,今年的鞭炮买得太多了。” 安国庆一听姑娘这话,马上有些沉不住气了,小孩子似的辩解着,“多什么多啊,一点都不多,我这还没放够呢!” 生怕明年不给买了似的。 安然笑着跟老爸斗着嘴,心里在不自觉间悄然的松了一口气,那一刻的江杰云让人觉得有些陌生,有些费解,似乎距离很远,又似乎极近。 说话间,她眼角的余光却又忍不住去一旁寻找他的身影,暴响声声,光华闪动里,他站在原地,似乎早已料到她会看过来,漆黑的眼迎着她的视线,静静的回望着,然后绽开了一个灿烂又别有意味的笑,带着些说不出原由的坚定和执着,隐隐的势在必得,这让安然觉得这厮的笑容好象有点怪异,大过年的,是她发神经,还是他? 要真说发神经的不只她和他,让安然说,他们这些人中,最发神经的不是别人,而是小周姑娘周芳华。 除大年初一正正经经的休息了半天之外,好好的睡了个透透实实的懒觉,江杰云他们三个一整个春节期间也一直都在忙,员工们都放了假,正好给他们时间去处理长时间积压的各项工作,以及制作研究各种计划,期间江杰云还特意带着两人飞了一次帝都,与他之前选中的一支潜力股进行短暂的碰面。 潜力股在谈话中也透露了一些家族中最新的形式变化,有些是江杰云知道的,有些不是,比如,男人和他的妻子正在闹离婚,比如,他的异母兄弟在被踢出赌桌后又被其父母踢往了国外,比如,当家人跟男人就像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一样,看他到了今天这份落魄的份儿上,依然不放松对他的打压,男人脑门起包,屁股着火,近段时间过得真是水深火热,狼狈异常…… 江杰云对此只是笑笑,不置一词,听到他们过得不好,他谈不上高兴,却让他心头的愤恨慢慢的平静,也许随着时间的消逝,只要他们不再来招惹他,总有一天,他会对那些往事看得云淡风轻。 工作进度不断的抓紧和推进,一方面是工作量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想要在元宵十五的时候,留出一点时间来,和好友们一起去定安湖看灯。 小周姑娘的妖娥子就出在去定安湖看灯的安排上。 这丫头因为好友们的回归,今年是份外的兴奋,虽然江杰云他们三个比往年要忙得多,跟朋友们聊天也往往是匆匆忙忙的三言两语,连静下心来好好斗嘴抬杠的时间都没有,但在经过了之前的被迫分别之后,在他们这些好友的心里,与成天腻在一起玩闹相比,大家平安无事的在一起,哪怕无法时时相聚,但却可以时时自由相见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令人开心的事。 因为这样的理由,就足以让小周姑娘快活开心,虽然某只铁公鸡许下的承诺自他自由之后还一个都没有兑现,就连写了那么久的还债情书,也暂停了下来。 当周芳华把她的鬼主意兴致高昂的说给安然听的时候,安然直接就啪叽一声把自己拍平在窗前地台的羊皮垫子上,翻着白眼叫救命。 早已知道计划的郑晓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落石下井的说,“唉呀,安然同学,不要这样嘛,其实我觉得芳华同志的想法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嘛。” 安然悲愤,直接扑向这个看戏的坏丫头泄愤,伸出爪子去掐她的脸蛋,“郑晓,你个叛变革、命的臭丫头,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嗯?你怎么不说把你的老师跟海老师送作堆,啊?” 安然的那点武力值,即使在情绪激动之下,在某运动型美少女的面前依旧造成不半点威胁,被人三两下就轻轻松松成功镇压。 “话不能这么说。”郑晓把某个笨蛋压在身下,气也不喘一下的自在,话说得相当理直气壮,义正辞严,慢条斯理的陈述着自己的理由,“我倒是有那个心,可惜,你忘了,我们班主任老师的个人海拔太低,最重要的是,性别不对呀,安然同学。” 被阳光美少女压在身下安然在两个小混蛋哈哈的笑声中瞬间无语凝噎,虽然知道这样想很不好,但这个前世成天在网上BG、BL混着看的家伙还是瞬间脑补了一下海老师和某个低海拔配对的情景,把自己寒得够呛,悲怆之情潮水一般的袭上胸口,捶着身下的羊毛垫哀嚎,“苍天啊——我何其不幸,怎么会交到这样缺德败家的损友!” 小周姑娘笑嘻嘻的蹲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佻佻的去轻拍她的脸,看着她泪光闪闪的眼,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说着得意洋洋的话,“哼哼,臭安然,你就认命吧~” 安然闭上眼,装死,有出气没进气的留着“遗言”,“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她真的下定决心,装死到底,一脸的当年重庆渣子洞坚忍不屈的地下、党、员形象,打死也不出卖自家的美女老师,想要下套勾搭,自己动手,并且庆幸,幸亏蓝青在过节期休了大假,跑出国外旅行了,否则……被相亲的人还要再加上一个。 对,没错,幸福的生活让周小媒婆再度“媒兴”大发,鉴于他们善良可人的海老师在最近的相亲市场上依旧挫折重重,老哥独处,闲下来的小周姑娘又开始贼心不死的打起安然的美女班主任夏微的主意来。 而且这位深谋远虑的姑娘还生怕一个美女没戏,硬是盯上安然的芳邻,与夏微一样同为单身贵族的蓝青蓝编辑,如果不是卫芷已经有男友了,想必她也不会放过,反正只要跟她沾上关系的,看着不错的大龄女青年,也不管到底跟海老师合适不合适,她都想拉来配上一配,完全是闭着眼睛乱点鸳鸯谱的打法。 386,想像不出来 安然对此的评价只有一个,“胡闹!” 周芳华不以为然,振振有词,“你们夏老师人多啊,我们海老师人也好,为什么不能让两个好人在一起试试?” 因为经常与夏微在一起看电影,也因为成天近距离的接触自家班主任,对他的为人足够了解,周芳华深深的感觉到这两位老师的好,那么为什么不试着努力在他们之间牵一条红线呢? 郑晓笑嘻嘻的附和,为什么不呢?一脸的淘气。 安然的盟友楚飞飞目前有了工作,正在江大财主手下疯狂打工,双眼泛着绿光地干着她热爱的工作,比江杰云他们三个老板还投入努力,自然是没时间再跟她们讨论这种粉红八卦。 安然只得靠着自己一个人说服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红娘,“不是我说,我们夏老师是什么气质?”不等郑晓和周芳华回答,她自己自问自答,“典型的女王嘛,就算是站在卫生间里,依旧气场全开!” 周芳华和郑晓一起囧给她看,你这是什么乱举例,说夏老师像女王大家都没有意见,可能不能别把女王跟卫生间联系在一起,太无厘头了吧? 安然自己说完也干笑,这不是为了强调效果吗?不要转移话题。说完了女王夏老师,再看海老师,他那个气质……虽然我们都很喜欢他,但,不能否认的是,多少都有点娘娘腔吧? 小周姑娘很诚实,实实惠惠地恨铁不成钢,“不是一点,是很多。” 安然朝小周姑娘和郑晓同学摊摊手,女王对上娘娘腔,这是什么效果,你们能想象得出来吗? 这二位一齐朝她布楞脑袋,拉长了声音,像小学生似的回答,“想象不出来——” 发表完这通东拉西扯的演讲的安然双手叉腰,听到她们回答,她笑眯眯的点点头,感到很满意,也很有成就感,嗯,看来不难说服嘛,这两个孩子还是很懂事的嘛。 哪知这二位却是大喘气,笑嘻嘻的对视一眼,接着一拖一拖,又扯着嗓子大声说道,“所以才想看看嘛~”说完两人又一齐哈哈的大笑起来。 安然被这两个淘气的坏丫头气得倒仰,瞪着她们那一脸的古灵精怪,又好气又好笑,完全拿她们没办法。静默了半晌,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就算你们的用意是好的,可就这么把他们俩个拉到一起,他们又是我们的老师,老师让学生作媒这本来就是挺尴尬的事,如果看得对眼怎么都好,但要是看不对眼的话,以后他们面对我们的时候,得多为难,多不自在,这个问题,请问二位小姐你们想过没有?” 小周姑娘听了她的顾虑,却笑了出来,一手叉腰,一手用手指戳着安然的额角,摇头叹气,“唉呀,笨安然啊,原来你是在顾虑这个。这有什么可顾虑的?” “这有什么可顾虑的?”安然朝她瞪眼,“这才是最可顾虑的吧?” 周芳华也朝她瞪眼,漂亮的大眼睛烁烁的闪着美丽的光华,继续用手指去戳她的额角,“笨安然,难道你要告诉海老师和夏老师……”她顿了一下,掐细自己的声音,装成像在课堂上回答问题般的一本正经,“报告老师,我们今天是在给你们介绍对象,你们俩好好谈一谈,看看你们合适不合适……” 安然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想法的错误,她光想着如果不成怎么办,那该多尴尬,却没想到,他们并没有一定要以正儿八经相亲的形式来介绍两位老师认识,她那上辈子被相亲给折腾出神经质的大脑神经显然因着惯性而钻了牛角尖,跑进了死胡同。 郑晓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状的表情,十分“慈爱”地抚摸着她的脑袋瓜和其上的一头呆毛,感叹,“多么单蠢可爱的娃啊!” 安然恼羞成怒地皱起鼻子去拍她的爪子,“滚蛋,滚蛋。” 郑晓十分从容,顺口接道,“不滚,没蛋。” 这一回换安然和周芳华一齐朝她恨铁不成钢地怒吼,“闭嘴,淑女一点。” 郑晓耸耸肩,干脆地朝她们俩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即便是含蓄的相亲,安然表示,她依然对小周姑娘和郑小媒婆的行动十分不看好。 但小周姑娘却满怀希望,郑晓同学兴致勃勃,不管安然怎么泼凉水,这二人依然死拉着她制定行动计划,安然完全是消极抵抗的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着诱骗老师的计划。 其实也简单,不过就是分别邀请两位老师一起去定安湖看灯。海老师那边就不用说了,由周芳华出面。夏老师这边,两票对一票,安然反抗无效,只能充满罪恶感的硬着头皮给夏微打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安然还在心里不住地默默念诵咒语一般的快速地念叨着,不在家,不在家,不在家,而一旁挤在一起,瞪大眼看她,或者说是监视着她打电话的周芳华和郑晓的脸上明显写着与她心意相反的情绪。 没等安然念上几遍咒语,电话就被很快的接了起来,让她感到有点高兴,让周芳华和郑晓皱眉的是接电话的并不是夏老师,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也许是夏微的母亲或是长辈。 安然的声音和语气立刻更加的乖巧了几分,这大概是面对长辈时自然而然的反映,也有可能是受到江杰云那三个混球的传染,不自觉的装乖讨巧。 一听是女儿的学生,夏妈妈倒是挺热情的,连忙招唤女儿接电话,不知为什么,夏微接起电话时,竟给了安然一种她好象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是错觉吧?能把卫生间都站成庄严殿堂的夏女王不至于那样吧? 念头一闪而过,安然提出邀请她正月十五一起去定安湖看灯,她以为夏微怎么的也得考虑一下,毕竟作为一个成年人,私生活要比她们这些高中生丰富得多,结果夏微想也没想的便答应了,竟然好像有点迫不及待似的,难道她也很想去定安湖看灯?有一点怪异的感觉不由得缓缓滑过安然的心头。 与安然这边的顺利不同,本来信心满满,以为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周芳华反而在海老师那边遇到了相当大的阻力。 阻力不是来自一向好说话的海老师本人,而是来自长久以来一直日夜渴盼着想把闺女……啊不是,是一心想把儿子推销出去的海妈妈,因着共同的革、命理想和目标,小周姑娘跟海妈妈早就混得很熟,老太太根本没把这个丫头当外人,接起电话一听是周芳华便乐呵呵的问她干什么,海老师不在家,有事告诉她也一样。 小周姑娘自然就说,正月十五的时候,邀老师一起去定安湖观灯。 周妈妈那头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实话实说,原来那天周妈妈也给海老师安排了一个活动项目,什么项目呢,在这种中国传统老牌情人节的日子里,作为一个新时代的高龄剩男,还能有什么活动?相亲呗。 说着说着,老太太不由得就对着周芳华这个小姑娘吐起苦水来了,大概也是愁闷得够呛,好容易找到一个热心人可以说一说,虽然年纪小了点儿,又是儿子的学生,但是到了这份儿上,老太太也顾得不许多了,反正小周姑娘也是知情人。 一临到儿子放假的时候,就是老太太最忙碌的时候,四处托人找关系,发动周边一切能发动的人力资源,力求寻找到一些适龄的女青年来,一等到寒假开始,海老师就忙碌开了,相亲,相亲,相亲,再相亲……他的假期安排和生活直接用两个字就可以高度概括——相亲! 亲爱的海老师马不停蹄的相了整整一个寒假的亲,过程忙碌得让人眼花缭乱,至于结果,说起来,老太太满腹凄凉,声音都有点哽咽了,别说是没相成一份儿,就是勉强相处见个第二面的都没有,无一例外全部都在第一关就把可怜的海老师给淘汰出局了。 不仅如此,因着海亦鹏同志的那份独特而“婉约”,让人一见难忘的“迷人”气质,有几个媒人还被女青年们的家长们记恨埋怨,你说说,你说说啊,咱家闺女差啥啊,是眼睛斜啊,还是腿儿瘸啊?你怎么就能给咱们介绍这么一个变态的主儿,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媒人落了埋怨,受了委屈自然要找海老太太来诉苦求安慰,老太太安慰完别人,自己也愁得背地里淌眼泪,自己的儿子又孝顺又贴心,眼也不斜,腿儿也不瘸,也是哪儿哪儿都不差的啊,怎么就没人看得上呢?! 说着说着,老太太又抹起了眼泪来,这几天,海亦鹏的姐夫又托同事帮着给介绍了一个,那姑娘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成天到晚的加班工作,难得个休息的时候,老太太想着,不如趁着元宵节的时候,让他们见一面,一起出去看个灯什么的,相处起来比较自然,多处处,万一能看到自己儿子的好处呢? 387,相亲的陷阱 小周姑娘被老太太弄得也是泪水涟涟的,跟着一起抽嗒,看得安然和郑晓均是一头一脸的黑线,人老太太哭还有情可愿,毕竟是慈母心肠,可这位小妞跟着加什么花儿啊。 看她哭得几乎忘了打电话的目的,郑晓跟安然小声商量了几句,便接过了电话,跟老太太坦白了她们的目的,表示,她们也想在那天给老师相相亲,介绍介绍对象。 老太太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头,刚才还含着热泪的眼里马上精光四射,有如见了裸女的流氓,咳,错了,是有如见了孔方兄的姜成卓,“诶,介绍对象?晓晓啊,赶紧给大娘说说,到底是个啥样儿人?” 由于海亦鹏是周芳华的班主任,年纪上,叫叔叔也行,叫哥哥也行,若单论海老太太的年纪,安然她们叫奶奶也是应该的,但要从海亦鹏那里论,就比较乱,最后只能意思意思的叫了声“大娘”。 郑晓对概括总结介绍对象这事实在有些不太善长,该业余小媒婆十分不敬业的把话筒往安然的手里一塞,干脆利落的逃避问题了。 安然无奈的看了看还在泪水分泌中的周小媒婆,再看一眼吹着留海,两眼望天装走神,实则用无耻的行动来逃避责任的郑小媒婆,只得“老安”卖瓜自卖自夸的夸起自家班主任来,唉,这叫什么事啊?光听过硬赶鸭子上架的,还没听说过有硬赶媒婆上场的。 老太太一听说是安然的班主任,同是老师,还是一中的,本市最好的高中,教的是英语,又与儿子年纪相当,兴趣更大,还没等安然斟酌好怎么“开卖”,她先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上了,倒省了安然开动脑筋措词了。 什么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个子多高,长得如何,脾气怎样,有什么爱好,对学生们如何,工作如何,同事关系如何……等等。 有些问题安然是连想都没想过,更别提详尽解答了。老太太倒也不在意,只是把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一遍,可问到后来,人也渐渐冷静下来,反而有些迟疑了。 老太太是个明白的公道人,并不因孩子是自家的好而昧着心眼,觉得配个天仙儿也应该,反倒感觉这姑娘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自家儿子是不错,可凭良心说,他那个……气质吧,也确实是有点嗝应人。条件一般的姑娘尚且看不上,更何况听着这么好的一个,人家啥也不差,干嘛要将就呢?对于安然,老太太来往得多了,倒是很相信小姑娘的眼光和为人,正是因为相信,这会儿才真的是转喜为忧,颇为愁怅。 安然听到老太太的顾虑,便安慰她说,这个没关系,我们不是走常规的相亲路线,只是约两位老师一起出去逛逛灯会,不告诉他们大家的真实目的,让他们彼此认识一下,有个印象,给他们创造个机会,就当认识个同行和朋友。如果相互的印象不错,因为我们这几个学生的关系,他们以后相处的机会说不定还会有很多。就算没有,我们也方便给他们创造出来。所以,倒不用像正规的相亲那样顾虑很多,也不是一面定乾坤。 这话说得老太太大为赞同,一连声的附和,“对,对,对,这个主意好,他们俩不知情最好,就当认识个普通朋友,自然一点,还能多处处,多处处好,多处处好。” 老太太那副欣喜开心的模样,别说是小周姑娘,就连安然也觉得心里有些不落忍,看着心酸,海亦鹏在学生们面前是个称职负责的好老师,在学校里是个让领导和同事们信任的好同事,而在母亲的心里,却永远都只是个需要她操心挂念的孩子。 不过,安然也怕老人抱了太大的希望,到时事情不成太过失望,隐晦的提醒她,夏微的性子稍有点冷淡,只怕到时两人只能成为朋友,不见得发展出其他一些别的什么感情来。 老太太受的打击多,在这方面比安然看得还要开,叹了口气,反而安慰起安然来,说这人和人之间讲的是缘份,一辈子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是良缘。一辈子大吵小吵日日不断的是孽缘。看得对眼走不到一起的是有缘无份。看不对眼,偏走到一起,转眼又分的是有份无缘。人这一辈子,能找个知心人不容易,找着了要珍惜,找不着,也急不得。儿子这样的,更需要顺其自然,大家再着急,也不能替他去谈恋爱,慢慢来吧。 安然也知道老人说得洒脱,与其说是在安慰她,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和老太太敲定了正月十五汇合赏灯的地点和时间,又宽慰了老人家几句,放下电话,安然忽然突发奇想,海老师这个大龄未婚男青年一个寒假相亲相得几乎没闲着,春年期间尤其忙碌,那么,他们夏微夏老师作为一个大龄未婚女青年是不是也一样的忙个不停呢? 这么一想,她便觉得,倒也不无这方面的可能,自己当年也是每到春节就赶场一样的趁着休假期间不断的相亲,相亲,再相亲,比国家外交部的工作人员或是赶着宣传期的娱乐明星还要忙。 而且,对于大龄的剩男剩女来说,过节也是过关,年关尤其难过。新春佳节是一年一度中国人家庭大团圆的时候,无论你身在何方,都要跋山涉水的赶回家里来团聚,于是在这种时候,平时一年也难得通上一回电话的人全都一次性的集中见到了。 七大姑,八大姨,三舅舅,二大爷,各家长辈们历年都爱向晚辈们提的几个问题都是有数的老生长谈,比如,小明啊,你这回期末考试考多少分啊?小丽啊,你怎么到底还没处对像啊?小龙啊,你和你对象什么时候结婚啊?小凤啊,你们俩口子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 老生长谈是老生长谈,可能成为老生长谈的问题就没一个不正中红心,没一个不犀利凶残异常的,于是,学习不好的,没有对象的,不准备结婚的,不想要孩子的……一到过年时候,个个鸭梨山大。 与那些学习成绩差劲的,还没玩够,继续想过几年单身贵族的好日子的,暂时不想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孩子的问题份子们相比,而大男大女的滋味尤其的难受。 那些问题份子们还有自己的自主权,他们的问题不是不能解决,只是不想解决。而到了这些找不着对象的未婚男女青年这里则要悲惨得多,他们是纯粹的不是不想解决,而是真的没法解决。 本来年华老去,还没找到知心人,眼看着一年春节又过,岁月又无情的给年龄免费的赠送增加了一岁,看着人家同龄人双双对对的把家还,而自己还是形单影只的,就已经够伤感的了,偏偏还有一群长辈好心的在你心口上一下一下又一下,反复不停地捅刀子,这种滋味,怎是一个悲愤心酸了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夏微那松了一口气的表现也许就真不是她的错觉了,搞不好,她正是解救她们的夏女王于水火之中呢。 过了很久之后,再谈起这一场元宵灯会的邀约时,安然才知道,还真是让她给猜对了。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夏妈妈也正是在跟姑娘谈正月十五去相亲的事。 夏微不想去,可又怕母亲生气伤心,只能消极抵抗,但心里也知道,虽然不愿意,发展到最后她该去也还是得去。 安然的电话打的正是时候,几乎还真算得上是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际,在听到安然的邀约之后,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对她来说,跟学生们一起去逛灯会显然要比心不甘,情不愿地去跟一个并不想见面的男人两两相对无言,数着时间凑钟点的相亲要愉快上太多太多。 她这边先斩后奏的应了学生们的邀请,放下电话就受到了母上大人的强力追杀,但她也硬挺着强大的威压,死不松口,以“作为一个老师,怎么能失信于学生”为借口,咬定了非要赴约不可,气得夏妈妈差点揍人。 称得上是在狂风暴雨,巨浪滔天中有如海燕一般逃得一劫的可怜夏老师并没有想到,她千辛万苦的逃开了老妈安排的相亲会面,却又稀里糊涂的落入学生们安排的相亲陷阱里。 正月十五这晚,江杰云三人早早的结束了工作,回到家跟安然一起准备团圆大餐,饕餮了一顿精心准备的美食,安然照例又把自己包成了一团厚厚的棉球。 三个吃货开出自家的三辆三轮车,这几块料这几年已经形成了习惯,每年过年期间的庙会和灯节都要借机采购上大量的零食,保存得当,最少可以吃上三个月。 想想看吧,能让吃货们一口气吃上三个月的零食数量该是何等巨大可观。也因此当年的小三轮车不得不被早早地淘汰卖掉,换上了三辆大车,出行,运人,采买都不耽误。 388,眉来和眼去 要说他们手里有钱,手下有公司,小货车什么的也是有的,但那是给名下的产业运货经营使用的,用专职的司机开着。 他们本人则因着年龄不到,只能眼馋,却使用不上,再加上他们也不想在休息日的时候折腾员工,更不想一群好友相聚的时候夹杂进一个外人来格格不入地破坏大家的气氛。所以,在正式拥有驾照之前,他们仍然只能开着三轮车到处跑了。 江杰云他们三个司机骑车,安然依旧弄了个小板凳坐在车上,怀抱着个暖宝,还带了毛毯,把自己纸包纸裹的从头到脚保护个周全,称得上是全副武装。 民谚有云,“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花好月圆不常在,美中不足倒常有。好在,今年的正月十五天公十分作美,一轮圆月早早升上天际,照得墨蓝的天空一片清幽幽的晶莹明亮,地上更是清辉满地,水银泄地一般。 他们的目的地自然是定安湖公园,不过一路行来也是一路接人,先是到周芳华家里与小周姑娘汇会,再拐去郑晓家的路口,接下来是楚飞飞,一行人再浩浩荡荡的直奔定安湖而去。 由于是人员众多的集体活动,在无法保证人手一部手机的此时,约定指定的汇合地点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 关于这一点,安然他们也算是早有经验,在这种虽够不上人山人海,但也摩肩接踵的时候,售票处是个不错的约会目标。 铁口直断,金口玉言的定下约会地点的小周女王很是得意。 但这姑娘得意了还没三秒钟,她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说起来不大,不小,但是后果比较微妙的错误,什么错误呢? 她忘了考虑在这个售票亭约会的人员的个人素质。 首先,来看一下在售票处这个官方指定地点约定的人员都有谁? 第一,海老师,她的班主任,海亦鹏,也就是今晚相亲约会的男主角。 第二,夏老师,安然的班主任,夏微,也就是今晚相亲约会的女主角。 第三,吴泽荣,他们的同学,今晚相亲约会中的路人丁。 江杰云他们之所以去汇合了周芳华,楚飞飞和郑晓,独独没有绕路去汇合书呆同学,也是因为那三位都是女生,怕她们单独走夜路不安全。至于小吴同学,一个男生,提供这种护送服务,既不必要,也是对该少年的一种侮辱,虽然按实际战斗力和武力值来说,别说从小生长在刑警世家,练了一手实战武艺的运动美少女郑晓,就算是周芳华和楚飞飞只怕都比这只小虫子高。 单看这三个约会的人员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真把这仨人放在一起,呵呵,问题就来了。 本来,小周和小郑两位媒婆是这么琢磨计划的,在这个花不好,但月很圆的美好夜晚,他们一路风驰电掣,自携威风八面的到达目的地,之后呢,两人带着一脸的嘻皮笑脸……咳,是带着一脸若无其事的淡定笑容,为两位老师作个命运的介绍,然后热烈围观娘娘腔VS女王组合是否能像她们希望或是奢望的那样擦出爱情的火花。 可惜,这二位媒婆小姐一时马虎大意,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海老师不认识夏老师,夏老师也不认识海老师。 但是! 吴泽荣却认识他们俩个! 而且,由于周芳华和郑晓同学只顾着捉着安然这个消极抵抗的家伙练屈服了,并没有特意向其他几位朋友说明这件事,不过,其他几人都是脑袋鬼精的家伙,早就听小周姑娘嚷嚷过她的打算,这会儿听到邀请这两位老师加入他们的观灯队伍,没三秒钟就把她们的计划和目的猜了个通透。 只有可怜的小书呆,这娃常年如一日的不食人间烟火,勤快的摇着小桨飘荡在知识的海洋里不知今夕何夕,指望他能关注一下周边的八卦,那就像指望姜成卓公鸡兄有一天视金钱为粪土一样,完全属于不切实际的幻想。 于是,在对两位老师加入他们的观灯队伍的目的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在其他好友都不在场的前提下,书呆同学一脸正直的为两位令人尊敬的人民教师做了介绍。 海老师好,这是安然的班主任老师,夏微,夏老师。 夏老师,这是周芳华的班主任老师,海老师,海亦鹏。 两位老师对视一眼,然后互相微笑,客气的握手问好,同时,也在用眼睛不着痕迹的互相打量着。 不得不说,对方的气质让人感到十分之深刻,都是属于那种即使在茫茫人海中也不容易忽视的主儿,相当的鹤立鸡群,令人难忘。由于这个寒假以来,作为两个大龄未婚男、女青年,他们都同病相怜的过得异常忙碌又苦闷,肩上心上都负担了来自双方父母,亲友和周遭的巨大心理压力,神经都被一再的拉长,拉长,再拉长,绷紧,绷紧,再绷紧,到现在,真是纤细敏感的不行,但凡有一丁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要抖上一抖。 两人在各色彩灯的明明灭灭的照映下,你打量着我,我打量着你,几秒钟之后,这对大齿未婚男女剩斗士的脑电波突然在瞬间调整到了一个频率——把这人也约来一起看灯,不会是那帮小破孩儿们想的什么馊主意吧? 于是,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头,目光炯炯,有如控照灯加激光枪一般的投向吴泽荣的脸,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专注扫描。 对这场相亲约会的目的一无所知的善良无辜路人丁小吴同学在接到两位老师投过来的目光后,木头木脑的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腿,一龇小白牙,不明所以地向两位敏锐多疑心的老师回了一个纯良天真的傻笑。 不得不说,吴泽荣这孩子也是生了一张好脸,一看就是个善良纯真的好孩纸,绝对的表里如一的洁白羔羊,跟江杰云他们那种披着羊皮的狼那是完全彻底的本质差别,任你再具有怀疑精神,也不能否认这位的忠厚诚实。 而且,这会儿,这位也确实是神马也不知道,别说是区区的海老师和夏老师这对男女组合,就是孙悟空孙大圣来了,也看不出书呆同学的一丝欺骗来,因为人家确实不是同谋,从眼神到表情再到心灵无一不真诚可信,坦荡无伪。 所以任凭海老师的细腻和夏老师的犀利,在看到他那傻气又纯洁的笑容之后,也立刻在心里悲凉的摇头叹气,唉,看看,这相亲都把我给折磨成什么样了,简直是草木皆兵了啊! 好吧,是自己神经过敏了,瞅谁都像是相亲对象,原来不过就是意外相遇的同行而已。 这人呢,心态很重要,面对不同的对象就有不同的要求,比如,对着相亲对象,即使你的心态再平和,也免不了隐隐带着点挑剔和考究,上下打量,唯恐对方向自己隐藏了什么缺点,就怕吃亏上当。 可对于同行,自然就没了那么多的要求和想法,不过就是今晚结伴同行而已,谈得来就多说几句,谈不来就少说几句,以前不认识,以后大概也没交际。 对陌生人自然宽容,跟也许要过一辈子,相处下半生的人肯定不是一个待遇,因为重视,所以慎重,褒败是买主嘛。 眼神变换间,两人脸上的表情也都有了放松,无论是职业习惯,还是个人天性,他们在观察力方面水平都不坏,对方那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也同时都看在眼里,难得的,心里的想法再度一致,难道他(她)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这么一想,就忍不住再打量对方一眼,正赶上对方的眼光也投了过来。 诶,难道他(她)真跟我一样,也有同样悲惨的遭遇?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能这么巧吧? 看着彼此的目光又带了点迷惑和怀疑,隐约还有点物伤其类的感慨——不会吧,真跟我一样? 他们这边用目光来往怀疑着,交流着,虽说不是故意的,但这种无意也就造成了一个后果,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实际说起来,都有那么点眉来和眼去。 就这样节日的热烈空气里多了一点点若有似无偏又稀里糊涂,阴差阳错的暧昧。 如果换了是安然,周芳华她们几个女生或是江杰云那几个机灵鬼在场,眼珠子指不定要转多少个个儿,在心里脑补出什么样飘渺猎奇,天外飞仙的情节来。 幸好,在场的是一惯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向只读圣贤书的吴泽荣。 不过,这位同学的属性跟他的好友安然一样,都属于纯天然的偶尔抽风派,要是长年如一日的书呆到底也就得了,他偏不,一年三百六十四天总是双眼迷茫的沉浸在书海之中,可偶醒过来一把就是让人血槽清空的见血封喉。 就如此时,换了任何一个心思通透有眼色的娃也不会说什么,最多在心里默默偷乐,暗暗八卦,可这位老兄却偏偏一脸懵懂,满目无辜,特别实惠地向这对男女发问,“夏老师,海老师,你们以前认识吗?” 389,还能说点啥 两人被他问得一愣,摇头。 “怎么这么问?”海亦鹏朝他“温柔”的一笑,轻声问道,他的笑容实在有点过于“柔情似水”,让夏微的目光不由得狠狠的一颤。 如果安然几个在场一定要对她们敬爱的夏女王竖一竖大拇指,老师,老师,你最猛,老师,老师,你最帅,您是如此淡定,如此坚强,就海老师这种“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笑容,你一点都没花容失色,仅仅只是目光微颤,实在是太令人敬佩了! 当然,如果小周姑娘看到这一幕的话,除了要感叹夏老师那过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外,肯定还要急切的冲着自家老师跳脚,我亲爱的海老师啊,您敢不敢笑得再“颠倒众生”一点啊?!就不能把你的笑容稍稍收一收吗?偶尔也装装相,最起码也把今天晚上撑过去啊?真是后老了悔了,早知道就应该在电话里好好的跟海大娘多嘱咐两句,请海大娘拿出母上大人的威严来命令海亦鹏同志,严肃点,不许笑! 可怜,周小媒婆和郑小红娘这两个家伙完全是经验不足,只想着把人给拉到一起,压根就没想过该使上一点手段和技巧什么的,这直接就导致了这对男女两两相对的时候,呈现给对方的面貌都十分的“原生态”,“纯天然”。 等两个小媒婆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只能扼腕叹息了。 话题扯回,不说周芳华那个心眼复杂的家伙,单说我们心思单纯,却忽然抽风的书虫同学,该同学由于大脑回路异于常人,面对海老师这样“倾城倾国的如花”笑容时,从来都是面不改色,此时更是一张严肃正直脸,直言不讳,毫不拐弯,坦诚直白到让人泪流满面地说道,“哦,可我看你们俩互相瞅来瞅去的,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这话说得……信息含量过大,可供脑补之处过多,实在让两位老师有点傻眼,不好消化,再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在彼此眼中闪现,随即又频率一致的转开了眼。 海老师轻咳一声,腼腆的朝夏微一笑,款款地抬起手腕,“风情”十足的飞眼看向自己的手表,很不专业的转移话题,“周芳华他们怎么还没来,不会是找不到我们了吗?” 虽然面露潮红的海亦鹏同志转移话题的水平不咋地,但起码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他要转移话题的目的很明确,有点眼色的都应该顺水推舟的将话题带过去。 可惜,一共仨人,除开男女主角之外,唯一可以调节气氛的路人丁同学是只书堆里的精明人,现实中的二愣子,这会儿不知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突然将这位同学的任督二脉给打通了,忽然之间就放起了大招,誓将拆台工作进行到底,见海亦鹏看表,他也看表,然后特别理智的告诉海老师,“不会的,离我们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们不是没找到,而是还没到。”顿了顿,还特意追问了一句,“周芳华她们到底跟您约的是几点啊?” 海老师被这个实心眼的傻孩子弄得有点哭笑不得,又无奈又是不自在,飞快的撇了一眼一旁的夏微,真想朝这个小笨瓜跺跺脚,我当然知道距离约定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可是我在转移话题啊同学,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努力的揭我的老底儿啊?! 海老师内心纠结,又怕吴泽荣这个不通气的小书虫再泻他的底,于是便朝他轻轻抿嘴一笑,以此来逃避回答。 他的想法是好的,如果在平时也确实行得通,可不幸的是,他赶的时机不好。 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正是吴书呆同学一年到头集中抽风的时候,突然就把对知识的渴望转变成了对答案的渴求,有如被八卦之神的忠实信徒楚飞飞楚姑娘瞬间上身了一般,见海老师笑而不答,他还在哪儿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着,一脸的纳闷,“老师,你咋不说话呢?” 海老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扶着额头叹气,你个臭小子,你到底想让我说啥?对着你这个小书呆子,你还想让我说点啥?我还能说点啥? 纯情男青年海老师在这边内心咆哮,面泛桃花,淡定女青年夏微却在旁边看得有些好笑,她教了吴泽荣一个学期的英语,又因着时常跟安然她们几个学生一起结伴看看电影,与他也时不时有些私下接触,倒是对这实诚孩子有几分了解,心想,这怕就是安然她们几个常常吐糟的“吴式抽风”了。 虽说就这么围观看戏是有点不厚道,毕竟“眉来眼去”这事是她和跟这个海老师一起犯下的,海老师会笨拙地转移话题,看样子一方面是他本人心里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也是好心的怕自己不自在。 不过么…… 夏女王有点坏心的想,在郁闷了一整个寒假之后,看上一点无伤大雅伤的小戏,放松一下心情应该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于是这位很没操守的夏老师便站在一旁心情愉快地端着一张严肃脸看着自己的学生一脸正直的对着可怜的海老师不住的“逼问”,心里觉得,果然,应下学生们的邀请来逛灯会还真是个正确的选择,否则对着个并不相见的相亲男,干巴巴的熬钟点,哪有看着这个气质“别致”,但人瞅着还不坏的同行被自家抽风书呆学生折磨有意思啊?! 所以说,别管外表多么的为人师表,“道貌岸然”,能跟周芳华,郑晓这些闹腾鬼马的丫头们玩到一起去的夏老师,其内心世界绝不像她的外表那样令人肃然起敬。 借用评书人的一句行话,花开两条,各表一枝,不说悲摧的海老师左突右挡,无限艰难的孤身对战被“十万个为什么”突然附身的吴小荣同学,单说想起自己无意中犯下技术低级错误的周芳华和郑晓二位,一路吵吵嚷嚷着要求伙伴们加快速度,争取快一点到达定安湖公园门口的售票处前,一面还要努力琢磨着怎样弥补自己所犯的错误。 这回轮到一直被压迫的农奴安然同学翻身把歌唱了,这个坏心的家伙还真就说唱就唱,先给这二位小红娘唱了一曲老牌经典歌曲《马儿,你慢些走》,又唱电影《红高粱》的插曲《妹妹,你大胆滴往前走》。 唱得还挺荡漾,抱着个热乎乎的暖宝,舒舒服服地把下巴扬扬着,脑袋支愣着,声音要多甜蜜就有多甜蜜,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透着一股哈皮非常,贱贱拽拽的得意样儿。 这把周芳华和郑晓两个气的,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她们俩这么吭哧吭哧的踩着自行车,累得一副王八犊子相儿,她那边坐着小车,抱着暖宝,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儿气人,要不要缺德成这副模样啊?!安然同学,你的善良呢?你的体贴呢?你的友爱呢?都到哪里去了? 安然笑嘻嘻,那些美好的品质早在被你们压迫着出卖夏老师的时候一起落花流水的被打包流失掉啦~节操和玻璃心同时都碎成渣渣啦~ 周芳华咬牙,“你这是报复!” 郑晓切齿,“绝对的!” 难为安然用冻僵的脸皮做出圣母一样圣洁的微笑,“恭喜你们,答对啦~” 姜成卓和赵真旭在一旁弱弱的举手发问,“安妹妹,我们有一事不明?” 安然这会儿心情舒爽,特别的好说话,戴着毛线手套的爪子大牌的一挥,气场全开,“讲!” “你刚才先是唱《马儿,你慢些走》,后又唱《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你到底是让她们俩快点走啊,还是让她们俩慢点走?” 这是个问题。 一向勤学好问的楚飞飞同学也对此感到费解,求解答。 “哦,这个呀~”某人荡漾的大喘气,卖关子,“这得由她们俩自个决定,我不过是在激励她们而已。让她们慢些走呢,我是怕她们骑车太累,希望她们稳扎稳打,注意安全。让她们大胆滴往前走呢,就鼓励她们勇于面对自己的错误,激励她们顽强的斗志。至于到底是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呢……”某人笑嘻嘻的摊手,“这得由她们自己决定,我还是很民主滴,从来不干那种屈打成招滴事滴~~~嘿嘿~~~” 这话说的,周芳华和郑晓都想扔了自行车,爬上三轮车的车厢去掐她,你这打击报复,话里有话,还敢不敢更光明正大一点? 两个小红娘被某个家伙气得很奈,打又打不着,骂又没心情,也只能一边玩了命的使劲踩着脚下的自行车一边玩了命在心里挥舞着铅笔头给安小然这个混球记账,等有了机会,非一一讨来回来不可,还得附带巨额高利贷的! 眼瞅着这二位已经全面进入《妹妹,你大胆滴往走》模式,某个坏心眼的家伙才慢悠悠的来了一句,“其实吧哈,我觉着吧,不管我们的吴泽荣同学造成了什么后果,你们俩这急吼吼的态度冲上前去,就带着一种赤果果的心虚的劲头。” 390,怎么装相儿 安然的话刚说完,头上就落了一只手,技术高超的隔着厚厚暖暖的毛线帽去揉她的头发,结果头发没揉着,倒把帽子快给按到了安然的脸上,某人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顿时气焰全消,气势全无,气得一边去拉自己的帽头儿一边直叫,“干嘛啊,江杰云,你什么意思你?你这明显是助纣为虐,太不像话了!” “没什么意思,看你有意思。”江杰云又将手往下按了按,她那副小人得意的拽样儿,放在周芳华和郑晓的眼里只怕是挺可气,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着是如此可爱,可爱得他心里都有点痒,特别想把她拉过来,在她那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一亲,再捏上两把。可惜,这种事现在只能咬着牙脑补而已,可心里又憋得难受,没办法只好意思意思的摸摸她那扬得高高的脑袋瓜儿。 尽管安然不住声的指责江杰云助纣为虐,但被助的两人却根本没闲心理会学锋雷的江大少爷,让安然这个小心眼的混球这么一说,周芳华和郑晓一想,还真是有点道理,于是便将脚下的速度慢了下来。 “那你说,该怎么办?”小周姑娘继续咬牙。 安然把自己的帽子戴好,又挠了倒骑驴驾驶员两爪,才慢条斯理的说,“我觉得如今最重要的事不是你们想着怎么补救,而是想着怎么装相儿。” “装相儿?啥意思?”比起小周姑娘猛力踩车后的气喘吁吁,郑晓同学要轻松自行得多,快慢转换间一派流畅自然。 这一回,安然没说话,楚飞飞倒是开口了,这姑娘再次直击问题中心,“想想你们都干了啥?难道不心虚吗?” 本来呢,是不心虚的。 让安然和楚飞飞这两个坏仁一说,周芳华和郑晓这两个小媒婆忽然就有点心虚了。 再想想,自己安排上的失误还不一定造成怎样悲摧的后果,这心里忽然就从急着弥补过失变成急着心虚气短了,再想像一下夏老师那锐利的目光,强大的气场,海老师那“含情脉脉”的细致观察力和发现被拐骗后受伤的小眼神,哎呀妈呀! 不过稍稍一脑补,这两人就真心开始发愁了,呜呜,怎么办,好可怕。 看着二人的愁眉苦脸,其实安然也不乐呵,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觉得我们需要从现在开始练习嘛。” 练习在两位老师那极富杀伤力的目光下一脸的理直气壮,神情自若。 这绝逼是个艰难的任务啊! 安然哭丧着脸,她这个被红娘的家伙是有多么的可怜和无辜,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唉,她又想对着江杰云唱《马儿,你慢些走》了,晚死一刻是一刻,让她多练一会儿吧。 可惜,路程是不固然,并不会因为以小周姑娘为首的媒婆红娘三人组的发颤的小胆子而有所延长,没多大一会儿,赶在预定时间之前,他们便已到达了约会目标所在地——定安湖公园售票亭前,也终于把他们一直被忽然抽风的吴泽荣各种反复折磨蹂躏的海老师给解救了。 望着海老师那泪光盈盈,充满感激的小眼神儿和夏老师那笑意微微的目光,安然媒婆三人组在心里大大,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暗自抹了一把头上冷汗,呼,幸好,幸好。 幸庆之后,三人又开始纳闷,咦,不对呀,不应该这样啊,在她们到达之前,售票亭前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由于当时的时间,地点,人物,场合全部不对,三人强自按捺下心里费解的疑惑,事后却把好友吴书呆同学给捉住一番严刑逼问。 说是严刑逼问不过是为了强调这三个红娘无赖的气势,其实对于再度回到正常状态的小吴同学根本用不到这么复杂费劲的手段,只要问一句那晚在售票亭前都发生了什么,乖宝宝吴泽荣就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他的记忆力特别好,人又实诚,一听好友们问起,便把他自己和海老师的对话一字不拉的复述了一遍。 虽然小吴同学的复述只是关于他与海老师对话的客观复述,而没有任何三人神态,心情等方面的主观描写,且那复述的语气还是如同他平日讲故事时一般毫无起伏的干干巴巴,但架不住他的三位好友在脑补方面非常善长,很好且十分自动自觉的弥补了他复述上的不足,毫不费力地便根据他们的对话想象中海老师那可怜的囧态,同时也深深的理解了他那满眼的热泪是因何而来。 看着三人抱着肚子乐得不行,吴泽荣颇感疑惑的的推了推眼镜,一脸纯真善良的不明所以,看到他的这张无辜脸,安然她们笑得更加厉害,郑晓更着一边乐一边拍着他肩膀道,“行,哥们儿,我算服了你了,实在是太牛叉了!” 吴小呆那细弱的小肩膀被她拍得猛的一哆嗦,眼镜顺着鼻梁直作下滑运动,他不得不连忙伸出手把已经快滑到了鼻尖的眼镜扶回原位,对着朝他抱歉的举起双手的小郑姑娘好脾气的摇头,笑得一脸无可奈何。 在那以后,好友们便不再单纯吐糟吴小呆的“吴式抽风”了,抽风之东西,也要看时候的,抽得不合时宜固然让人心碎吐血,但要是赶上点子,却是可以抽得拯救世界的,最少,安然红娘三人组表示,在元宵节这一天,这“吴式抽风”是歪打正着的把她们给拯救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时安然她们三个在松了一口气之余,胸口里跳动的八卦之心又开始好了伤疤忘疼的蠢蠢欲动起来,开始把目光投注到今晚相亲约会的男女主角身上。 首先,小周姑娘和小郑姑娘两人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感叹一句,海大娘的审美还是相当不错的,把她们海老师打扮得相当英俊潇洒,斯文儒雅之中又不失阳刚帅气,当然,前提是让该老师保持静默不动的造型,千万别有动作,别开口,在他一举手一投足一张嘴之后,什么斯文,什么儒雅全部都化成了浮云朵朵,更别提什么阳刚和帅气了,这两个美好的形容词估计注定是与海老师无缘了,她们在经过了长久的失望之后,已经对此不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其次,安然也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也知道夏微在私生活里少有穿她那身盔甲装的时候,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这位女王大人心血来潮,今儿突然不想走常规路线,可就不美妙了。还好,虽然他们的吴小呆同学忽然抽了风,而他们的女王还是一如继往,将工作装和生活装分得一清二楚。一身红色的长款羽绒服被她愣是穿出了一份清冷出尘的味道,果然女王。 考察并欣赏完了自家老师今晚的装备和风姿,三个红娘终于有闲心松上一口气,周芳华、郑晓和楚飞飞在瞬间便达成心灵上的通一,迅速组成全新的红娘三人组,开始认真的观察起两位男女主角的相处和交流来,力求从他们言谈和神情中捕捉到一些些粉红色的八卦痕迹来。 而安然,则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任务一般,重重的把一直提着的小心肝,放回到了肚子里,她的想法可没那三位那么乐观,或者说,她的性格里一直有一种隐密的悲观情绪存在,他们努力创造了两人相识的机会,说句老生常谈,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和缘份吧。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祝福而已,再多的干预,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了。更何况,在她的眼中,总觉得这两人好象不太合适。 事实似乎也证明了安然的观点,从这场相亲约会之初,海老师和夏老师就相处得不咸不淡,彼此客气有礼,夏老师固然没有对海老师独特的气质侧目,可也没对他有什么特别欣赏青睐的感觉,反过来,海老师也同样。他们没有相谈甚欢,更没有一见钟情,只是像两个刚刚常识的同行一样,并且是两个以后可能都没有太多接触的同行。任新鲜出炉的红娘三人组怎样尖着鼻子,瞪大了眼,都无法从他们彼此之间的交流上嗅闻和观察到任何不同于平时的暧昧气息。 三个小红娘有点失望,但是这种结果可以说也是在她们的预料之中,安然的观点虽然被周芳华和郑晓吐糟说太过消极,没有一点积极向上的精神,可在心里,她们也是默默认同的,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努力上一把,希望可以出现什么奇迹,然而并没有。 说起来,似乎也是件挺正常的事。 夏微这人就不用说了,虽然私下里相处了一个学期,作为时常一起看电影的伙伴,她们共同分享了很多好看的电影和无数十分甜蜜的零食,彼此已经足够的熟悉,也足够的放松,经常开一些小玩笑,可即使这样,也不得不承认,玩笑是玩笑,熟悉是熟悉,夏老师在本质上依然是个性格内敛,冷清的人。 391,改变的艰难 再看海老师海亦鹏,大家一致公认,他是个热心善良的人,无论是对同事,对学生,还是对陌生人。但热心并不特于热情,总的来说,他并不是个性格外向的人,虽然他的热心常常给学生们这种错觉。而他的这份热心并不是不分对象不分场合的,他是个好人,但并不是个烂好人,尤其是在刚刚相识的女性面前,他像每个性格内敛的男性一样注意拿捏距离和分寸,或者应该说,他比一般男性还要注意这一点。 海亦鹏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可气质这东西实有是些不由自主,它甚至不像是性格,性格里有一部分是天性,有一部分是后天的培养,可说到气质这玩意儿,绝大部分人都不太清楚自己身上所谓气质是怎么具体形成的。你可以说它们是由环境,教育,经历等等所影响,但是再详尽却无法说清楚。或许也可以说,它们是一个人每天的经历一点点在身上刻画下来的痕迹,与性格等诸多因素,综合在一起,最后形成的附和产物。 他不是不想改变,可改变却是那样的艰难。 在他的青少年时期因为经常遭受嘲笑,白眼,奚落,孤立……他曾经花了大量的时间,想了各种办法来改变克服这种毛病,比如,他不仅篮球打得出色,足球,羽毛球,乒乓球,游泳……等等很多运动项目也都玩得不坏,就是当年想下决心改变自己的时候想到的办法,那时他以为运动可以让自己变得阳刚爷们儿起来,甚至还一度走火入魔一般的哭着喊着想去参军……可惜,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经成了他本能的一部分,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用过了,成效都不大。倒是因此让他把各项运动都玩得不错。 气质改变的失败,周遭的隐密的嘲笑和侧目的眼光,以及在异性面前的冷遇,这一切造成他在年轻女性面前的隐隐自卑,虽然他极力克制这一点,但潜意识中还是无法完全克服。 因此上,海亦鹏在年轻女性面前总是有些拘束和紧张的,如果是一般的男性感到拘束和紧张大概还好一点,也不过是话显得更少或更多一些,表情不太自然而已。但是……令人叹息的是,由于海老师那有别常人的气质,他心里一拘束一紧张,反映到行动上就给人一种他在……羞涩和扭捏的错觉,本来就女性化倾向过多,这下就更加的变本加厉,让周芳华看得这个上火捉急啊。至于郑晓,这孩子早已对海老师的气质放弃了希望,十分的勇敢无畏的面对现实了。 不过,总的说来,除开两位老师没有一见钟情,继而来个生死相许之类的言情戏码,这一晚大家的观灯之行还是进行得相当圆满和愉快的。定安湖的灯会一年比一年精彩,虽然以锦岭这种小城市的现有条件来说,跟大城市的豪华灯会没法比美,但是组织和策划者相当的用心,每一年都会添加新的元素,新的闪光点,同时又能很好的保留之前历届灯会的一些传统项目,并在原有的基础上推陈出新。 安然暗自吐糟,这一点比春晚强多了,真的,认真做事的人总是值得人尊敬,哪怕做得并不尽如人意,但其中却可以感到其中的诚意,而春晚当中又有多少对观众的诚意,就是个比较让人迷离的事了。 由于今年观灯的队伍里多出了海老师,夏老师和楚飞飞,这也直接导致吃货们的采购人手也又增加了三个,这让拥有“巨大”理想的吃货们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不过,在采购之前,采购大员姜成卓照例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支笔来,站在明晃晃的彩灯前,从口袋里拉出长长,长长的采购清单询问海老师和夏老师,他们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赵真旭在一旁习惯性拆台吐糟,他们的采购还没开始,两位老师怎么知道那些小摊都有卖什么的,又怎么能告诉他想买什么呢? 姜成卓觉得有道理,于是这位仁兄拿出相声演员报菜名的高频语速开始给两位老师们报起零食种类来——这货完全是在点菜和砍价的时候练出这手功夫来的,所以,安然常感叹,果然,兴趣和生活都是伟大的老师,催人奋进啊! 等姜成卓好不容易把那一连串花样繁多的零食小吃名称报完,忽然响了几声“啪啪”地掌声。 嗯? 大家一起侧目,看向双手正在鼓动的海老师,海老师对上众人目光,不由得脸上一红,羞涩的一笑,“呃……我是想说,卓子说得这么快这么好……挺精彩的。” 安然他们现在对海老师的笑容都有了不少抵抗能力,虽然如此,此时的“娇羞”一笑多少还是让大家心里微微哆嗦了一下,抵抗力最强的周芳华还忙里偷闲的去观察一旁夏微的反应,天知道,当小周姑娘看到夏老师的表情是如此之淡定,眼里甚至还隐隐有着一点点笑意——好吧,如果那不是出于她过度脑补的美好幻象的话——于是,她的心里对于把自己的老师嫁出去,嫁给夏女王这件事,又微微的升起了一点希望,就像是在最深沉的暗夜里看到了天边一线黎明的曙光那样令人心潮澎湃。 而公鸡兄则对海老师的欣赏表示泪流满目,亲爱的老师,您当您是在听相声么?您到底要吃个啥,先说说呗? 结果人海老师继续扭捏,小声的说,他光顾着听了,却没注意听的是啥。 正拿着笔,拉足了架子,准备大书特书的公鸡兄一个跟头迎面摔倒,直接亲吻地面,大大的尾巴凄惶的在寒风中飘摇。 于是,周芳华的心里那刚刚燃起的希望的小火苗,在有如被什么人吹蜡烛一般,“扑”的一下吹熄,她的天空再度陷入一片极致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啊! 海老师看到他这样,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开朗的笑容倒是多少冲淡他身上的女性化气息,他伸手搭在姜成卓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肩,“开个玩笑,别介意。我没什么特别想买的,到时再看吧,或许你也可以给我推荐一些,带回去给家里吃,你们帮我参谋参谋。” “行,没问题。”这种买东西,砍价的事公鸡兄是绝对有瘾的,立刻拍胸脯保证。 呼,幸好是个玩笑。 小周姑娘心里那刚刚熄灭的小火苗,又“扑”的一下重新燃烧了起来,同时暗暗的泪流满目,这年头当学生容易吗?当个好学生容易吗?当个爱护老师,一心想把老师嫁出去的好学生容易吗? 小周姑娘在心里给自己发了一朵大大,大大的大红花,表示,真是太不容易了! 采购成瘾的砍价专家又贴心的询问夏老师的意思,夏微一向干脆,回了一个,“我跟海老师一样,走着看吧。” 一直默默围观的安然无语望天,话说,她记得他们今晚的主要目的是观灯,次要目的是相亲,怎么现在无论是观灯,还是相亲,都排在了“吃”这个主题之后呢?这未免歪楼歪得也太厉害了吧?比比萨斜塔还要歪十度不止,果然,有吃货这种生物存在的地方,气场总是很奇怪,不管一开始准备做什么,却大多以“吃”这种行为做为结束,这难道是与吃货做朋友的可悲宿命吗? 事实证明,安然的预感一点都没错,接下来的行程里,这晚的目标主题在顺序上果然来了个颠倒颠,原本是观灯,相亲,吃,现在变成了吃,观灯,相亲。 从他们看到的第一处摊点开始,一路吃到了观赏烟花的最佳观测点定安湖边的长廊,一直到踏上回家的路,大家才不得不让嘴巴暂时休息下来。 这中间,公鸡兄和小周姑娘这一对砍价超级组合完全的发挥了他们的优势,将嘴巴的多重功能性很好的进行了验证——大吃和大讲。 除海老师和夏老师之外,大家都把自己想买的东西早早的添加进了采购大员统一拉制的采购清单,目标明确,采买迅速,毫不手软,大概再意志坚定的人,面对着这么一种疯狂而直接的采购氛围也会忍不住受到影响,更何况,除了他们这一队人之外,身边还有无数受到他人影响而不住掏钱付款买单的游人,到最后,有心给家里人带东西的海老师就不用说了,就连一开始没怎么想买东西的夏微也在不知不觉买了一大堆。连一向理智冷静的夏女王都成了这副德性,就更不用提一看到吃的就理智全失的吃货们了,依旧是不得不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寄存在几个相熟的摊贩那里,他们的美食VS观灯之旅才得以继续下去。 看过了最后的烟火表演,大家一起不断的将大堆,数量令人惊叹的食物如蚂蚁搬家一般一趟一趟又一趟的统一搬到三辆三轮车上时,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被热烈采购气氛带得有点头晕的海老师和夏老师看着最后的成果不由得有点惊叹。 392,轻举和妄动 这一次见面,大家都没说太多话,站在入门玄关处匆匆讲了几句,安然和吴泽荣除了问好,几乎没开口。 夏妈妈说了些感谢的话,要请他们进去坐,海老师推辞说楼下还有学生等着,就不打扰了。老太太听到这话,便也没有多留,只对三人说,多谢你们送小微回来,以后常来玩。 夏微长得应该是像妈妈,夏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有些发福,但清秀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见,衣着得体,气质文雅,态度热情适度,看着也是个干脆利落,毫不婆妈的人,也许夏微的性格就是受母亲的影响良多,不过相比于女儿显而易见的冷清和女王气质,夏老太太看着温和许多,她的痛快和棱角大概都掩藏在一团和气之后。 短短几分钟不到的时候里,安然光顾着观察夏妈妈,连夏老师家门厅的环境也未看清,便告辞了。 第二个被送回去的是吴泽荣,本来应该是楚飞飞的,但好友都是心知肚明,这个信息收集狂人,今晚要是不把信息收集全了,不至于寝食难安,但也绝不好过。又不好直接先把海老师也送走了,那样的目的也太明显了一下,反正小吴同学对此也不感兴趣,没事的时候再跟他八卦一下就可以了。 第三个自然是海老师。 海老太太看着儿子领着学生,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是有些失望的,不死心的往身后瞅了瞅,周芳华站在海亦鹏的身后,朝她悄悄地摇了摇头,又比了个找电话的手势。 虽说这样暗地里沟通的事这一老一小还是第一次干,却默契十足,眼神交流了一番,小周姑娘便跟着姜成卓一起告辞离开。 “卓子,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事挺不靠谱的。”昏暗的楼道里周芳华语气有点迷茫,也有点低落,自姜成卓的身后轻轻传过来。其实一开始想把两位老师送做堆的时候,她真没想那么多,就她跟安然说的,这两个人都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凑在一起试试?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慢慢的思索起安然的那些反对的意见来。 姜成卓的脚步顿了一下,“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实话实说,他现在没那个精力和时间,与海老师不过是在一起打过几场球,觉得这人气质有点诡异,但人不坏,其他方面了解得并不多。至于夏微则更没什么接触,也只是知道这人是安然和江杰云的班主任,需要搞好关系,听说为人做事挺干脆而已。至于这两人凑一起怎么样,呃,关他什么事啊。但现在周芳华既然问他,他也就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觉得吧,好象有点不靠谱,气质上不搭。” 小周姑娘沉默了一下,嘀咕了一句,“是吗?” “其实也不一定,感情这种很难说。”姜成卓不忍心见她失望,连忙又补救了一句,但作用也不大。 不过,周芳华同学也不是个特别容易气馁的人,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怎么样,也就只能看缘份了,皇帝不急,她这个宫女再急也白扯。 但是! 即便白扯,小周姑娘那永不冷却的八卦之魂却依然熊熊燃烧。一出了海老师家的居民楼,这位同学就直奔了安然,让她把在夏老师家发生的事通通交待一遍。 在之前等待小周姑娘他们上楼的时候,安然就已经跟楚飞飞和郑晓交代一遍了,没办法,还得再交待一遍。就是几句话的事,郑晓还好,楚飞飞和周芳华却不断的详细地盘问着,什么眼神啊,面部表情啊,简直比警察侦破凶杀案都严肃投入。 不管怎样,赏灯相亲会就这么结束了,两人既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相看两厌,就像一对普通的同行,认识了,交谈了,然后似乎也就这样了。 小周姑娘和郑晓外加海老太太三人仍是不死心的,对在儿子相亲一事上饱经磨难和挫折的海妈妈来说,夏微没有表示出明显的讨厌情绪,就已经是最大的好消息了,要是能多些机会,让儿子好好表现表现,未免就一点戏都没有。 然而,像元宵灯会这样理由充分的机会并不多,再多了就显得刻意,只怕两个当事人会起疑心,到时反而不美。就算揭破直言,也得等两人相处得多了,火候差不多了再说。为了给两位老师安排几次约会,这几人可谓是动足了脑筋,比如海老太太突然就喜欢吃起了甜食,成天逼着儿子给她捎带点心,比如,小周姑娘经常在夏老师面前吹嘘自己学校外美食一条街上的甜点是多么多么的好吃,比如,郑晓跟海老师赌球,谁输谁请看电影…… 就这么的,好好歹歹的见了几回,尽管几个家伙都一再小说的锻炼着自己的脸皮和演技,但两位老师却都是头脑聪明的主儿,似乎是对此有那么点怀疑,被两人的眼锋扫上两扫,几个刚刚还心里得意的小红娘立刻颤了小心肝,不敢再轻举枉动。 说话间,元宵已过,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也算是彻底过完。再响过一轮开门炮之后,节日的气氛便也烟消云散,做生意的开了张,没几天,各处的学校也开了学,天气渐渐的暖了起来,虽然又下了几场雪,不过还没落地就化了,春天的脚步真的近了。 开学不久,安家倒是迎来了一次好事。他们新买的那处迟迟没有人来租用,安国庆和李彩凤几乎有些后悔的临街门市终于被租了出去。 求租的是几名刚从师范大学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他们之中有锦岭本地人,也有外市人,据说是同校的同学,不想毕业就进学校里过那种呆板无趣,朝九晚五,死气沉沉的生活,就干脆约好了一起出来自主创业。 393,难得的纠结 按照一般的惯性思维,创业这种事自然是要去大城市,机会更多,市场更大。但这几个年轻人的想法有些与众不同,偏偏选中了锦岭这个有些偏僻的小城。 师范大学的毕业生想要创业,最简单的便是专业对口,他们准备租用安家的门市房开办补习班。虽然也一样是教书,但自己为自己打工,风险虽大,赚的每一分钱,使的每一分力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将来,生活也更加的精彩刺激,不像在学校那种朝九晚五死水无波的生活,让人感觉沉闷。 按照锦岭的商业分布,开办补习班是不应该到苏式老楼这边来的,而是应该去补习班一条街那里,就连江杰云他们的第一家龙门书店也是将店址选在那附近,开业第一天还特意跑到那条街上去发广告,可见其商业影响。 但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的家庭也不是多富裕,手里的创业资金十分有限,补习班一条街的房子自然不能跟别处的比,在锦岭这种小城里不说寸土寸金,可也比一般临街的房子要贵上好些。开补习班不像是开彩票站,有个放桌子放电脑的地儿就行,再小的补习班也得有间教室。因此上,补习班的房子压根就不在他们的选择范围之内。 他们在锦岭城里一寸不落的搜寻,能看得中的房子,不是租金太贵,就是面积不够大。轮到他们租得起的地方,却不是地点太偏远,就是房子太破。选来选去的,几个人就转到了这片苏式老楼,虽然这边也不太繁华,房子更谈不上多好,但好歹临街,又挨着公车站,交通也算得上是方便。而且,安家的房子足够大,二百多平方米的地儿,自己动手隔一隔,不仅有做教室的地方,就连几个外地单身汉的住宿问题也能解决。 不过,一开始他们也是有些犹豫,房子大,地点又不很冷僻,只怕房租也不会太便宜。但这地方实在是合心意,便试着跟安国庆和李彩凤谈了谈。 安然国和李彩凤是恨不得一时把房子租出去,为着这事没少暗地里上火,尤其是这房子就在家门口,当初买的时候,也是一来图便宜,二来图着照顾起来方便。 可是方便是方便了,前提是能租出去才叫方便。这租不去,成天出来进去的,看着那间挂着锁头的空房子就闹心。现在好容易有人上门求租,自然心里高兴。又看到几个人全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瞅着小孩儿们都挺斯文的,更是乐意。 他们以前跟彩票站的老房东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没少听老爷子抱怨与那些胡搅蛮缠的租客之间的纠纷,房租没挣几个,倒惹了一肚子气。钱是一方面,这租客的品性也很重要。 这几个青年人都是知识份子,看着也本份,想来将来不至于有什么麻烦。夫妻俩又想着几个小孩儿挺有志气,背井离乡的在外面讨生活,不容易,在房租上还稍稍给减免了一些。 几个大学生没想到遇到安家夫妇这样和气厚道的房东,真是喜出往外。可他们手里实在是不宽裕,满打满算,只能拿出半年的房租来,这还是挤了又挤的。 目前锦岭城里租房,尤其是租门市房的,默认的潜规则最少要签一年的约。像这样半年半年的交房租,一般的房主都不会愿意,租房子也像做生意一样,都求个长远稳当,半年后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形,频繁的更换租户,便代表着中间有很多的空档期没有收入。 安国庆和李彩凤想往外租房,自然对这些事也是心里有数,一听说只能交半年的房租,心里也有些犹豫。可是再想想,同为创业者的他们也更明白几个学生创业初期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难处,半年就半年吧,都不容易。 就这样,在几个大学生激动的道谢声中双方签下了租房协议。 房子租出去了,安国庆和李彩凤挺高兴,吐了一口憋在心里好久的气,自觉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可马上,夫妻俩就发现他们高兴得太早了,生活它就是个闹心的玩意,从来不让你有片刻的松懈的,还没等他们把提着的心好好放稳当,便又被拎了起来。 这一回可跟租房子不同。之前也就是因着房子租不出去,稍稍有点闹心,这回的事情却不是一个级别——房子能跟自家的宝贝姑娘比吗? 对,没错,这回这两位一向心宽的父母难得的纠结,正是为了安小然同学。 正确的说是因为某个对自家宝贝闺女起了“坏心”的小贼。 经过了长时间的日夜忙碌,在这春暖花未开,草未长,莺未飞的早春时节,江杰云三人终于将异母兄弟造成的乱摊子收拾得差不多,但距离恢复元气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有形的东西好办,无形的难为,经过各个衙门这么一折腾,很多产业的名声已被糟蹋了大半,再建立起来不是一日半日的事,有道是日久见人心,急不得,只能一点点来。 除了此之外,在低谷期间失去的客户,供货商,缺失的管理人员和普通员工基本已经回流到位。因名声而损失那部分客户和货源,江杰云他们也没有一味的急着去弥补,而是转头开发了新的项目和渠道。 比如,跟苍蝇一样见缝就下嘴的某奸商就连病也不是白生的,这位爷百年难得地生了一回病,在医院打了一个礼拜的吊瓶,由姜成卓和赵真旭轮流陪着在医院里跟护士和医生们聊了一个礼拜的天,等这厮打完了吊瓶,从医院里晃晃悠悠的出来时,不仅把自己的办公用品卖进了医院,而且还搂草打兔子捎带脚地揽下了医院内网络维护的活计。 当安然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围着江杰云转了两圈,一边拿眼对着这个土财主上下打量,一边不断地摇头感叹,都说是贼不空手,贼不空手,以前光是听说,还真没见着过,她今儿总算是开了眼界了。 安然这边装模作样拿看贼的眼光看着某奸商,某奸商那边也正拿看红烧肉的眼神看着她,她的眼神是打趣,他的眼神是垂涎。 此前一天到晚忙得睡眠时间一再被压缩的江杰云对着某个缺心眼的重生人士是一直有贼心有贼胆,唯独没有做案的时间,别说是做案的时间,就连好好说上几句话的功夫也没有。 哪怕是吃饭的时候,也是说不几句,不是中途来了电话,就是突然想起了工作上的事。说起来让人顿感悲摧,正经好好在一起说说话的时间甚至还不如他在帝都的那些日子,两人还能每天都有固定的电话时间,现在近咫尺反倒没了功夫。 随着天气渐暖,江杰云手里的工作终于开始慢慢减少起来,稍稍算是有了些时间,也分出了些精力来。虽然对告白这样需要慎重对待的大事来说,这些时间和精力还不算充足,但对平时占点小便宜,揩点小油,做点前期心理铺垫和努力什么的,却是足够了。 某奸商的尺度拿捏得好,既让安然感到疑惑,又让人觉得在适度的范围之内,在肢体上没有冒范,只在言语和眼神间更多的表露。 而吴小呆的好友安小然也没让江大少爷“失望”,一点都不负他在心中的腹诽评价,整个就是木头木脑的牛皮灯笼,不通气。看着她傻乎乎,不明所以,特别无辜的德行,江杰云捂着自己发疼的脑门,觉得这傻丫头是又可恨又可爱,既想“啪叽”亲她一下,又想“吭哧”咬她一口,咬着牙根乐,真是无可奈何,拿她没有一点办法,满满甜蜜的无力感。 有时某奸商也暗叹45度仰望星空自我怜悯感叹,想他是一个何等聪明机灵睿智伶俐的人,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缺心眼的傻丫头了呢? 显然这位吃货是把自己当初看上人家安小然又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干的那些缺心眼的傻事全部都给选择性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当事人安然没看出来,姜成卓这个路人倒是看出点端倪来,毕竟江杰云也没想过要故意遮掩。 虽说姜成卓这人每天转动的与其说是心眼,不如说是钱眼,绝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挣钱,数钱,攒钱,砍价上,小部分心思扑在了吃上,但自从经过了跟周芳华的那次绯闻事件,这只铁公鸡到底也算是开了些窍,再加上最近稍稍得了点闲,有时也能听听小周姑娘对把自家老师嫁出去的哀怨和劳骚,在这方面心思也比过去到底是活络了一些。 从上次江杰云生病时那又是撒娇又装可怜的无耻表现,姜成卓便已隐隐地有些察觉。而随着他们工作量一点点的减少,空余时间一点点的增多,这种感觉也就越来越明显。 至于江杰云的另一位好兄弟,经常嘴上流里流气,一副色相的赵小胖却是真的啥也没看出来。 394,显然想少了 这孩子也就嘴说得厉害,一副花心猥琐样儿,落实到现实里却还完全没搭上那根弦,该宅男少年终日忙着工作,忙着兴趣,忙着吃喝,哪里顾得上这些。对他来说,他的美女老婆和大胖儿子都存在于很遥远的未来,属于吹牛和传说中的内容。 没看出来的自然心无挂碍,看出来的却有些替好友提心吊胆。 私下里特意找了个难得的空档,把江杰云拉到一边,本来想得好好,真一要开口的时候,他反倒有些踌躇了,他又想起自己跟周芳华的那次被人误会的事了,这要是自己误会怎么办?周爸爸借女儿之口所说出的那一番教育在他的心里可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江杰云对他的了解很深,这会儿见了他这副表情,心里已经猜了个**不离十,也不着急,只等着他张嘴。 姜成卓也不是个喜欢迟疑的人,再说又不是外人,如果关系感情,又事涉兄弟和好友,他也不会如此谨慎,想了想,这会儿再一看江杰云态度和神情,长久以来的默契直接让他略过了一切的过程,直奔结果,“这么说,我猜的没错?” 江杰云也不含糊,立刻点头,一拍他的肩膀,夸奖,“聪明!” 姜成卓更不含糊,也回拍他的肩膀,吹捧,“英明!”顿了顿,这位吃货忽然就兴奋了,一把抱住了江杰云,“公鸡”依人的“痛哭”起来,“老大,你真是太睿智,太伟大了,肥水不落外人田,这下我们可以有一辈子的美食可吃了。我绝对支持你的英明决定,为了早日实现落袋为安的伟大目标,你一定要早日下手!” 不得不说,这番支持和表白充分的体现了这位公鸡兄钱串子和吃货的本质属性。在这只钱串子看来,像安妹妹这样好的人,尤其是这样会做饭的人,江杰云既然看上了就应该马上采取行动,不是说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吗?安妹妹厨艺好,人也好,这将来得抓住多少人的心啊?自家好兄弟要是没有那心思也就得了,既然有了这种心思,就应该早下手,下死手,赶紧把人抓手里,否则将来安妹妹被哪个缺德的家伙勾走了,这得多让人伤心难受啊!本来他还没想得那么远,但现在江杰云这么一提醒,他就觉得,啊,如果老大娶了安妹妹,那他和小胖岂不是可以理直气壮的蹭吃蹭喝一辈子。可如果将来安妹妹嫁了别人,那么即便她跟他们的关系再好,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的大吃大喝了。这一想到这里,各铁杆钱串子加正宗吃货姜成卓心里比江杰云这个正牌的男主还着急,那叫一个心急火燎,迫不及待,生怕迟则生变,到那时不仅他的兄弟伤心难过,他的安妹妹成了旁人家的老婆,最主要的是他和死胖子可就没有一辈子的免费美食可蹭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公鸡兄痛得肝得都要疼了,现在是充分的理解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话的深刻含意了,古人诚不欺我啊!他虽然不是太监,但是他拥有一颗与太监类似的心,相比与看着谁都像贼的江杰云,公鸡兄此刻是看谁都像是飞天大盗! 为了给江杰云尽早留出告白的时间来,他工作起来那叫一个勤快克苦,不舍昼夜。不仅他一个人努力,还捉着赵真旭和他一起努力,把赵小胖逼得一个劲的大喊,这也太折磨人了,把他都给累瘦了。公鸡兄听得大恨,恨铁不成钢的骂,就知道吃,瞧瞧你这点出息。 公鸡兄这头积极的催逼压榨着赵小胖,那一头就尽力给江杰云创造时间和机会,办公室里常可以听到这位仁兄那扯着高八度的嗓子奋力嚎叫,“老大,你放着,我来!”“老大,时间就是金钱,我们得抓紧时间上!”“老大,不要气馁,兄弟支持你,挺住!” 那振臂急呼的样子恍然让人想起五四运动或是王诚一类誓死保家卫国的英勇斗士,就差喊“向我开炮”了,可见其支持的决心是何等的坚定。 以至于赵小胖忽然有了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望着这厮那绿森森的双眼,上蹿下跳,疯疯颠颠,兴奋无比的姿态,他摸着自己肉乎乎的下巴,忧心忡忡的想,这货他、妈又在算计谁啊?到底是谁要倒霉?冒失还跟老大有点关系? 然后,赵小胖觉得,幸好,看样子他要算计的不是我。又想,既然跟老大有关,那么我也得关心一下。 于是,这位后知后觉,嘴上花花,内心纯真的技术宅举手发问,请问,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公鸡兄目前鸡血上身,一脸公鸡脸涨得红通通,两眼瓦亮瓦亮,在赵小胖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进行的激情的演讲,主题思想,只有一个,死胖子,好兄弟,我们得赶紧干活,得给老大空出时间,必须的!为了我们一辈子的白吃白喝! 赵小胖相对于听到有白饭可吃就发疯的钱串子来说,还是比较正常理智的,看着眼前这只疯疯颠颠的铁公鸡,他觉得已经没办法跟他进行任何有效的沟通,转而去询问江杰云。 江杰云自然是坦白相告。 赵真旭听完了之后,半天没说话,双眼无神,面色怔然。 江杰云和姜成卓看得奇怪,这家伙这是什么反应,他听到江杰云对安然有意思后,半天不吱声,难道是他也对安然……嗯? 当然不是。 赵小胖突然“嗷”的一声大叫,一把抱住江杰云和姜成卓,扯着嗓子干嚎,“老大,老大,你太英明了,你太神武了,你太厉害了!安妹妹好,安妹妹太好了!”说着就大笑起来,“卓子,卓子,这下我们可以吃一辈子安妹妹做的饭了,白吃!” “是啊,白吃!”姜成卓无比激动的吐出这句,然后与赵小胖热烈的抱头痛嚎,泪流满面,“太幸福了!” 江杰云虽然自己也是个吃货,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两位兄弟是个什么货,可现在这位为了白吃一辈子而痛哭流涕的丢人样,就连他自己看了,都不免有那么一点点汗颜。 不过,赵小胖嚎完了,抹抹眼睛鼻涕,张着水汪汪的小眼睛疑惑的问,“诶,对了,老大,这么好的事,你为啥不跟我和卓子说一声哩?咱俩也好出出力,熟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兄弟们有的是力气啊!”这位臭词乱用的说着说着就挽起袖子来,露出两条棒槌似的白胖胳膊,看这架势哪是要去帮忙追姑娘,简直就是山寨里的土匪喽啰抢压寨夫人的模样。 江杰云被他问得有点发窘,他一开始没告诉姜成卓和赵真旭是因为他自个儿也不知道那一连串的丢人反应是对安然动了心。等到他发觉过来的时候,那时正赶上事情发展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三个每天的通话时间都是争分夺秒,拣着最重要的事说。待到他从帝都归来,姜成卓和赵真旭重获自由,三人又是埋头苦干,每天的时间和精力都贡献给了工作,跟安然都说不上几句话,更别提哪里还有时间跟好兄弟们谈心,再说,他们三个都是习惯把感情放在心里的,别看平时脸憨皮厚,其实还真不太习惯互相诉说心情心事什么的。小时候是觉得那种行为太过娘娘腔,更有很多事自己也是咬牙忍着,默默消化。大了之后,却已经习惯了。 “我本来是想着等有功夫了,再跟你们好好研究研究,结果……”江杰云摊摊手。 这一番解释姜成卓和赵真旭自然接受,说到不愿意跟别人诉说心事的毛病,他们两个也是同样。 而江杰云见他们脸上一片信服,心里倒是松了一小口气,这些理由虽然都是真的,而且是占了绝大部分,但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就是……咳,他有点不好意思。 可这种自己脸皮薄,不好意思跟好兄弟坦白喜欢上安然的事,他会说吗? 傻子才说! 江杰云可不傻,这么丢人的事,打死也不说。 自从知道了江杰云要安然的事,姜成卓和赵真旭就无比的积极,积极到不只自己埋了头发愤努力,而且还像个监工一样,对着江杰云也是各种鼓励监督,不断的催赶着工作进度,不断的为他和安然制造各种机会,还不断的拉着江杰云讨论修改未来告白的行动方案,搞得比江杰云这个当事人显得还要慎重在意。 所以说,对吃货来说,最大的激励莫不过于此。 话说回来,姜成卓这个还没怎么开窍的家伙也能看出江杰云的心思,早就此有了怀疑李彩凤自然比他更早觉察出来,如果说她以前还怀疑自己像周妈妈一样关心则乱,疑神疑鬼,想得太多,但等她一看到江杰云看向自家姑娘的眼神,就明白自己绝不是想多了,恰恰相反,显然是想少了。 395,赞成或反对 李彩凤发觉的那一刻,因着早有所察,并没有感觉多少吃惊,一开始甚至还有一种心里落了底的感觉,原来真是这样。 细细的打量一眼江杰云看着姑娘那专注的眼神,傻乐的模样,再对比一下之前自己的观察所得,李彩凤觉得这孩子怕是自己也才醒悟没多少长时间。 再看看自家那个已经被人盯上了的宝贝姑娘,得,人家傻乎乎的朝她乐,她也傻乎乎的朝人家乐,压根没觉得与以前有什么不同,没心没肺的,什么都没觉出来。 一时又是松了口气,又不住的叹气。 傻丫头目前没动心,也是好事。可这孩子的心眼是不是有少啊?不仅少,而且粗。平时瞅着也挺精挺怪的,怎么轮到自个儿,就这么马大哈呢? 感叹完自家缺心眼的女儿,李彩凤这下真的开始纠结起来,你说这个事,可怎么整?是同意,支持啊,还是反对到底? 李彩凤在心里犹豫良久,长叹了一口气,觉得光自己在这儿瞎琢磨不是个事,还是跟自家那口子好好研究研究,有周芳华和姜成卓的事在前,不只这些小的在遇到同类事件时,会多想上一想,家长们想起来,也是左右有难,生怕再犯了同样的错误,多核计核计总没坏处。 就这样,到了晚上的时候,吃过了宵夜,安然把自己的一张脸皮收拾妥当,混去睡觉,李彩凤和安国庆也回了自己的卧室,关起门来,李彩凤正正式式的坐到了窗前的圆桌,一脸正色地提出要跟丈夫好好谈一谈。 安国庆本来已经打着哈欠,换上睡衣,拿了一张今天的晚报,准备上床看一小段国外的热闹新闻就睡觉,这会儿一看妻子那郑重的态度,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谈啥呀?咋还整得挺正式?” 能不正式吗? 李彩凤心想,这可是关系到女儿未来的大事。 “我说,你最近仔细瞅过杰云那孩子没?” “啊?”安国庆以为是李彩凤要谈的应该是彩票站的生意或是新出租的房子,要不也得是家里的存款之类的事,没想她突然问了这么一个在他看来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我瞅杰云?仔细瞅他干嘛?他咋地了?你什么意思?有话赶紧直说得了,你今儿这样,我瞅着咋这么瘆得慌呢?” 李彩凤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什么叫瘆得慌,我这不过是正经点。诶,你坐下,你这么站着,我仰着脖子说话才累得慌呢。” 安国庆一屁股坐到她对面,嘀嘀咕咕的,“你这模样看得我老紧张了,坐都不敢坐了。” “跟你说正经事呢,你态度正经点行不行?” “行,行,行,我这不正洗耳恭听着呢吗?”安国庆赶着哄着来,把话题拉回来,“你才刚说是杰云咋了?他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不会是他爸那头生什么妖娥子了吧?”说着他摇头叹了口气,感叹,“要说这孩子,小小年纪,可真不容易。” 这是哪儿哪儿啊? 李彩凤一听丈夫的思路完全跑题,脸上的颜色有些微妙。 安国庆见妻子的神情,也反应过味儿,只怕是自己没猜到点子上,“不是,我说你到底要说啥啊,杰云到底咋地啦?” “你没觉得杰云对咱家小然……有点那方的意思吗?”李彩凤已经完全放弃让自家老公在这方面与自己心有灵犀的想法了,这一回索性干脆开门见山。 哪想到,也许是她这话说得太过突然,安国庆的脑袋没转过弯来,想也没想的就愣头愣脑地反问了一句,“哪方面的意思?” 李彩凤一口气顶在胸口里,简直肝疼,觉得自己已经让自家这个不动脑子的笨蛋男人给气死了,一时间几乎耐性全无,气急败坏,提高了声音,瞪眼吼,“哪方面?你说哪方面?”缓了口气,到底怕安然听到声音以为他们夫妻俩吵架,恨恨的白了安国庆一眼,压低了声音,没好气的道,“杰云那个臭小子看你的宝贝闺女啦,想跟她搞对象,这下明白了吧?” “啊?!”安国庆这下真是吃惊大了,直接张大了眼,瞪着老婆发怔,好一会儿,才有点迟疑的道,“不能吧?你不会是看错了吧?神经过敏,跟小芳华她妈似的。” “看错个屁!”李彩凤被安国庆气得狠了,一边骂一边上手朝着他粗壮的胳膊使劲拧了一把,“你以为我是小芳华她妈,看着风吹草动的都着急上火?我说小然这死丫头那缺心眼的德行随谁呢?跟这个傻爹一样一样的!” “诶诶诶,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安国庆挨了掐,皮憨肉厚一点都没觉着疼,但为了老婆的成就感还是赶紧像模像样的哼哼两声,如果江杰云看到此情此景只怕也要感叹一声,“我说安小然这个丫头那斗嘴斗急了就拧人的毛病随谁呢?跟婶儿真是一样一样的!” 安国庆收了胳膊,躲避着老婆的身体攻击,再一听说女儿像他,也不管李彩凤话里的中心思想,立刻跑题一般的得意上了,“那是,我闺女嘛,不像我像谁,咱们绝对是实在人,要不,你怎么能看得上我呢,实在人,招人疼!” 李彩凤一听他这不着调的话,本来也没多大的气,这一下真叫他给气乐了,啪一下拍在他的胳膊上,哭笑不得的嘀咕,“得得,你臭美吧你,我现在是怀了疑了,就你这满脑子不开窍的样儿居然还会主动跟我搞对象,真是难得大了。” 一说起这个来,安国庆更得意了,脸上眼里都放起光来,好象倾刻间就年轻了好几岁似的,一拍大腿,“嘿,要说起这个来……” “赶紧打住啊,现在说姑娘的事儿呢,没人听你吹大牛。”李彩凤拿丈夫没辙,又想笑,又不好意思,抿着嘴推了他一把,嘀咕,“傻样儿吧。” 这夫妻二人打情骂俏了一回,总算是在李彩凤的强烈要求下回归了主题,尽管安国庆细细仔仔的把江杰云近来的表现回忆了一回,依旧表示好象没啥迹象,对老婆的结论有些怀疑。 李彩凤则对他平时马大哈一样的观察力表示怀疑,认为他压根就没留心观察过,小狼崽子都趴在羊圈上望着圈里的羊羔流口水了,他还一点没觉出来呢,这心都大成什么样了都! “你先别管真的假的,这事从明儿开始,你就好好留留心。现在咱先说,杰云看小然了,女儿还跟你似的,傻了巴叽的啥也不知道,以那小子的性气,横必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跟她摊牌。咱家姑娘要是不同意还则罢了,要是同意,我就问你这个当爸的,你赞成啊,还是反对啊?”李彩凤觉得要在“看出来没看出来”这种问题上跟安国庆磨叽,指不定得呛呛到什么时候去,这一回,她学乖了,直接强调主题。 果然,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安国庆这个当爸的也立刻纠结了。 不同意? “咱俩都是大老粗,也不像人小芳华她爸似的,会说,能讲,给孩子能做思想工作。说句实在话,他们俩要真搞上了,是咱们反对得了的吗?咱们要是硬扯拉的不同意,只怕我们越是不同意,小孩儿们就是越是来劲,这事我可有体会,你就说,咱俩搞对象那会儿,那心里的劲真是老足了,九头牛都扯不回来。” 眼瞅着丈夫说着说着又有跑题歪楼倾向,李彩凤赶紧往回拉,“说正事呢,你扯咱们当年的破事干嘛?” 对这一点,安国庆还挺有理,“不是我要瞎扯没用的,就是那么道理。不是老有些人,一听小孩儿搞个对象就想跟孩子玩命吗?那都是忘了他们自个儿当年搞对象时候的滋味了。” 李彩凤对丈夫的这种态度其实是很赞成的,但她仍然斜了他一眼,“你还挺理解?” 安国庆一听老婆夸奖,又得意上了,“那是,理解万岁嘛。这当爹妈的,老吵吵着要孩子孝顺,自己有多苦多累,可就忘了想着自己当初小时候的事了。我是不赞成那样。再说了,你说这事要是真的,还真别说,杰云这臭小子还真有眼光的,我闺女那是……” “打住,赶紧打住。都这时候,你也不知道着急上火,还光顾着吹大牛。” “我闺女就是好嘛……”安国庆有点不甘心的嘀咕了一句,又劝老婆,“这事不是着急上火的事,你着急上火也解决不了问题。慢慢来啊。” 李彩凤受了丈夫的安慰,心里多少平静了一点,面上却白了他一眼,“嗯,就你心大!”安国庆的意思很明显,即使反对也不能来硬的。但要说同意,他又叹了口气,“其实吧,要说当女婿的话,杰云这小子,我还是挺中意的。有能耐没能耐,长得怎么样,那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在一起处了这么多年,知根知底的,人品好,靠得住,是个能老实撑门户,过日子的。唯一不好就是,这岁数实在是有太小了。” 396,最担心什么 李彩凤觉得安国庆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他们现在谈就是女儿早恋的事,他们将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同意是什么为什么同意,不同意又是为什么不同意。同意怎么办,不同意又怎么办,都得拿出个章程来,免得两人真就恋上了,他们这边还没讨论出个正经的结果来,到时候抓瞎。 安国庆想了想,反问起老婆来,“你说,俩孩子要真恋上了,你最担心他俩什么事?” 这个问题,李彩凤早在心里核计无数遍了,“最主要就是俩事,第一,怕他们影响学习。第二,我怕他们俩年纪太小,没长性。” 好象提起早恋来,很多父母都是担心这个。 安国庆对头一点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他对自家闺女的信心从来都是最充足的,“这头一条,我觉得不成问题。咱们小然多立事啊,打从上了初中这学习的事就没用我们操过心不说,家里家外的事还照顾得挺周全,完全能当大人用,心里明白着呢,轻重也分得清。至于说,杰云那小子,就更不用担心了,你看年前的他难成那样,这开学补考的成绩还是杠杠的。” 要说安国庆真担心的是后一条,“这俩孩子的年纪确实是太小了一点。感情这事不像是别的,他们这代人也不像我们这些岁数大的,尤其是杰云这孩子志向还大,将来肯定不会甘心窝锦岭这种小地方。一到大城市里,见了那些花花世界,人会不会变,都难说啊。” “我也正是担心这一点。老话不是讲,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人一有了钱有了地位,心就大了,就是自己不想,也有人上赶着来勾搭你。” 夫妻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半晌才一同叹了口气。“唉,姑娘大了,愁人的事也来了。没人稀罕吧,你也愁得慌。有人惦记吧,还是愁得慌。”李彩凤苦笑着感叹,“这事你说怎么整吧,要不,咱们背着小然跟杰云谈谈?” “谈啥,咋谈?”安国庆从床头柜里取了一盒烟出来,叼上,一边点火一边问,确实是愁人,愁得烟瘾本来不大的他直想抽烟。 “就跟他说,他喜欢小然,咱们没啥意见,就是他们现在太小,再等个三五年的,他要是心意还没变,我们就同意他们俩处对象。”这个想法在李彩凤的心里想了很久了,“你觉得怎么样?” 安国庆吸着烟,灰白的烟雾在手指间升腾着,思索了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那小子不会答应。” 李彩凤有些不甘心,语气有点急促地追问,“怎么就不能答应?为什么不答应?我们也是为了他好,那孩子又不是不懂好赖的人,好好说,好好谈,咋就不答应呢?” 安国庆吐了一口烟,还是摇头,“你呀,还是没把那小子看透亮。你看他搁咱们面前像是挺老实听话似的,可你不能就因为这样,就把他当成普通十六七的小孩儿。他真办起事啊,狠着呢,对别人狠得下手,对自己更狠得下心,认准一样事,看上就不撒手。他要是真对小然有那意思,除非是哪天他自个儿变心了,否则就不能拉倒。而且,咱们也处过对象,知道搞对象谈恋爱的滋味,心里的劲儿上来,那是能忍得下去的吗?越是不让,越是忍不住。再说了,你看那小子,干啥都是个先下手为强,别的不说,吃东西那个快当劲儿,也不是个能老实巴交的等着的主儿。就算是拘着面子,明面上答应你了,背后肯定老实不了,指不定怎么算计你姑娘呢,到时你姑娘答应了,你这个当妈的不同意又能把他怎么样?” 李彩凤一方面觉得丈夫说得有点夸张,一方面却又不由自主的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细细一想,江杰云那孩子可不就是那样,这么一想就更发急了,“照你这么说,咱们还真拿他没招儿了?” “你看你就是爱着急,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吗?”相对李彩凤的紧张着急,安国庆倒是显得稳当了许多,“那小子再鬼机灵,咱家姑娘看不上他不也白扯。” 李彩凤可不敢像他这么乐观,哼了一声,斜睨了丈夫一眼,“就你把你那宝贝姑娘当个香饽饽,看不上杰云,凭啥看不上啊,长得好,学习好,人还能干,他们俩从初中玩到现在,好得什么似的,就是现在没那意思,杰云那孩子一勾搭,那还不就有意思了?就杰云这漂亮小伙儿,只要他乐意,随便勾搭多少小丫头也不费劲。更别提你那傻闺女,顶两个都够了。” 一听老婆说他姑娘不好,安国庆立刻不乐意,“你那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我闺女傻?我闺女才不傻呢,杰云那小子贼精八怪的,他能看上个傻子?” 李彩凤拿护犊子的丈夫没辙,没好气的抬杠,“哈,你姑娘不傻?杰云那孩子一见着她,眼睛都快冒了贼光了,是个人都瞅出来了,你那傻姑娘愣是没感觉,还不傻?再傻都不知道该成什么样了。” 安国庆可不觉着自己姑娘傻,还挺理直气壮的辩护,“谁说是个人都瞅出来了?我就没瞅出来!” 李彩凤就等着他这话呢,似笑非笑的,“是啊,你姑娘那缺心眼的傻劲儿可不就随了你了?” “那你怎么就看上我这个缺心眼的傻子了?” “那不是当时年轻不懂事,就瞅对眼了呗。”李彩凤可不会被他问住。 殊不知安国庆也正在这儿等着她呢,一摊手,“这不就得了。杰云就稀罕咱家小然的这样儿的,再傻,他也乐意。” 李彩凤让他给说得没了词,转念一核计不对,又朝他的胳膊上轻拍了一巴掌,“你净能扯那些没用的,我问你,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你说,不能跟杰云谈,那回头咱们跟姑娘谈谈?让她老老实实的,不许跟杰云谈恋爱,再过个三五年再说?还是就这么干看着?” 安国庆这一回不再东拉西扯,沉默的时候更长,最后低声说道,“再想想吧。” 说是想想,安国庆和李彩凤这对父母可真是没少想,躺在床上半宿也没睡着,嘴上不说,可行动上,这夫妻俩明显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备战状态。 李彩凤倒是好上许多,毕竟这么长时间,从感觉突然,怀疑,到一点点确认,再到现在纠结着纠结着,也就相对淡定了。真正紧张的是安国庆,第二天早饭的时候,饭碗也顾不上端了,菜顾不上吃了,别别扭扭的顶着俩黑眼圈,硬装着一副若无其事样儿,实际上,那俩眼睛就没干别的,光注意敌情了,盯着对面的那位对着自家闺女两眼放光的小贼牢牢的,跟摄像头似的,全程监控。 不用一顿饭,半顿饭吃完,安国庆就已经确定了,真不怨老婆说自己和女儿傻,马大哈,不仔细看不觉着,稍微上点心,这小子的那用心立刻就显现了出来,看这样儿,人压根就没想着掩饰。 吃完了饭,抹抹嘴,跟几个孩子说了两句话,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起下了楼,刚进了彩票站,一关上通着楼梯的小铁门,李彩凤立刻迫不急及的问起来,“怎么样,你看出来没有?” 安国庆点点头,叹息着道,“看出来了,不只看出他看上咱们姑娘,我也看出来你说的让他等等的话,是绝对不成的。” 虽然李彩凤昨晚几乎已经被丈夫说服,放弃了对某个准备偷心的小窃贼进行说服教育,做思想工作的意图,但现在听到安国庆说得这样斩钉截铁,依然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为啥?” “你看看刚刚那小子那样,大大方方的,八成我这边观察他,他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再看看他那张小脸,不红不白的,一点都不带心虚的,就这样的,还能老实儿的听话等着?不可能。”安国庆今天也顾不上打扫卫生做准备了,直接坐到椅子里,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说道,“我核计了一晚上,要不咱就啥也不作,先看着吧。” 虽然同样没啥防盗高招,但李彩凤一听这话还是有点抗不住,直接叫了起来,“看着?就这么让杰云那孩子想咋样就咋样?想干啥就干啥?” 本来心情复杂的安国庆被她的说法倒是给弄得失笑,“这话说的,什么叫想咋样就咋样?想干啥就干啥?还为所欲为呢?” “别嘻皮笑脸的,说正经的呢。” “当然不是干看着。你想想,杰云那小子,我们也做不了他的主,这事也不是硬扭着的事。要像你说的似的,找姑娘先谈谈,也不是个事。本来她还没觉出啥来呢,杰云那个臭小子也还没动手呢,这一谈,可倒好,咱俩替他省事了,那可真就成了缺心眼了。所以,不能谈。但是我们可以等着那小子跟姑娘谈了之后,看看她的反应再跟她谈。先探探她的口风,再把咱们的顾虑都告诉她,如果她还是乐意,那也没别的招儿,咱们就只能在旁边多看看。” 397,特别的告白 安国庆说到这里,心情也有些伤感低落起来,在他心里女儿还是个小娃娃呢,哪想到一转眼,已经开始有贼小子虎视眈眈的惦记上了,叹了口气,他接着说,“人这一辈子长着呢,咱们也不能啥事都替她做主拿主意,更何况这也是关系到她个人幸福的事。趁着年纪小,历练历练也是好事,就算摔了跟头,爬起来也快当,疼一疼也就好了。再说,还有我们两个老的在旁边看着呢,怎么也不能就让她可着劲儿的摔。” 李彩凤有点不甘心,一时也没吱声,两眼望着前方的虚空,心情纠结的思索着丈夫的话。 安国庆也不去催她,多想想也好,万一还有其他更稳妥的办法呢?径自起身打扫卫生,点数零钱,做起开业前的准备工作,一切做好,拉起卷帘门,新一天的营业就此开始。 这一点安国庆和李彩凤都在忙碌着生意上的事,也没得着机会再提女儿的事,直到晚上洗漱完毕,回到房间,李彩凤才将考虑的结果告诉丈夫,“我琢磨了一天,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我觉得,还是再看看吧,万一有啥变化呢?我瞅着杰云那孩子自打从帝都回来,那眼睛就没从姑娘身上移开过,到现在他也没啥动作,咱们也不用太急着应对,再考虑考虑。” 安国庆也同意妻子的观点,“你说得对,不着急,再看看,这事到底怎么样,还没个一定呢。” 安国庆和李彩凤这边倒是不着急了,江杰云那头却是急得很,当事人男主角同学那份心急火燎就不说了,最急的其实还不是他,而是那两位打定主意,立志要白吃一辈子的围观吃货可是一刻都不放松,卯足了劲,为了下半辈子的美食努力奋斗,为他们的好兄弟,未来的长期饭票争取宝贵的告白时间——虽然“长期饭票”这个称谓放在自家好兄弟的身上感觉有点怪异和岐义,不过,公鸡兄和赵小胖一向是讲究实际的高科技厚脸皮人才,对一些外在的名头也不是很计较,有的吃,且吃得免费,吃得长远才是真格儿的。 就这样,在某些人纠结矛盾,某些人积极准备,而某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时间转眼之间又到人间四月天,飞沙起,清明过,青草生,桃花开,而江杰云终于有些闲了下来。 这是一个周末的傍晚,吃过了晚饭,江杰云便朝自己的两个狗头军师鬼祟隐密的丢了两个眼色,这二位便一个有这事,一个有那事的找着冠冕堂皇的借口混了球子,留下安然和江杰云一起收拾善后。这种时候,照旧是安然收拾桌子,泡茶,江大洁癖扎上围裙洗碗。 一切收拾善当,两人并肩坐在餐桌前喝茶。 “诶,一会儿,你还看书不?”江杰云似乎问有些漫不经心。 “怎么了?”安然有些纳闷的看了江杰云一眼,直觉他的态度有点怪,虽然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可她就觉得这家伙好象有点紧张的样子,“你有事啊?” “哦,你要是没事,咱俩上楼下转一圈,溜溜食儿呗。”某个单枪匹马的闯到帝都去,混水摸了一把好鱼的家伙这会儿确实有点紧张,他甚至觉着自己的手心好象都开始要冒汗了。 “好啊。”安然看着他握着杯子的手指,觉得这厮大概是有话想跟她说,而且看起来还挺重要的。相处了这些年,对这个特别会装相的家伙的一些情绪表达,她的心里还是比较有数的,想要看出他真正的情绪,有时要注意的不是他的脸,甚至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一些微小的肢体动作,具体表现不好说,只能靠经验来感觉,她现在就感觉这厮正处于不正常状态。 金红色的火烧云声势浩大的铺陈了小半个天空,夕光下的河水有如流动的锦缎,艳光波动。河岸边的桃花开得正好。 由于苏式老楼这边当年在锦岭城里地位不同一般,各方面的规划也做得扎实,虽然后来衰败了,各种配套设施,或是被拆毁,或是已经过时废弃,唯有这左左右右的绿化带,随着年月的增长,每个季节,都能给这一片老旧破败的地方带来无限的生机和四时的风景。 这里的桃树都是上了年头的,树干粗壮,树冠庞大,没有人特意给它们修剪枝条,长得粗野奔放,四月时分,满树的花潮水一般汹涌地怒放着,整个河堤上都是一片宛如落霞的粉红色。 刮了一天的大风,终于在傍晚时分弱了下来,软软的拂过面颊,轻柔舒适。一到春来,河边便飞回了许多燕子,往来穿梭地忙碌着,发出一阵阵略显尖细的叫声。 总而言之,这是个迷人的春日黄昏,是个适合于做一些富于纪念意义的“坏事”的好日子。 安然和江杰云顺着河边一路往前慢慢的走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却一直没聊什么正经的话题,安然越发觉得身边这个步子轻快,一脸悠哉,却将两手背到身后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家伙肯定是有事要谈,但他既然非要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德行,她当然也不着急,迎着细细的轻风,惬意的微微眯起眼,干脆开始哼起歌来,“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木兰花开山岗上……(注1)” 夕光映照在她的面庞上像是敷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粉扑扑的漂亮,微眯着的双眼里流曳着点点灿烂的光华,上翘的睫毛被刷了一层金粉,不时的扇动一下,每一下都好象扑打在人的心底,而她那笑意盈盈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着一颗心都像是这无数开在春风里的桃花一样,不受控制的摇颤着,又甜丝丝,迷乎乎的,薄醉一般。 江杰云看着看着,又不自觉跟着她也弯起了嘴角,接着像个马上就进考场进行期末考试的小学生一样,默默地把要说的话在心里又慎重认真的背诵复习了两遍,觉着再没有什么差错之后,他才开始准备进入告白的正式程序,大概是神经太过紧绷亢奋的缘故,声音显得有点滞涩,重重地清了两下嗓子才算是好了一点,“安然,我想跟你谈谈。” 安然早在他清嗓子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敛起笑容,望向他,这会儿听了他的话,一点都不意外,早就等着他开口呢,“好啊,要谈什么?” 转身的时候,她的双眼正迎着光,清澈的眼波映着天边的光线,亮闪闪的像一面镜子,目光专注的落在他的脸上,江杰云可以从她的眼中清楚到自己的身影和抿得死紧的嘴唇以及现眼的熊包德行相儿。 以手握拳抵在嘴边咳了一声,某个今天出息老大的家伙又开始觉得心跳加速了,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反正他就是觉得迎着她这样清清亮亮,一如既往认真而信赖的目光,简直有些张不开嘴。 安然的目光在等待中渐渐疑惑起来,江大出息也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丢人,像突然间患了咽炎似的又咳了一声,“咱们边走边聊吧。”说着就带着头迈开了步子朝前继续走了起来。 安然撇了这个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一眼,心里嘀咕,这家伙今天真是古怪得可以了,到底在发什么疯呢?紧走两步追上他,干脆也不搭理他了,爱说不说,反正她是不着急。 江杰云今天的出息特别的“大”,吸了口气,“安然,我今天是想跟你说个事。” 安然这回连瞅都懒得瞅他,直接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你刚才还说要谈谈,咱们俩能谈啥?难道还能谈学习雷锋精神的心得体会不成?肯定是有事。有事你就说呗,今儿怎么磨叽得像让人给魂穿了似的。 某小老太太在心里腹诽了个痛快,这才意思意思,跟太后老佛爷似的,老大赏脸的哼哼着,“嗯,说吧,要谈什么事?” 江杰云握了一下背在身后的双手,手掌里热腾腾,湿漉漉的,都是汗,就像他现在的心情。再吸了口气,转了头去,倾身凑近安然的脸侧,将自己热烫的唇印在她被春风吹得微凉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吻,停留了两秒之后,带着一头一脸外加两只耳朵的热潮,有些不舍的撤离,哑着嗓子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关于向安然进行告白这件大事,江杰云一直在不断的思索,对比各种方式之间的优劣。他的两位“别有用心”的狗头军师也在旁边没少积极主动的出谋划策——虽然这二位的主意各种不靠谱,各种神属性。 比如,公鸡兄建议江杰云把自己的存折送给安妹妹,其用意在于,你看,我把自己的身家都交给你了,我多有诚意。 赵小胖的意见是先请安妹妹吃一顿她爱吃的大餐,安妹妹吃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心里自然高兴,她心里一高兴,你告白的成功率就会极大的提高。 398,安然的反应 后来,当安然已经成了江杰云的女友时,得知这两块料当初为了帮某奸商泡到自己换饭钱,挖空心思,尽心竭力的想出来的这两个馊主意之后,很是为他们未来的感情生活扎扎实实的捉了一把急,太让人上火了,并不断地试图对这二位爷进行洗脑——同志哥们,你们这么告白是要出事的! 至于江杰云在排除了各种方案后,选择了这样一种直接,简单的告白方式也是因为着重考虑到安然性格方面的原因。 安然这人,前面说了,就是个属蜗牛的,慢热,敏感,某些方面神经又粗得不行。 告白的方式太热烈,比如那些电视剧里的,当着别人的面送一大捧鲜花,在人来人往的操场上摆一大堆彩灯蜡烛之类的浪漫派行为,这种方式真是连告白都可以省了,因为这只本质内向的蜗牛绝对会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掉头就跑,有多少撩多远,头都不带回一回的,活似被火烧了屁股,并在此后也必然一直小心翼翼的跟你拉开极大的距离,想要再次向她靠近,则要费上无数的时间和脑子。 可如果只是含蓄的说上一些暗示性的情话,不够力度不说,这位慢性子,粗神经的胆小鬼搞不好会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只认为他是偶尔性子上来,又对她开起了玩笑,或是心血来潮的春心萌生,不当回事。更夸张一些,甚至会有可能压根就没听懂你的告白——抽风派的在非正常状态下的想法总是那么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而且在某奸商看来,告诉这种事,要的就是个正面,深刻,有力,同时还必须恰如其分,拿捏正好。 所以,江杰云想来想去,最终便选择这种用行动代替语言,明了有效地让安然明白自己心意的开场白——当然,这其中也包含某肉食动物私心想在自己看中的人身上先盖个章,留下自己气息的卑鄙无耻兼占有意味十足的想法。 万籁俱寂的静夜,阳光明媚的午后,或是大雪飘飞的清晨,在所有空余的时光里,江杰云一次又一次用心揣摩着安然的性格,根据她的性格不断的调整着告白的方式。 在这样无数次的调整中,他总是忍不住会猜想她见到,听到自己脑海里那些各样各式,花样百出的告白方式和告白词时,会可能产生什么样不同的反应。 一开始还想得粗略,想着她会意外吗?会感到吃惊吗?会害羞吧?会生气吗?会不会意外吃惊到发呆发傻,惊慌失措?她会当场接受他的心意吗?还是会吓得一口回绝?或是在慌乱之余,答应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有没有可能当时吓得掉头就跑,落荒而逃,一溜烟的冲回彩票站找妈妈?向老爸老妈告状,说某个家伙调戏她? …… 想得多了,便开始想得更具体了,止不住的从安然的每种反应猜想着她各种神情,一点一滴的,细致入微,鲜活得好象她从他的心里走出来,站到了他的眼前,让他不错眼的看着,望着,喜欢着。 她吃惊时,瞪得大大的眼睛,那让他想起当年他在天台提出要向她购买三明治时,她发怔的样子,傻愣愣的可爱。 她害羞的时候,脸红得非常迅速,会腾的一下子红起来,血色从莹白的脸颊透出来,像是新开的月季花,鲜嫩漂亮。垂着眼,睫毛还会像是受惊的蝴蝶似的急促的微微扇动着翅膀,扑簌簌的,配着红扑扑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鼓起勇气,去亲亲她。 其实她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怒气冲冲的时候,眼睛会显得特别的明亮,那丫头凡事都认真,就是生气也生得认真,用力的瞪着你,带点了憨气,微微鼓腮,撅着嘴,依然让他想把她拉过来,在她那嘟着嘴上亲一亲。 …… 恋爱中的人最是不讲道理的,安然的种种面貌也许在别人看来完全是平淡无奇的正常反应,也就她那个护短到眼盲的老爹才会觉得自家闺女天下第一的招人稀罕,连亲妈李彩凤都不好意思说这种话。可在江杰云的心里,安然就是掐腰扮茶壶状骂人都透着别有味道的可爱,心里有情两只眼里的瞳仁都是心型的,自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今天告白事件的男主角江杰云同学想像过自己心目中安西施的各种可能的反应,可当他真的采取了行动之后,却发现,人不是神仙,在感情的问题上,无论你想得再多,再全面,也总有脱出掌控,无能为力的时候。 突然遭到亲吻,安然确实是吃惊的,也确实是像他想像的那样将一双乌溜溜,水盈盈的眼瞪得溜圆,微微张了嘴,傻乎乎的回望着他,目光怔然而专注。 看得本就因着第一次亲吻女生——哪怕只是亲个脸颊,也依然涨红了脸的江小云把脖子都染了颜色,好象天边的美丽夕阳不仅烧红了云彩,还把少年的厚脸皮也顺道给烧了个彻底。 可以说安然因他的突然亲吻袭击而受惊发呆的这一反应被江杰云料个正着,然而,却也只有这一反应被他猜到,接下来的一连串神情变化却全部出乎他的意外,不是他无数想像中的任何一种。 按照江杰云的想像,以安然平时的行为模式来看,被他这么毫无预兆的一亲,她肯定得呆愣上大半天,然后才是或生气或害羞或惊慌等等的其他连锁反应。 但是这一次,他却错了。 安然发愣的时间远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长,不过几秒而已,她便用手轻轻抚上刚刚被他亲吻过的位置,一向清澈的眼眸在这一刻却是变成两汪深潭一般,黑幽幽的,仿佛包含着无数情绪,复杂到了极致,又好象什么都没有,空虚虚的一片,让人无法看透,向他直直的看过来,声音很低,平板得缺乏变化,“这是……什么意思?” 江杰云虽然第一次告白,第一次偷吻,心里又是兴奋紧张,又是害臊羞涩,但敏锐的直觉却并未受到多少影响,安然这过于快速的回神和无法捉磨的眼神已经让他隐隐的觉得不安,生出了些警惕,更顾不上不好意思,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诚挚而郑重,“意思是我喜欢你,安然。” 安然的眼睛在他的脸上逡巡着,缓慢的移动着,似乎在确认他回答中的诚意和他认真的程度。她的目光好象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一点点的在他的脸上碾压过去,压力十足,老天在上,江杰云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以来,好象没有任何一回像此时这样的紧张,忐忑,一颗嘭嘭乱跳,失了节奏的心脏好象都压到喉咙口,呼吸也失去了次序。 以前无论遇到多大的事,他也不会如此紧张,因为他知道,那些机会,那些事,就算是丢掉了,失败了,干砸了,也没有关系。反正在他眼中,只要肯努力,肯动脑子,机会多得是,这一次没做好,还有下一次,下一次也没做好,还有更多重来的机会。而且,在每一次失败中,他总会学到很多东西,总结很多经验,每一次失败都是一次成长,要不人们怎么总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呢,还是很有道理的。 然而这一次,却是不一样的。 安然不是别人,是他准备爱一辈子,守一辈子,宠一辈子,过一辈子的人,无比的珍爱和重视。 人就是这样,哪怕你再聪明,再自信,再理智,只要是放在心尖上的,无论是人,是物,还是事,总是免不了患得患失,不复从容。 也不知道这样的打量和对视过了多久,在江杰云的心里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夸张的说都赶上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了。 一阵饱含着水气和花香的清凉晚风忽的吹来,北国的春风总是凶猛泼辣,哪怕傍晚十分弱了许多,依然将两人头上身边的桃树枝枒吹得摇动颤抖,无数轻薄的粉红花瓣自枝头细雪一般的纷纷飘落,洒了他们一头一身,也让安然回了神般的眨了眨眼,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气叹得悠长,怅然,带着无尽复杂的余韵融在紧一阵慢一阵的风里,而她的脸上,也终于从震惊之后的木然呆滞一般的平静渐渐有了表情,不是生气的潮红,更不是害羞的粉红,而一层层渐渐的灰败落寞下来,眼里也涌上了更多的情绪,心疼,歉疚,难过……风起云涌一般的快速变幻浮动着,让人心惊。 随着安然的脸色和眼神的变化,江杰云也不再紧张了,倒是心开始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他之前不是没想到过失败,不是没有应对挫折的准备。既然能想像她听到告白时的种种反应,自然也在心里琢磨过种种应对,甚至连自己应该有的表情都无一不在心里反复的思考练习过。 然而,安然此时这副超乎他想象的模样,却是让江杰云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是破天荒的有点慌了神儿。 399,没有后悔药 但当他看到安然再次张开嘴,想要开口时,却迅速的回复了平时的机敏,在她将将发声的一刹那,抬手阻止了她,“别忙着回答我,无论是拒绝还是同意,我都不希望你轻易的给出答案,答应我,给我点时间,回去后,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再答复我,好吗?” 安然垂下眼,想了几秒,再扬起睫毛,眼中依然是满满的抱歉,然而却极认真的点了点头,总算是让屏息敛气的某人再度恢复了呼吸。 不同于来时路上气氛的轻快——至少那时某个迟钝帝的心情还是挺轻快的。回去的时候,两人的步履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气氛更是沉闷得有如两人头顶自带团团压顶乌云,阴霾欲雨,可以说从他们相识到现在,这种滞重的沉默还是第一次发生在他们中间,耳边只有河边斜飞在空中的燕子们,发出阵阵刺耳的欢快鸣叫。 上了楼,两人在各自的房门前站定,四目相对,无言半晌。 一向能装的江杰云此时哪怕心情低落,却已经基本恢复了平时的从容,这货的心灵修补能力向来卓绝,不过短短一段路的时间,已经迅速的把自己刚才因安然不同往日的诡异表现而碎成渣渣的小心灵穿针引线的缝合了起来,虽然裂痕依旧,不过不耽误使用。 某奸商想得明白,不管安然之前的表现是出于何种原因,看得出,这次告白显然是不成功的,尽管他在亲吻之后,还准备了长长的一篇声情并茂的告白词,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从表情到声音到语气到停顿……可惜,全没用上。 没关系。 一次能成当然就好。 一次没成,也没啥大不了。 早就习惯了面对各种挫折和失败,江杰云此时心情虽然有点灰暗,但并没沮丧到底,再度小强一般的斗志昂扬。 失败一次怕什么?就是失败十次,他都不放弃,反正他是想跟她过一辈子的,慢慢来,反正他现在心意已经表达了,用行动在安小然的心里挂了个号,目前在她的周边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敌情——今后……更不会发现什么可疑的敌情! 以他对安小然的了解,她虽然不答应,他却已经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迹,再经过他一次次的反复突破,那丫头的性格认真到有些傻气,不与他把关系解决清楚,很难再跟别人有什么新的发展——而且,某人压根不会给她任何与别人有什么新的发展的机会! 虽然这种招数有点卑鄙,但奸商坚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出脸皮追不着老婆,而且,脸皮和形象这种东西,在某人心里压根就是个屁。 安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里好象装了无数的螃蟹,噗噗噗的吐着无数乱七八糟的泡泡,各种念头按下葫芦就起了瓢,此起彼浮的折腾个不休。 唯一唱着主旋律的声音却在心底不断的诉说着愧疚和歉意,却全然不知对面那个让她深感愧疚和歉意的家伙已经以强悍的姿势原地复活,在身体里燃烧起腾腾的战火,转眼间已经在脑袋里盘算了不下二十种阴险的泡妞方案,老天可证,对某人的善良和怜惜,就是对自己的犯罪和狠心。 一时间这两人光顾着疯狂的内心活动了,好半天,江杰云才态度自然,若无其事的伸手在安然的头顶上轻轻的揉了一把,“好了,别想太多,我先回去干活了,晚上的宵夜,我强烈要求吃肉治疗内心伤痛。” 这厮奸滑,伸出手的时候,面上平静,心里却有一点不安,怕在他的行动表白之后,被偷了吻的安然会把他当成流氓,躲开他伸过去的手。 幸好,她没躲。 可见青梅竹马,近水楼台,习惯成自然等等成语都是多么美好多么令人感动的词汇。 安然的反应让江杰云在小松了一口气之余,又顺势开始了第二波试探,认真的安慰,紧接着又小小的装了一把可怜,尺度把握得恰到好处,不轻不重,然后见好就收。 安然有点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莫名的觉得自己的感情好象有点被浪费了,还能记着用肉食治疗心灵创伤的家伙,大概那所谓的伤害只怕也有限。 两人就此别过,掏钥匙,开门,进门,关上门,有致一同的靠在门板上发呆。 片刻之后,某奸商抬手抹了一把,发狠般咬牙切齿的自语着,“妈、的,干活,干活,赶紧干活!” 抓紧干活,留出时间还要向着困难,不畏艰难的踏上漫漫追妻路呢。 某只蜗牛也抬起手,将脸埋进手心里,一顿搓揉,然后抬起被搓得红通通的脸,双手握拳,心烦意乱的低叫着,“做题,做题,做题,赶紧做题。” 最近安然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快速平心静气的好方法,那就是做数学题,最好做那种超出自己水平,具有一定难度,但只要努力思考最后还是可以顺利解出来的题。 这样一来,一定的难度有助于集中精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解题的过程中,把让人纠结的,影响思维的各种烦恼暂时抛到一边,不知不觉中,浮动不休的心情就会慢慢的沉淀下来。 二来,挑战一定难度的题并解对答案,比较有成就感,心情也因此感到愉快,更有助于从纷乱的心情中平静下来。 自从发现这个方法之后,安然就特意针对自己的程度买了一本这样的习题集,心烦意乱,冷静不下来的时候,就做上两页。两页做完,脑子也清楚了起来,再思考什么也更客观,不会在冲动下做错事。 今天这个方法一如既往的好使,但此刻心情的平静却对解决问题没有太多的益处,安然觉得自己无论是冲动还是冷静,对江杰云的这份感情也只能说上一句,抱歉。安然不接受江杰云这份感情,倒不是因为自己是重生的,在心理年龄上感觉自己比他大,更像是他的姐姐或是阿姨,所以不肯接受这个少年的心意。 在安然的心里和认识中,心理年龄不是这么算的,做为重生人士,她可从来不敢把那个家伙当成小孩子看,其个人能力就不用说了。在为人处事,对很多事物的看法上,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他也比她这个重生人士还要成熟一些。 安然仰面躺在地台上的羊毛垫上,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一点点细致的回忆梳理着最近发生的事,丝丝缕缕的往前追溯着江杰云对自己态度和感情改变的痕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些无力的闭上眼,安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来改变早已开始,只是因着最近几个月的事都赶到了一起,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江杰云他们摆脱困局的进展上,又因着知道了江杰云那糟心的身世,总想着他年纪不大,挺不容易的,特别想安慰他,结果却粗心的忽略了他对自己这份情感和态度上的变化。 如果早知道会让他产生这样的感情,她从想着两人年纪一天天大了,要保持距离的那一刻,就应该果断坚持下去,结果她却为了不伤害彼此的感情,有一搭没一搭的忽远忽近,再加上江杰云他们又遇到困难,她又想给他一点安慰,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保持距离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早知道,一时的伤害换来现在重重的伤痕,还不如当时狠狠心的跟江杰云谈一谈,也不致于造成现在的局面。 如果事先没想到也就得了,可她早已想到,却因为各种原因忽略了。她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女生,却因着她的态度问题,让江杰云陷入这样的情感之中,这让她感到无法轻松释怀,更无法轻易的原谅自己。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不接受江杰云这份感情的原因说起来似乎很多,也很复杂,然而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安然觉得江杰云不应该找一个像她这样的重生人士。 她喜欢并欣赏江杰云,不是从异性的角度,而是从朋友的角度,尽管那厮看着奸诈,机智,狡猾,甚至于狠辣,一肚子算计人的鬼心眼,然而,他对人好起来,是真的很好,可以好得不动声色,却又深情无悔。 能够做他的朋友已经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只怕做他的恋人和妻子,会是更加幸福的事。 可正因为清楚他的好,她才无法回应他的这份感情。如果因着他的好,因着知道他有着远大的前程,美好的未来,值得信赖的人品,明知道他们不合适,也依旧去试去接受他,或是走到最后,只能彼此伤害,或是不肯拿出十分的心意来回馈他,那样的她也太无耻,太卑鄙,太不是东西了。 安然抬起手,手指轻轻的抚过江杰云刚刚亲吻过的脸颊,眼前仿佛又看到刚刚面红过耳的家伙那青涩害羞的模样,眼里明明带着慌张,脸上却硬是装得气静神闲,镇定自若,死撑起风流潇洒的假相,如此的可爱。 400,不可能选择 安然的嘴角缓缓的浮起一个有些伤感的苦笑。 他应该找一个真正跟他同龄的小女生,像周芳华,郑晓,楚飞飞那样的,青春正好,情窦初开的少女,有一腔最挚诚,最热烈的情感,可以给他最丰满,最真切,也最纯净的回应。 而不是喜欢上她这样一个披着一张嫩皮,心却已经苍老的重生人士。 上一世的她,其实从来没有恋爱过,连个疑似男友的路人也没有过。 上学的时候,懵懵懂懂,傻乎乎的,天天埋头看着言情小说,却十分听老师的话,从来也没想过早恋的事——当然,这也可能是缺乏男生喜爱的原因。哪个眼瘸的少年会喜欢一个满脸青春痘,性格也不讨人喜欢,学习成绩也不出色的胖丫头呢? 从学校出来,就进了社会,开始工作。她本不是个聪明机灵的人,尤其当年,连江杰云那家伙的零头都比不上,又长了一身的胖肉,更添了几分呆气,一路笨拙摔了无数的跟头,日子过得苦闷不堪,哪里还有余力去琢磨男女问题。 好容易,工作稍稍稳定下来,年纪却一天天的大了,父母也开始为她的个人问题着起急来。怎么办,相亲吧。 相亲,是一件最为打击人自尊心的事,尤其是在你的年龄,外貌,个人魅力没有一点优势的情况下,无论是别人看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别人,都是同样的结果。 别人看不上你,被人用嫌弃挑剔的眼光不断淘汰,那种苦涩的滋味非言语可以形容。 自己看不上别人,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可以自得的事,既然被人介绍着相识,那必然是在别人的眼中,你们有相配的地方,单是这样的想法本身也是伤人的。 在这样不断失败的相亲对战中,每一个人都是输家。 为了早日摆脱单身,找到一个可以共组家庭,共度余生的人,不得不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心上的伤痕一道接着一道,新伤接着旧伤,鲜血淋漓。不是多么永敢无畏,而是不得不为。 可就算是这样,还要被媒人,被周遭的人明里暗里的劝导着,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条件,就不要太挑剔了,认清现实,差不多就行了。 不要说想找一个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人来谈一场甜蜜的恋爱,就是想找一个自己看得顺眼也看自己顺眼的人都被人看成了贪心。 这是一个自信心被一点点蚕食殆尽,坍塌崩溃,以至于对自己不断怀疑,不断摧压,反复失望,最后绝望的过程。 哪有女子不怀春,哪有女子不多情? 她也曾有一腔纯稚热烈的柔情似火一般烈烈燃烧,希望有个像江杰云那样的少年,着着一身白衣,从春风里走来,站在桃花树下,俯下身对她轻轻亲吻。希望有个真心喜欢她,她也喜欢的男子来到她的身边,可以跟她朝夕与共,携手并肩,共度每个朝朝暮暮,不离不弃…… 可是,她倾尽了自己所有的耐心,勇气,自信和毅力,那样努力的等待着,寻找着,却总是失败接着失败。 久等的人总也不出现,而她的心却已经在这样漫长,艰难又无望的等待和寻找中慢慢的苍老,灰颓,不复新鲜纯净的旧时模样。 人们常喜欢把女子比做花朵,那么如果说女人的心是一朵花苞的话,当遇到她们真正为之心动的对象,才会像绽放花蕾一样,或迅速或缓慢的打开层层叠叠娇嫩的花瓣,及至盛开,方露出重重花瓣保护下脆弱却也珍贵的花心,倾心相许。 而安然胸口中藏着那朵花苞,从少女时代一路到最后,始终没有哪怕微微绽放的机会,她没有机会为谁动过心,因为太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形象和性格不遭人喜欢,甚至连暗恋的念头都不敢兴起。没有人为她动过心,也没有人曾经对她投注过稍许的倾慕…… 随着时光的流逝,相亲的不顺,世事的挫磨,那朵也曾娇美纯稚的花苞已然在岁月的变幻中无奈的错过了花期,虽然从不曾开放,水份饱满的花瓣却已经在凛冽的风雨中风干泛皱,枯萎的花苞无法开放,只能更紧的聚缩在一起,死死的卫护着渐渐失去水份的花心。 这样的她即使重生再来一回,外表看着自然是与同龄的花季少女没有任何区别,可看看内里,又有哪个花季少女会怀揣着一颗如此干瘪皱缩,注定不会再次开放的心灵。 重生后,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这个问题早晚需要解决,然而,她却早已不会幻想什么白衣少年,倾心相许的爱人,她只想找一个踏踏实实,平平凡凡,敦厚宽容,善良可靠的普通男人,相伴着过些柴米油盐的平常日子,不需要爱情,只要一份细水长流,经得起苦难折磨,也经得起风吹雨打,被时光打磨坚实的亲情即可。 爱情,那东西太虚无飘渺,一颗被世事风霜吹折的苍桑世俗老心早就不指望那些光鲜却不持久的东西,不会希望,便不会失望,安安心心的守着自己的心,安安份份的一辈子,即使遭遇婚姻的背叛,也只会伤心,而不会欲绝,就像公鸡兄说的那样,安全第一。 试问这样的一颗萎缩,世故,怯懦的老心又怎么能配得上江杰云那份新鲜热烈,勇往直前的少年情意?日后相处起来,一个不断的奋勇前进,不断给予,一个却只是想安稳的守着自己的心,悋于付出,一个前进,一个后退,方向不同的两个人又怎能一路携手到底,走出一份天长地久,恩爱相知的未来? 在感情上,没有人只付出,而不索取回报,一开始也许还会因为心中有爱,不断的包容,不断的给予,可当长久得不到回应,那些付出量积累到一个顶点时,心中的爱也会渐渐的在失望中变成怨,更有甚者,最后的最后,那些怨都直接成了恨。 如果,江杰云只是她的好友,他的人好,这样的友情,她付出多少都可以。可如果江杰云变成了她的爱人,她却无能为力。 因为自己是一个重生过来的人,不如同龄的小女生那样富于热情,从而不接受江杰云的感情,这并不是什么无私之举,这其中半是为江杰云考虑,半是为自己考虑。 安然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做事之前,不想成功,先考虑失败。看一件事,永远最先看到它丑陋缺失的一面,忽略其美好幸福的一面。 前世的时候,她记得曾听过这样的一种说法,大意是一个女人之所以会成为大龄未婚女青年,总是找不到对象,嫁不出去,也许有外貌,性情,学历,工作,家庭条件,自身处境等多方面的原因,但这其中不可忽视的一个原因就是她们之中的一些人更拥有一颗剩女的心。 所谓“剩女的心”,就是缺乏付出爱情的勇气,总是在害怕,担心,也许自傲,也许自卑,总是龟缩在自己坚固安全的外壳里,不肯冒一点失败的风险,坚守着自己的感情和心灵,谨慎小心得过了头,生怕受到些许伤害。 安然当年看到这段话时,还挺生气,挺不以为然的。 可此时再想想,又觉得虽说难听是难听了点,而且用在别人身上也见得就准确,但用在她的身上,却又颇有一点道理。 胆小,固执,甚至自私,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家伙,在爱情问题上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刚刚有点风吹过来,便想着缩回自己的壳子里,躲个天荒地老。不肯交付信任,也不肯担承责任,更别提无私的付出,不用出现什么考验,她自己先闲着没事的脑补出了无数的困难狗血剧情,随时随地都想着抽身而退。 试问这样的混蛋,连她自己都不待见,明知道将来是必然生怨,分手的结局,却还要得便宜就占一样的轻易接受江杰云的感情,不仅害人,而且害己。 不讲两人相交多年的情意,因着从近似亲人的好友转成了恋人,弄到最后情意全无,因爱生恨。单从功利的角度来讲,与江杰云在一起当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远比当一个终将劳燕分飞的恋人要有利得多。 她对江杰云的人品信得过,做为好友,如果有一天,她或父母真的出了什么事,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主动出手相帮到底。 但若是成了生怨的恋人,再深厚的情意最后也要被消磨殆尽,也许她求到他的跟前,他也不会干看着,也会尽量帮忙,但主动和被动,竭尽全力和有所取舍得到的效果却是绝对不一样的。 友情可以进一步变成爱情。 可爱情却不能退一步,再重新回归友情。 只要她向江杰云迈出这一步,踏上爱情的道路,就只能前进,而失去了任何的退路,没有安全通道作为退路的道路,无论沿途风光如何旖旎美丽,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安然都是绝不可能选择的。 401,关系改变和拒绝 试问,无论从道德从情意从功利,方方面面的角度来看,她都没有接受这份感情的可能,更看不到这份感情的前途,又何必当断不断的弄出个两败俱伤呢? 她已经犯过一回顾着情面,却造成不良后的后果的错误了,现在无论如何不能一错再错,这一回必须干脆有力的拒绝,不能留给江杰云一丝一毫的希望和余地。 趁早死了对她的心,他们之间的情意虽然暂时有损,却可以经过时间的治疗沉淀,慢慢的治愈,具有转回的余地。 现在安然的问题是,她该样去说服江杰云,让他接受自己的拒绝。 正如江杰云了解安然一样,安然也同样比较了解他。 作为一个未来的成功人士,这货有着极强的毅力,坚定的信念,顽强的斗志,百折不挠的有如小强一般的复原能力,还有一张天赋异禀的厚脸皮和高超过人的演技,当然,这是往好听了说,说得难听一点,这完全是个自负能力,不见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甚至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固执家伙。 想要说服这样一个家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怎么能说服这样一个家伙,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要经过多少次的努力才能说服这样一个家伙,更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 这么一想,自认在口才和智商方面被这货远远甩出去八条街不止的安然粗粗一想,脑袋就立刻大了一二三四五圈不止。 安然越想心越烦,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抱着脑袋哀嚎,嚎完了再去做题,做了两页的题,便坐到电脑前开始准备跟江杰云恳谈的演讲稿。 两辈子,能得到江杰云这样一个优秀少年的喜欢,她觉得既倍觉荣幸又倍觉伤感。 好象世上的事经常如此,在对的时间里遇上不对的人,在不对的时间里遇上对的人,来来去去,总是错过。 如果她现在的她还拥有前世少女时代那样的心情该有多好,那么她一定会不放过某吃货主动送到嘴边的这块肥肉,可惜,肥肉是肥肉,她却吃不下去。 既然无法回以同样的情意,那就尽量回以诚意吧。 一连几天,一有时间,安然都在电脑里,以修改征文草稿的劲头,反复不断的对着自己那篇谈话稿不断的修改,润色,再修改,再润色。 她只能尽量遵守他们之前的沟通约定,但是不能完全做到不违背。 毕竟,她是重生的这一点是不能说的。可这一点不说,很多事,很多心情就无法解释得通,也无法让江杰云明白她回绝的原因…… 这绝对比数学题难得多。 好在,江杰云却并未催促她,对待她的态度如常,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可只有两个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毕竟是不一样的,改变已经发生,想在近期之内回到过去那种嘻笑打闹,无忧无虑,亲密无间,毫无芥蒂的相处方式已经是不可能,或许永远也不可能了。 虽然江杰云依然会跟安然抬杠斗嘴,肢体动作却少了很多,虽然还会时不时的抬手爪欠似的去揉她的头发,但却不会再像未表白之前那样揩油偷香。 倒不是他因为安然的回绝而感到隔阂,而是因为心虚…… 这说心虚这种完全不该出现在某人身上的珍贵而稀少的品质来,江杰云自己也很无奈,很纳闷。 可他还真就心虚了,仿佛告白以前还可以装个傻,充个愣,可告白之后,再想这么想装傻充愣就有故意占便宜的嫌疑——咳,虽然以前这种便宜他也没少占,尤其是一对她那双清亮亮的,总是含着满满歉意的眼睛,任他有再厚的脸皮也没办法装下去了,而且明知道人家还没同意,就明着占她的便宜,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实非大丈夫所为——虽然某大丈夫还是非常想不尊重人的,奈何就是下不去手。 某奸商最后哀叹着总结,唉,还是心理素质不过关啊! 正如安然在认真的准备她的回绝词一样,江杰云这些天也在跟自己的两位好兄弟不断的针对失败的告白开着大大小小的分析总结会,为什么呢?差啥呢? 对于这一点三个臭皮匠各有各的观点。 姜成卓和赵真旭一开始都认为江杰云的告白方式不对头,如果按他们的来,就肯定木有问题! 江杰云虽然生平第一次告白,还话还没来得及说就遇到了滑铁卢,但头脑还是非常清醒的,对这两个家伙那不靠谱的意见直接无视,单纯分析安然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只有找出她心里的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顺利解决问题。 在两边都在加紧准备,思想对策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这对夫妻还对女儿和江杰云的变化茫然无知,夫妻俩还在努力的对女儿有可能早恋的问题进行各种纠结,任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最反对这件事的人其实就是安然本人。 一转眼,时间又到了周末,又是晚饭后,安国庆和李彩凤照旧在楼下一边吃一边工作,四个小的坐在餐桌前吃得一团热闹。 安然吃得不多,所以吃得不慢,三个吃货虽然吃得不少,却堪称神速,里外里,在时间上倒也堪堪持平。 看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安然才开口向江杰云问道,“你一会儿吃完饭,还有事吗?” “没事。”江杰云抬起头望向她,目光平稳镇定,隐含着一股势在必得,永不言弃,迎接挑战的顽强意志,看得安然又是一阵阵的头大,颇有一点自己正在某种生物面前抖颤红布的错觉,当然,如果这种生物手里如果不是正抓着一只鸡腿,薄唇上能少沾些油渍会更加的威风一些。 姜成卓和赵真旭俩个立志甚大的“白吃”,听到这么重大的消息,为了日久的长远大计,一时也顾不上嘴边的肉了,两对眼睛忙得了个不亦乐乎,端的是贼眉鼠眼,滴溜乱转,各种眼色满天乱飞。 在座的四块料各有各的心思,原本的热闹快活的用餐气氛因着安然的一句话而不复存在,好在,四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谁也没有在意。 吃完饭了,三个家伙照旧负责打扫战场,安然泡茶。 公鸡兄和赵小胖是最有眼色不过的家伙,稀里呼噜的迅速把手里的活干完,然后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 房间里也就剩下了安然和江杰云,江杰云倒是不在乎被别人知道他的贼心,安然却并不想在事情彻底解决之前,让除了姜成卓和赵真旭以外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她怎么知道那二位爷是知情人士的?那还用问,那俩货的脸上清楚的写着哩。 到目前为止,这次的事还只是她和江杰云两人之间的事,想处理得妥当明白,又不伤感情已是非常不易,如果再加入别人的意见,只怕会更加的复杂化。 因此,安然提出,咱们还是去下楼散步溜食儿吧。 江杰云对谈话的地点一点都不介意,只在乎谈话的内容。 不过一周的时间,那些开得如疯似魔的桃花便已经盛极而衰了,花朵繁盛的枝头已渐渐稀松,无数菲薄的花瓣无风自落,洒得人一头一身,只有河畔在风中穿梭往来的燕子们不甘寂寞的声声唱晚,轻盈灵俏的身影把傍晚的天空点缀得热闹繁忙。 说是溜食,他们其实却没有散步,而是在通向河畔的台阶上,面向幽幽流淌的河水并肩而坐。 这一回是安然先开了口,望向身边少年,想着即将要说的内容,心里有些泛涩发闷,轻声道,“江杰云,我们谈一谈好吗?” 江杰云仿佛没有看到安然眼中那低落的情绪,面色平静的点头,“好,你说。” “江杰云,你那天的意思,我都明白,但很抱歉,我不能同意。”尽管很艰难,安然还咬着牙说了起来,说着这些拒绝的话时,心里的有着一种被什么轻轻划扯的刺痛,不是特别疼,却比她想象的难受得多。 但是,很多事都是这样,必须开头,一旦开了头也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这些话既然下定决心说了出来,就要继续说下去。 开头开得艰难,硬着心肠说得顺了,也就不难了,更何况,她这些天没干的,光在电脑里没完没了的修改她的回绝词,每一字每一句都反复琢磨,既要能说服江杰云,又尽量不伤害彼此的感情,虽然很难,但她希望这样的伤害可以来得更轻一点,说服力可以更足一点。 全部交待,百分之百的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但她可以尽可能的多说一些实话,比如,她是如何的胆小,如何的自私,如何对爱情没有期待,如何的逃避责任,悋于付出,这样的她缺乏勇气,缺乏热情,这样的她和感情执着,顽强,热烈的他完全不相配,就算是现在勉强在一起,将来也必然是分手的结局。 402,对付安然的正确方法 明明是早就打好了草稿,一字一句,就连语气停顿都仔仔细细的计划考虑过,可当安然真的说起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那些不算浓烈,却绵绵不绝的撕扯般的疼痛,还是江杰云那柔软真诚,甚至是包容平和的目光,让她越说越多,越说心底的疼痛就厉害,渐渐开始不受控制,语无伦次。 不知不觉间,便罗罗嗦嗦的超了纲,说了许多本来不想说的话,又忘了不少应该说的话,越是慌乱,越是忘词,说到最后,她几乎都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应该说什么了,身旁那个家伙却一脸镇定的洗耳恭听状,不急不乱,不打断,不插言,脸上甚至还带了一点鼓励的微笑,气场之强大,情绪之稳定,完全不像个被人拒绝的样子,反倒是她这个拒绝人的,被他给弄得一副手脚没地方放的没出息样。 结结巴巴的说了老半天,安小老太太终于有些悲愤地结束了自己的拒绝演讲。 就冲这个,也不能跟他成一对。 这要是真成了,估计她这辈子都得跟孙大圣一个级别命运,任她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了。 某个满心挫败的重生人士在心里泪流满面的想。 不管好赖,总算是把肚子里能想得起来的话都说了倒了一遍,然后,安然便像个彻底把金霸王电池给耗没了电的玩具兔子似的,瞪着前方的河水,没词了。 江杰云沉默了一会儿,才缓声问,“你都说完了?” 都说没电了,还不完? 安然自暴自弃地点点头,迎风流泪,自我辩解,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我军两辈子第一回拒绝别人的求爱,本来就没经验,还一上来就对上这么心理素质暴强的一位,换了谁也得紧张,正常,正常的。 “安然。” 江杰云的这一声叫得郑重,安然立刻转了头,屏了呼吸去看他,心跳的速度也悄然随之加快。 “你说了这么多拒绝的理由,只是因为你认为我们俩性格不合适,你消极悲观,我积极热情,付出不对等,早晚都得黄,是吧?” 安然瞪眼,心里的眼泪流得更“欢快”了,为什么她嘚巴嘚巴,白话了大半天的话,被他三两句的就给总结完了,而且还总结得挺精确,让她不得不拍着大腿说一声,对嘛,就是这么回事! 想到这里,安小老太太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么,安然。”江杰云脸上的表情更加的严肃,紧绷着的脸庞线条都带出了几分凌厉,眼神专注有力的望进她的眼里,“你讨厌我吗?” 怎么会? 安然想也不想的就摇了摇头。 “那你喜欢我吗?”江杰云毫不放松的继续锁定她的目光。 安然依然没有犹豫的点头,然后张嘴想补充一点注释,却被江杰云给抢先一步的说了出来,“只是跟我对你的喜欢不一样,是对朋友的喜欢,对吧?” 对啊,你都知道得那么清楚了,还问我干嘛? 安然无奈的继续点头。 “好,我知道了。”江杰云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然后朝她白牙一龇,灿然一笑,一瞬间硬朗的线条全部柔和起来,光芒浮动的河水反射着点点明耀的金光在他的笑脸上跳跃着,俊朗明亮得让人心惊,安然被晃得直眨巴眼,心里不由得生起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好,好什么好?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这话说得,她怎么觉得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呢?还有你笑什么笑?做牙膏广告呐? 江杰云看着被他笑得直发毛的安小然,依旧气闲神,慢慢的敛起笑容,一脸正色的缓缓说道,“这种理由说服不了我,你又不讨厌我,你还挺喜欢我……”他摆手阻安然开口反驳,继续说自己的,“别管是哪种喜欢,所以,我实话跟你说吧,除非你找到真正喜欢的人了,否则我这辈子就赖定你了。” 正如同江杰云在表白前,无数次想像过安然的反应一样,安然也在不断修改回绝草稿的时候,揣测着江杰云可能会有反应,也许难过,也许生气,也许不满,也许不服……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厮居然会耍赖! 安然有点傻眼,瞪大眼看着耍赖耍得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正气凛然的家伙,无语良久,简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不是,江杰云,你听我说……” 因为一大篇的拒绝演讲已经搞到元气大伤的安然让这家伙出人意表的反应给打击得老半天才吭吭哧哧地准备重整旗鼓,勉力再战,可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让江杰云给打断了,这货举手捂起自己的两只耳朵,一边“娇媚”地扭动着身体一边掐着嗓子嚷嚷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不只下面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就连一口老血也憋在了胸口,不上不下,吐不得,吞不得。安然望着身边大发“娇嗔”的江杰云,脸皮和大脑一起陷入木然状态,半边身子都给干瘫痪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立时三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厮难道是从琼瑶电视剧里穿出来的?难道自己应该学马教主给他来个神摇**,咆哮上一句,苍天啊,大地啊,哪位雷神哥哥赶紧打一道神雷把这个妖孽给劈了吧! 江杰云一边捂着耳朵扭一边暗自观察安然的反应,看到这丫头彻底大脑罢工,目瞪口呆后,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一周他没干别的,一有时间就想着怎么应对安然的回绝了。 一开始,他是想要找到安然拒绝自己的原因,然后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也不断的跟自己的两位狗头军师反复讨论。 可古语有云,女人心,海底针。 而感情的事,更是说不清楚。 这个原因,他如果能猜得对倒还罢了,如果猜不对,反而容易失去主动,最好也最简单最保险的办法就是从安然的嘴里问到正确的答案。 可听到正确答案的那一刻,大概就是他被回绝的那一刻。 他不怕被她出难题,他只怕她不给他解决问题的机会。 怎样才能在听到正确答案的同时,获得解决问题的机会呢? 这本身就是个难题。 不过,没关系。 天下多少为难事,全靠一张厚脸皮! 某奸商苦思苦想一番之后,终于豁然开朗,我干嘛要急着解决问题呢?我只要跟口香糖似的粘上安小然就可以了,至于那些问题,完全可以慢慢的解决。 于是,江大少爷才如此淡然自若,哪怕你安小然有千般理由,万般变化,本人全靠一张厚脸皮,便足可天下无敌。 结果呢?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确实是不错,至少对安然很有效。 安然觉得对这个叫江杰云的臭无赖真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打他吧? 肯定打不过。 说理呢? 人家完全就不讲理。 再说下去,这厮搞不好真的会拷丝五六岁的小朋友直接给你就地卧倒,撒泼打滚。 他倒是不在乎,可她丢不起这个人! 安然这个后悔,早知道就在家里谈了,哪怕叫自家老爸老妈给堵个正着呢,那也是丢脸丢在家里,家丑也没外扬。这会儿坐在河边,这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河畔风光又好,不少人家吃了晚饭会出来溜溜弯,有这么一位长得挺漂亮的半大小伙子两手捂着耳朵在身边娇声嗲气的撒娇耍赖,作为一个脸皮厚度正常规范的普通人类,安然实在是有点抗不住。 一场在正常严肃气氛中展开的拒绝恳谈最后却以诡异胡闹的结局收场,女主角安然几乎是以一种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姿态一路小跑着回了家,后面不紧不慢的缀着阴谋得逞,嘻皮笑脸的男主角江杰云。 虽然被安小然同学毫不留情的回绝了,而且还看似没有一丝余地,但江杰云并不气馁,相反还挺高兴。 为什么呢? 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对付某只笨蜗牛的正确行动纲领和战斗方针。 对于蜗牛属性的主儿,你不能逼得狠了,这货生来自带一居室,随身抗着,你要是太步步紧逼,她直接吓得缩回壳里,打死都不出来,任你再智计百出,对她也全然无用。 可又不能手段太温和宽松,否则由着这位慢性子的胆小鬼的步调来,哪可得了,你这边急得火上了房,她还在那边不慢不紧,悠哉悠哉的毫无所觉呢,这恋爱可就有得谈了,驴年马月都谈不到点子上。 于是,就必须要她时时面对问题,却并不逼得太过,把距离和压力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跑又跑不掉,退又退不了,哼哼,赖定她! 别说,换了这招对别人管不管用不好说,但对安然来说,她一时还真拿某个天赋异禀的厚脸皮没招儿。 你跟他严肃,他瞅着你乐,你跟他生气,他还瞅着你乐,你跟他跳脚,他照样瞅着你乐,就算气急了掐他,他不仅乐,还气人,告诉你说,来,安小然,掐狠点,打是亲,骂是爱,爱得深了用脚踹~ 什么?你烦我啊,没事没事,我不烦你,你讨厌我呀,没事没事,我稀罕你! 403,无耻的威胁和改变的契机 对狠得下心肠,豁得出脸皮,撒得起娇,耍得起赖的江杰云,安然是真没辙。 偏偏这货都擅长的就是拿捏尺度,每次都能恰好的踩到她的底限,从从容容的在上面轻轻一点,还没等她真正来得及的炸毛发飙,他便又笑眯眯,施施然的退回到安全距离,弄得她这边憋红了一张脸,装了满满一肚子的气,有如一只涨鼓鼓的大肚子蛤蟆,却只能自己在原地别别乱跳,半点也发泄不得,甭提多难受。 安然有时甚至觉得,这厮这哪儿是喜欢她呢?简直像跟她有仇,故意找她麻烦,你见过哪个追姑娘的这么个追法?这是撩猫呢,还是逗狗呢?没这么气人的!!! 有时把她气得没招儿了,甚至想把这个混蛋按趴下,骑到他身上,抡圆了拳头胖揍一顿,一边揍还得一边骂,你服不服?服不服?叫你还耍赖,叫你还撒娇,叫你还恶心人,叫你还气人,揍你,揍你,揍你!!!! 可是转念想想,不行! 为什么呢? 自己有没有那个行动能力和体力另说,也不考虑这厮的那一身的钢筋铁骨,无比耐操的皮肉,单说这么一揍,那家伙非得放开了耍贱不可,到时他嘴再冒出什么让人听得不堪入耳的话来,她是真能把自己给气抽过去。 这么一想,安然只能欲哭无泪的捂着发疼的脑袋,在心里痛快的脑补一下,意思意思得了。 唉,她这是做了什么孽,惹上了这么一个冤家。 既然揍人不行,安大厨也便想在平时的伙食上好好报复一下某只肉食动物,理由说得也冠冕堂皇,毫不客气,“什么?要吃肉?工作辛苦要补一补?哼,补什么补?我看你吃的那些肉都补到脸皮上去了。再吃再补,你是打算拿脸皮当生物武器给我国的国防建设添砖加瓦吗?” 一向最怕这招儿江小云现在可不得了,他居然会反过来的威胁她! 比如,下课的时候,这厮故意当着全班那些总对他怜香惜玉得不得了的心地善良的女同学们,故意粘粘乎乎的凑到她的耳边,借着那巧妙的身体角度,暧昧非常的将薄唇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轻笑着,慢悠悠的撒娇,“安小然同学,人家晚上要吃肉嘛~~~” 这混蛋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的耳朵都怕痒,偏偏还贴得这么近,呼吸和轻笑喷出的热气一齐呼上了她的薄而敏感的耳廓,她那可悲又可恨的耳朵立刻跟煮了的螃蟹壳似的,不争气的红了个透,而且那热度还从耳朵一路发展漫延着向脸颊和脖子袭去。 最可气的还不是这个,而这厮明知道他是班里诸位小女生们的焦点人物,却故意在大庭广众的时候跟她贴得这么近,这不是给找她找麻烦吗? 威胁,这就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绝绝对对的赤果果的威胁!!! 无耻,做人怎么可以这么可耻,这么无耻,这么无耻……!!!! 再一看近在咫尺的那一双得意洋洋的微微扬动的眉和一对贼溜溜,志得意满,含着笑意的眼,安然的牙根差点没咬断了,“行,晚上给你吃肉!” 撑晕你个混球王八蛋! 江杰云这厮多奸滑,多识趣啊,时间也把握得恰恰好,在引起别人注目之前,又自然而然的把身体收了回去,然后老练的扮起一副弱不经风的林哥哥样,一身白衣无暇,玉树临风一般拎着书课,在无数善良可爱的小女生怜惜感叹的目光目送下,看似晃晃悠悠,弱不胜衣,实则大摇大摆,一步三拽的混蛋了。 独留一个被他气得恼不得,怒不得的安然涨红了一张脸,两只爪子巴在课桌底下,把木板挠得咯吱咯吱做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教室里晴天白日的闹起了耗子。 别看安然拿江杰云没有办法,某流氓奸商好像志得意满,大获全胜,其实在他的心里,也并不感到多么的高兴。安然固然对他无可奈何,他又何尝不是如此,目前的这种耍赖皮的方法虽然可能取得一时之效,但要想凭此真正的获得她的同意和感情,却无异白日做梦。 所以,他也只是表面看着风光得意,实际上却也是满腹的心事,两人现在只能维持这种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保持一定距离,却半步不能前进的局面,原地踏步,呈僵持之势,好在办法可以慢慢想,先把人赖上才是真格儿的。 就这样,两人成日里斗智斗嘴又斗勇,把安然斗急了就按着江杰云一顿又是拧又是掐,她这会儿也不讲究什么身体距离,反正她也是看透了,跟这个混蛋讲身体距离那么文明的词都是他、妈的扯犊子,这货就是滩粘乎乎的口香糖,她算是让他给赖上了,一时半会儿的,想顺顺利利,和和气气的退回到好友的状态是不太可能了。 这么一来,这两人闹腾得比往日感情没发展的时候还要凶,原本在告白之间,他们之间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这下彻底弄了个烟消云散。 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乐得在一旁看戏,有时那两人掐得厉害了,还在一旁站脚助威,喊喊口号,鼓鼓劲。 安然和江杰云这么成天疯狂炸毛掐架劲头,倒真是把一直对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进行严密观察的安国庆和李彩凤给实实在在的整蒙了。 他们原本是非常肯定江杰云对女儿的那点贼心眼的,而且前一段时间这孩子从眼神到举动到言语无一处证明他们的判断没错。在他们看来,瞅那小子在他们面前一点都不遮掩的态度看,不说立时三刻吧,至少大概也会很快就向女儿摊牌。可现在看看这两个小东西成天打得起烟的劲头,怎么看也不像是搞上了的样儿,倒是有点又倒退回过去纯是朋友的状态了。 夫妻俩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们真的看错了,神经过敏想多了?或者是那个臭小子琢磨琢磨又后悔了,感觉对姑娘的感情不是爱情,是友情?无论是前一种猜测,还是后一种猜想,他们觉得都不太可能。 可这俩小兔崽子的这打得满地乱滚的德性又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偏偏这事也没法直接了当的去头号,真是没少让安国庆和李彩凤私下里犯嘀咕。 在成天忙着掐架斗嘴的过程中,安然和江杰云也在各自忙着思量着,一个是想着到底怎样才能说服江杰云放弃坚持。另一个是想着到底怎样才能向着安然更进一步。 最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也许他们应该将这个难题交给时间,无论是说服放弃还是更进一步,在现有的条件下,都不会马上发生改变,他们需要的都是一个改变的契机,否则,他们之间可就有得耗了。 大概连老天爷也觉得这二位成天闹闹腾腾的太招人烦,看不过眼,在满城的槐花凋谢,全世界的小朋友开始欢度节日不久之后,便就把一个“难得”的契机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江杰云又再度动身,去往帝都约见他的那两支潜力股,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只身而去,不只姜成卓、赵真旭和苏朗南一路同行,就连楚飞飞也被一同打包带走。 经过了寒假期间的打工经历,江杰云非常看好楚飞飞在信息收集,处理,分析等方面的能力。他现在实力薄弱,想网络到一个这方面的现成人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与其抱着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倒不如就近培养一个能跟着自己一起成长的班底和人才来得更加的划算和实际。 至于楚飞飞,这位姑娘在给江杰云打了一周的工过,就已经放话说,为了报答这位奸商的知遇之恩,准备跟他干一辈子了,其实大伙都知道,这话也就是说着好听,真正的潜台词是这位信息收集癖终于由此找到了自己为了奋斗一生的事业定位。 这次他们的帝都之行,一大半是为了跟那两支潜力股谈一盘大生意,一小半则是要着力把帝都的人脉网好好收拾整理一下,使其更加的正规,并与锦岭这边正式建立联网。 六月上旬,正是不冷不热的初夏时节,各种的花都次第的开了起来,枝头的新绿也愈加的浓密,景色一天比一天亮丽多彩。 好友们呼啦啦的就走了一大半,安大厨省去了喂养三个吃货以及和江大无赖掐架的时间,高一下学期的功课也不是太忙,有了空余时间,趁着天气还不太热,初夏的风景好,安然和吴泽荣便开始胸前挂着相机,在锦岭城里各种寻找感兴趣的景致和人物,拍摄记录。 事情发生在一个周末的傍晚。 那天安然本来是和吴泽荣约好了一起去拍照的,偏巧那只可怜的书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没吃明白,把自己给吃了个上吐下泄,整整一个周末都长驻了卫生间,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原定计划。 404,事发突然 安然和吴泽荣的拍摄目标是在一片新的拆迁地区上拍摄落日时分的景象。 这也是他们最近选定的一个主题,通过一年四季,清晨,正午和傍晚等不同季节,不同时间段的光影风景变化来表现城市、民居和生活在其中的人的关系,同一个地点在不同季节不同时间段,会表现出不同的风貌,传达出不一样的东西,放在一起对比着看,十分有趣。 那片动迁区的清晨、中午时的照片已经拍摄过了,就差傍晚时分的,所以,安然也没打算把好好的一个周末下午都耗在那里。 这个下午,她安排的节目还是挺丰富的,首先和班主任老师夏微,周芳华还有郑晓一起约好了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出了电影院,又一起去冰点屋吃冰,最后看看时间差不多,再坐几站公交车,走一段路,去动迁区拍照。 拍照的时间不好估计,拍得顺就多尽量多拍几张,如果拍不顺,那就少拍几张,练练手。所以,她也事先跟父母打过了招呼,今晚她就不回家吃晚饭了。拍完照,随便在街边吃点爱吃的小吃,然后再顺路去吴泽荣家里看看那只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书虫子,慰问一下,谈谈今天的拍摄成果再回家。 这一天她们看的电影是一部声名不显的文艺片,导演、演员都不出名,安然也是第一次看,进场后发现,既使是周末时分的好场次,满场的座位也空了一多半。从上座率就可以看出来,这部电影十分的小众,小众到安然这个观看点与众不同的观众都在电影开演半个小时之后开始打哈欠来,不知不觉抱着自己胸前的相机和郑晓两个头靠头呼呼大睡了起来。而周芳华和夏微则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她们买来的一堆零食上。 等一场电影放映完毕,安然和郑晓是睡了个天昏地暗,神清气爽,而夏微和周芳华则是吃了个四大皆空,肚圆肠满。 至于电影演的是什么,呵呵,只有天知道。 四人一致认为,她们的观赏口味还是偏于庸俗,下次还是选择商业片来看好了。文艺片么,选择那些比较有口碑的安全一些,免得再出现这种花钱买票到电影院大吃大睡的悲剧,最主要的是,安然和郑晓一起龇牙裂嘴地揉着脖子表示,这种睡觉太不舒服了,十分容易引发落枕事故。 在这种时候,夏微建议,大家需要吃点又凉又甜的东西来宽慰一下沉闷的心情。 其余三人一起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这本来就是她们行程的一部分好吗? 有时安然真怀疑这位夏女王其实是跟哈利波特中那位甜食不离口的邓老校长有什么亲戚关系。 吃着冰点,夏微询问三个小女生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安然便说要去老房动迁区那边拍落日,还顺嘴讲起他们以前的拍摄情况,并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个笔记本来,里面夹了几张已经冲洗好的照片,都是在那一片拍的,只是时间不同,有清晨日出时分无人的街巷,有正午阳光洒满在长满茅草的矮墙,还有老房檐下的燕子窝等等……照片中的风景静谧,宁和,温暖又带了一点岁月的幽伤和苍凉,平时路过并不在意的风景,被他们这么一拍,显得意外的美丽,动人。 安然一边给三人展示着照片,一边讲述着她从一些老居民处听来的各种传说,故事,讲得十分的娓娓动人,连坐在她们旁边一桌的一对母女俩也侧着耳朵听了起来,最后还忍不住提了两个问题。 讲到后来,夏微被她带起了兴趣,提出她之后反正也没什么事,吃完冰点,一起跟她去那片动迁区转转。 安然自然举双手欢迎,拍照,看风景固然有趣,但有人陪伴游兴才更浓,更何况同行的还是一位美女。 “你们俩完事去哪儿?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溜溜?”安然问周芳华和郑晓。 周芳华和郑晓默默对视一眼,然后一齐摇头,“不了,你们自个儿玩去吧,我们还是将来看你洗出来的照片,听现在的故事好了,一会儿我们直接回家。” 安然和夏微也不强求,四人把自己点的冰点吃饭,付了账,在小店门口分手,安然和夏微直奔公车站,坐车往动迁区走。 动迁区是一片老城区,处于城市边缘地区,靠近城郊,交通不是很方便,覆盖面积不小,大部分是平房,街巷狭小,大部分是大杂院式的民居,小部分保存完好的独门独院式的老式建筑夹杂其中。这里的居民们也总算是熬出了头,此时动起迁来,老百姓几乎没什么抗拒意识,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毕竟从平房换到楼房,补偿条件也没什么暗箱操作可言,基本是公平公正的,动迁命令一下,此地居然的坐地户们就赶紧搬家的搬家,租房的租房,各找各的门路,纷纷搬离,此时的这里,基本已经人去屋空,只余一些流浪猫狗老鼠在此徘徊,人气全无,虽然房屋完全,却已经到处透着一股荒凉,尤其是在夏日残阳晚照中看去,别有一番况味。 安然和夏微两人慢悠悠的在这片空街寂巷里晃荡着,也并不怎么交谈,各看各的风景,夏微用眼睛看,安然用镜头看。 不时走进那些空荡荡的院落,房屋里去张望一番,累了就一起坐在人家的门槛上,安然从大背包里掏出保温壶来,两人分喝一杯清凉的薄荷茶,惬意的吹着晚风,偶尔交谈几句,歇好了就再走。 一直到天边的日光渐渐没去,安然才放下手里的相机,和夏微一边商量着一会儿吃饭的地点,一边从小胡同里走出来,顺着一条二级马路往回走,大约最少要走上两站地,才能走到最近的公车站。 因为离这条二级马路最近的居民区已经无人居住,这条本来人流量就不是很大的马路这会儿更是几乎见到不什么人影,只有偶尔几辆汽车从身边迅速开过,带起一阵白烟。 这是个非常平常的初夏傍晚,走在路边不时说笑的安然和夏微并未觉得与往日有什么不同,步履轻快,神情放松,以至于一直到后来,她们两个谁也说不清事情的具体经过,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过突然,毫无准备,仅有的记忆也像是被冲撞成了碎片,缺乏了太多的中间环节,哪怕后来她们仔细的把两人的记忆拼凑在一起,也依然无法还原事情的经过。 安然只记得她听到了一阵摩托声,大概不止一辆,从身后不远处突然飙来,然后她眼前的景物角度就是一变,身体砰然倒地,头上一阵巨痛,好象有黏稠的液体从什么地方流出,漫过眉间,流过眼睫,视线里一片暗血红,这个过程似乎很快,又似乎格外的漫长,记忆的最后,她看到夏微的身体被什么东西高高抛起在空中,宽大的白色裙摆和她披肩的长发在风中轻舞飞扬着,如同一只硕大的素白蝴蝶,之后她的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这一幕曾无数的在她的梦中不断浮现,清晰无比,但根据后来她和夏微的互证以及事件的还原来看,很可能并不准确,因为夏微声称,她当时好象也看到她被撞倒的身影。而按照安然的记忆来说,明明是她受撞在前,而夏微在后。如果按夏微的记忆则是正好相反。于是,安然觉得这段记忆很有可能有一些自我心理暗示的成份,并不是她们当时真实的记忆。 安然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头上被包了一圈纱布,胀乎乎的疼得厉害,好像整个脑袋都大了好些圈,一动也不敢动,微稍挪动一点,眼前就一阵的发黑,胸里更是一阵阵的恶心,不住的想呕吐,也确实吐了两次,一直到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光了,那种恶心的劲头还是不住的涌上来。 其实,她受的伤并不严重,头上的伤口不大,只是有些脑震荡的后遗症,静卧休养一两天也就好了。却把安国庆和李彩凤吓了个够呛,红着眼圈围着她不错眼珠的看着,生怕眨眨眼,女儿就消失不见了一样。 真正严重的是夏微,安然醒过来时,她还在手术室里抢救,等安然的状态有所好转的,她的人才被送重症监控室,据周芳华和郑晓说,情况很不乐观,医生表示,未来两天很重要,人要醒过来就没事,如果醒不过来……他没说出来,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只怕是凶多吉少。 安然的情况好转之后,配合交警提供案发时的情况,其实她真没什么可说的,只记得出事前自身后突然传来的摩托车声,好象是不止一辆,她甚至连车的影子都没看到,之后的事更是一无所知。 其余的事还是周芳华给安然讲的,是她和郑晓以及海老师发现了受伤倒地的安然和夏老师,叫了救护车把她们送到医院,又联系了交警报的案。 405,海亦鹏的庆幸和后怕 安然感觉奇怪,事情未免太过凑巧,海老师没事往那片已经人去屋空的动迁区跑什么,还带着周芳华和郑晓?明显是有古怪。 原来,周芳华和郑晓这两个小媒婆依然是贼心不死,刚过完正月十五那会儿,她们俩就紧着开动脑筋,寻找一切机会,给两位老师制造各种偶遇,结果因为太沉不住气,被海老师和夏老师发现了苗头,产生了怀疑,吓得这两个小媒婆连忙罢手眯着,可那点小心思到底跟未熄尽的火堆似的,星星小火偷偷跳跃,老实了几个月之后,又开始忍不住跃跃欲试的死灰复燃起来,只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机会。 下午的时候,当她们俩听到夏微对安然去动迁区拍照的行程感兴趣,要一起前往的时候,这两个小媒婆顿时喜上心头,心头的小火苗又腾的一下窜起老高。一起拉郎配的活计做得久了,两个小坏蛋在这方面是默契十足,两对贼眼虚虚一对,就看到对方眼底的那抹闪闪的贼光,于是,异口同声的拒绝了夏微和安然的邀请。 这边夏微和安然一起向公交车站走,坐车奔着动迁老区走,那边这二位满肚子坏主意的小媒婆也是一溜小跑的奔了开向海老师家的公车站。 却不料事情赶得不巧,海老师不在家,照例又在周末时分赶场一般的去某处相亲去了。 周芳华和郑晓关心进展,干脆就陪着紧张又愁闷的海老太太在家里等消息。 幸好没多大一会儿,海老师便结束了第N+1次的相次约会,自己开门,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失败的次数太多,已经很难在他的脸上找到失落和烦愁的表情,只是觉得在面对母亲的时候,有些不知如何宽慰的淡淡伤感。现在看到老太太有两个小丫头陪着,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那两个小丫头热心又飘忽的眼神也颇让他微微头疼。 虽然对儿子相亲失败这种事,老太太早已是习以为常,具有了极高的抗打击能力,但再当成家常便饭,也难免真的得知再次无望后那随之而来的淡淡失落。 一大两小自然没有忽略老人家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努力配合的哄了海妈妈好一会儿,老太太又再度真正的高兴起来才算完事。 可怜,孝顺又善良的海亦鹏在哄完老娘之后,还未来得及收拾自己那碎裂的心灵,又得打起精神来应对两个别有用心的小访客。 郑晓心眼灵活又理智,却面上坦荡阳光,周芳华嘴巴干脆,善于耍赖撒娇,两人搭档起来,一个机智,一个机灵,再加上一个虽然已经对撮合儿子与夏微不抱什么希望,却依旧不肯最后死心的海老太太,即使海老师本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但真对付起这一老两小的三个女人来,也实在有些头疼。 也许是一场相亲耗去了海亦鹏太多的元气,也许是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注定就是那样的奇妙,总之,这一场拉锯战,两个小媒婆在老太太的明着偏帮下,总算是拉着她们的海老师搭上了去往动迁区方向的公交车。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每当再次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这师生三人依旧忍不住一阵阵的后怕和后悔。 后怕是如果周芳华和郑晓那天没有心潮来血,闲着蛋疼一样非拖着海老师去拉郎配,如果海亦鹏没有一时对着一老两小三个女人感到头疼和心软,顺着她们的意勉强配合,那么如果任由伤势过重的夏微倒在行人稀少的马路上,等有人路过发现或是安然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夏老师的伤是否还有救,就是未知数了。 至于后悔的是,如果早知道当他们下了车,一路顺着那条马路向着动迁区走过去的时候,在半路上会有那一样一幕血淋淋的画面等待着他们,只怕他们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那里,哪里还会有闲情逸志坐在家里斗嘴耍心眼,如果再早一些,赶在她们遭遇横祸之间到达她们的身边该有多好。 不过,幸好,一切还算来得及。 而周芳华和郑晓事后也在无数次的庆幸,幸亏她们当次死皮赖皮的拉着海老师一起赶了过去,如果只有她们俩到达现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看到倒在地上的伤势严重的夏微和人事不知的安然,只怕当时就六神无主,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处理。 海亦鹏做为一个成年人,本人又心思沉着细致,在吃惊之余,立刻探查两人的伤势,在看到她们暂时生命无虞之后,因为不清楚她们具体伤在什么地方,便嘱咐周芳华和郑晓不要随意对两人进行搬动,再从附近的动迁区里搬些旧木板和砖头制作路障,以免此时天色渐晚,路灯的光线昏暗,往来车辆行驶太快,会对两名倒在地上的伤者造成二次车祸。 匆匆之间三言两语安排好郑晓和周芳华的任务,他自己则大步跑走,足足跑了将近二十来分钟,总算是找到了最近的公用电话,先是叫了救护车,接下来,又报警,请交警来勘察现场——这是一场最明显不过的交通造事逃逸案。 海亦鹏带着周芳华和郑晓把夏微、安然送到医院,郑晓跟着安然一边,周芳华和海亦鹏一起守在夏微身边。 安然那边自然问题不大,头上的伤口不算大,在救护车上时就已经处理干净,等人醒过来,再仔细检察一下就可以了。 而夏微那边问题就大了,人要送进去抢救,还要有家属的签字。 海亦鹏和周芳华又分头给夏微家和安家打电话,通知两家人赶紧赶到医院来。 尽管周芳华努力小心的说得轻淡描写,这通电话依旧把安国庆和李彩凤吓了个几乎魂飞魄散,恨不能下一秒就胁插双翅地飞到医院来看亲眼看看宝贝女儿的情况,哪里还听得进去小周姑娘那慌慌张张,结结实实的安慰。两口子立刻颤声问清了医院和病房号,丢下手里的生意,不管不顾的打了车就往医院冲,一路不住的催促着司机快点开,快点开,把司机烦得差点半路上跟安国庆干起来。 而事有凑巧,海亦鹏给夏微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夏微的母亲,这样攸关生死的大事,家里最好有几个人就来几个人,真有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人多,主意也多,一起商量商量总是心里更安定一些。可偏赶上,夏微的父亲有事赶去了外地,一兄一姐,出差的出差,在国外的在国外,这种要命的时候,家里除了只有夏妈妈一个人,这会儿一听女儿出了事,虽然心理承受能力不错,而海亦鹏也尽量说得委婉含蓄,可架不住老太太身体不好,当时声音就有些不对了。 海亦鹏一听,吓了一跳,可真不敢让老太太就这么一个人赶过来,干脆跟夏妈妈说了,您别着急,我这就打车过去接着您。 正月十五看完定安湖灯会的时候,海亦鹏和几个学生一起送夏微回的家,他的记忆力好,还记得夏家的位置。 老太太有心谢绝他,不愿浪费时间,无奈却做不了自己身体的主,只得焦急万分的在家里等着海亦鹏来接她。 夏微的情况并不乐观,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让人最为难奈的等待。 虽然跟夏微只是见过几次面,又总是防备着那几个小坏蛋算计,所以海亦鹏和夏微两个彼此并没有做过多少交谈,甚至连熟人都算不上,不过就是点头之交而已,其实对他来说,做到这个份儿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对夏微来说,已经几乎称得上一声“救命之恩”。 但海亦鹏这人天生热心,别说是夏微,就算是陌不相关的人被他送到医院抢救,他也不会就此撒手走开,更何况有过数次交际的夏微呢?而且,幽长清冷的走廊里,夏妈妈独自一个坐在长椅上的身影更让他想起自己那个为自己操碎了心的老母亲,他也不放心放老太太一个独自守在这里,干脆打电话回家跟自家老娘说明了情况,留在医院里帮忙。 安然虽然因为脑震荡后遗症的缘故,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但其实问题不大,安国庆留在病房里陪女儿,李彩凤则回了家收拾一点住院的东西。 其实从实际症状来说,安然现在立刻出院也可以,只是安国庆和李彩凤哪里肯松口让她回家,说死也要按着她再在医院里住一天,不过,也就顶多一天而已,用不着带什么东西。倒是夏微家里只有夏妈妈一个人在这边守着,女儿的情况紧急,她说什么也不能放心离开。李彩凤一琢磨,干脆收拾点什么水杯,饭盒,毛巾之类的东西带过来给夏妈妈先将就着用,等夏微这边脱离了危险期也就好办了。 本来周芳华和郑晓也想在这边陪着看情况,结果被几个长辈连说带劝的给赶了回去,并承诺她们只要一有好消息就打电话通知她们。 406,脱离危险和无头案 海亦鹏陪着夏妈妈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守护了一夜,虽然时间已经是六月中旬,但昼夜温差依然不小,尤其监护病房前的一带走廊,即使是白日里也是阴嗖嗖的。 待夏微后来离开了那里之后,小周姑娘才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偷偷在背后跟安然几个嘀咕,她觉得那里鬼气森森的,阴气好重,好象一百年也见不着阳光似的,随时身边都飘过来一只聂小倩的感觉,让人看着心里就犯嗝应。 安然这个抽风的唯物主义者听得心有戚戚然,这要是放在鬼故事里,此处指不定有多少不愿离去的游魂这里反复徘徊不去。 只有一点好,是个夏日避暑的好去处,不用空调,不用风扇,顶着三十几度的高温,一进到那条走廊,身上的汗意立刻收得立立索索的,一滴不剩。 在这样的鬼地方守一宿的滋味不好过,幸亏李彩凤早有准备,带了两件军大衣来,让夏妈妈和海亦鹏披上,这才把一宿好容易对付过去。 捧着大脑袋在床上被迫老老实实待了一宿的安然到了清早时分,除了动作快了,头还稍稍有点晕,脑袋瓜子基本已经恢复了正常。至于脑袋上撞出来的大包等待消肿,身上各处的大小摩伤需要愈合,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以说是健康的好人一个。只是依旧被紧张得不行的安国庆和李彩凤看住了,只准去夏微的病房外看了一眼,然后就被命令待在床上,跟父母大眼瞪小眼,六眼相对,不只不许动,就连书也不准看,继续卧床休息。 而夏微那边,依然没有醒过来,还处于昏迷状态。夏妈妈被大家劝了又劝,才到安然的病房里借着空床睡了一会儿,由李彩凤继续在加护病房前守着,保证有什么事立刻第一时间把老太太叫醒。 其实这种时候,女儿生死不知,一个做母亲的哪里还睡得着觉,但为了更好的熬下去,不得不勉强自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罢了。 海亦鹏仍旧没有回家,也倒在另一张空床上睡了几个小时。 至于周芳华和郑晓则是一大早就带着给几人准备的早餐和脸色略有些小苍白的吴泽荣一起跑了过来,即使帮不上什么忙,哪怕能在近处干守着,心里似乎也能稍稍安稳一点。 安国庆没有留下来陪着,他要去交通队那边看看案件的进展情况,女儿和老师一起出了车祸,夏微现在还在危险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白挨了撞,总得让惹祸的家伙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然而,交通队那边的调查情况却并不乐观,路上只有摩托车开过的痕迹,保守估计当时至少有三辆摩托车开过那里,但由于周遭的绝大部分居民已经搬离,行人稀少,偶有车辆开过,也是来去匆匆。 这会儿大城市里各处马路上还缺少监控录像的监督,更别提锦岭这种小城市的二级马路了。交通队的答复也很明确直接,他们会尽力查找目击者,但如果找不到肇事者,安然她们也就只能认倒霉,撞了也是白撞。 这答案令本就感到气愤的安国庆更加的窝火无奈,将路上买的两条好烟送给负责调查的警官,强撑着笑脸说了一通多多拜托之类的好话,然后也只得满面郁色地忿忿而归。 夏妈妈休息了一会儿就再也躺不住了,看看女儿那边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含着眼泪在海亦鹏的陪伴下去找公用电话,给家里的亲戚们打电话,请他们过来帮忙,总不能老是麻烦海亦鹏和安然几个学生还有家长在一旁陪着。 安然到了下午的时候,脑袋瓜子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功能,哪怕是在原地蹦两个高儿,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只是在蹦高儿的时候,把老妈李彩凤吓了好大一跳,回过神来照着女儿的屁股狠狠的给了两巴掌,你个讨债的死丫头,想把你妈吓死怎么的! 安然连忙捂着屁股陪着笑脸,狗腿不迭地表决心,小的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为了父母,好好保卫自个儿的小身板,远离一切不长眼的缺德驾驶者。 到傍晚的时候,夏微终于醒了过来,虽然人还很虚弱,但医生表示,基本已经没什么危险了,接下来,只要好好接受治疗就可以了。 不管怎么样,伤得再重能治好,就不算大事,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得到这个好消息,大家都可以笑着松一口气了。 转眼就是周一。 已经出院的安然自然是可以照常上学,而夏微夏老师那边就相当麻烦了。 夏微这回真是结结实实的伤了一把,脑袋里有淤血等待时间自然恢复就不用说了,身上断了几根胁骨,左腿也打上了厚重的石膏,这是伤得最重的几处地方,其余的小伤还有好些处。 用她自己的话说,现在就跟个废旧机器人似的,身上的零件不能用的多,能用的少。 幸好现在才六月中旬,如果是再晚一个月出事,那滋味可就更难受了。 说起来,也是合该安然和夏微两个倒霉,本来从撞击受伤的程度来看,并不至于如此严重,偏偏那条马路临着动迁区,路边堆积着大量的砖头瓦块,废铁旧材之类建筑垃圾,安然是一脑袋撞在路上的石头上,当时头破血流的晕了过去,留了个脑震荡的后遗症。夏微就更是“幸运”,被车撞飞过,抛落在了一堆石头烂铁堆上,本就遭受重撞,落地的时候再往那些坚硬的垃圾上一砸,大伤小伤无数。 老话讲,“伤筋动骨一百天”,以夏微目前的这身伤痛,连伤口愈合再加上后期的康复治疗,没个小半年休养,是别想活蹦乱跳,完全如初了。 学校那边得了消息,也是吓了好大的一跳,夏微的年轻虽轻,却是一中年轻一代教师中的中坚人物,一向很得校领导的信任和看重,否则也不会把江杰云那么个难缠的人物放到她带的班级里。 校领导们一听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忙带了人和补养品来看望,直说好好休息,她的课和班级以及工作上的其他事,领导们都会好好安排,不用担心,她只管一心一意好好休养,安心赶紧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的。 到这个份儿,夏微不安心又能怎么样,眼见着这个学期她都甭想回到学校上班了,甚至下学期开学之初,她能否回去,也是两说,不安心也不行了。 这一天夏微的病房里是空前的繁忙,得知她受伤消息的同事、学生们纷纷利用午休和放学的时间带了鲜花,营养品赶到医院来看望她。 其实这些来访者,大部分都没能跟她说上话,她现在是重伤在身,治疗的药物里大概也有一些安眠的成份,一天之中的大半时间都在昏睡,来探病的人也只能跟夏妈妈和帮忙的亲戚说上两句话,看一看夏微那苍白的睡颜,便不好再打扰病人的休息,尽快告辞。 而这一天,同为车祸受害者的安然也挺忙的,不只班里的同学纷纷打听她事发的详细经过,就连几位跟夏微关系不错的老师也把她叫到办公室里询问一番。 当然,这些人无一不失望的发现,安然这个当事人完全是一脑门的浆糊,典型的一问三不知,麻麻儿都不清楚。 安然也无奈,目前她确实还什么都不清楚,但这并不表示,她甘心这么一直不清楚下去。 昨天安国庆将自交通队带回来的消息一说,郑晓立刻跑回了家里,找郑老爷子和郑爸爸托关系,找门路。他们家父子两代刑警,在小城的警界也算是积累了不少的人脉,虽说交警和刑警不是一回事,但好歹都带了个警字,曲曲折折的也算是能托上些关系。 然而,即便是托了关系,传回来的消息也依旧难以让人感到安慰,交通队那头虽说哪怕收了安国庆的两条好烟,态度上也依旧是有些敷衍,没有尽力,但所说的情况却也是实情,出事的地段太过偏僻,在寻找不到目击者的情况下,哪怕是托再多的关系,有再硬的门路,在事实面前也是无可奈何。 交通队的人见多了这种没头没脑,不了了之的案子,就如同医护人员见惯了生死,出于职业道德尽力而为是一方面,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心里到底是比普通人多了几分平常心,否则总是将情绪维持在一个超高的水平线上,这种工作对人的折损就未免太大了,也没办法长久的做下去。 可做为这起交通事故中的直接受害人和她们的亲友们,却实在无法就此咽下一口恶气。于是,在事发第四天放学后,安然和周芳华、吴泽荣、郑晓三位好友以及海亦鹏一起再次来到了事发现场,想重新回到案发地看看,再回忆一些当时的情景,琢磨一下还有什么遗漏之处,或是寻找一些可以努力的地方。 407,寻找目击者和害羞的海亦鹏 除了安然和夏微两人受伤之外,在这次飞来横祸中,还有另外一个不幸的遇难牺牲者,幸好不是人,但也让安然为之难过心疼了好些天没缓过劲儿来——她用积攒好久的压岁钱和零花钱买的那台新相机在这场车祸里被摔了个零碎,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 为了在现场拍点照片,为这次“难得”的经历留些纪念和记录,同时也是为了借助照片寻找一些也许被他们忽略了的细节和线索,安然和吴泽荣也都带了相机过来。只不过,因为新相机的不幸英勇就义,安然不得不带了家里那台劳苦功高的老相机来再度上岗。 以前安然和吴泽荣也陆陆续续来了这里好几次,但重点都是放在动迁区那边,而对这边马路的情况就比较轻忽。现在再以全新的,审视的目光和视角来打量这条差一点就要了夏微的小命,让安然两辈子头一回体验了一把脑震荡滋味的地方,不觉从心底生出几分陌生又特别的味道。 这是一条小城市中十分平常的二级马路,双行线,一侧临着那片荒凉无人的动迁区,路边堆积着大量看似无害,实则随时可能成为车祸帮凶的各种建筑垃圾,路面上因此累积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尘土,走动间鞋底下带起阵阵呛人的烟尘。 动迁区那边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小街和胡同的出入口都通向这条马路。而在马路的另一侧是一条长长的绿化林带,越过绿化林带则是一片工厂区。 安然站在自己被撞倒地方向四周观察着,路面上还残留几点暗紫黑色的斑点,她怀疑那是她当时头上流出的血滴溅出的痕迹。 她闭上眼,放缓呼吸,将大脑放空,努力把自己带入几天前的那个傍晚的情景,用力回想着当时听到的那些突然响起的车声的方向和距离…… 半晌,她缓缓张开眼帘,立刻对上两对充满希冀的亮晶晶的眼,眼睛的主人正是守在她身旁的周芳华和吴泽荣。 “怎么样,怎么样?”小周姑娘着急的追问。 安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现在距离的时间又有些长了,记忆十分混乱零碎。虽然站在这里,确实好象可以回忆起一些什么,但她却对这些画面的准确性产生了相当的怀疑,只怕是她自己脑补的成分居多。 在分不清现实还是想象的情况下,实在是不适合把那些碎片当成线索来琢磨,以免产生更大的误导。 对她的回答,周芳华和吴泽荣并没有多么失望,而是早有思想准备,反过来安慰安然,他们来这边就是尽最后的一点努力而已,能想起来就最好,想不起来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要着急为难自个儿。 “安然……”去周围寻找线索的海亦鹏和郑晓在身后呼唤他们,“想起来什么没有?” 安然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们慢慢再想别的办法。”海亦鹏拍了拍她的肩膀,出言安慰,然后也站在安然当初被撞倒的位置向四处张望观察,好一会儿,他微微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安然和吴泽荣,指着路侧的动迁区问道,“你们确定这一片的人全部都搬走了吗?” 安然和吴泽荣怔了怔,思索了一下,对于这一点,他们其实也不是很肯定。 郑晓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我和海老师刚才去工厂那边询问过了,他们这一片的工厂几乎家家都有职工宿舍,虽然住宿的人不是很多,这条路也不是通向那边的唯一出路,但是这至少可以证明现在这条路上往来的行人不多,可并不表示绝对没有。” 安然三人听到这里,也明白海亦鹏和郑晓话里的意思,那天的车祸依然存在着可能的目击者,但是怎样寻找这些潜在的证人和相关的线索呢? 几个人研究后,决定充分利用一切资源,进行多方位的查找。 首先,出两个人,在出事地点处拉起醒目的红色条幅,引起过往的车辆和行人注意,同时打印一些讲述车祸经过并进行求助的启示在附近张贴,以这种方法来寻找目击者。 其次,对这片动迁区进行大范围,全方位的细致走访查寻,看看是否有一些尚未搬离的住户,这些住户长年居住在这里,从这条路上出入频繁,也许可以提供一些相关的线索。 除了动迁区外,那些工厂区的工人们也不能轻易放弃,抓紧时间进行走访,他们也有可能看到或听到些什么。 最后,见惯了十几年后网络媒体的强大威力的安然提议,也不要放过新兴的电脑网络以及一些传统媒体,如果能通过那些方面取得一些帮助的话,说不定可以获得些意外的惊喜。 他们几个反复商讨后,觉得这套方案还是比较可行的,唯一遗憾的是江杰云几个都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目前人手有些短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不能完全指望交通队的情况下,也只能尽人力,听天命,如果实在找不到,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 商量已定,几个人分头行动。 安然和周芳华立刻骑车回家制作条幅,打印启示。 吴泽荣去寻找动迁区那些可能尚未搬迁的居民。 海亦鹏则带着郑晓分头去附近的工厂查访线索和目击证人。 令人遗憾的是,行动头一天的结果是毫无收获,不过,这也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 这一片本来就行人稀少,否则交通队也不会毫无所获,哪怕办事人员再不上心,也不至于毫无作为。再加上距离出事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只怕当时真的有人看到,这会儿能记起来的线索也十分有限。 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海亦鹏带着几个学生在街边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一行人又骑着自行车去往医院,探望缓慢恢复中的夏微。 夏微的父亲刚从外地赶回来,见到海亦鹏和几个学生十分热情,对他们的及时送医救助和忙前忙后的热心帮助表示由衷的感谢。 尤其是海亦鹏,跟安然他们这几个学生还不一样,与夏微谈不上熟识,却没日没夜的跟着守了好几天,如果没有他,只自家老伴一个遇到这种情况,身体又不好,只怕不仅顾不上女儿,她自己反倒也要立时病倒。 夏爸爸是个热情而健谈的人,对待海亦鹏和安然几个学生极为周到客气,和夏妈妈两个一再对几人表示谢意,态度诚挚得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安然几个不好意思,顶多就稍稍有些腼腆脸红而已,可这不好意思的劲头到了海老师身上,几乎就近于扭捏了。 安然他们早就发现,有急事的时候,他身上的女性气质就会淡去很多,但一没事,或是遇到眼下这种情况的时候,那股娘娘腔的味道就会空前高涨起来。 看得周芳华和郑晓心里这个暗暗咬牙捉急,你说说,你说说啊,真怨不得海妈妈跟这位大哥着急上火,就连她们两个看到眼前这副景象都快跟着早生华发了,您当初在事发现场那沉着冷静,指挥若定的能耐都跑到哪个地窍儿去了,啊?!怎么越到这种关键时刻,您就越跟不上劲儿去呢?再这么下去,您什么时候能骗上一个媳妇哟,真是愁死人了都! 海亦鹏哪里知道两个学生为他操的这份心,还在那边晕生双颊,被夏微的父母夸得羞涩不已。最后还是夏微在一旁帮他解了围,笑着让父母别再客气了。 窘迫不已的海老师在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由得朝夏微送去感激的一瞥,可惜,由于这位老兄那一惯飘渺出尘的气质让这好好一瞥生生改了味道,变成了近于风骚的媚眼,再配上他的性别,颇有一点令人心头一悸的“惊艳”效果。 此时,此景,看得安然和另外两名贼心不死的小红娘差一点一齐抬手捂眼,真是……太惨不忍睹了! 但是真心感到“难过”的就也是安然这三个没事穷着急的家伙,夏爸爸大概之前也听女儿和妻子说过一些海亦鹏的事,这会儿也只是微微一愣,表现得淡定而冷静,既没有对此侧目,也没有大惊失色,让刚才差点没急出一头大汗的两个小红娘那欲哭无泪的心情再度生出些小小的希望来。 出了医院,这两位不由得有些兴奋,一左一右的扒着安然,在她耳边兴奋得直嘀咕,果然是夏女王的父母,这心理素质,高,实在是高! 安然这个做学生的,不由得与有荣蔫,马尾辫都跟着翘了翘,那是,我们夏老师,还说什么~ 对于安然几个人提出的寻找目击证人的事,夏爸爸和夏妈妈也是极力支持和赞成,向他们询问了出事地点的具体位置,并提出让他们把新作出来的红色条幅留下来,年青人都要上班上学做生意,他们两个老家伙可以发动一些老朋友帮忙,白天的时候去那条路上及周边继续寻找,等他们下了班,放了学再接手,尽可能的扩大搜寻的空间和时间范围,争取早日找到肇事者。 408,调戏海亦鹏和代理班主任 日子因着这意外而至横祸突然之间就忙碌起来,上学,放学后去动迁区查找线索,经常在街边吃些东西,便去医院探望夏微,从医院出来,再回家学习。 不只安然几个是这样,就连海亦鹏也是如此。 其实作为一个偶然被拉入这件事的大朋友来说,他做得已经够多的了,就此放手,并不为过,大家也依然要说一声厚道,可他却并不就此退出,感动得安然一个劲儿的跟他客气。 “没事,我下了班也没事,闲着也闲着,再说了,跟你们找找线索,总比让我去相亲强吧?”海亦鹏笑着自我打趣,作为一个大龄“问题”男青年,他倒是一点都不避讳谈起自己频繁相亲的事,态度很豁达。 郑晓和周芳华可不跟他客气,巴不得他跟着他们到处跑,不只因为他们现在缺少人手,海老师又做事细致沉着,可以称为他们的孩子王,主心骨一样的人物。更何况,他们还经常在寻找完线索之后一起去探望夏老师。 多难得多光明正大的表现机会啊! 典型的英雄救美,而美人的家长貌似对英雄的印象还不坏。 虽说英雄的气质是另类了一点,美人的态度也半点不见暧昧,但毕竟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也许还可以小小期待一下未来。 这种大好机会,安小然这个缺心眼的脑震荡后遗症患者竟然还光顾着客气,这不是欠揍吗? 安然一说完,再一看四道阴森森的目光瞪过来,便知道惹了祸了,海亦鹏转头的功夫,就让两个小媒婆捉住一阵好掐。 某人武力值本来就弱,又两爪难敌四手,百般无奈之下,不得不立刻完成从笨蛋到俊杰的转变,眼含热泪坚定表示,我以后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 然而,不怕嘴欠的傻蛋无意碍事,只怕海亦鹏本人不知道努力,这才是让周芳华和郑晓两个看着急得恨不得亲自代替其上阵泡妞的大杀器。 按照周芳华和郑晓的想法——据她们自称,那是正常人类的正常思路,海老师既然是打着去医院探病的名头,就应该名符其实的好好用心慰问重伤员夏老师才对。 可结果呢,她们这位让人急得圣人也上火的海老师偏偏就放着正经的病号就不慰问,反倒是跟人病号的老爸聊得甚是投机,没事还对人老妈献献殷勤,却对病号本人只是问问病情进展。 询问的态度虽然真诚,但那有个屁用! 多一句话都不带多说的,其表现直接就可以称之为呆傻笨,每回还得人家本来话少的夏老师反过来主动挑起话题。 不会没话找话也就得了,还不会顺着人家的话往下说吗? 结果平常跟她们这些学生们白话得劲劲儿的,半点也不见木讷的海老师一到了夏女王面前,还真就不会了,吭哧吭哧老半天,拙嘴笨舌的在哪儿红着脸蛋,一副被浪荡登徒子调戏的二八如花少女模样。 幸好夏老师还真没鄙视嫌弃他,或者是病中实在无聊,后来,围观群众们——哦,所谓的群众不外乎就是小媒婆两只外带呆瓜安然,吴书呆在这种时候,一路扮演路人丁的角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发现她们的夏老师大概是觉得海老师这副娇羞无限的德性挺有娱乐性,闲着没事便有事没事,有意无意的拿话逗逗他。 看着这位堂堂七尺男儿在她这个女性面前羞红了两颊,扑闪着一双湿漉漉眼睛,“欲语还羞”的时候,夏老师的眼里总会流露出几许淡淡的笑意。 女王姐姐会笑不出奇,出奇的是群众们一致表示,她们总会眼花的觉得那笑意里好象透着一点点的淘气的感觉。 女王,淘气…… 天,真是好冷的笑话。 对于不解风情的呆瓜老师疑似被女王调戏的“悲惨”境遇,周芳华和郑晓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安然打趣说,这二位尊师重道到这种为老师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的份儿上,真是感天动地,催人泪下。没准月下老人一时感动得昏了头,也许能大发善心,让她们这两个小信徒得以心想事成呢? 周芳华和郑晓虽然对这个一惯对她们作媒一事总是持否定态度的捣乱份子的调侃不以为然,但也确实希望这家伙的话这一回能够真的灵验一把。 夏老师重伤住院,闲到平日性格冷淡的人已经无聊到开始调戏某女性气质严重的大龄剩男,从女王的神坛上走下去,几乎要走起猥琐路线的同时,她班级的学生们也迎来了他们的代课教师,同时也是他们的代理班主任。 说起这位代理班主任来,哪怕在安然他们这些对一中情况还谈不上特别了解的高一学生们中间,也称得上一句声名赫赫。 代理班主任姓马,名艳杰,人送外号马王奶奶。 为什么叫她马王奶奶呢? 其实她原本不叫马王奶奶,据说当年是叫马王娘娘来着。 老百姓常用马王爷三只眼来表示形容某人作风狠辣厉害。不过,马王爷一般都是用来形容男人的,马老师是女性,学生们便给她量身定作了一个职称,变成了马王爷的老婆,其原因也不言自明,马王爷厉害,马王爷的老婆自然就更厉害。 至于为什么马王爷的老婆一定要很厉害,这里头的缘故就没人说得清了。给老师顺嘴起外号的混球学生们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又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言? 光阴易逝,韶华难留,马老师在一线教师的位置上奋斗几十年,人也从青春时代来到了如今的暮年,于是,一直跟随她多年的外号也在岁月的更替中也渐渐的变换了名号,从当年充满青春气息(?)的马王娘娘变成了如今的马王奶奶。 正所谓“姜桂之性,到老愈辣”,从“娘娘”到“奶奶”,不只是职称的变换,其性格也愈见刚强。 据说,一中凡是受过这位马艳杰老师教导过的毕业生,哪怕是出入社会已久,年纪老大,一提起这位马王娘娘来,也依旧谈之色变,记忆犹新。 当卫芷听到安然他们班新上任的代理班主任居然是马王奶奶的时候,眼里脸上的怜悯和同情深重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夸张,如果不是在这些怜悯和同情之外,还带着一些心有余悸的恐惧的话,安然几乎以为她是在故意的吓唬她。 江湖传闻如此恐怖,那么这位威名如雷贯耳的马王奶奶又到底恐怖在何处呢? 当校领导引着马老师来到班级的时候,班里同学们齐刷刷的将目光投注到这位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马老师时,第一次见到她的同学们心里都产生了一点疑惑,这真的是那位马王奶奶? 马王爷有没有三只眼自是没人知道,但在这些高一新生们的想象中这位马王奶奶不说像马王爷一样拥有三只眼吧,怎么的也应该长得十分严厉严肃,最少也得比他们的夏老师看着更加的不好亲近,遥遥看上一眼,就立刻浑身寒毛倒竖才对。 可事实上,单从外貌上看,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年教师而已,个子不高,挺瘦,戴着一副银边的眼镜,烫着样式普通的卷发,五官平淡,气质略显示严肃,透着书卷气,长得既不瘆人,也不恐怖,就连目光也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样激光一般的穿透人心。 如果不是有学校领导在一旁陪着,班里的大多数只闻马王奶奶凶名,而未见过其人的同学们几乎要以为他们认错人了。即便有领导跟着,变相的做了质量保证,大家看到眼前这位马老师时,心头第一个浮现起来的词汇也是,有没有搞错,马王奶奶怎么会是这个模样? 后来安然还特意去跟卫芷确定过,请教这位马王奶奶到底凶到哪里? 其实作为安然来说,老师再凶也凶不过当年在职场上所遇到的那些性格古怪刻薄的老板,她又老老实实的,不调皮,不捣蛋,老师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她的头上来。 她担心的是常年逃课的江杰云,虽说他在背后与校领导达成了协议,背后又有一定的背景,本身成绩又争气,这位马老师在接任的时候,大概有关方面也会暗地里跟她打过招呼。 可说实在的,就江杰云那种上课的方式,哪怕他的成绩再好,一般的老师不太会看得过眼。而这位马老师在江湖上获得如此威名,别的不说,这性格估计也比较强势,江杰云那混帐脾气,万一这二位真不对付起来,也是件让人糟心头疼的事。 可惜,身边的江湖百晓生楚飞飞不在,否则只怕早在校领导有意让这位马老师暂代夏微的班主任一职时,安然便能从楚姑娘嘴里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附带所有关于这位老师的详尽信息。 在缺少人工百度的情况下,安然也只能退而求次的向卫芷打探了。 卫芷便详细的给安然说起这位马王奶奶的各种光辉事迹来。 409,马老师的凶残之处 别看一中的学生们提起马王奶奶都是一副受惊不已的模样,其实大部分未领教过这位奶奶真正厉害的学生并不知道她具体厉害在何处,传得神乎其神的,也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总的来说,马老师是个应试教育体系中培养出来的典型优秀教师,从这方面来讲,教学经验丰富,水平也很高,只要是她带过的班级,在年级里成绩都是拔尖的。 尽管目前国家教育部门在不断的高喊着素质教育,打破应试教育的藩篱等等所谓先进的教育理念,但现实是,一直到十几年后,只以成绩论英雄依旧是中国学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甚至愈演愈烈的噩梦。 高中三年,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成绩让道。 这样数十年如一日的严格理念和致高标准成就了马老师在一中历届学生中的无上威名,几乎可以止小儿夜啼,但同时,也成就了她在一中绝大部分家长心目最负责最优秀老师的高大全光辉形象。 据说,就在前些年,每到新生入校,很多有门路的家长们还每每会向校领导提出要让自家孩子分到马老师带的班,众口一致的表示,只有把孩子交给马老师我们才能放心,只要孩子让马老师看着,上大学绝对没问题。 如今马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听说她的家人坚决反对她再带班,校领导也是有意照顾这位为一中历年的辉煌成绩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老教师,让她从一线退了下来,不再带班,不再跟毕业班,只是教授一二年级的英语。 可就是这样,还依然有不少家长托了门路,要把孩子分入马老师所任课的班级,他们的想法是,即使马老师不带班了,但能听她的课也是好的,英语又是一门高考必考的科目,单是能把英语成绩提高上去,也能在考试中增加不少竞争力。 事实证明,这些家长的打算也确实没有落空,只要是马老师任课班级的绝大部分学生,英语成绩都会有所提高。 听到这里,安然的目光不由得染上几缕明晃晃的幽怨,故意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卫老师啊,我发现了一件事。” 卫芷看到安然这副德性,就知道她接下来说的肯定没什么好话,于是也不接口,只是朝她挑了挑眉。 没人接话,安然便自顾自的往下说,“你还记得蓝姐给我们讲故事的时候,你总喜欢说她什么吗?”没卫芷的配合,安然继续夸张的叹气,痛心疾首的吐着糟,“卖关子啊,亲爱的卫老师!您好不好更痛快一点?不要一个劲的吓唬我,却迟迟不给交底了,发发善心吧!” 卫芷笑吟吟的摇了摇头,伸手亲昵的点了点安然的鼻尖,“不错,很有精神嘛小鬼,就是不知道等你真正领教了老马太太的厉害之后,还能不能有这份活力,哎呀呀,我看你们这群小东西是死期将至犹不知啊~” 这话说的,真不吉利! 某唯物主义者连忙“呸呸”两声,“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亲爱的卫老师卫姐姐,您千万口下留情,留小的们一条命在。” 卫芷嘿嘿冷笑,朝安然招招手,一脸的故弄玄虚状,“欲知马老太太的恐怖之处,来来,你且附耳过来。” 看来这位姐姐是准备把神秘路线进行到底了,安然无奈的撇撇嘴,预先挠挠自己好痒痒的耳朵,到底凑了过去,不由得特别想念起远在帝都的好友,性格干脆痛快,从来不卖关子的楚飞飞楚姑娘。 马老师的手段其实并没有多么出奇冒泡的地方,都是一些非常常规性的做法,但她的厉害之处在于,她能把一些非常普通的手段做到极致。 卫芷举了一个例子,“说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金庸的射雕英雄传看过吧?” 安然朝她翻白眼,您可以再神神叨叨一些,我不介意。 “郭靖从小就练越女剑法,越女剑法本身就是套不错的功夫,但未成大侠之前的郭靖连这套剑法的五成功力也发挥不出来。可当他镇守襄阳城,业已名满天下的时候,却可以将这套看似平凡的剑**力发挥到恐怖的程度。所以,我的意思就是,同样的办法,很多人用着效果一般,不是办法不好,而用的人没有将它们发挥到极致。” 安然摸摸自己的胳膊,斜眼,“卫大姐,我求您了,您给小的一个痛快吧,我听着咋这么瘆人呢?不用再举例说明了,小的现在就已经听得肝儿颤胆寒不已了。” 等卫芷真把马老太太的方法说出来的时候,安然倒是觉得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这跟她中学母校二十四中和一中当初军训时候的那些作法差不多。 不过就是大考小考随堂测试无一排榜,大考前十名贴大红榜,后十名贴白榜而已。小考随堂测试从简,但所有考试马老师都随时关注。 卫芷冷笑,“‘而已’?哼,傻孩子,你以为我这就说完了?这算什么,真正要命的在后头呢。” 马老师的关注可不是在心里记一记小账就算完事,老太太办事极其认真,她在接手每个班级的时候,都会给班里的每一名学生建立成绩档案,每一次考试的细微波动都记录在案。别管多小的考试,例来的规矩都是从最后一名开始当众恳谈。 马老师坐在高高的讲桌之后,手边摞着一大叠学生成绩档案,叫到谁的名字你就乖乖地抖着小腿儿走上前去,与此同时,马王奶奶便从档案里抽出属于你的那册,轻轻翻看,然后也不说话,直接把档案摊开来让你自己看着办。 如果成绩退步了,那好,你自己总结一下退步的原因吧,她听着,说得不好,你就混去一旁站着吧,自己想,自己总结。 如果进步了,也别忙着高兴,依旧比照办理,说一下进步的原因吧,说得不好,依旧到墙角立着去,什么时候总结好,什么时候拉倒。 如果你的总结终于使马老师听着感到满意,那么自己拿笔,在档案上写下来。然后拿回去,给家长签字。如果退步严重,那好,家长签字就免了,直接面谈吧。 安然听到这里,面皮已经开始发僵,嘴角抽搐的干笑着,“呵呵,听起来略凶残啊。” 这回轮到卫芷斜眼,“略凶残?呵呵,孩子,真正略凶残的部分我还没说到呐。” 这套政策,从期初一开学就开始实施,如果到期中和期末,你的成绩不进反退,那好啦,你准备写检查总结吧,要写得认真,写得扎实,写得言之有物。 马老师所带班级的家长会从来都不是只为家长准备的,她说得好,既然开家长会的目的就是跟家长勾通学生的学习情况,其中心还是围绕着学生展开,为什么还要学生回避?所以,每次她主持的家长会都是学生和家长一起参加。 每名学生都要走上讲台,当众宣读一份期末总结,有进步的学生宣读的是进步总结,退步的学生宣读的自然就是检查总结。 如果仅仅是当着同学们的面前读检查,时间长了吧,其实大多数人也都有了些免疫力,反正老大别笑老二,谁也不是神仙,总能一直在进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都有偶尔成绩波动的时候,总是一直在领先别人固然难,但真正难的是总是不断的超越自己,以马王奶奶的这种搞法,哪怕你学习成绩再好,也总有念检讨的时候。 所以,同学们最怕的不是在一众难兄难弟,难姐难妹面前自我埋汰,最承受不住的是当着全班家长,特别是当着自己家长的面前念检查总结,而且这些总结完全是按照白榜到红榜来的,即从倒数第一名开始念起来。 与成天到晚受着这套总结制度折磨,脸皮和心理承受能力都日渐深厚的学生们相比,除高三的时候,家长会的召开次数有可能频繁一点,否则一年最多就也是开个四回,听着自家的小王八蛋在上头面不红,气不喘的当着一众家长声音洪亮,气势昂扬的念着检查总结,家长们坐在下头,感受着四面方八投射过来的别样目光,脸上一阵阵的火烧火燎,是真心习惯不起来。 让学生感到羞愧得无地自容不是能耐,真正厉害的是让学生的爹娘们感到恨不得每次开家长会都拎把铁锹去,在众人目光的侧目中立时挖个坑,把自己和自家的那个不争气的倒霉孩子一起埋进去。 马老师从来不对学生们进行体罚,她是最斯文不过,最讲师德的老师,她只对家长们进行全方位的精神摧残,只要把家长们整明白了就全部OK了。 可想而知,在家长会上受到众人目光的逼视,马老师语带责备的恳谈,从精神到心灵到**,无一处不像是经历了炮火硝烟的洗礼,历劫归来的家长们回了家以后,会以怎样的心情和面貌去面对自己的混球孩子。 410,马老师上任和江杰云回来 安然想像了一下,不由得打了好几个机灵,“我算是看出来了,马老师这完全是‘精神至上’的教育方式啊!” 卫芷拍拍安然的肩膀,用十分激昂夸张的语气夸奖并鼓励道,“聪明的少女,向着光明的未来,奋斗吧!” 安然闻言一点都没受鼓舞,垮着肩膀垮着脸,蔫儿了巴叽的,“我怎么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呢?” 卫芷噗嗤一乐,继续她一点都不真诚,十分幸灾乐祸的安慰,“没关系,熬过这一段就好了,黎明之前总是最黑暗的。”顿了顿,她摸着下巴,深思,“话说回来,学校对你们班挺重视的啊,居然把早已退隐江湖多时的马王奶奶请了出来,看来将来你们夏老师也是大有前途的嘛。” 安然点头,心说,是啊,校领导要是不看重夏微,又怎么能把江杰云那么个不省心的混世魔王交到她的手里呢。就是这不知如今夏女王为了将来的长远健康,不得不困在病榻上休养身体之际,学校让马王奶奶对上混世魔王这事是否办得明智,这二位都是难斗的主儿,要真是斗到一块,就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了。 安然这头想着,那头马老师果然开始着手准备制作班里学生们的档案了。 这制作档案却不像卫芷说得那样清描淡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算完事,这是一项非常细致的大工程。 就拿安然本人来说,马老师要将她从考入一中开始的几乎所有的考试成绩全部都记录在案,并制成图表,从开始到现在,成绩的起伏波动全部一目了然。然后尽量将所有的大小考试的试卷都找来,和她一起分析,每次波动的原因,哪些方面的经验需要总结,哪些方面有所不足,对照图表,查找起伏的原因……很直观有效的方法,同时也是一项工作量巨大的工作。 马老师年纪虽大,却做得有条不紊,耐性十足,非常的认真负责。 这让顾虑到江杰云这个混世魔王,本来对这位凶名在外的马王奶奶多少有些抵触心理的安然不禁由衷的肃然起敬。不论马老师的教育理念怎样,单只这份负责和认真,就值得人尊敬。 而马老师的“精神至上”式的教育也就由建立档案的那一刻开始,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她和你一起建立档案,手把手的教你制作图表,教你对自己的成绩利弊进行分析和总结,然后一笔一划的把这些东西写进自己的成绩档案里,让你自己当众大声的,一字一句的宣读出来。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那么,她会让你把档案带回家里请家长签字。如果问题比较严重,那么就要请家长来好好面谈一下了。 安然因为一直对自己学习成绩的监控比较在意,私下里没少做类似的总结,只是她的方法跟人家马老师这种专业的相比,就显得要粗浅简陋很多。但总的来说,有了她平时做的功夫打底,因此在建立档案的时候,就显得要省事不少。又因为自入学以来,她的学习成绩虽说也难免有所波动,但总的来说,一直是呈稳定上升的趋势。因此,她这一关过得相对比较容易,也颇让马老师有几分另眼相看的意思,老太太固然是看重现有的成绩,但她更喜欢肯踏实努力,并不断进步的学生。 安然也在此过程中感觉受益良多,马老师的这种“精神至上”方法固然让人在心理上面临着很大的压力,但同时,作为一个声名赫赫的优秀教师,她也并不只是会在精神上对学生们进行摧逼,在专业和教学上,也很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尤其是对应试教育这种教育方式,可谓吃熟摸透,应对自如。 就拿英语学习来说,夏微在重视成绩的同时,也并不放松实际的应用。而马老师则不然,她只在意成绩,并不在意你是否在实际交流当中是否能应用自如。也许按照她的方法教育出来的学生,在考试上会拿到一个非常不错的成绩,但如果真的在面对外国人时,很有可能成了口不能言的哑巴。 按照时下流行的教育观念来说,夏老师的那种应试与实用并重的方法是更让人称道的,而马老师的这种只看重应试成绩的作法无疑是让人诟病的。 但对安然这个颇有些功利思想的家伙来说,夏老师的方式她固然赞成,但马老师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对她这种胸无大志,又有一些小虚荣的人而言,如果不能考上大学,英语使用的再流利,在缺少一纸文凭的情况下,想获得一份优厚的工作无疑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在目前的这种实际环境下,先把成绩弄得好看些,死活考上大学才是真格的,至于应用神马的,那也是考上大学以后再重点琢磨的事。 据卫芷说,马老师不仅在英语应试教学上有一套,最为人称道的是,压题猜题的本事更是一流。像一中这种省级重点,每年临近高考的最后关头,学校内部会制定一套复习大纲,押制一批类型考题作为学生们在上阵冲刺前的重点复习对象,这套临阵大纲和习题不仅在一中内部被学生们奉为制胜宝典,就连在省内也都是小有名气。 制定这套大纲的老师,无一不是一中内部数一数二,教学经验极为丰富独到的特级教师。而每一年,这些老师当中,是绝对不能缺少马老师的身影的,江湖传说她猜题的命中率最高的时候竟然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之多,可见其功力非凡。 一份个人档案制作完毕,安然便下定决心,在马老师代理期间,一定要尽可能向这位老师好好学习一下这套应对考试的本领,这本领太有用了,不只是将来考大学的时候可以用得到,进了大学,入了社会,要用到考试的地方还多着呢,学会这种方法之后,不说一劳永逸吧,起码可以轻松不少。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同学都像安然这个笔记狂人一样,适应这种纯针对应试教育而产生的学习方式,尤其是其上附加的诸多对精神层面的压榨。建立档案的过程,对班里不少同学来说,滋味实在不太好受,而且这也只是开始而已。 马老师代理班主任还不到两天的时间,班里同学们便开始眼泪汪汪的,强烈想念起他们亲爱的夏女王来。 就在马老师紧锣密鼓的制作学生们的成绩档案,海亦鹏带着几个学生连同夏爸爸夏妈妈一干人等坚持不懈的寻找车祸线索的时候,江杰云也率领着他的进京团,风尘仆仆的回到了锦岭。 对他的归来,安然并不意外,在他去往帝都的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照旧又开启了每天必打的电话时间,哪怕再忙,也要聊上两句,即使安然车祸住院的那两天,她也没忘了借用前来探病的蓝青的手机给江杰云打了个电话,顺道把自己出车祸的消息对出门在外的几人瞒了个结实。自然,江杰云的归期,也早在他定下归程的时候,第一时间的打电话告知了安然。 让安然比较意外的是他出现的时间。 按照这厮平时出差的习惯来说,在学校里没有重要事情的情况下,他一般都会直接回家休整或是去办公室处理出差期间所堆积的工作,而这一次,他却赶到了学校。 江杰云到校的时候,正赶上上课时间,恰好是王拉磨的语文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大步流星的走到教室门前,轻轻的敲了敲开着的房门。 王老师讲得兴起,老头儿脾气好,被他的敲门声打断了也不生气,朝他打了个手势,让他赶紧进来,便又继续絮絮地讲自己的。 江杰云这次出差,向学校递交的请假理由依旧是一千零一次的外出就医,同学们对他时不时的就离校看病的事情早就习惯成自然了,这会儿见他急匆匆的走进来,纷纷看了两眼也就作罢了,就连对这位林哥哥那矫健而富于活力的步伐都是一副视而不见的表情,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只有安然从他走到教室门前起就一直在注视着他,她注意到这位少爷虽然在上课时间赶到学校,却是空着两只爪子,别说是书包,课本,只怕连支笔也没带在身上。而且,他的面上虽然看似平静,但熟知他情绪变化的安然却觉得这家伙现在的心情只怕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相反,有一种几乎是强行压制的焦灼,急切,甚至还带着一些紧张,就像是一根绷得死紧的弓弦一般,潜藏着一股说不出的严峻之意。 安然暗自皱眉,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还没等她的念头转完,江杰云已经几个大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动作利落的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安然一面装模作样的目视前方的黑板和讲台上讲得兴致高昂的王拉磨王老师,一面压低了声音,嘴唇微动着小声问道,“诶,江杰云,你怎么没回家睡觉,跑到学校来干嘛?” 411,会紧张害怕的江杰云 江杰云没有吱声,直接手腕一转,拉住她垂在身侧的手,一把握在手掌里,攥得死死的,力气大得让她觉得有些发疼。 安然让他这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怕被王老师发现了,霍然张大了眼,转头瞪视着他。 江杰云却并不看她,就像她之前一样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讲得滔滔不绝,很是自我陶醉的王老师,不过,显然这位向来胆大包天的货并不是怕引起老师注意才做出这副姿态,他脸侧绷紧的线条,握得死紧的手劲,牢牢盯着黑板的目光中隐隐跳跃着的火气,拉直的嘴角……无一不在显示着他在借由这样的动作来压抑克制着激动的情绪。 安然试着让手指在他的手掌里轻轻挣动,企图轻悄小心地摆脱他的桎梏,结果才稍稍动了两下,便立刻被他以更大的力气痛快地的镇压了。 完蛋了,这家伙看样是知道了。 一想到这里,安然不知怎的,居然有点心虚。 不过心虚只是刹那。 我虽然撒了谎,但我撒的谎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欺骗,我的行为完全说明了我是多么的顾全大局外加善解人意。不是有意而为,而是不得不为。 换句话说,我不撒谎,难道要实话实说,告诉他我在家里出车祸了,你别着急哈,我一点事都没有,就是被撞了个脑震荡后遗症,肇事者还没逮着,这事也许最后就成了悬案了。你千万要以事业为重,不要为我担心…… 这话说得,你是要让他回来啊还是回来啊还是回来啊? 所以,你看,我这谎撒得还是挺有必要的,不是吗? 安然在内心跟那个名叫安小然的家伙进行一翻“恳切”的沟通,迅速给自己找了一连串强有力的理由,然后转瞬间她便给自己戴了一顶“深明大义”的高帽子,腰板一挺,再度理直气壮起来。 至于那被人紧抓在手里的爪子……呃,既然拔不出来,那就暂时让他抓会儿吧,反正又不疼又不痒,也没啥大不了的,是吧? 某俊杰阿Q的想着,继续端着一脸全神贯注认真听讲样儿,装好孩子,乖学生。 王拉磨的课照旧是压堂的,下课铃响了三分钟之后,他依然在意犹未尽,非常自得其乐的侃侃而谈着。 下面想去方便想买东西想去踢球想要八卦的一众学生们屁股上都生出了尖子,坐立不安的不断挪动着身体,无奈又焦急的看着时间在王老师那“快乐的罗嗦”中一点一滴的慢慢流逝,却只能在脑海里幻想着掐住王拉磨的喉咙,朝他大吼“闭嘴,再他妈的曰曰,就掐死你”的痛快画面,以此来转移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耐心和注意力。 “老师,我想去卫生间!”在众人倍受折磨,暗自磨牙不已的时刻,终于有个英雄人物横空出世,挺身而出,腾的一下站立起来,毅然决然的打断了王老师那冗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宣讲,赢得了无数同学赞叹敬佩又感激的目光。 “哦哦,上卫生间……”被打断了讲课的王老师愣了一愣,抬起手来看了看腕上的表,缓缓露出有些惊讶又恍然的表情来,感叹着,“诶,这都下课了?要说这时间啊,过得真快,还没怎么讲呢,这一堂课就上完了。” 底下的同学们听到他这话不约而同都有一种晕过去的冲动,下课铃那么响,您居然没听到?好吧,这也就算了,您一向是选择性的耳聋。可“还没怎么讲”又是个什么典故,就您这样的,还敢声称还没怎么讲,这要是“怎么讲”,您是准备讲上一天一宿怎么的? 学生们在心里疯狂的撕咬着小手绢,泪流满面的腹诽不已,被他们腹诽不已的王老师慢吞吞的发表完了自己的感慨,才终于开恩的挥了挥手,“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了,去厕所吧,下课。” 他的手才挥了一半,之前那个急吼吼要去卫生间的家伙就急如星火一般的冲了出去,手上还跌跌撞撞的拖一只不断跃跃欲试,憋憋曲曲地想摆脱他的掌控的拖油瓶。 如果有人留心想一下就可以看出不对来,这位大声疾呼要去厕所的同学为什么不说赶紧脚底抹油的往目的地跑,反而要巴巴地拉着个人,难道上厕所还要顺路结个伴,壮壮胆色?上个厕所而已,又不是去探险屠龙,非得组个团。 而且即便真想结伴去方便,性别也不对嘛,一男一女手拉着手一起去厕所神马的,路线显然不对,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好在其他的同学见他身先士卒的起了模范带头作用,当下也都顾上不多想别的,一共才十分钟的下课时间,这眼瞅着都快过了一半了,再不抓紧时间,只怕到了厕所还没等解裤腰带,上课铃就响了,谁还有闲工夫琢磨别人的八卦? 一群学生们眨眼间便有如开了闸的洪水般争先恐后的涌向了门外,身后还可听到他们那位总是气定神闲,不急不恼的王拉磨王老师慈爱非常,慢条斯理的叮嘱声,“诶,慢点,慢点,急什么,这些孩子啊……” 靠,能不急吗?我的老师诶,赶情您是肾好,不怕尿急是吧? 而那位最先尿急的家伙仗着自己身高腿儿长步子大,在班里的其他同学还在对着身后老师哀怨不已的时候,他已经拉着某个别别扭扭的家伙一路冲到了教学楼后一处清静无人的角落里。 只可怜个子没他高,腿儿没他长,步子更没他那么大的安小然,一开始还企图重获自由,尝试着跟他保持距离,到后来被他脚不沾地的拖拽着,光顾着捣腾着自己的小短腿儿,急踮踮的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大气尚来不及好好喘上一口,哪里还顾上在意别人的眼光? 直到身前这只有如被激起性子的莽牛一样的家伙突然没有预兆的停下脚步,安然一个刹车不住,一脑袋撞上这厮硬邦邦的后背,这才得着空隙,捂着脑门,跟条离了水的鱼似的张着嘴,准备把一直接续不上来的气儿好好的顺一顺。 可惜,江杰云根本不打算给她顺气的机会,利落至极的迅速转身,两手抓住她的肩膀,把人推开一臂的距离,炯亮却又阴沉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从她的眉眼面庞开始一寸一寸地缓慢下移,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被人这么注视着,感觉有点怪异,也谈不上舒服。 安然觉得自己就跟被某种大型猛兽的凶猛视线牢牢锁定的可怜猎物,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这位老兄的俩眼激光扫瞄一般对她里外扫视。 好容易等到这只肉食动物的目光终于移到了她的脚下,安然觉得自己可算是可以舒上一口长气了,哪知这位少爷的手腕轻松一翻,直接把她的身体原地一转,又从背后从头开始检查起来。 背对着这只凶兽,虽然看不到那厮紧迫盯人的目光,可那感觉和压力反而愈加强烈起来,头皮和脊背就像通电一般,窜起一阵阵酥麻之感,全身的寒毛也跟随着这股电流一一的练起倒立,迎风摇摆。 这滋味实在有考验人的意志。 还有完没完啊!你当你烙葱油饼呢?还带翻面儿的! 安然实在有点憋不住劲了,正准备奋力反抗这种“惨无人道”的折腾,哪知身后那位手掌又一转,又把她这张大饼又给原地翻回去了。 得,焦香酥脆,可以下家伙,开吃了! 安然被他翻得直白愣眼儿,下一秒,便被人扣进了怀里,胳膊有如铁铸的枷锁,力气大得好象要把她的整个身体都硬生生压嵌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正想着这位爷可算是检查完毕,自己也可以解脱的喘上一口活气的安然让他用两臂这么往死里一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翻了白眼,呛咳了好几声,才总算是把梗在嗓子里的气给捋了过来,刚想忿然出声抗议,大哥,你使这么大力气,是想要杀人吗? 然而嘴唇将将开启了一条细缝,江杰云便猛然俯下身,用力的将脸埋进她的颈侧,滚热的呼吸烫得她的身体一抖,到了嘴边的话也顿时忘了个干净。 虽然打从他闯进教室直到现在,还一言未发,但他与她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将她死死压进怀里的手臂,绷紧僵硬的身体和急切的确认她完好无损的专注目光……这一切的行为和肢体动作都已经诉说了太多。 一个如此真实,甚至几乎没有人认识,如此陌生,不再冷静克制,不再从容不迫,也会紧切害怕,也会脆弱失措的江杰云,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她的面前。 安然闭上眼,耳边是初夏的风轻轻拂动枝头嫩叶的沙沙声响和他显得急促而压抑的粗重呼吸声,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放软了身体,缓缓抬起手,轻轻的覆上他僵直坚硬的后背,故做轻松的低声打趣道,“嗨,江小云,我本来是挺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可你再这么使劲,我可就要有事,不好了。” 412,江杰云耍赖和安氏夫妇走嘴 江杰云依旧维持着他那谋杀一般的力度,半点都没有放松,也不吭声。 “真的,我现在全好了,一点事都没有,其实当时也啥大事,就是脑袋有点迷乎而已,就跟喝醉了似的。”安然只好继续努力搜肠刮肚的想着安慰词,毕竟,两辈子,她也就挨撞了这一回,更只有江杰云这么一个追求者,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是少得可怜。 江杰云依旧没吱声,倒是原本搂得死死的手臂又紧了两分,靳了安然猛抽了一口气,他才终于泄了愤似的,将那颗大头又往她的颈窝里拱了拱,叹了口气,道,“安小然,你吓到人家了~” 本来正准备再接再厉的琢磨着词继续安慰他的安然一听他这话立时两腿就是一软,幸亏被他死命的抱着,否则真能马上就摊地上去。 她错了,真的!她就不该对这厮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感动,更不用着开动脑筋去琢磨着怎么安慰他,太浪费感情了! 幸好,上课的铃声及时的响了起来,否则安然还真怕江杰云这个混球的狗嘴里再吐出什么珍稀的“象牙”来吓人。 江杰云大概也觉便宜占得差不多了,痛快的放开了手,转而拉了安然的手,掉头就往楼里走。 安然小跑两步跟着他的步子,一边大步往前赶一边摇了摇被他牵着手臂,“江小云同学,请问你是不是可以放手一下?”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教学楼的后门,他站在门内,她站在门外,江杰云闻言顿住脚步,五根手指有力的绞紧她的,转回头,隐在门内阴影中的面庞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眼明亮异常,微微眯起,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定住,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几秒之后,他轻轻一笑,俊美无俦的笑容像是乍然绽放的火花一般在暗处耀目盛开,然而下一秒,这个笑得跟朵花的少年咬着牙根,用几近狰狞的面貌,恶狠狠的轻声说道,“放手?呵,安小然,这辈子你都不要想!” 安然自然听出他这话说得是明显的一语双关,这会儿赶着去上课,他的情绪也不平稳,不是抠字眼儿,争辩的时候,但却不能任他这么拉着一路招摇的走回班里去,否则立时三刻,他们俩就等着受马王奶奶的召见吧,更不用说后头还有自家父母,学校领导,班里同学等等各方人马都排着队等待围观。 “江杰云……” 江杰云却并不听她说话,直接拉着她飞快的跑了起来,“快点,别磨蹭了,一会儿上课迟到了。” 后门与楼梯之间是一带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排排的长窗,窗外是荫荫绿树,阳光透过窗子洒落一片片明亮,他们就在这明明暗暗的光影飞快的跑过去,像是穿越了无数的时光。 然后是楼梯,接着又是一间间教室,向着他们班的方向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牵着手,招招摇摇,飞奔而过。 不过,安然的担心却并没有变为现实,因为他们班教室门前,也涌了一堆像他们这样匆匆忙忙跑步前进的家伙——拉磨王实在是太能拖了,留给学生们自由活动的课间时间实在是太少,这不,去卫生间方便的,拿了水杯去水房接水的,去其他班级还东西借笔记的,跑到超市买吃买喝又跑回来的……这会儿全部都不得不赶在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往回冲,而下一节课的政治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之上,等待学生们全部就位后开始上课。 幸好本年级的老师们也是熟知这位拖堂王的性格,谁一看课表是排在王老师之后的,心里便有心了数,得,不着急,大可以踱着方步慢悠悠的去教室,给学生们留出点上厕所喝水活动手脚的工夫,否则去早也是干等着。 学生们看到老师已经来了,哪里有闲心观察别人的手是不是牵在一起——再说,压根也没人想到,会有男生女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公然的当着别人的面手拉着手往教室里走。 这么一来,因着心理上的盲区,再加上教室门前又乱作一团,两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拉着手回到了座位上,居然还没有半个人有所察觉,不得不说实在是幸运之极。 一直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然才总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冷汗都快吓出来了。缓了缓神,便又开始咬牙切齿的用力挣动被江杰云握住的手。 江杰云这会儿看似握得并不如一开始的时候紧,可任她怎么使劲,就是挣脱不开。 安然脸上通红一片,非是害羞,而是又气又急,手上挣不开,恨不得拿脚去踹他。 那厮却还一脸轻松无赖,笑吟吟的慢慢凑近了她那好痒痒的耳朵,五根手指不紧不慢的镇压兼摩挲着她的手指,“嗨,安小然,我觉得张老师好象正往这边看着呢,小心点,你的动作太激烈了,让人看到影响多不好。” 这个小臭流氓! 安然这会儿不仅脸红,耳朵红,连眼睛都红了,几乎快喷了火了。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赤果果的倒打一耙么不是! “江杰云,你好样的,你给我等着!”安然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齿缝里往外挤,等着我的手重获自由的,我挠不死你个混球! 江杰云闲闲的用另一只手搔了搔自己的耳朵,用眼角斜睨着气急败坏的某人,“是啊,我等着呐,等着某个叫安小然的坏丫头继续跟我撒谎,假报平安,对吧?” 这下刚才还气得炸毛炸得好象防御状态的刺猬似的某人立刻没电了,支愣得老高的毛刺怎么竖起来的,又怎么趴回去了,只是心虚气短的忿忿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我那是怕你担心,再说了,你那会儿在帝都,告诉你也是白扯。” “我如果知道了,可以马上回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知道我听说你出车祸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安小然你……”说起这次的隐瞒,江杰云的情绪也变得少见的激动,虽然依旧注意将声音压低,语气却不由得急促起来。 “后面的两位同学,如果有问题可以举手向老师提问,请不要在下面自行讨论。”这一次两人的低声说话真的引起了政治老师的注意,并随着老师的话,也引起了其他同学的回首和关注,两人不得不暂时的停止了争论,作出一副正襟危坐,专心听讲的样子来。 而这一天,也是他们两人作为同桌相识以来,在一起上课最久的一次,无论是正式上课,还是下午的自习课,江杰云一直坐在她的身边,中午一起骑车回家,下午再一起骑车上学,直到放学。 其间除了课间时候,因班里的同学好奇这位多愁多病的林哥哥怎么突然上了起全天的课,而围在他们的桌边打探闲聊,以及不得不动笔写作业的时候,其余大部分时间,江杰云一直耍无赖的牵着她的手,十指纠缠着,不肯放开。 你要是跟他急,他要么一脸可恨的痞气,扒在你耳边上轻声坏笑着威胁,要么就干脆撒娇装可怜,直接说什么,“不嘛,不嘛,安小然,人家害怕嘛~”“不嘛,不嘛,安小然,人家要这样手拉着手才安心嘛~” 安然被气得含着一口老血,喷也不是,咽又咽不下去,完全无可奈何,玩狠的你绝玩不过他,她无比相信,她要敢不理他的威胁,这厮就真敢当着老师和全班同学的面嚷嚷出来。同样,玩无耻你也照样玩不过他,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论耍贱她是绝对要甘拜下峰。 她算看出来了,江杰云这家伙目前对付她不外就这两招,要么威胁,要么耍贱。他是豁得出去,她是有所顾忌,尤其是在学校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之下,软不得,硬不得,急不得,恼不得,于是……也就只能随他去了。 算了,他想拉着手就拉着吧,且等放学以后再想办法跟他好好谈谈吧。 安然咬牙切齿的想——如果能谈得通的话。 说起来,江杰云会在刚一回家就得知安然出了车祸,也是因为李彩凤和安国庆在和他聊天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这是中午回家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给女儿的解释。 而事实上,这对平时一向谨言慎行,虽说不上精怪圆滑,却极为妥当可靠的夫妻俩是怎么说走的嘴,又是出于何种心理说走了嘴,而且只对江杰云一个人说走了嘴,对姜成卓和赵真旭却守口如瓶的原因,大概也只有夫妻二人自己心里有数了。 当然,到了中午的时候,姜成卓和赵真旭也都从江杰云的嘴里得知了安然在他们远在帝都期间出了车祸的消息,一起对安然进行“深刻”的关心和批评。 至于没有人特意透露消息的楚飞飞楚姑娘,对于这位已经立志要成为一名有理想,有道理,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消息贩子的同学来说,这种已经是众所周知的消息根本就不需要有人特意去告诉她。 413,马和江的首次会面 在众人以为这姑娘在家休息养神的时候,她却早已第一时间跑到医院探望过卧床休养的夏老师,又在中午的时候,跑到安家来对安然进行一番近距离的检查和慰问。 也是在这一天的自习课上,继续制作成绩档案的马王奶奶与江杰云这个刺头进行了第一次历史性的会面。 其实是做为中考状员,同时也是上学期末,本学期期中考试的年级第一,江杰云本来就应该是马老师需要重点注意的第一人,同时,想必她在接手暂代的时候,关于江杰云的事,校领导也特意跟她打了招呼,重点交待过。 因此,当她将所收集的所有关于江杰云的成绩和试卷连同档案一齐摊在江杰云的面前时,她首先要说的就是,“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特殊情况,但我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着稳步上升的成绩。” 这一番话说得可以称得上直白坦率,又透着几分不客气。不过,话说回来,以马老师的身份和资历来说,也确实用不着跟江杰云这样一个小屁孩讲究什么客气。 但江杰云也桀骜惯了,相对于他以前在二十四中的劣迹来说,如今升入一中的他已经足可以让当年的老师们感动得痛哭流涕了。闻言也并不肯乖乖听话,不卑不亢的坦然说道,“对不起,马老师,不断稳步上升恕我无法做到,我只能保证自己维持现在的状态。” 他的话说得也同样直接,也同样透着一点不那么客气的味道。 这话听得安然心里替他有点着急,马老师的性格据说是软硬不吃的,但总的来说,在她的面前似乎还是软和一些为妙,尽管江杰云的成绩优异,但只怕这种态度和回答都不会讨这位马王奶奶的喜欢。 班里的其他同学大概跟安然的想法都差不多,不少人都明里暗里地盯着讲台前一坐一站的一老一少,而被众人注意的两人却都不言不语,面色高深的注视着对方。 安然后来跟几位好友八卦时形容,那场面就跟武林高手决战紫禁之颠似的,都拿着范儿,不说话,特深沉,只用目光和气势在对视战斗,几乎都能看到火花撞击的电流和噼噼啪啪的声响。 这当然是夸张的形容。 事实是,两人对视的时间不过几秒钟而已,马老师只是点点头,语气平静,“希望你能记住你自己现在说的话。” 安然小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马老师还真是将只以成绩论英雄的原则贯彻到底,即不管你想干什么,只要成绩上去了,其他的事一般都可以不介意。 也许对其他学生来说,马老师的这种想法并不值得称道,但却很适合江杰云这种怪胎,安然希望马老师可以将她的想法继续保持下去,起码在代理他们班的时候,不要改变。 几乎跟江杰云这个混球做了一天连体婴的安然终于在骑车去往肇事地点的路上获得了刑满释放,彻底“独立”的机会。 小别重逢的众人便把动迁区旁的肇事地点当成他们聚会的场地,一起到此集合,顺便总结一下事情的进展情况。 所谓“进展”就是毫无进展,搬迁区这一片他们几乎都走遍,确实还有一些因着各种原因未搬走的人家,但一一询问下来,或是爱搭不理,或是没有看到。 周遭工厂,虽然还没有全部走访完毕,但是阻力不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乐于助人,也并不是所有工厂都放外人入内。 至于过往车辆和行人,好奇询问,打听凑趣的倒是有一些,但真正提供有用线索的却是没有。 没有线索,没有方向,没有进展,更没有目击证人,事情似乎就这样陷入了僵局。而交通队那边已经透过话来,准备就这么没头没尾,糊里糊涂的准备结案了。 托了人,又送了东西,交通队那边倒也真的没有敷衍。然而什么案子都是这样,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如果能马上找齐线索,就很容易破案。若是反过来,时间拖得越长,依然毫无头绪,那么业已存在的线索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断掉,真相也就如有盛夏时节阳光下的水迹一般,越来越淡,早晚有一天全部蒸发干净,不留痕迹,失去大白于天下的可能。 目前这种情况,在交通队那边看来,便是破案的希望已经比较渺茫了,用经办人员的话说就是,就算是他们找到了目击证人,也需要有直接证据,可这么长时间下来,只怕肇事者早就把那些对他们有力的证据清理干净了。更何况到现在,他们还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看在人情的面子上,他是可以尽量给他们拖一拖,但也只是拖一拖而已。他们这行可是要讲结案率的,成的,不成的,到时候该结都得结。 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 经办人员说的话和道理,安家和夏家也都明白理解,但作为车祸的受害人和家属来说,明白和理解,并不代表就能甘心放弃。 夏妈妈说得好,就算交通队那边结案了,就算我们无法把肇事者绳之以法,但起码,我们也要搞清楚这事是谁干的,就算吃亏也要吃个明白,不能糊里糊涂的就把这事给放过去。 可是,不放弃,不甘心,却在一时之间又有些找不到方向。 江杰云听到安然曾经建议去利用网络和传统媒体的力量,便询问她这方面的进展。 安然苦笑着摇头,现在的网络远不像十来年之后那样的普及和广泛,十来年之后,网络媒体大行其道,博客,微博时时播报,人们把网络求助视为一种快速得到求助的途径。可现在,电脑还远远没有像后来那样的普及,大部分使用者也还没有意识到网络这个新兴媒体的作用。至于传统媒体,卫芷和蓝青倒是想尽力帮忙,无奈他们这场车祸既不血腥,又不暴力,完全没有热点可挖,传统媒体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她们就算是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江杰云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 于是,暂时找不到方向的几个人在聊了一会儿之后,决定今天暂时休息。虽然对于寻找线索这种事来说,恨不得能时时刻刻,争分夺秒。可在争了这么长时间依旧没有效果之后,大家一致觉得是时候停下来,重新思想一下接下来的步骤和方向了。 于是,原地解散,各有各的方向。 吴小书呆最先表示,既然这样,他要去某某夜市,逛旧书摊。 众人鄙视,一天也离不开你的破书,瞧瞧你这点出息。 吴泽荣也不恼,笑嘻嘻的,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大家一齐嘘他,就你那书呆样,还知道神马是颜如玉,吹牛吧你! 就连海老师也开他的玩笑,让他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叫颜如玉。 结果人小吴同学还真的给解释了,一本正经的,纯从书面角度,就把那几句原本就通俗易懂的话,用更加直白的口语给解释了一遍。 “……” 书呆同学的幽默有时实在是让人无语又无奈,盛夏虽然还没到,但听了他这种独家玩笑,依然有一种解暑消凉之感。 郑晓无奈的一巴掌拍在这只书虫子的背上,“行了,吴泽荣同学,服了你了,走吧,我回家路过夜市,送你一程吧。” 小吴同学被郑姑娘拍得肩膀一垮,弱弱的苦笑着叫了一声“女侠手下留情”,然后就乖乖的被郑女侠像牵小羊似的给牵走了。 抽风讲书呆气冷笑话的吴泽荣被为民除害的郑女侠牵走,喜欢学雷锋做好事的海老师表示,他昨天答应了一位留守在动迁区捡荒的老爷子,帮他修理收音机,所以接下来的安排就是去老爷子那里跟破旧收音机约会。 失去了自己的同盟军小郑女侠的小周姑娘这个恨铁不成钢啊,掐着小腰直接问到海老师的脸上去,您助人为乐我们做学生的是没意见,也非常尊重,但是,刚刚还逗人家吴泽荣,问人家小吴同学什么叫颜如玉的海老师您,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到医院慰问一下等待您前去探望的夏老师? 自从车祸发生之后,郑晓和周芳华就把对夏微和海亦鹏的撮合从暗处放到了明面上,而且还挺理直气壮。 安然怀疑是不是她们觉着夏老师和海老师因着这一场车祸相救,关系从以往的点头之交变成了如今的救命之恩,所以顺势而为。 结果人二位却告诉她,她们也不知道,自个儿也挺迷惑,车祸发生之后,情况紧急混乱,又是抢救,又是寻找线索的,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俩就稀里糊涂地从鬼鬼祟祟的地下工作者变成光明正大的媒婆二人组了。 两个小媒婆随既也发现,这做地下工作有地下工作的优势,而光明正大却也有光明正大的好处。 就比如现在,海老师是既头疼又无奈,拿这个凶巴巴的小媒婆没辙,只得一手掐腰一手轻拍她的脑袋瓜,“知道了,周芳华同学,你都快赶上我妈了。” 414,江杰云吓唬人 安然觉得海老师现在对被学生们硬拉着搞对象这件事好象已经没有一开始时那样的排斥了,所以,这大概也是那两个不怎么着调的小媒婆敢于凭感觉从地下转为地上的原因吧。 以前他总是对被拉去与夏老师“意外”邂逅这事表现得挺敏感的,如今被夏老师逗弄得也是颇为扭捏无措,看起来就跟个惨遭流氓调戏的娇羞小少女似的,每当夏老师轻轻挑起嘴角,带了那么一点女王式的坏笑,准备“调皮”的时候,他都是一脸闪躲状的打怵相,转脸面对两个小媒婆和其他几名学生的那看热闹看好戏的眼神时,好象也挺尴尬的。可尽管又扭捏又尴尬,却也没有耽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医院探病,或者说是送上门去被虐,被调戏,像个天生的小M。 基于以上的变化,安然觉得海小M是不是对他们班夏老师有那么点意思?否则除了真是天生欠虐的主儿,哪有人上赶着去找虐的? 关于这点安然也在背地里探过那两个小媒婆的口风,她是不敢直接问她们,诶,你们俩看出来没?海老师好象对夏老师有那么点意思? 这话今儿她要敢问出来,那两个疯了巴叽的小媒婆明儿就敢跑去跟夏老师说,老师,老师,我们海老师喜欢上你啦~ 这还是好的,没准一高兴,那两个疯丫头还能干出点什么更疯狂的事来。 所以,安然只敢迂回着,绕着弯儿问。 结果让她哭笑不得的是,这两个热心得什么似的小媒婆竟然啥也没看出来,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还挺着急,一问这事,这二位就是一副“唉呀,可真是操了大心”的模样,就像海老师说的,这俩人的脑袋上加个花白的假头套,脸上再画点皱纹,那表情都不用调整,就跟海老太太一样一样的。 当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安然其实特别想问这俩丫头一句,你说你俩天天折腾的劲劲儿的,是闭着眼睛折腾的吧?就这情商,这反射神经,比她这个属蜗牛的还迟钝呢,居然也好意思当红娘? 就比如这会儿,即使海老师满口答应给老爷子修完收音机,就去医院找虐,可小周姑娘还是一副着急上火样儿,最后还是姜成卓瞅着海老师被这丫头磨实在是忒可怜了,鼓动起三寸不烂之舌,花言巧语的拐了周芳华去追郑晓和吴泽荣,几人一起逛夜市,顺便还可以帮书虫子砍砍价儿。 赵小胖唯恐自己由于身材“娇小”而被忽略遗忘,连忙高举着胳膊嚷嚷说我也去。 事实上这孩子的心声是,为了一辈子白吃的长远大计,说死也不能跟在老大和安妹妹身边当电灯泡! 赵小胖不想当电灯泡,可周小红娘却对当电灯泡没什么心理障碍,一把抱住安然的胳膊,要拖着安然和江杰云一起去逛夜市。 一方面,这位单纯的小女生对江杰云那颗路人皆知的“狼子野心”半点也没察觉。另一方面还是这孩子善良,查找线索的事毫无结果,大家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休养精神,她怕安然这个当事人上火难受,所以想拉着安然去夜市上逛逛看看,散散心。 赵小胖和姜成卓一听,心想,这个不可行啊,他们好容易给老大创造出来的二人独处的机会,这丫头好心是好心,可却是好心办了“坏事”。再说了,就算是想带安妹妹散心,这活儿也轮不到他们来嘛,这种事美差理应老大亲自上阵嘛。 不过,没等这二位“太监”军师挽袖上阵,找借口把安然留下来,江杰云自己先开了口了,“不用了,我找安然商量点事,你们自个儿玩去吧。” 周芳华对某只披着羊皮的狼还真是挺信任的,一听这话,连都没想,直接就把安小羊丢给了江小狼。姜成卓和赵真旭怕她再临时生出什么主意,忙不迭的一人拉了她一只胳膊,快速的把这只没眼色的小红娘给拖走了。可这位小红娘特敬业,就这样被人拉着拖着,还没忘了不依不饶地转了头去叮嘱她家老师,“海老师,你可别忘了去医院!” 海亦鹏好气又好笑的朝她摆了摆手,“去去,我肯定去,一会儿就去,放心吧,小媒婆。” 姜成卓和赵真旭骑上车,夹着周芳华一溜烟的追着郑晓和吴泽荣而去,好似落荒而逃一般,留下一串的尘烟滚滚。 望着小媒婆终于远去的身影,海老师幽幽的叹了口气,一时间有那么点自怜的味道。 这年头当个老师不容易,当个好老师更不容易,但最不容易的还是当个让学生们喜欢的好老师。 光给他们讲课,陪他们玩还不成,你还得相亲给她们看,积极奋进地给她们划拉个师母,否则她们就跟小麻雀似的,追在你耳朵边上,完没完了。 唉,说句心里话,这事谁不急啊,谁急能有他急啊?可它就不是个光着急就能成的事嘛。 人高马大的海老师站在夏日黄昏迎面吹来的小风里,四十五度的仰望天际,因着心里那一点淡淡的忧伤和惆怅,于是这姿态也就份外的“明媚”了起来。 也许是这位爷的风度太过“风骚撩人”,也许是有些人的眼睛天生就爱看往别人身上打量。这么一会儿功夫,便有个过路的,穿着工作服骑着自行车的工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大概觉得这人这样挺有意思,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这么一眼两眼三四眼的看下来,光顾着回头看稀奇了,一没留神就把车子给骑到了马路牙子上,险些酿成一场微型车祸。 幸好这人年轻,反应也快,手忙脚乱的将腿险险支在地上,自己倒是站住了,身下的自行车却趴下了。气得那小伙子一边扶车一边骂,操,没事杵马路中间干屁!好狗还不挡路呢,找他、妈、的揍啊! 这话说得挺无赖的,人海老师真没站马路中间,人家是站在马路旁边,只是这小伙子自己光顾着看人不看路,差点把自己给摔了,觉得丢人无赖迁怒而已。 江杰云今儿是真的气儿不顺,一脑门子的火,偏偏还找不着地儿发,憋得难受,偏这小子还骂骂咧咧的挑事儿,正好拿他来泻泻火。念头一转,便立时将手里的自行车利索的往旁边一停,嘴角一挑,带了一点冷冷的痞笑,几步晃到小伙子面前,抱着肩往他前面一站,“呦嗬哥们儿,怎么着,我听着你这是挺有点意见啊。没事,有意见咱们哥俩儿就好好在搁这儿说道说道。” 小伙子倒是个机灵人,别看眼前这个少年年纪不大,但个头挺高,宽肩长腿,比自己还高了大半拉脑袋,而且那一脸一身的邪气可不是装的,一看这小子就不是什么善茬儿,而且听这话跟刚才站路边的那个假娘们儿是一伙的,那假娘们虽然娘们儿了点,那个头可是不矮,这两人要是凑一块俩掐一,自个儿可不是个个儿。 短短几秒钟的思考,足够小伙子从贱男变俊杰,可他变俊杰服软不代表江杰云这家伙就肯放过他,手臂一伸一曲,居高临下的一把圈了新出炉的“俊杰”的脖子,手劲挺大,牢牢的让他动弹不得,“别呀,我看你刚才挺有意见的呀,正好兄弟我也有空,闲着没什么事,咱们好好聊聊呗。” 被人圈住了脖子,怎么挣都挣不开的“俊杰”真是有点让眼前这个一身悍痞气十足的家伙给吓着了,该名小伙儿是个典型欺软怕硬,嘴贱却没胆儿的怂货,江杰云不过把身上的那点邪性劲头儿才露出来点,他就有点受不住了——这附近人迹稀少,自个儿又是孤身一个,叫人揍了也是白揍。再说了,真让人揍了倒也是小事,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万一这个笑得让人发冷的小子从哪儿拔出把刀来,给自己一下子那才是真够受的。这可不是胡思乱想,前几天报纸上还说邻市的几个高中生打架,动了刀子,还死了人了,这年头的,这帮新长起来的小崽子狠着呢。 他这边忙着脑补,安然和海亦鹏也慢腾腾地走上前来假模假式的准备拉架,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江杰云不过就是吓唬吓唬这小子,这位少爷是纯粹的演技派,变脸跟翻书似的,那股子痞腔邪气儿一拿出来,还真是十二分的小流氓坏学生架式,头一回见识的,基本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得让这位给蒙住。 不过,演戏嘛,既然有了主角,他们这俩配角也得给江杰云顺势搭个台阶,见好就收,别把这小伙儿给吓毛愣了,真挨兔子咬上一口可就笑话闹大了,没看把那脸都给吓白了吗? 可还没等两位配角就位,这位跟某只安姓蜗牛一样特别擅长脑补的小伙子就已经先外厉内荏僵着脖子嚷嚷了起来,“你别乱来啊,我告儿你,我见过你们这帮小子,没事老骑车在这片瞎折腾,都折腾出事来了,这两天还有老头老太太在这一片找你们呢!小心我告诉他们,让他们收拾你!” 415,安然的心乱和心疼 安然和海亦鹏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露出了点笑意,看来这家伙是把白天夏爸爸夏妈妈率带的那群老年侦察队和放学后他们这群由老师学生组成的追凶团给当成两个对立派了,还挺有想象力的,不去当编剧什么的,真有点白瞎材料了。 江杰云哪怕他这点微不足道,张冠李戴的威胁,依旧是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德性,手里的劲又紧了两分,用眼角斜着他,跟苏朗南上身了似的,笑得懒洋洋的没骨头样儿,“嗬,成啊,兄弟,怎么着,还真想威胁威胁我,是吧?” 他这一说,小伙儿的脸色更难看了,吭哧了半天,想反击又没胆,想服软又怕更挨揍。 安然和海亦鹏一看这火候也到了,连忙给江杰云和小伙儿把梯子给递过去,对着江大影帝又拉又劝,“俊杰”兄这会儿反应倒快了,趁着江杰云被海老师拉住的空档,慌忙踩了车子,吱溜一下从他们身边窜了出去,飞快的骑跑了,头都没敢回。 江杰云在他身后假模假式的吼了两嗓子,然后和安然、海亦鹏两个一齐笑了起来。 海亦鹏拍了拍他的后背,“臭小子,可真够坏的啊。” 江杰云也不辩解,反而坏笑着扬扬眉。 “你们俩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海亦鹏推起车询问依旧站在原地的安然和江杰云,见江杰云摇头,便径自骑了车子,从马路上转向动迁区方向的一条小胡同,奔着那位拾荒的老爷子家而去。 “你说有事跟我说,说什么事?”安然还记着江杰云刚才对周芳华说的话。 江杰云脸上的坏笑这会儿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没事,就是看看你到底在哪儿挨撞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安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依言领着他走到自己当时倒下的地方。 这个地方最近来得挺多,不用细看便找得非常精确,几乎一丝不差,就像是拿尺子量过一般。 为了寻找线索,安然曾经专门对此处拍过照片,还特意请吴泽荣为她在这里拍了一张照片,也曾指给安国庆和李彩凤看过。 经过这些日子的风吹日晒雨打车辆行人往来,当初地上的那几点干涸的血迹早已看不到了,看起来与这条路上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区别。 江杰云蹲下身,低头沉默的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吱声。 安然见他这样,也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用手指轻轻地捅了捅他的身侧。 江杰云转过头来看她,脸上严肃紧绷的神情缓了一缓,“我只听叔儿和婶儿说你当时是撞了头了,白天也没顾得上问你,到底撞哪儿了。” 安然伸手朝自己当初撞的地方比了比,当时看着血像流了不少,但创口其实并不大,年纪轻,生机强,愈合得也快,现在已结了痂,当时医生为了给她处理伤口,将创口周围的头发剃去了一些,好在她的头发浓厚,扎辫子的时候梳得技巧些,便可以让周边的头发将那处斑秃一样的地方遮盖住。 江杰云倾过身去,修长的手指在安然细柔的发丝间拔弄着,轻轻抚过那道丑陋的伤疤,手劲极其的轻柔,几乎感觉不到他的触碰。 也许是由于两人距离太近,近到他的呼吸可以吹动着她的额发,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清新的气息,也许是他那专注而心疼的眼神,也许是他手指下所流露的那份珍而重之的态度……莫名的让安然心里有些软,又有些乱,她有点反应过度的向后闪了一下,故作不在意的笑道,“唉呀,早没事了,倒是当时那股恶心劲,把我折腾够呛,跟晕车似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晕过车呢,这也算是体验了一把。” 江杰云配合的露出一抹浅笑,站起身来,看似顺手的拉了安然一把,然后便又顺竿爬的不放手了。 安然对这个赖皮小狗叹气,“江大哥,你这样不好,真的,你说接下来我们怎么骑车?” “骑车干嘛。”江小狗就是握住了不撒手。 “干嘛,今天又不找什么线索,咱们也别去医院给夏老师和海老师当电灯泡了,直接回家呗。” 江杰云想了想,看了一眼依然大亮的天色,却还是不放手,“时间还早,咱们在这附近逛逛吧,没准还能顺道找点什么线索。” 虽然最近把这片动迁区的边角旮旯都逛了个周到,但听江杰云这么说,安然倒也没什么意见,正好趁这个难得的独处又清静的机会跟他好好谈一谈,于是她再度摇摇被某人握住的手,提示,“江杰云同学?” 这一回江杰云从善如流的松了手,两人各自推了车子随意的拐进路边一路较为宽阔的胡同,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去。 时间距离安然和夏微来拍照那天其实没有多久,但失了人气的地方总是荒凉的特别迅速,一场透雨过后,各种的植物疯了一样的生长起来,无人的院落里,再没有人经过的路边墙角,甚至是墙头房顶,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盎然绿意。可也因着这份昂扬的生机反倒更衬托出这一片地区废墟样的气息,充满植物和泥土味道的风里,寂寞随风四处横行。 江杰云询问安然那天到底过来拍些什么东西,安然便给他讲她和吴泽荣的拍摄计划,不知不觉间,因着断断续续的闲谈两人又把那天跟夏微走过的路线重新走了一遍。 然后他们在一处人家在门外砌的简陋小花坛旁坐了下来。花坛里的各色草本花卉没人打理,却也跟四处的植物一样,带着一种末路狂欢的劲头开得肆无忌惮。 安然照旧从自己随身带的保温水壶里倒了杯清凉的菊花茶来喝,喝了一半,把剩下的一半递给了江杰云。 出门在外,也没那么些穷讲究,好友间分享一杯茶水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当安然看到江杰云自然地将唇抵在她刚刚沾过唇的杯沿边喝茶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这件事在关系业已改变的他们之间原来还有另外一层暧昧的含意,一边暗骂自己猥琐,一边又忍不住微微有些尴尬脸红。 也因着这份暗藏的不自在,安然再度想起自己之前的打算。 在经过了白天那个拥抱和牵手之后,安然觉得不能再纵容江杰云这么无赖下去,否则他们俩个这么牵来扯去,总是一笔纠缠不清的糊涂账,到最后难免受伤。 然而,想是这样想,可轮到要说的时候,她又一阵难受,想起江杰云那个拥抱里所未说出口的担心和惶急,想起他那份毫不遮掩的感情,微微张开的嘴唇却仿佛有一种重若千斤的沉重感,怎么都难以张开。 她张不开口,可不代表某人张不开嘴,半杯菊花茶喝完,江杰云将兼作壶盖的杯子交给安然,低声道,“安然,我们谈谈好吗?” “谈什么?”安然稍有些意外,因着他那难得严肃的语气和态度也跟着郑重起来。 江杰云之前在“英杰”小伙儿身上出了个干净的气,这会儿又有点升腾起来,他原本是真的打算跟安然好好的,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可现在看到这丫头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和充满迷惑的眼神——他改主意了! “谈什么?安小然,你居然这么问,我伤心死了。”说着,某无赖一把拉过安然的手,握在手心里,攥着。 他这一拉一攥,原本以为这家伙要谈什么重要大事的安然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见这家伙眨眼之间就从正经转为无耻,立刻没好气的往外抽手,亏她之前还感到心软得难以开口,可这个变脸比翻书还要快三拍的家伙永远能让人在上一刻感动得热泪盈眶下一刻就气得灵魂出窍,“江杰云,你就是这么谈事的?” 江杰云却远比她更有理,“我害怕!” 安然让这厮的语气给噎得一梗,气得瞪眼大骂,“害怕?你怕个屁!” “安小然,你好凶!你还骂人!”这位竟然又装起可怜来了,也瞪起眼来扮无辜的小鹿斑比,这个委屈劲儿。 安然觉得跟这个混蛋无话可说,干脆别过了头,不搭理他,瞪着路边的荒草生气。 “安小然,你不讲理。”某人还要继续控诉。 “……” 对,我不讲理,你讲理,你个混球! “你一点都不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安小然,你好狠的心!”持续控诉。 “……” 我要是真狠心就应该拿脚踹你个耍无赖的小狗。 “安小然,你把我之前在学校说过的话都忘了个干净是吧?”某只无赖小狗的声音更加的委屈了。 安然心里一动,转过头去看他,然后就是一愣,与他那赖皮的语气相反的是他沉肃而专注的目光,默沉沉的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见她回过头来看他,江杰云垂下眼,笑叹,“你果然忘了。” 安然咬了咬嘴唇,他那无奈又带了几许苦楚的笑容让她的心一下子就跟着疼痛起来,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他要说的话。 416,安然的心防松动 “经过提示才想起来,这不算,安小然,我依然很伤心。”某人的试探和委屈总是一波三折,一唱三叹,让她心疼一下,他便可以再小小的前进一步,为了不引起这只敏感的蜗牛的警惕,前进一步的同时,他又再度耍起了无赖——朝着安然撅起嘴来。 至于一个男生撅嘴是否难看的问题,则不在某奸商的考虑范围之内,风度,脸皮神马又不能帮他追老婆,要那玩意有个屁用! 安然却已经对这位爷的变化莫测有些无感了——实在是感不起来,心脏受不了这种坐过山车一般的折腾,干脆以不变应万变算了,木着一张脸,闭上嘴任他自己一个在那儿耍宝。 “安小然,我强烈抗议你这回对我的隐瞒,你知道我听到你出事之后的那种感觉吗?你知道我刚才看着你挨撞的地方,那种滋味吗?”江杰云这种特殊材料根本用不着别人搭台子捧场,前面的无赖只是铺垫,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 然而,语气虽然依旧带了几分不正不经,但真说起当时的心情来,这个一向巧舌如簧,最善于装可怜耍无赖的家伙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那些太过强烈和复杂的感觉,一时间抿直了嘴角,反而沉默了下来,只用那双深浓的黑眸望着她,握住她的手的手指不断的收紧。 江杰云沉吟着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他觉得自己今天必须跟这个丫头阐述清楚透彻,不论是从他的心脏角度考虑,还是从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理论学习的感想出发,这种在重大问题上的隐瞒,最易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有些问题可以慢慢解决,比如,对安然那蜗牛一样敏感又慢热的感情发展方式,有些则片刻也马虎不得,就像这种关系长远的态度问题。 江杰云拿出处理重大问题的态度严阵以待的斟酌着怎么去说服安然。 其实一见这个一向胸有成竹,从容自信的家伙露出这种紧张焦灼,甚至还稍稍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来,安然根本不需要他说再多的话,立刻态度良好的投降,“对不起,江杰云,我道歉,真的。但是……”她停顿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还是觉得当时即使告诉你也于事无补,只是让你担心而已。再说也没有多严重,你那边的事挺重要的,也不能就那么放着不管。” “可我宁可当时担心害怕,也不想事后后悔莫及……”其实对江杰云这样的,就不能心软,这位的眼神好使的厉害,心眼转得也快,你刚想给他把梯子递过去,他那头一看你的态度稍一有变,立刻就自己动手,麻溜痛快地爬了过来。这不,说着说着便又趁机不由分说的把安然抱进了怀里,死搂着,动作是真流氓,语气倒是满正经,被他搂怀里的人气得直翻白眼,心眼,你就分裂吧,早晚精分! “你要知道安然,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各种意外,不是每一次,我们都能这样幸运。换位思考,有一天我被撞伤了,像夏老师那么严重,而且再也没有醒过来,你当时在外地,也有人对你说我没事……” 他的话刚说这里,安然就急了,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把就把江杰云给推了个趔趄,差点没从花坛的边沿上栽下去,自己也被反劲冲得一仰,火气冲天的瞪他,“不许你胡说!” 江杰云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这么激烈,愣愣地将手臂向后一撑,稳住身体,望着她因怒火燃烧而显得格外灼亮动人的眼睛,心底的喜悦像是渐渐涨动的潮水一层又一层的涌动起来,越涨越高,嘴角也越裂越大,怎么也停不下来。 安然被他笑得不自在,自觉是有点反应过度了,一见他笑得一副开心不已的德性,立刻恼羞成怒了,恶声恶气的,“笑什么笑,不许笑,不许笑!” 江杰云见她红了脸,瞪着水亮亮的眼,一副羞恼的炸毛样,打心眼里觉得他家安小然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可爱到他的手臂都跟着痒痒,不过却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再有什么流氓行为,只能很识时务的强压着上翘的嘴角,温声哄她,“好,好,我不说了,也不笑了。” 待看到安然因着他的话总算是把一身竖起的毛刺缓缓收起,他才又正色继续说道,“可你得承认,这滋味不好受不是吗?换了是你从外地一无所知的回来,听到这种消息,也很难过,很害怕,对吧?” 总的来说,安然这人是那种最好说话,又最不好说话的类型。 她的好说话的前提是,必须要对她把道理讲通顺了,可以让她从心底里感到认同,否则哪怕是畏于强权服了软,心底里却总是转不过那种劲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来个翻盘。 说她好说话的原因在于,只要你能凭本事三言两语把她给说服了,她又是最省事的,决不会为了脸上不好看而固执己见。 此时便是如此,经过刚才自己那种反应过度的行为,再加上江杰云的话又有说服力,安然毫不犹豫的便点了头。 江杰云见她认同自己之前的话,便用手按住她的双肩,两人面对面,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缓声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慎重说道,“还有,安小然,我今天在这里郑重的告诉你,你,叔儿,婶儿,卓子和小胖,对我来说,这世上再没有你们这些人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了,无论我们将来的关系怎么变化,这一点都不会变化。工作上的事,没了这次的机会,还有下一次的,但是你们如果有事,我不在,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所以,下不为例,好吗?” 他的声音沉缓,坚定得不容置疑,又略带了一点激动的沙哑,放在她肩膀的双手热烫有力,诚挚而热烈凝视着她,那如有火焰一般的目光仿佛一直可以直达她的心底。 夕阳西下,动迁区里不闻人声,极至的安谧,柔和的光线里,他那因着激烈的情绪而用力收紧的面部线条更显得棱角分明,轮廓深峻,许久不见的锋锐之感再度浮现,却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俊美。 听着这样的话语,迎着这样的目光,望着这样的江杰云,安然有些承受不住般的轻轻闭了闭眼,眼里忽然涌上了一股热意,心底的某个本来高耸牢固的地方遥遥传来了松动的声音,一声一声,又一声,不响,却清晰可闻,让人震颤。 别这样,江杰云,别这么好,你好得让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好得让我觉得害怕,害怕自己变得贪心,变得无耻…… 可是她的嗓子此刻酸涩得厉害,勉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好一会儿,只能很慢,很轻的点了点头。 她的眼里转动着盈盈的泪意,有些此地无银般的快速垂下睫毛遮掩着,纤长的眼睫湿漉漉的沾了点点细小晶莹的水珠,不安地微微颤动着,凭添了几许平时很少表露出来的脆弱。 江杰云的目光不由得被其所牢牢的吸引着,几乎想亲一亲那宛如扑闪在他心头的,蝶翅样的睫毛。然而最终,生怕吓着了她的他也只能喉头梗动着,抬了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艰难的勾起嘴角,哑着声音,玩笑般的轻声诱哄着,“这么乖啊,那……安小然,作我女朋友,好不好?” 安然是个老实人,老实人的情绪总不像某些异类转变得那样灵活跳脱,这会儿还沉浸在之前的思绪里,半点防备没有,只听到他在问“好不好”,便直接点了点头,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混球给她下了个什么套儿,她又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什么,这下心里的那点湿漉漉的感动立刻蒸发了个干干净净,半点水痕也没留下,睫毛一扬,直接瞪他! 江杰云可不怕她瞪,嘻皮笑脸的手臂一展,又抱住了她,还在哪儿得便宜卖乖,装模作样的热烈欢呼,“哎呀太好了,安小然,你真是太明智了,作为我女朋友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啊,到哪儿去找我这么好的人嘛~” “你滚蛋!”安然气得骂人,她刚才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后悔,多郁闷,“谁答应了?我才没答应,答应什么了?江杰云,你个混球,你少耍无赖!”“我不管,我不管,你刚才明明都答应人家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赖,这样出尔反尔,这样说话不算,这样言而无信,安小然,你伤了我的心!” 江杰云是块什么料?典型的没说他胖他就喘,一说他胖,他更喘,安然说他赖皮,他干净撒起泼来,要不是现在忙着揩油占便宜,都能立刻躺地上打滚,不过,虽然没打滚,但也没耽误他化身赖皮狗将一颗大脑袋窝在安然的脖颈边上,来回的蹭。 安然被他蹭得这个痒痒,又想笑又想暴跳,最后气得掐他,“放开,江杰云,痒死了,让你放开听着没?” 417,新的线索 安然是个老实人,老实人的情绪总不像某些异类转变得那样灵活跳脱,这会儿还沉浸在之前的思绪里,慌乱难受的自我谴责着,半点防备没有,只听到他在问“好不好”,便直接点了点头,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混球给她下了个什么套儿,她又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什么,这下心里湿漉漉的感动和沉甸甸的愧疚立刻全部蒸发了个干干净净,半点水痕也没留下,睫毛一扬,直接瞪他! 江杰云可不怕她瞪,嘻皮笑脸的手臂一展,又抱住了她,还在哪儿得便宜卖乖,装模作样的热烈欢呼,“哎呀太好了,安小然,你真是太明智了,能做我的女朋友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啊,到哪儿去找我这么好的人嘛~” “你滚蛋!”安然气得骂人,她刚才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后悔,多郁闷,“谁答应了?我才没答应,答应什么了?江杰云,你个混球,你少耍无赖!” “我不管,我不管,你刚才明明都答应人家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赖,这样出尔反尔,这样说话不算,这样言而无信,安小然,你伤了我的心!” 江杰云是块什么料?典型的没说他胖他就喘,一说他胖,他更喘,安然说他赖皮,他干净撒起泼来,直着脖子控诉着,别提多有理了。要不是现在忙着揩油占便宜,都能立刻躺地上打滚,不过,虽然没打滚,但也没耽误他化身赖皮狗将一颗大脑袋窝在安然的脖颈边上,来回的蹭。 安然被他蹭得这个痒痒,又想笑又想暴跳,最后气得掐他,“放开,江杰云,痒死了,让你放开听着没?” “不放不放就不放!安小然,人家之前是真的吓坏了,真的!”江杰云聪明的不在刚才的诱拐上多做纠缠,开始转移话题,继续一边占着便宜一边乘胜追击,在巩固战果的同时算起小账来,“而且,你也说话不算数,我们当初说好了的,就算是有些事不想说,不能说,也要直言相告,可你呢!你个狠心的丫头!” 安然觉得头疼,真的,之前隐隐做痛的心灵已经让这个涎皮赖脸的家伙给治愈得利利索索了,这会儿都快麻木无感了。尽管还有感动,却也实在提不起什么劲头来,真是感觉好累。 她把尖削的下巴用力杵在江杰云的肩膀上,报复性地用手啪啪的拍着这厮的后背,语气实在没办法真诚得起来,“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下回再有这种事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过,我觉得我也有必要跟你好好谈一谈,所以,你现在可不可以把我放开?” “下回,安小然,你个乌鸦嘴,还有什么下回,一回就把人吓死了,你还要有下回?”江杰云不依的嚷嚷。“而且,你的错误犯了一次就已经够恶劣的了,难道还想犯上第二次?” “好,好,没下回,再没下回了。再也不敢犯错误了,我认真检讨。”说是认真,安然的态度却带着明显的潦草和敷衍,“赶紧的,放开。” “不嘛,人家现在需要安慰,还需要思考。” “那就麻烦你把我放开,让我好好安慰安慰你,也让你的脑袋好好清醒清醒再思考。”安然伸手去推他,力气也使得不小,但却对江杰云没有任何影响,刚才的那一下大概由于她是真急了,激动之下力气就显得特别的大,而江杰云也没有防备,才让她成功的,而此刻这厮是成心耍赖,她的力气对他便没了作用。 不要脸,也不要风度的奸商继续耍赖,或者说是继续耍流氓,没话找话,“安小然,来,你给我汇报汇报,你们都是怎么查找线索的。” “你放开,咱们俩谈谈。” “不放,头可断,血可流,要放手,不可能。说嘛,怎么查的。” “之前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装什么棋迷,给我放开,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没听清楚,你先跟我汇报完了,咱们再谈别的,这事多重要。”江杰云一边说一边贼溜溜的转着眼珠,这位爷其实还真就是故意耍赖。他这一天过得太激动,刚才见安然那么紧张他,又那么招人疼,有点得意忘形,一没留神便宜就占多了。 听着安然这口气,想也知道这只蜗牛八成又要反弹,怎么才能保住胜利果实,怎么应对她再次要求拉开距离,并变相拒绝的谈话,他还没有想好,所以暂时只能胡搅蛮缠着拖时间。 至于说这会儿他为什么明知道安然要反弹还死抱着人家不撒手,拜托,他现在撒手不撒手,安小然该反弹也是要反弹,反正都是一个样,还不如多占点便宜是点便宜。 安然现在特别想借用环卫大妈手里的那种小铲子,然后把身上这块怎么扯都扯不下去的,名叫江杰云的泡泡糖给铲下去,扔地上。可动迁区这种鬼影子也难得见到半个的地方,没地儿找环卫大妈去,她也只能没好气的,三言两语又把他们这些日子的努力给讲了一遍。 “行了吧,江大爷,您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开小的了?”安然实在是跟这位较不起这个劲来,更不可能跟他发火,只是头疼得厉害。 “……稍等一下。”江杰云的手劲反而又紧了两分。 但安然真的有点不耐烦了,特别想上脚去踹他,手也开始使上了狠劲,“江杰云,你甭跟我搁这装傻啊,你还有完没完了?放手!” “别说话,安然,别说话,让我想一想。” 江杰云这回倒是痛快地放了手,却坐在那里,半垂着头,微蹙着眉头,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好象真的陷入了沉思。 安然斜眼看着他,搞不清楚这个混球到底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有事,放羊的孩子总是让人难以信任。 “你还记得刚才那个小子威胁我的话吗?” 安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才那位“俊杰”兄,当时她只是觉得好笑,并没有认真记住他的话,这会儿只能想起来个大概,“他不是把夏爷爷他们跟我们搞混了吗?说有人找我们?” “如果他没搞混呢?”江杰云抬眼望着安然,沉着声音缓缓说道,“安然,你想,自行车也是车,摩托车也是车,如果他说的成天骑车在这附近晃的人不是骑自行车的,而是骑摩托车的一群坏学生,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刚才的那种表现给了他我也是个坏学生的错觉,所以那个欺软怕硬的家伙才搞混的?” “可能吗?”安然歪了头仔细的想了想,觉得他的这个联想似乎有点太大胆,也太牵强了一些,“可是我们刚才明明骑的是自行车啊,他怎么会搞混的?” “不,你别忘了,他刚才光顾着看海老师了,连道都没看,自己差点没摔个跟头,哪顾得上留心我们骑的是什么车。后来我又把他给唬住了,他更没精力留心那个。而且,他当时那么威胁我,也不过就是抱着得蒙就蒙,得唬就唬的念头,蒙对了也许能免顿打,蒙不对那就挨顿揍。”江杰云说着就站了起来,“我只是这么一想,也是得蒙就蒙,蒙对了是万幸,蒙不对也没什么损失。” 安然让他满嘴的蒙来蒙去的弄得有点发蒙,仰了头去看他,疑惑的问,“那你怎么知道你蒙对没蒙对?难道还要去找那个人再问问?” 想找也找不着了吧?那家伙刚才蹿得比耗子还快呢。不过也许倒是可以去附近的工厂找找看,他当时身上穿着工作服,估计也就是在这附近的哪家工厂工作。可这边的工厂数量不少,想找一个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家伙不说跟大海捞针似的费劲,只怕也并不容易。 “是要找个人问问,不过不是找他。”江杰云顺手拉了安然一把,让她站起来,眼下有事要办,这个流氓份子的态度倒是终于又正经了起来,“你知道海老师说的那个拣破烂的老头儿住哪儿吧?咱们找他问问,没准也能问出点什么来。” 安然自然没有异议,这家伙的脑袋瓜转得果然比她这个死心眼快,虽然她依旧觉得他的猜想未免飘渺了一点,不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问问也没损失。 说走就走,两人当下便骑了车,直奔那位捡荒老人的住处而去。 拣破烂的老头住的地方比较偏,位于一条狭窄的小胡同的尽头。说是小胡同,还真是小,窄得厉害,只能勉强让人侧了身推着自行车通过,左右便再没了剩余的空间,如果迎面再来了人,就只能一个后退给另一个让道了。 如今动迁区里的住户几乎没剩下几个,倒是没了这种困扰。只是,海亦鹏个子高,身板不像安然一个小姑娘这样生得苗条,推着车子往里走的时候,就感觉十分别脚憋曲,所以,他每次来的时候便都把车锁上,放在胡同口。 两人到了小胡同口一看,果然,海亦鹏的车还停在那里,看样子这收音机还没修完。 安然和江杰云也跟着把车停在了胡同口,然后一前一后的往老头家里走。 418,似乎空欢喜 他们要找的老头并不是那种专门做收废品生意的,不过就是一个人生活,领点微薄的退休金,闲着没事的时候,一边捡点破瓶子废报纸换点零花钱一边也当锻炼身体了。正好自个儿家有个小院,平时出去捡东西也就是推着一辆旧童车,拣满一小车就慢悠悠的推回来,分门别类的堆码到院子里,一样东西攒够一小车就推到附近的废品收购站里卖点钱,多折腾几趟就买点五香花生米凉拌猪耳朵之类的下酒小菜,再打点散白酒改善改善生活。 由于老人成天到晚在这一片转悠拾荒,对此处的情况倒是少有他不清楚的,谁家谁家的孩子有出息,谁家谁家又新添了什么家用电器,谁家谁家的老婆邋遢不勤快,这种七个碟子八个碗的事要问他准没错。 安然在路上的时候琢磨了一下,如果江杰云的猜测是真的话,问这老爷子倒是比较靠谱。 事实上也是如此。 老人一听安然的问题,便痛快地证实了江杰云的猜测,这附近以前确实是有一群不良少年经常出没,也曾经撞过人,被撞的那个老太太家里都是老实人,再加上撞得也不是很厉害,跟那些半大小子也扯不清楚,吵了一架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人一听这话不由得激动起来,相互交换着兴奋的目光,脸上都流露着喜出望外的神色。老人的家里也同他住所所在的那条小胡同似的,杂乱逼仄,与其坐在摇摇晃晃的椅子里,还不如站着,无意中,这仨人就站成了个等腰三角形,把瘦小枯干的老爷子围在中间,像是怕他逃跑似的,居高临下的瞪了眼,低了头,团团的盯着老头,那闪亮而又充满希望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好容易找到的珍贵宝贝。 “诶,我说你们问这个干啥?咋这么瞅着我呢?咋了,到底咋了?”老爷子想当年年轻鲜嫩的时候,也没让人这么拿瞅金珠宝贝的眼神瞅过,更别说现在老天巴地,没个模样的时候,被他们三个看得心里实在是发毛,那猛然张大的细小眼睛里都带上了几丝受惊的神色,心说自己这随口一说,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吧? 善于察言观色,又周到体贴,跟老头关系不错的海亦鹏见把老人给吓着了,也是自失一笑,立刻出言安他的心,我们没别的意思,您也知道,我们最近一直在找那些开着摩托车撞了安然和夏老师的人,所以,听到您说确实是有这么一伙人,难免有点兴奋。 老头听了他的话,倒是放下了心,不过却更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左右瞅瞅围着自己的三个人,迟疑地问道,“诶,那个海老师啊,我咋听着你说的怎么不对劲呢?你们是不是整擦皮了,给搞错了?什么开摩托车的,我说的那些个小崽子们可都是骑自行车的,不是骑摩托车的。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那些骑摩托的,他们要是骑摩托的,我一早就告诉你们了,哪还能等到现在?” 老头这话一说,满心以为终于找到了肇事者,心情兴奋得几乎跟开了锅的开水一般沸腾的三人这下心头的那锅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以下,差点没结了冰茬儿,那些沸滚喜悦的泡泡也随之一一破碎,带着啪啪的清脆回响。 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心情大起又大落,安然他们三个的脸上多少都透着些沮丧。 默默无言地鱼贯着出了胡同口,摸出钥匙开锁推车,海亦鹏见安然明显有些打蔫的模样,怕她上火,拍了拍她的肩膀,“安然,别着急,虽然那些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不过我觉得这也是个方向。我们与其光顾着找骑摩托车的,不如也顺带着多问问,这附近平时都有什么人出没,那天那几个撞人的并不见得就是偶尔路过的,没准就是这附近的什么人。一见撞了人,惹了祸,我们又找得急,他们听到风声就不再过来了。” 安然听得眼睛一亮,“对,海老师你说得对极了,我们是可以朝这方面想一想……”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猛的一顿,心头突然一动,江杰云和海亦鹏似乎也同时想到了什么,三人交换了一下目光,脸上都现出了些凝重的意思来。 安然首先继续开口,“也许,我们应该问问老爷子,那群坏学生经常在什么时间出没,动迁之后是否还来过这里……” 海亦鹏赞同地点头,接着她的话头往下说,“他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来这里了,如果他们经常在这一带活动,那么他们应该都住得不太远,我们可以问问看,他们大约都住在什么方向……” 江杰云说出最大胆的猜测,“也许他们平时是骑自行车没错,但那天却因为某种原因骑了摩托车,因为开得过快或是驾驶不够熟练,所以撞了人,发现自己惹了祸,就不再敢来这一片了。” 安然咬了咬唇,心情再度因猜测而有些起伏,然而在经历刚才的那种失望之后,却实在对这些看似过于大胆的猜想,抱太大的希望,“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且听着希望还挺渺茫的。” 不过,转念想想,他们都已经查了那么时间不也照样没有一点线索,这注定是个不断希望,努力,又再失望的过程,在找到真正的肇事者之前,这过程必定是反复循环。如果依靠自己找到真相,就必定要习惯这种状态。 哪怕听着很离谱的线索,也不能放过,问问又不会少块肉,总比没有一点线索强。 这么一琢磨,安然倒也想开了,只是尽力是尽力,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三人计较已定,又立刻折回到老人那里,老人见他们去而复返,还以为他们是忘了什么东西,一听他们的问题,倒也细致做答。 老人的回答也算是又燃起了一点小小希望。 那群不良少年大部分住在距离不动迁区不远的另一片区域,也有部分人根本就是这一片的坐地户。平时也总是在傍晚来,有时待得不长,有时则一闹闹到半夜三更。经常出没于这里小型台球社,网吧,旱冰场,小吃店等等环境很差,人员复杂,消费也不高的地方。 听到这里的时候,安然又开始失望,这些孩子明显就是看中这里的消费便宜,环境鱼龙混杂,才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娱乐场,只怕动迁之后,是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 然而老人接下来的话证明她却是想错了。 这里开始动迁之后,那群小崽子倒是来得更欢了,各家都忙着搬家,收拾东西,人来人往的,乱七八糟,这群家伙就是混在其中,偷鸡摸狗的顺这家两块废铁,偷那家一辆破自行车的,大事不干,小事不断,周遭的人也都是看在没几天都搬家了,不愿意跟他们掰扯计较。后来,搬走人家多了,拆迁队又没进驻,大部分房子都是完好的,只是人去屋空,这些少年人有时干脆就在这里找间像样的房子住了下来,从别人家里摸点肉和菜,自己做饭吃,也不好好做,非要玩什么烧烤。 “那阵子,我总担心他们把房子给点了。这一片也没几个人家了,真要是点着了,都没人来救火,我这把老骨头都得跟着交代在这里头。”老头一说起这个来,意见显然不小,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不过,你们不说,我倒也真没注意,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是有日子没见着那帮小王八犊子了,可算是清静了。” 安然一听,小心肝不争气的猛的在胸口蹦哒了两下,急声问,“那您还记得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 老爷子到现在自然也明白三人的意图,但也不知是出于性格耿直,还是怕惹上什么麻烦,一说到这里,就显得有些迟疑和犹豫,“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我是真的没留心,可能就是最近这些日子吧?” 不过,他说与不说,对安然他们来说,其实都差不多了,只要知道这些不良少年曾经在动迁后也依然频繁出没,知道他们大致的活动范围,老人也将其中几个领头的少年的外貌特征,彼此称呼的外号,姓氏等细节告诉了他们,那么接下来的事也就简单多了。 如果那些少年是一些标准好好学生,他们要找起来还真要费上一番功夫,但这是些混迹在杂乱之地的不良少年事情反而简单多了,一来是这样的人惹的事多,留下的痕迹自然也多。二来,也是最主要的,他们只要请苏朗南叫个手下的小弟帮帮忙,很快这些坏学生近期所做的大大小小的“光荣”事迹就会被反馈回来,不用他们自己费劲苦苦寻找。 但安然也没敢抱太大的希望,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海亦鹏也是出于这种担心,便跟安然提出,这条线索在未确定下来这前,还是别跟夏老师一家提了,免得他们空欢喜一场。 安然立刻点头同意,但在点头的同时,又忍不住特意打量了海亦鹏两眼。 挺细心啊,海老师。 419,苏朗南的帮助 其实安然真觉着自己的目光还是挺含蓄的,最起码要比周芳华和郑晓两个小媒婆那成天精光四射的眼光要内敛多了。可海亦鹏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特别敏感,在安然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刚瞄到第三眼的时候,就让他给逮个正着。 被他抓了个现形的安然倒是一张脸皮不红不白的,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朝他嘻皮笑脸的一乐。被偷看的海亦鹏却是面色微红,又现出几分扭捏之态来,眼神闪闪烁烁的回避着安然投射过来的目光,甚至还有点结巴,“安然,你……你看什么?” 安然本来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可让他这明显心虚的反应给弄得,一下子想法就多了起来,看他那活似含羞小少女一般扑闪闪的眨动的睫毛和躲闪的眼神以及那越看越红的面庞,觉得实在是有趣,忽然之间就理解了自己的老师夏微夏女王,怨不得她最近把逗弄海老师当成了新开发的最大乐趣,原来欺负老实人的滋味是如此的让人感觉舒坦愉快。 她这么一面想着一边就抿了嘴角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慢吞吞的眨眨眼,表情甚是天真纯洁而且无辜,自觉就跟小白羊羔似的,“没看什么呀,海老师,您以为我在看什么呐?还有啊,您的脸怎么红啦?热哒?”总不会是精神焕发吧~ 海亦鹏叫她这么一挤兑,本来只是稍稍有点红的脸,一下子跟刷了漆似的,红了个彻底,语无伦次的,“是,天热,太……太热了。我要走了,要走了,去医院。” 说完,也不等安然有所回应,或者说是生怕安然有所回应,那动作比之前那位“英杰”兄还要利落麻溜儿,长腿一跨,急匆匆的狠踩两下,箭一般的从安然他们身边冲了出去。 他骑得太急,这边路上到处堆积着搬迁过后的各种垃圾,车轮压到了路上的砖头瓦块,狼狈地拐了好几拐,得亏着他身高腿长身手敏捷,才算是保持了平衡,没跌个跟头。 安然目送着海老师插翅一般飞奔远去的身影,自顾自的嘿嘿坏笑,心想,唉呀呀,怨不得过去那些有钱的公子哥总喜欢满大街调戏人,嗯,这滋味,美~ 然而,事实证明,人是不能起坏心的,报应总是来得那样的快。 安然这头刚笑吟吟地把海老师给“看”走,一转头就对上了某人那专注得近乎热烈的目光,好像在看什么特别心爱的宝贝似的,幽深的眼里含着满满的笑。她倒是被他看得僵住了弯起的唇角,眨了两下眼,却回避不开那家伙仿佛如影随形的目光,干脆扬起眼睫,瞪了过去,用恼火来掩饰脸上涌起的热意,“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她的这点伎俩自然被江杰云一眼就看透,笑嘻嘻的,“好看,当然好看,我们家安小然最好看了!” 这话真心是实话,安然之前调侃海老师的时候,那弯着的,笑盈盈的眼,粉红色,微微上扬的唇,不时闪动的弯翘睫毛,眼神流转间,又是狡黠又是可爱,让他想起海老师养的那只小胖猫,淘起气来,总是先试探着伸了毛茸茸的小爪子,飞快的碰触一下,又敏捷的收回,歪着头,用那双明亮的圆眼睛观察一下你的反应,看到你没恼,它就再碰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那一刻,他是真希望某人变成小胖猫,那样就可以把她抱进怀里,好好的亲上两个。可转念一想,又不成,真变猫了,岂不是亲了一嘴的毛?她的绯红透白的脸颊看着那样娇嫩好看,他觉得那滋味八成也跟玫瑰花做的雪糕似的,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甜味,上一次光顾着紧张害臊了,都没尝出味道来,想想都后悔死了,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嘛…… 安然被他这么一说,更加的恼羞成怒,再度几乎要暴走,嘴还笨,反过来,倒过去,就这一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这话说得江杰云忍不住想笑,板着板着,依然两眼满满的笑意,安然被他笑得嘴都快发抽了,到底又憋出一句来,“回家,吃饭!” 江杰云见安小然炸毛,立刻可乖了,一叠声的附和,“好好,咱回家吃饭,吃饭哈。” 安然昂着脑袋,烧着个酷脸,心里却悲愤,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厮的语气好象在哄学龄前儿童,哼,本姑娘心理年龄比你大! 于是这位心理年龄一大把的学龄前儿童安小然同学别别扭扭的把嘴闭成了个蚌壳,一路沉默不语的埋头猛骑,江杰云倒也不费什么力气轻轻松松的跟在她在身边,一会儿就说两句话逗逗她,她只是咬着牙,木着个脸不吱声,偏落在某人的眼里还挺有娱乐效果,怎么看怎么有意思,所以,王八瞅绿豆对眼,还是很有道理的。 两人骑车回到了家里,姜成卓和赵真旭还没回来,打了电话回来,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想必是在夜市里解决。江杰云正好利用饭前的时间给苏朗南打了个电话,把安然遭遇车祸的事说了,又拜托他帮忙查一查那些不良少年的事。 这种小事对苏朗南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虽然与安然没接触几回,但大概借了手艺的光,对她的印象还正经不错,一听江杰云这话,立刻满口答应,并保证说,就算那车祸与那些不良少年无关,查找肇事者的事他也义不容辞,敢撞了他苏某人的老妹,不声不响的就跑了,他肯定不答应。 江杰云也会说话,谢谢苏哥帮忙,等过些日子水落石出了,让他家安小然好好做几个菜,请苏哥吃饭。 苏朗南却笑了起来,打趣他,怎么,这才几天没见,就成你家安小然了?听你这话这是名份已定了? 苏朗南说得所谓正中靶心,简直诛心,江杰云嘴还挺硬,别管早晚,总归是我家的! 苏朗南喷笑,得,看来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哥哥给你鼓劲,加油哈,我们老妹人靓手艺好,你可得加把劲,可别让别人给追跑了,到时可别说哥哥笑话你不中用。 江杰云听得咬牙,他这是鼓劲吗?他这是赤果果的嘲笑好吗? 一直等到江杰云和安然吃过了饭,把碗筷都收拾完了,姜成卓和赵真旭才拖了大包小包的零食,腆着肚子进了门,正赶上安然泡好了茶,两人也顺势坐在桌边,喝起了现成的消食茶,目前无大事,自然又落到了这场无妄之灾上。 姜成卓和赵真旭陪着周芳华和吴泽荣逛了半天的夜市,四个人的话题也大多是围绕着这场车祸和查找目击者而展开的,一圈夜市下来,两人对这一系列事件的来龙去脉都已经基本了解。 而江杰云和安然也把他们今天所掌握的情况告诉姜成卓和赵真旭,也许是未经过之前寻找线索的各种困难,也许磨砺经的多了,不把这点难处放在眼里,两人对这条新线索比安然要乐观得多。 “我觉得有门!”公鸡兄摸着下巴,一脸的莫测高深状。 “哦?为什么?”安然虚心请教。 “直觉。”公鸡兄依旧高深莫测。 “啊呸!”安然和赵真旭异口同声。 “这话说得还不如放屁有味呢!”赵小胖继续攻击。 “操,你嫌没味,我这就憋出个屁来给你享受一下。” “不用憋了,你这不是正放着呢吗?” 这两人一回家,屋里顿时比平时热闹了好几倍。 “肃静,肃静啊,你们俩。”江杰云见这两块料都要开始近身肉搏了才装模作样的敲敲桌子。 江杰云的话重点是奔着赵真旭去的,依旧是关于查找线索的事,“我们得按多手准备,苏哥那边没回信之前,咱们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不能可这一棵树吊死。安小然说得对,我们争取得把网络这一块利用起来。” 江杰云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实际。 他们的产业,尤其是书店和网吧这两块这几年来因着一直致力于企业文化,形象和无形资产方面的经营,有自己的企业网站,有自己的客户圈子和客户群,还特意准备了场地定期举行各种讲座和交流,这两年随着国际上大型网络游戏的不断发展和半职业化的倾向,他们还会定期的举行一些小型的电子竞技比赛。 值得一提的是,在目前国内的电子竞技发展过程中,只有在一些发达地区的一线城市中刚刚得到初步的萌动,有一些不是很正规的中小型比赛,参赛的选手也都是一些年轻的玩家,而非职业化的运动员。 在东北内陆地区中,别说是锦岭这样经济欠发达的偏远小城,就连本省的省会这样的大城市也没有商人将目光投注在这个被绝大部分人都不屑一顾的地方。 江杰云三人此时倒也没想着发展什么电子竞技,更没想着靠这个赚钱,只不过是觉得举行这样的小型电子竞技比赛,可以带动扩大他们网吧的知名度,听着好听,看着像样,便于装B,方便他们打造自己的企业独特的文化和形象。 420,网络求助和建议 “这话说得还不如放屁有味呢!”赵小胖继续攻击。 “操,你嫌没味,我这就憋出个屁来给你享受一下。” “不用憋了,你这不是正放着呢吗?” 这两人一回家,屋里顿时比平时热闹了好几倍。 “肃静,肃静啊,你们俩。”江杰云一直等到这两块料都要开始近身肉搏了才装模作样的敲敲桌子,“同志们,现在开始开会,请认真听讲。” 江杰云接下来的话主要是针对赵真旭讲的,依旧是关于查找线索的事,“我们得按多手准备,苏哥那边没回信之前,咱们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不能可这一棵树吊死。安小然说得对,我们争取得把网络这一块利用起来。” 江杰云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实际。他们的产业,尤其是书店和网吧这两块这几年来因着一直致力于企业文化,形象和无形资产等方面的经营打造,有自己的企业网站,有自己的客户圈子和客户群,还特意准备了场地定期举行各种讲座和交流活动,这两年随着国际上大型网络游戏的不断发展和半职业化的倾向,旭日连锁网吧那边还会定期的举行一些小型的电子竞技比赛。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国内的电子竞技只有在一些经济文化发达的一线城市中刚刚得到初步的萌动和发展,有一些不是很正规的中小型比赛,参赛的选手也都是一些年轻的玩家,而日后那些专门职业化的运动员。 在东北内陆地区中,别说是锦岭这样经济欠发达的偏远闭塞小城,就连本省省会这样的大城市也没有商人将目光投注在这个被绝大部分人都不屑一顾的新兴领域。 江杰云三人此时倒也没想着发展什么电子竞技,更没想着靠这个赚钱,只不过是觉得举行这样的小型电子竞技比赛,可以带动扩大他们网吧的知名度,听着好听,看着像样,便于装B,方便他们打造自己的企业独特的文化和形象。 真正实施起来,也再次证明了他们的眼光,他们举行的这种小型电子竞技比赛,虽说规模很小,无论是规则还是设施,亦或是观念,竞技水平等等方面都还很初级,也不正规,但架不住在本省,他们举办的这种四不像似的比赛却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什么事就怕走得早,尤其是在资本市场上,早一步占领市场,并能不断的稳步前进,得到的利益自然也大,哪怕再有后来者,想要从他们的嘴里抢食,也是不容易了。 也因着他们举办的小型电子竞技比赛,使得他们的网吧在省内都开始日渐小有名气,每到举行比赛的时候,还有一些发烧玩家自费打着飞机,火车,长途汽车从省内各地呼朋唤友而来,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甚至不是参赛的选手,只是一群有钱亦有闲的围观党。 由此也奠定了他们的连琐网吧在本城网吧业中的江湖地位,也许他们不是实力最强的,资金最雄厚的,但要论起在玩家之中的知名度却是最大的。 这样的知名度除了如他们所愿的树立了良好的企业文化和形象之外,也带来了很大的经济利益。 而在年初的那场兄弟相杀的风波之后,再次开业时,也证明了江杰云他们多年以来注重打造企业文化和形象的诸多好处,以此为基础通过举办一系列新的活动和实施一些新的举措,不仅得以使他们的整体产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再度复苏,呈现出一片蓬勃发展的势头,也给进一步的发展定下了一个良好的起点。 现在,江杰云便想着利用自己手里拥有的网络优势,来寻找这次车祸的目击者和肇事者。他和安然想的一样,以现在目前网络发展普及的程度,以及此时人们的固有观念,想单纯直接的从网络方面获得有效的帮助还有很大的难度,也不太现实。但对他们来说,借助自己多年以来在客户群体中的影响力和精心打造而成的客户网络,却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获得大量的回馈信息,也是值得进行努力和尝试的。 所以,江杰云的意思就是让赵小胖通过网络向他们各个产业的客户群进行各种方式的求助,看看是不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他们要找的人,或是请大家帮忙想一想是否有其他一些更好的查找线索的方向和方向。 不管怎么说,群众的智慧和群众的力量都是巨大的,因着他们手里产业的多样性,也就造成了他们的客户群涵盖的社会阶层的广泛性。来自不同职业和阶层的人有不同的思路和方法,没准还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和意见。就算是最后都没用上,反正是现成的资源,连钱都不用花,不用白不用。 涉及网络的工作一直是赵小胖领导的工作室在负责,这方面他比较有发言权。在赵真旭和姜成卓看来,无论是从哪方面论,安妹妹都是自家人,自家人的事就是自家事,自家事当然要特别认真的对待。四个人说到这里索性移师到对门江杰云他们家,围在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敲起计划案来。 既然要做,就要做得用心,做得努力,做得漂亮,做出专业水平来,这样才能收获更多的反馈和信息。 说到专业,安然却灵机一动,提出一条建议来。与其把这次发布的求助当做一个突发的偶然事件来做,不如借助这次机会,将事情长久的做下去,让更多的人获益。 “就是比如,设立一个专门的网站之类的东西,哦,现在是起步阶段,可以弄成个群什么的,主要的目的是让客户们也可以利用这个资源进行互助,比如,可以交换二手货,可以进行法律援助,可以进行事务咨询,可以介绍工作,可以交流某些方面的信息什么的。” 安然说到这里停下来,努力的想了一下现在是否已经有了这方面的专业网站,不过再一想,不管是否有,反正她的提议只是针对这些客户群体内部的。 与其一直感叹目前的网络上缺乏互动和互助,不如干脆从自己做起。既然身边有这种资源,资源的拥有者又愿意提供帮助,那就索性借此机会在小范围内更有效的开展这种形式。 希望这样做起来,不仅自己可以获得帮助,也可以反过来帮到别人。而从经济利益方面考虑,更能进一步巩固和扩展江杰云他们的客户群,极大的扩大他们企业的影响力,甚至可以将各不相干的客户群体合而为一,利用这件好事来树立自己的公益形象,以江杰云他们的能力不需要费多大的精力,却可以收到不错的效果。也算是一举多得的事吧。 江杰云这三个奸商是多灵光的脑袋,一点就通,安然不过才刚说了几句,他们的思维便已经跑出了老远,目光灼灼大亮,面上立即是一片兴奋之色,语速急促的讨论起来,他们的默契足,一句话不用说得完整,三五个字足矣,议论的速度飞快。 安然有自知之明,也不插嘴,笑着坐在一旁看着他们。 他们的眼光自然要比安然着眼得更加长远,在江杰云三人看来,仅把这个点子用在壮大客户上,太过可惜,太过浪费。 完全可以更进一步,发展成专业性的网站,进行多方面的经营,面向各种想获得帮助的群体,并以某些形式对可以给别人提供帮助的网友进行鼓励,这些人可以把这些鼓励积攒到一起,凭借这些积累优先获得别人的帮助……等等。 一时间无数的想法和点子有如潮水一般,疯狂的涌进这三个奸商的脑子里,与想法和点子一起蜂拥而至的必然还有巨大的经济利益。 “天啊,安妹妹!”公鸡兄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高举着双手,仿佛在承接着满天撒下来的钞票,两只眼睛的瞳孔都在滚动着货币的符号,源源不断地放着逼人的绿化,两腿一屈,跟青蛙似的一下子蹿蹦到安然的面前,疯狂的展开臂膀就朝她扑了过去,“你真是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太可爱了!!!来,让哥哥亲一下!” 安然被他那副为钱疯狂的财奴德性逗得大笑。 这只死爱钱的钱串子这会儿显然是让满脑子的钞票金点子给烧着了,乐得简直失去了理智才如此不管不顾的热情奔放。 不过,没奔起来。 还没等安然笑着推开他,某人已经老大不乐意的维护自己的所有权了。 江杰云好气又好笑的一把揪住这只疯鸡的脖领子,“嗨嗨嗨,干嘛呢,干嘛呢?高兴归高兴啊,不许随意动手动脚的。”顿了一下,更加着重的强调,“当然,动嘴更不行哈!” “鸡动”的公鸡兄这才终于回复了一些理智,连忙朝江杰云和安然傻乐,“抱歉抱歉哈,激动大了,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 江杰云拍拍姜成卓的后背,语重心长的道,“无意的就更不行了啊兄弟,端正思想,严肃态度。” 421,苏朗南的好消息 “就是,就是!”赵小胖一张胖脸乐得都发了光,这正是可以给他大展拳脚的机会,网络又是他最热爱的领域。不过,他表现快乐的方式可跟公鸡兄不一样,这位爷是酷爱起哄,一听江杰云这话立刻乐踮踮跑过来凑趣吐糟,“姜成卓,你个臭流氓!” “赵小胖,你的思想才不纯洁呢,龌龊,太他、妈、的龌龊了!”公鸡兄立刻骂回去,“边儿去,边儿去,你就会瞎起哄,老大还没说什么呢,你嚷嚷个屁啊!” “老大不说什么,那是厚道,重情义好吗?我这是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好吗?”赵小胖振振有词。 这两个家伙说着说着,便又扭打到了一起。 让安然说,这两块料是高兴也掐,不高兴也掐,两个小光棍,阴天下雨没孩子可打,闲着也是闲着的时候,这二位就拿掐架当娱乐项目掐着玩。 不过虽说这二位互相挖坑吐糟好象口无遮拦,但是自从江杰云向他们坦承自己要追安然之后,虽然四人之间对这件事都是心知肚明,但姜成卓和赵真旭却从来没有在安然面前开过任何玩笑,更没在其余几位好友面前露过一点口风。 这也是两人谨慎和体贴的地方,一方面自然是怕安然感到尴尬,不自在,所以,虽然这二位狗头军师在背后总是急得不行不行的,鬼主意一个接着一个的,靠谱的,不靠谱赶着拨儿的往出冒,但是当面却是一副瞪着眼睛装瞎子,毫不知情的模样。 另一方面,这两个天生无底洞肚肠的吃货也是装了一肚子的小心眼,生怕他们的起哄和干预会扰乱了江杰云的追求计划,一个不慎就影响到了关系他们一辈子的“白吃”大计,所以,尽管有时候他们跟着江杰云的屁股后头,眼瞅着安大厨在那边各种拒绝,把他们给急得什么似的,恨不能自己亲自替江杰云上阵,却也不得不强行按捺住急切的心情,把嘴巴闭得死紧死紧。 这会儿两人兴高彩烈的掐了一阵,便又开始重新琢磨起计划案来。 由于安然的提议,使得之前的计划案必须推倒重做。 要真正把相关的网站运做起来,需要花费相大的力气和相当长的时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而眼下的事则是亟待解决,不能死等着网站建立,如果一门心思要等个四眼齐,只怕到那时黄花菜不仅凉了,大概都要馊了。 不过,虽说不能把事情计划完全,却可以由着这次的求助为契机,为将来网站的营造一个良好的开端,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这样一来,就必须考虑得更加慎重和周全的了。 安然只是提了个建议,将来他们想怎么规划,怎么实施,怎么做大做强,她就管不着了。 至于这次求助也是他们愿意怎么搞就怎么搞,相信以这三个奸商的聪明机灵劲儿,肯定会做得十分漂亮,她这样的还是别在一旁添乱了。于是,很放心的直接把事情丢给他们,甩手而去。 无论接下来该怎么寻找线索,定位方向,时间已到了六月,作为一名学生来说,都应该把主要的精力收回来,准备期末考试了。 尤其是现在他们的班主任被撞进了医院,无聊到开始调戏大龄男青年,而他们的暂代班主任却已经在马不停蹄,磨刀霍霍地制作起成绩档案,用班里同学的话说,这位马王奶奶已经把油锅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期末成绩一出来,就把他们这些学生带学生家长们一齐扔油锅里,开炸了! 虽然安然觉得同学的这种说法,听起来马老师不像马王奶奶,倒更像地府里的马面奶奶,但不管怎么说,目前,她也确实要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期末总复习中去。 不仅是她,江杰云更是如此。 在马王奶奶手下,只有获得一个亮眼的好成绩,才能获得自由,尊重,方便……等等各种好处,一份出色的期末成绩单比免死金牌的功能还要强大,还要实用。 就这样,他们的学习小组再次聚集到了一起,放学后和周末的时候,大家都聚在一起,开始进行考前冲刺。 由于这次的车祸,几位好友在追查线索方面都占用了大量的时间,而江杰云几人也由于帝都之行花去了不少时间,因此现在临阵磨枪的突击便显得尤为重要。 好在,这种集中学习的方式对大家来说已经十分熟悉,就连每个人的分工都不用多说一句废话,谁善长什么,不善长什么,该做什么,需要加强什么,全部都心中有数,已经形成了类似流水线一般的流畅作业方式。 学得太晚了,回家不方便,几个人就干脆直接留宿。 安然的床上能睡两个,地台铺上厚垫子,还能再睡两个。至于吴泽荣同学,则直接去对门江杰云他们家的地台上,那是他专用的临时床铺。 就在他们全力以赴准备开展红红火火考前全面大复习的时候,苏朗南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苏朗南当初的话说得漂亮,事办得更漂亮。 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几乎有关于那伙不良少年的所有相关资料便都送到了江杰云他们的手上。 让安然大感意外又大感惊喜的是,这一回居然让江杰云给蒙对了! 别说安然意外,其实江杰云自己对他的猜想也没抱太大指望,他没有对安然说的是,原本他是想如果蒙错了,就从这些日常出没于这一片的不良少年的嘴里再套取一些情况,也不算白折腾一回。当时是怕她会觉得失望,所以放在心里没说,现在一切的顾虑和打算也都不用考虑了。 据苏朗南说,他的人找过去的时候,只不过稍稍吓唬了两句,那几个小东西便立刻吓得把什么都说了,连几岁几岁尿床被老妈打,几岁几岁偷水果糖跑得太急摔断门牙的事都给招了出来,他一点都没浪费,全让人给记了下来,送给老妹,让她解解气,顺便图一乐儿。 安然满头黑线的翻看着手里那些异常齐全的资料,心目中十来年后黑道传奇精英的形象再度有了一种微妙的扭曲感,几乎找不到词来形容,只能说,他能跟江杰云那几块料混在一起,看来决不只是因着救命之谊和利益合作的关系,臭味相投八成也是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不过,安然现在真心对那些不良少年几岁尿床的“光辉”事迹兴趣不大,或者说是,等到以后有闲情逸志的时候再看也不迟——好吧,她承认,她也有那么点恶趣味。 总之,在眼前,她只对把她和夏老师撞倒了便掉头就跑的家伙有兴趣,也只想从这些人的嘴里详细的了解具体的事情经过。 事情说起来,倒也简单。 就像拾荒老人说的那样,这些不良少年都是拆迁区附近几所中学、高中、职高以及一些中途辍学的坏学生,凑在一起的狐朋狗友,平时里逃学,打架,小偷小摸,惹事生非。 拆迁区里都是平房,一些台球社,网吧,小吃店之类鱼蛇混杂的地方收费便宜,所以时间长了,那里就变成了他们经常出没的地方。 等到那一片的座地户搬迁开始,他们又像是发现了一处自由乐园,既可以偷拣些东西换零花钱,又有了可以自由玩乐胡混的房子和基地,便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其实拿到这份资料的时候,安然细细回想起来,某些当时被她忽略的记忆片段也再次从大脑角落里被翻找了出来。 说起来,对这些坏孩子她也是有印象的。 她和吴泽荣前后几次去拆迁区那里采风拍照还曾经远远看到过他们一次,两人当时觉得这些人瞅着就不像是善茬儿,怕撞上他们吃亏,所以,立刻小心绕道避开了。 因着那时只是匆匆避开,所以并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后来更是由于出了让人印象深刻的车祸,这一部分的记忆便也被遮盖深埋了起来,哪怕之前江杰云有了这方面的猜想,她在一时之间也没能想起来。 车祸发生那天,其实是几个少年第一次骑摩托车。 他们当中的一个孩子在动迁区附近的一家规模很小的修理门点打工,店主与他有些亲戚关系,只雇了他一个小工,不好意思管得太严。 正好那天小店里刚收了一批大活,给几辆半旧的摩托做维修养护。都是些问题不大的小毛病,店主处理完后,恰好赶上有事,便先走了,让那个打工的少年在店里值班,到点关门。 打工少年一个人待着没意思,又存着显摆的心思,就给一个朋友打电话,让他去找人过来陪他,并说店里接了大活,有好几辆摩托车呢,赶紧过来长长见识。 接电话的也是个好事的,立刻就联络了几个特别要好的,没多大一会儿就凑齐了,呼啦啦的跑了过去。 对于某些半大孩子来说,摩托车这种冷硬中又透着野性和暴力的机器甚至比汽车更让他们感到着迷,更能激发他们血液之中那种冲动的因子。 422,事情经过 虽说店里的这几辆车不过是比较普通的旧摩托,但对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城少年来说,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几人眼睛放光的围着那几辆车子转来转去,反复抚摸,各种感叹。不多时便有人提出,反正现在老板也不在店里,他们把车子偷出去,玩一会儿,然后再悄悄的送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过把瘾,怎么样? 这个提议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那个打工的少年犹豫了一会儿,便也同意了。 他们之中,只有那个打工的少年因着在店里工作的关系,经常接触机械,开过几回摩托。其他人则都是真正的第一次试开,还需要打工少年手把手的教着,才能让这几辆铁家伙顺利的跑起来。 到哪里去练习试开,是没有异议的,自然是他们的老基地,那片拆迁区。 这几个少年在最初其实也还算比较有自觉,知道自己的车技完全操、蛋,根本就没开过,得先找个人少的地方学上一学再上路。 只是他们的这种自觉可不是出于什么安全考虑,主要是怕丢人现眼,有损他们威风霸气的个人形象。 经过了在拆迁区里小半个下午的折腾,几个人便觉得自己的驾驶技术已经算是过关了,于是自信心开始膨胀的他们就想着去大马路上试试。 距离拆迁区最近的,又正好车流稀少的马路自然就是出事的那条二级马路。 几个自以为技术了得又迫不及待地想在马路上享受速度快感的家伙从胡同里窜出来的速度好似喷涌的泉水一般充满四射的激情。 但是很遗憾,他们的激情也就在冲出来的那一刻迸发了几秒,接下来立刻被一场车祸给浇灭殆尽——安然倒地,夏老师被撞飞,彻底让他们体验了一把刺激到血液凝固,心脏停跳,呼吸不再的滋味。 安然看到这里已经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哭笑了,真不知道她和夏微这是什么运气? 恰恰应了那句话,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她们俩的点子就是那么正。 不早不晚的正赶上这几块料冲出来想撒欢的时候让她们给撞上了,更准确的说是把她们给撞。 完全彻底的无妄之灾。 几个人见闯了祸,立刻就慌了,尤其是那两个直接撞了人的,别说是拿主意,当时腿都软了,眼泪也下来了,一边哭一边嚷嚷着不想坐牢。 打工少年也是怕得不行,是他把车子偷出来借给同伴开的,现在撞了人了,他也难辞其咎,需要负什么样的法律责任他是不知道,但不用想也知道,要是让他的那个亲戚店主知道了,非得往死里揍他不可。 不过,也还有几个主意大的,脑筋转得快,见安然昏倒了,夏微更是人事不知,这会儿周遭既没有往来的车辆,更没有行人路过,可谓是人不知,鬼不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趁着此时跑路,难道还等着有人来抓吗? 那三人一想有理,立刻抹抹眼泪,定定神,也不敢再走这条马路,生怕被什么人看到,专拣着动迁区里那些七拐八弯的捷径走,这一回他们倒是学乖了,哪怕动迁区里一片荒凉,几乎不见人迹,却仍不敢再疯骑疯跑,把车子骑得平平稳稳,老老实实。 可祸已经惹下了。 好容易把车子骑回了店里,几个人又连忙对着车子又擦又洗,生怕被人看出什么痕迹来。 处理好车子,他们又聚在一起研究,彼此约定这件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就连平时跟他们玩在一起的那些铁哥们儿也不能透露半个字。 他们是真的吓坏了,一个个的面色如土,总觉得安然和夏微沾了血的脸和身体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更怕的是,如果她们就这么死了,他们这就算稀里糊涂的背了两条人命在身,那可是要坐牢的,越想就越觉得害怕。 第二天,摩托车的主人来到店里取车,没有看出任何异样,顺利付钱走人。 这让打工少年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告诉了几个朋友,他们虽然对法律并不了解,但也知道这下最关键的证据算是没了。 但还是害怕,尽管他们算得上是坏孩子,平时打架盗窃的事也没少干,但干些上不得台面的坏事和手上沾上人命是两码事。 自从事情发生之后,他们便成宿成宿的做恶梦,梦里一片血红,不是在疯狂的擦洗车子,就是真相以各种形式大白于天下,他们被反复的投入监狱,偶尔安然和夏微还要顶着一张布满鲜血,五官模糊的脸来找他们索命。 白天的时候,也总是生怕别人的眼光落到自己的身上,甚至听到旁人走路的声音都觉得心惊,就怕被警察找上门来。 一开始他们不敢四处打听,生怕因此被人怀疑上,可过了几天,看到风平浪静了,又按捺不住,乍着胆子跑到那边去探消息。 这一探正好就遇上了夏爸爸夏妈妈率领的那些老年侦探团正在周围寻找目击者,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往那片去晃了,并找了无数的理由阻止经常跟他们混在一起的小哥们儿也不要再到拆迁区去活动,生怕被人看到会把他们这群人跟那天的车祸联想起来。 但得知安然和夏微都性命无忧,他们还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是不会背上人命了。 眼见着,事情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安然他们白天晚上的询问查找,至今也没找到他们的头上,他们便开始有些放下心来,觉得这事大概算是侥幸过关了。 也许是天网恢恢,也许是他们的运气到了头,让安然他们遇到了那个爱看希奇的眼贱嘴更贱,欺软怕硬的工人,又正好赶上江杰云气不顺的时候想找人麻烦,之后恰好又是他为了拖延时间想鬼主意非得磨着安然把之前寻找线索的事再给他重说一遍,然后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让他的脑内灵感一闪,大胆的想象了一下,这才有了后面的一连串追问查询,可以说是一系列阴差阳错,歪打正着的结果。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 虽然直接的肇事证据已经被抹平,但是只要肇事人自己主动投案自首,警方是不会在所谓的直接证据上多做纠缠的。 至于说那几名肇事者会那么有觉悟的主动投案,想也知道,不会是真的心甘情愿,良心发现。但有苏朗南这个未来小城的黑道教父在,他们想没觉悟都不行。与其落到苏老大的手里,对他们进行再教育,还不如主动投案来得安全。 再后面的事,安然几人这边忙着备考复习,便不再关心参与了,自然有安、夏两家的家长外加夏老师和海老师这些成年人研究做主,不断跟进。 如今肇事者已经抓到,心里高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算是彻底的落了地,他们这些马上就要进“烤场”的学生们正可以没有任何分散精力的干扰,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备战备考状态,一时间是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读教科书。 做为一名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战士安然同学自重生之后,除了中考那一次关键的考试之外,几乎很少为考试感到紧张,而这一次,却真的有了那么一点忐忑之感。 不仅是为自己的成绩紧张,更为江杰云的成绩担心。 夏微在的时候,江杰云就算偶尔考场失利一把,谁也不能说什么,换到马王奶奶这里,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 可这世上哪有常胜的将军,每次考试都能牢牢的霸占着第一的位置。 一中还不同于一般的高中,以江杰云的脑袋到了普通高中也许真能做个万年老大,年级榜首,但是一中的学生,除了一些靠托后门,走关系进来的,大部分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进来的,都曾是各所中学中的佼佼者,论头脑哪个都不差,而且人家又是一份心的在学习,哪像江杰云这边学习那边还要顾着自己的生意,一心多用。 第一学期期末,他虽然还是年级榜首,但也是险胜,而且还占了补考的便宜。 而这学期,江杰云为了收拾年初那场残局,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光帝都就跑了好些次,这一次期末,如果真的被拉下榜首的位置,马王奶奶德高望重,要真是跟校领导说点什么,虽然凭着江杰云的成绩和关系网大麻烦不会有,但只怕也能生出点小麻烦来。 然而这份担心安然也只是藏在心里,没对江杰云说,更没询问他是否有把握能在期末取得好成绩,自己的紧张还来不及消化,何苦再给江杰云添上一重压力? 为了消除这种紧张,安然的方法是更加玩命的学习,也更加玩命的做好料。 想要马儿跑得快,就得让马儿吃得好。 当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安大厨心下便生出几分凄凉来。 她原本是多正直,多艰苦朴素的一个人啊,现在却已经被某些不吃肉会死星人给同化了,居然产生了这种完全吃货的逻辑和思想。 423,考前,考后和家长会 更让安然对自身属性倍觉伤感的是,这招儿对消除压力还真挺有效。 吃得一美,心情便好,心情一好,学习效率也就提高。 于是,吃的好,学的好,心情好,睡眠好,由此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周芳华和郑晓这两个小馋嘴巴儿一见有好吃的可吃,这下干脆不回家了,又能学习,又能吃好料,还能跟好友同榻而眠,虽然复习累了点,却也有一种别样的幸福啊~ 两个小疯丫头在安然的床上快乐地打滚,边滚边嚷嚷着,她们愿意上交伙食费,就赖这儿,不走了。 这俩姑娘不走,楚飞飞和吴泽荣自然也跟着留了下来。 然后安大厨又悲哀上了,看看,看看,这俩孩子已经被同化成地道的小吃货了!她觉着自己这是误入吃货行星了,要么干脆结交的就是吃货,要么结交之后被慢慢同化成吃货,总之,她的身边就围绕着这样一群吃货,各种款式,各种类型。 在吃货行星上,吃饭绝对是大事,一到饭点,就见几个人一齐忙活,择菜的,洗菜的,递给调料的,端盘子的……这种事以前他们也常干,早有一套分工,吃的,喝的,流水线似的从厨房有序的传递到餐桌上,非常序速。然后一齐坐在桌前,埋头痛吃。 就这么拼命的吃,拼命的学,把自己的脑子和肚子一起塞得满满的,安大厨觉得自己做为烤鸭,烤火鸡之类的食物是时候可以送进烤箱里开烤了,只要拿握好火候,保准皮香肉嫩,浓香扑鼻。 怀着这种对美食……咳,错了,是对成绩的美好向往,安烤鸭……咳,又错了,安然同学揣着满满一脑子知识和一肚子美食进了考场。 其实对于高一二班的同学来说,考试并不是最折磨人的,最让感到焦灼又忧伤的还是考试之后,该怎么去面对马王奶奶的问题。 马王奶奶可不管这些破孩子忧不忧伤,在她的观念里,一切忧伤,痛苦,烦恼,郁闷……等等,等等的负面情绪都是没事闲着,吃饱撑着了闹的,想改变这些不积极不向上的思想唯有学习,总结,再学习,再总结,不断的前进,前进,再前进,让思维忙起来,让手和头脑都活动起来,人一动起来就再没有那些为赋新诗强说愁的闲心和劲头了。 考完试就以为完事大吉了?抱着爱咋咋地的念头得过且过,放手不管? 一般来说,出了考场的学生都是这么想的。 可到了马王奶奶这里可不成。 考试结束后,第一次事,要学会估分,精确的。 听起来好象估分谁都会,但对像马王奶奶这样在应试教育体系中浸淫了多半辈子,极富经验的老手来说,什么事到了她的手里都有很多宝贵的经验可循。 “算算你们还有多少时间就要高考了?趁早把这个练习好,现在把方法教给你们,以后不管大考小考都要按这个反复练习,慢慢的就摸到窍门了,越熟练对你们越有好处。你们要用心,事实上,现在开始学就已经晚了。”马老师对着一群好似被喷了农药,奄奄一息的菜青虫一般的学生们说道。 安然觉得马老师说得挺有道理,传授的经验也挺宝贵的,对知识的追求并不算是热衷,却对最后的成绩挺热衷的家伙来说,十分有用,于是,再度掏出她的笔记本奋笔疾书。 也有的同学感觉挺不以为然的。 可是为然,不为然,有马王奶奶在那儿镇着,想享受考试后的放松是绝对不可能的,对这些烤鸭们来说,真正的烤验才刚刚开始,从估分做起。 估完分,这些烤鸭们的苦难还没有结束,还要总结错题和考场经验。 照说这事应该等待成绩出来了,试卷发回个人手里再来总结。 但马老师的意见是,这种总结,最好做两次,一次是现在这样,答案没有出来之前,只凭感觉来做,这样更有助于学生对自身经验的总结和把握。答案出来以后再做一次,这次的总结更加的直观和客观。 好了,高一二班的烤鸭们青着一张张惨绿的小脸刚刚把经过马王奶奶的严格把关后的经验总结一笔一画的写到自己的成绩档案上,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新鲜出炉的期末成绩已经一脸狰狞的朝他们深情凝望了。 这下肉戏终于登场了。 啥也别说了,依旧还是总结,各种总结。 本来以为自己只剩一口气在的学生们在死了活,活了死,死去活来的折磨后泪奔地发现,靠,怎么还有一口气在,苍天啊,你干脆让我死透了算了! 然而真正的高、潮却是家长会,那才是重头戏中的重头戏。 不过,在那之前,成绩已经公布,成绩排名也出了结果。 让安然感到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是,江某人再度登顶年级冠军宝座,虽然只比第二名领先了二点五分,真真正正的险胜,看得让她都替这位爷好好抹了一把冷汗。 可以想见那第二名看着这样的分差时,心里该是何等的郁闷,就差区区二点五分就可以把这个家伙从第一名的位置拉下来,踩在脚底下——好吧,安然承认,想把这个家伙踩在脚底下的是她,而不是人家年级第二。 因为当这个混蛋得知自己在为他的成绩而担心好一段时间之后,那脸上的表情让安然直想抽自己的嘴巴,叫你嘴欠,叫你嘴欠,为什么要在感觉大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精神一松懈,一放松,一愉快,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好啦,现在看把这个混蛋得意的! 至于安然自己,在本班的成绩排行榜上又向前稳步的前进了三个名次,她本人对这个名次还是比较满意的,再说,不管怎么样,对马王奶奶也算可以交待得过去了。 这次安然的家长会轮到了安国庆出席。 出了教室时,安大叔抹了一把头上的热汗,回头对自家一脸忍俊不禁的闺女偷偷小声感叹,姑娘诶,这个代理班主任马老师忒也瘆人了,你们这帮小孩儿天天对着她可真够不容易的了,负责是真负责,就是太吓人了,别说是你们,我看着她心里也打鼓啊。 不过,像安爸爸同志这样没有追求的家长其实并不多,大多数的家长在经过了这次家长会之后,虽然对马老师的这种方法还有些不太适应,但却非常高兴,觉得这位老师果然名不虚传,实在是太负责任了,自家孩子能交到她的手里,哪怕只是暂代,也是受益匪浅,会后,家长们在身边孩子一脸木然中纷纷向马老师表示,老师,孩子交给您我们真是太放心了,您就放手管吧,甭有顾虑,这孩子的将来可就全都指望您了。 安然看他们的情态,充分怀疑,只怕这些家长之中,得有不少人此时已经“变节叛变”,虽说倒不至于希望夏老师一辈子待在医院里别出来,但大概也盼着学校能考虑将本班的班主任从年轻干脆的夏老师换成德高望重,经验丰富,声名在外的马老师。 结束了噩梦一般的家长会,虽然除了正式的暑假作业之外,马老师还额外留了一大批作业,并要求每个学生都制定自己的暑假计划,当然,这计划也是要经过她的审核的,然后等到开学之后,她可是要检查完成进度的,并且,到时还需要各位家长们的签字,这一点,她在家长会上预先跟各位家长沟通过了。 不过,对于高一二班的学生们来说,现在让他们签什么都行,哪怕是签卖身契,只要是先让自己离开马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就比什么都强。就齐天大圣那身格儿,那心理素质呗,天天被这么念着紧箍咒也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凡胎?至于什么暑假作业,什么假期计划,什么家长签字……再繁重也是先好好放松的享受两天暑假生活,再来担心吧! 大概也是因为有了具有一定原则性放羊吃草的夏微,现在才更对比出马老师的严格,与很多学生家长们不同,学生们却是大多无时无刻的不在想念着自家还在医院养伤的夏老师,恨不得她明天就能奇迹一般的恢复健康,再度来带领班里他们这些可怜的娃们,早日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让他们过上正常的,幸福的生活。 没经过压迫和束缚的人,是不会明白和平和自由的可贵的,只有对比才出真知啊! 一想到这里,高一二班的少男少女们个个泪眼汪汪,带着满腹的心酸、复杂和无比的渴望在终于重新暂获自由的时刻陆陆续续跑到医院去探望自家最可爱的班主任老师夏微,呜呜。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刚从疯狂的期末复习备考和考后总结中好容易脱身出来的安然以及好友们。 他们除了在备考期间,来去匆匆地结伴向夏老师请教了几次问题之外,便一直没有怎么来过,所以,当安然几人再次出现在夏微的病房时,为着眼前那实在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一幕,纷纷瞪大了眼睛。 424,夏和海成为情侣 夏微所在的病房一共是四张床位,夏微位于靠窗的位置,除了靠墙一端的床上有一位病人之外,中间的两张床都是空着的。 此时正是盛夏午后,病房的窗子和房门全敞着,阳光透过窗前的绿树繁枝映了一地金斑晃动的光影,不时一阵风来,飘来一股淡淡的花香和草木泥土被热气蒸腾过的气息,洁白的窗帘跟着微微的晃动着。老式的大吊扇在头顶依依呀呀的慢慢转动着,催人欲眠。 也果真有人眠着,靠着墙边那张床上的病人就睡得呼吸沉沉。 以上这些当然都不是让前来探病的安然几人震惊瞪眼儿的原因。 让她们感到意外的一幕其实非常简单。 就是一个男子抬起手,倾了身,为病床上靠坐着女人轻轻的掠了掠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 真的,十分普通,平淡的动作和场景。 放在任何一对情侣之间都是如此。 可问题是,这对情侣的组成成员让人……更确切的说是让安然她们傻眼。 那个面含浅笑,目透温柔的女人叫夏微。 那个细心体贴,脸露薄红,被夏微的笑容晃得裂嘴傻笑,且开始手足无措的男人叫海亦鹏。 这个……这个……就比较有问题了啊!!! 而且不是一个问题,是很多问题。 问题一,这是怎么个状况? 难道说,夏老师和海老师现在是……哪个啥的,呃情侣关系?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似乎这关系应该是肯定的。 从将近一年的交往和接触来看,这两位老师在这方面都属于偏保守派,绝不会玩那种男女间暧昧的小游戏。所以,以他们的观念和行事风格来看,海亦鹏对夏微做出这种自然亲昵的动作显然是已经初步正式的确定了交往关系。 问题二,这两人到底是啥时候好上的? 要说一见钟情,那肯定滴不是。 安然和另外两只小媒婆可清楚的记得想当初总是算计着让他们偶遇的时候,这二位亲爱的老师望向她们那种似笑非笑,意味深长,令人午夜梦回都不断回味加哆嗦的眼神。可一般搞对象的程序不都应该是这样吗? 得先萌动萌动,然后确定自己的感觉,然后试探,然后出手告白,然后确定关系。 可是他们是啥时候萌动的? 又是啥时候确定的感觉?试探了没有?咋告白的?什么时候告的? 这才几天没见啊她们,这就正式确定关系了?怎么感觉中间跳过了好些步骤呢?就是下跳棋呗,这省略的步骤好象也太多了点吧? 诶,好象也不是。 一想到这里,安然又有些迟疑了,她突然想起当时江杰云作出对肇事者的大胆猜想的时候,海老师那落荒而逃的身影,以及夏老师那看似闲得无聊的调戏。 还是说,那时候,他们俩就已经互相看对眼儿了?然后就热情燃烧一发不可收拾的互相告白,接着就确定下关系了? 然后这问题三也就跟着来了,怎么就短短几天没见着,形势就变得如此巨大了,是不是迅速了点啊? 还有问题四,以这两人反差这么大的性格,是怎么看对眼的?他们相处起来真的会融洽愉快吗? 这问题四,主要是安然的想法。 在当时,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在前来探病的安然,楚飞飞,周芳华和郑晓的脑海里风起云涌,起伏不停。 四个婷婷玉立的少女并排杵在门口,瞪着四对大大的眼,眼睛还那么的齐刷刷的盯过来,夏老师和海老师要是再没感觉可真是有些麻木不仁了,更何况这两人素来都是相当敏锐的主儿。 夏老师对上那四个丫头瞪得泡儿似的眼睛,相当的镇定自若,只是微微一笑,态度如常的招呼她们,“你们来啦,进来坐。” 倒是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海老师腾得一下子涨红了脸,一副被人捉奸在床窘迫样儿,直接可以端着一张红通通的面庞去交通岗充当个红灯使使,为国家节约能源做出点贡献。 可偏偏有人最不想放过的就是他,一张嘴就对着他开炮。 “老师,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周芳华虽然叫的是老师,可是这种近乎于含糊的说法在平时都是直接指代自家老师海亦鹏,如果是两位老师一起都在,前面才会再加上姓氏,可现在她满脑子乱码,哪里还顾得上加什么姓,张嘴就奔着更亲近的班主任老师去了。海亦鹏的害羞一大半是出于性格保守,一小半则是悲哀的习惯性反应,倒不是说他是要把这事对谁瞒着。而且他现在找到了意中人,因着内敛的性格不至于到处显摆嚷嚷,但心里也高兴很,巴不得周围的人都知道知道,分享一点他的喜悦之情。此外,他对待学生们从没有老师的架子,只拿他们当小朋友看,这会儿见周芳华问起来,也就一脸腼腆的点了点头,“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 显然,海老师嘴里的“男女朋友”使的是情侣,而不是单纯的“男性和女性朋友”,虽然看着差不多,实际意义却有本质不同。 得到他的官方证实,四个人又一起怔怔的发了一会儿的傻,郑晓才像是反应过味来似的,用手指反复轮流地指着海老师和夏老师,“你们……你们……这就……成啦?” 生平第一次做媒,做得近乎胡闹,而且之前已经逐渐失去信心的郑小媒婆现在得知成功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显然不是高兴,而是难以置信。 海老师见把这四个小的震惊够呛,一时那点不自在劲儿也淡了不少,伸手揉了揉郑晓一头利落的短发,笑着打趣道,“是啊,你们这些小丫头们终于可以少操点心,挨点累,歇一歇了。” 夏老师听了这话,与海老师交换了一下眼神,也笑了起来。 安然几个可笑不出来。 楚飞飞最近一直要兼顾着学习和工作,这种两头忙的生活方式,她刚刚开始,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太适应,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了这两块,忙着调整自己,就连一向热爱的八卦,也不得不暂时放在一边,转而专门从事手头的信息收集工作。对于此前周芳华和郑晓闹着要给两位老师做媒的事,她一直站在安然这边,认为两人是绝无可能成为情侣的,再加上这阵子又没顾得上关注二位的消息,结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得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 而周芳华和郑晓这两个小媒婆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都呆了,望着面前的两位笑意盈盈的老师,心里反复的傻傻的自问着,这就……成了?这……这咋成的啊?怎么……怎么就成了呢? …… 四人之中,唯一还有一些心理准备,看出一点迹象和端倪的人大概就是安然了,不过,最受震动的却也是她,而在震惊之外,还更有一些不安,一些担忧,浓浓的困惑等等复杂的情绪。 总而言之,对这四位同学来说,海老师和夏老师成了情侣这事,实在是把她们给吓着了,就跟突然让人给迎面拍了一板砖似的,脑袋顿时混沌成一片,恍恍惚惚的都不会转个儿了,尤其是不久之前刚体会了一把脑震荡是何滋味的安然,都有一种再次被车子给撞倒了的感觉。 不行,这事实太过震憾,我想我需要离开这里,冷静一下。安然这样想。 然后,她的三个好友恰好也是这样想的。 她们都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四个人在病房里没说上几句话,或者说,她们的心思大多都还乱着,集中不起来,所以,干脆就问候了一下夏老师,便集体梦游似的告辞离开。 四个人闷声不吭,一路无话的骑车骑到了安然家里,一直到她们一起坐在了窗前的地台上,周芳华才反应木木地对郑晓说了一句,“晓晓,你掐我一下。” 郑晓倒是不客气,照着周芳华的胳膊就来了一下,疼得小周姑娘嗷的一声,差点原地窜了个高儿,“晓晓,你也太狠了!疼死了,都快青了都!” “不掐狠点,怎么能肯定我们没做梦?”郑晓意思意思的拉过周芳华的胳膊给她揉着。 小周姑娘一撅嘴,“是呀是呀,我疼,我没做梦,你又没疼,你怎么肯定你就没作梦?” 郑晓皮皮的回道,“你刚才那一嗓子叫得我的耳朵好疼,所以,我也肯定,我没在作梦。” 这二位倒是恢复的快,斗了两句嘴之后,就眉开眼笑的真心替两位老师高兴起来。 这天晚上,周芳华,郑晓和楚飞飞依旧睡在安然家里。 在突击复习期间,几人都觉着偶尔和好友一起过夜的滋味挺好,只是那时学习忙,时间紧,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根本就没过足联床夜话的瘾。现在放假了,第二天又不用早起忙着上学,时间宽裕,再说今天还有这么激动人心的重大发现,小周姑娘和小郑姑娘表示,她们才不要回家,一定要留下来,聊天! 在研究谁睡床,谁睡地台的时候,安然和楚飞飞异口同声的表示,请周芳华和郑晓一起去睡地台,必须的! 425,迷茫的安然 虽然其实睡哪儿都无所谓了,床和地台都挺舒服,只是被这两个家伙这么同仇敌忾的嫌弃,小周和小郑两位姑娘还是非常的不满,齐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安然和楚飞飞的理由很充份,你们这两个疯丫头这都傻乐了大半个晚上了,晚饭和宵夜又吃得多,这要是让你们俩上了床,发起疯来,还不得把床给折腾塌了?你们还是在地台上睡吧,那边地方还大,还禁折腾,我们为了自己的心脏和睡眠质量着想,坚决拒绝跟你们二位同床共眠。 后来的事态发展也证明了安然和楚飞飞这个决定的明智之处,这二位生平第一次做媒,却一直不大顺当,本来看着两位老师那态度,以为肯定是没啥指望了,却没想到突然间就柳暗花明,稀里糊涂大获成功的小媒婆果然兴奋得不行,又是说又是笑又是得意又是吹牛,精神头儿足得很,两人躺在地台上,跟淘气的小猫似的,乐得你挠我一下,我打你一爪。 安然和楚飞飞两个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在心里暗暗感叹,这么热的天,虽然有大吊扇吹着,大大的窗子也都敞着,可也架不住这二位如此的精力旺盛,她们光这么听着都累了,这两个小疯丫头居然还这么活蹦乱跳的,彼此对视一眼,齐齐朝对方伸出一根大拇指,互吹互擂,“英明!” 而地台上的两个小媒婆也不甘势弱的对着吹捧,这个说,嗯,我们这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对吧?那个接道,那是当然,这事要不叫好事,什么才叫好事呢?我们这次做媒简直就可以叫雷锋行动嘛~ 安然默默吐糟,心说,二位姑奶奶可嘴下留德吧,雷锋叔叔会哭的! 她是偷偷的在心里嘀咕,可那二位小媒婆却是正大光明的算小账,“哼哼,这么好的事啊,偏偏当初有两个丫头一直投反对票,还一个劲儿的打击我们的积极性,幸好我们够坚定,够无畏,够勇敢,才终于取得了革、命的胜利,真是不容易啊!” “唉呀呀,我忘了那两个落后份子的名字了,你记不记得啊?” “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我想想啊,对了,一个叫安然,一个叫楚飞飞嘛~” 这二位小媒婆一唱一和,装腔作势的闹着,安然和楚飞飞一声不吭的装睡装死。 不同于周芳华和郑晓对夏老师与海老师这一对的乐观,安然和楚飞飞却仍是抱着犹疑和观望的态度。 这么乌鸦嘴的话,打死她们也不能往外说,照某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说法是,多不吉利! 所以,这会儿这二位只能忍气吞声地默不作声。 而那边的两个洋洋得意的小媒婆还在继续耀武扬威,“唉呀呀,我记得她们好象是说两位老师不合适的呀,可是,可是,你们看,偏偏还就成了。” “就是呀,就是呀,这种事哪能光凭看嘛,行不行的,试过了才知道,这叫世事无绝对嘛~” “喂,你们两个坏东西,还有完没完?”忍耐良久的安然和楚飞飞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了。 “没完没完!”这俩兴致高昂的丫头见安然和楚飞飞兴致不高,不肯陪她们一块发疯哪里肯甘心,非得把她们给惹急了,跟她们一起胡闹才觉得舒服。 生可忍,熟不可忍,叔能忍,婶也不肯忍了。 看来今儿晚上不把这两个丫头收拾明白,是甭想好好睡觉了,既然这样……安然和楚飞飞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拎起自己的枕头当武器,一起跳下床,朝着地台直扑而去,一番枕头大战就此展开,四个女生稀里呼噜地滚成一团,又是笑又是闹又是叫,给沉闷炎热的夏夜凭添了许多活泼欢快。 一顿翻滚一顿折腾,两个兴奋不已的小疯丫头终于把过剩的精力和胃肠里饱胀的食物给消化干净,心无挂碍加心满意足的要求暂时休战,明日请早,十分干脆痛快地钻进了被窝,朝两个手下败将不客气的挥挥手,闭上眼,开始呼呼。 安然弯着老腰搂着自己的枕头气喘吁吁,气忿忿的照着两个丫头的屁股轻踢了两脚,嘀咕道,“哼,幼儿园大班,幼稚!” 结果却被身手灵活的郑晓和周芳华笑嘻嘻地给挠了脚心,一路跳着脚狼狈逃蹿,楚飞飞怕这俩丫头也来挠她的,连忙拖着枕头跟安然后头屁滚尿流的跑得飞快。 待两人蓬着头发,红着脸,抱着枕头逃回自己的床上时,身后还追着周芳华和郑晓那得意非凡的笑声,安然和楚飞飞对着抹了一把汗,心想,跟周芳华和郑晓这两个武力值在己方之上的疯丫头比体力纯粹就是上赶着找虐,她俩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等她们这边喘匀了气,人家那边那两位已经进入了梦乡,活活的人比人气死人。 关了灯,房间沉入一片黑暗和静谧,楼下的马路上偶尔响起一阵沙沙的车声和夜归行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楚飞飞忽然轻声开口,“安然,你怎么看?” 安然知道她指的是夏老师和海老师的事,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她的心里此刻是一片迷茫,“你呢?”她反问。 “我不看好他们。”楚飞飞斩钉截铁的回答,语气里带着一股复杂的绝然。 安然转了头,借着架上水族箱里小灯向身旁平躺而卧的楚飞飞,灯光只在她的额头鼻梁上打下一线起伏的微光,其余部分与黑暗融成一片,看不清此刻脸上的表情变化。 似乎今天从医院回来,楚飞飞就显得格外的沉默,心事重重。安然模糊的觉得她在男女感情方面好象有什么心结,一遇到类似的问题便会陷入内心沉默而激烈的纠结之中。 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将近一年的私下交往和接触,让她深信,无论是海老师还是夏老师,他们都是那类对感情对自己对婚姻极度负责认真的人,决不会因为年纪渐大,迫于社会和家庭等方面的压力,在选择伴侣的问题上采取将就,凑和之类的敷衍做法,也不会抱着只是因为感觉孤独,便随便拉上身边一个人,尝试着排解寂寞的想法就轻率的投入一段感情,必然是彼此中意,情投意和,想在一起以结婚为前提,认真发展这段感情,才会决定开始。 可正因为这样,她才格外的感觉不解和茫然。 为什么? 为什么看上去性格差异如此之大的两个人居然会感觉合适? 是什么使他们决心开始这段似乎不为周围人所看好的感情? 安然并不像楚飞飞那样一味的觉得悲观。 因为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一幕让她觉得他们真正相处起来的样子其实是相当和谐舒服的,并不是她原本想象中那种完全不搭调,没办法融合的情景。 所以这会儿,小媒婆周芳华和郑晓经常挂在嘴上的那句“世事无绝对,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带动着许多其他的情绪反复在她的心头浮沉徘徊着。 …… 这一个晚上,一向睡眠质量不错的安然有些失眠,大约一直到夜半时分才迷迷乎乎地睡了过去,至于身边的楚飞飞是什么时候睡的,就不知道了,恐怕只比她晚,不比她早。 第二天早上,安然和楚飞飞起床的时候,一人顶着一对黑眼圈,她们俩的皮肤又白净,因此便显得更为明显。 “呀,国宝国宝!”属性向阳花的郑晓扒开眼睛就跟窗外盛夏的阳光一般活力无限,身手利落的收拾了地台上的床铺,便蹦跳到安然和楚飞飞的身边开始撩闲。 “就是就是,还是一对哒!”周芳华也在旁起哄,那语气活脱脱的拷贝自小胖子赵真旭,一点都不带差的,可见,朋友在一起时间久了,好处固然是互相影响,这其他方面的习惯也没少传染。 “去,去,去。”臭美份子正忙着削土豆皮,切片,准备给自己和同病相怜的楚飞飞往眼睛上贴,去除黑眼圈,争取尽快摆脱国宝身份,赶苍蝇似的挥手驱赶这两个一夜好眠,容光焕发的丫头——某人决不承认她在各种羡慕嫉妒恨,“再淘气不给早饭吃啊!” 这俩人可不像那个三个吃货,一点都不怕她这个威胁,郑晓仗着自己身高胳膊长,哥儿俩好的揽住她的肩膀,“少来,你才舍不得呢。” 周芳华更是直奔主题,唱歌似的叫着,“好安然,乖安然,今儿早上咱们吃什么啊?” 安然翻了个白眼,得,吃货行星的一天正式开始了,把手里的切过片剩下的土豆朝着小周姑娘的手里一塞,“给你们俩一个任务,再拿几个土豆,削皮,用那边的擦菜器擦成细丝,一会儿早饭我们吃土豆饼。” “万岁~” 听着身后传来的那两个丫头活泼快乐的欢呼声,即便是心绪纷乱,安然的嘴角也不由得浮起一丝笑容,望向窗外一片湛空美丽的晴空,心情也跟着松快起来,然后她想,也许她应该去跟夏老师谈一谈。 426,和夏老师的谈话 与其自己在这里胡乱揣想,不住的迷惑,不如直接去问夏老师本人,有谁能比当事人更清楚她是怎么思想考虑的呢? 安然想。 这天下午,安然独自一人去了医院探望夏微。 她去的时机不错,只有夏爸爸一个人在医院看着女儿,老爷子非常体谅人,知道自己这个做长辈的陪在一旁,只怕女儿的学生会感到不自在,便找了个借口去隔壁的病房找新交的棋友下棋去了。 安然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自然就是想问问夏微决心与海亦鹏交往的原因以及她对这段恋情的一些打算和想法。 但是这话不好直接问出来,而且这样的问题更不好出自安然这个学生的口中。于是只能东拉西扯的随机应便,见景生情,暗中将话题一点点向自己所需要的方向引导。 可惜安然的长处并不在随机应便上,更没什么急智,而夏微却是一个反应敏锐,心思灵活的人,安然这边还没绕上几句,便被夏老师的一双火眼金睛给看破,直接发问,“安然,你是有事要说吗?” 安然为自家老师这份强悍的观察力在心里抹了一把汗,更为自己那蹩脚的引导话题的水平而汗颜,只能朝着夏微傻乎乎地干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吭吭哧哧的算是把自己此行的目的给尽量婉转地问了出来。 不同于安然所想,夏微却对她问出这种问题感觉并不怎么吃惊,也许在夏老师看来,安然这么大的女生正是对这类事好奇的年纪,和她的关系又亲近,所以问出这种问题来也属正常。 安然又开始在心里抹汗了,是的,今天换了是周芳华和郑晓百分之百笑嘻嘻的,直接朝老师撒着娇就把问题给问出来了,偏偏她的皮是少女的皮,瓤子却是成年人的瓤儿,这种反差让她在说话做事时总是习惯性地按照成年人的思路去思想,却忘了如果她能按照外表的年龄来行事,有时可以少去很不必要的纠结,大概也会更讨人的喜欢吧? 其实从夏微这边来说,她也想找人谈一谈这方面的问题。 对于她和海亦鹏成为情侣这件事,她的父母倒是挺乐见其成的。哪怕年初观灯回来,海亦鹏送她回家,人走后,母亲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这小伙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得知两人只是偶尔跟着学生一起看灯后还显得松了一口气,看那意思对海亦鹏的气质也是有点看不过眼。 然而,经过这次车祸之后以及这一段时间的频繁接触,母亲对海亦鹏的看法大大的改观,满意得不行,父亲亦是对其赞赏有加。 可当她的几位朋友和同事得知她在和海亦鹏谈恋爱的时候,那副表情不说是活见了鬼,也是在大大的吃惊过后,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怜悯。还有人私下里劝她说,就算是着急个人问题,也不用急到这种程度,找个像海亦鹏这样的,还是多考虑考虑,等过一阵子,她身体好了,自己可以帮着介绍一个合适的云云…… 显然她们这都是认定了她这是找不着对象,急的,不得不将就凑和海亦鹏这样一个气质“独特”的,却没有一个像安然这样,来问一问她本人的想法和意思。 其实说起来,她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和误解,或者说,她在选择与海亦鹏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对今天这种被人用有色眼光揣测打量的结果早有估计。 毕竟日子是自己在过,她是以一辈子为前提来开始这段感情的,如果从现在起就不断的在意别人的想法,那么她未来的人生就不用去干别的了。 然而,在经过了这次车祸和心情上的大起大落,以及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一些想法和感慨,都需要找个人来聊一聊,倾吐诉说一下。 但是这其中有些话跟父母不能讲,有些话现在也不好跟海亦鹏说,真正的好友在毕业后又散落在各方,联络渐少。身边的泛泛之交缺乏理解,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其实也并不容易。 而安然的出现和提问,可以说是恰逢其会。换句话说是,某人这回的点子满正,出现的时机正好,恰巧成为了想打瞌睡的夏老师所需要的那只枕头。 在夏微看来,安然这个学生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年纪虽小,却很稳重,性格宽厚沉默,善于倾听,不必担心她会像那些饶舌的同事和靠不住的朋友那样把她的心事到处去说,又了解她和海亦鹏的交往过程,长期的接触也让她对这孩子有一种介于朋友和学生之间的感情,对她的性情和心智有充分的了解,相信她有足够的成熟度可以跟她探讨一些感情问题。 更何况,很多时候,人们在想倾诉心事的时候,需要的并不是一张多话的嘴,而是一双会听的耳朵。 其实一开始,夏微对海亦鹏的第一印象也是挺平淡的,除了觉得这人的气质有些与众不同,跟学生们相处得不错之外,其余的感觉乏善可陈。 海亦鹏这人的好处需要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慢慢体会,平平淡淡的几次浅浅接触是很难感受得到的。更何况,一般人对此人的其他观感和注意力,很容易被他那一身的气质所转移和掩盖。 但不得不说,在接触了几次之后,她还是注意到了这人身上那份细致的善良和宽容,印象已经有了一定的改观和转变,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并没有想得更多。 车祸之后,得知是由他和两个学生将她们送到医院,更是由他一路陪着母亲忙前忙后,安慰照料,对他这个人自然是感动感激非常。 也有同事和朋友在得知此事之后,觉得海亦鹏当时那么做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对自己挟恩图报。 她知道,并不是。 他这人只是个天生的热心肠而已。 真正对他这人产生兴趣也是从卧病在床开始,呃,大概也是因为养病的日子有点太过无聊吧? 起初只是无意中开了一句算不得玩笑的玩笑,就把海亦鹏给说得有些脸红,以她平时的性格其实应该顺势递过一个台阶,解了他的尴尬,结果当时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反而起了玩心,继续对他调侃下去,这下那个男人更是扭捏起来,一边脸红一边可怜巴巴的解释,那副老实又无措的模样让她觉得在可怜有趣之外,又有那么一点……嗯,可爱。 然后她好象对捉弄他,看他脸红发窘越来越有兴趣。 她的这种恶作剧的行为一开始很让她的父母感到了一些惊讶,在他们的记忆里,她一直是个偏于正经的人,既然是小时候,也少有这种过份的行为。更别提近些年来,她的性格几乎可以说是冷清严肃了。 甚至她母亲还为此特意说了她一回,让她别老是跟海老师开玩笑,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多不好。人家帮了那么多忙,你还总拿人闲开心,也太不像话了。 其实她对自己还有这么恶劣无聊的一面,也挺惊讶的,可就是忍不住这种恶趣味。 倒是她的父亲看出了一些端倪,每到海亦鹏来的时候,总是拉着母亲找借口避了开去。 随着这种频繁的捉弄和调戏,她也渐渐对海亦鹏这个人本身感了兴趣,谈话也就随之增多,了解便也深入。 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俩人日益接触下来,居然十分合拍。 从开始谈起这段恋情的演变开始,安然就一直没有说话,尽责的做一只长着耳朵的沉默枕头,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时的回以点头和微笑,只有到这时才不由得微张了嘴,露出一个颇有些惊讶的表情来。 虽然她之前也觉得两位老师会认真开始这段感情必然是有彼此吸引的地方。但是十分合拍?这个可能性她却没怎么想过,或者说,在她和一般人的固有想法中,性格干脆冷淡的夏女王和性格细致周到,有时甚至稍有一些磨叽和拖拉的海亦鹏怎么看都是很难契合得起来的,压根就好象不在一个频道和波段上的人。 对于她的这种反应,夏微并不感到意外,轻笑着问,“怎么,完全没有想到,是吧?” 安然不好意思的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默认,再说她确实对此很感意外,总不能为了礼貌而撒谎,而且也没什么必要。 夏微笑着点点头,“其实我也挺意外的,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如果我和他是通过相亲认识的话,那么百分之百的不会再见第二面,看起来我们就是特别不合适那种。可是现在我想想,其实合适,不合适,不是这么算的。不是有那句话吗?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再漂亮的鞋,看着合适,穿上了却并不是那么回事。还有一些时候,看起来对你很合适的鞋,乍一穿上的时候也许感觉不坏,但只有在走了远路的时候,才能明白,它到底适不适合你。人也是一样。” 427,和夏老师的谈话二 越说到后面,夏微的声音就越轻,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轻得几乎就像是一声叹息,她的目光越过了窗外的绿树,不知落在什么地方,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然后带了一点回忆和伤感的情绪,最后又慢慢的淡了下去,变为一种自然而然的平静,就像是有一阵风吹过了水面,荡起一圈圈微微的涟漪,转眼又平滑如镜。 再开口时,夏微开始给安然讲起她的初恋。 “他是我大学时的同学,同校,不同系,很优秀的一个男生,无论是外表,性格,能力,学识各个方面都比较出色,我们有很多的共同语言,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夏微的脸上带了点笑容,但只是单纯的,平和的笑,没有了之前的回忆和伤感,“我那时的性格其实跟现在不太一样,虽然也不太喜欢说话,但也没有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尤其是外表的装扮上,比现在这副老处女的打扮正常得多。” 安然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说,夏老师,您还知道呐?! “那时,我和他几乎算得上是一见钟情,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诶,这不是我一直想找的那个人吗?” 夏老师说到这里有些感叹和唏嘘,“后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说,他当时也是那么想的。周遭的人也认为我们很般配,看着就是天生的一对。我们当时都很认真,假期的时候还带了彼此去见双方的父母。双方的家长也挺满意的。那时候想得单纯,以为那就是天长地久,如果不是后来出了事,也许我们真会像是约定那样,毕业就结婚。” 在夏微大四的时候,她因为一次重感冒住了医院,打针吃药,却迟迟没能退烧。于是,医生建议她做一次仔细的检查。 这一检查便检查出了问题。 “是癌症。”夏微说这话时,甚至是带着些笑意的,不过,也许她的声音之所以带了点笑音,大概是因为安然那副瞠目结舌的模样太有娱乐效果,在她几乎快把眼珠给瞪出来之前,夏老师总是享受够了安小然同学的震惊反应,终于慢慢的加了一句,“后来证明是误诊。” 可当时没人知道,夏微和从锦岭赶去学校的家人以及她当时的恋人惊闻这个噩耗感觉天都要塌了。 “世界一下子就变了个样,就像到了末日。”夏微自嘲的笑了一下,“其实也是,如果并没有误诊的话,那时也就是我的末日了。” 身体上的不适倒是次要的,主要是精神上完全的垮了。 而精神对一个人的影响甚至是可以是至命的,不是经常有那种传说的段子,某人某日被人告知中了巨毒,次年后的某一天毒发身亡,而这人对此深信不疑,果然到了第二年的那一天,他真的倒地身亡,可事实上,这人并没有中毒。 夏微在得知自己患病之后,很快便对恋人提出分手,她当时认为自己已经是快要死了的人,为什么还要再拖累自己的爱人呢,不如赶紧放手,让他去追求更好的未来。 “那时候的想法是不是挺幼稚的?”夏微问。 安然对她的问题感觉有些意外,更是不解,知道自己得病,要求与恋人分手,这不是挺正常的一种反应吗?但夏老师既然问出这种问题,显然是她此时有不同的意见。 “其实说白了,一方面是一意孤行的为对方着想,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一种胆怯的计较。”夏微看出安然的疑惑,这样说道,“既然要为对方着想,就应该问问对方的意思,看看他是怎么样,是不是真的需要这种善解人意。比如,换位思想,如果你的朋友得了重病,他因此要与你绝交,你会怎么想。” 安然仔细代入地思索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如果是那样,我会觉得很难过,在最后的日子里,我希望能尽力照顾他,陪着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那样将来他即使不幸去世了,我虽然依然会非常的难过,却因为已经尽了最大的心力,而感到安全。否则我不只会难过,还有终身的遗憾,想起来就觉得意难平。” 说到这里,她自然也就明白了夏微话里的意思,抬眼望向她,果然见她微笑着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如果真的为对方着想,那么想不想由他陪着我走完最后一程,应该由他自己来决定,而不是由我单方面为这段感情下了判决。至于说胆怯,也不过是怕对方不坚定,会在日后嫌弃自己,放弃这段感情,或者是彼此折磨,相看两厌,在**的病痛之外,还要再加上一重心灵上的情伤。与其那样,不如由我来采取主动,率先给恋情判个死判,划下句号,趁着彼此还有感情的时候。” “其实说来说去,不过就是缺乏勇气,对自己,对对方,对感情都没有足够的信心。说得自私一点,如果有人在那时候,肯伸出手去拉你,你为什么还要推开他,为什么不能拉住他的手,借着他给予的爱和勇气站起来,然后凭着自己的力气勇敢的朝前走呢?那样的话,就算是最后依旧逃不死亡,也逃不开情伤,最少在闭眼的那一刻,我可以对自己说,最少我已经努力过了,生命和爱情我都用力的争取了,虽然没有成功,但我没有遗憾。”夏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自失一笑的摇了摇头,“跑题了跑题了,我原本要说什么来着?” 她的这番话让安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会儿闻言愣愣的抬起头,反应了一下,才回答,“哦,你得知生命之后,对他提出了分手的要求。” “哦,对了。他当时没答应,苦苦的恳求我,我其实也舍不得他,但是并没有借助他的力量站起来的自觉,只是想着哪怕再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反正总是要分手的,那就再多看一眼吧,等明天或是后天,我再鼓起勇气来离开他。但是人都是贪心的,说是再多看一眼,心里却恨不得可以一直看下去。” 但是她的恋人却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坚强,放弃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早。不过短短的两个月,他便已经受不住了。 “现在想想,我并不怪他。那时候正面临毕业,他要忙着写论文,找工作,还要挤住时间来照顾我,压力挺大。医院这种地方总是充满各种绝望的情绪,尤其是在癌症病人扎堆的地方,待得久了,很容易就被传染上各种悲观的情绪。他挺不住倒也是正常的,起码没有一开始就放弃这段感情,就这一点来说,我还是应该觉得安慰和感谢。 “后来我也一直在想,也许即便当初没有发生误诊的事,我们只怕也走不到最后。我们俩只是看起来相配而已,有共同的爱好,看起来好象挺能说得到一起,可真天长日久的相处起来,其实性格和处事方式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摩擦,又不舍得放弃那段感情,只能彼此牵就。平顺的时候,这种小的摩擦和牵就倒像是一些情侣之间的小情趣,无伤大雅。但是一旦时间长了,或是遇到困难的时候,便凸显了出来,最后致命。就像是你穿了一双鞋,稍有一点不适,但是实在是喜欢,走近一点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要走远路或是穿着它翻山越岭,就坚持不下去了。” 虽然夏微如今说起来对那段恋情似乎已经完全的释然,而在当时却无疑打击巨大。虽然后来证明她的病不过是一场虚惊,她的身体正常而健康,但那次的误诊的后果却远远没有结束。 “就真的像是得了一次癌症一样。”夏微这样总结。 经过情伤和误诊的双重打击的夏微,不知不觉中从性格到生活方式变了很多,就像是经了霜的花朵一样,即便经过了抢救措施活了下来,却已经被抽去很多生机和活力。比如,在不自觉间,她的性格变得冷清,自闭,看似干脆痛快,其实却对很多事失去了热情。没有再谈恋爱,倒不是忘不了当初的恋人,而是失去了对这感情的期待和热情,不仅是爱情,友情也是如此。 “我的父母以为我是因为对当初的人忘不了,才会这样。”夏微摇头,“有时连我自己也有些糊涂。一直到这次车祸,我又死了一回,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我发现自从误诊之后,我好象一直处于一种假死状态。” “假死状态?”安然重复着夏微的用词,在心里有些裂嘴,只觉得这个词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不付出情感,也不收获情感,拒绝别人的靠近,也不想走近别人。看似对一切都无所谓,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胆怯?就像是有一些人在受到伤害后,会下意识将关于受伤的记忆忘掉,其实那些记忆并没有丢失,只是被封存了。我自己这些年来的行为大概也是一种受到打击后的自我保护行为吧。” 428,和夏老师的谈话三 “然后我就想,原来自从上一次误诊之后,这么多年来,浑浑噩噩的,看着像活得明白,其实都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夏微的目光望向窗外一望无垠的夏日晴空,嘴角带一抹浅浅的笑容,“如果这次的车祸再大一点,或是抢救不及时,我就这么死了,你说,我这么些年岂不都是白活了?” 说到这里,夏微将目光至远处收回,落到安然的脸上,笑着问,“如果我再这么继续下去,跟活死人似的,这人生得活得多亏啊?” 四目相对,安然到一刻,再真正恍然发现,夏老师变了。 这种改变好象是在不知不觉中到来,因着最近的事多,需要关注的事也多,她的改变又是以缓慢无声的方式进行着,就像是冰封过后,失去生机和活动的大地,在无人察觉的时候,经了一场“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透雨,种子在泥土之下渴饱雨水,悄悄萌动,滋长,无声无息的积聚着力量,然后,突然有一天,满眼新翠,万木争发,风暖云轻,新天新地,春满人间。 眼前的夏老师气质依旧女王,但只要细细的打量,慢慢的体会,便会发现,她的脸上却多了很多的笑容,气色漂亮,神情开朗,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透着一种豁然平和的生机和活动。 夏老师让安然既觉得有些陌生,又为她感到高兴,原本她还以为这是爱情的力量,现在看,并不是,而是由于她的心境改变了,心底里多年的郁结一扫而空,不再自困,才会如此的放松自在。 夏微的话让安然很有触动,沉默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似乎她们又有些跑题了,她其实还是好奇她和海老师的事,不知怎么的,绕来绕去说到了夏微心境的变化上。 夏微之前一直在说,她的初恋,说他们当年看着相配,但其实有许多问题,就算当年不分手,只怕后来也会分开。那么,她怎么又能肯定她和夏老师这么看着不相配的一对,最后能一直走下去呢? 夏微一贯干脆,就算是跟学生谈话,也尽量干脆直接,不喜欢绕来绕去,安然也知道自己没那个绕来绕去的能耐,也就放弃了献丑的想法,虽然这样问出来好象有些不太礼貌,但她又实在是憋得难受,好在夏微并不在意这样的问题,估计她也曾经就这些问题认真考虑过。 “我之所以举当年的例子,我的意思就是,我们被自己观念给限制住了。”夏微伸手比了一下脑子。 “什么意思?”安同学举手提问。 “其实人在寻找另一半的时候,都会先在心里有个大概的要求,比如,有人喜欢性格文静的,有人认为自己适合与性格活泼的相处。有了这些要求之后,也会按照心里设想的方向去努力。经过我和亦鹏的事,我发现我错了。” “错了?”安然觉得今天很多在自己看来正常的观念都被夏老师给颠覆了,偏偏还觉得她的话挺有道理。 “是啊,这个跟买东西不一样,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能像买办公用品那样,缺一个订书器就买一个订书器,订书器只要会订书就行了,你对它没有别的要求,如果想用就可以一直用下去。可人是不一样的,你要天长日久的相处下去,人会成长,会改变,会受很多因素的影响,而且,一个人有很多面,你当初看得只是一小部分,你觉得适合你,可是他还有很多你没看到的部分,你又怎么能知道那些部分适合不适合你?” “怎么能知道?”某只枕头干脆变身了复读机。 “所以,要多处处。不要急着下判断,也不要急着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适合什么样的。你喜欢的,不见得就适合你。过一辈子的人其实不需要你见了他必须心跳加速,但是必须要相处起来舒服自在。我和亦鹏看着不相配,但我们相处起来很舒服,他让我感到安心,快乐。其实,你想,什么是相配呢?外在的条件,还是性格?长得再漂亮的人,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好了。性格本身就是个复杂的东西,配不配还得处着看,能处得好,过得长远才是配,看着配,却总是摩擦不断的,那怎么能叫相配?” “当然,亦鹏有缺点。但谁也没缺点?我自己的毛病也不小。只是不像他的那么显眼而已。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哪有完人,有完人一般人也不敢要。他的好处那么多,我总不能为了他身上的一个缺点就放弃了那么多的好处,这种傻事,你的老师我可是不干的。” 夏微说着做出一副精明算计的模样来,安然还没来得及捧场,她自己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可惜,安然还有问题要问。她觉得自己今天特别不招人稀罕,简直跟讨厌鬼似的,如果海老师知道她一个劲的问这种拆他台的问题,只怕恨不得找针线来把她的嘴给缝上。 “但是,您之前说,一双鞋一开始穿上并不难过,只有在走了远路或是跋山涉水的时候才能知道它到底舒服不舒服,好用不好用。你又怎么能保证,海老师就一定是那双舒服的鞋呢?” “我不能保证。” 夏微的痛快的回答。 痛快到出乎安然的意料,干脆得让她傻眼,“不能保证,不能保证,那您还……?” 夏老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傻姑娘,这世上哪有什么百分百安全的事?做什么事都要冒一定的风险,风险总是与利益相伴,想得好处,又不想付出一点勇气,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就像是那些淘金的,很多人都冒了大险,失去了生命,却没有得到钱。命和钱哪个更重要?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危险?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值得’二字。你觉得这个人,这段感情值得你去冒着失伤的风险去努力,去争取,他就是值得。任何事都有失败的风险,感情当然也不例外,当年我和他看着还那么般配呢,结果呢?我这些年把自己封闭起来,倒是不冒风险了,可是你看,如果这次车祸我就这么死了,在闭眼的那一刻,我得多遗憾。不如遇到值得的,就拿出来勇气来,好好为自己的生活用心努力,将来就算是失败了,我回首往事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后悔,对吧?” …… 这个下午,平时言语精省的夏老师说了很多,好象要把这么些年沉积在心里的话都一股脑的倒出来一样,后来,她自己也笑着自我调侃说,她这一下午说的话,大概比她这一年加起来的还多,连讲课时说的话都算上。 期间,夏爸爸回来过两次,第一次到了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发现女儿在讲话,并又折回去又杀了几盘,再回来一看,吓了一跳,自家那个话少的女儿居然还在讲,老爷子几乎没转身去窗边看看天上的太阳挂在哪一边,这也在反常了。终于到了第三次的时候,总算见女儿住了嘴,正捧着一大杯凉白开往肚子灌,便笑着走进来打趣,“我估计着你也该渴了,我回来两回了,看着都替你渴。” “是啊,我这个当老师的不像话,今天得谢谢安然,给我当了一下午的垃圾桶,听我说了好些话。”夏老师将喝空的水杯递给父亲,“爸,还得麻烦你,再给我倒点。” “我带了绿豆汤,你要不要喝汤?” 夏爸爸还没动手,刚刚走到门口的男主角海亦鹏就急急忙忙的接了腔,手上提了一只大大的保温桶还有好几只大大小小的袋子,外面的天气热,他走得一头的汗,额前的头发都湿漉漉,但是脸上那开心的笑容简直比此时天上挂得太阳还要明亮耀眼,不可逼视。一双眼更是旁若无人,直直的望向病床上的夏微,几个大步就走到了床上,动作极其麻利的给她倒了一碗清凉凉绿豆汤递给过去,“来,你先喝喝看,合不合口。” 夏老师不知道是真的渴了,还是怎么的,也不客气,接过去就喝了一大口气,然后不满的微微撇了撇嘴,“一点都不凉!” “你现在的身体不好,不能吃太凉的,先忍一忍好不好?”海亦鹏顺势坐在床边,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哄劝着,“我放了好些糖的,也不知道够不够,我带了包白糖来,你要是觉得不甜,就再加点。” “挺甜的。”夏微说着把碗里剩下的绿豆汤一口气都喝光了,又把碗朝着海亦鹏一递,“好喝,我还要!” “诶,多喝点,我带了好大一桶呢人,我爱喝,我明儿接着给你熬。”海亦鹏像得好大夸奖似的,眉开眼笑的接过碗。 某只姓安名然的垃圾桶因着旁观了他们班夏女王乍一看像撒娇,细一看就是撒娇的言行之后,立时惊得把自己的两颗眼珠子和一只下巴都摔在了地上。 429,安然的改变 夏爸爸一见安同学那样,觉得这二位丢脸丢得也差不多少了,是时候该提醒提醒他们了,于是,十分用力的咳了一嗓子,总算是把这二人给咳“醒”了,“小海啊,看来你这绿豆汤味道很不错的样子,能不能给我也来一碗啊?” 安同学在一旁紧抿着唇,压住嘴角的不断冒出来的笑意,老爷子这话说得含义很微妙嘛,什么叫“能不能”?您就来一碗呗,还“能不能”,明显就是打趣嘛。 结果人海老师的表现才叫精彩。 听了夏老爷子话,似乎惊着了,手里的碗差点没失手摔了出去,紧接着像星火燎原一般把自己的脸烧了个透,最后扭捏着来了一句,“诶,大爷,小然,你们也在啊?” 夏老爷子,“……” 安然,“……” 海老师,您行,您真行,您太行您了! 俩这么大的大活人放这儿,您居然愣是没看见? 活了两辈子,安然觉得,自己第一次领略到了“目中无人”这一词的真正含义。 爱情真伟大,就海老师平时那份细腻和夏老师的机敏,愣是把夏老爷子和安同学给忘了个干干净净,可见其魔力之恐怖。 看着两位老师恩爱到这个地步,再不识趣一点滚蛋就该遭雷劈了。 安然自认虽然不大聪明,可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于是赶紧站起来身来,速速滚蛋。 不过,在滚之前,她也没忍不住打趣一下两位略有些尴尬的老师,“海老师,您下回可用不着那么麻烦的随身带包白糖了,你本人一来,这绿豆汤里就是什么糖都不放,我们夏老师心里也绝对的足够甜蜜!” 说完,脚下抹油立刻跑了,她怕把容易害羞的海老师说得一时激动,来个脑充血,其实她原本并不想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她本来想说,海老师,你亲我们夏老师一下的,后来到底心存厚道,改成了更加含蓄一点的说法。 当然,即便安然换了说法,想必海老师的脸色也会非常的娇艳,不过,那就不干她的事了,反正有夏老师的香肩随时可以让海亦鹏先生依靠。 跟夏老师聊了一下午,某只垃圾桶塞了一肚子的话,满脑子的话,似乎有很多感想和触动,可是却都是纷纷乱乱的,来的快,走的也快,抓也抓不住,只能放在心里慢慢消化。 于是,那几天,安然就显得异常的沉默,总是一副恍恍惚惚,睡眠不足,两眼发直,若有所思的模样,做着做着什么事,就突然停了手,怔怔的望着某个方向或是某样东西发起呆来。 安然这副模样以前并不是第一次,这位小姐这几年每到假期,想做点什么重要的投稿征文之类的,基本都是这副……说得好听类似于高僧参禅,说得难听就是老母鸡憋蛋。 安然这人没什么天赋,写文做题全靠死磨硬泡的下笨功夫。现在看她这么一副全身投入的样儿,周围的人基本都以为这个伪文学少女又在憋什么稿件,安国庆和李彩凤还在哪儿逗自己家闺女,“你以后啊,可不能去当什么作家,让你写点东西实在是太费工夫劲儿了,现在写那么一点东西就憋得七死八活的,这要是让你写本书那还不得憋个十年二十年的?就你这速度,只怕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这话说的,真是亲爹,亲妈。 不过,安国庆和李彩凤这对亲爹亲妈并不知道自家女儿这一回在苦思苦想的琢磨什么,如果知道了,只怕他们可就没这个心思消遣安然了。 其实安然并不只是对着某个方向,某样东西经常走神,她也经常盯着某个人发呆,想当然,这人自然就是江杰云。 不过,江杰云这人头脑机敏心又细,当安然第三次看着这位爷怔怔溜号的时候,再回过神来,便看到贴着自己面皮一张大脸,吓得心里一跳,气得一扬手,啪的一下拍到这货的脸上,“你干嘛,吓人呐?” “什么叫吓人嘛,人家不是见你看本帅哥看得神不守舍,怪辛苦的,特意离得近点,省得你太累嘛,人家多善解人意嘛~”某人眨着黑亮的眼眸送伪文学少女狂送秋天的菠菜。 “好好说话,说人话。”安然用没好气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心说,这个混蛋的脑子里安雷达了还是安探测器了,真是太遭人烦了。 江杰云双臂抱在胸前,俯身将脸再度凑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安小然,你最近这几天是不是根本没在写稿,而是在想事呢?” “是。”安然倒也坦率,这事没有必要隐瞒,再说对江杰云这个浑身都是心眼的家伙来说,还是直接实话实说最省事。 “哦,那你在想什么呢?”江杰云微眯着眼,薄唇轻勾,声音低沉,呼吸可闻,眨一眨眼,两人的睫毛几乎可以打架。 “去,去,去,少来这套,傻不傻啊你。”安然一扭脖子,有些不自在的拉开与这厮的距离,毫不客气的照着他的小腿就来了一脚,混不混球啊,真以为自己是绝世美男,搁这儿跟她使美人计呢? 江杰云举起双手,退到了正常距离,换了一张比较正经的面孔接着问,“问你呢,安小然,你这两天总是出神,还总拿眼睛瞅我,你到底想什么呢?” “现在不能告诉你,想我想好了再说。”一到这种时候,安然就这个利己主义者就觉出他们这种沟通方式的好来,“至于为什么老瞅你呀……” “嗯,为什么?”江杰云直觉安然想的事跟自己有关,而且关系不小。 “来来来,江小云,附耳过来。”安然笑眯眯的朝江杰云勾勾手指。 有着往安小然身边凑和的机会,某只赖皮狗是不会不放过的,虽然看着这丫头那笑微微的样子就透着一股淘气劲儿,不过江杰云仗着自己身手灵活,脸皮够厚,脑子转得快,是不怕安小然这点小算计的。 安然见他听话的把耳朵凑过来,便细声细气的道,“现在不能告诉你,想我想好了再说。” 这坏丫头纯粹是在故意气人。 江杰云有些无奈,有些好笑,可同时,又有些疑惑。 “看什么呢?”安然见江杰云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做出上当的表情,反而转了脸不住的盯着她看,有些不解的问。 江杰云觉得安然对自己的态度最近好象有了一点不同,这种感觉很微妙,却没什么实际的证据来证明,但他却肯定,自己的感觉没错,确实是有一些改变在发现,也许跟她最近经常性的发呆有关。但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他一时有些叫不准。想了想,他决定,还是静观其变为好,于是他也掐细了声音,学起安然来,“现在不能告诉你,想我想好了再说。” 这个混球,学得可倒快! 两人的这次谈话就在这种幼稚的你学我学中结束。 其实,在安然不住的发怔发呆溜号跑神的时候,江杰云也挺忙的,忙着考察新的合作项目。 不过,要安然说,这厮在忙着捡便宜,而且还是就近的拣现成的便宜。 年初的时候,安家的那处门市房租给了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开办补习班,安国庆和李彩凤厚道,租金要得不高,签约期也短,但也不知道是几个学生缺乏经验还是不善经营,几个月下来,生意惨淡,入不敷出,月月亏损。刚开始信心十足,志向远大的几人也开始渐渐的心灰意冷,有两个干脆撂挑子不干,买了车票,背了行李,直接回家另谋出路去了。剩下的几人也只是坐拥愁城,看不出解决的出路,只能小心地盘算着手头剩下的一点钱,苦苦支撑。 也是合该这几个人的创业之路不该就此断决,偶然一个下雨天,其中一个大学生心里愁闷得慌,跑到彩票站跟安国庆和李彩凤聊天,下雨天嘛,彩票站的生意冷淡没人,三人聊着聊着就不可避免的聊到了补习班的出路,正赶上,江杰云和赵真旭从外面回来听了两耳朵,两个奸商心里一动,他们最近手里还有点闲钱,正想找个方向花出去。于是,便跟着这个大学生攀谈起来。 三谈两谈的,江杰云他们就对补习班这一行有了点兴趣,不过,想从三个奸商手里抠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必须要全方面的进行评估和调查。所以,近来,三个吃货都在顶着大太阳忙着考查市场。 然而,就这么忙,也没耽误了某只厚脸皮的家伙每天例行的揩油和耍赖。 比如,这位爷总能特别不要脸的掐着嗓子撒娇,“安小然,我累了,来,让我抱抱嘛~” 要不就是嘻皮笑脸的,“安小然,跟你说个事,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安然的回答一般都非常简洁明快,铿锵有力。 一般,不外乎是“呸!”,要么就是“滚!” 不过,终于在这一天,当江杰云又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安小然,跟你说个事,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安然垂眼想了想,然后扬起睫毛,朝他勾了勾手指,“来来来,江小云,附耳过来。” 430,好! 因为安然玩过一次同样的把戏,江杰云看着她的眼神便有点纵容又有点无奈,只当她又是心血来潮的想捉弄他,却也乖乖捧场的把耳朵凑过去,一边还贼溜溜地转着眼珠子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趁机占点什么小便宜。 然后他便听到安然细声细气地在耳边吞出一个字来,“好。” 也许是他的态度太过轻忽,正忙着转动着满肚子的鬼主意,也许期盼已久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和意外,总之,这一个字的答复让江杰云当时傻在了原地。 ……好? ……好什么? ……什么好不好的……什么意思…… 几乎是生平第一次,脑袋瓜儿一向转得溜快的江大奸商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使,就这么一个字,他愣是有点核计不明白的意思,缓了足足十来秒,才想起来自己之前问了一句什么话。 他问,“安小然,跟你说个事,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说“好。” …… 江杰云到这时才猛的瞪大眼,终于意识到这个“好”字对他来说代表了什么样的意义! 我、操!! 她说“好”!!! 安然这边见江杰云听了她的话,半天没反应,只是维持着原来送着耳朵的姿势,愣愣的定着眼珠不说话,觉得十分困惑,还带了一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委屈,心说,你问我要不要当你女朋友,我说好,你倒给点反应啊?就算不是欣喜若狂什么的,起码也笑一个给我看啊,现在算是什么回事嘛? 于是,江杰云发傻,安然也被他这发傻的表现弄得有点发傻,愣愣的盯着他的脸,最后甚至想,这个混球不会一直在逗着我玩吧?照说不至于啊…… 她上一秒还纳着闷,下一秒就听到耳边炸起“嗷”的一声大叫,动静大的像打雷,惊天动地的,可那叫声却跟半夜深山里的野狼嚎似的,幸亏现在是下午两三点钟,这要是夜里两三点钟,这一嗓子非把人吓出心脏病不可。 安然刚想捂耳朵搞议,江小狼,你嚎什么嚎?话到嘴边就换成了一声惊呼,“啊!” 她的身体忽的腾空,窜高,一双用力的手铁钳子似的掐在腰间,像抱四五岁的小朋友似的将她整个人一举而起,两腿离了地面,虚空空的没有着力处,毫无准备的她惊得原本奔着耳朵去的两只手赶紧按住了江杰云的肩膀,小心在意的握着,生怕他一时失手把自己啪叽摔地上,心脏狂跳地低下头想去骂他,江杰云,你发什么疯,快点把我放下来,然而在她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时,却忽然停住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那是一张迎着盛夏烈日的灿烂笑脸,俊美的面庞上无一处流动着满满的开心和喜悦,幽黑的眼里充溢着不容看错的深浓情感,整个人都像是一团在阳光里跳动燃烧着烈烈火焰,激情,炙热,快活,明朗,在金色的光芒里灼灼逼人,明亮夺目,帅到无可救药,又极富感染力,好像那份无比的热情和巨大的快乐从他的眼里,从他的手掌一路雄雄地烧进了她的心底,让她像是着了魔,中了邪,无论如何也转不开眼睛,看得失了魂,落了魄,忘记了一切的语言,然后也望着他,怔怔地,极缓极慢地弯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 安然不笑还好,她这一笑,让本就高兴得发疯的江杰云疯得更加厉害,双臂用力,身体疾转的带着安然飞快地转起圈来。 他这一转不要紧,刚才还笑得挺美的某人立时变了脸色,眼前的视线,四周的景物都随着他的动作快速的模糊成一条旋动流曳的线,转个不停,吓得安然赶紧用爪子使劲抓紧他的肩膀,失声惊叫起来,“江杰云,停下,赶紧停下,把我放下,放下,快点的!!!” 江杰云仰起头来,眼里没有阳光,也看不到周遭的一切,只有安然和她那吓得快皱成包子样的脸蛋,怎么看怎么开心,怎么看怎么高兴,太多太多激烈的情感在他的心底里飞快的急速涌动着,几乎让他的心鼓胀炸裂开来,这一刻他兴奋得简直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捧着她,一直转到天荒地老,听到安然的叫声,更是哈哈的大笑起来,叫着,“不放,不放,就不放,安小然,这辈子你也别想让我放。” 说着说着还坏心的装成体力不支的模样,略松了握着她的腰的双手,让她的身体向下坠落滑动着。 这可把安然给吓坏了,短促的惊叫彻底变成了拉防空警报的长鸣,什么头发眉毛肩膀,不管不顾的照着身边一切能抓牢的东西一顿张牙舞爪地狂挠乱抓,最后终于选定一个最牢靠的目标——朝江杰云的脖子一抱,跟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似的,搂得死紧死紧,大有说死不撒手的架式。 而某个发疯的流氓份子早就将一手牢牢定在她的背后,一手稳稳地搂在她的腰间,乐滋滋的享受着安然这无比“亲密”的拥抱,还得了便宜卖乖的耍着贫嘴,“唉呀,安小然,成了我女朋友果然不一样,你今天可真热情,我可真喜欢~” 安然先是被他转得脑袋发晕,接着又让他吓得小心肝狂跳,这会儿更是气得脑门子发疼,真想改搂为掐,直接把这厮给掐死算了,可又不敢行动,倒不是真怕把这混蛋掐死了,而是怕他再耍什么花招,只能将两条手臂努力地缠在他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地尖叫,“混蛋江小云,我后悔了,后悔了,我不要当你女朋友,不当了,不当了!!” 江杰云才不在乎她这点轻飘飘的威胁呢,笑得一口白牙在阳光里明晃晃的闪亮,“唉呀呀,这可怎么好,安小然,你刚才都答应当我女朋友了,现在后悔可是晚喽,晚喽~哈哈。” 安然被他堵得词穷,鼓着腮帮子运气,可气着气着,却被这个家伙气得笑了出来,眨眨眼睛,改了斗争策略,转而扒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江小云,把我放下来吧,你不累呀?” 安然的声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软软的,带了点嫩,添了点糯,听在江杰云的耳朵里感觉就像她在跟他撒娇一样,随着话音还带着轻轻的呼吸吹送进他的耳朵里,让他的心也跟着微微地颤了颤,他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地随之低了下去,“不累,一点都不累。” 说是这么说,但到底还是轻轻的,像捧着什么怕打碎摔坏的金珠宝贝似,把安然给小心在意的放在了地上,但却并不撒手,这回她可真是他女朋友了,他也是有了名份的人了,怎么也得先落实一下,光明正大的抱上一抱,理直气壮的占点便宜才行。 而这一次,安然也没有像往常被他吃豆腐那样挣动,而是顺着他的手劲,软绵绵地依入他的怀里,并且双手自然地穿过他的腰侧,圈起手臂回拥着他,然后将柔嫩的脸颊轻轻地贴在他的胸膛上,慢慢的闭上眼,脸上是一片极度放松的柔和恬静,嘴角微微的翘着,带了一点甜甜的笑意。 仿佛他的胸膛就是可以让她放心安睡和停靠的港弯,从此不怕风吹,不惧雨打,不畏一切世间的难艰和困苦。 江杰云看着看着,心里忽然就升起一种柔情之外的自豪感和责任感来,肩膀上有了负担的重量,却是那样的踏实和安稳,之前激越的心跳却慢慢的平复安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让他忍不住低下了头,低低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 安然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只有低垂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翅一般,不断微微的颤动着。 耳边是夏日轻风吹过绿树繁枝的沙沙轻响,身上是暖暖的明媚午后阳光,长窗外是清透无垠的碧空,呼吸间是江杰云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这一切,这样的熟悉,却又是这样的陌生。 两人正默默无声的享受这安宁而甜蜜的一刻,就听到身后的房门一阵转动钥匙的轻响,吓得安然原地一蹿,差点没呼吸骤停,一声惊呼卡在嗓子眼里,慌手忙脚的就去推江杰云。 江杰云本来将嘴唇印在安然的发顶,这会儿听到声音还没来及后撤,就让安然这一蹿结结实实的给磕了一下,都能听到头骨与嘴唇、牙齿的撞击声,好悬没把他的大门牙给嗑掉了,疼得他不由得捂住嘴闷哼了一声。 安然头顶被他撞得也有点发疼,但更担江杰云,刚才那一声撞击声听得她的牙都跟着泛酸,赶紧仰了头,抬手去摸他的嘴,“怎么样,怎么样,撞得厉害吗?没撞出毛病吧?” 她正问着,身后已经响起推动铁门的声音,江杰云这会儿也顾不上疼了,一把将她落在他嘴唇上的手抓了下去,背在身后,两人齐齐转身面向大门的方向,时间卡得恰恰好,他们这边刚转身站好,李彩凤已经推了门走了进来。 安然紧张的僵着脸皮,干笑着问,“妈,你怎么上来了?” 431,需要谈一谈 安然这一撞,撞得结实,都能听到头骨与嘴唇、牙齿的磕碰在一起的撞击声,好悬没把江杰云的大门牙给磕掉了,疼得他不由得捂住嘴闷哼了一声。 安然头顶被他撞得也有点发疼,但更担江杰云,刚才那一声撞击声听得她的牙都跟着泛酸,赶紧仰了头,抬手去摸他的嘴,“怎么样,怎么样,撞得厉害吗?没撞出毛病吧?” 她正问着,身后已经响起推动铁门的声音,江杰云这会儿也顾不上疼了,一把将她落在他嘴唇上的手抓了下去,背在身后,两人齐齐转身面向大门的方向。 时间卡得恰恰好,他们这边刚转身站好,李彩凤已经推了门走了进来。 安然紧张的僵着脸皮,干笑着问,“妈,你怎么上来了?” 李彩凤没吱声,只用那充满怀疑和审视的目光在他们俩人脸上来回扫着。 她不看还好,一望过来,本来就心虚得心跳狂飙的安然简直快不会呼吸了。 “你还问我怎么上来了?我还要问问你们俩呢?刚才就搁楼下听着你们俩在楼上这通鬼哭狼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发生杀人案了呢?我不上来看看行吗?”李彩凤目光依旧毫不放松的在两人的脸上打着圈子,“你们这俩孩子到底又瞎折腾什么呢,我说?” 面对李彩凤这明显有所怀疑的打量,安然这废材显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关键时刻,还得是满身机灵,一肚子谎话的江大影帝撑场面,只见这位从容不迫地披起他那身洁白的小羊羔皮,露出个有些调皮,有些无赖,又稍带了点乖巧羞涩的笑容来,“嘿嘿,对不起啊,婶儿,吓着您了,我跟安小然闹着玩呢。” 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李彩凤看看女儿那副明显心虚的模样,再瞅瞅江杰云那张轻松无事的笑脸,虽然知道这俩小兔崽子肯定在捣什么鬼,但却也没想得太多,只是怀疑女儿是不是又占了江杰云什么便宜,否则怎么会是一脸的心虚样儿。 如果安然这会儿能听到她的娘亲大人李彩凤女士的心理活动只怕真得冤出六月飞雪来,亲娘诶,您可真会琢磨,什么叫我占了江小云的便宜?明明是他占你女儿我的便宜好不好? 不会读心术的安小然此时自然无从抗议得起。而李彩凤打量了一溜十三招儿也没看出什么来,只是无奈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这俩个小坏蛋,就能作妖!老实点啊,不许再淘气了!” 江杰云和安然立刻忙不迭地端出两张严肃脸,乖乖点头,异口同声地朝她喊,“遵命!李彩凤女士。” 这下彻底把李彩凤给逗乐了,轻叱道,“你们两个破孩子,就知道耍贫!”转身又下楼去了。 两人一直听着李彩凤的脚步声在楼梯上渐渐远去,直至楼下那道小铁门被拉开又关上的声音遥遥传来,才不约而同地抬起手在头上抹了一把冷汗,慢慢吐出一口长气,呼的一下软下身体,放松的靠在彼此的身上,而他们两人在身后交握的手,已经满满的都是湿漉漉的汗水。 “吓死我了!”江大影帝毫不客气地把羊羔皮就地一扒,轻声嘀咕着。 安然倒是还记得挂着他那被磕疼的嘴和牙,转了头去看他,“诶,你的嘴还疼吗?” 她不问还好,她这一问,江杰云立刻大大地“哎哟”了一声,紧揪着眉头,低头捂了自己的嘴,一脸的痛苦无比,声音模糊的道,“完了,完了,安小然,这下咱俩没法白头到老一起掉牙了,我先掉了,成没牙佬了。” 安然一看他这副德性就知道这个混球在夸大其词,但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伸了手去扒他捂着嘴的爪子,嘴里却打击地哼道,“唉呀,没牙佬好啊,这下你可不用吃肉了,以后专门给你做稀粥喝,又省钱,多省事,来,手拿开,让我看看。” 江杰云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把牙一龇,为了证明没事还将上下齿轻轻的扣了扣,“没事,逗你玩呢,我的牙口好着呢。”该只肉食动物认认真真地的郑重声明,“安小然,我不要喝粥,我要吃肉!” “知道啦,江大吃货。”安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拖了长声应着。 显摆过了自己依旧“顽固”如初的牙齿,江杰云收敛起脸上玩笑的表情,转而正经起来,“安小然,我们谈谈。” 安然也正有此意,痛快的点头。 只不过,这一回两人经过了之前的教训,死不敢再在客厅里谈话,就怕到时他们再情不自禁的来个拥抱啥的,让说不定什么时候上楼的安国庆和李彩凤给撞个正着。 仅这一次就已经差点没把他们吓了个魂飞魄散,再来一次非得心脏罢工不可。 所以,两人干脆直接去了对门江杰云他们家他自己的房间,这下连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识趣的电灯泡都可以避开了。 江杰云的房间外也有一个大阳台,陈设和格局跟安然的阳台差不太多,也是她帮着一手布置的,有桌有椅,还养着她那边安放不下的花花草草,这里平时是个乘凉闲聊思考工作的好地方,眼下做为谈情说爱的场所看起来更是适宜,虽然此时没月亮,但绝对有花,而且私密性也足,用某只流氓份子的话说,想干点啥都行。 安然简直懒得搭理他。 原本安然想两人面对面的坐着说说话,可江杰云哪里肯,非要肩并着肩坐着,还得手拉着手,借口老充分了,“安小然,人家现在特别没安全感,这么的坐着,我心里踏实。” 江杰云这话说得并不是完全的撒娇耍无赖,而是他心里真的有点不太踏实。 虽然他知道她最近一直琢磨什么事,而且还是跟自己有关的,可具体在想什么,他却是缺乏读心的能力。 他是几乎每天都要习惯性地问上一句,“安小然,跟你说个事,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其目的除了调戏耍贫之外,更多的是想对她进行一些潜移默化的洗脑和影响。没想到有一天,安小然居然能真的给了他一个肯定性的答复。 江杰云了解安然。 她不是那种拿架子,扮矫情的主儿,虽然他觉得安然的那些顾虑都不是什么问题,但他也知道作为一个敏感胆小,又善长悲观脑补的蜗牛星人,安然要战胜她的所有心结,鼓起勇气接受他的感情有多少的不容易。 他更知道安然这类看似宽容,没有原则的人在坚守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的时候是何等的固执,难以说服。可也正因为如此,她一旦下了决心之后的那份坚定和绝决才更显得尤其的可贵,值得格外地珍惜。 易得到者易失去,难得到者难失去。 安然的感情正是如此。 为此,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挽起袖子,艰苦奋斗,八年抗战的准备。 然而如今,安然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有惊有喜,想想,却并不意外。 他一直记得这几年每到春节,安然在燃放闪光雷时那副磨磨蹭蹭,胆小谨慎的模样,也一直记得她在放二踢角时的那份毅然绝然的痛快和利落。 未下决心前,看似胆小如鼠,一旦下定决心,却是雷厉风行。 看似矛盾,却也统一,是她性格中的两面。 可这幸福毕竟来得太过突然,江杰云又对安然太过在意,就算他这人平素心理素质暴强,这会儿也忍不住有点心里发虚,他完全不担心她会反悔,只是想明白她想通的理由,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否则他总感觉有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安然呢。 面对爱情这种陌生领域,江杰云这种一贯从容装X的家伙都觉得心里没底,更何况安然这个空有一肚子理论知识,半点实践经验也无的蜗牛属性的悲观主义份子,更是紧张得把脑子里的神经拉得死紧,一副如临大敌状。 如果不是还有最后的几丝理智告诉她,感情这事充满变数,完全不是个受计划控制的事,这位笔记计划狂人还真想立时坐下来掏出纸笔,跟她的爱情合伙人江杰云同志开个小会,以认真严肃的态度尽快研究开列出一份内容详尽,措施完善的爱情计划书来。 可即便不能真的开列爱情计划书,但是一些关于现在,关于未来的想法和计划总要彼此先大概的讨论确定一下,统一下观点方向什么的。今后的路上,不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个他,要与她一路同行,风雨同舟。 安然觉得这样做还是很有必要的,别的不说,起码可以让她这只蜗牛星人心里感觉可以放松一点,多些安全感。 所以无论如何,两人都带着一份急切的心情,迫切的想深入的谈一谈。 江杰云首先提问,安然是怎么突然就想通了的? 安然却觉得自己并不是突然间想通的,这是一个逐步积累量变,最后才一举达到质变的过程。 432,江小云,我喜欢你 这头一条就是江杰云真是太好,好到在得知他对自己的这份情意之后,她无法不动心,无法不感动,无法不起贪念,难以放手,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他只对那个女人撒娇,耍赖,诉说心里话,托付依赖,朝夕相处,岁岁年年…… 一想到这里,她就感觉胸口里一阵抑制不住的闷痛,一开始并不厉害,只是隐隐约约的,但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积累而愈感明显,一次比一次疼得久,一次比一次疼得重。 江杰云的种种好处,就像是一把小锤子,日复一日的敲击着她心里的那堵高墙,看似毫无反应,但墙体的内部却在每一锤落下的时候,都会发生肉眼难以看见的变化和反应。 天长日久,量变形成质变,某只悲观份子那高高的心墙被江杰云拿小锤子敲得久了,日常就会毫无预兆的咣当一声,塌落下来好大一片砖头瓦块。 当然,墙还在那里高高的立着,如果没有意外,仅靠着小锤子这么叮叮当当的敲法,想把这一堵高墙干塌,也不知道要等到驴年马月去。 车祸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人有旦夕祸福,意外总是随时发生。 其实车祸带给安然内心的震撼远远要比她表现出来的严重得多得多。 看起来,她伤的不重,只不过是磕破了头,跟差点没把命搭上的夏微相比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微不足道。即使亲近如安国庆,李彩凤和江杰云也以为安然对于这场车祸只是当时惊吓了一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惊吓也会慢慢淡去。 事实上,她其实连惊吓也谈不上什么,车祸发生的时间很短,她几乎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已经晕了过去。 如果安然是个真正与年龄相符的小女生也差不多确实如此。 但安然不是。 她是一个重生的人。 虽然重生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也相当于死过一次的人。 这次的车祸她受的伤虽然轻,但实际上,却也是与死神玩了一把擦肩。 所以,从心态上来说,她受到的震撼绝不比伤势严重的夏微小,夏微所想的一些问题,比如,“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之类的想法也一样在她的心里反复出现思索过。 车祸之后,安然常常在想,如果她重生的人生在车祸那一天就划下句号,那么就此让她对重生这几年写个总结,她会写些什么,哪些做得好,哪些做得差,哪些已经竭尽全力,哪些又是充满遗憾。 然后,她发现,学习方面就不用说了,她已经尽力。亲情和友情,这些年来她也在努力经营,虽然有所不足,但是能力如此。 然而对于江杰云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哪怕有再多的顾虑,再大的心结,在人生的最后,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摸着自己的心,坦诚的说一句,她对爱情真的早已没了一点期待,也真的没有一点遗憾, 既然会遗憾,自然也就还未完全死心。 遗憾有多少,期待也就有多少。 总结还未落笔,她便已经明白自己对不能回应江杰云的这份感情所产生的遗憾不是一点,而是很多。 有了这样的想法,那堵墙其实已经摇摇欲坠,但是仍有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在支撑着那面危墙。 也因此,她才对夏微和海亦鹏的恋情感到那样的迷茫和关注。 接着便是与夏微的那一番谈话。 与夏微谈了一下午,有几句话和一些想法让她印象深刻,反复思量。 比如,夏微提到误诊之后的这些年,她把自己的情感封闭,呈现一种假死状态,并说,如果她的人生在这次车祸中就此结束,那么她岂不是在误诊之后白活了这么些年?因为自己的胆怯,而放弃很多感情,感到非常的遗憾。 又有她说,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和风险,不过就是值得与否的问题,她对的当年得病之后,想与恋人分手的做法检讨以及所谓的般配的概念等等。 这些话或是让安然深有感触,或是颠覆改变了她心中的许多固有观念,让她这些天来不住的思想,一遍遍的自我拷问。 江杰云的这个人和这份感情是否值得她去冒险?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和江杰云待在一起是否舒服自在,感觉快乐? 答案当然还是肯定的。 反过来说,江杰云既然想和她在一起,当然也是感觉舒服自在的,而她又怎能打着为他打算的名义,轻易又自以为是地否定他的感情和感觉呢? …… 与夏微的这一番谈话,解决了一直以来很多横亘在她心里的问题。 到这时,拦在她与江杰云感情中间的那面高墙只需要一锤便可土崩瓦解。 由她自己亲手敲下这一锤,所欠缺的也只是一些勇气和决心而已。 作为一只蜗牛属性的悲观主义者,勇气和决心这两样东西对于她来说,显然是先天失调,后天少补,缺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在安然自问自答了以上这些问题之后,勇气和决心自然也都有了。 她不想白白重生这一世,不想在充满遗憾的上一世之后辜负上天给她重生这一回的机会,不想在重生后的这一生里每每回忆起江杰云和他的这份感情都充满后悔和遗憾。 上一世她因着自己的糊涂和缺乏毅力而过得失败颓废,她不想这一世因着自己的胆小,怯懦而再次过得失败颓废。 今天她因着感情而悲观,而胆小,明天她会因着更多的事而悲观,而胆小。 如果她重生了这一回只是为了换一种方式重复前一世的失败,那么她重生的意义又何在?不如干脆就现在自杀得了,免得像前一世那样让父母为自己的人生操碎了心。 有了这些,那堵高高的心墙自然也就瞬间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没有了高墙阻挡的世界,天高地远,一片开阔。 而未来,则需要她鼓起勇气,下定决心,一步步前行,走出自己的人生风景。 安然想通之后,便开始接着琢磨应该找个什么样的机会告诉江杰云自己的决定。结果她这边才刚刚开始思考,江杰云便正好开始了几乎是每日一问的例行揩油。 正好,省事了。 此时,在面对着江杰云,准备要开口解说自己一路纠结的心路历程的时候,安然忽然明白,其实以上种种理由,种种想法虽然对打开她的心结都十分重要和关键,但更为重要的是只怕她早已对江杰云动了心,动了情,自己却还没有感觉。 甚至在江杰云明确的表露感情之前,在她意识到应该与江杰云拉开身体距离,却总是因着各种原因和情况失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心里给自己挖了坑。 感情的发生总像是春日的原野,待你发现眼中一片翠色的时候,却早已是春深如许。 仅仅只是值得,仅仅只是打开心结,只是接受这份感情的一部分理由,却不是决定性的理由。 如果她对江杰云没有感情,又哪里来的值得? 想到这里,安然自顾自的笑眯了眼,也不理江杰云之前提出问题,更无视他诧异的眼神,转头倾身,嘟起唇,“啾”的一声,在他的脸侧印下一吻,声音清脆的说,“江小云,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你,所以哪怕我那样的胆小懦弱,依旧无法下定决心拉开和你的距离。 因为喜欢你,所以面对你,我会一再的贪心,所以,我会觉得遗憾,会不断的说服自己,不断找这样那样的理由增加信心,增加勇气,不想放弃你,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如同没有想到安然会突然接受他的感情一样,江杰云对这个吻更是没有准备,再次的傻在了原地,好象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木木地僵在那里,别说眼睛不会眨了,连呼吸似乎都要被冻结了。 看他这样,安然忍不住偷笑,唉呀呀,江小云又傻了呀。 好一会儿,江杰云才似乎回过点神儿来,抬手慢慢的抚上了刚刚被安然亲过的地方,一张俊脸缓缓,缓缓的红了起来,并且那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直接如同刚刚从染缸里取出来一般色泽鲜艳。 安然不由得瞪大了眼,诶!江小云这厮居然也会脸红!他平时不是挺能揩她的油,吃她的豆腐的吗?怎么她才亲了他一下,他就脸红成这样了? 这个发现让安然大大的感到有趣。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惊奇的。 人家江杰云同学虽然平时脸皮贼厚,总是对着安然又是油嘴滑舌,又是各种逗弄揩油,但实际上他也就是占占言语上的便宜,顶大天在安然的各种嫌弃挣扎又掐又踢中借着机会拉个小手,或是耍赖来个没什么更深含义的拥抱。 可是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别说是让安然给主动的亲了,就是他平时在心里偷偷脑补一下亲吻安然的滋味,也要忍不住脸红。 至于说他当初告白主动亲吻安然的那次,那是真紧张,紧张到几乎连害羞都忘了,但就是那样,耳朵还是控制不住的热乎乎红成了一片。 433,关于未来 这头一条就是江杰云真是太好,好到在得知他对自己的这份情意之后,她无法不动心,无法不感动,无法不起贪念,难以放手,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他只对那个女人撒娇,耍赖,诉说心里话,托付依赖,朝夕相处,岁岁年年…… 一想到这里,她就感觉胸口里一阵抑制不住的闷痛,一开始并不厉害,只是隐隐约约的,但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积累而愈感明显,一次比一次疼得久,一次比一次疼得重。 江杰云的种种好处,就像是一把小锤子,日复一日的敲击着她心里的那堵高墙,看似毫无反应,但墙体的内部却在每一锤落下的时候,都会发生肉眼难以看见的变化和反应。 天长日久,量变形成质变,某只悲观份子那高高的心墙被江杰云拿小锤子敲得久了,日常就会毫无预兆的咣当一声,塌落下来好大一片砖头瓦块。 当然,墙还在那里高高的立着,如果没有意外,仅靠着小锤子这么叮叮当当的敲法,想把这一堵高墙干塌,也不知道要等到驴年马月去。 车祸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人有旦夕祸福,意外总是随时发生。 其实车祸带给安然内心的震撼远远要比她表现出来的严重得多得多。 看起来,她伤的不重,只不过是磕破了头,跟差点没把命搭上的夏微相比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微不足道。即使亲近如安国庆,李彩凤和江杰云也以为安然对于这场车祸只是当时惊吓了一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惊吓也会慢慢淡去。 事实上,她其实连惊吓也谈不上什么,车祸发生的时间很短,她几乎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已经晕了过去。 如果安然是个真正与年龄相符的小女生也差不多确实如此。 但安然不是。 她是一个重生的人。 虽然重生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也相当于死过一次的人。 这次的车祸她受的伤虽然轻,但实际上,却也是与死神玩了一把擦肩。 所以,从心态上来说,她受到的震撼绝不比伤势严重的夏微小,夏微所想的一些问题,比如,“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之类的想法也一样在她的心里反复出现思索过。 车祸之后,安然常常在想,如果她重生的人生在车祸那一天就划下句号,那么就此让她对重生这几年写个总结,她会写些什么,哪些做得好,哪些做得差,哪些已经竭尽全力,哪些又是充满遗憾。 然后,她发现,学习方面就不用说了,她已经尽力。亲情和友情,这些年来她也在努力经营,虽然有所不足,但是能力如此。 然而对于江杰云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哪怕有再多的顾虑,再大的心结,在人生的最后,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摸着自己的心,坦诚的说一句,她对爱情真的早已没了一点期待,也真的没有一点遗憾, 既然会遗憾,自然也就还未完全死心。 遗憾有多少,期待也就有多少。 总结还未落笔,她便已经明白自己对不能回应江杰云的这份感情所产生的遗憾不是一点,而是很多。 有了这样的想法,那堵墙其实已经摇摇欲坠,但是仍有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在支撑着那面危墙。 也因此,她才对夏微和海亦鹏的恋情感到那样的迷茫和关注。 接着便是与夏微的那一番谈话。 与夏微谈了一下午,有几句话和一些想法让她印象深刻,反复思量。 比如,夏微提到误诊之后的这些年,她把自己的情感封闭,呈现一种假死状态,并说,如果她的人生在这次车祸中就此结束,那么她岂不是在误诊之后白活了这么些年?因为自己的胆怯,而放弃很多感情,感到非常的遗憾。 又有她说,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和风险,不过就是值得与否的问题,她对的当年得病之后,想与恋人分手的做法检讨以及所谓的般配的概念等等。 这些话或是让安然深有感触,或是颠覆改变了她心中的许多固有观念,让她这些天来不住的思想,一遍遍的自我拷问。 江杰云的这个人和这份感情是否值得她去冒险?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和江杰云待在一起是否舒服自在,感觉快乐? 答案当然还是肯定的。 反过来说,江杰云既然想和她在一起,当然也是感觉舒服自在的,而她又怎能打着为他打算的名义,轻易又自以为是地否定他的感情和感觉呢? …… 与夏微的这一番谈话,解决了一直以来很多横亘在她心里的问题。 到这时,拦在她与江杰云感情中间的那面高墙只需要一锤便可土崩瓦解。 由她自己亲手敲下这一锤,所欠缺的也只是一些勇气和决心而已。 作为一只蜗牛属性的悲观主义者,勇气和决心这两样东西对于她来说,显然是先天失调,后天少补,缺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在安然自问自答了以上这些问题之后,勇气和决心自然也都有了。 她不想白白重生这一世,不想在充满遗憾的上一世之后辜负上天给她重生这一回的机会,不想在重生后的这一生里每每回忆起江杰云和他的这份感情都充满后悔和遗憾。 上一世她因着自己的糊涂和缺乏毅力而过得失败颓废,她不想这一世因着自己的胆小,怯懦而再次过得失败颓废。 今天她因着感情而悲观,而胆小,明天她会因着更多的事而悲观,而胆小。 如果她重生了这一回只是为了换一种方式重复前一世的失败,那么她重生的意义又何在?不如干脆就现在自杀得了,免得像前一世那样让父母为自己的人生操碎了心。 有了这些,那堵高高的心墙自然也就瞬间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没有了高墙阻挡的世界,天高地远,一片开阔。 而未来,则需要她鼓起勇气,下定决心,一步步前行,走出自己的人生风景。 安然想通之后,便开始接着琢磨应该找个什么样的机会告诉江杰云自己的决定。结果她这边才刚刚开始思考,江杰云便正好开始了几乎是每日一问的例行揩油。 正好,省事了。 此时,在面对着江杰云,准备要开口解说自己一路纠结的心路历程的时候,安然忽然明白,其实以上种种理由,种种想法虽然对打开她的心结都十分重要和关键,但更为重要的是只怕她早已对江杰云动了心,动了情,自己却还没有感觉。 甚至在江杰云明确的表露感情之前,在她意识到应该与江杰云拉开身体距离,却总是因着各种原因和情况失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心里给自己挖了坑。 感情的发生总像是春日的原野,待你发现眼中一片翠色的时候,却早已是春深如许。 仅仅只是值得,仅仅只是打开心结,只是接受这份感情的一部分理由,却不是决定性的理由。 如果她对江杰云没有感情,又哪里来的值得? 想到这里,安然自顾自的笑眯了眼,也不理江杰云之前提出问题,更无视他诧异的眼神,转头倾身,嘟起唇,“啾”的一声,在他的脸侧印下一吻,声音清脆的说,“江小云,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你,所以哪怕我那样的胆小懦弱,依旧无法下定决心拉开和你的距离。 因为喜欢你,所以面对你,我会一再的贪心,所以,我会觉得遗憾,会不断的说服自己,不断找这样那样的理由增加信心,增加勇气,不想放弃你,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如同没有想到安然会突然接受他的感情一样,江杰云对这个吻更是没有准备,再次的傻在了原地,好象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木木地僵在那里,别说眼睛不会眨了,连呼吸似乎都要被冻结了。 看他这样,安然忍不住偷笑,唉呀呀,江小云又傻了呀。 好一会儿,江杰云才似乎回过点神儿来,抬手慢慢的抚上了刚刚被安然亲过的地方,一张俊脸缓缓,缓缓的红了起来,并且那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直接如同刚刚从染缸里取出来一般色泽鲜艳。 安然不由得瞪大了眼,诶!江小云这厮居然也会脸红!他平时不是挺能揩她的油,吃她的豆腐的吗?怎么她才亲了他一下,他就脸红成这样了? 这个发现让安然大大的感到有趣。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惊奇的。 人家江杰云同学虽然平时脸皮贼厚,总是对着安然又是油嘴滑舌,又是各种逗弄揩油,但实际上他也就是占占言语上的便宜,顶大天在安然的各种嫌弃挣扎又掐又踢中借着机会拉个小手,或是耍赖来个没什么更深含义的拥抱。 可是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别说是让安然给主动的亲了,就是他平时在心里偷偷脑补一下亲吻安然的滋味,也要忍不住脸红。 至于说他当初告白主动亲吻安然的那次,那是真紧张,紧张到几乎连害羞都忘了,但就是那样,耳朵还是控制不住的热乎乎红成了一片。 434,关于未来 这话江杰云可不爱听,“是呀,安小然,你再这么来上一次,是准备把叔,婶和我的心脏给吓停是吧?这种福气我们可不想要!” 江杰云不提自家老爸老妈还好,这一提起来,安然立刻就想起李彩凤刚才那跟激光射线一股极具穿透力且意味深长的目光,她是不敢再把老妈的心脏吓停,但是她怕老妈把她的心脏吓停。 然后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大事来。 早恋啊,他们这是! 妥妥的,被老师深恶痛绝,被家长们视作瘟疫毒瘤的早恋啊! 人生无常,谁成想活了两辈子一直小心谨慎,安份乖巧的安然也有顶风做案,明知故犯的一天呢? 反正安然她自己是完全没想到。 虽说有周芳华和姜成卓的情书乌龙事件在前,多少可以看出一些好友圈中各位家长们的反应,在这些家长中间,除了周爸爸之外,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已经算称得上相当宽容,理智,平和的了。 照说安然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应该可以稍稍把自己那藏在灵魂深处的胆子稍稍地放开一点点。但她还真不敢,只要想想刚才老妈那寻根究底,打量再三,仿佛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不说的目光,还是不由得一阵阵的头皮发麻,两股颤颤。 不干自家事的时候,做到大度冷静并不难,但是如果这让人头疼操心的早恋混球换成了自家的孩子呢?老爸老妈又将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和反应,安然想了半天,怎么想怎么觉着没底。 江杰云那厮是不用说了,人练的是童子功,变起脸来分明一副未来影帝的级别,可自己是块什么料,安然心里可是有数得很,平时撒个不疼不痒的小谎也还能将就对付,但对于她这个蜗牛属性的人来说,像这种明显自己不占理的事,还要瞪着眼睛说瞎话,尤其是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实在是太过艰巨困难。 不用谁来揭穿她,她自己先就心虑气短,脸红心跳了,一举一动,所有的肢体语言,面部表情都在说着实话,让嘴里再多的狡辩都失去了作用。 所以,本着知道自己半斤八两的态度,安然一般能不撒谎就不撒谎,别的不说,自己的脸皮厚度和心理素质就不过关,更别提那点可怜巴巴的演技了。 试想端着自己这张内心独白滚动式的脸皮跟江杰云那个未来影帝一起站在自家老爹老妈面前天天秀演技,那真是没别的形容,只有俩字可以概括——找死。 而且,想想这种做法既不聪明,也实在混球,如果被老爸老妈知道了,想必会更加的生气伤心。 既然没本事做到抗拒从严,回家过年,那还不如打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来个主动投案,争取减刑呢,看在认罪态度良好的份儿上,老爸老妈也能少生点气,少伤点心。 结果安然把自己的打算一说,才知道江杰云这货比她还老实呢,嗯,说他老实其实也不准确。江杰云这种人的身上和观念里压根就没老实这一属性和概念,人那叫光棍。 “咱俩搞对象是多好的事啊,当然得跟家里的两位领导同志认认真真地打个报告,郑重汇报一下喜讯,随时欢迎领导们的监督,检查和指导,而且这事过了明路了,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想干啥就干啥,否则想要干点啥都要偷偷摸摸的,跟不多见不得人似的,多不好,多影响情调,太不利于我们增进感情,共同进步了。” 某人说得那真叫一个一身正气,坦荡无畏,毫无惧色,勇气满满,知道他这是要搞对象,谈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做政府工作报告呢。 安然对这厮的大胆和无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看这位这意思,合着老爸老妈就算不问他也是打算去主动承认错误,不,这位那语气应该说更像是显摆。 还想干就干啥,安然斜眼睨着江杰云那终于热度尽褪的帅脸,心想,就你那水煮螃蟹相儿你可还想干点啥? 不过,她这糟在心里吐得挺乐,还真没胆说出来,她也看出来了,论贼心贼胆儿江杰云虽然是刚谈恋爱的菜鸟一只,但绝对甩她这个理论知识装了一肚子,实践半点没有蜗牛星人八条长安街去,没看人家水煮是水煮,吃起豆腐来半点都不耽误吗? 既然两人对怎么面对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态度上高度统一,准备来个坦诚的主动交待,但什么时候交待,又该怎么交待,又是个需要研究的问题。 时机和说辞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尤其是在这种交待罪行之类的关键问题上。 不过,在思考这两个问题之前,安然却已经提出,“还是再过一阵子再说吧。”她垂下眼,咬了咬嘴唇,然后看向江杰云,有些抱歉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稍微有点紧张,让我调整准备一下,对不起。” 安然知道自己的智商有限,情商不高,不善于处理突发事件,缺乏应变能力,所以,害怕改变,也不善于应对改变,尤其是越重视的事,越是感到紧张,越容易犯错。 江杰云却比安然对她自己更有信心, 他知道安然的胆子小,敏感,不喜欢变化,这是她性格中不可忽视的缺点,但这些又何尝不是她的缺点,因为她的胆子小,敏感,不喜欢变化,所以她比别人更加的谨慎,稳定,充满韧性,不轻率,不盲目,从不轻易许诺,但只要决定了便不会轻易悔改。每种性格都有其难得的优点,也有其不可回避的缺点,有时甚至是优点有多明显,缺点便有多致命。喜欢一个人不仅要学着包容她的缺点,也要学会欣赏她的缺点。 他喜欢上了一只蜗牛,这只蜗牛胆子小,性子慢,有一些急人的小毛病,可他坚信,只要给这只蜗牛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她就可以做得很好。他这人别的没有,耐心和信心一向充足的很,尤其是对自己在意又喜欢的人。 她说她需要调整,他又何尝不需要呢?在恋爱的课堂上,他们两个都是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需要学习的事太多,包括调整自己的习惯和步伐,找到彼此舒服的相处方式和行走节奏。 他揉了揉安然的头,“傻瓜安小然,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以为咱俩是要组队打比赛啊?还对不起,我们又不是跑百米,需要赶时间玩冲刺,慢慢来,不着急。你愿意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一切听你指挥。”到最后到底没忍住,依旧耍宝的加了一句,“当然,人家的便宜都让你给占光了,你可要对我负责,早一天给我一个名份。” 安然朝他翻白眼,布愣脑袋,“江小云,你可以更恶心一点!” 说完了对父母这边的打算,还不能少了朋友这边。 安然的意思依旧是他们两人的感情先磨合稳定一下,可以撑得起一般性的打击了,把步调调整得比较一致的时候,先向父母坦白,再告知一众好友。目前还是利用假期,有充分的时间,集中精力,先慢慢的适应一下彼此的这种新的身份和关系。 不过,这需要告知的好友可不包括成天跟他们一起吃着大锅饭,朝夕相处的姜成卓和赵真旭,别说这二位打着白吃主意的家伙几乎比他们这两个当事人还要认真着急,单说那两个家伙百精百怪的脑袋瓜儿,就不存在被隐瞒的可能性。 只是目前这种情况,知情人越多,只怕秘密保守的时间越短,而且以那两个家伙促狭的性格大概也难免不甘寂寞的要开开两人的玩笑,逗逗趣。 安然跟他们混的时间长了,脸皮厚度大有长进,倒是不在乎什么玩笑不玩笑的,那两人虽然喜欢开些玩笑,但都善于拿捏分寸,决不过份。 但担心的还是自己,万一一个没弄好在自家老爸老妈的面前露馅可就不好玩了。 “没事,回头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心里有个底,还可以给我们打个掩护什么的。”江杰云倒是胸有成竹,三个演技派保一个人本色演出,只要小心一点,胜算还是很大的。 安然默默在心里抹了把冷汗,还是努力调整,尽早坦白吧,这听起来怎么像搞间谍活动似的,太考验演技和心脏强度了。 在早恋这个问题前面,结合他们的实际情况,自家的家长和朋友们都只是小问题,大问题是学校方面。 安然再实在,也不会傻到主动向学校和同学们坦承自己和江杰云早恋的事。 可事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凡走过必有痕迹。 安然自己本身倒不是问题,她成绩中上,长相中上,本人没有什么特别突出,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问题出在江杰云的身上。 虽说江杰云平时在学校停留的时间不长,但他在班里的地位十分特殊,年级榜首自不必说,长得又实是好,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不仅是班里的名人,在全校也绝对够得上是校草级别。 435,不容易的早恋和安然的唠叨 这样受人关注的江杰云,一举一动有多受人注意,最主要的是多受班里女生的注意,没有人比他的官方发言人安然更心里清楚有数的了,她两辈子撒的那些谎,有大半都搭在这位让女生们怜惜爱护的多愁多病的“林哥哥”身上了。 一想到班里同学们得知消息后,他们所要面对的各种眼光,问题和围观,安然就觉得脑袋立刻大了好些圈。 同学们的反应其实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围观什么的,也不过就是两天的新鲜,看够了也就得了。早恋这种事,对于学生来说,最大的压力不外乎来自两个方面,一就是家长,二就是老师。 他们班的班主任自然是夏微。 以安然对夏微的了解,她的性格看似克板严肃,一丝不苟,但实则思想开通,为人理智,处理班里学生间的问题火候拿捏得很好,一般小的问题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学生认识到错误,并及时改正就不会过多的纠缠不放。大一些的问题则宽和理智,不过份严厉,却也不会轻轻放过,敷衍了事。 总的来说,夏老师教育管理学生的方式有点放羊吃草,又不会让小羊们乱了规矩的管法,宽严相济,条理分明。 安然相信,即使是早恋这种问题,夏微也会理智冷静的与他们沟通处理,不会像其他一些老师那样,神经紧张的如临大敌,过份的夸大早恋的害处,一味的抗拒压制。 但可惜,现在夏微还在医院里,虽说康复状态不错,再过些日子大概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但是以她那一身的伤,显然还需要继续的休养,不能马上回到学校上课工作。而让安然感到几乎有点绝望的是,他们现在的代理班主任是威名赫赫,凶名在外的马王奶奶,都不用费劲向好友江湖百晓生楚飞飞楚姑娘打听马老师对待早恋的看法态度,安然自己用脚想,也能猜出个一二三来。 马老师已经够可怕的了,但却还不是最让安然在意的,在马老师之上还有学校的领导,这才是真正让她感到忧虑不安的最大根源。 要知道江杰云现在之所以如此这般在学校里想上课就上课,就逃课就逃课,拿着一张假诊断书正大光明的撒谎,来去自如,不过就是在暗地里取得了校领导的同意,得到他们的许可和撑腰,才能这样的逍遥自在。 这其中的原因不外乎就是两条。 一条是江杰云的背景,让校领导们不得不给个面子。 但一中在锦岭是个什么地位,单纯有背景就想在学校里无法无天的横着走显然是不太现实的,更何况江杰云的所谓背景也并不是多么强硬有力的背景。 于是就有了第二条,便是江杰云那一直可以笑凹年级榜首的成绩。 可是即使有这两条在,即使校领导和夏微对此都心知肚明,很多学生也都看得明白这里面的猫腻和勾当,江杰云也依然要拿着一张假诊断书当保护伞,变身林哥哥来堵住悠悠众口。 你说这种行为是掩耳盗铃也好,说是虚伪官僚也罢,反正这种事只能放在暗处,哪怕人人都知道这里面的文章,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一旦被摊在阳光之下,学校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形象面子考虑,亦或是为了消除影响,都要做出严肃处理,绝不姑息的姿态。 如果他们早恋的事被夏老师知道,安然相信她会尽可能的将消息封锁在最小的获知范围,然后积极努力地在校领导,家长和他们两人之间进行沟通协调,也许过程要经过一些周折,但最后一定会达成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局面。可若是换了马老师,她会怎么处理,安然可是心里没底。以她一贯的处事风格来看,闹得很大,弄得全校皆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如果事情最后真的到了那种地步,恐怕即使是校领导们想对他们进行包庇,但碍于影响,处理起来也会相对严厉。 其实这对她本人的影响还是有限,只要心理上撑得住,不影响自己的状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主要担心的还是江杰云,他要兼顾学业和事业,如果没有学校这边提供的便利条件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 一旦他们早恋的事被捅出来,学校必须严肃处理,到那时,还会不会给他提供这种方便,可就要看当时的形势和学校方面的心情了。 所以,基于以上的理由,安然觉得家里这边他们可以对父母坦然直告,进行有效的沟通,取得他们的理解和支持。学校那边则无论如何也必须严防死守,能瞒一天是一天,最好能一直瞒到高三毕业。毕业以后,自然就是彻底自由解放。 把未来可能会面临的严峻考验粗粗盘点了一遭,安然这个善长脑补的悲观主义者深感忧虑地皱眉长叹,这哪是搞对象,谈恋爱啊,简直就跟搞谍报活动似的,必须极其的谨慎小心,容不得半点的麻痹大意,否则一个疏忽,就要面对难以处理的困局。 这么一想,某个笔记狂人决定,过几天,不,明天一早就去图书馆看看,多借上一些描写各国特工或是介绍我党早期优秀地下工作者光辉事迹的书籍,认真的学习一下,好好做上一些笔记,尽量努力地借鉴一些他们的战斗经验,以便更好的应对未来两年的早恋生涯。 唉,你说他们早个恋容易吗? 太不容易了啊!! 脑补迅速的未来谍报工作者安然同志随便畅想了一下未来就觉得一脑门子的官司,需要努力的,需要担心的事太多了,不由得就开始紧张。这位同志的毛病是情绪一上来话就多,高兴的时候,生气的时候,难过的时候,紧张的时候……无一不是各种话唠,否则也不能被自家老娘给起了个“安小老太太”的外号。 眼下这事,安然尤其的在意,于是这语速和话量跟情绪一道飞飙起来,突突突突,有如机关枪狂扫,所过之处一片飞砂走石,遮天蔽日。 而且这效果还是叠加式的,越说越紧张,越紧张说得就越多,越快。情绪,话量,和语速相互影响相互促进,死循环一样。 好容易把满脑子一肚子的话都喷射完毕,安然呼哧呼哧喘上好大几口气,话没了,人也冷静了,然后大脑进行进入下一程序,自我检讨——她怎么这么遭人烦呢! 唠叨得口干舌燥的安小老太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颇觉惆怅。 不只是为自己忒能唠叨的臭毛病惆怅,还替刚刚上岗的恋人江杰云同志深感惆怅。 想想看,年少时光的初恋是多么美好,多么梦幻的一件事。 可一到了她这儿,装了满脑子的各种属于成年人的现实功利的想法,考虑得太多,脑补得太多,缺乏勇气等等毛病就先不提了,最要命的是话太多! 闭着嘴不说话可能还好点,套条白裙子,也能冒充个文文静静的青春美少女当当,但是她这一紧张,这一话唠,别说弥漫游荡在空气中的甜蜜浪漫的粉红气泡都让她这个小老太太那满坑满谷,源源不绝的唠叨给破坏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就连两只耳朵都不能幸免于难,跟着遭罪。 不行,不行,这可不好。 某笔记狂人想到这里诚恳检讨,勇于认错,认认真真地在自己心里狠狠记上一笔,这个毛病得改,必须的! 安然自我感觉她的这个毛病讨厌得要命,必须要从根本上加以改正,可架不住有人一点都不感到讨厌,相反,人觉得还挺享受。 看着她一脸严肃,满眼认真,紧张兮兮的为他们的未来全心全意的努力计划,为他的可能遭遇的困扰不断的担心烦恼,满耳是都她细细碎碎,溪水长流一般的脑补和唠叨,江杰云也不说话,只是一径笑吟吟的,握着她的手,一句不落,用心地倾听着,如同在欣赏一首动听美好的歌。 浪漫,梦幻,那些东西有什么用?是能当饭吃,当水喝,还是当衣服穿? 对江杰云这个从小没人疼没人爱,从衣食冷暖到事业未来无一不靠自己小心算计的奸商来说,那些很多少年小情侣费了好大劲,努力营造出来的所谓浪漫在他看来还顶不上安然一句贴心的唠叨。 多少年来,他一直牢记着姥爷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来到这世上,没有亲人肯承认他,心疼他,在意他,没什么大不了的,用心找一个他喜欢的,也喜欢他的,把她变成自己的,就行了。 如今他找到了,一个紧张在意的为他担心,笨拙忙碌的为他算计的人。 她叫安然。 他的安然。 她紧张起来话会很多,望着他说个不停,她的眼里映着他,她的话里为了他,她的心里装着他。 这个世界如此之大,人海茫茫,可唯有她,是那样的在意他,也唯有她,让他那样的在意。 遭人烦? 怎么会? 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面前这个揪着眉毛,唠里唠叨,唉声叹气的女孩儿是如此的让他转不开眼睛,如此的让他喜欢。 436,谁也别嫌弃谁 心动不如行动,江杰云忍不住垂下眼,微微屏了气息,倾过身去,在她的脸侧印下一吻。 这一吻不同于之前的几次匆忙和分神,那些因着种种原因没有来得及用心体会的感觉和滋味都缓慢细致的盈满心头。 某色狼突然发现,诶,真嫩真软真滑啊! 这女生的皮肤果真跟男生的不一样。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当学习资料翻阅的那些言情小说里一形容女孩子的皮肤老爱用“水嫩”这个词,真的,这皮肤里还真的是好象饱饱的含着水份,就跟安小然平时用磨得细细浓浓的鲜豆浆现点的豆腐脑似的,白嫩嫩的,水意十足,这要是吃上一口,是不是也是又香又滑? 当然,这个不能吃,但是…… 某吃货再抽抽鼻子,别说,还真有香味,很浅很淡,有一点水果的甜香,一点芬芳的花香,一点若有似无的书香……嗯,还有一点总是出入厨房的人间烟火食物味道,以及年轻女孩儿身上独有的气息,和着体温,暖暖的融在一起,像是最幽淡的花香,也像她这个人,需要凑近了,细细品味,愈久愈醉人。 味道迷人,感觉可口,江杰云盯着近在眼前的娇嫩脸颊十分流连不舍,颇感郁闷,只觉得这一下不如不亲,不仅不解饿,反而把心里的馋瘾给勾了起来。 再转念想想,不对啊,他现在可是安小然正经八百的男友,亲亲女朋友的小脸蛋这是他正当的福利,应有的权利! 那他还客气个什么劲! 于是,毫不客气的又亲了一下,嗯,感觉真好,再来一下,心里还挺感叹,吃豆腐吃豆腐,这才叫吃豆腐啊,好吃! “喂!” 这位吃货吃得倒是挺乐呵,安然哭笑不得的朝他瞪眼,“江小云同学,没完啦?” 有这么亲人的么? 有歌为证,轻轻的一个吻,让我思念到如今。 可见,亲一下,是浪漫,也是亲昵。再亲一口,那是流连,是难舍。 可你这一口气连着亲了四五口都,别说是浪漫,难舍,连脸皮都要快让他给啃肿了,这哪还让人思念,简直是给人毁容呢。 这位爷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铁杆饭桶,地道吃货,时刻把这种无底洞一般的食量和属性完全彻底地认真贯彻到生活和人生的方方面面,就连亲个人也拿出吃啃猪蹄……啊,呸,是吃水豆腐的劲头来,一口一口接一口,等这位食量惊人的主儿感到心满意足了,安然觉得自己的这张脸皮都别要了。 这么一想,安然一点自厌的念头都没有了,她这人是不浪漫,也挺唠叨,但是!那也比这个亲个人都像要吃人的吃货强多了!! 要不怎么老话常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安然现在觉得自己这性格招不招人烦也是相对的,跟江杰云这货在一起谈恋爱,她现在老有自信了,她算是看透了,江杰云这家伙要是真找一跟他同龄的小女生来早恋的话,光凭这要吃人的亲人劲头就得让人立刻给踹了,也就她这个满肚子现实,性格好将就的重生人士能看上他了! 大概他俩这样的就是那种传说中典型的什么锅配什么盖,谁也别嫌弃谁了吧? 安然这边不让亲了,江大吃货老大不乐意,恋恋不舍的嘀咕,“干嘛,我还没亲够呢,这是我的正当权益!” 安然扯起一个假笑,“谢谢夸奖,在下十分荣幸,不过,江小云同学,我可不可以请求分期付款?” 江杰云叹了口气,“其实,安小然同学,你也可以亲回来的,我一点都不介意。” 安然白了他一眼,是啊,你不介意,我介意,我可没那么好的味口。 听过了安然的顾虑和担忧,江杰云认为,形势其实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悲观。 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是少有的开明的父母,因着他自从想通自己的感情之后,从未在两人面前遮掩过自己的对安然的喜欢,一方面是有他性格大胆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未尝不是一种试探,试探他们对他和安然早恋的态度。 从这些日子以来,安国庆和李彩凤的一系列反应来看,他们想必对他的想法已经心里有数,具体如何打算虽然不得而知,但从他们目前装做不知情的态度来看,他们想法十分理智,绝不会像周妈妈那样,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喊打喊杀。 安然让江杰云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想起,她最近一直一心想着是否接受江杰云的感情,却没想到,父母知道此事后的反应,更没想到父母是否已经从他们的日常举止看出端倪,顿时有点慌,“那你觉得刚才我妈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如果看出来了,他们为什么不说?” 刚刚还想改正毛病的安小老太太这一着急,话又多起来。 “我觉得他们不反对。” “不反对?这不太可能吧?”看惯了听多了各种对早恋问题喊打喊杀的事例,悲观主义者安然既使对自家老爸老妈也不敢轻易如此乐观。 江杰云慢吞吞的道,“我还没说完呢。” 安然瞪眼,说话大喘气很好玩吗? 江杰云无辜的指出,“是你抢话啊,安小然。” 安然脸红,确实是自己太着急了,做了道歉闭嘴的手势,听着江杰云继续说,江杰云摸着安然的头发安慰,“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放松一点。” 安然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厮这动作怎么像给小动物顺毛似的,知道这家伙只怕是故意耍宝,让她轻松一点,只得积极表示,你的安慰很有效,你可以继续说了。 “叔儿和婶儿固然是不反对,但也不赞同。”江杰云终于把话说完。 安然皱眉,“不反对?也不赞同?你是说……”她抬起头来看向江杰云,心里有些了悟,“他们也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态度来看看待这件事?” “聪明!”江杰云夸奖道,并撅起嘴来,“猜对有奖,亲一个。” 安然笑着偏头,“谢谢,奖就不必了。”一手去推他凑过来的嘴,“不闹了,不闹了。喂,说正经的,既然我爸我妈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件事,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或者说,如果我们直接跟他们承认了,到那时他们又会是什么态度?”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多。”江杰云终于正经起来,“从对你平时的教育就可以看出来,叔儿和婶儿是只要你过得好,别的不在乎的那种父母,从不给你施加任何压力,不论是学习还是其他方面。” 这一点,安然非常同意,她一直觉得有一对如此无条件的爱她,包容她的父母是两辈子最大的幸福。 “所以,我觉得叔儿和婶儿之所以拿不准主意,他们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这头一条呢,觉得本人还是很合他们的意的,但是呢,他们感觉我们的年龄比较小,不见得能处理好学习和感情之间的平衡,也不敢肯定你和我在一起到底合适不合适。所以,我们只要在一起好好努力,感情生活恩爱甜蜜,学习也不放松,让他们觉得没有什么可忧虑的地方,他们自然也就放心的支持肯定我们了。” 他这话说得虽然又臭屁又自我感觉良好,但安然仔细想想,也确实很有道理。父母对自己的期待从来不是成为多么出色的人,只要她过得幸福就可以。他们对江杰云这家伙确实是很欣赏的,背地里没少夸他,夸得有时安然听着都有那么点小心眼。只要向父母证明,他们俩在一起很幸福,很快乐,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生活,父母想必也会理解和支持。 这么一想,安然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小半。 说完了家里,自然话题就该到了学校,也是安然最担心的部分。 “基本上我同意你的看法,能瞒就尽量瞒,我每天在班里待不了多大一会儿,倒是你成天成天在学校里待着,如果被学校知道了,只怕会烦到你。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江杰云慢慢的给安然分析。 首先,他算了一下夏老师的康复时间,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大约就是三个多月,这是最少的休养时间,反正现在有代理班主任在,所以她大概会再多养一个月左右,那么就是四个多月的时间。她是六月初受的伤,九月开学,她的病假往宽了算也就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又不准备窃取国家机密,更不是什么国际明星黛安娜王妃之类的名人,身后也没有大堆的记者悄悄尾随等着拍他们的**,只要小心一些,两个月的时间很容易就过去。两个月之后,马王奶奶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夏老师健康回归,到那时,即使他们早恋真的被发现,问题也不大。 所以,江杰云最后说,“安小然同学,不害怕,我们的未来还是很乐观的,你也不用从现在开始就立志把自己培养成一名优秀的特工人员。” 437,江杰云的分析 刚刚还心心念念地想着要改正毛病的安小老太太这一着急,话立刻又流水一样的倾泄起来。 “我觉得他们不反对。” 江杰云语气自信,话音未落,却立即被惊讶的安然抢过话头,“不反对?!这不太可能吧?怎么会?哪有家长会不反应早恋的?我爸我妈好象也没开明到这种程度吧?你是不是看错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看惯了听多了各种对早恋问题喊打喊杀的极端事例,悲观主义者安然这会儿情绪激动,疯狂脑补中既使对自家老爸老妈也不敢轻易如此乐观。 江杰云慢吞吞的叹了口气,“你太心急了,安小然同学,我后面还有话没说完呢。” 安然不满的向他瞪眼,说话大喘气很好玩吗?在这种严肃问题上还要开玩笑,找骂呢江杰云同学! 江杰云摊摊手,无辜地指出,“冤枉啊大人,是你太着急了,抢了我的话头。” 这下安然脸红了,确实是自己太着急了,朝江杰云傻笑着做了个道歉闭嘴的手势,请江杰云继续往下说。 江杰云亲昵地将手指插在安然的发间,从发根开始来回反复抚弄,末了让马尾辫在手里顺滑撸过,轻轻摇了摇她的辫梢,缓声哄她,“不要紧张,放松一点,我们好好分析一下,其实真的没你想像的那么严重。” 他的手劲轻柔,手指在发丝与发根中间缓慢滑动的感觉很好,心里沉甸甸的阴云虽然没有立刻云开雾散,但那一层层不断涌起的烦躁感却随着他的动作渐渐的平顺了下来,至少没那么急于用讲话来缓解了。 不过碍于这种动作莫名让她觉得有自己化身被顺毛抚慰的猫猫狗狗之类小动物的错觉,未免有损害她良好成熟形象的嫌疑,因此哪怕安小然同学舒服忍不住想眯眼,却依旧下定决心咬紧牙关,绝不告诉某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其实她还是挺享受他的这种安慰方式的,硬是撑着一张板板正正,面无表情的严肃脸地表示,谢谢你的安慰,我已经很放松了,请继续往下讲。 殊不知她那不时享受地眯起,微微泛起潮意的眼早已经把她的底给卖了个干净,偏偏她又强装得一本正经,实则外强中干,江杰云压着嘴角,心里的笑意传递到指尖更显温柔,声音也跟着显得格外低缓,“叔儿和婶儿固然不是特别反对,但同样,他们也并不特别赞同。” 安然拢起眉,自语般沉吟着慢慢说道,“不反对?也不赞同?你是说……”她转眼探询地望向江杰云,心里有些了悟,“他们也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态度来看待我们早恋的这件事?” “聪明!”江杰云大方赞赏夸奖道,并撅起嘴来作势朝安然的脸侧扑去,“猜对有奖,来,亲一个。” 安然一面轻声笑着左右闪躲着,“谢谢,这种奖励敬谢不敏,你自己留着享受吧。”一面去推他凑过来的嘴,却不防被他直接吻在了柔软的手心里,痒乎乎的,有一种奇怪又亲密的酥麻感,竟让有种比亲吻脸颊更让她心慌的感觉。 安然有点脸红的将手攥成拳,手心里似乎依旧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刚刚那轻轻一吻的热度和感觉,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好意思去看身边的江杰云,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话又多了起来,“不闹了,不闹了。我们说正经的,既然我爸我妈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件事,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或者说,如果我们直接跟他们承认了,到那时他们又会是什么态度?” 本来江杰云也没意识到这个玩闹性质的亲吻有什么不同,可是因着安然的脸红,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也有了些异样的感觉,明明是吻在她的手心里,他的心里却跟着麻痒起来,耳根上也慢慢的窜起了热度。 此时此刻,安然固然是不好意思去看江杰云,江杰云也同样不敢去看安然,端端的正襟危坐状,眼睛盯着正前方一盆开得正好的水粉色月季花,而那清香水润的花瓣马上就让他联想起安然的轻红的面庞,耳上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不由得急急忙忙的顺着安然的话头往下讲,情急之下还挺没出息地结巴了一下,“关……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多。”轻咳了一声,定了定神,这话说得才算是顺溜了起来,“从对你平时的教育就可以看出来,叔儿和婶儿是只要你过得好,别的不在乎的那种父母,从不给你施加任何压力,不论是学习还是其他方面。” 对于他所说的这一点安然非常同意,她一直觉得有一对如此无条件的爱她,宠她,包容她的父母是她两辈子最大的幸运和福气,给她什么也不换。 “所以,叔儿和婶儿之所以拿不准主意,不知道到底是该赞成还是该反对,主要的顾虑有以下这么两方面。首先,一定是二位长辈慧眼如炬,透过区区在下英俊的外貌看到了我靠谱踏实的内在,觉得我很有成为二十四孝全优女婿的潜质,同时又与他们的女儿,安小然同学你十分的相配,不由得生起疼爱之情,不忍反对。” “其次呢,他们又担心我们的年纪轻,怕我们把握不好学习和感情之间的平衡关系,也不敢肯定你和我在一起到底合适不合适,会不会长久的好下去,害怕我们现在不够成熟理智,在处理感情时会有失轻率,唯恐你会失到伤害。” “因此,你看,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其实说来说去,叔儿和婶儿不过就是想让我们过得好,他们就放心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好好努力,把学习和感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不胡闹不吵嘴,甜甜蜜蜜,恩恩爱爱,长长久久,来个事业爱情双丰收,让他们觉得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地方,他们自然也就放心的支持肯定我们了。” 虽然江杰云这些话说得不正不经不着调,一副又臭屁又自我感觉良好的得瑟相儿,但当安然把他那些玩笑的修辞去掉,单只琢磨那些靠谱的内容,觉得他的分析确实还是挺有道理的。 再没有比安然自己更清楚父母对她的期待从来不是成为多么出色的人,而是只要她过得幸福快乐,他们就觉得心满意足。 同时,安然也知道父母对江杰云这家伙也确实是十分欣赏看好的,打从认识他那天起,就没少在背地里夸他,夸得有时安然这个重生后心理年龄一大把的人听着都不由得要犯点幼稚的小心眼,在心里小小的酸上一酸。 就像江杰云说的,只要他们俩在一起很幸福,很快乐,能成熟妥善地处理好自己的感情和生活,父母想必也会理解和支持,近而乐见其成。 这么一想,安然因为过度脑补而一直高高悬着的心呼的一下,就放下了小半。 说完了家里,话题也就顺势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学校方面,这也是安然最担心的部分。 “基本上我同意你的看法,对学校那边咱们是能瞒就尽量瞒,尽量把消息捂得严一点。我每天在班里待不了多大一会儿,倒是你成天成天在学校里待着,如果被学校知道了,只怕有些闲着没事干的家伙和一些多管闲事的老师会烦到你。反倒我比较容易,真到了那一步也不用担心他们限制我的出入自由,就算有人喊着什么严肃处理,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背地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而且,事情轻易也不会发展到那个程度。” 江杰云声音低缓的从容阐述着,很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首先,他给安然计算了一下夏老师的康复时间。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大约也就是三个月挂点零,这算是最起码的休养康复时间。 目前的情况是,现在有极端负责的代理班主任马老师在班里压阵,不用担心学生们无人管教,所以之前夏老师和学校方面都为了稳妥起见,决定在三个月的基础上,再多养一个月左右,这样加在一起,夏老师总的休收时间就是四个多月。 夏微和安然是六月初遭遇的车祸,学校九月份开学,那么在开学之后,她的病假往宽里算也就剩下两个月的时间。 他们俩既不准备去窃取国家一级机密,更不是什么国际明星黛安娜王妃之类的世界名人,身后也没有大堆大堆的记者悄悄尾随,时刻等着盼着偷拍他们的**照,不过就是早个恋,只要稍微小心一些,两个月的时间很容易就过去了。 至于两个月过后,夏老师健康回归,凶名赫赫的马王奶奶自然也是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到那时,即使他们的恋情真的被人发现,以夏老师的为人和他们的交情,问题也不大。 江杰云最后打着官腔开玩笑,“安小然同志,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们的道路还是很宽广平坦滴,我们的未来还是很光明乐观滴。因此上,你也不用现在就急于把自己变成一名出色的特工人员,完全可以慢慢地成长嘛。” 438,醋意十足的江杰云 安然依言掰着手指在心里算一下,诶,别说,还真是江杰云说的那么回事,只要把开学后的两个来月熬过去,基本就算有惊无除地安全度过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轻轻吁了一口气,安然觉得这下自己那剩下的一多半悬着的心也可以安安稳稳的放下去了,然后歪头想想,忽的笑了出来,侧了脸去问江杰云,“我发现,怎么在我这儿想得特别难的事,到了你的嘴里都这么轻松的好解决呢?” 江杰云伸出手指轻轻抚上她含笑微弯的眼尾,一下一下的流连着,她锁着眉,垮着脸为他们的未来用心苦恼的模样虽然很惹人疼,但他还是更爱看她这样晴空一样无忧无虑的明朗笑容。 他此时心里温柔,嘴上却依旧不改那欠揍的流氓调子,邪里邪气的扬扬一双刀裁样的俊眉,得了便宜卖乖的吓唬人,“嘿嘿,现在知道我好了吧?安小然,我跟你说我可好了,你可得牢牢的把我抓住了,别回头让女流氓惦记上,到时你哭都找不着地儿去!” 不想安然听了这话却笑得更甜了,斜了他一眼,声音朗朗清脆,漫不经心的玩笑之中又夹杂了几分认真,“是我的就是我的,如果没有内鬼,也引不来外贼,立场坚定的不用我费力抓就能自动与女流氓保持距离。立场不坚定的抓得再牢也会自动脱手。”说着拍去他停在脸上的手指,一扭头,高高地扬起下巴,十分不屑的哼道,“那样花心软骨头的混蛋,我才不稀罕呢!” 安然的眼睛不算很大,但胜在水意十足,这边轻轻的白江杰云一眼,眼尾上挑,眼波横斜,盈盈微转,恍惚间眼底的那抹光彩就似顺着斜挑的眼角流曳了出来,溢在江杰云依旧停留在那里的手指之上,让他心头蓦然就浮起一句看似有些不搭调的古诗来,“明水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虽然就安然的本意来说丢白眼,可落在江杰云的眼里却有一种送秋波,发娇嗔的效果,硬生生从这个白眼里看出几分妩媚来。你说他是自作多情也好,说是他的眼神有问题也罢,反正这误会挺美好。 江杰云被这一眼横得心头直热,怔怔让她拍去了手指,再看她那支支愣愣,抬着下巴傲娇样,又觉得可爱,可这家伙到底善于察言观色,不过转眼的工夫,便从她之前的话里品味出几丝不安来,当下赶紧挺了胸膛,举手表决心,“安小然同志,你请放心,我向党和人民庄严发誓,绝对坚定革、命立场,毫不动摇,无论来了多少如花似玉的女流氓,打出多少糖衣炮弹,我都要誓死悍卫好自己的清白,绝不能让她们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说到这里,某人见安然抬得半天高的下巴总算有渐渐回落的迹象,心眼不免又活泛起来,顺势开始要求同等待遇,装模作样的收了手,清清嗓子,沉了声音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安然,有个问题,咱们现在也得谈谈。” 安然见他说得正经,便也跟着认真起来,收起之前的玩笑,侧过身朝他点头,望着他以示洗耳恭听。 结果江杰云这个没正经一张嘴安然就觉感到一阵无力的啼笑皆非,知道自己又叫这家伙给涮了,某新鲜出炉的男友热情请战,积极建言说,如果她以后遇到男流氓,务必要跟他这个男朋友讲,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就是替女朋友打流氓的,千万不要客气哈。 安然哼哼了两声,转开头去懒得搭理他。结果不想某男友这一次却真不是开玩笑,十分认真,毫不放松,不依不饶的追在她的耳边上一个劲的念叨。 安然无奈,只好望一望青天,没好气的拖着长音打发他,放心,你可以省省了,只要用心保持与女流氓的距离就可以了,不会有什么男流氓需要你出手的。 哪知江杰云这厮听了这话不只没把心放进肚子里,反倒一脸哀怨的转过头去,像个心有不满,却不敢大声反驳的受气小媳妇似的,自己在那里哼哼唧唧了老半天。 安然让他这德性给弄得好奇心起,伸着耳朵凑过去,听了老半天才总算是明白这家伙居然在吃他们文学社的兼职设计师陈舟的飞醋,在那里嘀咕着什么小白脸,什么喜欢画画的家伙最善长哄骗小女生云云。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安然哭笑不得的吸吸鼻子,嗯,这酸味这大,一不留情简直能把人给呛个跟头,她用手在江杰云的身边使劲扇了好几下。 闻这味儿吧,肯定不是醋瓶子打了,怎么的,打的也应该是个大肚子的醋酝子才对。 安大厨觉得,今儿晚上他们如果要吃醋溜白菜,糖醋鱼之类的菜式,家里可是可以省了醋了,直接让这位爷往灶台边上一站,那周身的醋味轻轻松松就可以把锅里的菜熏得酸意十足。 她也是到现在才发现,他们这位吃货不仅是食量惊人,就连这醋量也非同一般,就跟他那一年三百六十五永远在兴奋状态的好味口似的,一点都不挑嘴,没影儿的醋也吃得这般郑重其事,津津有味,简直是沾边就算,浑不讲理。 她和陈舟?也就是比较聊得来的朋友关系好吗? 要她说,他与其吃陈舟的醋,还不如去吃公鸡兄,赵小胖和吴小呆的醋还靠点谱儿,起码她跟那三个家伙关系铁,感情好,总算还有一些道理可言。 然而,安然转念再想想,又觉得有些唏嘘,有些感动,说起来,这还是两辈子第一次有人为了她这么个平淡无奇,扔在人堆里找一找都费劲的人认认真真的吃醋。虽然这醋吃得无厘头了一点儿,但是被人当成宝贝一般装在心里在意着,生怕被人抢走的感觉却实在很好,也很新鲜,想着想着,心底里就丝丝缕缕的泛起些甜意来,和着鼻端的酸味,正是一种别样酸甜可口的糖醋好味道。 安大厨想,那么今晚儿就做一道糖醋鱼来吃好了,她馋了。 心情不错的安然伸手哄小狗似的将江杰云的之前抚慰她的动作如数拷贝,朝着他的头发揉搓回去,坏心的给他弄了个鸡窝的造型,忍了笑意安慰他,“放心吧,江杰云同学,我们本着公平原则,既然你能与女流氓保持距离,我也一样能与男流氓保持距离,并且时刻坚持不暧昧,不花痴,不好色的三不原则不动摇。如果遇到死缠烂打的赖皮狗,自己处理不了,立刻大喊一声,召唤你出面来解决麻烦。所以,江大骑士先生,你可以完全的放心,只要时刻准备英勇战斗就可以了。” 尽管安然觉得陈舟根本没有一点那个意思,但这个在他前去帝都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长得不错,人也很有几分才气,又跟她挺有话聊的家伙,还是让江杰云迅速将其列入重点观察目标。 虽说目前看着无害,但谁又保证那个小白脸一直无害下去? 江杰云深知安然的性格,如果她对那人无意,哪怕彼此关系再好,也会下意识的保持彼此的距离,不给对方会错意的机会,就像当初对他一样——幸好她当初没成功。 现在他的这番醋吃得好象毫无道理,但却无疑坐实了那小子在安然心目的定位——一个比较聊得来的朋友,哪怕日后小白脸真起了什么心思,除非像他这样坦坦荡荡的正面出击,否则想玩什么近水楼台的手段,单只要突破“朋友”这道防线就要费上好大的劲。 江杰云可没忘了,按照刚才他和安然研究好的计划,过些日子家长这头他们可以主动坦诚,争取理解和支持,学校那头却要瞒得严实。 这样一来,明明名花有主的安小然在别人的眼中可还是哪匹恶狼都可以下口的无主小肥羊一只,他自己的所有权得不到光明正大的承认,指不定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什么时候撞上门来找死。 如果要是个有话直说的还好办点,以安然的性格必然是痛快的拒绝,直接扁踹。最烦人的就是借着朋友之名不安好心的家伙。 所以,江杰云便决定现在趁此机会先在安然这里垒起一道名为“友谊”的坚固防线,剩下的事,就比较好办了。 江杰云这边一肚子阴暗的鬼主意算计得正欢,安然那边还在给江小狗顺毛,拿他当护着糖果的三五岁小朋友哄,“乖啊,江小云,不要乱担心。再说了,陈舟长得也不如你好看啊,我可是单恋你这一朵花,绝不会三心二意的!” 最后这一句可是安然的心里话,她觉得江杰云形容人家陈舟同学是小白脸实在是非常不客观,典型属于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如果长相清秀的陈舟是小白脸,那么生得如此俊美的他自己又应该叫什么?一枝花吗? 439,合作愉快和糖醋江小云 江杰云倒一点都不在乎安然叫他是“一枝花”,管他是“一枝花”,还是“一朵花”,只要她能“单恋”就行。一个玩笑的外号能代表什么呢?实惠才是真的。 再说,被女朋友夸他长得好看,他美着呢。 某奸商心里的醋意渐消,让女朋友轻声软语哄得美滋滋笑得跟朵盛开的喇叭花似的,长长的手臂搭在安然瘦削的肩头,带着她将两个人的身体一起轻轻左右摇晃着,大大方方,臭不要脸地夸奖着,“这话我爱听,不愧是我江杰云的女朋友,有眼光,有品味!” 安然朝他不客气的吐舌头,做鬼脸,努力地拆他的台,表示她的不屑。 江杰云哪里在乎这个,反而凑过去在安然的脸上啃了一口,然后照旧搂着安然的肩膀幼稚得如同小朋友似的一起来回的晃悠,目光径直越过阳台上摆放的繁茂植物,望向远处,嘴角微微翘着,眉宇开朗飞扬,带着一种别无所求的心满意足。 安然被他脸上的那洋溢着幸福味道的浅笑晃花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间也跟着他轻轻的弯起了唇。 刚才还叽叽咕咕说个不停的两人突然间就沉默了下来,傻里傻气搭着肩膀凑在一起,共同望着远处绿树浓荫的河岸,洒满金色阳光,波光闪亮的河水,河上来往的游船,河对岸隐隐的楼宇,以及楼宇之上望不到尽头,蓝到泛白的天际,像两只大号不倒翁似的,频率一致的慢悠悠晃荡着,脸上都是一样浅浅的开心笑容。 这个下午过得格外的快,仿佛转眼即逝,再抬头凝望时,已是夕阳西下,锦缎般明丽的彩霞炫烂地铺满天际和近处的河面。 然而安然觉得她会永远地记得这个安静而甜蜜的午后,包括他们说的那些坦诚而真挚的话语,那些关于未来的种种计划,那些没正没经的笑闹,那些情不自禁的亲吻,还有江杰云脸上那充满幸福和满足的浅笑,他望向自己时眼中浓浓的情意,以及他们一起看过的那片湛蓝无垠的夏日晴空…… 从这个下午起,她的人生开始不同,两辈子第一次,她的旅程不再是一个人单独上路,而是多了一个与她携手前行的伙伴,无论前途是风光明媚,还是风雪交加,他们都要一起,手拉着手,坚定的走下去。 在晕黄灿烂的夕照中,江杰云朝安然笑着伸出手,“合作愉快?” 安然也笑了出来,觉得这厮又在耍宝,然而,当她毫不犹豫地向他伸出手,当手指接触到他温热宽厚的手掌,相触的瞬间,心里却不由得多了些郑重的意味,脸上的笑意悄悄敛起。 “合作愉快。”她一字一句带着肯定和希冀说道,“以后请多多关照。”说完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日本腔调十足,皱起眉,想了想,自语似的总结,“好象最近日本漫画看多了。” 江杰云忍俊不禁,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握住她的,拉起来,低下头在她的手指上浅浅地印下一吻,抬眼凝望着她,满目缱绻的笑意和脉脉的温柔,“别紧张,安小然,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努力解决,加油!” 安然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微笑着点头,低声的认真道,“好,加油!” 晚餐的时候,安然果然做了糖醋鱼——特意给出门办事的采买专员姜成卓打电话,让他顺路去菜市场买两条新鲜的鲤鱼带回来。 对于吃,三个吃货一向认真到有点矫毛的地步,即便在菜市场买鱼时,可以选了活鱼,再让摊主现成宰杀,拿回家立刻就做也一样新鲜,但公鸡兄仍是觉得不如直接买活鱼带回家,自己动手来得味道鲜美,真难为他一路汤汤水水的带着四条活蹦乱跳,不住打挺的大鲤鱼。 姜成卓车骑得快,菜市场离家也近,四条鱼放上厨房案板时,也依旧不时张嘴蹦跳着。 盛夏时节,开火做饭的厨房是最难熬地方,蒸笼一样的闷热,什么都不做,单只站在那里,不到半分钟的时候,就是一身的大汗淋漓,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幸好安然在装修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一点,同别的房间一样,也在天花板上安了一个大大的老式吊扇。李彩凤当时还骂女儿败家,如果不是那吊扇也是安然和姜成卓在二手市场里淘来的,价钱格外便宜,她是说什么都不答应的。 可每到夏季做饭的时候,李彩凤便觉出好来,感叹真是没有花钱的不是。 吊扇呼呼一转,顿时暑气消褪大半。 照例杀鱼,收拾,炸鱼都是江杰云,姜成卓和随后脚步匆忙的冲回家来吃饭的赵真旭的活儿。 只有到最后一步调汁的时候,才轮到安大厨亲自出手。 倾去刚刚炸鱼的满锅热油,仅少许,下入事先备好的,细细的姜丝和红椒丝,再调入酱油,盐,料酒,还有这道菜的两味重要配角——糖和醋,这两者的比例对最后的成品味道至关重要,加入适量的清水,烧开,酸甜的味道随着锅内翻滚的细小气泡和升腾的热气冲溢着鼻腔,接着被头顶的吊扇一圈,立刻被搅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安然用菜勺舀起一点糖醋汁来,吹一吹,送到嘴角尝一尝味道,咂咂嘴觉得满意,然后再舀起一点,仔细的吹凉了,转头朝站一旁切酱牛肉的江杰云招呼,“过来,尝尝。” 江杰云依言放下刀,走过来低头就着安然手里的勺子尝了一口。 “怎么样,酸不酸?”安然弯着一双眼望着他,笑得别有深意,话中有话的问。 江杰云稍愣了一下,看着她脸上那调皮促狭的笑意略眯了一下眼,随即便明白了安然话里的意思,她这显然是在为他吃陈舟的醋的事而打趣他。他就说嘛,这丫头今天一改他们习惯于早上采买的方式,突然临时起意地给姜成卓打电话,特意让他买鲤鱼回来,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江杰云想到这里朝安然心知肚明地扬了扬眉,接着抬手照她的脸颊轻轻地掐了一把,嫩豆腐一样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又来了一下,换来安然的一眼佯怒的瞪视,这才慢吞吞的露出一个装B兮兮的笑容,十分深沉的表示,“嗯,酸酸甜甜,味道正好。” 安然“切”了一声,不再搭理他,将先前调好的水淀粉倒入锅里,用勺子徐徐搅动,烧开,最后撒下一把细细碎碎的碧绿香葱末,趁热一勺勺的浇到一旁炸花装盘的鲤鱼上,这一道糖醋鲤鱼便算是做得了。 安大厨一边往炸得金黄漂亮的鲤鱼身上浇汁,一边不住的偷笑,她觉得这道菜今天可以改个名字,就叫糖醋江小云好了,味道一定很不错。 而两人这一番眉眼官司,言语笑闹自觉与往日没什么两样,可落在时刻关注两人情感发展,急得什么似的姜成卓和赵真旭的眼里,却立刻看出些不同之处来。 具体那里不一样,这二位还不识情滋味的少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江杰云和安然两人彼此微笑对望的时候,神情里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感觉吧,好象甜丝丝,黏乎乎的,特别亲密,可谓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他们这俩大活人,还有四条鱼以及厨房里所有的东西都齐齐成了旁不相干的布景板。 诶,有情况有情况有情况!!! 公鸡兄和赵小胖两双贼眼一对,精光四射,趁着安然这边做菜的功夫,一人扯住江杰云半边肩膀直接把人拉回对门自家客厅里,要求当事人通告恋情最新进展。 因着还念着新出锅的糖醋鲤鱼,江杰云赶紧三言两语交待完毕,三人从小一起长大,默契十足,也不用着他废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又要拿出什么态度来面对安然,安国庆和李彩凤以及一众好友,姜成卓和赵真旭都是一点就透。 安然这边刚把糖醋江小云……咳,是刚把糖醋鲤鱼的汁淋好,准备再炒两个青菜的时候,再一回身,这三个已经通过了气的家伙便再度晃进了厨房。 江杰云走在前面,脸上没有明显的笑意,但神情愉快。姜成卓和赵真旭却是明明显显的满脸喜笑颜开,一身的喜气洋洋,看着比江杰云这个刚刚如愿以偿的跳进爱河准备浸泡一生的家伙还要意气风发,兴高彩烈。 他们这二位饭桶的心思倒也很好揣摩,安然用脚想都能替他们说出个七七八八来。 替两位朋友高兴只是一部分而已,到底是肥水没落了外人田,最主要还是这下他们这下总算可以敞开肚子,放心大胆的白吃白喝一辈子了。 这不,安妹妹刚答应跟老大好,这晚上马上就有了香鲜可口的糖醋鲤鱼吃,真是不枉他们俩为这两人操碎了心哟。 公鸡兄和赵小胖一人操着一双筷子一边站在桌前偷嘴一边摇头晃脑的无限感慨。 440,表面平静的新生活 尽管自认为两人的恋情立下汗马功劳的姜成卓和赵真旭心中是既快活又得意,顺带还有不少感慨,但当着安然的面儿依旧是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撑死不过在江杰云和安然甜甜蜜蜜,眉来眼去的时候,笑嘻嘻的朝安然挤挤眼,扬扬眼,却没说一句打趣的话,倒是看似无意,又非常善解人意地给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来。 除了糖醋鲤鱼之外,安然还特意烤了一个蛋糕做为饭后甜点,口感细腻丰润,特意加了一些自制的蜂蜜柚子酱和一点点果酒,经过烘烤之后,柚子所独有的清甜和芳香在舌尖上散发得淋漓尽致,有一种让人沉醉的幸福感浅浅的在心头徘徊不去。 因为家里制作蛋糕的工具一直不太趁手,原料也比较讲究,相比与更加简便一些饼干来说,安然一般都是在心情特别好或是心情特别不好,以及一些特别的日子才会用心的做上一回。 至于今天,出于什么原因,安然没说,但江杰云显然心知肚明,从开始给她做助手,当力工,一直到把蛋糕吃得不剩一点残渣,他的脸上都一直挂着明晃晃的笑容。他新上任的女朋友倒是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个吃货却难得的被他笑得各自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感觉有点肌肉酸痛外带牙疼。 虽然安然自以为把心里的这点快乐藏得挺隐密——对养着三只肉食动物的人家来说,没事做一顿糖醋鲤鱼说起来也是件挺平常的事。但她忘了,家里对她拥有敏锐观察力的可不只一个江杰云,还有心细又深爱她的老妈李彩凤。 “今天怎么想起来做蛋糕了?”李彩凤的话听起来像是随口提问,可与貌似无意的问题想对应的是她望向安然的,仿佛明察秋毫,让一切心事都无所遁形的犀利目光。 安然虽然心虚得不得了,却还故作镇定的撑着张僵硬的脸皮,面瘫似的,用缺少起伏的语调解释着,“今儿闲着没事,高兴嘛。” 李彩凤再度用她那简直像是无所不知的眼神打量了她闺女一眼,险些把安然看得腿儿一软,给她老娘跪下。 结果老娘什么都没说,倒把安然吓得小心肝兀自在心口欢快地的蹦达个不休。这一晚过得一边暗自欢乐,一边又提心吊胆,一面努力的板着脸孔,生怕老爸老妈看出什么迹象来,一面又将目光从半垂的睫毛下小心的递送出,偷偷观察老爸老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同时又不住提示自己要时刻记得小心掩藏各种情绪……一颗心恨不得劈成无数瓣,真是忙了个不亦乐乎。 可当她独自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默默回顾自己这一晚的表现,检查是否有所疏漏的时候,突然将自己的脸埋进双手之中,发出一连串长久不息,可怜巴巴,有气无力的哀嚎——她万分懊恼的发现,自己其实应该像平时一样,什么都不想来着,而不是一副经不得任何风吹草动的草木皆兵相儿,她这样神神鬼鬼的,分明是一脸的作贼心虚嘛。 唉,安然沮丧的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头顶雪白的天花板,自己的心理素质显然还是有待进一步修炼和提升,而且天生就不是演戏的料啊。 一番检讨之后,安然打开电脑中的日记文档,开始准备着手书写两辈子第一篇恋爱日记。 在打开文档之前,她觉得对于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自己会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写,很多感情和感想要抒发……为此,她还特意为今天的日记时间多留出很大一块预算,可当她真正将手指落到键盘之上,盯着屏幕上闪动的光标时,心中千头万绪,无数的感想,无数的回忆在脑海和胸口风起云涌,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呆坐良久,安然的嘴角浮起一抹复杂却又坚定的笑意,十指轻悄地在文档中敲下下这样一段话: 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段新的旅程,一个新的人生…… 同样,这一晚,安然以为自己也许会失眠,毕竟让她写一篇日记都是那样的千头万绪,浮想联篇,可事实证明,她其实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了解自己,一沾上枕头,她便睡了过去。 一夜甜睡。 她似乎做了很多梦,可惜在睁开眼的一刹那,绝大多部分的梦境都像烟一样迅速飘散在空气里,只记得梦里,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笑,身边有个人,陪着她,那是江杰云。 安然的手指摸上了上弯的嘴角,此时此刻,她沐浴在一片清亮亮的阳光里,每一缕发丝,第一寸肌肤都浸透了美丽的金黄色,包括她从梦中延续至今的微笑。 这是一个普通的夏日早晨,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一切似乎又与往常有着很大的不同。 真正不同的不过是她的心境,实际上生活却依旧与以前没有什么变化。 安然和江杰云本来就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差不多,这一点在确定恋爱关系后,依然没有半点改变。 现在是假期,安然的生活依旧有条有理,早在尚未正式放假的时候,她便做好了周详细致,又很具操作性的假期计划,每天过得丰富踏实,但相对于上学的时候却是悠闲缓慢了很多。 家里的一日三餐,外加下午茶和宵夜的料理权再度完全回到安然的手上,安国庆和李彩凤的中餐和晚上一般都在楼下的彩票站里解决,其余时间大家围在大大的餐桌边,总是吃得无比热闹。 饭后,照旧是三个吃货负责打扫战场,有时间的话,大家会坐在桌边一起喝一点清淡消食的茶水,当然,所谓的一点主要是针对安家一家三口来,三个吃货喝茶从来都是论碗灌的。 灌过了茶水,三只饭桶出门去忙碌各自的工作,安国庆和李彩凤下楼做生意,安然便开始不紧不慢的依旧着的自己的计划开始一天学习和娱乐生活。上午的时光基本都交给了学习。中午悠哉的睡个午觉,下午或是出门会友,或是交给她的各项兴趣爱好。晚饭后,喝一点茶,聊一会儿天,江杰云三个依旧会回到对门工作,安然也继续自己的时间表。宵夜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不像早上除了安然这个正经放假的学生,其他人都忙着赶时间。七嘴八舌的聊一聊当天的趣事和经历,互道晚安,安然保养自己的脸皮,听音乐,读书,写日记,上床睡觉。 流水帐一样生活平淡安静,中规中矩,波澜不惊。 不过,对安然来说,以上的总结只是表面现象,如同平静的海面,风平浪静,海面之下,却时刻有着各种小小的,惊险而刺激的漩涡,在考验着她的小心肝,让它经常处于一种既兴奋快乐,又颤抖哆嗦的状态之中。 他们要见面很容易,没有一般早恋小情侣的烦恼和困扰,好象婚外恋一样需要偷偷摸摸,谈情说爱如同搞地下活动,要用暗号接头地点秘密信箱等等约定见面的方式。 然而,事物永远是这样,充满多方面性,有时最大的好处,也往往的是最大的坏处。 比如,安然和江杰云见面倒半点不费力气,可是这半点不费力气的见面也几乎没有多少**可言,当着父母,当着好友,正大光明。 一开始安然觉得,这简直比偷情还要考验她那颗蜗牛星人的脆弱心脏连同她拙劣不堪的演技。最初,她哪怕跟江杰云说两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也时时留心在意自己的表情、眼神、语气,生怕被老爸老妈看出些什么来,可有时又忍不住找死而矛盾的希望他们先看出些什么来,将来摊牌的时候心里有个准备。但有时迎着自家老妈那淡淡的目光,又觉得好象她不过在白费力气。 不过,人类是适应能力很强的动力,就连她这个蜗牛属性的也一样,渐渐的,她也开始慢慢的放松下来,不再被老妈看一眼,就慌张得如坐针毡似的想立刻跳起来。 不过,这些只是小意思。 真正玩的是心跳的事在后面。 江杰云这货不负奸商的名头,绝对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头一天关系才转正,第二天就立刻开始得寸进尺的要求享受自己正常的福利待遇。 并且言明,咱要求也不高,一步一步来,先从最基本的开始:早晨见面后要有早安吻,晚上临睡前要有晚安吻。 安然让他这一说,立刻想起这厮那古怪的害羞劲儿了,故意笑吟吟的,用别有深意地目光打量着他,慢吞吞地问,那你说,咱俩谁吻谁啊? 江杰云却是非常好说话,迎着她的目光,油嘴滑舌的嘻皮笑脸,都行,最好互吻啊,我亲你一下,你亲我一下,有来有往,公平公正。 安然直接白眼给他看,您当这是做生意吗?来有有往,公平公正,我还童叟无欺哩! 441,偷吻 安然其实没把江杰云的要求太当真,以为这厮不过又在说笑撒娇耍无赖。 第二天一早,安然照例扎着围裙站在厨房里忙碌着早餐。厨房的窗大敞着,晨风清新地送来带着露水气息的微凉,老式吊扇调在最低档位,室内的气温温凉舒适。电饭煲里正闷煮着杂粮粥,录音机里反复播放着早先录制的英语新闻,安然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偶尔跟着模仿上几句,手里动作流畅地切着莴笋片。 如今正是莴笋当季的时节,切得薄薄的笋片好象是一片片浅色的碧玉,饱含水份,随着刀锋的起落带起浅浅鲜涩的清香,随便撒上一点盐和味精,几滴香油,不需要过多的调味,就是一道清爽可口的小菜。 安然一向喜欢生莴笋的这份清香爽脆,直接拈起一片来放进嘴里,顺道一点不浪费的吮去沾染在手指上莴笋汁。 一双手轻悄的自身后环住了她的腰,一具温热的身体也顺势贴了上来,吓得正在偷嘴的安然猛的一抽气,一口莴笋险些卡在嗓子里。 “江小云,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安然没好气的拍掉腰里的那双揩油的爪子,转过去瞪那个大清早就想吃嫩豆腐的吃货。 “对不起,对不起啊。”江杰云赶紧伸手抚着安然的头发,给她顺毛,没正经的温声哄道,“来,摸摸毛儿啊,吓不着啊,来亲一口啊,吓一会儿啊。”一边说一边就低了头偏身凑近,照着她的脸颊就是一口,笑嘻嘻的道,“新鲜的早安吻一个送到,早上好,安小然。” 安然捂着腮帮子眨眨眼,慢慢反应过味来,这厮原来把昨天的话还真的当了正事来办,赶着来讨吻来了。 “安小然,我也要吃莴笋片。”讨过了早安吻的江杰云还不拉倒,又开始低声撒起娇来。 安然轻推了他一把,拎起刀,继续低了头去切笋片,“边儿去,还没拌调料呢?吃什么呀,想吃还得稍等一会儿。” 这话说得甚是直白平常,可是等到说出了口,就是安然本人也觉得这再正常不过的话语里莫名的多了一点娇软的调子,把自己也给略寒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闭了嘴,默默切起了手里的菜。 “……你刚才不就是吃的没拌调料的吗?我也要。”江杰云杵在一旁不动,看着安然刷刷的切着菜,安静了没多大一会儿,又开始不依不饶的提起要求来。 安然懒得理他,用下巴点了点案板上切好的莴笋片,那意思很明显,这不有现成的吗?自己动手拿呗,谁也没拦着你,你江大吃货想偷嘴,什么时候客气过,这会儿冒充什么小红帽啊? “不要,我要吃你喂的!”无赖的吃货果然不是平白客气的。 江杰云,你要不要这么无赖? 安然停下手里的刀,抬眼瞪他。 江杰云却朝她笑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脸上闪亮而清透的笑容就如同此时清晨时分的阳光一般,明朗耀眼,美好悦目。 好吧,看在这货这么养眼又秀色可餐的份儿上,无赖就无赖点儿吧,好歹是自家的男朋友,不宠他宠谁呢? 安然没什么心理负担的痛快投降了,放下手里的刀,两根手指随意拈起一片碧翠的笋片,江杰云立刻张大了嘴凑了过来,一副乖乖等待投喂状。 安然见状,嘴角控制不住的有点抽搐,好么,这下她可真成饲养员了,人家养猫养狗养仓鼠,她可好,养了一只男朋友,还是个饭桶。 江杰云故意啊唔一声吞掉了安然手上的笋片,可其实他的目的不是笋片,而是安然那两根拈着笋片的手指尖,他刚刚在安然的身后见她吮着自己的手指时,就有点……馋了。 安然没防备,被他灼热的双唇重重的亲吮,吓一跳,小小的惊呼出声,又怕被父母听到撞破,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却忘了去抽自己被他含在嘴里的手指。 江杰云到底也是有所顾忌,恋恋不舍的吮了两下,便慢慢的松了嘴,末了在那两根指尖轻轻的印下一吻,一边嚼着嘴里的莴笋,一边仍盯着那两根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指,一语双关地含糊道,“安小然,好吃。” 安然只觉得微湿的手指像被烫伤似的一片**,并且那热度似乎正顺着血管迅速的涌向脸颊,也不知是被他突然的动作吓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的心跳得飞快飞快,想生气,却又提不起力气,只能抬起眼,去瞪他。 哪知那个家伙也正红着脸在悄悄的偷望着她,见她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瞪过来,便讨好的朝她笑,笑得又是无辜又是无赖,然而漂亮的黑眼睛里却现出一份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羞涩,于是,安然也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红着脸,你望着我,我看着你,眉来眼去的相对着傻笑。 直到一声重重的咳嗽。 安然这才从恍惚又陶醉的状态里醒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想起害怕来,刚才他们俩那动作,那神情……这要是叫老爸老妈撞上……天啊,虽说,他们原本也是要主动坦白的,但是主动坦白,可被撞破奸情……啊,呸,是撞破恋情,那可是两个性质,一个是自首,一个是被抓现行……啊,对了,刚才到底是谁在咳嗽,是自家的老爸,还是她的老娘,唉哟,这下要怎么说? 某只胆小鬼已经吓得方寸大乱,大脑缺路,手足无措了快。 江杰云却是一脸的沉着镇定,拉住急得直想转圈,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安然,轻声安抚,“没事没事,放心吧,刚才是小胖的动静,我让他和卓子跟咱俩放哨呢。” 安然一听这话,失速的心跳总算慢慢的平复下来,放松地呼出了一口长气,随即额上又飞快的画出一排密集的黑线,好么,这下他们俩可真要向婚外偷情的狗男女看齐了,听听,还自带哨兵的!这叫什么事啊?! 安然觉得今后必须坚决坚定的严格制止江杰云这种臭不要脸的讨要福利的行为,别管有没有放哨的,都太考验她这颗老心了。 可江杰云这货哪是一般两般的战士,他想要做的事,哪怕再困难,再艰巨,也要千方百计,百折不挠的干成,更何况安然这点微不足道的阻力。 然后不知怎么的,这就成了惯例,安然也在这样一天一天惊险刺激的考验中,把原来薄弱瘦小的胆子不知不觉的给锻炼得肥壮起来。 哪怕早上的时光再匆忙,他们也会抓紧一切时间,偷偷的交换一个甜蜜而快乐的轻吻。 有时江杰云来的早,安然才刚刚起床,带着刚刚将醒未醒的面色潮红,睡眼朦胧着去给他开门。他摸摸她苹果一样红润可爱的脸颊,低下头,轻轻的将吻印在她含着雾气的眼上。 有时他来得晚,又急着要出门办事,瞅一瞅客厅里看报的安国庆,再看一看布置着餐桌的李彩凤,满眼强行压抑的焦急,有如站在冷饮店外对着橱窗里的冰淇淋不住凝望的小朋友。 安然坏心的忍着笑,扬声喊他过去厨房帮忙,趁着端菜的功夫,飞快的凑近他,在他的脸侧蜻蜓点水的般迅捷地轻轻一触,然后一脸镇定的走过父母身边,再转身的时候,朝着身后微微有些脸红的江杰云取笑的做个鬼脸。 晚上的时候亦是如此,彼此轻轻道一声晚安,再悄悄拐一个亲吻,然后幸福的一夜好眠,梦里都泛着甜。 有时想找一个安国庆和李彩凤看不到的空隙实在是太难,哪怕只是一个触过即算的轻吻也是吻得急急忙忙,简直是争分夺秒,常常是他的吻还没落到安然的脸上,就要迅速的分开。 有几次江杰云刚低了头去吻安然的额头,身后便传来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脚步声以及哨兵们及时的提示,把安然吓得魂儿飞,慌慌忙忙的急着抬头拉开距离,结果直接咣当一下撞到了江杰云的下巴。 江大吃货豆腐没吃着,吻也没讨到,却狠狠地咬了舌头,一脸狼狈的皱眉捂嘴,满目无奈。看得安然是一面急着发慌一面又笑得够呛。 有时想想,安然自己也不由得暗自扶额感叹,唉,坠落了啊,看来真是想学好不容易,这学坏可快着呢,想她原本是个多安分守己的好孩子啊,现在都让江杰云这个臭流氓给拐带坏了,这偷情的活计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快乐又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江杰云他们对培训班的市场调查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然而安家的那几位大学生租客却已经对自己一手创办下来的事业彻底的心灰意冷,尽管江杰云他们已经拿出了初步的合作方案,依旧不能使他们振作起来,纷纷退出离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坚持留下来,在几天之内,匆忙但妥善地处理好未尽事项,然后正式的关门大吉。 442,未来就业方向 结算过了房租、水电、电话费、押金等等事宜,看着孤零零拖着行李,望向大门紧锁的门市房一脸落寞茫然的青年,安国庆和李彩凤心里瞅着不落忍,看看天色也晚了,便提议,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在他们家里吃顿便饭,也算是给青年饯行。 青年正推辞客气着,赶巧江杰云几个也从外面办事回来,听到他们说话,也帮着开口留客,得知青年订的是明天一早的火车票,接下来要趁天色还早,找到一处小旅馆住宿一宿,便劝青年也别费劲找了,不如直接在他们家将就一下,顺便聊一聊,正好明儿一早就搭门前的公交车直接去火车站,方便得很。 青年犹豫了片刻,大概也实在是心情苦闷,又无处可去,最后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既然这样,我也就厚着脸皮打扰了。” 留下来处理最后收尾工作的青年姓王,叫王军,虽然号称邻里邻居,几个青年也在彩票站里经常出没,最近更是因着要与江杰云他们合作,来往得更加频繁,但安然与他们接触的并不多,一开始还以为这个王军就是那个锦岭的座地户,后来才知道他是省城人,而那个锦岭本地人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退出不干了。 为了这个被父母和江杰云他们意外留下来的客人,匆忙之间,安然也只能准备几个简单的下酒菜,但还是周到的询问了一下王军的口味。 王军被她问得挺不好意思,直说有什么,简单吃一口就得了,千万别为了他特意麻烦,他这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既然他执意不说,安然也只得做了几个比较安全的大众菜,因着三个吃货,冰箱里总是备着大量的酱卤熟食,直接切两盘,再炒几个青菜,弄一个东北传统菜色小鸡炖蘑菇,那蘑菇还是江杰云他们一位老家在邻省山区的管理人员送的,自家采晒的蘑菇,实惠地道,纯正的山货。配上几碟凉拌菜,简简单单的一顿家常便饭便做好了,主食是冰箱里前几天新包的茴香猪肉和牛肉芹菜馅的水饺。 王军不好意思空着手白吃饭,找借口出去转了一圈,从彩票站隔壁的小卖店里拎一瓶二锅头和好些瓶冰镇啤酒。 本来因为李彩凤的管束,除非年节或是有特别高兴的事发生,否则平时安国庆和江杰云他们是不会喝酒的,今天也是看在王军的面子上,李彩凤暗暗皱了下眉,却没有吱声,只是和安然一起下楼去照顾彩票站的生意,把安国庆留在楼上,和江杰云他们几个一起陪着王军喝酒聊天。 这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傍晚,距离一年之中的销售大、小高峰期还很遥远,来往的顾客以老客户居多,既不比平时多,也不比平时少,家里开了几年的彩票站,长年带带拉拉的干着不要钱的临时工,虽然在父母的眼里,安然是个业务水准倍受嫌弃的小工,但与一般的新手彩票站员工相比,她这个不称职的小工的能力还是很值得一看的,配合着给自家老妈打打下手,应付一下日常销售还是没有问题的。 等安然抽空将她和李彩凤吃完的空盘子放进托盘送回楼上时,王军已经喝醉了,红头涨脸的坐在桌边泪如雨下,一边抽泣一边含糊的诉说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事实上,他也不过就是个才刚踏出大学校门的学生而已,在安国庆和李彩凤这样的长辈眼里也确实就是个孩子。安国庆坐在他身旁用宽厚的手掌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抚着,一面不时低声的安慰着。 王军喝得多了,舌头有些大,一个大男生哭成那样,虽然安然站得远,又没赶上话头,没头没尾地听不太清他到底都含含糊糊的说了些什么,但那声音依然听得人心下恻然。 担心王军看到自己会不好意思——虽说他这会儿有可能哭得太投入,不见得真能注意到她,安然还偷偷朝江杰云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将托盘接过去,免得她还要经过餐桌往厨房里走。 待到安然和李彩凤结束了彩票站的生意,拉上卷帘门,收拾清楚上得楼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江杰云他们三个准备把醉得如同一摊烂泥一样的王军往他们家里搬。再一看自家老爸也正满脸通红的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显然也是有些犯迷乎,连忙去瞅江杰云,见他依旧一副小白脸模样,姜成卓和赵真旭也是不见喝多的迹象,倒是松了口气,一两个醉鬼好办,要是全醉了可就比较麻烦了。 安然放下东西,赶紧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去准备醒酒汤,一面侧耳偷笑的听着自家老妈低声数落老爸,老爸笑呵呵求饶的好戏。 李彩风一边去浴室里拧了温热的湿毛巾来给丈夫擦脸一边不住嘴的埋怨着,“你说说你,你说说你啊!挺大岁数领着一群孩子喝大酒,不说看着让他们少喝点,你倒是带头把自己灌喝醉了,多不像话吧你!还不如杰云他们几个小孩儿。小王那是心里苦闷的慌,喝点酒解解愁,情有可原,你说你有啥愁事啊,也跟着使劲的喝,真是……” “唉呀,我错了还不成么?其实我这不是就稍微喝得多了一点吗?你就嘴下多留点情,多唠叨我两句吧。我也是听小王说他们的事一时心里有点感触,才喝得多了一点。”安国庆一边享受着妻子的温柔擦拭,一边带了点讨好的辩解着。 “哦,嫌我唠叨啊?嫌我唠叨我还不稀得伺候了呢!”李彩凤给安国庆擦完了脸,甩了甩手里的湿手巾,掉头就走。 安国庆却是不怕,知道她就是嘴上厉害着说说而已,这会儿也不过就是去浴室里挂手巾罢了,他对自家媳妇儿多了解啊,闭着眼睛听声儿就知道肯定没真生他的气。 李彩凤挂完了毛巾,回来坐在桌前点数今天的营业额,顺道记账,一边听着安国庆语带感慨地说着从王军那里听来的失败创业经历,也不由得心生戚戚,“唉,要说这几个小孩儿也都挺不容易的,咱们俩呀也就是走运,能干上彩票这一行,要是像四车间的老张他们那些人出去做买卖什么的,可是不行。咱俩一没老张他们那个脑袋,二也没人家有关系有路子。别说我们了,你就瞅杰云他们小哥儿仨,那家里头又是啥背景?还不是照样也得陪着这个局那个局里的那些当官儿的们又吃又喝又玩的?小小年纪都得拿身子当地种,咱俩这样的死活也不行啊。” 安然在厨房伸着耳朵,听着听着也跟着叹了口气,心里同时满是复杂,或者应该说是更加的复杂。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对彩票这一行有所印象和了解,如果不是那天碰巧因为避雨跑进了那家新开张的彩票站,如果不是父母肯信任她,大胆的听进了她的建议,如果不是他们正赶上了彩票业最火红发展的这一段时期……只怕仅靠他们家这一家三口的性格做生意,辛苦劳累付出不少,也只够混个温饱的,想要如同现在这样过上小康的日子却是不太容易。 老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女人不说要有自己的事业,起码也得有份安身立命,同时自己也喜欢的工作。 安然想了想,又摇摇头,仅仅喜欢还不行。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想起夏微的话来,其实喜欢和适合的话题不仅适用于恋爱,很多事都是如此。虽说一次的失败,不能代表永远的失败,王军他们创业失败的原因安然也不知道,但她想,夏老师说得没错,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吧? 安然提醒自己,以后除非真的到了山穷水尽没有出路的地步,否则说什么都不能去做生意,她是真的不是这块料。 时间过得真快,安然突然间又有些感慨,她重生的时候才刚刚升入中学,与周芳华和吴泽荣成了好友,与江杰云成了同桌,那时她觉得,许多事离她还很遥远,慢慢想也不迟,可转眼间,再开学就是高二了,不久就要文理分科,接下来距离高考其实也并不算太过遥远了,就像马老师说的,很多事现在就应该准备起来了,所以…… 安然想,她似乎也应该对未来的学习方向和职业有所打算了。 安大厨边想边干,手脚利索,醒酒汤很快做好,李彩凤二话不说,直接让安然给她老爹端了一大碗——其实用不着喝那么多,安然觉得自家老娘这明显就成心,安国庆不敢反抗,只得苦着脸,一气儿灌下去。 江杰云三个根本不用人灌,这仨吃货说了,安妹妹手艺好,这醒酒汤挺好喝的,说话间就直接痛快地给自己灌了一大碗。 至于最该灌醒酒汤的王军,却因为醉得太厉害根本叫不醒,只能先给他留着,待到他醒的时候,再给他热一热喝,虽说到那时再喝效果可能不太显著,但起码胃肠能好过一点。 443,王军的离去和安然的寻找 灌过了醒酒汤之后,也喝了不少酒的江杰云三个却没有马上去休息,他们还聚在一起针对王军刚才哭述进行议论,讨论其中失败的经验,分析哪些是可以避免,哪些值得警惕和借鉴。 经营中需要随时警惕各种风险,尤其是在投资一个此前并不熟悉的新领域时,哪怕一个商海中见过大风大浪的老手依旧有可能因为不了解情况和一时的疏忽大意而在小水沟里触礁翻船。 何况他们并不是。 大胆前进,但时刻小心,在诡谲莫测的商海之中,再多的谨慎都不为过。 第二天一大清早,王军便醒了过来,当江杰云他们起床的时候,他已经独自一人从楼下门市房前走回来,宿醉过后,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不舍。 江杰云又和王军恳谈了一番,希望他能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干,但王军的态度却很坚决,“谢谢你还能信任我这么个失败者,肯给我一次机会,小江。但是……”他苦笑着摇摇头,神情萧索黯淡,“可我自己已经没这个信心了。经过这一回,我也算是看透了,自己压根就不适合于经商创业,无论是何种行业,所以从今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地做些适合于我的事吧。” “如果只是先在补习班里做老师呢,顺道给我们提点建议,当当顾问什么的。你也可以趁着讲课的时间先休整一下,然后再考虑以后合作的事项。”姜成卓给出一个和缓的建议,在他这个百折不挠,意志坚定的人看来,心灰意冷,挫折失望之类的负面情绪不过都是暂时性的东西,缓一缓也就好了,哪能失败一次就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理想呢? 但王军只思索停顿了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最后依然是不再犹豫地摇头,十分诚恳但干脆的道,“谢谢你们,真的。但我觉得自己目前只想过些平静安稳的日子,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想一想自己未来的方向。”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头,双眉之间因着近来总是皱眉留下的几条竖状痕迹,叹了口气,他自嘲的笑道,“我觉得这一次创业的经历就已经把我这辈子冒险的勇气给折腾光了,所以……”他望着江杰云几个,再次郑重道谢,“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也谢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对我们的支持和鼓励,虽然我们没能坚持到最后,但你们的心意我永远不会忘记。” 江杰云和姜成卓,赵真旭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继续再劝,虽然从最后这一段的表现来看,他们觉得王军这人不坏,几个人一起创业,做到善始不难,但在事业失败后,依然能够做到善终的却没有几个,据说,最后这善后的费用都是他一个人垫付的。而且几次长谈来看,这人不只性情厚道,且眼光、头脑和能力也都不错,但毕竟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虽然合作不成,但几人却谈得投机,也因为没有合作方面的想法和顾虑,彼此谈话也少了很多顾忌,王军将自己和伙伴们之前的一些打算,构想,以及近日来的反思等等都毫无保留的对江杰云几人和盘托出,并将他们几个合伙人当初所写的计划案和自己的总结笔记都留拿出来留给江杰云他们。 他轻轻地摸了摸那几本装订整齐的资料和笔记本,最后坚决的将它们推到江杰云的面前,“本来是想留作纪念的,但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意义,如果你们不嫌弃这些失败者的作品,送给你们吧,也许还有一点价值,能废物利用一下,也让它们发挥一点余热。” 江杰云素来眉眼机灵,王军眼中的那份珍惜和不舍他看得分明,但依然痛快的收下,认真的道谢,并保证在他们看过之后,会留下复印件,然后再将这些东西寄还给他。 他没有直接推辞不要,并且还保证参考之后寄还的举动,让王军感到自己的一番心意得到了看重和珍惜,一时十分安慰和感动。 因为谈得合拍,又因为还要将向王军借阅的资料还回,彼此都仔细地留了联系方式。 王军在安家吃了饭,临走前又特意认真的向安国庆和李彩凤以及安然表达谢意,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关照,鼓励和帮助,在他人生最斗志昂扬却又迷茫无措的时候,在这个陌生孤独的异乡,是这两位性格宽厚善良的长辈给了他最可贵的温暖和安慰,让他能一路坚持到现在,虽然最终仍是失败,却也收获很多宝贵的经验和珍贵的回忆。 又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纸上,交给安国庆夫妇,并说,如果他们将来去省城,务必要与他联系,让他好好招待一番。 安国庆和李彩凤没有说太多的话,只嘱咐他,回了家,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有什么好事也别忘了告诉他们一声。 安国庆最后拍拍他的肩膀,鼓励,小伙子,好好干。 他这人老实憨厚,不善言语,也不会说很多大道理,更不会故意在临别之际说一些人生大道理来感动别人,他有的只是最朴实最朴素也最真心的祝福。 但正因为这份朴实、朴素才最是能打动人意,从早上起到离别时分虽然落寞却一直克制冷静的王军忍不住红了眼圈,情不自禁地踏上一步抱住了这个善良寡言的长辈。 安国庆做为一个感情内敛含蓄的老辈人,不太习惯年轻人这种外放的表达方式,被王军抱得一愣,半晌才迟疑又有些生涩的伸出手,拍了拍在他肩头轻轻抽泣的青年的肩膀,无言的安慰着他。 一个短暂的拥抱过后,王军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的抹抹眼,倒也没有太过尴尬,反正他昨天哭得更丢人,这会儿还只是小意思而已,在这一大家人的面前——在王军的眼中,安家和江杰云三个显然跟一家人无异,他早已没有什么形象可言,更多的是放松和自在。 一群人一直将王军送到楼下的公交车站,看到他上了车才离开。 原本江杰云他们还想将他送去火车站的,但王军谢绝了他们的好意,他没有多少东西,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能处理的都处理了,只随身带着他刚来到锦岭时的一些随身的衣物,算起来,他离开这座小城的时候比他来到小城时带走的东西还少,但心里和脑中却格外沉甸甸的充满的各种复杂的思绪和记忆。 当公车缓缓行驶开来的时候,王军忍不住将头探出车窗,向站台上目前他远去的人们挥手道别,在心里轻声默念,珍重,再见!感谢你们让我的离去来得如此的温暖,而不是一个人孤单的离开这座城市,告别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次尝试和冒险。 “我们也回去吧。”安国庆和李彩凤目送着远去公交车,叹了口气,带着几个孩子折回了彩票站。 安然在回身的时候,又忍不住向着公交车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也有一刹那的茫然。 在这场伤感又温暖的离别里,安然一路跟随旁观,是一个最没有存在感的路人丁,但哪怕王军和江杰云几个谈论着那些她并不了解的关于补习班一行的诸多话题,她也依然沉默的坐在一旁,一丝不苟的听着。 对于这些对她陌生又无关的话题,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听得那么投入又仔细。 也许她是想从王军的经验里找寻一些什么东西吧,但是到底要寻找什么,目前她自己也不了解,更说不清楚。 但她知道,自己开始越来越多的思考起未来,她喜欢的,她适合的,还有,她想珍重,宝贝和守护的,什么才是重要的,怎样在各种选择中间找到一个更好的平衡点…… 很多事,需要她一一想透,理清。 王军走后,江杰云几个也更加地忙碌了起来。 与几个大学生的合作虽然最终没成,但江杰云他们并没有放弃进军补习培训业的打算,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打算自己干。 用他们的话说,他们目前手里有办公用品公司,书店,网吧,网络工作室等方面的产业,多少都与文化产业沾边,再多一家补习班,相好互为倚仗,连成一体。 原本之所以打算与王军几人合作,也是因为他们手里虽有余钱,但并不算很充裕,现在计划自己单独干,也并没有额外追加太多的投资,然而安然看得出来,虽然这个项目并不算大,江杰云他们却十分看重。 他们创业至今,也小有了一些年头,经过了年初的那一场意外的事业危机的考验,三人有了更多的感悟和想法,在经过了将近小半年的努力之后,当初受到严重打击的各项产业再度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欣欣向荣,但江杰云他们却并没有乘胜追击,加快脚步的想法,反而放慢了步子,开始静下心来,一点点着手整合手里的产业。 而这个将要开起来的小小的补习班,就成了串连所有产业的那根线,将各自独立的一颗颗珍珠变成一条项链。 是时候做一下总结了。 江杰云这样说。 444,安然的心疼和江杰云的回忆 去掉那些不必要的,将剩下的必要的精华部分整理得更加的凝练有力,积蓄更深厚的力量,向着更大,也更长远的目标,蓄势待发。 东北地区,四季分明,最难熬的不过两个季节,严冬和酷暑,冬天冷得厉害就不用说了,全国有名。夏季虽比不上南方的高温,却因着雨水相对稀少,被火辣辣的太阳一照,端得是干燥炙热。 从上午十点来钟一直到下午的四点多,一轮火日当空,马路上的空气蒸腾晃动,有如煎锅,浇上点油,直接可以料理出色泽金黄的太阳蛋。 好在近年来铺路的材料已经更新换代,放到早年间夏季的柏油马路,一到中午时分就沾乎乎的呈半融状态,人走在上面直沾鞋底,鼻端都是刺鼻的沥青味。 在这样的天气里,江杰云和姜成卓、赵真旭早出晚归地四处奔忙着,他们的年龄不到,依旧开不上车子,又因着花钱的地方太多,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日子过得精打细算,不太紧急也用不着装典门面的事,便依旧骑着自行车到处疯跑。 在这种疯忙的日子里,再天生丽质的小白脸也都被头顶的烈日无情的刷黑刷黑再刷黑。别说是江杰云他们三个,就连一到假期,便开始进入公司全职打工的楚飞飞也被他们一并打包,脚步不停一路带着狂奔,楚姑娘那一张精致的小脸蛋也因此不复了往日的白皙水嫩。 他们本人倒是毫不在意,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激情洋溢的工作之中,哪里有心思考虑这些在他们看来完全是鸡毛蒜毛的细枝末节。 他们不在意,可有的人却看得着急,苦恼,看不下去。 这人自然是臭美份子安然,这个心疼叹息劲儿啊,别误会,她还真不心疼这几块料,人家老几位乐呵着呢,或是为着事业而奋斗,或是为着理想而打拼,根据用不着她闲吃萝卜,淡操心。 她是心疼他们那几身皮,青春年少,正是娇嫩的时候,等到年华老去,再想着保养早已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再也来不及了,后悔药都没地儿吃去。 当然,以这几位爷和姑娘的性格,大概也不见得会后悔就是了。 反正做为一个带着心结的重生臭美人士,安然面对此种情况是无法做到视若无睹,淡然自若的,一有机会就拧紧了眉,死押着几个人往脸上糊防晒霜,省得他们马虎大意的晒伤。 尤其是楚飞飞楚姑娘,她不爱惜自己的花容月貌,安然可舍不得她的脸蛋受到丁点的损伤,稍见她空隙的工夫,便趁机按住她,往她的脸上刷各种自制的面膜,跟个职业刮大白的瓦匠似的。弄到后来,楚姑娘一见她就想学习驼鸟或是野鸡,一脑袋把自己埋进沙堆或是雪堆里,只把屁股露给安瓦匠,免得这个丫头又折腾她的那张脸皮——她总不能把该抹到脸蛋儿上的东西抹到屁股蛋儿上吧? 楚飞飞这无可奈何的抗议与自嘲把周芳华和郑晓听得狂笑,一个乐得捶床,一个笑得跺脚,直嚷嚷安瓦匠,你行,你真行,看把咱们楚姑娘给逼成啥样了都,这种话都冒出来了,哈哈。 不过,这事却由不得快被逼成驼鸟的楚姑娘,陷入臭美状态的安瓦匠可不像平时那么的好说话,十分不好糊弄,再说,她还有俩唯恐天下不乱,特别乐于助纣为虐的帮手呢? 周芳华那个小疯丫头就不用说了,最主要的是刑警世家出身,练得一手好功夫的郑晓郑女侠,逮身材娇小又四体不勤的楚姑娘就跟玩儿似的,那叫一个手到擒来,任楚小驼鸟怎么扑腾翅膀就是不撒手,把小书呆吴泽荣看得都替楚飞飞悄悄裂嘴。 炎热的天气,把长时间行走在室外的人们都变成了烤串,全方位的烘烤让身体中的水份和盐份都流失得厉害,再加上大量的工作和忙碌,哪怕吃再多的肉,也补充不上身体的消耗,几个人眼见着嗖嗖的往下掉膘。 安大厨看着心疼,这几只吃货再不着调,好歹也是她辛辛苦苦养肥的不是? 长长的假日,她便利用各种空隙用心的钻研起手边这些年收集起来食谱,照着书上的方子,结合着本地的特点和自己几年来掌勺所累积起来的经验,换着花样儿的给他们煲起汤汤水水来,精心的饲养着自家的三只吃货。 经常是回到家里……或者说是回到安家的时候,江杰云都是在厨房里找到安然,她就坐在厨房临窗的有时兼做料理台的小餐桌前,半垂着头,或是翻看一本书,或是在厚厚的本子上写着什么,空气里弥散着食物馥郁迷人的香气。 夏天天气热,安然便用他送的银质发卡将头发全部高高的梳起,松松的挽在脑后,光洁白皙的脖颈弯出一段优美恬适的弧度,清亮明媚的光线里,微垂的弯翘睫毛在脸颊上筛落两片浅浅的阴影,细小的浮尘在她周围中轻盈浮动,有如电影里定格的镜头,衬着她周身清清淡淡,简简单单的装束,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格外柔和安静的味道。 不期然的,徐志摩的那句诗便常常浮现在江杰云的心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以前偶然看到这句诗的时候,他还觉得这诗写得真他、妈、的装B矫情,可是此时却又觉得是这样的贴切妥当,虽然安然这垂头的动作似乎与温柔无关,更谈不上什么娇羞,可他就是无端地觉得这个普普通通的动作由她平平常常做出来这样的好看,这样的让人怜爱,想把她揣在怀里,放在胸口宝贝着。 大概温柔的不是她的动作,而是她的行为本身,更是他这一刹那的心情。 最主要的是人对。 人对了,心里的温柔也就自然而然的生了,既不会觉得装B,更不会觉着矫情。 江杰云一边翘着嘴角望向安然一边默想着。 有时,看到这一幕,他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恍惚感,与记忆中的某一段相重合,就像是原景重现。 后来当他接过安然递过来的汤碗时忽然想起,还真是。 在他们初初相识那年冬天,安然的厨艺才刚刚开始修炼,迷上了煲汤,因着彩票站的厨房狭小逼仄,便总是坐在旭日网吧厨房的餐桌前学习,灯光晕黄柔亮,灶上也是这样慢火温煮着一锅香浓的汤,水气氤氲着…… 那样的画面温暖了一整个冬季,无论是寒风,还是大雪的夜晚,艰难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哪怕再冷再累都骑得特别有劲儿,因为他知道,家里必然有一碗热汤和一个微笑的人在等待着他。 借用一下安然的论调,她实在是太好,也许那时的他就已经对那幅画面那个人起了贪念,想把这个人珍藏在自己的心里,在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前分别加上彼此的所有格,把她变成自己的,也把自己变成她的。 在以后长长的岁月里,每一个清晨一醒来都能看到她的笑脸。每一个黄昏和深夜,因为这个人,再多的疲惫,再多的奔忙都在回家见到她这一刻离自己远去。 无论这世界有多大,无论人生的顺境还是逆境,无论他的事业成功还是失败,她都在这里,向着自己回首一笑。 正思想间,安然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果然如同他心中所想的那样,朝他一笑,“回来了?我怎么没听到你敲门?” “正好婶儿上楼,放我进来的。”他大步走向她。 “外头热吧?看你这一身的汗,怎么不去洗一洗?”安然站起来,伸手搔搔他汗湿的头发,柔软的指腹轻轻的拨弄着他湿漉漉的发梢,带着无限的亲昵和温柔。 因为我想马上见到你! 江杰云微笑着闭上眼,一边享受着她的抚弄,一边在心里默默回应,然后嘴上却应着,“好,这就去。”随即又吃兴大发的抽抽鼻子,赞扬,“好香。” 安大厨同学一点都不禁夸,立刻得意起来,扬了扬下巴,抿着嘴角小哼一声,“那当然!” 江杰云看到该位同学身后那根无形尾巴翘在半空里,慢慢悠悠,洋洋自得地来回招摇着,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弯身侧头在她的脸颊上用力啃了一口,依旧夸,“好香。” 被安大厨回敬了一句,“好臭”,该洁癖份子这才笑吟吟,脚步轻快地转身走向对门自家的浴室。 说起洁癖份子洗澡这事,总是让安然这个臭美份子自叹弗如,甘拜下峰,不服不行。 别管多忙,多累,多缺少睡眠,哪怕是冬天,这位爷都要最少一天两遍的洗,可每次洗起澡来却依旧是格外的仔细,幸好手脚利索,否则指不定得花多少时间。 安然闭着眼想象了一下,总疑心这位是不是把自己的皮剥下来,然后放在搓衣板上,厚厚地打上沐浴露,卖力地来回搓洗干净了,再抖一抖披上,就跟小说电影里的鬼故事似的。 只不过那个鬼是画皮,他是洗皮。 445,落荒而逃的江杰云 等江杰云终于洗好了澡,一身清爽的走进来,就看到安然坐在桌前,对着一大青瓷海碗刚刚挖好的西瓜瓤抿着嘴,自顾自地笑得一脸孩子气的顽皮和古怪,有些失笑地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坐到她的身边问,“笑什么呢?这么诡异?” 安然转头打量着刚刚出浴,一身清新水气,皮肤湿润的美少年,嘴角翘得更加厉害,笑眯眯地将那碗西瓜推到他的面前。 西瓜是一早姜成卓买好的,据卖瓜的摊主说是新从乡下拉来的,绝对的新鲜,整个冰在冰箱的冷藏室里。吃的时候切一块,再用小勺子挖成一块块正好一口的小块,用勺子舀着吃,既可以痛快尽兴,又免得捧着大块西瓜吃得满脸汁水的狼狈。 剩下的瓜皮也不浪费,把外面的那层深翠的硬皮用刀削掉,留下浅碧色的内层瓜皮,还可以继续食用,按照书上的说法是清热解毒的佳品。 安然喜欢把它们切成小丁,加一点现炸的辣椒油,放些盐,再调些酱油和少许醋,就是一样十分可口的小菜。 瓜皮小菜在家中餐桌上格外的受欢迎,李彩凤和安然尤其喜欢吃,觉得这西瓜皮要比黄瓜更爽脆,又有带了一点特别的甜丝丝的清香劲儿,就着水捞饭,不用再搭其他菜色,就很好吃下饭。 此外,安然还在网上看到有人把西瓜皮切成小块,用果珍腌制,酸甜可口,也是很不错的创意。 不过,安然受了前世那些食品安全的不良记忆影响,对于外卖的方便食品、饮品之类的东西总有些草木皆兵的神经质,对需要入口的食物总是能自己DIY就自己DIY,人家网上的方子用果珍,她就用果酱,PS同样也是自制的,做出来味道的也不坏。 此外,还可以用西瓜皮炒个肉丝什么的,也非常不错。 这个夏季,西瓜成了安大厨的新宠最爱,她新出炉的男朋友江杰云同学都得往后排,她爱死西瓜了,当季的西瓜,又便宜又好吃,而且全身都是宝,没有一处不迷人。 安然此时托着腮,一边看着江杰云大口大口的吃着西瓜,一边把自己之前的脑补笑着说给他听。 再没有什么比燥热的天气,洗去一身的大汗淋漓后,一身清爽的吃上一大碗清凉甜蜜的冰镇西瓜更幸福的事了。 江杰云一口气干掉了冒尖的一大海碗西瓜,长长的舒了口气,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爽透快,随即双手相绞着抱在胸前,微勾着薄唇,带着抹坏笑,倾身凑近安然的耳边,心情十分不错地对她的脑补给予解答,想知道我在里面剥没剥皮啊,这事多简单啊,下回我再剥皮的时候,你进去参观参观或交流一下不就得了,嘿嘿。 一边说还一边“邪魅”笑着地往安然总是怕痒的耳朵边上吹气。 安然偏着头躲开他的使坏,使劲的搓搓发痒的耳朵,而后回眸凝望着江杰云,双眼微微弯起,笑意盈盈,大大方方的应着,行啊,我是无所谓,就怕某个脸皮薄的到时受不了。 说起这个来,安然就觉得特别有趣。 要说江杰云这货平时无论是做什么事,那脸皮都厚得什么似的,别说是枪打不透,只怕就是面对大炮狂轰也能悍然不惧。 至于平时调戏捉弄起她来,这位老兄那也是人贱嘴更贱,多无赖多无耻多不要脸的话也敢往外倒,脸上照旧是一副不红不白的无辜德性。 可是让安然觉得十分好笑的是,若是轮到她偶尔兴致上来了,调戏调戏他,别说是主动亲他一下,有时就是将头往他的肩膀上靠一靠,他虽然装得挺镇定,嘴上该怎么耍贱还是怎么耍贱,但那暗自红起来的耳朵和渐渐红起来的脸庞却总是不由他做主,毫不客气地,直接坦白地给这个薄脸皮的流氓漏气泄底。 他越是这样,安然越是觉得他青涩得可爱到家,也不无一点点暗生的,隐秘又有些羞于承认的小得意,为了自己对他的这份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影响力。 有时某个重生人士也会在心里非常猥琐流氓的想,小处男果然清纯,稍稍逗一逗就脸红成这样,怪不得怪阿姨都喜欢小正太,嫩豆腐果然香滑可口。 那些成熟的精英男固然要风度有风度,要阅历有阅历,要理智有理智,要地位有地位,要财富有财富,可是有些东西是彻底的找不回来了,比如这份情窦初开时无邪的纯粹和诚挚的情意。 世间的事就是如此,有一种残酷的公平,得到的同时总是伴随着失去。 在江杰云害羞的问题上其实也是如此,被安然发现他一调戏就脸红,固然让他这个男子汉大豆腐的脸皮有些挂不住,但是因此他也没少趁机占便宜,安然固然满心淘气的吃着他的嫩豆腐,可同样他又何尝不在吃着安然的嫩豆腐? 面子虽然丢得结实,实惠却也得了个满贯。 说话间,江杰云的耳根居然就真的再度泛起微微的淡红色来。 虽然安然最近已经习惯把这厮的耳朵当成他害羞的晴雨表观察,百试不爽,但此时,望着那抹浅浅艳色,她还是不由得感觉惊讶。 照说不至于啊,江杰云在某些时候确实是脸皮有点薄,但也只是相对于他本人平时的厚脸皮而言,却也不至于连这么点调戏也受不住啊? “江小蟹,你怎么又把自己给煮了?家里的感冒药只剩扑热息痛了,你要不要对付点?” 安然嘴里打趣着,好奇的凑近了江杰云,瞪大了眼,鼻尖对着鼻尖,一瞬不瞬的紧盯着他的眼睛细细打量凝视。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安然便更觉得这厮此刻表现的反常。 平时江杰云这家伙耳朵红是耳朵红,那镇定的功夫却依旧是一流的,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个四五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这会儿之所以凑近了去看他的眼睛,也不过就是做个样子,根本就没指望能看出什么来。 可让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一向装X能力一流,自称泰山崩于眼前也能面色不改的江杰云居然红着脸,低了头回避起她的目光来。 诶!这可真是出了大奇了! 其实他如果就像平日一样,坦然自若,破罐破摔的直接脸红给她看,安然还真就不觉得有多诧异,好玩归好玩,但次数多了,也就有些习惯了,可现在他这副明显有事,做贼心虚,连目光都不敢跟她对视的模样就太激发人的好奇心,特别想刨根究底,一探究意了。 江杰云左晃右闪,安然也跟着左闪右晃,一双眼追着他的,寸步不离,寸土不让,如影随形,有如近身搏击。 江杰云胜在身手敏捷,反应飞快,可安然长年练着瑜伽,身体的柔韧性极佳,在这种极小范围的闪躲中竟然能勉强跟江杰云打个平手。 两人在这种追逐攻防中躲闪良久,有如猫鼠大战,最后还是被追逐的老鼠江杰云不忍反抗安然这只猫而不得不惜败,两人的眼睛再度不可避免的四目相对。 安然微微喘息着,用目光紧琐着对面的江杰云,面无表情且慢条斯理的把他从红通通的耳朵,到泛红的脸庞,再到目光微微闪动的双眼都打量扫描了个遍,然后双眼才缓缓弯起,慢吞吞的问,“江小云,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脸这么红,嗯?” 然后,在她几乎有点震惊的目光里,对面的江杰云因着她这句坏心的调侃,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然爆红。 诶? 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这种效果安然实在是没有想到。 她说什么了啊? 安然有些状况外的想,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又放在心里反复的核计了几遍。 她真没说什么啊? 他怎么就这样了? …… 安然这边还怔怔的望着自己造成的后果发呆,江杰云已经轻轻推开她,脚步匆忙,甚是狼狈的落荒而逃,急急忙忙的抛下一句可笑的借口,“我去趟厕所!”,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向了大门。 “……咱家也有厕所……好吗?……这借口找得还真是烂啊……” 好一会儿,安然望着早已被江杰云“砰”的一声急忙带上的大门,弱弱自语,继而摇头失笑。 她的那句“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脸这么红,嗯?”只怕是无意中戳中了问题的关键,说中了他的心事。 可关键是,他到底在想什么? 居然被她问一问,就红成了那个样子? 安然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又倍感费角的谜团直到一周多之后,才得以让安然窥见其中模糊的一隅。 现在,安然虽然感到心里猫抓一般的好奇难耐,却依然勉强克制,努力忍住了探求的**,轻轻放过了过了好一阵才重新返回餐桌前,仿佛对之前屁滚尿流的一幕得了暂时性失忆,再度一身大尾巴狼风范的江杰云。 446,跟你走 正如江杰云深谙逗弄安然这个蜗牛星人一样,安然也同样懂得把握捉弄江杰云的程度和技巧。欺负人嘛,总要留有余地,不能一次性来得太狠。 她就像一只生活滋润,伙食良好,性格顽皮的猫,只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懒洋洋,慢吞吞地举起爪子,拨弄拨弄家里的老鼠,小小地戏逗一下,追逐一番,既不想也没有必要一口吃掉它,又不想一气儿把它玩坏了,日子长着呢,留着慢慢享受才是长久之道。 安然对待江杰云也是这样,适度的逗上一逗,欣赏一下他发囧的模样,解解平时被他欺负的气,小小的欢乐一下,也就够了。 她相信,真把这厮给逗急了,来个绝地反击什么的,届时他固然狼狈,她也同样没有好果子可吃。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她才不干呢。 基于以上这些考虑,再次一起坐到桌前时,安然便很识时务的对着大尾巴狼把话题转到了将来专业选择和就业方向上,她想听听江杰云对未来的打算。 “关于哪方面的?”江杰云看得出安然问得很认真,猜想她这几天大约是受了王军离开的事的影响,开始思索这方面的问题,于是也回答得很认真,“是我和你的,关于生活的,学业方面的,还是工作方面的?” 安然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要详细谈确实也挺复杂的,一两句话说不清楚,需要归类为几个方面的问题才能阐述得更明白一些。 她低头斟酌了一下,挑了一个她觉得是核心的部分,“将来,等到大学毕业之后,你对工作方面有什么打算吗?是留在本城,还是去省城或是更大的城市发展,比如帝都什么的?” 虽然脑海里前世的记忆清晰地告诉她,眼前的这位锦岭未来土财主一直扎根本城,放眼全省,但重生这么长时间以来,安然也清楚的感受到,周边的很多事都与上一世有了不同的变化,她并不能肯定这一世的,业已与她相恋的江杰云不会有什么新的计划和打算。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果然没错,关于这一点,本城未来第一土财主确实有了新的计较,他不答反问,“你呢?” 安然朝他不满地皱眉,“喂,江小云,老实点,我在问你问题呢,你不回答,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相对于安然的慎重,江杰云却是把这个问题看得简单的多,“我问你,就是因为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安然心里微动,受他的习惯影响挑了挑眉,依然刨根究底地要个更加明确的答案,“什么意思,请进一步做出解释。” “进一步的解释就是妇唱夫随呗。”江杰云又嘻皮笑脸起来,揽住她的肩头,轻轻的来回摇晃着,“我都随你,一切都由你说了算,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对于他的这一回答,虽然在他最初的回答时,安然就已经略有所觉,但当他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时,对于这个跟前世大为不同的答案,她还是很有些惊讶的,声音也随之扬了起来,“那你们这里的生意怎么办?你们的根在这里啊?” 江杰云笑着摇头,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其实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早就想过了。生意嘛,在哪里都可以做。只要肯用心,肯努力,到处都有商机。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做法,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机遇。至于说这里生意,既可以一点点的转移过去,也可以到时看具体的情形再说。”他的神情安然平静,语气平常,却又蕴含着无比的自信,有一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洒脱,可说着说着又流氓兮兮的开始占起便宜来,“反正是钱到哪里都能赚,老婆跟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这种程度的调戏和斗嘴,是别指望安然害羞给他看的,更别指望听到她娇滴滴说出“讨厌”之类的娇嗔,只得到一个不咸不淡,催促他继续往下讲的白眼。 江杰云只好听话的继续说,“再说我们三个哪有所谓的根不根的,我的根就是你,还有叔儿、婶儿嘛。” 人有了家人,才算是有了根。心头爱着的人们在哪里,哪里才是家。 这些年,他们三个一直有如随波的飘萍一样,荡在水面上,固然自由自在,没说没管,没有牵挂,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就好。然而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缺乏安定感。直到遇到安然一家之后,一直浮在半空里的心才算是慢慢的定了下来,逐渐尝到了有了家,有了家人的滋味。 安然朝他做鬼脸,点着头,“嗯嗯,我好感动。”嘴上说得敷衍随便,心里却是真的柔软感动。同样,他这话说得玩笑,望向她的眼神却是无比的认真和坚定。他们仿佛都有些害羞,不好意思说出心里对彼此的那份宝贝和看重,有些感情有些事,直接说出来似乎有些矫情。只有用这种戏谑的方式来婉转的表达,幸好,彼此都懂。 两两相望,静静交缠的眼波温柔如水。安然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来回抚刷着他头顶的发丝,“乖,姐姐到哪儿都带着你。” 江杰云微笑着半闭了眼,微低了头,配合地享受着她的抚弄,然后顺势把自己的一颗头小鸟依人状的虚虚靠在安然的肩头,还把毛茸茸的头发一个劲地向她的脖颈边亲昵地磨蹭着,声音慵懒带笑,低低的富于质感,嘀咕着倾泻在周遭洒满午后阳光的温暖光线里,“那我们可说好了啊,姐姐你到时可不能抛弃我,我会伤心死的!” 安然不理他,觉得凭这位爷的个头做这种小鸟的举动半点都不像,倒更像一只懒洋洋的大型犬,有一搭没一搭用手拨弄着他的头发,出口的话却是问得相当正经,“你是这样,卓子和小胖呢?他们有什么打算,你问过没?” “问过了,他俩没意见,跟着我们一块混。”江杰云也不嫌累得慌,哪怕这个姿势一点都不舒服,他也固执的非要当小鸟,继续往安然的颈窝里拱,如同他的发丝一样,轻声的嗓音也毛茸茸的搔动安然的耳鼓,带着一点得意和自豪,“咱们三个里,他们俩都是单身汉,只有我,现在也是拖家带口有家室的人了,他们俩个无牵无挂,只要跟我们在一起,有你,有我,有吃,有喝,去到哪里都一样。反过来,如果现在我没有你,卓子或是小胖有家有业,有牵挂,我也是跟他们指哪儿打哪儿。” 安然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呼噜他的脑袋,指尖抚弄的力度中带着满满的温柔和宠溺,潜藏着隐密的心疼,江小狗被摸得心满意足,两眼微阖,一副“只要你对我好,我就跟你到天涯海角”的忠犬相儿。 到了这时,江杰云才问了一句,“好了,现在总可以问一下了吧?安然同学,我们未来去哪儿安家,到哪儿终老啊?” 在他们十七八岁,刚刚开始恋爱没几天的时候,谈论这种一辈子的计划似乎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的天真。就像很多年轻的小情侣一样,急于在心里勾画着属于他们的未来,包括将来要有一个什么样的家,有一间什么样的书房,睡什么样的床,养一只什么的猫,和一个什么样的小孩,怎么教育她或他……仿佛可以一直携手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安然这种悲观主义份子会这么着急地早早规划未来并不是因为她突然间变得乐观积极,而是正因为她性格中有着比常人更加胆小悲观的一面,才更需要提前就把未来生活计划打算好。 或者说,悲观主义者对未来的规划固然也会想像美好的一面,却不会过多的关注那些甜蜜的细节,更多的重点却是放在把将来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问题提早预估出来,想出相应解决方案,尽最大的努力来做最充分的准备,最大程度的回避风险,以前来打消心里的不安,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如此这般,安然这样的悲观主义者才能更安稳更放心的去期待展望未来。 安然这才缓缓的说出自己的答案,“如果你没有意见,那我还是想留在咱们锦岭。虽然就业的选择面不宽,发展也许不够好,但我爸我妈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离开这里到大城市去,肯定不会习惯。” “而且你们事业的基础也在这里,人脉、关系、打造的企业形象等等都是这些年来好不容易一点点的积累下来的。虽然我相信凭你们三个的能力到哪里都能干出一番事业来,但去外面另起炉灶也要浪费时间和精力,放弃眼下的积累,实在可惜。” “我呢,也没什么大的理想,只想守着我爸我妈,还有你和朋友们,安安稳稳的过点平静的日子就行。如果你没什么意见,那咱们就老死在这里好了。” 447,职业和婚姻的关系 她的语速慢悠悠的,用平常普通的话,轻声细语的勾画着他们的未来,就像是设色浅淡的水彩画,简单,平淡,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精致动人的细节,却有着最质朴本色的美好和温暖。 江杰云听得心里高兴,那是一种宁静安稳的兴奋感,扎扎实实的快乐,他更深的把自己的脑袋撒着欢的向安然颈边拱去,“说得好,安小然,咱就这么办。” 笔记控不搭理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的小笔记本页面上用笔在将来生活发展地点一项中,满意的填写上锦岭的名字。 然后开始进行下一项议题,“你将来想考去哪里?” 江杰云还是那句话,想都不想,半点犹豫没有,痛快得很,“随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安然翻了个白眼,望天,“我学什么,你就学什么?” 江杰云坐直了身体——身材非小鸟的某人体格再好,想长时间维持那个姿势又压痛安然的肩膀想必也挺累人,他摇摇头,解释,“那当然不会,不过,经营管理之类的东西,在拥有实践经验的前提下,本科课程对我们三个来说,在哪里都差不多。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师再好,能学多少还得靠自己。那一纸文凭不过就是增加一点系统的理论知识,我们也没指望凭它找工作,更没有考研进修的打算——至少最近这几年都没有,以后再说以后的。所以,哪里都一样,到时把你的志愿拿过来,把专业改一改,学校基本照抄就可以了。除非你想考电影学院,音乐学院之类的特殊的专业院校,否则我们都跟着你。” 安然对于这位爷的豁达和自信甘拜下峰,未来的日子不用天各一方的分别求学,也不用担忧两地相隔的挂记和变化,自然是最合她的心意。她心里欢喜,嘴上却不说,只得了便宜卖乖地扶了扶额头,自语般的叹道,“唉,我怎么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特别重大呢?” 江杰云笑,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学着姜成卓和赵真旭平时的口吻向安然表决心,“是啊,从今以后,我都听你的,你指哪儿,我打哪儿,听你的话,跟你走,啥事都由你做主,你可要当好家啊,老大!大海航行靠舵手啊,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见注1)……” 得,说着说着,这位还唱上了。 安然哭笑不得,凭由他在那摇头晃脑的哼哼唧唧,她则继续专心致志地在自己心中的小笔记本上勾勾画画,写画完毕,又接着征求江杰云的意见,然而这一回,她语气却明显有些茫然迟疑起来,“你说,我高考志愿填个什么专业好呢?” 选择学校固然重要,但为了选择名校而完全放弃专业的选择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再说,具体填报哪所学校也不是完全自己说了就算的,还得看本人的水平量力而行,所以在选择什么学校的问题上,安然并没有想得太多,反而是在专业的选择上颇为纠结。 江杰云这一回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问,“你对自己将来的工作有没有什么定位?” 安然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江杰云话里的意思。 人们对工作的选择和定位不外乎那么几个。 第一种,比较现实,也是大多数人们所处的状态,为了谋生,也只是为了谋生而已。饭碗饭碗,哪怕再不喜欢,为了吃饱穿暖,也得无可奈何的死端着,哪怕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也得死命的忍着。 第二种,为了理想。能有幸进行这种选择,并能一路坚持到最后的人,既是幸运的,同时,也是让人敬佩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把自己理想变成自己的事业,而且善始善终,虽百折亦无悔。 第三种,为了爱好兴趣。这和为了理想还有一点区别,没有那么崇高,却更为自由和随性。可同样,能按照自己的兴趣选择工作并且做到最后的人,也是少数。一旦兴趣变成了养家活口的职业,能一直保持激情地做下去,并且做到最后的,才是真爱。这样的人即使无法扬名天下,却也令人肃然起敬,强韧而纯粹。 也许还有第四种,是第一种和第三种的结合,既为了谋生,也多少有一点兴趣,做得久了,有了经验和资历,也并不觉得有多烦,但也谈不上有多么的热爱。其实,这已是足够令人普通人感到羡慕的好运气了。 第四种,是喜好,理想和谋生兼顾的。这样的人也并不多,能在自己的喜欢,理想和谋生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需要的不仅仅是坚持,还有智慧。 想一想,人与职业的关系,有时也有一点像婚姻,佳偶天生,琴瑟和鸣的毕竟是少数,能做到相敬如宾,细水长流已是不易,就该惜福。 前世的安然无疑是第一种,缺乏学历的她别无选择。 这一回呢? 安然觉得依旧无从选择。 这一世,她在有意无意之间给自己培养出了一些不错的爱好,比如,厨艺,园艺,摄影,书法,裁剪,写作…… 可是,她于这些事虽然感兴趣,但实在都是天赋平平,哪一样都不足以用作安身立命的根本,哪一样也都没有热爱到非得做为一生的事业不可。 如果只凭着一时的热血,把这些爱好之一变成自己的职业,只怕没干几天就激情不再,成了怨偶,还不如给自己保留一点轻松闲暇时的爱好为妙。 所以,想来想去,安然觉得自己恐怕还得是为了谋生而谋生,可是即便是为了谋生,也总得找一个有些兴趣,不太讨厌,或是稍微善长一些的职业,而不是勉强的捏着鼻子去做,尽量的向着第四种类型模式的方向靠拢,找一份平淡的姻缘来过日子。 安然把工作关系比成婚姻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她是那种一旦选择了就不愿轻易更改的类型,以她这人的性格来看,恐怕比让她离婚更难一点,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她这个悲观份子想得尤其的多,也觉得尤其的为难。 没有选择,让人觉得难过。 自由选择,又让人觉得茫然。 算一算,大学毕业二十出头,女性目前的退休年龄是在五十至五十五岁,一件让你硬着头皮去做的工作要一口气做上三十几年,中途不能离婚……呃,是不能变更,更别提未来国家因着保老金缺口等原因的考虑也许还要推迟人们的退休年龄。 这样的未来,想想都让人觉得近乎绝望。 安然最近受了王军他们几个大学生创业失败事例的刺激,埋了头拼命地在想这个问题,无奈却是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反倒是越想越没个主意和方向。 江杰云听了她的这通分析,尤其是她那套工作婚姻关系的论调觉得挺有意思,本来嘴角一直是半翘着的,可当听她说到什么让她换工作比让她离婚更难的时候,又黑了脸,相当不满的“喂”了一声,明白又不甘的表示,安小然同学,说话小心一点,你未来的老公,我,此时此刻就坐在你的身边,你要不要这么打脸,嗯?说话注意一点,态度端正一点,好吗? 安然让他抗议得收起脸上略带苦恼的神色,转而有些失笑,伸手推了一下那个脸上表情哀怨又忿忿的家伙,“大哥,人说正事呢,您的态度严肃一点,好吗?” 江杰云哼哼一声,“安小然同学,你滴态度大大滴坏了,我可记着呢,等回头再找你算账!”说着,果然不再纠缠调皮,抬手抹了一把脸,就跟川剧表演变脸的专业演员似的,眨眼间换上一副正经面孔,想了想,他沉吟着建议,“不如这样,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那么不如换个方式去思考,你知不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排除法么? 去掉那些不可能的选择,剩下的就是可能的答案? 安然仰起头,想了下,觉得这办法还真是比较靠谱,最少对现在满脑子没个准主意的她来说,起码比较简单,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实践起来也容易。 首先,安然觉得自己在理科方面是肯定没戏的。别说是她不能硬着头皮,咬牙切齿地干上三十年,就是人家用人单位只怕也难以捏着鼻子,眉头紧皱地无法忍受白养她这么个理科废材,还一养就是好几十年。 所以,这一项第一个就要被毫不犹豫,十分坚决地划掉。 其次,与经济相关的学科,她也是不敢指望的。这个自知之明安然还是有的,压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脑袋里天生没配那根弦,自己做生意得赔死,给做生意的打工自己倒是不会赔了,但大概会把老板给气死。所以,既为了不赔死自己,也为了不气死老板,她觉得把这一项也划掉为妙。 448,关于职业和性格的讨论 再次,与艺术相关的专业,也可以省了。她倒是挺感兴趣,问题是老天爷压根没赏她那碗饭,哪怕一碗底都没有,就算她不求吃香的喝辣的,但起码一碗稀粥还是需要的。她没有为了艺术餐风饮露的决心和觉悟,所以,这个选项还是留给那些真正有天赋有才华且能耐住寂寞的人去从事吧。 去掉这三大项,剩下的留给她选择的余地还是不少的,在未来剩下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她尽可能慢慢的琢磨,从容细致地了解和选择。 江杰云听着她的自我总结和调侃,没有发表意见,只是一径的笑,直到她说完了,才又提出自己的建议,“我觉得你在选择专业方向的时候,也可以尽量照顾到自己的爱好,就像你之前说的对工作选择的第四类,谋生和兴趣可以兼得,并不矛盾。比如,你喜欢文学,却不是只有作家这一项职业可以选择,还可以从事与其相关的很多工作,像是编辑、记者一类的。” 安然想了想,用力点了下头,觉得这条建议颇为有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把它在小笔记本里重点地记上了一笔。 此外,她自己也总结了一条。 还要考虑她本人的性格特点。 她这个人细腻有余,决断不足。耐性有余,创新不足。谨慎有余,胆略不足。内向有余,外向不足。执行有余,领导不足。 所以,在考虑未来职业方向的时候,也要选择与性格相匹配的,选择那些尽量避开她的缺点的专业和职业。就比如江杰云所说的记者,她觉得她这人并不善于与陌生人打交道,好像就不宜选择类似的职业。 江杰云赞同她前面所说的,将性格因素纳入对专业的选择和职业的考虑,但对她所说的不善于跟陌生人沟通却是不太同意。 他认为,安然的性格确实有一点内向,不如性格外向的人那样活泼,可以在短时间内与人嘻笑怒骂,不拘小节的打成一片。 但是在与陌生人交往的时候,她也有她的优势。 她的性格温和细腻,在大多数时候善于体察别人的情绪——说这里,江杰云又略带无奈和愁苦的加了一句,当然,某人抽风的时候除外,忆当初,他想向她表明心迹的那段时间,她的神经是有多粗啊,现在想想,还让人觉得无限的忧伤。 安然轻笑着拿手去搓弄他的头发,安抚小狗似的敷衍着,毫无诚意,然后催他继续往下说,他们认识这么长时间,她还真是很少听到江杰云面对面的对自己直接评价,有点好奇,站在他的角度,在他的眼里,她是个什么样儿? 江杰云得寸进寸又有点报复的在安然的脸颊上重重的啃了一口,这才又心满意足说下去。 她固然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型人才,但她的温厚细致,体贴他人的脾气却很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和好感,再加上她又长了一张与性格特别符合的清秀良善脸,虽然不让人觉得惊艳,但也因此不易给人以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却是越看越耐看,让人感觉舒服,配合着她的性格,很容易对她放下心防。 江杰云还举例说明,“比如,你和吴泽荣一起去找那些老房子的故事,我看你跟那些老头老太太们混得可都挺熟的,有不少人现在还跟你有联系吧?再看看你那本老房子的调查笔记,里面的各种故事,打听得多细致,就是楚飞飞去,也就那样了。别告诉我你跟那些老头老太太处得好,是因为你特别能唠叨,有个安小老太太的外号。” 安然不答,只是在他的腰侧拧了一把,以回击他的调侃,然后听他接着往下说。 “你凭着自己的经验觉得自己的性格并不适于记者这一行,也是不太客观的。你还太执着于自己性格的缺点,而不能全面的看到自己的优点。谨慎,谦虚,这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你缺点。” 江杰云这一次明确的给出他的评价,主要是为下面的建议作铺垫,“所以,我的建议是,在选择专业和就业的问题上,你不防更加的放松一点,不要急着做决定,就算是决定也不必太在意。可以更加的大胆一点,适当的转变一下风格。你看,很多人都是这样,在学校里学习的专业,不一定就是自己最终从事的专业。而且人这一辈子又不一定非得从始自终必须得从事一种专业。如果不合适,再换就是。最怕不是做了自己不喜欢也不善长的工作,而是缺乏尝试的勇气。一个专业,适合不适合自己,有时是做了才知道。现在你虽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什么,那就多试试,试得多了,自然就找到了。” 最后这个小心眼的家伙在以上绕来绕去的大道理之后,最终说出了他最想说的一段话,“所以说,安小然,你的想法很奇怪,你知道吗?你怎么能把职业看得比婚姻更重要呢?居然觉得换职业比换婚姻更恐怖,太不像话了!我提出严重的抗议!” 安然本来还觉得他之前说的话都挺有道理,十分有见地,结果这位爷突然神展开,一下子就跑到打击报复算小账的诡异路线上去,让她在大感无力之余,对着面前的那张忿忿的认真脸,又忍不住的想笑,结果她还真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杰云更加悲愤了,“安小然,你怎么能这样,你太令人伤心了。” 安然本来也只是小笑一下,可他一直在耍宝给她看,便只能略感“无奈”的从小笑变大笑,最后喘息着,给他下保证,让他饶了她,不要一直逗她笑,“好吧好吧,江小云,我以最大的真诚向**保证。”她一边笑一边说,“以后一定不轻易离婚,但一定以喜新厌旧的态度和频率来对待工作,这总行了吧?”然后又比较正经的加了一句,“其实正因为我看重婚姻,所以才格外不能对付和交就。工作嘛,还是可以将就的。” 江杰云总算是觉得略感满意,拽兮兮批评道,最后一段话还比较可以接受,前面的那些话实在是太过糊弄人。 安然觉得跟江杰云商量这些事果然是对的,这家伙虽然平时看着没正没经的不着调,但说起正事的时候,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且不管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他依然不会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予人,只是给出恰当的意见和建议,却也不回避她的毛病和缺点,让人觉得安心,信赖,而且自由自在。 今天他们讨论的这三项问题,最近一直让安然放在心里反复的琢磨。 悲观主义者尤其不喜欢这种看不清前路的未知感,她欣赏不了充满无限可能的冒险趣味,她只喜欢目标明确,然后制定切实可行的计划,并为之努力,在看着它们一项项落实到位,最后圆满达完成目标,心满意足的成就感。 经过这次正经中杂夹着大量不正经的谈话,在安然看来,起码已经理清了两项,剩下的一项只也算是有较为清晰的努力方向,只需要给她时间,慢慢的研究即可。 就像江杰云说的,放轻松一点,大胆一点,反而有助于问题的解决。 而末了在江杰云耍贫之后的一场大笑,彻底让安然的心情开阔了起来,她摸摸江大吃货的头,奖励道,“乖,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无数次鲜血淋淋的事实向安大厨充分证明,再没什么比这句话,更得肉食动物的心了。 未来的目标愈见清晰,悲观的蜗牛星人安然就好跟被打了鸡血一般重新振奋起来。 她十分有钻研精神的发挥自己笔记控的特点,从网上以及各种渠道收集来了近些年来国内各所大学的专业门类,排除掉那些百分百与自己无缘的,绝对不能做的,对于剩下的那些,逐个开列出来,细致深入的进行查询了解,为此还专门准备了一只厚厚的笔记本,又电脑里开了文档记录,笔记狂人状态全面开启,在分析选择的同时,居然还有几分享受的感觉。 不得不说,一旦跟什么什么控沾边的属性都有那么一点点变态。 安然在心里这样自我调侃着。 她自重生后,对想做的,或是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总是有无限的耐心,再说这事又不急。 因此,也由此可见,蜗牛再打鸡血,也只是疯蜗牛,而不会科幻的变异成疯牛。 江杰云有时逗她,挤眉弄眼地给她现场演唱什么《蜗牛与黄鹂鸟》。 蜗牛星人安然其实还真是挺喜欢这首歌的,有时一边做着笔记一边就不自觉的哼唱起来:……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呐,现在上来干什么?阿黄阿黄鹂儿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有时哼着哼着,笔记尖就渐渐的停下来,一个人傻乎乎地对着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微笑起来,想起了唱着这首歌打趣着她的那个家伙,轻悄无声的默念着他的名字,就像是在心底里哼唱着一首无人知道甜蜜清亮的歌。 449,遗忘的理想 安然这个笔记控不只自己闲着没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兴致来时,还总是没事就向周遭的好友和熟人们做问题调查。 你们想没想好,将来准备选择什么样的专业,从事什么样的职业? 或是: 你当年是出于什么理由选择的这个专业?又是怎么想着从事这个职业的? 其实类似于第一个问题,大部分人小时候就时常被人问起,比如,很多长辈会拿这个来逗弄小孩子,幼儿园的阿姨会拿这个问题来**国主义教育,小学的老师会拿这个来当作文的题目。 年纪幼小的时候,诉说理想其实很容易,天马行空,完全不受现实的限制和束缚,而且朝令夕改,常常立志,常常变化,口气大而无畏,天真烂漫,我要做科学家,我要做老师,我要做演员…… 反而是一过了四五年级,年龄稍大了,不只长辈们不再经常问这种问题,就连老师也很少会拿这个来当作文的题目了。 仿佛当初童言无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就连梦想也变得有了现实的重量,不再可以自由畅想。就算心中有豪情壮志也不敢轻言出口,只能放在心里默默努力。 再然后,很多时候,当小朋友渐渐长大到不再有人问起日后的理想,老师也不再拿这个做为作文题目难为人的时候,很多孩子自己也渐渐在日复一日的忙着学习,忙着玩闹,忙着成长的过程中忘了这个问题。 有时人就是这样的矛盾,一边急于长大,急于离开父母,离开家,自由的去闯荡世界,一边又觉得未来的专业,理想,就业等等都离他们无限遥远,比童年时代更加遥远。似乎只有迫在眉睫的时候再考虑也不迟,或者很多时候,把这个问题都交给家长去操心代劳。 中国的一些家长在子女的专业选择和就业问题上总是有些一言堂的味道,认为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小孩子们懂得什么,必须得大人们替他们拿主意才好,如同包办婚姻一般,情愿,不情愿,反抗,不反抗,最后的结果大多数都是屈从。有些时候,孩子还未出生,家长们就已经替他们规划好了一生,孩子们自己反倒不用动脑筋想一想自己的未来。 安然上辈子也属于完全不用脑的一员,等到出了社会,再想用脑却已经晚了。 这一次,她之所以这样大费周章的不断收集资料,不断了解查询,一方面,是性格里谨慎悲观的毛病作祟,另一方面,也是因着前世的懵懂轻忽,不想这一世再犯同样的错误,造成同样的遗憾。 此外,也不知是因着前世的心结,还是这辈子矫枉过正的关系,她现在做一件事,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往往不做则已,一做起来就是全力以赴,有时实在是有小提大作之嫌,而且也有些完美主义的倾向。 以前还没怎么意识到,这一次因着考虑到配合着自己的性格选择职业的问题,安然发现自己现在这个毛病似乎有那么点严重。 把一件做得完美圆满,竭尽全力固然没错,但是有时就难免因小失大,过于龟毛刻板。 这里度的把握很有讲究,安然现在明显还没讲究明白。 旧的毛病渐改,新的毛病又添。 安然现在发现,人这一辈子似乎就是在改毛病,添毛病的过程中反复的折腾,在折腾中一点点成长成熟,大概什么时候闭上眼,什么时候这种毛病丛生的状态才会结束吧? 最少,她自己好象就是这么个德性。 而现在,既然如此,那还是一点点的改吧,就像江杰云说的,放松一点,大胆一点。 当继续在犯着毛病的安然慢悠悠到处逮人就调查的时候,作为首先被询问的对象,面对她的问题,周芳华和吴泽荣的第一反应就是愕然,怔了好一会儿,才回了神。 “……这个……我好象还没想过……”吴泽荣愣愣的道。 他总是习惯性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是看书,或是到处挂着相机拍照,即便是跟朋友们在一起,也是默默的听和笑,与现实世界似乎总有一点隔阂感,如果不是因着有了摄影的爱好,其实季节的轮换对着一只书虫子来说,并不是多重要的事。而未来于他似乎就更加的遥不可及。 但现在安然这个犯病的家伙却冷不防的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拖了出来,问了个无比现实的问题。 “你说得对,安然,好象是时候应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他一边说着一边随之陷入了沉思。 坐在一旁看他低头思索的安然,很有兴致的脑补了一下这只小书虫子的内心活动,她觉得他这会儿最可能的想法是:什么样的专业是可以尽情看书的呢? 周芳华则在愣过之后,显然得更加的茫然,自己好像也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似的感叹着,“……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你要是不问吧,我也没觉着什么,可是让你这么一问,再想想,怎么我好象就从来没认真琢磨过这个问题似的?奇怪啊……真奇怪。” 安然第一个就否了她,“不可能,小周姑娘,不可能,你小时候就没被问过长大想干什么的问题?就没被老师逼着写过那些什么‘我的理想’的作文?怎么会没想过?” 周芳华直接翻白眼给她看,“安然同学,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我说的是认真琢磨,认真!” 小周女王双手掐腰,下巴一点一点的用力强调着,气势十足。安然这个欺软怕强的怂货立时三刻一脸谄媚地举手表示投降,请她继续往下说。 小周姑娘可不管这货投降不投降,人家还没抱怨完呢,“认真和不认真的区别可大着呢。我小时候还说过要当舞蹈家,歌唱家来着,那能一样吗?……喂,臭安然,你笑什么?” 安然笑倒不是笑周芳华当年的理想远大到不自量力,而是她这么一说,她这个脑补党立刻就在脑海里勾画模拟出一个粉嫩嫩的,有着大眼睛,红脸蛋,穿着粉红裙子的小小姑娘,昂着小脑袋,板着嫩脸蛋,在长辈们的逗弄下奶声奶气,一本正经的诉说着自己理想的模样,想想就觉得可爱到不行。 可惜小周姑娘却不给她解释误会的时候,被她这一笑笑得恼羞成怒,按着就是安然好一顿蹂躏,最后骄傲的一扬下巴,“哼,叫你个臭安然嘲笑我,看我不收拾你!” 安然连连喊冤,“冤枉啊,女王大人,小的只是觉得您小时候的模样很可爱,可爱好吗?” 周芳华可不管这套,拧了一把安然的脸,眯起明亮亮的大眼,逼问,“话说,臭安然同学,我把我小时候的理想一点都没隐瞒的告诉你了,你还不投桃报李,速速把你小时候的理想告诉我?” 这才是她佯怒的目的。 安然也被她问得一愣,小时候的理想? 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她还真就不记得了。 那已经上辈子的事了,但不仅仅是时间太久所产生的遗忘。 先是在社会上四处碰壁,后来又在职场上经历了那么多不如意,人也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的颓唐,便好象是在有意无意之间刻意地把当初年纪幼小时无知无畏的豪言壮语埋在了心底里,不仅羞于见人,连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想一想都觉得触目惊心,不敢回顾。 就这样,越埋越深,深到太久之后,哪怕重活一世,此时此刻,她静下心来,认真的在心里翻找查询,却依然完全不见它的踪迹。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 虽然小有遗憾,但未尝不是好事。 抛下过往,重新开始。 于是,她有些感叹的耸耸肩,说,不记得了,死活想不起来。 周芳华当然不肯相信,直说她耍赖骗人,还死活想不起来,哼哼,今天就让你看看本姑娘的厉害。一边说一边再度朝着安然伸出一双纤纤魔爪。 安然没有办法,只得随口胡乱瞎编了一个,让小周姑娘尽情地好好笑话一番,这才手下开恩放过了她的一条小命。 “总觉得那些事好象还离自己挺远似的,现在不用不着考虑。然后也就真的从来没认真考虑过了。你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时间过得还真快……我也是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周芳华跟安然两个在地台上偎成一团,像两只晒着暖阳发懒的猫,眼神迷离恍惚。 长窗外,碧蓝的天空上,一片片云影每一分钟都在变幻着形状,白云苍狗,不外如是。 就这样,动不动就琢磨着,“诶,我将来学点什么好呢?”的人又多了两个。 安然当然欢迎探寻方向的队伍可以壮大一点,人多力量大,主意也多,考虑得也全面,还可以互相帮助,参考借鉴。 当两位好友才刚刚开始准备思索这个问题时,她便已经忙不迭的把自己电脑里的文档直接发了一份给吴泽荣和周芳华,并将自己的笔记翻开来,挑着重点对他们一一解说,以供参考。 450,老爸的重视和老妈的纠结 吴泽荣本身就是个典型的学院派,对一切未知的,可落到纸面上的知识都充满了学究式的求知欲,不研究个底儿掉,浑身不舒服。 “不研究个底儿掉不舒服斯基”同学跟安然这个一做起事来就有龟毛完美主义倾向的笔记控在某些方面非常有共同语言,用小周姑娘的话说就是有时候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可爱到让人无可奈何的呆气,甚至于就连平时正常,偶尔抽风的特性都那么的一致,这两人成为好友绝对是有属性上共吸的原因。 因此,当小吴同志看到安然费力收集而来这些详尽到简直有些无用的资料,翻看着那些偏门古怪的学科介绍时,立刻觉得十分的对胃口。 别的不说,这个书呆子阅读癖患者一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心里立即就有一种奇妙的愉快感,迫不及急待的接过去,翻看起来,脸上的表情兴奋中带着急切——嗯,必须要好好研究一下。 看着把报考资料当成专业著作来细细研读的吴小呆,再看看他手里捧着的由笔记狂人出品的那本厚实啰嗦的笔记本,周芳华不由得在头滚黑线之余,悲情无限地仰望苍天: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成日价与这些怪癖份子为伍,她还么正常这么正直,时刻保持着地球人的思维方式,真是太不容易了!上帝都应该为她掬一把辛酸的眼泪!阿门。 关于安然询问别人的那两个问题,一个都没向楚飞飞和郑晓提及,与他们这些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准人生方向的迷途羔羊们相比,她们早已用实际行动,不断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着,长眼睛长脑袋的都知道,还用问吗? 楚飞飞这个信息收集癖患者,如今在江杰云他们那边算是找到了组织,一副死心蹋地,不给工资,只要给口饭吃,就跟着他们奋斗到天荒地老的架式。 这位姑娘如果按照安然之前所说的四种职业选择类型来划分的话,毫无疑问就是第三种,为了兴趣爱好而奋斗终身的先进典型。 别问这位姑娘为什么喜爱收集信息,真爱有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至于专业选择神马的,估计也是从事与她的爱好相关的学科,妥妥的,板上钉钉。 至于郑晓同学,这位刑警世家出身的姑娘,跟安然相交不久便告诉她说,将来要像自家爷爷和老爸一样,做一名优秀的,除暴安良……啊,不是,是惩恶扬善的好刑警。 至于她将来所选择的专业? 那是比楚姑娘更加没有悬念的问题。 关于自己未来专业选择和就业方向的问题,安然自然也要征求自家老爸老妈的意见,请他们帮自己出出主意,把把关。 当安然把自己的问题说出来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先是愣住,然后立刻就重视到如临大敌的地步。 “对对对。”安国庆近乎紧张地喃喃自语着,“是应该早点核计核计这事,这可是大事,一辈子的大事。” 李彩凤想得就比较多,安然这个问题一问,她的思绪马上就是一串的连锁反应,由专业到工作到将来的生活成家再到生儿育女等等等等,这当妈的在短短的十几秒的时间里,已经把闺女后半辈子的生活蓝图在脑海里过了个遍——不得不说,遗传这东西在很多时候都体现着它奇妙而伟大且充满幽默感的特性。 神马脑补,悲观,笔记控……都不是没有一点来由的。 有些父母喜欢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既可以就近照顾孩子,也方便将来养老。有些父母则喜欢让孩子走出去,去到更广阔的大城市中工作,生活,拥有更富裕更丰富也更精彩的人生。 而安国庆和李彩凤则属于那种听儿女的话,跟儿女走的二十四孝典型。 只有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恨不得一分钟都不离开眼前,长年累月的看不着,还不得想死?再说,安然也不是那种精明独立,强韧到可以独自一个儿打起背包闯世界的类型——当然,也是没逼到那个份儿上。 总之,这两口子是早就想好了,姑娘将来在哪儿扎根,他们俩就跟着在哪儿养老,尤其是他们现在手里也有点小钱了,将来买一处那种传说中的,跟姑娘家“一碗汤”的距离的小房子,再帮她带带孩子,帮帮忙,彼此照顾起来都方便。 然而,他们这番打算目前看是白费劲了,安然明明白白,毫不犹豫的告诉父母,你们姑娘没出息的厉害,她就打算窝在锦岭这个小城,不动地方了。 这个答案很有些出乎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预料。 “啥?”安国庆一听女儿这话又是一愣,随后马上又道,“你不用顾虑我跟你妈,没事,将来你搁哪儿工作,我跟你妈就把这彩票站收了,也跟你走,咱们一家人到哪儿都不分开。” 李彩凤一向想得多,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女儿十分笃定,不像作伪的表情,有些迟疑的问,“……你……这都核计好了,也没……再想想?” 其实,这当妈的特别想直接问,那个小谁跟你现在到底是啥关系?你这个决定那个小谁到底知不知道?你跟那个小谁万一将来要是真有点啥关系,你是跟他走啊,还是他跟你留在这儿啊?瞅着那个小谁的样儿,怎么也不像是窝在这个小地方的人呐?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真跟那个小谁成了,你能不跟他走? …… 安然哪里知道她老妈肚子里对于“那个小谁”的诸多疑问都快跟煮开了的粥似的,冒着密密麻麻的泡泡。这个迟钝的家伙回给李彩凤一个特别坦荡的眼神,语气轻松痛快,还透着股没心没肺的快活劲儿,“没什么可再核计的呀,这事我一早就想好啦~” 李彩凤让这个既没脑子又没眼色的死孩子给一口气噎在嗓子里,老半天才总算又找到了一个恰当的切入点,“……你是乐意待在这儿了,那将来生了孩子怎么办?那些个大城市里的人教起孩子不是都一套一套的吗?从小见大世面,总比窝在咱们这小地方强吧?将来能有出息吗?” 哪知安然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跟她妈说,“那有啥?这人有没有出息跟生在哪儿有什么关系?人毛、主、席还生在韶山冲呢!那地方也不大啊!” 李彩凤差点没让自家养的这个败家玩意儿给气背过气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扯人毛、主、席干什么?人那是伟人,伟人!能跟一般人比吗?! 你不让举毛、主、席,人安小呆继续倍儿也没打一个的举例子,“那您看江杰云,那家伙不也搁咱们这地方长大的吗?谁家孩子长成那样也算可以了吧?所以说,妈,这一点您就甭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李彩凤这下彻底让安然这个脑袋短路的给整无语了,木着一张脸,内心暴躁,真想在女儿那水灵灵的脸蛋上狠狠的拧上两把,这个缺心少肺的死孩子,她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要命的玩意儿,你说她这都是随谁,随谁,啊?!! 不管怎么说吧,李彩凤是真有点让安然这个间歇性抽风的迟钝货给气蒙圈了。 本来,最近看着女儿跟那个小谁成天价眉来眼去的,她和丈夫心里已经有点肯定这俩孩子看样儿是搞到一块去了,心里也是犹豫得不行,是跟他俩谈谈?还是继续装糊涂? 可现在安然这副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又让李彩凤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和眼神来。 在她的想法中,以那个小谁的能力,水平,背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留在锦岭这种小地方安份守己老实过日子的人,怎么也得到大城市里扑腾扑腾,就像那些评书戏文里常讲的“不是池中物”的主儿,不说是化龙吧,最少也要干出一番事业的。 你要说他俩真到一起了,女儿怎么会想着留在锦岭?如果没到一起,这俩人一天到晚那黏黏乎乎的劲头又是怎么回事? 李彩凤安妈妈瞬间迷茫了。 私下里,李彩凤特别忧郁地跟丈夫安国庆念叨,诶,你说,小然这死丫头跟杰云那个臭小子,这俩玩意到底咋回事,啊? 安国庆倒是对妻子的纠结不怎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女儿问他的问题,“你现在操心那事也没用,咱家姑娘是个有主意的,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话的。” 安大叔这个二十四孝老爸从来都对女儿有着无比强大的信心,虽然那信心因着父爱的关系显得十分的盲目。 “你还是多帮着她核计核计学习和工作的事。不管她将来跟杰云那小子成不成的,不是都得上大学,都得找工作吗?这才是正经的大事呢。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成家是挺主要,可立业也是根本。现在时代是不同了,男女平等,不说都得有个事业吧,可也得有份像样的工作。” 451,父母的努力 安国庆说着点了根烟,吸了两口,又继续道,“人这一辈子哪能就一直那么顺,谁没个山高水低的时候?有门儿能到哪儿都拿得出手,养活得了自己的手艺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也别管是门啥手艺,对了,那些大学生学的不叫手艺,叫……技能。别管到底应该叫什么玩意吧,靠山山跑,靠树树倒,啥时候还得靠自己个儿不是?咱们俩再操心,也不能看顾她一辈子。至于成家的事,咱家姑娘这么出息,性子好,长得也漂亮,多招人稀罕,杰云那小子没福气,还有大把大把的好小伙子呢,你操心那么多干啥?” 说着说着,安大叔又无比自信的抖起来了,平日里忠厚老实的脸上此时的神情那叫一个得瑟。 李彩凤本来觉得他说得还挺在理的,可是一听到后面这几句,真是越听越不对味,还大把的好小伙子,你以为你姑娘是天仙儿呐?可这话,一开始她还有劲头埋汰埋汰他,现在真是说得懒得说了。 经过安国庆这么一说,李彩凤算是先把女儿和那小谁的可疑的关系先放到了一边,两人开始全心全意的琢磨起孩子未来专业的报考和就业问题。 对这个问题,安国庆和李彩凤是很有些惶恐的。 他们的学历不高,平时接触的也都是大老粗,以前光觉得女儿学习好,将来能考大学,仿佛潜意识里就直接认为,考大学就是有出息,就是不愁工作。 虽然时代在不断的飞速发展,而他们连同一些同时代的中年人们却只是被动的让各种新生事物在时间的洪流中挟裹着前进,脚步匆忙,但脑海里盘旋的仍然是旧有的老眼光老思维。 而安然的变化也来得那样的突然,对于安国庆和李彩凤来说,好象女儿突然之间就立事长大了,什么事都不用父母操心了,学习也从原本的中不溜儿的中学的中不溜儿的成绩一下子就考上了省重点的一中。 现在安国庆和李彩凤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光忙着骄傲高兴了,只一心核计着女儿肯定是能考上大学的,却没有细想想,大学里也是要分专业的。 如今大学毕业也不包分配了,将来找工作都要靠自己。他们这对爹妈自己没能耐不说,家里头也没有靠得上的亲戚和关系,女儿在这方面完全是指望不上家里头的。 不光是得考虑到底学什么东西能好找工作,还得核计学的东西,找的工作可不可心……这里面的问题老大了,过去的想法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可他们只知道这事很严重,是关系着女儿一辈子的大事,但真让他们说出个一二三来,又实是不懂,完全不懂。 尽管是不懂,尽管觉得自己没文化,对待知识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态度,安国庆和李彩凤却完全没有想过在这件事上放手不管。 那怎么能够呢?自家闺女的事,对他们来说就是天王老子也比不上的高度。当人爹妈的在这种事不帮着参谋参谋,想想辙,把把关,还用他们干啥?摆设吗? 正是出于这种极端心疼孩子,为孩子负责的想法,安国庆和李彩凤在这件事上拿出了他们能拿得出来的全部精力,进行着自己的努力,哪怕也许会做无用功,哪怕这样的努力在很多人看来是那样的笨拙。 对这些事,以前他们完全不了解,那就去学,去了解。只有了解了,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才能帮着女儿拿拿主意,才能帮得上忙。 不懂怕什么? 学呗! 鼻子底下不能白长着张嘴,问呗! 很多时候,父母爱子女的心总是可以让他们做出一些平时力所不及的事。 比如,一些对围棋一窍不通的父母陪着孩子去兴趣班学习,为了让儿女更好的学棋,愣是能在完全不懂的情况下把老师现场教授的棋局从头记到尾,回家一子不差的帮着孩子复盘。 还有一些对音乐,美术,英语等等艺术和科目一点基础都没有的父母一路陪着孩子一点一点的啃,一点一点的学。 到了最后,孩子们可能学过就忘,父母们反倒是学了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如此。 两人把安然的那本厚厚的笔记一字不落的从头到尾给重抄了一份,又让女儿把电脑里存的文档给打印出来。 生意清闲的时候,夫妻俩就一人捧着一套资料认认真真的翻看学习,手边随时放着一叠纸,一支笔,遇到不明白的问题就记下来,或是询问安然,或是请教来店里的客人。 彩票站的人流量大,虽说没有太高端的社会阶层,但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一般的三教九流的各路人士还是很多的,许多问题都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第一手的详细,直接,鲜活的答案。 当然,也有一些回答是不那么靠谱的,比如对一些比较冷门的学科,店里的客人们平时接触不到,对它们的认识无外乎只是道听途说,便不免有些夸大其词,以讹传讹,给出的信息十分离谱。 不管是靠谱,还是不靠谱,只要是听到了解答,安国庆和李彩凤都一一真诚道谢,然后把这些信息分门别类的记录下来,汇总在一起。 管它有用没用的,先收集着,将来拿给姑娘看,看她对什么东西有兴趣,到时大家再研究。 本着这种想法,安国庆和李彩凤像两只勤劳的,时刻准备储存过冬粮食的蚂蚁那样,不断的询问着,倾听着,收集着,记录着,整理着…… 直到有一天,一大本极厚实的笔记本被交到了安然的手上。 “这是什么?”安然接过这本快赶上砖头厚的手工装订而成的笔记本一时还有点反应不及,好奇的望向父母。 “哦,你最近不是总核计着报志愿的事吗?上回不是让你把你自己找的那些东西给我和你妈整了一份吗?咱们俩这些日子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研究那些东西来着。唉呀,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这才知道这里头的学问大着呢。好些事咱们也不明白,大学里头的那些个科目,很多听都没听过,就跟着店里这些老主顾们打听打听,都记在这里头了。” 安国庆捧着女儿送下来的冰镇解暑的绿豆汤喝了个唏里呼噜,末了,抹抹嘴,又道,“反正吧,我和你妈都是不懂,别的忙也帮不上你,人家说啥,咱俩就写啥,有用没用的,你就看着当参考吧。有啥不清楚的,你再记下来,回头我跟你妈再找人打听去。” 安然听得怔怔的,片刻才在李彩凤不耐烦的催促下,坐在桌边,低着头慢慢的翻看起来。 安国庆和李彩凤这边又忙了起来,等他们再度闲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一转头,就发现女儿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埋着脑袋坐在那里看着。 安国庆对自己收集的这些信息和资料不是很有信心,追问着,“诶,小然呐,我和你妈记的这些东西,有点用没?” “……嗯,挺有用的。”安然低低的应着,声音有点哑。 “嘿,那就行。”安国庆笑得心满意足。 安然却猛的站了起来,将笔记本放在桌上,低着脑袋,匆匆忙忙的往楼上走。 李彩凤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小跳,在她身后扬声问,“诶,你这孩子,这毛毛愣愣的,干嘛去呀你?” “……我……上厕所!”安然的声音含混的从楼梯上飘了下来。 她三两下开了大门,一头冲进了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仰着头,泪流满面,不能自己。 安然一直以为自己知道父母对她的爱有多深,多么的宽厚,多么的包容。可当她此时闭上眼,脑海里回忆着刚刚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并不漂亮的字迹,甚至是民间流行的简化白字;那些也许并不成系统,分类也不够科学,却又条理分明的资料和信息;那些在信息之后,细小的,有红笔标注的小字重点,感想,提示;那装订得厚厚的,有如字典一般的笔记时,她还才明白,自己原来知道的还是那样的少,那样的浅。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一直是一线的工人,早年工厂的条件不好,工作时长也没有保障,他们入厂的时候年纪小,干活时又缺乏自我保护意识,一双手早就累伤了,骨节粗大,手指僵硬。 平时还看不出来什么,做些一般的力气活也不觉着,但是要做一些细巧的事便能发觉手指弯曲起来非常吃力,使不上劲。因此,安国庆和李彩凤时常自嘲,他们俩就是抗苦大力的命,干粗活行,要让他们提笔写个字比干力气活都费劲。平时店里记的流水账,那些字也是个个粗大,有如枣核。 然而,就是这样的两双手,一笔一划的写出了这样一本工工整整的厚厚笔记,就是这样的两双手在那些信息后面用更加细致的蝇头小字不断的细细标注着,提示着。 452,幸福到流泪 安然也知道自己的父母性格内向,甚至是有些老实木讷,平日里不善言辞,彩票站的客人来店里聊天,他们更多的时候都是笑呵呵的听着,附和着,很少参与其中的高谈阔论。 看着那样事无巨细的信息,安然几乎可以想象中他们是怎样笨拙而执着地用一种几乎让人厌烦的劲头,就着笔记里那些疑问没完没了的追问着店里客人,哪怕只是一句不知真假的传闻都无比认真地记录在笔记里,后面再标上一句“不知道真的假的”的小标记,甚至还注示着,哪句话是哪位客人说的,有些话下次还要再问问等等。 这厚厚的笔记里,密密重重,大大小小的一笔一画间无一不倾注父母对她的那份从不说出口的爱。 这份那样的深,那样的广,就像是蔚蓝无垠的海洋,你以为自己知道它有多深,有多广,其实你对它的认识永远不够,永远看到的只是它的一部分而已。 安然知道父母对自己的纵容,原本只是想把自己收集的信息拿给他们看看,分享一下自己的一些想法,想着将来在自己犹豫不定的时候,请他们帮着给出出主意。 后来他们把她整理的笔记要过去,也没告诉她会再抄录一份,她只当他们是想了解了解。在那之后,他们便时常问她一些问题,她还以为他们不过就是关心的问两句。 在她以为,她认为,她浑不在意的时间里,父母默默的将她的笔记重新抄录,将她随口的解答认认真真的记下来,放在心里,不断的收集着那些五花八门的信息和资料,然后不声不响的仔细装订好,将那份沉甸甸的心意无比自然,仿佛不值一提般满不在乎放在她的手里。 手里的笔记,心里的感动,连同前一世父母的那份没有原则的纵容和宠爱的回忆……前世,今生的爱,在刹那间融合汇聚到了一起,像是奔涌的潮水。 这份沉默的爱意袭来得如此突然,让安然毫无准备,倾刻之间,有如海水倒灌,心里的感动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消化,瞬间满溢而出,让她好象除大哭一场之外,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中这一刻的感情已经不能仅仅用一个简单到简陋的“感动”来形容,而确切的说那是一种幸福到心酸的味道,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这么的想哭,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止都止不住。 大概就是传说中幸福到痛哭流涕的感觉吧? 安然觉得她这种因为幸福而大哭的表现挺变态,挺矫情,挺丢人的,然而无奈感动的事又不受自己控制,憋都憋不回去。而且感情这事吧,复杂微妙得很,尤其是这种变态的感觉,解释不清楚不说,还容易把老爸老妈给吓着。 于是乎,她这感情一上来,就那么屁滚尿流地跑上了楼,冲进了卫生间,把自己关在这没人的地方哭个……痛快,也幸福个痛快。 安然一边哭一边想,怪不得人们形容父母对子女的爱有时会用“宠溺”一词。她以前还觉得这只是个形容词,这会儿才觉出词里的含义是如此之精妙恰当。 在父母给予的爱中徜徉,一个不留神真的是容易呛水啊。 安然这边幸福的流着眼泪,没蛋也疼的感慨着,楼下的安国庆和李彩凤还在原地一心等着女儿方便回来,好跟她研究研究,聊一聊最近收集的这些信息,再听听她自己心里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打算。 可左等这位也不出来,右等这位也不出来,等到安国庆都有点担心了,“小然这是咋地了?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出来,不会是闹肚子了吧?” 李彩凤也觉得有些奇怪,她的脾气急,坐不住,直接找上了楼,皱着眉去敲厕所的门,“我说你是掉抗里了是怎么的?你这丫头,我跟你爸等你呢?怎么还不出来?” 安然哭得忘我,哭得尽兴,哭得幸福到把这茬儿都给忘了,突然一听老妈咣咣凿上了卫生间的门,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拿手抹着脸上的一片狼藉,一边急急忙忙地撕了手纸拧鼻子一边努力将声音伪装得尽量正常一点,“……我……我有点拉肚子,还得再待一会儿。” 至少得眼睛没那么红了再出去,省得让眼利的老妈给看出破绽来,必然又是一顿盘问,这幸福到流泪的理由怎么听都有点那个……是吧? 李彩凤不仅眼睛利,耳朵也利,一听就觉得女儿的声儿不对,“你怎么了?说话怎么齉声齉气的?哭了?” “没。”安然虽然齉着鼻子,让老妈给说个正着,心里有点慌,但语气却十分之干脆,或者应该说是死鸭子嘴硬,坚决不承认,“我就是肚子疼的。” 李彩凤自然是不信她这个,拉肚子再突然,也没这么个突然法儿,之前在楼下看着笔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毫无预兆的,突然而然的拉上了? 当妈的毕竟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女儿的,无论是她是八岁,还是八十岁,是原装的,还是重生的,是正常的,还是变态的。 李彩凤站在卫生间门口核计了一会儿,心里就有些隐隐约约的明白了女儿哭鼻子的理由,声音里带了点忍俊不禁的笑意,问,“我说,死丫头,你不会是让我跟你爸给感动着了吧?” “……咳咳咳……” 安然正用力的拧着她那源源不断的鼻涕,同时脑子里还在疯狂地琢磨着用什么借口打消老妈的疑惑,结果冷不防间就让李彩凤给说中了真相,这下顿时来了个鼻涕倒灌,咳了个泪流满面,真是狼狈不堪。 老妈,您什么时候悄悄在我的心坎里安装了监视器和雷达么? 怎么“因着幸福而流泪”这么变态的事您老人家也能猜得到啊!!! “……妈,谢谢你和爸……我……爱你们……” 是的,妈,爸,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两辈子给我的爱,如此的丰足。 哪怕生命中有再多的不如意,只要想起你们,我也依然觉得幸福。哪怕再重新给我一次生命,如果没有了你们,哪怕获得命运再多的赠予,我也依然会觉得缺憾。 我爱你们,最爱你们…… 心里有太多的感动,太多的话要说,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安然吭哧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比较像样的,比较有概括力的话,其声有如秋后的蚊子嗡嗡,哼哼唧唧的穿过门板只剩下了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动静。得亏是李彩凤的耳朵尖,一字不拉的听了个清楚。 李彩凤本来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顺便笑话笑话自家闺女,哪想到笑话出安然这么一句来,直接砸在了当妈的心尖上,软颤颤的,又是酸,又是甜,又是复杂,直涌到眼眶,顶到鼻腔,不能言语。 中国人不习惯说爱,无论是父母,还是子女,哪怕对彼此的爱再深重,也都只是藏在心里,深深的,倾注在行动上,默默的,不声不响,静水深流。 哪怕感动到了极点,说出来,也还是隔了一扇门板,然而心却贴得那样的近。 一时间,卫生间的门内门外一片安静,只得到安然时而拧鼻涕的声音。 好一会儿,李彩凤回了过神,低声说道,“……死丫头,你哪来的那么些说道,跟你爹妈说什么谢谢,别跟我整那些老洋毛子的事,我下楼去了,你也快着点。” 某个当妈的在感动过后,明显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得不用看似强硬实则柔软的轻责来掩饰内心的情感。 “……哦。”安然哼哼着应道。 让李彩凤这么一打断,安然虽然心里的感动依旧,但是眼泪却也没了,反而是因为老妈临去时的那份可爱的别扭偷偷的窃笑了起来。 有时候,人的情绪就是这样,上来了,止也止不住,过去了,再找也找不回来。 当然了,这会儿安然压根也没想把那情绪找回来。总算把两腔鼻涕清理干净,她又拧开水笼头,开始打理脸上残余的狼狈,重点是用冷水冲冲眼睛。好在,她刚才虽然哭得凶了一点,但哭得时间短,用冷水镇一镇,眼皮肿得倒是不很明显。 她这边忙着用冷水冲脸,那边安国庆却在追问李彩凤,“小然到底干什么去了?不会是真吃坏肚子了吧?” “拉什么肚子拉肚子,你女儿真是你养的,连找借口都不会改改样儿。”李彩凤哭笑不得,直接给了个结论,“猫在厕所里头哭呢。” 安国庆一听,有点急了,“咋哭了?为啥啊?” “你姑娘感动了呗。死丫头,一开始还搁那儿撒谎呢,问她哭没哭,怎么这么半天不出来,告诉我肚子疼,疼的哭。唬傻子呢?后来才说了,谢谢咱们俩,还说爱咱们呢……”李彩凤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之幸福,然而又带了点羞涩。 453,卫芷的建议和一中的资源 接下来被采访的人是卫芷。 相对于丰富百变的蓝青,卫芷的求学史和职业生涯就显得简单安稳多了: 一中校友,在校时就在校报做编辑兼记者,是编辑部的重要成员。本人喜欢文字,而且偏科,偏科的情况随着年级的提升而愈加严重,以至于直到现在,虽然已经毕业多年,进了社会,回学校任文学社的指导老师,可在校园里偶尔遇到当年教授她理科方面的几位老师还是条件反射地想稍息立正,神经发紧的挺胸收腹。 好在,后来文理分班算是把她给部分拯救了,而到了最后填报志愿的时候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填报了文学系。 毕业后,因着家里父母的身体都不太好,她又没有兄弟姐妹,独生子女一个,再加上自己也喜欢小城里平静和缓的生活节奏和方式,便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大城市发展,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小城锦岭,很顺利的进了现在工作的杂志社任职,一直到现在,做得如鱼得水。 知道安然这么早就在琢磨将来选择专业和工作的问题,卫芷笑得一脸恍然的模样,摇着头深觉有趣的感叹着,果然果然。 安然不解,她倒是觉得果然近墨者黑,您这是打算成为蓝关子第二吗?神神秘秘的,说话说一半呢。 卫芷继续笑,马王奶奶要是知道你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核计起这个来,不知道怎么欣慰呢。你果然是她教育出来的,虽然她才当了你们班几个月的代理班主任。 安然翻白眼,嘴硬,这跟马老师有毛绳关系嘛。 怎么没关系?卫芷说着便板起了脸,压低了声音惟妙惟肖的模仿着马老师的神情、语气和动作,“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很多事情你们应该趁现在就开始思考。” 安然让她逗得笑喷,同时也回敬道,果然,你也是马老师教出来的,这两句话说得,深具马王奶奶之风采,忒像了。 笑闹过后,卫芷给她提供了一条新的信息: 一中其实很重视学生填报志愿,选择专业等方面的问题,毕竟这是关系到最终升学率的大事,要知道,决定最后学生是否能考上大学的原因有很多,成绩当然非常重要,但并不是唯一的决定性原因,填报志愿,选择专业都在其中起了重要的关键作用,仅仅只是一次选择性的错误,就很可能就让你与大学失之失臂,让你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还要重新来过,甚至永远的失去了迈进大学校门的机会。 一中的重视是从文理分班开始的。 当然,其实不论哪所学校在这方面也都是非常重视的。 不过,一中的做法与其他大部分学校相比,基本可以概括两部分。 一是常规性重视,比如,在分班之前,召开家长会,与学生和家长们坐下来分析研究,力求针对每个人的学习特点,未来的专业选择,报考方向等等问题,做到最恰当有利的选择。 二是非常规性的重视,也算是一中自身的一种特色,学校到时会举办一些交流活动,请来热心的往届校友们来进行现身说法,把自己当年的经验、教训和一些感想讲出来,回答学生和家长们的现场提问。 安然觉得听起来这种活动有些像是多年之后的那种社会上由一些政府部门,文化媒体以及一些教育企业举办的报考召生交流会,区别只在于一中完全是利用自己的优势资源自我承办的。 两部分结合进行,可以让学生和家长们最大限度的获得信息和经验支持,从文理分班一路到最后的填报志愿,这样重视都会一路相随。 这种带有一中独特色彩的常规和非常规性做法已经实行了很多年,事实上证明,成果还是非常不错的,使它历年来的升学率总是那样的亮眼,别说是在本城的独领风骚,就算是在省内也是可以排得上号的。 一中最初的建校人在最初的规划和建设当初,就非常有智慧和先见性地为这所学校打下了与众不同的精神和气质,而一任任的后继间后,又不断的将将它们继承并发扬光大,在时间的流转中,这种精神和气质越发的醇香成熟。 大概也正是这独特的精神和气质,让一中拥有许多学校所缺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也让很多一中的校友既使在毕业多年之后,在母校有需要的时候,只要一句召唤,便可以不计报酬的回到这里来贡献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并将这份热情和爱心在年少的师弟师妹中间不断的传递下去,成为一种源源不绝的力量和资源。 所以,学校里总有来自老校友们的各种捐赠,社团里有义务免费的指导老师,就连学校一些建筑的设计也是由杰出校友免费提供设计,如此等等。 卫芷建议安然,可以在学校为高二高三学校举办相关活动的时候去旁听一下,充分的利用本校的这种特色资源。 另外,还可以去向本校的一些常年带班的老师们进行相关的咨询,在这方面,他们都有丰富的经验,比如亲爱的马王奶奶马老师大人。 “看到你这么积极努力,马老师会感到相当相当欣慰的。”卫芷最后这样笑着说。 安然觉得她的这两条宝贵建议非常之有道理,立刻掏出笔记本来记下,引得卫芷在欣赏之余又有些无奈和好笑,摇头感叹,你这个笔记狂啊。 再下来,安然的目标是海老师。 “哦,这个呀……”海老师一边应着,一边用目光小心地向四处张望望,明显有些心不在蔫,虽然他似乎刻意控制自己的神态和动作,尽量显得与平时没有两样,但落在旁观者安然的眼中,怎么看都觉得有点鬼鬼祟祟,贼头贼脑,举手投足间散着一种含蓄的过街老鼠气质。 两人说这番话时,正走在医院的走廊上,他们是在大门口遇上的,目的地自然都是夏老师的病房。 通往病房的那条走廊很长,一面都是高高的旧式长窗,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光线明亮清透,身边不时有人走过,这当中有出来散步活动的病人,有探病的家属,更有身着医师袍和护士服的医务人员们。 也不知因着海亦鹏那遗世独立的特出气质,还是此时身上散发的诡谲气息,总有一些人在行走或擦肩的过程中将意味不明的目光投注他们身上,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投注在海亦鹏的身上。 每当有人望过来的时候,海亦鹏总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情自若,从容不迫一些,也许可以唬唬对他不熟的陌生人,但显然不容易能蒙住走在他身边的安然。 安然有些疑惑的打量着身旁紧张得面无表情,神不守舍却又草木皆兵的海老师,望着他一直不肯放松地按着胸前背包的手掌,心说,大哥诶,聊本佳人,怎能一副贼相?您的包里到底放嘛了?为人师表啊,您这是在干嘛? 当然是在做坏事。 一到了病房,海老师招呼都顾不上打,立刻转身麻利儿地把病房门关上,然后在夏微含笑又期待的目前里,带了一点点激动和兴奋的劲头,几个大步迈到病床,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胸前的背包,也终于解开了他一路走来做贼一般行径的答案——这位老师把他养的那只小胖猫给带到医院病房来了。 为什么要把猫偷渡到医院来? 自然是为了给听说小胖猫很可爱急于一见,但又因着身体不便,无奈陷于病床之上的亲亲女朋友大人献宝。 小胖猫的芳名叫橙球,是只三花的小母猫,黄色的地子,间以少量黑白两色的色块。刚出生不久就被前主人给抛弃了,然后幸运的遇到了现在这位细心无比的主人。 据说当初起名的时候,它正抱着一只大橙子滚着玩,小小的一只,肉乎乎的圆,远远的望过去,就像两只黄灿灿的球,因此得名。 橙球的血统大概也是什么什么串之类的混血,长毛,耳朵有点趴,带了些折耳猫的意思。被海老师养得太好,个头儿虽不大,但胖乎乎,十分名符其实。身材圆,眼睛更圆,大而清亮,用安然的话说就是“萌亮萌亮的”。脾气又甜又乖,又懒又馋,叫声总是细细的,懒洋洋的拖着,非常之嗲。 冷不丁儿自暗沉沉,闷乎乎的背包里被解放出来,第一次见到陌生的未来女主人,橙球猫显得有些发蒙,更有些害羞,四爪缩在一起,把自己团成颗毛球,一个劲的往男主人的怀里钻,怯生生的可爱。 因着心境的豁然改变和甜蜜恋情的滋润,夏微身上的气息有如时序从冬季来到了春天,冰雪消融,生机盎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暖。此时望向小猫的目光温柔明亮,笑容难得的带了一点可爱的孩子气,这样的夏女王让安然感觉实在陌生之极。 454,海老师的选择 海老师一看到夏老师脸上的笑意,心里柔软到不行,眼睛里真是什么都装不下了,哪里还顾得上自家小胖猫的胆怯和扭捏,忙不迭的立刻就将怀里的那只毛茸茸的小肉球送进了女友的怀里。 而安然,做为碍事的电灯泡一枚,一进了病房,看到海老师这个为师不尊的同志干的坏事,在额挂黑线之余,便很有眼色,自动自觉地背对着病床,守在病房门前,通过门上的玻璃窗监视着走廊上往来的行人,尽职尽责地做起了跟班从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的放起风来,以便护士姐姐们来查房的时候,好随时出声提醒,将师傅做坏事,弟子服其劳的优秀理念落实到底。 不过,在放哨之余,安然那竖得高高的耳朵也没闲着,一句不落且正大光明的旁听两位老师现场版的谈情说爱。 当然,当然,以这两位老师的性格是死也不会当着安然的面有什么过于亲密的行为的,就连一些稍显肉麻的情话都不会说,但是那种单听十分简单普通的对话到了他们的嘴里,却无一处不散发着亲昵甜蜜的气息,安然抽抽鼻子,觉得就连空气里飘荡着若有似无的糖果味道。 这会儿两人的聊天主要是绕围着小胖猫橙球的,兼以有一句没一句的斗嘴,便让某个精神追求相当无聊哨兵从犯听得津津有味道,兴致勃勃,一双眼亮晶晶的,不时浮起满满的笑意,嘴角忍耐的哆嗦着,在心里得了便宜卖的默默感叹着,两位老师,你们这种智商瞬间退化到三五岁小朋友一样水平的对话真的没问题吗?很幼稚啊,啧啧,真是太幼稚了……怪不得人说恋爱让人智商退化,原来是真的,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谁想到一向在学生们面前气场十足的夏女王也会说出如此之可爱风的对话?唉呀呀……她一趟真是没白来~ 至于她之前的提问,别说一心跟女朋友卿卿我我的海老师忘到了外太空,就连她自己,也不着调的给忘了个干净。 好容易等这两位因为爱情而变身大龄儿童的老师玩猫玩够了,安然这个从犯又一路战战兢兢地掩护着海老师和小胖猫从医院大门溜出来——无知者无畏,知道了自己在做坏事之后,鬼鬼祟祟的海老师在安然这个老鼠胆儿的学生眼中形象立刻高大了起来,并理直气壮地为自己乱跳的小心肝做无罪辩护,只有江杰云那三个无耻的吃货才能在明知故犯情况下还能维持着一脸的云淡风清,笑谈风生,知错并为之胆怯才是拥有良知的正常反应。 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这对没出息的师生两个在走出医院大门那一刹那,所大大的,长长的吐出的那一口气和一下子放松垮塌的肩膀,响亮的出气声让两人对视一眼,又都笑了出来。 为了感谢小从犯的努力和敬业,也为了安慰她那颗颤颤抖抖的鼠胆心,主犯海亦鹏同志决定请安然同学去吃冰淇淋。 再拣起那个问题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在了街角的花坛边,身后是两株高大的绿杨,浓密的树荫为他们遮去了燥热的阳光,一人手里握着一只大号的蛋筒,慢悠悠的吃着,偶尔一阵风来,头顶的树叶,身后的花草,耳畔的发丝一起摇曳,温温和和的,并不凉爽,但很舒服。 小胖猫橙球也终于从暗无天日的闷热背包里被解放了出来,摊着四爪仰卧在海老师的膝头,眯着一对圆眼,小姑奶奶似的享受着主人的抚弄,不时发出一声细细嗲嗲地轻叫,显示着它此时愉悦的好心情。 作为一个高中教师,当学生问起这个问题时,海亦鹏的反应是异常敏锐的,“怎么?开始研究填报志愿和选择专业的事了?” 安然慢慢啃咬着手里剩余的香脆蛋筒,点着头,口齿含糊地道,“所以想听听老师您的经验。” “我么?”海老师微侧着头思索着,脸上泛起几缕怀想的笑容,树叶间筛落的阳光明明暗暗地在他清秀的面庞上打下变幻浮动的光影,不怎么的,看起来居然有点旖旎的味道。也许是这个话题总是能引起人们很多回忆和感慨,片刻后,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小时候,最初的愿望是想当个厨师来着。” 安然照例无视了海老师那强大的笑容,其实时间长了,再特出的气质也习惯成自然了,就如同再天仙不凡的美女看得久了,也会产生麻木之感,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不再每每惊艳。反倒是这个人本身的性格和灵魂会带给你越来越多的印象和影响,渐渐的取代他或她那华丽或丑陋的外在形象。 与海老师让人侧目的笑容相比,他的回答本身倒是更加的吸引安然的注意力,也让她觉得有些意外和好奇。 安然感觉诧异倒不是因为他最初的理想和最后的职业反应过大,再大也比不过蓝青蓝姐姐的变化多端,眼花缭乱。 让她觉得有趣的是一般的小朋友不是都想当科学家,飞行员,将军吗?与那些志存高远,威风凛凛的理想相比,他这个理想显得太过平凡可亲,触手可及了一些。 “你大概听说过,我小时候是被奶奶带大的。老太太做饭特别好吃,那时候物资还不像现在这么充足丰富,尤其是冬天,也没有什么蔬菜大棚,一般人家吃来吃去不过就是那么老几样。可无论多么平凡的东西一经过了我奶奶的手,都变得那么花样翻新,有滋有味。我那时候贪吃,可胖了,成天缀在她身后,我姐姐们都叫我是我奶奶的尾巴星。一到她做饭的时候,我一定要旁边看着,赶都赶不走。就觉她像个魔术师一样,有一双特别神奇的手,做饭的样子特别的神气,觉得有意思极了。所以那时候一有人问我长大了想干什么,我就毫不犹豫的说,要当厨师,一定要当厨师。”海老师笑意微微的解释着,言语间都是对去逝多年的海奶奶深深的怀想和敬爱, 海老师说着说着便出起神来,似乎陷入了对往日的回忆之中,脸上的神情有些许淡淡的感伤,更多的却是温暖的幸福味道。 好一会儿之后,见他似乎已经从记忆中抽身,安然才轻轻的开口打破了沉默,继续提问,“那后来怎么又想着当老师了呢?” 她说着弯下腰,从脚边的草丛里拔了根狗尾草去逗橙球,小胖猫发现了新玩具,立刻把微眯的圆眼瞪大了,伸出一双小毛爪子从海亦鹏的手里挣扎着向狗尾草的方向扑腾。 “其实家里人本来对我小时候想当厨师的事也没什么想法,都当成笑话来听。但是后来,他们发现我的性格有点女气嘛,就立刻改了想法,坚决不让我当厨师了。按他们的说法是,一般的男的当厨师也没什么,也并不显得娘气,可一到我这儿,要真是做了厨师,再配上我这副娘娘腔的气质,那真就成了‘厨娘’了。” 海亦鹏早已对自己的气质看开了,完全是一种安之若素,和平共处的态度,既然改是改不了了,还不如坦然面对,此刻便毫不在乎的自我打趣着。 “我当时听了还挺不乐意的,但后来想想,也好象有那么一点道理。反正那会儿年纪小嘛,对这个事还挺在意的,也因此就放弃了当厨师的想法。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还考虑过去参军或是考警校什么的,想着没准这两种职业会对自己的毛病有一定的帮助。可我奶奶我妈我姐她们却是死活不让,觉得这两个职业都太危险了。再后来,我也对自己的毛病看透了,改是改不了,那就这样吧。与其成天到晚的在意,不如把它放在脑后,用心地找个自己喜欢的职业。就这么着,想来想去,我就觉得做老师挺好的。” 安然坏心的在小胖猫的爪子将将要碰到狗尾草的时候一下子又猛然抽高,然后用那毛茸茸的草尖去搔小猫的肉粉粉的鼻子,把橙球痒得将一张猫皱了皱,最后直接打了个喷嚏,安然和海老师见状一起笑了起来。 然后,海亦鹏接着往下说,“客观一点来说,我这人心还比较细,但是心眼不是很多,也没什么能力,更没什么大志向,对金钱和物质的追求也不算高,就想过这种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日子,天天跟孩子们在一起,给你们讲讲课,一起打打球,不用考虑太多太复杂的事。所以综合在一起考虑,老师这个行业就比较适合我。家里人也觉得我这个性格干这个挺对路。而且不是都说老师是个终身职业嘛,比较稳当,正好家里也有点这方面的门路,将来分配找工作什么的都不成问题。就这样,当初报志愿的时候基本就没犹豫。后来真当上老师了,也是觉得越干这行,越觉得有滋有味,事实证明,我当初的选择还是满正确的。” 455,生活方式的选择 确实。 安然赞同的点头,可以看得出来,海亦鹏确实是真心喜欢并热心教师这个职业,于他个人,固然可以在工作中找到乐趣,得到成就感,继而实现自我价值。于学生们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在一个人的一生之中,遇到一个真心热爱教师这个职业的老师是一件十分难得而且幸运的事。 古代的人们要求教师要传业,授道,解惑。现代的人们也同样要求一位老师要教书,育人。 可如今这个应试教育盛行的时代,更多的却只是教书,而忘了育人。 而像是杨仲明,刘穗香,海亦鹏,夏微这样既能教书,也能以自己的方式教育学生的老师是如此的难得。 以前安然只是因着他们的处事和为人而感到可敬,经过与海亦鹏的这一番谈话,头一次认真的审视这个职业。 人人都说应该尊敬老师,歌颂他们像蜡烛一个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但是更多的时候,却是只是流于表面,比如安然自己对这个职业其实并没有认真深入的思索过。 其实与其说教师像是蜡烛,安然更愿意把他们比如一个提灯的人,人生的路途上,在无边的学海中,为学生们点起一盏灯,也许因着个人的能力,不是每位教师都可以达到孔圣人,阳明先生一样的高度,用他们手里的灯火光照千秋,但是像杨老师,海老师他们这样平凡的老师手里的灯光虽然微弱,却也温暖,可以让人在黑暗之中,不至于迷失了方向,照亮前路。 当然,任何职业都不只有光鲜伟大,充满激情和快乐。更多的是琐碎,是枯燥,是平凡。热情,激情只能维持一时,能尽职尽责的做好本职工作便已经是难得。 教师也是一样。年复一年的备着同样的课,年复一年的讲着同样的知识,年复一年的处理着学生们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年复一年的与那些熊孩子们哭笑不得,又气又怒的斗智斗勇,年复一年的在应试教育体系中为了分数而不断的崩紧了神经…… 在这些辛苦,沉闷和烦燥之后,还能保持一颗平常心,认认真真的做好本职工作,真心喜欢与这些熊孩子们相处,教给他们文化知识之外的为人处事的道理,尽心尽力的为他们处理问题,热心的为他们解答各种困惑和苦恼…… 安然忽然觉得选择职业,其实有时不仅仅是只是选择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找一个谋生的手段,或是实现自己的理想和价值,在此之外,也同样是在选择一种生活方式。 也许自己也应该从这个方面思想一番。 她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呢? 不愁吃不愁穿,这是必须的。家人健康,和乐。有一份喜欢的工作,收入不需要太多,所有的老板都是精明人,收入多付出也多,她只要达到中等水平就可以了。最好在工作之余还有一些业余时间,让她可以陪伴家人,朋友,还可以兼顾一下自己的业余爱好。 在心里的小笔记本的备选项目中加了“教师”一项,海亦鹏的性格在某些地方跟她有点相向,性格都是细腻到有些啰嗦,比较体贴,喜欢与孩子相处,喜欢安稳平静的生活,胸无大志,不善于处理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 事后,安然也询问了一下江杰云的意见,“你说,我当老师怎么样?” 江杰云有些好奇,“你怎么突然对这个职业感起兴趣来了?” 安然便把与海亦鹏的谈话告诉江杰云,同时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江杰云想了想,出了个主意,“这样,龙门书店不是老举行读者聚会什么的吗?新开的三号店那边你不是建议定位多针对儿童图书吗?找个机会,策划个什么小读者聚会啥的,你试着上去给他们讲讲故事,先着招量着当把幼儿园老师,有机会再给小学生们讲讲课什么的。” 安然被这家伙这个奇思妙想的提议弄得有点发蒙,再想想,立刻就紧张起来了,“啊?我……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当老师的就得讲课嘛,讲不好,还讲不坏呀?怕什么,讲砸了还有我呢。再说了,就是书店的小活动而已,那帮小屁孩儿还不好呼悠?”江杰云完全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轻松态度,“想知道一个职业适不适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亲身去试一下,你要干个别的什么的,咱家没那个条件,可要试着讲讲课,还是能创造一点机会的。至于讲课跟实际的老师工作差距的问题,现在考虑那个也还比较早,可以先放在一边,慢慢了解。反正我们现在是学生,成天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老师了,这个要了解也方便。” 不得不江杰云这个家伙一向嘴皮溜,在说服人上面很有一套,也容易让人信赖,安然让他那轻快的语气给拐带的,心里的紧张劲儿瞬时散去了大半,一想也对嘛,讲不好,还讲不坏嘛,反正她现在披着高中生的嫩皮,压根也没人指望她讲得像专业人士,而且,她也就是试试,还有许多种选择,又不是非得要当老师不可。 这么一想,安然也顿时放下了心里刚刚涌上来的那点忐忑。又开始给江杰云讲起海老师养的那只小胖猫的种种事迹来,什么现在越长越胖啊,又懒又甜啊,乖得不行啊,没多大的事,硬是让这位小老太太啰啰嗦嗦的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末了总结道,“唉,真是可爱死了!” 江杰云听出安然是真的喜欢那只小猫,便提议,“那还不容易,明儿咱们也养一只,你稀罕啥品种的?” 安然立刻摇头,回绝得斩钉截铁,“不养。” 她的态度如此坚决干脆,倒让江杰云略有一点诧异,“为什么?” 安然神情很严肃,“我已经养了好几只了,再多就忙不过来了。” “啥?”某奸商的大脑难得有短路跟不上趟儿的时候。 “宠物呗。”安然板着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还像模像样的掰着手指数给他听,“一只,两只,三只……这是常驻的,每天都要喂的。还有一只是偶尔要喂的。”末了,还挺像回事似的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跟他推心置腹的感慨,“你说,光着喂这四只,我都要忙不过来了,哪还有精力去照顾别的,所以……”她十分遗憾的耸耸肩,“只能不养啦。” 江杰云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点猜测,但还是相当虚心的请教着,“那请问,你这几只宠物都是什么品种啊?” 安然看了一眼,“三只大型食肉动物,还有一只嘛……嗯,算是流浪猫吧……” 最后一句话说得不是很肯定。 经常喜欢出门旅行,向往自由神马的属性应该算是喜欢流浪的猫吧?简称,流浪猫。 江杰云不动声色的回视,继续发问,“那么请问安小然同学,您的宠物都有名字吗?” 哎呀,问到关键问题了啊。 安然忍住笑,压着嘴角力求严肃的说道,“当然有。”顿了顿,公布最后的答案,“一只叫江小云,一只叫姜成卓,一只叫赵真旭,嗯,还有一只叫蓝青。” “哼哼。”江杰云露出一脸“凶恶”表情,“你危险了安小然,把我当宠物,嗯?” 之前还在心里笑话人家两位老师幼稚的安小然同学这会儿正兴致勃勃的玩着更幼稚的游戏,十分有找死精神的模仿江杰云经常做的挑眉动作,挑衅的问,“是呀,就把你当宠物了,怎么着吧?” 江杰云“狞笑”着朝她倾身,越逼越近,越逼越近,声音故意压得极低,听起来很具威胁力,“怎么着?哼哼,怎么着?安小然同学,我看你欠收拾了,我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收拾收拾你。”他说着做着撸胳膊挽袖子的动作——其实这位爷现在穿的是件跨栏大背心,根本没有袖子可挽。 安然这会儿明显一副无法无天,准备上房揭瓦的架式,幼稚得别提多有理了,也对着江杰云挽起袖子来——当然,这位也是装的,她这会儿穿着件自制的无袖方领小背心,也是木有袖子可挽,“来呀,哼,还指不定谁收拾谁呢?反了你了,江小云。” 江杰云觉得这丫头现在真是没救了,今天不收拾收拾她,她真的就要爬到他的头顶上耀武扬威了,看来必须是拿出点强硬手段,来点狠的了! 于是,江杰云毫不犹豫,当机力断的祭出他对付安然的终级必杀技——挠痒痒。 安然还真就怕他这个,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身上的痒痒肉天生特别多,而且笑点还低,人家只要摆住架式,威胁性的把手往她的腰里伸上一伸,手指还没碰到她呢,她这位受不住心理暗示的没出息的货就先自己乐上了。 小周姑娘最无发现她的这个致命的毛病,一有事想求她,或者说是一事想缠着她去做,就使这招儿,百试百灵。 456,再次逃跑 江杰云在这一点上毫不犹豫的执行拿来主意,别管是谁想的,只要好用就行。 他这边把一双魔招一亮出来,刚才还七个不忿,八个不满的安然立刻知道这形势对自己相当不妙,二话不说,马上学习郭大侠他师傅教给他的高招——打不过,跑!两条腿一蹬,就要跳起来跑路。 江杰云的身手哪能给她这种机会,还没等她蹦起来,随着安然的一声长声尖叫就已经把她扑倒在了地台上那堆软绵绵的靠垫里了。 “嘿嘿,安小然,接下来可就有你好看的喽!”江杰云咬着牙根冷笑,把磨刀霍霍的架子拉得足足的。 安然可怜巴巴的试图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来感化江杰云,“江小云,我现在投降行吗?我错了,真的!” 说实话,难得见安然露出这么一副娇娇软软的表情,江杰云这心里头还真有那么一点迟疑,可还没等他彻底软下心肠的时候,安然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就已经蠢蠢欲动的准备来个就地十八滚逃脱江杰云的魔爪,结果时机抓得不对,她过长的估计了江杰云失神的时间,过快的采取了行动,也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行动力。 极短暂失神后的江杰云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再度把这个预谋逃犯牢牢镇压,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做出十分的遗憾的样子道,“安小然呐安小然,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安小然弱弱的表示,“啥好你就说啥呗。” 瞧瞧,就这态度,江杰云觉得自己想要放过她都找不着借口,“行了,安小然,我算是看透了,我今儿要是不把你收拾个立正,你这觉悟是彻底没救了。为了你的进步你的未来,我决定,好好的爱护爱护你。” 看着江杰云这厮那温得有如春风的微笑,安然就发现,情况不妙,十分不妙,事情大条了,于是开始玩命的激烈反抗,企图逃脱江杰云的控制。江杰云自然是不会让她如意的,如果就这么让她这个细胳膊细腿,武力值为负的丫头从他的手底下逃了出去,他也就不用混了,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于是,一个死命反抗,一个不怎么认真的镇压,顺带一双魔爪攻击。 如果仅仅只是镇压,安然倒是还可以支巴上几下,反正仗着江杰云也不也对她使力气,怕把她弄疼,她也能小小的占点便宜。但是挠痒痒这一招一使出来,安然从一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活蹦乱跳,挣扎个不休的活鱼立刻摊在江杰云的身下软成一摊笑个不停的烂泥,随着他的手指随到之处从轻笑,大笑,尖叫到笑得发不声音,完全被他的手指控制着,无法反抗,任他为所欲为。 江杰云被她这个笑法也感染得不住的发笑,貌似好心的停下手指,问她,“来,安小然,告诉我,你服了没有?” “……服了,服了,老大,你最最厉害了,小的这下是彻底的服了,心服口服,哪哪儿都服。”安然喘着气,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倒。 江杰云却并不满意,洋洋自得的抹抹下巴,摇摇头,“不行啊,安小然,你这话说得一点不动听,光想凭这几句话就让我放过你,你未免把本大爷看得太好收卖了,怎么的也得说点好听的。” 安然转动着眼珠,似乎在思索着所谓的甜言蜜语,半晌不语。 江杰云不满了,伸出手指轻轻的在她的腰侧骚了骚,“喂,安小云,对我说点好听的就那么难吗?” 安然条件反射的开始傻乐,一边乐一边为自己辩解,“不是啊,人家不是在用心思考吗?你不是让我说点好听的吗?我这是拿出最大的诚意来,准备说出最好水平来,否则又怎么能对得起您老人家的手下留情呢?” 江杰云貌似被她说服了,不过,抬起手腕道,“我这可是看着点儿呐,限时两分钟啊,再多……哼哼,后果自负吧,安小然。” 谁知安小然这不过就是缓兵之计,在他举手看表的一瞬间,她也开始她的反击,双手迅速的伸至江杰云的腰侧,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 江杰云的身体一僵,他没想到这丫头都到这会儿还在负隅顽抗,他摇头,叹气,“安小然啊安小然,真没想到,你胆儿挺肥啊!” 事实上,在他们嬉闹起来之前,安然自己也没怎么想到,如果今天换成了周芳华对她这番威逼利诱的折腾,她早八百年就心甘情愿地老实投降了,不会到现在还在不断找机会试图反击。 为什么? 安然自己都有点奇怪。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周芳华那个坏丫头在嗝肢起她的时候,是敢于下狠手的,而江杰云却舍不得。又或许,她知道可以在江杰云这里尽情的耍无赖,也会得到最大限度的纵容,再或许,在她的心里,江杰云和周芳华的感觉不再一样,一个是恋人,一个是好友,所以,她在恋人的面前呈现出的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而在好友面前却是平日的常态。 也许,爱情,是让人发现自己的另一面。 不过,眼下,安然却惊诧于江杰云这厮明明有痒痒肉的,但在她的攻击却只是身体略僵了一下,然后就无动于衷了,这让她的反击显得那么的无力,缺乏效力。 “不公平!”安小然愤怒了,怒吼了,暴发了,“为什么你明明不是没有痒痒肉儿,可是我嗝肢你,你却没什么反应呢?你怎么不笑呢?” 江杰云嘿嘿冷笑,“这叫控制力,安小然,你个没有信用的坏丫头是不会明白滴!” “完了,完了,江小云,我发现一个大问题!”安然手上的攻击没有得到胜利的果实,只得退而求其次,改为嘴上攻击,“你这是面瘫啊,笑都不会了呀。” 被攻击为面瘫的江杰云觉得对于安然这种无可救药,不知悔改,到这会儿还敢叫嚷站说他是面瘫的极端顽固份子已经没什么可说了,必须狠狠收拾。 安然自然依旧不甘心被他收拾。 于是在窗前的大地台上,这两个便有如三五岁的小屁孩一般开始了新一轮的掐架。 地台上宽敞,加上江杰云有意有下留情,两人就跟打爪玩耍的小狗似的,叽里咕噜的翻滚撕打着,伴随着一阵阵的尖叫,嘻笑和斗嘴。 然而,正当战斗进行到激烈的时候,或者说是,也不知道是安然突然来了机灵劲,抓住了难得的战机,还是江杰云手下放水,总之正是打得难分难解,旗虎相当的时候,江杰云的作用突然之间慢了下来。 某人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如此有利的时机,如果不能抓住,然后反败为胜真是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至于江杰云此时为什么动作忽的迟缓僵硬了起来,打得正起劲的某人却是没想那么多。 可就在安然准备一鼓作气的把江小云彻底压制,完全拿下,也过一把把他压在身下,拎着拳头晃在他的小白脸上,威风凛凛地问上一句“服不服,不服继续揍得你哭爹喊娘”的瘾的关键时刻,江杰云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做下了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举动——有些粗鲁的一把扯掉她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的四肢,然后以让她反应不及,利落无比的速度一骨碌从地台上爬了起来,接着飞快冲向敞开的卧室门,等安然回过神的时候,只来得及看他以一种十分仓皇的架式势和略显别扭的姿态冲向大门的背影。 “喂,你跑什么啊?江小云?”安然莫名其妙的朝他喊。 “……我拉肚子,上厕所去。”最后的去字,被砰的一声应声关上的防盗门夹了个正着,几乎听不到。 搞什么啊? 安然挠着自己的鸟窝头对江杰云丢盔卸甲式的飞速逃离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又是上厕所,拉肚子,台词都不带换一换的,上一回也是这样,这一回又是这样,好象他们家没厕所似的。就没见过这么烂的理由,好歹动一动脑筋好不好? 等等…… 安然忽的停住了将发型挠得更乱的爪子,脑海里飞快的略过一道光亮,流星一般一闪而过,幸亏她手急眼快,聪明伶俐,抓住个尾巴—— 他上一次,这么屁滚尿流的逃跑,是因为什么来着? 是因为自己问了他一句,“江小云,你想什么呢?为什么脸这么红?”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这一次,她什么都没问,只是跟他打了个乌烟障气,满地生烟,本来因着他的放水,他们俩也算是掐了个不分彼此,势均力敌,可突然之间,他的攻势就弱了下来,再然后就突然的跑掉了。 “这两次逃跑到底是孤立事件,偶然的巧合,还是有所联系呢?”安然抚着自己的下巴,歪着脑袋自言自语的COS柯南慢慢的推理,“如果是有联系的话,那么又是什么联系呢?……嗯,好象都与我有关系。除此之外,类似的事件以前有没有发生过呢?” 答案是没有。 457,安然的猜测 首先是脸红害羞。 开玩笑,江杰云这家伙除了被她调戏的时候还知道脸红害羞之外,就他那脸皮,他那心理素质,他那无耻的劲头,再丢人丢脸的事,那位爷也不会感到一丝丝难为情。 其次,这些年来,他们几人之间闹到兴头上,没少在一起掐架,比今天这样小打小闹折腾得更加起劲的情况并不少见。 她还记得前几年有一回,忘了因为什么事,她和那三个吃货掐成一团,混战半晌,谁也没落着好,姜成卓的裤子都给扒到了大腿弯,露着个大花裤衩,那叫一个狼狈。她自己也不知道让他们哪个混球趁乱在脸上给划了好几道胡子,怎么洗都洗不掉,害得她只好明晃晃地挂着那几道胡子在家里躲了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都打成那样了,那时怎么也没见江杰云那厮逃跑,现在他又是为了什么而跑呢? 说来说去,似乎让他逃跑的原因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让他凭他那素来鬼机灵脑袋连个像样的借口都顾不上找,跑得那样的匆忙。 “……上一次,我说了话,这一次,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嗝肢他来着……可他为什么还要跑呢……”安然喃喃自语着,一手无意识搭在劲上,搓揉着背心的肩带…… 忽然间安然福至心灵的将目光从前方收回,缓缓的,缓缓的落到自己劲侧的位置,片刻再一寸寸慢慢下拉,至肩而胸再到腰最后是光裸修长的两腿和一双白晳的脚丫。 夏天的天气炎热,虽然这苏式老房的窗子大,举架高,又临河,电风扇整日整夜的吹着,倒也不觉得多么热,可身上的穿的衣服还是能少一点布就是少一点布,不光是身体上图个凉快,心理上也图个凉快。 就比如安然现在这一身,上面是白色坎袖方领的小背心,下面是一条苹果绿的小短裤,都是她自己动手做的,细棉布的料子,轻薄透气,因着家里有江杰云他们三个大男生在,小背心的领子没有开得过低,但也是在能开的最大的尺度上,短裤也是如此,虽然不是短得过份,也是能有多短就有多短。 安然这样,江杰云他们三个家伙更是这样,在安家还好一些,顾虑到安然这个年轻女性,一人一身大挎栏背心,大裤衩,一回了自己的家,立刻变身膀爷。据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赤条条的,连条大裤衩都不剩了。 刚才他们俩就穿着这身清凉到家的在地台上连翻带滚,肢体交缠,掐得起烟。 ……不是吧? 安然用手按着在自己的脑门上,被自己心里猜测狠狠地雷了一下,一走神,就呛咳了起来。 可是想着刚才的经过,想想江杰云那突兀的举重,逃跑时略略显得有些不那么特别正常的姿势,再想想他的血气方刚的年龄…… 安然咳得更起劲了,也不知道是咳得的,还是心里尴尬,亦或是带了一些羞涩,以及还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可耻的自得,总之,她的脸真的可以充当平底锅去煎鸡蛋了,那温度绝不比刚刚逃跑的某人差。 ……但愿是她思想猥琐,想得太多了吧。 不过,不管江杰云是不是因着她想的这个理由跑掉的,也不管那家伙上次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安然觉得,以后这种翻滚掐架的事还是少做为妙,尤其是这种穿着清凉的季节,太不和谐了。 毕竟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嘛。 咳,当然,天气冷,穿得多的时候,也是要尽量避免的! 江杰云这一逃跑,直到晚上准备晚饭,他和姜成卓,赵真旭三个吃货按时按点的来厨房向安大厨报道当小工的时候,才再次出现在安然的面前。 这货一向能装,仿佛之前那个慌手忙脚,连滚带爬跑出去的家伙不姓江,不叫江杰云一样的云淡风轻,若无其事。 他是这样,安然这个重生的家伙,虽说前世今生就他这么一个男朋友,但毕竟心理年龄老大,别管心理是怎么想的,平时也经常是七情上面,实在不是什么演技派,但是面对这事也还是能装一装的。 只是这装也就是装给别人看,两人四目相对时,目光却是一触即开,眼底里都有一丝隐藏的尴尬和羞涩,脸上却一个比一个装得镇定如常。 只是与平时见面就耍花枪斗嘴的习惯相比,这一天却显得过于严肃正经了一些,弄得公鸡兄和赵小胖这两个脑筋溜儿快的家伙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的鼻子比小狗还灵,打这二位刚才一碰面,他们便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味不太对头。可是真要说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出来。 说是吵架吧,瞅着实在是不像,看看这灶上蒸锅里冒的水蒸汽吧,都是粉红色的。俩人你递我一根葱,我递你一头蒜,都能递出黏黏乎乎的劲儿头来。 可你要说这两人甜甜蜜蜜的没事吧?它也不对劲。平常的时候,这俩人早就你一说句,我说一句,眉来眼去,含情脉脉,恶了巴心的斗上嘴了,可今儿却一个比一个正经,一个比一个不苟言笑,话也少了,嘴也不斗了,就连那眼神都不勾勾搭搭,缠缠绵绵了。这是怎么地了?实在让人费解啊费解。 公鸡兄和赵小胖贼眉鼠眼的交换着目光,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调向在灶台前默默无声,并肩而立,不言不语,却又默契十足的两个,一齐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爱情这个东西啊,他们这两个光棍可真是不懂啊不懂! 好在,这一点点小尴尬一顿饭做好,也就消化殆尽了,就像是夏日午后的一缕清风,吹动发梢,搔过脸侧,掻得心头痒痒,留一下几丝微颤,便又恢复风过无踪了。 当然安然想到要向亲爱的夏女王夏老师提出她的那两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夏微出院之后的事了,她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不能久站,不能劳累,表面看着跟正常人无异,但还需要慢慢休养。 夏微的回答依旧充满她的个人风格,简单,简练。 “我小时候就想做老师,家里人都知道。后来,填报志愿的时候,也直接就填的师范。” 这个答案倒是干脆,可就是…… 安然眼角有点抽搐的望着夏女王,您倒是多说两句呗,“可是,您为什么想做老师呢?” 夏微望着安然轻轻一笑,她当然看出安然那纠结的内心潜台词,如她所愿的多说了两句,“其实,我也不太知道,大概是小时候觉得老师在讲台上给学生们讲课的样子很神气吧。” ……什么叫您也不太知道,什么叫大概是觉得……这一生的职业您选择的也是太轻飘飘的了吧?可别说,倒也是真坚定。 安然这会儿又想呼唤他家江小云了,快点来看看,蓝青蓝姐姐固然百变无敌,可我们夏微夏老师这种心态才真叫放轻松呢。 她算是彻底服了他们这位夏老师了,真是举重若轻啊。 比起职业选择的轻松和坚定,夏微对婚姻和伴侣亦是如此,真认定了,决定也下得非常之快。 出院没几天的功夫,安然这位学生,尤其周芳华和郑晓这两个居功至伟的小媒婆就听到消息,夏家和海家要会亲家了。 在此之前,夏微和海亦鹏已经相携拎着礼物去彼此家中正式拜访过了。其实这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别说夏微的父母早就见过海亦鹏无数次,就连海亦鹏的父母甚至几位姐姐也都打着探病的旗号去医院相看过夏微好几次了。 两家人对彼此的儿女都是满意得不得了,单看两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毛病,夏微性子太淡,海亦鹏则有些娘娘腔,可两人凑在一起看起来还真是挺舒服的。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自然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能相遇相知就该惜福。 眼瞅着这对“高龄”的问题男女总算是解决在望,两家人真齐齐的出一口长气。 共同的经历——什么经历?还用问吗?解决剩男剩女的经历呗,让两家的父母都非常的有共同语言,说起来以往家里那不省心的死孩子的相亲史,那眼泪啊,都是一把一把的,那苦水啊,都是一缸一缸的。 抛开这些不提,不只两位新出炉的情侣性格挺合得来,就是这两家人本身的性格也很合得来。 良好的关系,和谐的气氛,不只有助于情侣感情的飞速进步,两家交往频繁也促进了一切进程的发展。 就在小周姑娘和小郑媒婆喜滋滋的互相击掌庆祝夏海两家会亲成功的没多久,新的消息把安然他们这围的小太监吓了一跳——听说两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了。 不是吧? 如果说之前的会亲家的事已经让安然他们这些看热闹的群众感觉两家太过心急,现在的准备结婚就只能用火箭速度来形容了。 458,结婚的准备才是重点 夏老师和海老师这种飞一般的速度,别说安然这个慢性子的蜗牛星人,就连周芳华和郑晓这两个一向心急的小媒婆也被扎扎实实的震撼惊呆了。 “啊——!”小周姑娘嘴张得老大,原本就挺大的眼睛瞪得溜圆溜圆。 “……这……夏老师……这……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吧?”饶是未来的女刑警郑晓姑娘心理素质一向不错,可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有些语伦次。 安然觉得真的,真的不怨她们这几个小伙伴大惊小怪,这俩人的进展确实是有点太快了。 算算吧,安然和夏老师遭遇车祸是六月初接近六月中,到现在这才一共几天的功夫啊,我的天,这就要准备婚礼。 这速度肯定是够不上一见钟情的超级标准,但也着实有点惊人了。就是再对眼儿呗,也总得需要多多相处一下吧? 当然,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感觉,很多时候并不是靠时间来计算的,正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但是此外,还有“事缓则圆”、“水到渠成”。 感情和感觉可以产生于一刹那之间,但要天长日久的相处下去,却要不断的小心磨合包容。 而婚姻不只需要感觉和感情,更需要的是相处。 不只仅仅是一对伴侣之间的相处,还有双方家庭的相处和交往,婚姻从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的事。 一个家庭接纳一个新的成员是需要有一个过程的,这其间必然有各自不习惯的地方,有些时候,要做出调整,让步,包容,这个过程不会一帆风顺,也不会总是愉快和谐。 而一个人想要尽快顺利的融入一个新的家庭也需要同样的用心和努力。 不过,此时此刻看到夏微平静又隐含期待的目光,安然觉得,在用心和努力之外,更需要的是勇气。 相识不久,就敢于谈婚论嫁的人,要么就是草率,要么就是果敢。 以夏微的性格和为人,安然决不认为她是前者。 既然她能够下这个决定,怕是心里也是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和应对准备。 不过,相比于安然对夏老师的信赖和放心,楚飞飞则显得更加的忧虑,她望着夏微欲言又止半晌,到底还是问了一句,“……夏老师,您就不再考虑一下吗?这么快就决定下来,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一听她这话,就连郑晓和周芳华也有些担心的收拾起心里的激动和惊讶,一齐眼巴巴的望向夏微。 夏微淡淡的一笑,“还好吧。有时结婚也是一件需要一点勇气和冲动的事。” 她这话说得太过干脆,也太过高度概括。 安然和楚飞飞一起无奈又不赞同的回望她,您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您要是不说这话还好点,一说完我们反而更担心了好吗? 别说是她俩,周芳华和郑晓听着也觉着有点不对味——您可真有冒险精神,夏老师。 夏老师见这四人丫头一个个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满的瞅着她,显然是替她感到不安,感动之余,也慢慢地解释道,“在一起相处,感觉对了,彼此性格也合得来,有一起生活的决心,这些是需要慎重考虑的。我和你们海老师已经考虑好了。至于其余的相处之道之类的都需要一点点的彼此适应和调整,那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都可以结了婚慢慢来。”说到这里,她轻笑着摊手,“好了,小丫头们,啰里啰嗦地解释了这么多,你们总算该满意了吧?” 小周姑娘可不觉得夏老师的解释啰嗦,撇撇嘴,“夏老师,您这算什么啰嗦啊,在这一点上,您应该多跟安然和我们海老师好好学习一下,他们俩才配称得上一个啰嗦哩!” 话刚说完,后脑勺就让自门外走进来的海亦鹏给轻轻的敲了一下,“周芳华同学,你在这儿偷着跟你师母告什么呢,嗯?不许瞎说话啊,万一把你师母给吓跑了,我看你到哪儿哭去。” 周芳华才不怕他们家海老师呢,直接朝他扮鬼脸,“得了吧,老师,师母真要是吓跑了,第一哭就是您啦,嘿嘿~” 对结婚一事决定得如此迅速的事,海亦鹏也有他的解释,按他的说法是,说是准备结婚,其实也只是准备而已,他们这几个小丫头显然听错了重点。 安然被他说得迷乎,虚心请教,“那请问海亦鹏,‘准备结婚’这四个字里哪个字是重点?” “当然是‘准备’这两个字。” 海亦鹏说着就感叹起来,“你们几个不准备结婚的小丫头……” 这话说得多有语病啊,什么我们几个不准备结婚的? 安然四人一齐朝海老师斜眼,动作一致得很——好象我们想结婚就能结了一样,切!年龄够了么?男朋友找到了么? 海亦鹏与夏微对视一眼,失笑,继续解释给她们听,他之所以说准备结婚的重点在准备二字上,就是因为两家好不容易把他们这对大男大女给解决掉了,心里的激动之情十分之高涨,兴奋之下都憋着一股劲,要好好的办一场婚礼,因此这准备结婚的过程也就格外的认真,漫长和折腾。 海亦鹏说着唇边的笑容都苦了几分,“哪像你们这几个小丫头想得那么容易!” 这里面的说头可多了去了,需要准备事务方方面面,林林总总,大大小小,想起来都让人头痛。 夏微一说起这个来,也有点头疼。 可惜,安然这几个围观群众一点同情心都没人,典型属于看热闹不怕大的,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劲头进行到底。 “海老师你这是明显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夏老师这么好的媳妇能白白让你娶回家吗?不隆重一点怎么行。”安然笑嘻嘻的打趣。 周芳华和郑晓这两个小媒婆负责溜缝,一起用心点头,齐声附和,“就是,就是!” “再说了,不是有诗说得好,‘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儿得梅花扑鼻香’。不折腾一下,让你轻轻松松的就把我们夏老师娶回家去,您怎么能心存感激和珍惜呢?只有让你们二人充分的,使劲的,好好的折腾上一把,才能充分的体会到结婚的不易,婚后才更能珍惜你们的婚姻。对吧?”安然的理论可是一套一套的,瞪着眼睛说瞎话说得格外哈皮。 两个小围观党就跟赵小胖上身了似的,继续点头,“就是,就是!” 她们这通起哄说得夏微和海亦鹏都笑了起来,海亦鹏直接向这位啰嗦起来特别有词,一点都不怕话掉地上的安小老太太告饶,“行,行,安然同学,你说得有道理,我服了还不行吗?不过,你不觉得如此这么一准备,这准备的时间未来有点太长了吗?如果可以减少一些程序,你们很快就有一位好师母,同时也有了一位好师公,这才是最重要的吗?” 这下四个围观党才算是真正明白海亦鹏抱怨婚期准备过程过于复杂的原因,原来这是着急了。 郑晓安慰海亦鹏,“您急也没用,夏老师的身体现在还没恢复,还得慢慢养。正好,等夏老师的身体养好了,你们的准备也应该做得差不多少了。” 这一回说到这里,连夏微也叹起气,“哪有你说得那么轻松啊?只怕等我都上班了,这些准备还没完成一半呢。” 围观党一齐朝两位老师不解的眨巴眼,太夸张了吧?有那么复杂吗? 当然有。 海妈妈和夏妈妈特别赞同安然的那番不经一通大折腾,哪能珍惜婚姻的臭理论。掰着手指给安然她们这些傻孩子们解说为什么要急着开始着手准备的原因。 首先,夏微和海亦鹏这二位都是长期滞销的大男大女积压货物,家里为了把他们甩卖出去,可是费了好些脑筋。 别的不说,不说海亦鹏的婚房早早就准备好了,就连夏微的父母也为了把这个愁人的姑娘快点嫁出去,在去年的时候,就要由老俩口出钱卖了一套临街的门房做嫁妆。 海妈妈和夏妈妈的年纪大,也不讲究什么自由恋爱,她们要的就是一个效率,用她们的话说就是,这俩孩子都是大男大女,可再耽误不得了,既然看对眼了,两家也是满意得不得了,房子也是现成的,那就赶紧定定日子准备结婚呗。 什么?谈恋爱?这不正谈着呢吗?一边准备结婚一边谈呗?啥也不耽误不挺好的吗?还得怎么谈啊?难道还要谈上两年三年的?真当他们还是二十郎当呢?再谈个两年三年的,还生不生孩子了?难道要作高龄产妇吗? 天下当妈妈的人都是很有预见性的,一说起来抱孙子的话来,俩老太太那叫一个兴奋,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几位围观党互相交流一下目光,深深的觉得好象这两位当妈的比那两个当事人可着急多了,瞧瞧这劲头儿,真是恨不得他们今儿结婚,明儿就抱孙子,好可怕啊!别说夏微和海亦鹏,她们都觉得替他们感到鸭梨山大。 459,婚姻和坟墓 俩老太太可不管她们这些小丫头在肚子里嘀咕什么,一唱一和的越说越来劲,转眼就从孩子说到了房子。 安然这个上辈子连房奴都没混上的,哪怕这辈子家里买了一套升值空间巨大的苏式老房,手里还掐了两套门市房,她那心结也是一直还在,一听房子比听江杰云这个男朋友的名字都有感觉,心跳立刻欢欣鼓舞。 然而,没受到多年后高房价摧残的周芳华几个却是被这俩老太太那跳跃的话题转换弄得两眼转着蚊香圈,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们讨论的不是结婚吗?怎么转眼又扯回到了房子的身上?跟房子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大了。人这一辈子就不是衣食住行的几件大事吗?再说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看看“家”字头上不是顶着个宝字盖吗?那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房顶的意思。房顶是嘛意思?没房子哪来的房顶,没房子哪来的家?成家必须要有房子,这下你们这几个小丫头总该知道房子的重要性了吧? 安然这个重生立志卖血也要买房的后遗症患者立刻使劲使劲的点头,这下换她被赵小胖上身了,大声赞同,“就是,就是。”可转念想想,不对啊,“海老师不是有了婚房了吗?” “哎呀,说你们小孩儿小呢,有婚房就行了?这不是还没装修的呢吗。那房子到手以后就一直空着呢,我们也不知道现在年青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就等着定下来让他们自己定。家具什么的,也要顺便都打出来。还有家用电器之类,也一直没买,现在这些东西恨不得一年就出好几个样,早买也不流行了。这些东西不准备好了,别的事也都定不下来啊?”海老太太给安然几个科普道。 安然拍了拍脑门,可不,把装修这茬儿给忘了,现在披着一张少年的嫩皮,成天的心思也都放在自己的生活中,倒把成年人世界的许多事给忽略了。 无论现在还是多年之后,这婚房装修可都是大事,最少也得两个月的时间,以眼下流行的这种重装修,轻装饰的装法只怕花费的时间就更多。此外,此时一部分年轻人结婚买家具都图省事,买现成的,又美观好看,又轻松少麻烦。可像海妈妈和夏妈妈这样上了年纪的,还是喜欢雇人打造。 这么一算下来,这时间可就更长了。这只是最基本的,还没把采购家用电器,日常生活用品,婚礼用品等等问题考虑进去。 海妈妈,夏妈妈以及几位海亦鹏的姐姐们手上的采购清单各项事项清单拉起来都是厚厚一打,看得安然几人头都大了。 幸好,这一切都有海妈妈和夏妈妈带着人去忙活,夏微这个伤员只负责提提意见,订订样子,其余只管休养就行,她本就是个不喜欢啰嗦的人,管理自家学生都是采取放羊政策,更何况这些细细碎碎的事情,重视是重视,却绝不追求细节。 而海亦鹏这个准新郎的重要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的伤员未婚妻,其余的事更不需要他多操心,连提意见的权利都基本被剥夺了,十分的没有地位。 从海老师和夏老师家出来,被两位老太太细细致致地科普了一遍结婚准备过程的周芳华和郑晓都是一副面有菜色的模样。 “我的天。”郑晓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哪儿是娶媳妇儿啊,都快赶上唐三藏西天取经了,简直是九九八一十难啊,哪有那么些事啊,光听一听,我的头都大了,太麻烦了,怪不得越来越多的人都愿意结婚,单冲着这麻烦劲,都头疼,只怕不等撑到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先烦死了。” “就是,就是。”小周姑娘深有同感,“这哪儿是结婚啊,简直就是遭罪嘛,听着就可怕。天啊。”她一边说一边不住的摇头,“我原来想着,结婚是多浪漫的一件事啊,你看那电影电视还有小说里的,穿着白色的婚纱,往礼堂上一站,小风一吹,白纱飘飘的,多美啊。可你看,海老师和夏老师他们家,这个麻烦啊。跟电影里演的一点都不一样嘛。我从小就给人当花童接新娘子什么的,也没觉着这麻烦啊。” 安然不客气的给她泼冷水,“什么叫没这么麻烦。你以前当花童接新娘子的时候几岁?你现在几岁?你那会儿只要给你糖吃给你好吃的,你哪儿还顾得上别的?到什么时候结婚都得走这个程序。照说海老师夏老师他们两家都够省事的了,起码两家人都不错,挺和气的,一心想把事乐乐呵呵的办好。” 郑晓和周芳华一听头更大了,一齐裂嘴,“这还算省事的?那费事的得啥样啊?” 安然耸耸肩,“那不还有那么些争财礼,争礼节,争一切鸡毛蒜毛的小事的人家吗?据说那样的争起来,又是打架又是吵嘴,最后鸡飞蛋打,婚礼还没办就一拍两散的不是也有很多吗?” 周芳华点头,“可不是吗?这是我以前也听说过,我姨夫的一个亲戚就是,老丈母好象嫌老婆婆给买的金戒指不够重,到了结婚那天就是不让女儿上车,结果老婆婆有心脏病,当时就气晕过去了,婚礼没办成,人直接进了医院。” 郑晓听得直抽凉气,“我的天,这都要出人命了。” “可不。”周芳华也是一脸心有戚戚,“那哪儿是结亲啊,简直是结仇。也不知道他们图的是什么,金戒指再重,将来她还跟金戒指过一辈子?把人家妈气得住院了,将来女婿心里有了心结,还能跟女儿好好过吗?怎么想的啊?” 说着周芳华叹了口气,总结道,“都说婚姻是恋爱的坟墓,这话听着是真不假啊。” 安然笑着逗她,“照你这么说,婚礼也不叫婚礼了,直接改名叫葬礼得了。” 郑晓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听听这个麻烦劲吧,比葬礼还费事呢。” 安然哭笑不得,那怎么能一样呢?“胡说,你们夏老师和海老师现在多高兴,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见过哪个要办葬礼的会那么喜气洋洋的?” “那是因为还不知道坟墓里面是个什么样,所以,还是充满向往的。”从最初听说两位老师在首手准备结婚开始,一直到现在都半低着头,表现得异常沉默的楚飞飞抬起头来,淡淡的说了一句。 她这话一说,气氛都显得有些冷场,周芳华三个之前吐糟归吐糟,但话里话外都充满了玩笑的意味。可她的话里却没有一点笑话的成分,倒是显出几分讥讽和郁愤的味道。 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楚飞飞在爱情和婚姻方面的态度有些奇怪,此时此刻的感觉尤其的明显和突出,一时之间,安然三个面面相窥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好一会儿,安然才安慰性的拍拍她的肩膀,将话题轻轻带过,“其实吧,你们看这些麻烦,那是平时让你去做,可能确实是麻烦。但是呢,海老师和夏老师现在心情好,换了他们去做,就不觉得麻烦了。” 麻烦,不麻烦,不是在于事情本身,而是在于做事的人此刻的心情如何。心情低落的时候,再顺利再轻松的事,也无法提起兴致,只觉得艰难吃力。可若是心情愉快,平时觉得费力烦难的事,也会觉倍感轻省顺利。更何况,爱情总是让人感觉幸福,只怕现在的夏老师和海老师别说做什么麻烦事,就是让他们吃黄莲,也能尝出甜蜜的味道来。 不过,这结婚准备的艰难和费事,到底是给周芳华和郑晓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小周姑娘甚至说,看来谈恋爱了没什么好的,浪漫没几天就要结婚,办一次婚礼就能把人折腾得要死要活,与其最终都是进坟墓,那就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找死。 楚飞飞倒是对她顺嘴的胡言乱语表示很赞同,点头轻声重复着,对,与最终都是要进坟墓,就不如一开始不要去找死。 周芳华和郑晓没有留她的啁喃喃自语,继续吐糟,让她们觉得最无法接受就是海妈妈和夏妈妈对恋爱和婚姻的态度,男的,女的,年轻大了,经过相亲见几面,彼此看着差不多,家里的条件也可以,就可以张罗着结婚了。 “想想多可怕啊?觉着差不多就可以结婚了。什么叫差不多啊?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没见过几面的人轻易就下决心决定在一起,这简直比过去那种盲婚哑嫁还恐怖。”小周姑娘摸摸自己的胳膊,“仔细想一想,我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毛骨悚然啊。” 安然让她这夸张的形容给逗乐了,“周芳华同学,什么叫比盲婚哑嫁更恐怖,此言何解?是不是太过夸大其词了?” 周芳华却有她的解释,“一点都不。你想想,如果是过去的那种盲婚哑嫁,婚姻不幸了,你还可以怨天怨父母,反正怨不到自己的身上。但是这种见几面就决定结婚的,是你自己的决定把自己推向不幸的婚姻,不是更加的可怕吗?” 460,宴请座山雕的同行 说着说着,小周姑娘还真的打个哆嗦,自言自语的,“为什么要恋爱,要结婚呢?不恋爱,不结婚,不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吗?” 郑晓轻轻点头,也是一脸的感叹,“是啊,多麻烦啊。” 这位性格爽朗干脆的女侠与其说是恐惧不可知的未来,不如是恐惧不可知的麻烦,在这一点上,她与夏老师比较有共同语言,就是讨厌麻烦。 安然看看神神叨叨的小周姑娘,再望望害怕麻烦的郑女侠,转头又瞅瞅默默无声,一脸阴郁的楚飞飞,心里又是好笑又忧虑。 好笑的是,如果周妈妈听到了小周姑娘这一番言论只怕应该是十分高兴的,最少近几年她都是应该感到开心的。周妈妈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被夏妈妈和海妈妈科普了一回婚礼准备程序,能让周芳华生起不想结婚恋爱的念头,有效的预防了早恋发生的可能性。不过,如果小周姑娘一直抱着这种念头的话,再过几年,周妈妈就不是该开心,而该上火喽。 担忧却是楚飞飞,从她之前听周芳华的那一番无心吐糟时,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表现来看,她心结只怕更深了。如果让她继续这么纠结下去,只怕将来她对恋爱和婚姻真的是彻底性的悲观失望。 恋爱和婚姻虽然不是一个人生命和生活的全部,但肯定是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如果只是因为对婚姻的恐惧和心结就完全的放弃了这一部分,那么生命必须会失去很多色彩。 重生过一回,又在最近打开心结,安然对一点感触良多,绝大多数人的生命都有一次,既然已经来这世间走了一遭,何不走得尽量精彩一点?该尝试,该努力的,尽量都应该试一试,努力一把,否则在生命的尽头,总会有遗憾。 虽说人活一世,遗憾总是如影随形,不可能十全十美,但谁不希望尽量减少遗憾,追求圆满呢?尤其是如此是力不能及也就罢了,不去对抗命运也就得了,主动权在自己的手中,为何还要去主动的制造遗憾呢? 也许在有机会的情况下,应该试着跟楚飞飞谈一谈。虽然看起来她的心结很深,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开,但是作为好友,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义无反顾的走进死胡同,却不闻不问,总要试着去阻止,成与不成,也只能尽力而为。 本来,夏老师出院,安家和夏家早就商量好联合在一起大请一次客的。主要邀请的对象就是海亦鹏,周芳华和郑晓三人,谢谢他们在车祸发生那天歪打正着的相救,真说起来,他们那天的行为也真说得上是救命之恩了。 因着给海亦鹏做过媒,李彩凤和海妈妈也是熟人,更不要说周芳华和郑晓的家长了,这些人因着几个孩子的缘故都成了不错的朋友,平时也是常来常往。这次请客一方面是表达一下谢意,另一方面,也要大伙找个由头,在一起聚一聚,热闹热闹。为此也准备邀请了楚飞飞和吴泽荣的家长们。 这个想法是夏微度过危险期之后不久就定下来的,当时是计划得好好的。可谁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转眼夏老师和海老师两人因着频繁的接触近而互相了解,最后相恋,等到出了院,更是直接进入了繁忙的婚礼准备阶段,夏海两家人直接忙了个底儿朝天,哪里还顾得上请客不请客的问题? 于是,这次聚会便不得不中途流产,留到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说吧。 不过,在车祸后搜寻肇事者的过程中,帮了大忙的苏朗南却是不能不请。不过,宴请苏朗南这事,就只能做为江杰云,姜成卓,赵真旭再加上安然的私下宴请。 他的身份特殊,江杰云几人从来都是尽量避免在周芳华他们这些好友的面前提到他的名字,既是怕给苏朗南带来什么影响和麻烦,同时也担心给几位好友单纯平静的生活惹来什么麻烦。 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这么一个人,至于他具体是做什么的,与江杰云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却是并不清楚。 对于这些,江杰云和安然虽然没有真正的就这个问题认真的讨论过,却也是彼此都有默契。对江杰云的小心谨慎,安然这个素来胆小的人自然是举双手赞同。尤其是她深知苏朗南在多年之后的经历和威名,与这个人的交往和关系也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所以,再小心也不为过。 为此,这次宴请,他们并没有把苏朗南请到自家来的意思,但也没准备请他到饭店去。 这也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方面如果把苏朗南请到家里,为了表示感谢,安国庆和李彩凤于情于理都要出面招待,这样一来他们一直不愿意发生的接触就不可避免。毕竟,人家找到了肇事者,为你家出了气,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到了家里,安国庆和李彩凤也要表示一番。 另一方面,无论是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还是为了诚心表示感谢,这顿宴请,江杰云和安然他们都想还是自己动手制作,既显出朋友间的亲热,又更好的表达自己的谢意。 所以,研究来研究去,最后他们决定把宴请的地点就订在江杰云他们后来买的一处小四合院里。这处四合院距离苏式老楼不远,也是一处总是谣传动迁,却总也不轮不上溜的老城区,据安然不太作得准的记忆是这块地方后来得益于周边有一处老道观和一处老书院的旧址,和苏式老楼沿河一带一起被包装修整,成为本市一条旅游经济带,而江杰云他们的这处四合院就处于那处老道观的斜对面,主体结构保存较好,只是房子有院墙有些残破。而此时的老道观则由居民委员会和一家麻将社一分为二,和平共处。 江杰云他们之所以会买下这处小四合院一方面是由于它实在是便宜,另一方面也是因着它临着小街和另一条大胡同的入口处,地势还是不错的,交通比较便利,无论用作仓储还是改为其他用途都不愁车辆无处停靠。 江杰云他们买下来之后,趁着附近一处分店装修的机会把这处小院也大致修整一番,完全达到了基本的居住标准。又因着距离苏式老楼很近,有一个小院子,房子也没派什么正经用场,安然把小院规划了一下,种了些既能观赏,能又食用花花草草,厨房里也置办了简单的厨具。夏天的时候,大伙偶尔也到这里来弄弄烧烤,聚聚餐。现在正好用来请客。 不同于之前两次的赶巧顺便,这次请客是专门为了答谢苏朗南的,所以务必要问清楚这位客人的口味爱好。 苏朗南这回倒是一点都没跟安大厨客气,直接跟打电话询问他口味的江杰云说,我就爱吃鸡,其他的菜就请老妹看着整,多给弄两只鸡就成。 安大厨一听,嗯,这位爷的口味和偏爱听着咋这么耳熟呢? 核计了半天也没核计出来。 结果还是公鸡兄头脑灵活,很见地的提示道,唉呀,安妹妹,你怎么忘了,最耳熟能详的爱吃鸡的,我就知道俩,一个是《射雕英雄传》里鼎鼎大名的丐帮帮主洪七公洪老帮主,另一个是《林海雪原》里的坐山雕嘛。 安大厨一听,顿时脸上一囧,半晌,才感叹道,别说,苏大哥这口味还真挺符合其身份特征和属性,挺有代表性。 赵小胖不解,很有求知精神的要求安大厨解释一下,她这话到底是神马意思? 安大厨顺嘴胡诌,反问赵小胖,知道洪七公和座山雕都是干哪一行的不? 赵小胖撇嘴,中国人民都知道,一个是乞丐,一个是土匪嘛,这还用问? 安然憋着笑摇头晃脑,故作玄虚,“非也,非也。” 江杰云也好奇,“那请问安小然同学,你说他们都是干哪一行的?” 安然端着一张正经脸继续瞎掰,“哎呀,这都不知道,他们都是黑社会份子嘛,就是混黑道的。” 这下江杰云三个奸商都有点听不下去了,人家丐帮帮主跟土匪能一个样吗? 安然摊手,反正她觉得说白了,丐帮不也是帮派份子吗?帮派份子在新社会那是正经的黑社会嘛。至于土匪,那不是混黑道的还是什么?而苏朗南同样也是混黑道的嘛。那两个那么有名的黑社会都那么喜欢吃鸡,可见这混黑道的大部分都爱吃鸡,所以她说苏朗南的口味符合其身份特征和属性,相当具有代表性自然还是有其道理的嘛。 江杰云三人一起摇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乱弹琴。 安大厨也不屑,哼了一声对牛弹琴。然后便宣布为了更好的宴请洪七公和座山雕这两位吃鸡爱好者的同行苏朗南先生,她决定要按照威虎山的规矩来,既然他爱吃鸡,那么宴请的各式菜色全都要与鸡有关。碍于条件所限,百鸡宴她请不起,但是为表谢意,来个全鸡宴还是不成问题的。 461,安大厨的全鸡宴 提起**,安大厨还是比较拿手的。事实上,由于她辛辛苦苦地喂养着三只肉食动物,致使家里的饮食结构也偏于肉食为主,素食为辅。这种刚性需求也造成安然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肉类菜色的制作上,不仅仅是鸡,只要是肉类,她都相对善长。 这次宴请的参与者人数也不多,陪客的不外乎就是江杰云三个,加上安然本人。客人也只有苏朗南一个。里外里不过才五个人。可是千万却不要小看这五个人,这五个人里面,就呛了四只饭桶,个顶个的战力超群,胃袋强大,宇宙黑洞一样的存在。而且,相对于猪肉,牛羊肉这些红肉来说,鸡肉属白肉,没有红肉那么油腻,对吃货们来说,吃起来更是不占份量,因此在总量上必须要所有增加。 不过,这都是次要问题,主要问题还是菜单。既要做得好看好吃,又要切切实实的符合这全鸡宴的名头。都是自家人,也不玩什么花架子,图脸面,而且对四只偏爱浓油亦酱的肉食动物来说,也不能过于清淡,因此在菜单的制定上,安然也不需要搞太多的花样,暂时定十个菜就行,讨个十全十美的彩头。别看十个菜听起来好象不多,但个保个必须量足。安大厨都想好了,这回必须用盆来装,而且还得是大盆。 卤鸡爪卤鸡脖卤鸡翅卤鸡蛋,这是最现成的凉盘。第一回吃饭,安然就看出来了,苏朗南的爱吃辣的,卤汁里直接加重麻辣的成份。 对于喜欢吃麻辣的人来说,口水鸡也是必须要做的一道凉盘菜色。 做为下酒菜,爽口的五彩拉皮是非常受欢迎的,不过,既然是要做全鸡宴,里面的肉丝就要换成鸡丝。 基本上这三个凉盘也就够了。 配菜就更好张罗了,什么尖椒炒鸡杂,生炒鸡块,烤鸡串。 主菜也是三个,可乐鸡翅,大盘鸡,还有一个正宗东北菜,安大厨觉得八成当年威虎山的百鸡宴上也肯定少不了这一道小鸡炖蘑菇。 最后还有一个汤,山药枸杞鸡汤。 主食是鸡丝面,分为凉面和热面,拌制凉面的配料和下汤面的鸡汤都是现成的,到时想吃什么按自己的口味选择就是。 宴请那天订在了傍晚,夏天的天黑得晚,五点多的时候,阳光还是明晃晃,亮堂堂的,但热度已经跟正午时分是差了很多,虽说地面上还有未退的暑气,但偶尔吹来的晚风里已隐隐的多了一点清凉。 小院正中支起了餐桌,因着虽然菜不多,但量极大,盛菜的家伙事儿又是盆,占地儿也大,干脆将两张折叠桌并列拼起来,才算是把这十个菜都满满当当的摆下来。 用安然的话说,宴请洪七公和座山雕的同行,酒是必不可少的,啤酒白酒都备了不少,饮料和果酒那是给安然自个儿预料的,她可不敢拿这些东西去“侮辱”锦岭未来的黑道传奇。毕竟,在多年后的锦岭城里,提起洪七公和座山雕,一个不过是金大侠笔下的小说人名,一个则是早已死透了的土匪,多亏了一部《林海雪原》才算让别人记住了名字,而苏朗南却是实实在在,活生生的改变了官场格局的人物。 江杰云他们肯定要喝个痛快,安然怕到时这四块料喝大了,干脆把几间屋子收拾出来,挂好了蚊账,又放了简单的铺盖,谁要是一时喝多,上去躺一躺醒醒酒也是现成的。 这次宴请苏朗南,虽然心意十足,但却跟宴请卫芷和蓝青那次不同,要说得文艺一点就是比较粗豪,不像那次那么小资。要形容得更实在一些就是比较省事。既不用铺桌布,也不用什么漂亮的餐具,一嘛都来最实惠的,菜用盆用,酒用碗盛,都是可着大个儿的造。被江杰云名其美曰的形容为“放开胸怀”。安大厨撇嘴嘲讽他,得了,您就别整那文词儿,还放开胸怀,直接说放开胸皮就得了呗。 苏朗南一进门看到这么一桌子实实惠惠的菜,果然乐了,走路的速度比平时迅捷了好些,站到桌前仔细看了一圈,懒洋洋的笑容也带了几分真心实意,“还是老妹请客对脾气,不整那些虚头八脑的玩意。又贴心,还真给我弄了一个全鸡宴,让你费心了,一会儿老哥好好敬你一杯。” 安然可不会让他敬酒,她可没忘了他们今天请客的目的和中心思想,“哪里的话,应该是我好好敬苏大哥一杯才是。” 除了安然跟苏朗南还客套上两句之外,江杰云三个这几年早就跟苏朗南混得烂熟,更没什么假客气话可说,连招呼都不打,任安然和苏朗南在那里你来我往,这三个吃货一点请客的自觉都没有,直接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往桌边一坐,操家伙,开吃。 安然和苏朗南这边刚说没两句话,这三位爷已经手里筷子翻飞的在大大小小的菜盆间扫荡开了,那不管不顾活像饿了三天没吃人饭的架式,哪怕安然这些年早就看得习惯了,脸皮也跟着他们锻炼得日渐增厚,但此时此刻作为宴请的主人之一,她还是不由得感到有点脸红,看不下去,忍无可忍的去骂自家的三只吃货,“有你们这样的吗?苏大哥还没坐下呢,你们就开始吃了,不知道让让人吗?太不像话了。跟你们说话呐,光顾着吃,中午饭你们哪个吃少了……” 说到这里,安小老太太也不吱声了,为什么呢?因为她无意一转头,发现原本站在她身边的客人也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到桌去了,正嘴里一边嚼着口水鸡,操着筷子,瞪着眼睛玩命地跟公鸡兄抢可乐鸡翅呢。赵小胖趁着这两人厮杀的功夫奔着他们两人中间的那盆口水鸡就去了,上去就叨一块大的。江杰云也是没出息的,明明就有一大盆,他就非要抢人家赵小胖挟在筷子上的那一块,于是,这二位又掐了起来。 面对此情此景,安然当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还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她用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然后拉开江杰云身边的椅子,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操起筷子开吃,啥也别说了,吃吧。 一直到这四个吃货彼此厮杀了一轮,把那无底洞的肠胃稍稍垫了个底,这才收起那饿狼一般丑恶的嘴脸来人模人样的端起酒杯,彼此客气起来,好象之前为了一块鸡翅膀捉对厮杀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安然已经不知道该吐糟些什么才好了,就没见过这么请客和这么做客的。好么,一见面,什么客气话都不说,上来二话不提,脸皮什么的往旁一扔,先操家伙开吃,一边吃一边掐,一边抢一边打,吃得差不多了,把嘴一抹,再施施然的把脸皮往脸上一蒙,端起酒杯来满嘴哥俩儿好的客套话。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而且不要脸的这么纯天然,原生态,无污染。 他们有那个闲情雅兴,安然可没那个心理素质奉陪,敬了苏朗南一杯酒后就懒得理那个四个厚脸皮,自己慢慢吃自己的,默默的支起耳朵听他们聊天,半晌才笑着插上一两句。 这一顿饭吃得自在肆意,从天光大亮一直吃到了月上中天。天黑下来以后,气温便下降了几多,风里带了更多的凉爽,江杰云他们在屋檐下挂了好些盏红纱灯,里面点不是蜡烛,而是灯泡,这会儿点起来,红通通的,喜气洋洋,很有几分热闹的气氛。以安然和姜成卓那素来节约小气的劲头,这些灯自然不会是特别为了这次宴请而专门买的,而是过年时挂的,用了好几年了,用的时候精心,收的时候细心,用赵小胖的话说,以他们俩这种用法,只怕可以当成传家宝,用到重孙子辈儿去。 这几盏纱灯一点起来,小院里立刻亮堂起来,半点不用担心因为光线不济,发生吃到鼻子里的惨剧,但是另一样惨剧却也随之发生了,夜色中无数的小飞机发出阵阵低低的轰鸣声,向着红色的灯光,向着灯下穿着清凉的人们发起一波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和轰炸。 “啪!”赵小胖抬手毫不手软的给了自己一嘴巴。其他人这会儿顾不上吃喝了,纷纷往自己的身上招呼。 夏天在陆天吃饭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前提是如果没有蚊子的话。 好在安然还是比较有准备的,小院里就种了不少艾草,她平时就采了不少,编成辫子晒干,在家里充当蚊子香用,真正纯天然,这会儿直接点了几根艾草辫,当幽幽的带了烟火味的艾草香气渐渐弥散开来的时候,蚊虫的攻势慢慢的弱了下去。 清清凉凉的夜风,院子里各种花香的幽淡的香气,伴着艾香味,喝一口冰啤酒,吃几口可口的下酒菜,这滋味怎的一个美字了得。 462,斗嘴和苏朗南的酒量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了十点来钟,才吃得差不多少,每人吃了一点主食,除了公鸡兄比较怪癖,非要在这种大热天里吃热汤面,吃得满身大汗还要叫一声好爽之外,别人都是吃的拌面。 除剩点留着慢慢啃的鸡爪子鸡脑袋和一点鸡汤,十盆菜,基本造了个干净,就这样,安然询问几人都能吃多少面条的时候,这老几位还争先恐后的嚷嚷着,要大碗的! 安然翻了个白眼,拖着长腔应了一声,心想,以这老几位的饭量,也就只能当奸商或是混黑道的,否则一般的行业真养活不起他们自己的胃口,忒大! 早就备好的新鲜切面,有宽有细,按着各人的口味选择。一只大锅,滚沸的水,下进去,煮到恰到好处的时候捞出来过两遍凉水,凉得透透的,分碗装好,调上麻酱,酱油,醋,码上鸡丝,黄瓜丝,香菜末的面码,再撒上蒜末,油炸辣椒,炒芝麻,花香碎。经过了之前的一顿略显油腻的全鸡宴之后,再来上这么一碗清淡爽口的鸡丝凉面显得格外的解腻好吃。 姜成卓的鸡汤面虽说热烫一点,但也一样以清淡为主,鸡汤里全部撇去浮油,清水下面,捞起后浇上清亮亮的热鸡汤,撒上鸡丝,蘑菇丁,香菜末,榨菜丁,可以根据口味选择是否加入胡椒粉和油炸辣椒。 唏里呼噜的一碗面条吃完,几人一起动手把碗盘收拾干净,再坐到桌边时,安然一人发了一碗冰镇西瓜瓢,差别只在于,那四位爷个顶个的大海碗,安然没那么大的肚量。 一口气干掉一大海碗的冰镇西瓜,苏朗南才一抹嘴巴,放下大碗,叫了一声,“真他妈的爽!”一头倒在一旁的竹摇椅,闭上眼睛,吱吱嘎嘎的摇了两摇,片刻才睁开眼,眼里没有半丝醉意,映着不远处的在夜风中摇曳的灯光明亮异常,“谢谢老妹了,好久没吃得这么痛快了。” 这话倒真不是客气话。要说苏朗南混到今时今日,也在锦岭城里的黑道上日渐混出了点小名堂,吃过喝过的好东西自然是越来越多,安然的这点小手艺说起来真是只不过比一般的家常好上一些而已。可难得就难得在这份家常的放松和自在,和几个好友大吃大喝的胡闹着,就着可心和口的下酒菜,灌着大碗冰镇啤酒,最后再来上一大碗凉面和冰镇西瓜,往摇椅这么一躺一晃,不用时时刻刻的防备着勾心斗脚,也暂时不用去想那些林林总总的官司,这样的时光对此时正混得风生水起却也危机四伏的他来说,尤其的难得和可贵。 这一场全鸡宴虽然没费多少事,却也称得上一个宾主尽欢,因着苏朗南的关系,安然也陪着喝了些酒,不过,她的酒量不行,吃了一点西瓜之后,酒劲就慢慢的反了上来,倒在一旁的躺椅里半闭着眼睛听他们吹牛侃大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等她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别说苏朗南早已不见了踪影,就连那两张折叠桌和椅子也都被收拾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三张支开的躺椅,江杰云三个正躺在上面,一人的肚皮上搭着一条薄被呼呼大睡,酣声起伏一片,两声蛐蛐不知藏在哪处砖缝里,一声声清亮的起劲的鸣唱着,夜风清凉的吹动着四下的草木,一阵阵温柔的沙沙声不绝于耳,屋檐下只剩下一盏灯笼还未熄灭,飘飘摇摇间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安然看了看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这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赶紧蹲到江杰云的躺椅边,轻轻用手推了推他的手臂叫醒他。 “啊,我做了美梦,梦到安小然了,来,安小然,让我亲一个。”某流氓一睁眼睛就是一副油腔滑调,眼神还透着睡意未醒的朦胧,嘴上的便宜却是毫不放松。 安然不搭理他,直接说自己的最关心的,“你给家里打电话了没?跟我妈怎么说的?苏大哥什么时候走的?你怎么不叫醒我?你们是不是也喝多了?难受不难受,要不要我做点醒酒汤喝?咱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江杰云叹了口气,“停,安小然,我醒了,真的醒了。” 这丫头一口气拿这么老些问题往他脑袋上砸分明就是对他调戏的赤果果报复! 果然,安然闻言就是一乐,笑容虽浅,却是愉快十分,带着满满狡黠和自得,小样儿,占我便宜,看不我唠叨死你。 不过,江杰云这厮也不是那么简单就甘心投降的,奸商就是奸商,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讨价还价,用手指比比自己的脸侧,非常无耻的漫天要价,“亲一下,回答一个问题。一下不亲,一个问题都不回答。必须色诱,其他威逼利诱决不好使。威武不能屈,是富贵不能淫,除非色诱,就要色诱,赶紧来色诱,强烈要求色诱!” 这位就差敲锣打鼓喊口号了。安然估计如果不是现在姜成卓和赵真旭就在旁边睡着,以江杰云这个混球那没有下限的劲头和厚如城墙的脸皮,没准还真能干出振臂高呼的事来。 安然跟这三个奸商打交道混日子的时间久了,虽说生意头脑是先天生成,老天爷没赏那根筋,也没赏那碗饭,但是这讨价还价,就地还钱的门道还是潜移默化的学了一两手。江杰云这边有来言,她也有去语,直接拒绝,态度坚决,可是话里话外又留了一点点缝隙,等着某个无孔不入的家伙来钻,“不行,江小云你的要求太多太高太贪心了,做不到。” 某奸商谈判是个行家,态度再坚决,只要当场翻脸甩袖子就走那就还是有得谈,何况他们俩根本就是在耍花枪,别说是翻脸,就是坚决也是扯淡,“行行,我不贪心了,两个问题亲一下总可以了吧?” “不行。”安然继续坚决摇头,回绝得毫不含糊。 “那你说怎么办吧?”江大土财主想听听安小然同学的底线在那里,然后进行新一轮的谈判。 安然却没他那么守江湖规矩,左右看了看还在熟睡之中的姜成卓和赵真旭,然后便直接探了探身子,嘴巴一撅,啾的一下亲在了他的脸侧,直接把色给诱了,把款给付了,这才说出自己的底线,“赶紧的,麻溜儿的回答问题。” 言下之意很清楚,别做梦了,什么一个问题一个吻,两个问题一个吻的,根本想都不要想,所有问题一个吻,趁着这个吻的热乎劲儿,抓紧时间,立刻,马上,回答问题。 江杰云觉得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狡猾,也越来越嚣张了,可是呢,偏偏他还就吃她这一套,可怜巴巴地摸摸自己的脸,巴嗒巴嗒嘴,了胜于无的回味了一番才开始回答问题,“我打过电话了,跟婶儿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还说你喝多了,睡着了,暂时肯定爬不起来,回不去,申请在这边多待一阵,晚一些再回去。婶儿一听气坏了,说安小然这丫头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必须要严肃处理,然后就把批评教育你的任务委托给我了。你看看,安小然同学,我这个人吧,特别有责任心,尤其是婶儿的托付我更是时刻的放在心间,可是呢,咱俩谁跟谁啊,我最温柔了,怎么忍心对你下狠手呢?所以,现在特别特别为难,要不,安小然你贿赂贿赂我得了。” 江大土财主这一大堆话只能听一两句,剩下的那些显然都是他随嘴胡编的,安然听到了自己最关心的内容,至于什么老娘让江杰云教育她的话她是半点都不信的,直接当成耳边的风,一吹就过。还贿赂?贿赂他满跑火车吗? 好在江杰云也没指望自己那顺嘴胡说的话真能占到什么便宜,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而已,这会儿见安然眼角都不撩他一下,反而自己乖乖的主动汇报开了,“苏大哥刚走没多大一会儿,他之前在屋里眯了一会儿。他今天晚上还有事,看你睡着了,让我别叫你。反正大家都熟了,也用不着一定要送他。” 安然撇了撇嘴,是啊,看得出来,你们老熟了,熟到都能互相抢彼此嘴里的肉吃了。不过,她略皱了一眉,“他晚上还有事?他今天可是喝了不少,那一瓶二锅头,我看他能喝了一半还挂零呢,没事吧?” 虽然无数的电影小说都告诉我们黑社会份子的一项基本技能就喝酒,玩命的喝酒,肚子不是肚子,而是酒桶,不过做为生活中的黑道份子,活的,安然还是免不了要问上一句。 不过,江杰云向她保证,苏朗南苏老大在最少在酒量方面跟电影和小说里的描写的黑社会份子确实没什么不同,非常之能喝,至少他们在一起喝这么多次酒,到现在也没办法探知这人的酒量到底有多大,无法测出深浅,就跟他那深沉的心思一样。 463,准备摊牌 安然对苏朗南也就是随口一问,顺道地关心一下,其中还夹杂了一点对名人的好奇,更多的感情目前还谈不上,毕竟又不熟。真正的重点还是面前的正牌男友和一旁呼呼大睡的两个好友。 “我也没喝多少,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江杰云摇摇头不在意,只是顺势把她的手里握在手里,一边望着她一边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眼里都是缠绵的笑意。 好吧,不仅仅只是传说中的黑社会酒量无敌,传说中的大奸商土财主的酒量也一样无敌,借用他的话来夸张的形容一下就是,他的酒量跟他的心思一样,深不可测。 不过,即便是这样,安然也依然走到临时的厨房去做了醒酒汤,不为别的,一方面喝这东西毕竟比不喝要好受一些,无论是肠胃还是脑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喝完了回去好面对家里纠察员李彩凤老同志的认真的检查。 制作醒酒汤的材料也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自从发现喝过酒过,喝这东西确实能让人感觉舒服之后,安然就把它当成了一道必须进行的程序。这回也是如此。 醒酒汤的操作比较简单,安大厨三两下搞定,等她将醒酒汤盛好,放在一旁等待晾凉的时候,江杰云已经把另外两只跟周公交流吃鸡心得的吃货从梦乡揪了回来,两人踏拉着拖鞋片,踢踢踏踏的揉着眼睛晃进了厨房,直接奔了冰箱而去,一人往肚子里灌了一大杯冰镇果汁,打个舒服的哆嗦,吼了一声爽,才算是彻底的醒了过来。 聊了几句天,醒酒汤也凉了,那三个吃货一人捧了一海碗的灌,安然自己比较斯文的灌了一小碗,然后去擦了把脸,梳梳睡乱的毛,把自己伪装得十分清新精神,准备带着这样良好的精神面貌去面见自家老娘。 江杰云在一旁看着她捣饬,一脸坏笑的泼她冷水,告诉她不要费劲了,他之前已经告诉婶儿,安小然同学喝醉了,还耍酒风来着,根本回不了家,不得不就地卧倒先呼呼大睡一觉,醒了酒才能回家。如果想回去不挨骂,那就好好的贿赂贿赂他,他这么无私善良的男朋友可以尽职尽责的帮她遮掩过去…… 反正这位就是不死心的继续占着便宜,安然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很快就可以直追她这个安小老太太,得到江小老头的光荣称号。 安小老太太懒得搭理这个为了占便宜变得“斤斤计较”,啰里啰嗦的江小老头,把自己收拾妥当,又开始指挥三个吃货打扫战场——把几张折叠式的躺椅连摇椅都收进房间,被子折好放回床上,洗过晾干的碗筷收进碗柜里,所有剩余的材料食品都打包收好放进那只小小的二手冰箱。水,电,煤气罐,门窗等等全部检查清楚,至于将来食材的处理,房间的被褥加盖防尘罩什么的,留待她明天再来慢慢收拾,现在时间太晚了,还赶紧回家得了。 江杰云三个也算是训练有素,手脚利索,四个人动手,很快就完成任务,当他们骑上车,迎着清爽宜人的夜风往家的方向走去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了一点钟。 姜成卓和赵真旭很有电灯泡的自觉,两人一边照例互相抬杠掐架斗嘴一边并列骑在前面,自觉与安然和江杰云保持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给这对情侣留下打情骂俏的独处空间。 即使在炎热的夏季,午夜的风依然是有些凉意侵人,安然自认准备得相当充足,但是她却没有把自己吃饱喝足后会睡上一觉的时间算进去,本来身上的穿着在傍晚时分觉得还是温凉合宜,颇为舒服的,就算是刚才从小四院出来的时候也没觉着冷,但这会儿骑着车,迎着风一吹却显得有稍稍有些凉了。 倒是江杰云比较有准备,临出来的时候顺手拿了一件长袖衬衫,安然还以为是给他自己拿的,却不想是为她准备的,“我还好,你不冷吗?” “请不要侮辱我,安小然!”江杰云装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夸张的道,“我这么健壮的人能跟你这没出息的丫头一样吗?别废话了,赶紧穿上,我就是怕你冷才顺手拿的。” 安然这一回没有再说话,只是听话的将那件属于江杰云的衬衫穿在身上,别看只是一件薄薄的衬衫,此时却显得格外的温暖,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布料本身的所带来的感觉。 两人慢悠悠的骑着车子,午夜的月光柔和的洒在小街上,有如一条蜿蜒的小溪。 安然将最近的事想要做的事想了想,随着宴请苏朗南的结束,似乎近期之内计划要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填报志愿的事也已经将最基础的工作做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慢慢了解和研究了…… “江小云,你说……我们最近跟我爸我妈谈一谈好不好?”安然觉得是时候准备这件事了。她的想法是最好是在正式开学之前,找一个时间充分的机会,跟自己的父母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把自己的想法,计划和打算都跟他们解释清楚,尽量取得他们的谅解,了解他们的想法,听取他们的意见。 安然的话刚说完,就见原本骑车骑得好好的江杰云不知怎么的,车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幸好他的反应够快,立刻调整了一下,车子在路面上拐了一个大大的弯弧,才又回到正常的路线上,接着他的长腿一探,直接撑在了地上,将车子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安然让他这突然失控动作吓了一小跳,还以为他的车轮压到了路上的什么东西。 “没事,我激动的。”江杰云一边说一边回了头,望向她说道。 安然也停了车,推着车走到他的身前,偏了头,有点好笑打量着他,这家伙嘴里的话一向没个准,演技又好,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说真话,“真的这么激动?” “当然了,安小然同学。”江杰云一本正经的点头,然后将一手抚在胸前,皱起眉,十分“认真严肃”地正色说道,“另外,安小然同学,我现在郑重向你请求一件事。” 安然一看他这节奏就是知道这厮怕是又要耍宝,于是也不动声色的配合,“嗯,请说。” “你下次再说这种好消息的时候可不可不要这么搞突然袭击,虽然这样是让我感到惊喜没错,可是长时间这么下来,我的心脏可受不了。要知道这颗心将来可是属于你的个人财产啊安小然,请你小心一点,温柔一点,怜惜一点的使用,随时注意保养,这样才能让它好好为你工作个六七十年不出毛病。”江杰云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脸哀怨的表情,用夸张的语调说着肉麻的情话。 安然静静的瞅着他不说,月光下的脸容平静柔和,看不出表情,江杰云被她那专注到几乎有力的目光的看得有点抗不住,虽说自己是因为得到光明正大,有名有名的消息有点乐得忘形,心里高兴的迫切想说些情话来表达一下快乐的心情,可是她的这种非正常的反应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停下来满嘴耍贫式的甜言蜜语,这一次真的正经起来,“怎么了?” 安然慢慢向他探过身,然后偏了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收回身体时,脸上已经满满促狭的笑脸,“就是突然间发生你挺可爱的,江小云。” 是真的可爱。 在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安然就知道他的话里大部分都是实话——当然,除了那些假装哀怨的成分。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意外,以致这个冷静的家伙手里的车把一歪,差点把自己给摔到。再没什么比自己在爱人的心里地位重要更让人感觉幸福快乐的事,何况他的反应还这么的有趣,让她忍不住就恶趣味发作,想逗逗他。 江杰云抚着自己的脸侧,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的看着安然,然后慢慢的翘起嘴角,也侧过头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谢谢夸奖,你也很可爱,安小然。” 他收回身体,目光安然的触到一起,两人不约而同的一起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安然的笑容忽然变得调皮起来,故意压低了声音问,“江小安同志,你现在心里害怕不害怕?” 江杰云一看她那笑容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是没安好心,果然,问出的问题就非常的“包藏祸心”,却故作不知,“我要害怕什么?” “你就不怕被我爸揍一切,说你带坏我,不让咱俩早恋,以后都不让咱俩来往了?”安然顺嘴胡说着。 江杰云耸耸肩,“你说我害怕不害怕?” 安然撇嘴。 当然不害怕。 他们都知道安国庆哪怕就是反对,以他那宽厚的性格也做不出这种举动。正是出于老爸无比的信赖和骄傲,安然才能这么有底气的开玩笑。 464,李彩凤的绝技 不过,玩笑归玩笑,信赖归信赖,该做的准备一样还是要做,毕竟信赖也要依靠良好的沟通。 但那都是明天之后的事,此时此刻,风中的凉意越发的浸人,时间太晚,他们目前的第一要务,还是马上结束两人的打情骂俏,甜言蜜语,快点回家报道。 他们再次骑上车子,骑到街口的时候,昏黄的路灯下,就见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双双停在那里。一个将车子倚在树边,自己也九拐十八弯的靠在那株苦命的老槐树上,似乎传染了苏老大的懒病,慢动作似的打着有气无力的哈欠。另一个则坐一脚支在地上,坐在车上向着他们驶来的方向张望着,显然在正等着这两个半天没有跟上队伍的“后进份子”。 见到江杰云和安然这俩掉队份子,这两人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他们的脸上的表情却比语言更让人觉得丰富而且……欠扁,看看那满脸暧昧到近乎于猥琐的笑容,再看看那两双贼眼中闪烁不停,变幻不定,在自己和江杰云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个不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内心活动的目光,让本来想对他们说句“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的安然觉得,还是沉默是金为好。 安然倒是“是金”了,却让憋着劲准备恰到好处的打趣调侃一番的公鸡兄和赵小胖颇有那么一点失落感,可刚想把嘴里含着的话痛快的倾倒出来。 安大厨太了解这俩货,那两张嘴里是绝对吐不出象牙的,到时尴尬的还是自己,所以眼锋一转,笑眯眯的说了一个字就让这二位彻底的哑了火,“肉!” 不带这么残忍的! 管管你女人吧,老大,咋能这个样呢,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得为我们作主老大啊! 两只吃货脸上的哀伤和愁怨都能拧出水来,齐齐把脖子一拧,四只泪光盈盈的眼猛烈的强烈的剧烈的向江杰云发送表达着他们内心的巨烈控诉。 可惜,安然脸上那让姜成卓和赵真旭倍感悲愤的笑容落到江杰云的眼里,真叫一个说不出的可爱和娇俏,怎么瞅怎么招人稀罕,看得嘴角不自觉的就往上翘,一双眼睛落到她的脸上都快移不开了,估计这会儿要是没这俩个闪亮无比的电灯泡在身边碍事,只怕他必然还要凑上去黏糊一番。 果然,恋爱中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两只吃货一见如此情景,顿时泪流满面了,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啊!有异性,没人性啊! 安然忍笑,江杰云这个坏蛋,明显是故意,但是两个人阵线一齐,一致对外的感觉实在不坏,于是,芳心大悦的安大厨故意一脸眉飞色舞的洋洋状,牛叉哄哄的朝两个抽嗒得正来劲的家伙扬了扬下巴,指挥道,“开路。” 两只为了肉食既没下限,也没气节的吃货俊杰立刻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抽嗒和自己那不靠谱的老大,屁颠屁颠的重新当起了开路先锋。 被自己的好兄弟和女朋友半点不留情果断扫弃的江杰云无奈的望了望天,慢慢的踩动脚蹬追随而去。 对于肉食动物们来,肉才是最伟大的存在! 不管在外面怎么折腾,一到了家,几块料立刻整齐一致变身老鼠四只,小心的收束着自己的四肢和爪子,高抬腿,轻迈步,生怕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打扰了家里两位大人的休息。 如果安然他们几个是小心的老鼠,那么李彩凤就是警惕的老猫,不把这几只小东西操心回来,她就睡不踏实——这大概是大部分当妈的正常反应。 就在这四只老鼠以为自己今晚偷渡成功的时候,老猫李彩凤女士披着睡衣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用冰冷的事实打破他们那幼稚且不符合实际的幻想。 “嘿嘿,妈,您咋还没睡捏?”某个酒后小睡被没义气男友出卖的酒鬼一脸讨好的朝自家老妈不住心虚的谄笑,那德性真是实打实的老鼠见了猫,爪儿都麻了。 李彩凤大半夜的懒跟这个小混球计较,没好气的伸手戳了戳某只小耗子的额头,却也没有说太多,就打发他们去睡了——反正明天有的是时间。 安小然顿时乐了,自我感觉良好的想,果然临回来之前,用心的把自己收拾打理,以一种清爽并且清醒的精神面貌回来面见自家老娘的策略是再正确没有的,嘿嘿,真是人要聪明就没办法呀~ 就这样,这只名叫安然的盲目乐观,不知死期将至的小耗子就带着这样轻松愉快的心情,小小声地哼着小曲儿,踮着脚尖把自己洗涮一番,哪怕夜再深,也没忘了兢兢业业地呵护保护了一番脸皮,然后才酣然入睡,一夜好梦,却没看到身后老猫嘴角边那丝诡异的微笑。 第二天,趁着彩票站销售的空闲时光,李彩凤女士用事实教育女儿,白日固然不能做梦,但半夜三更同样也不可以,别以为天黑了,就能睁着眼睛幻想不切实际的美梦了。 “……我……其实没喝多少。”某只小老鼠在老猫的威利的视线里缩头缩脑的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甚至还有那一秒幻想着把自己缩小到一颗尘埃,以便自家老妈能够对她视而不见。 没有底气的辩解其实更凸显了心虚的内在。 “没喝多少?”当妈的一点都不为所动,“啤酒能喝了一瓶,果酒最少两杯,只怕还有两盅白酒,就你那装不了二两酥子油的肚量,这也叫没有多少?” 正中靶心。 安然一听这话,捂着胸口处被老妈猝然击碎的小心肝,立时怒了,你个嘴上没把门的江小云,你平时的机灵劲儿都哪去了,啊?急于想讨好未来的丈母娘……啊,呸,自家老妈才不是他未来丈母娘呢,想讨好我妈也用不着实惠成这样?怎么跟抗日时期的狗汉奸似的,太君还没说什么的,就把什么话都供出来了,太不像话了,你的那颗奸商的大脑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撒个谎!哼,看我不回去找你算账的,江小云,你死定了!党组织今天怎么挨老妈收拾,回头就怎么加倍的收拾你! …… 这一瞬间,安然脸上的表情此起彼伏,峰峦叠障,变幻莫测,份外精彩,换个人肯定要看得眼瞎,更别提从其中进行分析解读了。 可李彩凤是谁? 是安小然同学的老娘。 用她的话说,个死丫头,一撅屁股拉什么粪蛋我都知道。 因此,还没等怒火中烧的安小老太太在心里把自家男友谴责埋怨完毕,李彩凤就已经解除了该位同志的冤屈,“甭核计着找杰云算账,他可没说。” 我不信,老妈你不用包庇他,他要是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然的眼神是完全彻底的质疑,不带这么偏心眼的!你可是我亲妈,怎么这样偏袒那个小人叛徒! “是我闻出来的。”李彩凤十分淡定的给了女儿这样一个解释。 “闻出来的?”安然都不知道该做啥反应好了,这叫神马答案啊娘亲,“您咋闻出来的?”您又不是搜毒犬,鼻子还有那功能?甭蒙人了。 不过,最后这两句,她只敢放在肚子里嘀咕嘀咕,借她仨胆儿,也不敢正大光明的说出来。 反正她是不信,别说她本来也喝得不太多,又洗了脸,擦了护肤品,还被凉风吹了一路,就算是有酒气,也已经很淡了。 “你以为洗了脸我就闻不出来了?别说是你就洗了个脸,你就是洗了澡我也能闻出来。”安然的那点小心思再度一丝不落的被老妈李彩凤扫描了个干净,“跟你说,我这本事练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你爸身上都使了二十来年了。” 安然脸上的置疑迅速转变为了悟,钦佩和同情,原来是如此神技是从无数次的实战中演练而来。说来惭愧,大概是她上辈子少时代太过老实乖顺,从来没喝过什么酒,没给老妈在这方面发挥特长的机会,她还真不知道她有这项令酒鬼闻风丧胆的高超技能。 可怜她活了两辈子才知道,原来老妈大人最好使的不是眼睛,而是鼻子啊! 爱果然总是能创造奇迹啊! 伟大的老妈出于对可怜的老爸那扎扎实实的爱,所以才激发潜能,生发出如此诡异的嗅觉神技吧? 想必亲爱的老爸对自家媳妇儿的这项爱的特长也是痛并快乐着的吧? 嘿嘿~ 长着小小尖角的安小然在一脸貌似敬畏,老老实实的缩着脖子听训的安然心底捂嘴吱吱坏笑,蹦高打滚吐糟。 李彩凤其实倒也不是真的生女儿的气,只是她对自己养的小混球特别了解罢了,看那丫头那副熊色德性样儿就知道,是个酒量不怎么样,却颇有点小酒瘾的主儿,如果不趁机会训训她,让她放开了节制,就这么没说没管的发展下去,没准什么时候,就真成了小酒鬼一个。 如果她的打算让安然听到了,非得说她您这说得好听是防患于未然,说得难听点儿,明明就是借机会找茬儿嘛! 465,江杰云的笔记本 一想到这里,李彩凤不由得顺道就联想起了闺女这爱馋酒的毛病都是谁给惯出来的,受谁的遗传和影响,自己这项绝技又是因为谁而锻炼出来的,锋锐锃亮的目光一转,从安然的身上调转开来,瞬间聚焦对准了安国庆。 可怜这一阵子滴酒未沾的安国庆同志就因为无意旁观了家中小酒鬼挨训的场面,便被老婆大人给捎带脚的收拾了一顿,不能不说,他这枪躺的实在太过冤枉。 而一直被老妈的火力集中扫射的酒鬼安小然同学一见有了分散母上大人注意力的倒霉鬼出现,立刻毫不犹豫的看准机会开溜,不趁着这时候逃跑,万一时机错过,又不知道要被老妈念到哪年哪月。 至于此刻分散注意力的可怜人士正是自家老爸的问题么……呃,老爸,喝酒是一项不好的习惯,是必须要予以严厉遏止,严肃检讨的,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借口还要去小四院里料理善后,得到了李彩凤忙里偷闲的一道瞪视,安然赶忙陪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脸,再度收了几枚凉嗖嗖的冷眼,不过到底得到了赦令,连忙脚底抹油,溜之大急,将找茬儿的老妈毫不犹豫的留给既不敢言也不敢怒,憋憋屈屈的老爸,揉着被李彩凤女士念到发痒的耳朵,险险捡回一条小命。 白日里的小四院十分安静,草木青翠葱笼。趁着太阳没有升到中天,阳光还不是十分炙热,安然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浇了水。 然后将那些红纱灯笼一个个摘了下来,仔细的收拾起来。某个深受公鸡兄传染小气鬼表示,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些纱灯可以完整无损的用上一百年,照亮他们生活里每一个温馨愉悦的好时光,映红每一张让她感觉温暖的亲友快乐的面庞。 除了聚在一起偷喝点小酒,吃点烧烤之类的,平时这处小院里常客只有安然自己一个,来这么浇浇花,种种草,打扫一下卫生,江杰云因着要黏着安然的缘故相对倒是来得更勤一些。因此平时只留出一间房间,剩下的屋子都封存起来。这会儿安然便其余几间屋子里的行李都折叠好,罩上了防尘的塑料布,以便下次再用的时候直接拉开就可以用。又将冰箱断了电,把昨晚剩下的饮料食料都打包带走。 有条不紊的忙完这一切,安然打了一杯沁凉的井水来喝——小四合院里非常难得的还有一口水井,井沿磨得十分光滑,那是经年累月的时间走过的痕迹。新打上来的井水温度清凉,带着一点微微的甜意。 一次受邀来聚餐的蓝青还特意这井的水泡茶来喝,品评过后说,味道比自来水冲泡的茶水要好喝很多。 可惜,安然虽然跟着蓝青学了一些泡茶的基本技巧,在这方面却没什么品味,费了老大的劲,才觉得好象确实是有那一点不一样。不过,她更怀疑那点不一样,并不是她真的尝出井水与自来水冲泡的茶水在味道上孰优孰劣,而是由于她的精神作用。 倒是什么都泡,她反而更能尝出水里的那点甜丝丝的味道来,每次来了都喜欢打上来直接喝。 不过,自从蓝青那么说过之后,她来小院的时候,如果方便的话,总是记得带一只小水桶,打上一桶水回去送给蓝青,让这位善于走水饱修仙路线的神仙姐姐留着泡茶喝。 打好水,拧上桶盖的安然对着手表一顿认真掐算,琢磨着自家老妈差不多也该消了气,这才磨磨蹭蹭地把水桶塞进车筐,锁上院门,踏上了返家的路程。 一路上,安小然同学慢吞吞的骑着车,脑海里回放着被动掩护她出逃的可怜老爸那苦大仇深的悲惨神情和老妈那让她此时依旧觉得肝颤的犀利目光,缩了缩脖子,深深的觉得摊牌这事吧,还是真是应该好好准备准备,跟自家男友开个小会,研究一下才好。 别的不说,首先必须要找个老爸老妈心情不错的日子。 良好的心情也是良好的沟通的前提。 像今天这样的时机就明显不对,这要是一说,那就是实打实的往上枪口上撞,也甭叫摊牌了,直接叫自杀得了。 然后呢,得还得需要一段不被打扰的时光,可以让他们坐下来,充裕地慢慢沟通详谈。 除了以上这两点之外,安然觉得还需要事先跟江杰云对对词,最好再写上一篇声情并茂,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早恋检讨书 当然,检讨书的说法只是开玩笑,重点是想一想,老爸老妈都会提什么问题,争取能回答得圆满妥贴,令人满意,增强说服力,打消他们的顾虑。 最主要的是态度,必须诚恳,不撒谎,不敷衍,不逃避,不做多余的狡辩,让父母看到他们切实的决心和态度,这样坦坦然然的状态,大概才更能让人感到放心和踏实。 基本上,把以上三点都做好,以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态度和性格,安然觉得基本上就可以过关了。 听了安然的想法,江杰云望着她,似乎觉得有些趣似的,慢慢的笑了出来,眼神温柔。 安然被他笑得莫名,却又忍不住也略略弯起嘴角,“怎么了?” “我笑我们俩这是心有灵犀。”他说着胸前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笔记本递给安然,“来,看看这个,正好我们研究一下。” 笔记本很小,只有安然的半个手掌大小,原色的牛皮封面,印着素雅的花纹,安然认出这是江杰云他们办公用品公司的自家产品。这本子是江杰云贴身带着的,这会儿翻开来,还带着浅浅的体温,散发着崭新的纸张和他身上独有味道,是一种特别的清新气息。 笔记本已经写了很多,都是蝇头小字,字迹熟悉,是属于江杰云的挺俊飞扬的手笔,有些笔迹很规整,一笔一画,像是一个人一边深思熟虑的思想着一边认真写下。有些则很潦草,如同灵感迸发的瞬间匆匆写下。 安然草草翻看了一下,这才低下头认真的逐句看去,然后一下子就愣住了,怔了几秒,又接着看下去。她读得很慢很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细地看,然后久久无言。 多半本小笔记里写得大部分都是问题,有些很简单,看起来普通而且正常,例如: 你们是什么时候想着在一起的? 为什么要在一起什么? 你对安然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的? 以后打算怎么办? …… 等等。 有些比较刁钻复杂,看起来纯粹像是在为难人,甚至有一些在安然看起来简直有那么点搞笑胡闹的味道,比如: 你们将来的孩子如果也做出你们这种早恋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安然现在还小,还不知道感情的真正含义,所以我们打算再让她多处几个男朋友,你同不同意?如果我们再给你介绍一个会做饭的女朋友呢? 如果我们同意你们早恋,条件是让你做倒插门的女婿,你同意不同意? 你们成家以后,家里的家务活都打算怎么分配,你这么有洁癖,家里的衣服将来谁来洗? …… 安然头上不时的挂起一排排的黑线,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难为他都是怎么想出来的,有点想笑。 说起来,这更好像应该是她这个无可救药的笔记控最可能会做的事。他这是被她给传染了,还是让她给上身了。 可望着那细细密密的字迹和古里古怪的问题,安然略略弯起的唇角却又柔柔地的舒展开来,心里更多的是暖融融的甜和清浅浅的酸。 那些古怪,刻薄,神经质一样的问题之外,是他深刻,坚定而细腻的用心。 江杰云见她看得认真,便自顾自解说着,“我建议你也弄这么一本,把你想的问题也记下来,省得回头忘了。正好这本子不大,可以随身带着,随时想到随时写。以后每天咱俩都找个时间讨论研究一下,这些问题都怎么回答比较好,争取弄出个最佳答案来。最好做到对所有问题都能胸有成竹,等到真正谈的时候才好随机应变。” 听到他这话,安然猝然抬起头来,满眼温柔的凝望着他。 江杰云享受她这样的注视,可又觉得疑惑,轻扬起嘴角回望,轻声问道,“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说这话时,两人依旧是按照老习惯肩并着肩的坐在安然房间的地台上,门掩着,被他们讨论着琢磨着的安国庆和李彩凤此时正在楼下照看着彩票站的生意,所以,安然听到江杰云的问题,便没有犹豫的扑进他的怀里,手臂在他的脖子后面交缠,脸庞埋进他的颈侧,嘴角幸福的高高扬起。 这个一向机灵狡黠,临危不乱,即使遇到再大的难题和刁难也能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家伙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随身揣着这样一本小笔记的……变得不再胸有成竹,不再冷静沉稳,变得小心,变得笔记控的他是如此的让她喜欢,越来越喜欢。 466,紧张的江杰云和安然 江杰云毫无防备的被她突然一扑,身体微微向后一倾,一刹那,软玉温香抱了满怀,愣了一下,随即弯起嘴角,双臂收拢,将她更深的向怀里搂去,略转了头,将唇抵在她的耳边,“感动啦,安小然?” 安然将发痒的耳朵在他的颈边用力的蹭了两下,像一只撒赖犯懒的猫,然后又转了过来,也不知是报复,还是喜欢这种说话的方式,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的唇抵在他的耳朵边上,低低的“嗯”了一声,小声的道,“再接再厉啊,江小云。” 说完这话,她便瞪大了眼,将视线锁紧近在咫尺的那只耳朵,果然,转眼间就看着有浅浅的红色顺着他的耳廓慢慢的,慢慢的浸染开来,咬住嘴唇,偷偷的笑,然后伸出了脖子,偏一偏头,将唇轻轻的印在他的耳垂上,下一瞬,那只耳朵轰然暴红,她咬紧嘴唇,把笑容闷在口中,将脸继续埋在他的肩膀里。 两人静静的抱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半晌,安然才松开圈在江杰云颈后的手臂,将身体轻轻抽离他的胸膛,轻笑着盯住他的眼睛,慢吞吞地问,“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啊?” 江杰云看着安然脸上有点促狭的坏笑,大大的叹了口气,“不,安小然,你说错了。我不是有一点紧张。”他夸张的将自己垮着的苦脸端到她的鼻子尖前,让她必须近距离的仔细认真打量,“我是非常紧张好吗?”看到那丫头脸上愈加扩大的笑容,他好气又好笑,佯怒地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把我紧张成这样,看我的笑话,你很高兴啊,安小然?你到底是哪一伙儿的,嗯?” 安然立刻识时务的收起笑容,用行动表示她是坚定滴站在他的一边的,他们俩才是一伙儿滴。 “乖啊,江小云,摸摸毛啊,吓不着啊,摸摸耳啊,吓一会儿啊。不怕,不怕啊。”安然直起腰,跪坐在他的身边,伸手轻柔地呼噜着江杰云的头发,又拿出哄小朋友的语气来哄他。 说来有趣,她发现江杰云还真挺喜欢她用这种有点耍赖的语气来安慰他,喜欢她用手指轻轻抚弄他的头发,喜欢顺势将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磨蹭着,无言的亲昵。 两人的恋爱刚刚开始,他们都在小心而积极的寻找着彼此都喜欢的相处方式,包括思想上,肢体上以及日常生活中的。 江杰云果然很受用,半闭着眼睛任她玩笑似的揉弄着他的耳朵,将半倚在她的肩上,无赖地哼唧着撒娇,“嗯,我可害怕了,安小然,你得好好安慰安慰我。” 安然从善如流,吧叽一下,响亮有力地亲了他的脸颊一口,这才轻声细语的慢慢说道,“我觉得你有点紧张过度了。”想起刚刚看的笔记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问题,那些或是工整或是潦草的小字,那些或是常规或是诡异的问题,不由失笑,唇畔的弧度轻悄而甜蜜,“其实我爸我妈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他们根本不会为难咱俩的。你忘了你之前跟我说的那番对形势的分析啦?不是挺乐观的吗?我觉得你那会儿就挺胸有成竹的呀,怎么现在反而担心起来了?” 江杰云暗自悄悄摸了摸鼻子,心说,我那会儿不是为了安慰你吗?我不胸有成竹成吗?再说了,分析必须只是分析而已,哪有人可以百分百的掌握所有,纸上谈兵和实际操作毕竟是两码事。 最主要的是,这跟做生意,处理其他事务不同,那重视程度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安然,我知道你的父母有多么的爱你,也知道你有多么爱他们。我也爱。 正因为我爱你,也爱他们,所以,我唯恐做得不够好,让他们因此不喜欢我,会让你感到为难,让他们感到伤心。 我希望爱你的他们也可以喜欢我,接纳我,承认我,答应让我爱你,成为你的男友,将来成为你的丈夫,和你,和你的父母,还有我们的孩子成为一家人,一直在一起,永远的…… 对于安然的问题,此时此刻,江杰云的心里涌出了许多的话,许多的答案,可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想,那些答案,她都知道。他只是依旧微眯了眼,从毛孔到毛梢,每一寸神经都在她的抚弄下悠然舒展,如同春阳之下的草木,那样的自在什么。 安然也没再说什么,如果那样做,能让他感觉踏实,又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了解和操作确实是两码事,她其实也挺紧张。 就这样,安然这个笔记控也找了一只崭新的小笔记本,随身带着,记录着那些她所能想到的,父母也许会问的问题。 每天,两人也真的拿出一些时间来,拿出他们的小笔记本,针对那些问题进行讨论。 为了保证得出最佳的解决方案,有时他们还会把姜成卓和赵真旭也找来,四个人群策群力,一起研究,想问题,想答案。 安然的紧张从来不加掩饰,当然,这货一紧张话就特别多,唠里唠叨的,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江杰云这厮却酷爱装大尾巴狼,玩深沉。然而,他的紧张或许可以瞒得过外人,却糊弄不了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好兄弟。 两人含蓄的安慰安然和江杰云这对新手早恋情侣,消除他们那有些好笑有些庸人自扰的紧张情绪,并说,熟语有云,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何况他们这是四个,能顶一个孔明先生还挂零,一定没问题的! 同时,公鸡兄和赵小胖这两个积极得过份的围观太监党还大力表示,我们十分乐意能为江杰云同志和安然同志的爱情事业做出一份力,请二位千万不要客气,放心的,大胆的使用,我们一定会以饱满的热情,亢奋的态度加入到你们的革、命队伍之中,为你们甜蜜爱情大业添砖加瓦,奋斗终身。 这二位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努力地开动脑筋,憋问题,想答案,甩开膀子,玩命地用自己的矛攻自己的盾,美其名曰为了好友两胁插刀。 其实,无论是安然,江杰云,还是他们自己,都心知肚明,友情嘛,是一方面,这俩吃货之所以这么紧张积极,上窜下跳,看着比他们对当事人还活力非凡,不外乎就是怕摊牌的结果会对他们未来几十年的“白吃”大计造成不良影响。 因此,这两人讨论起问题和答案时,那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吹毛求疵的劲头就别提了,用这二位爷自己的话说,将来就是他们本人亲自当老丈人招上门女婿都不会这么全情投入滴。 安然让他们这套说词给整得失笑,调侃着吐糟,真替你们这俩饭桶未来的闺女感到悲哀,敢情在您二位爷这儿自家亲姑娘还不如两碗红烧肉? 视占便宜,占大便宜为人生最高追求的公鸡兄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大惊小怪的瞪着眼睛,叫嚷着质问安大厨,啥?就两碗红烧肉?你咋能这样残忍捏,安妹妹?看在我和死胖子为你和老大的事上刀山下火海,又是鞍前,又是马后,废寝忘食的效力忙碌的份儿上,你咋也得在未来几十年的岁月里好好的给咱俩意思意思吧? 赵小胖也跟着耍宝,猛嚷嚷着溜缝,就是,就是! 安大厨嘴角抽搐,一扭头懒得搭理这二位“白吃”,就你们这俩这样的,也能叫废寝忘食?也许有一天你们能废寝,但我绝不相信你们能忘食! 为保证计划的可行性,保证答案的靠谱性,更为了临场发挥的完美性,赵真旭同学严肃着胖脸,很深沉地提议,不如我们来几场摸拟式摊牌吧? 安然虚心请教,他所谓的摸拟式摊牌具体该如何实施。 小胖子立刻人来疯的兴奋了,哈皮为其余三人解释,这所谓的摸拟式摊牌嘛,其实就是现场排练一下摊牌的过程,主要还是要看老大和安妹妹的表现,看他们的临场发挥情况,省得他们真正面对的时候,发生因为紧张而忘词什么的,就不好了。 所以呢,为了让排练更有真实效果,更有现场气氛,小胖子把自己肉乎乎的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好似走江湖卖艺的,眉飞色舞,自告奋勇地慨然说道,他可以扮演安国庆,让姜成卓伪装李彩凤,手拿问题,逐个对着江杰云和安然来个面对面的拷问。只要他们能在排练中对答如流,那就不愁真正摊牌时的从容应对。 听到他这话,安然和江杰云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姜成卓首先不乐意了,满脸的愤愤不平,十分不高兴的一拍桌子,大声否定了赵小胖同志的提议,“胡闹!”他激烈的评价道,随后怒气冲冲地朝赵小胖瞪着眼睛,陈述他的反对理由,“凭啥呀?凭啥你个死胖子江就可以当爸,我就得当妈,我不干!我要当爸,你来当妈!” 467,都有点发傻 赵真旭同志对姜成卓的激烈反应和愤慨说辞完全的不为所动,态度沉稳,反驳得从容而且自信,一边老神在在地啜饮着清凉的冰镇大碗薄荷茶,一边轻撩着眼皮,慢条斯理的陈述自己的充分理由,拖着长音,耍着官调,“不要着急嘛姜成卓同志,冷静一点,理智一点。之所以我来当爸,这个理由是很充分滴,主要因为我比较稳重,你看安叔儿那健壮高大的体型,再看看我这伟岸的身材,不是正好合适吗?你再看看你自个儿,多瘦嘛,正好扮演安婶儿嘛,安婶苗条,你这形象正合适,必须得当妈呀。” 公鸡兄一听更加的愤怒了,朝赵小胖直着脖子吼吼,“什么叫必须得当妈?!你什么意思你!” 这话听着确实容易让人误会,继而产生比较微妙的联想。 安然在心里默默附议。 “就你那体型,还伟岸?!啊呸!你怎么不怕风大扇了舌头?咱们叔儿那才叫伟岸好吗?你那叫肥肉!笨重!”公鸡兄继续炸毛怒吼。 “你个死公鸡,你说谁笨重!你说谁笨重啊?!就你好,瘦得跟个白条鸡崽子似的!”赵小胖一听这话也沉稳不起来了,马上奋起反攻。 于是,这一对活宝照例又一言不合的捉对厮杀起来,一肥一瘦在地板上滚做了一团,又是嚷又掐,狼烟四起,呜吼乱叫,争执的内容变幻莫测,东拉西扯,范围广阔,却万变不离其宗,焦点集中于彼此的体型和扮演的角色,比着大小声的尖叫着: “我要当爸!你才当妈!” “呸!我才是爸,你是妈!” “你妈!” “你妈!” …… 安然听着耳边这无比幼稚无比活泼的争吵和喧闹,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举头仰望青天,觉得自己瞬间置身于幼儿园大班,不,是小班——说大班都是高估了这二位的心理年龄,一群小朋友商量着做游戏过家家,这二位齐齐争夺扮演爸爸的角色,谁也不愿意当妈妈,而她和江杰云就是那被安排给这俩“爸爸”当傻女儿和傻女婿的。 不过,话说,俩爸爸…… 咦,好像有奇怪的东西跑了进去…… 某个善长脑补的家伙在无聊之余苦中做乐的发散着她那诡异的思维。 大概在某个刹那,和安然的脑电波达成了一致,看着在地上打得起烟的两个家伙,在他们“都要当爸爸”的争执声中,江杰云黑着脸,敲了敲桌子,轻喝道,“闭嘴,都给我停下!你们俩这是帮忙来了,还是占我们俩便宜来了,什么叫当爸,什么叫当妈,啊?” 一个就要当爸,一个不想当妈,合着就瞅咱俩像二傻子,是吧? 安大厨这回直接把赵小胖的位置来给抢占了,斜睨着那两个不停干笑的家伙,半阴不阳的哼哼着,“就是,就是,你们这两个同志的良心大大滴坏了,谁的便宜都敢占,以后还想不想吃肉了。” 如果说,江杰云那话说完,这俩货还准备找他们的老大评评理,再辩白辩白,等安然这话一说出来,这二位立刻老实了,乖得跟什么似的——谁也别抢着当爹,谁也别不愿意当妈了,安大厨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虽然安然觉得赵小胖同学这不靠谱的提议中也有少许靠谱的存在,但是,鉴于不能为了那少许的靠谱就牺牲自己和江杰云的智商和形象,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这个二缺的计划,陪那两个大龄儿童玩过家家的游戏,让他们白白占了便宜。 混乱热闹的准备,嘈嘈嚷嚷又神神密密的悄悄进行着。终于在一个大雨初霁,月白风清,气温宜人,让人感觉神清气爽的美好夏夜,结束营业之后,安然和江杰云观察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状态良好,心情也不错,感觉这是个集合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良辰吉日,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又向姜成卓和赵真旭打了个眼色,那两位便十分机灵识趣地在悄无声息音遁逃清场了。 安国庆低头执笔在家庭账册上填写着今天的营业额,对那两只吃货的开溜完全没有在意,反正一会儿吃宵夜的时候,这俩小家伙就会自动闻着味出现的。 李彩凤的反应却比他敏锐得多,从安然和江杰云在那儿小小声的嘀嘀咕咕,眉来眼去,到跟着姜成卓和赵真旭神神叨叨,自以隐密的比比划划,全部都看在眼里,心说这几个小东西又在玩什么妖娥子?等到那两只溜边儿混蛋之后,她怀疑打量的目光终于径直落在了自家姑娘的脸上,寻求解释。 虽然安然一直口口声声的表示对自家老爸老妈有着绝对的信心,还不住的安慰江杰云放宽心,沉住气,不要紧张。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话到底在安江杰云的心,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然而到了这会儿,迎视着老妈那极富穿透力的目光时,安然不得不向自己承认,其实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挺紧张的。 感受着胸口处那时快时慢,乱七八糟,没有一拍儿打在点儿上的心跳,安然有点后悔,早知如此不如真的接受赵小胖听起来很二缺,实际做起也必然很二缺的提议,在私下里二缺的多演练几把,让他们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反正又不会少块肉。可今天要是真弄砸了,那回头可就没地儿哭去了。 可惜,有钱难买后悔药,这会儿再想二缺也晚了。 “爸,妈,我和江杰云有点事,想跟你们谈谈。”安然悄悄的吸了一口长气,稳稳神,硬着头皮装出一副沉稳表情,轻声缓缓开口。 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反应很快,或许在他们在无数次的暗自猜想中,早已模拟过无数次此时的场景,或许在潜意识中,他们一直就在等待着女儿的这句话。 几乎是立刻,两人便将目光在安然和江杰云身上迅速的打量了几个来回,好象是为了将目标看得更清晰一些,在扫视中,他们不知不觉的站起身来,然后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一种了然,不由得在心里双双的叹了口气。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事实证明,他们一直以来的预感,担忧和各种顾虑,猜想都成了成为了此刻的现实,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各种滋味来不及翻腾,就复杂难明,混乱不堪的搅和在一起。 一时之间,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感觉自己有一点点紧张。 四个人,分成两边,面对着面,八只眼睛在无声的沉默中频频的打量着,视线先是对接,然后游移,接着再对接,再游移…… 气氛有点紧绷,在八道目光的混乱撞击里像一根弓弦被越拉越细。 “咱们坐下唠吧。”还是安国庆首先开了口。 “对,坐下。”李彩凤跟着回过了神,意识到他们俩大人不过就是听了女儿的一句话,然后竟然就这么傻站着,跟俩孩子互相看了半天,实在有失长辈们的风度。这要是在平时也就得了,他们俩也不稀罕穷讲究什么风度不风度的,可值此关键时刻,李彩凤觉得还得讲究讲究为好,起码得装一装深沉,不能再这么带着头的发傻。 “哦,坐下。”安然喃喃应着,转头瞅了江杰云一眼——她这无意识中望过去的一眼看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心里立时有点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啧啧,瞅瞅这依赖信任的眼神。唉,女生外向啊,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好几年的宝贝疙瘩啊,再过两年就人家的了! 两人一边在心里不住的叹息着一边缓缓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对自家老爸老妈的心里活动一无所知安然和江杰云也同时坐在了桌子的对面,动作都显得有点拘谨迟缓。 再次经历了一次令人难奈的短暂沉默,安然首先沉不气地开了口,稍稍有点结巴,“那……那什么……” “啥?”安国庆也沉不住气的抢话。 父女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都不说话了。 也许这一场早在预料之中的对话在四个人的心里已经不知反复预演了多少次,每一个人都不停的练习自己的临场反应和台词,可真的面对面的坐下来开谈的时候,满以为业已准备成熟的他们才发觉实际上还远远不够。 本来就因为紧张而运转迟缓的大脑叫老爸这么一抢词立刻有些当机,安然愣愣地瞪大眼,望着对面的父母。 沉默,持续的沉默。 ……糟了…… 安然在心里无声的泪流满面。 忘词了! ……话说,她原来想说什么来着?死活想不起来了,这可咋整么! 忽然一只温热有力的手,自桌子下方靠近,悄然靠近她的,先是轻轻碰触,然后自边缘处将她的手整个包在掌心,温度自她因紧张而微微泛冷的指尖缓缓蔓延,回暖。 安然慢慢转动眼珠,轻轻撇向一旁的江杰云,他的视线也正好望了过来。 悄悄握在一起的双手,偷偷对接的目光……一直紊乱的心跳就这样忽然间慢了下来,重新回复了平稳的节奏。 468,过于顺利的谈话 安国庆和李彩凤没有看到那双悄悄在桌下“暗渡陈仓”的相握的手,却没漏过这对小情侣自以为隐密的相互交换的眼神,再度在心里大声的叹起气来。 目光交流之后,发言权换手,这一次由江杰云接过陈述请求的位置,目光望向桌子对面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叔儿,婶儿,我喜欢安然,安然也喜欢我,我们想在一起,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同意。” 江杰云的语速不快,从神情到态度到语气,无一不显得既沉稳又郑重,话虽平常,却也实在干脆,让他说来透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理智,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说服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对他的话,他的人和他的感情产生一种莫名的信赖感。 然而,相对于他此时外表所表现出来的从容和不迫,他紧紧盯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生怕错过他们脸上最细微表情,在他们长时间没有回应的过程越来越焦灼和担忧的目光,还是让这对父母看到了他此刻大异于平时的,努力隐藏起来的紧张和担忧。 而这会儿正与江杰云手指交缠的安然则从他那手心里不断沁出的湿热汗水里读到更多。 江杰云话说完之后,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没有马上说话,只是长时间的注视着江杰云和安然,似乎是陷入了沉思,眼里的情绪晦暗难明,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得到墙上时钟指针的移动声和四个人或是绵长或是紧促的呼吸声。 这段时间到底有多长,四个人事后全都没有概念,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促,每个人心里好象都想了很多,可又记不起来自己当时都想了什么,安然只是觉得自己在极度的忐忑,有如等待宣判一般的等待中,等得心跳都快消失不见了。 望着对面眼巴巴的紧紧盯着自己和妻子的两个孩子,安国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率先开了口,“你俩都想好啦?” 江杰云的反应很快,安国庆的话音还没落,他就开始点头,虽然力度和频率看起来无一不努力的表现他的认真和决心,但那过快的反射速度和急切的态度却将他之前努力掩盖的不安出卖了个干净,也将冷静克制的表象打了个粉碎。 而安然的动作与江杰云相比就显得要滞后很多,江杰云这边都表过了态,她还在那儿发怔,缓了两三秒才明白安国庆话里的意思,然后也开始点头,匆匆忙忙的点了两下,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够说明她的态度的坚决,又紧跟着用力的点了两下。 自家姑娘这副没出息的德行,看得李彩凤又想叹气了,本来还想刁难一下江杰云这个臭小子,多问两个问题,这会儿一看女儿这副呆头呆脑的傻样儿,她都提不起劲儿来,心里的千言万语这会儿都汇成一句话,她就想问江杰云一声,你到底看上这傻丫头哪儿了? 可转念想想,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拖女儿的后腿,灭自家闺女的威风,孩子再缺心眼也是自个儿的,不说给她撑撑场面吧,但怎么的也不能这么当着她男朋友的面掉她的面子。索性干脆将话语权都暂时交到了丈夫的手上,准备先忍着,回过头,背地里再修理教育自家的那个傻丫头。 江杰云和安然对视了一眼,虽然安国庆的话并像是反对的意思,可他话里的意思却并不是很明确,有些含糊,尤其在开口之前,他叹的那声气更让他们心里没底。而且,李彩凤虽说一直没出声质问他们,但也一直没有表态。 在这种提心吊胆的关键时刻,无论是本就胆小敏感的安然,还是向来胆大包天的江杰云这会儿全都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哪怕安国庆和李彩凤无意间多眨两下眼睛,都能引起他们一串急促的心跳,或者干脆就让他们的心脏停跳。 “是的,我们都想好了。”依旧是江杰云代表两人表态,安然就负责跟着努力点头。 李彩凤再度恨铁不成钢。 “其实,我和你婶对你俩这事儿,一直都挺矛盾。” 安国庆不喜欢拐弯抹角,向来有话直说,而且,在他看来,江杰云这小子岁数不大,脑子却很灵,别看他们夫妻俩年纪一大把,真要是认真耍起心眼来,还真不是这小子的个儿。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江杰云这人,虽然聪明,上来劲的时候,很有些狠劲,可性子却着实不坏,跟这种人办事,与其耍那些让人一眼就看透的手段,还不如实实惠惠的,有什么说什么,把心里的想法摊开了讲,来得实在。不能不说,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智慧。 “要说反对吧,也谈不上,主要的想法也就是一个,你们俩的年纪小了点,将来的日子还长,就怕你们对感情的事还不太明白,现在就着急忙慌的定下来,将来再后悔。感情这事,不像是别的,手上割个口子,再疼再深,有个几天也就好了。可要是心里有伤,可就怕没那么容易说忘就忘。”安国庆直言他和李彩凤的顾虑,望着江杰云和安然的眼神宽和慈爱,带着独属于父母的那份无法放下操心的忧虑。“我们当父母的也知道,感情这个事,也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只希望你们遇事的时候,别着急,能沉住气,能多为对方想一想,好好相处。将来就算是没有缘份在一起,也能和和气气的,好聚好散。” 安国庆的态度表示得很清楚明确,基本跟江杰云和安然之前预估得差不多,那些莫名的紧张此时已经在安国庆这番温厚的谈话下消散了大半,终于回复了一惯的智力水平。 “叔儿,婶儿,我和安然一定会好好相处,就算将来遇到什么困难,也会儿努力的克服。” 同安国庆的实在坦然一样,江杰云也没有说那些天花乱坠,华而不实的保证。 从某些方面上来说,性子狡诈的江大土财主和性格憨厚的安大叔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不欣赏那些华丽的风格,尽管那听起来很好听,很浪漫,很美丽,但在他们的眼里,那些东西并不牢靠,他们知道自己想听的是什么,也知道对方想听的是什么。 安国庆的话让安然和江杰云感到安心,江杰云的话也同样让安国庆和李彩实感觉踏实,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虽然没有现在还没有正式进门的资格,只是站在门槛上,如果表现不好,随时有被人一脚飞踹出门的危险,不过,他们都欣赏朴实的风格是没错的。 有了这样大家都认同的开场白,回到了平时水平的江杰云和安然便自然得多了,开始向安国庆和李彩凤谈起他们对将来的规划和打算,包括处理学业和感情的关系问题,如果早恋的事情曝光,如何应对周围的压力和学校方面的质疑。对未来生活的打算,职业的选择,等等。 不能不说,除了本性不喜欢浮夸之外,江大土财主还十分善长奸商们普遍具备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能言善道的忽悠技能。而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有小老太太之称的安然又很能理解自家父母的那种无微不致的操心和顾虑,所以,当这两人一唱一搭的娓娓解说的时候,确实是挺能让人感觉放心的,起码他们的这番设想和表现已经超出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预想,让他们对这对小情侣的未来多了很多信心和期待。 这一番谈话时间进行并不太长,主要是江杰云负责讲,安然负责补充,安国庆和李彩凤静静的倾听,偶尔提一两个问题,总的来说非常的顺利,既超出安然和江杰云的预想,也超出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预期,以至于四个人发现好象再没有什么可说的时候,一时间不约而同的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恍神,好象太过迅速得到这样一个圆满和谐的结果,没有伴随着眼泪,怒吼,气势汹汹的质问,委屈无限的辩解,**叠起的争执,峰回路转的和解等一系利的复杂过程,反而让人觉得有点欠虐的不安和没事找事的若有所失。 对于太过成熟懂事,太让人省心的女儿和未来女婿候选人感到有些无事可做的安国庆和李彩凤交换了一下视线,“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睡觉去了,你们也张罗早点睡吧。” “哦,好。”江杰云和安然应了一声,然后才有些迟钝的跟着起身,目送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身影进入他们自己的卧室。 这一番谈话过后,四个人间的关系位置和身份角色都算是正式的发生了一些调整和改变,一时之间还都有些不太适应。 随着卧室房间合拢的声音,客厅里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安然和江杰云维持着之前偷偷牵手的姿势,发了一会儿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这才不约而同的吐出了一口长气,慢慢的弯起嘴角来。 469,李彩凤的补充和意外 正当两人四目相对,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卧室门又突然一下被拉开了,安然和江杰云吓了一跳,一齐转头望过去。 是李彩凤,她的目光笔直的落在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上,似乎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更多的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 “对了。”她的视线从两人相牵的手上上升拉移到他们的脸上,故意有些慢吞吞的说道,“我忘了嘱咐你们一句话。” “婶儿,您说。”江杰云极有眼色,立刻和安然乖乖站好,垂手聆听长辈的训示,却有意无意的忘了放开握着安然的手。至于安然,则完全被老妈的话所吸引,小心肝再度提了起来,根本别注意这一茬儿。 李彩凤一见如此情景,觉得更有必要交代一声了,“你们两个在结婚之前,不许乱来!”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富有力度的目光慎重而专注的从江杰云的脸上缓缓划过,又挪移到安然的脸上,然后再次刻意的分别与他们对视了片刻,以强调她对这一问题的看重程度。 江杰云和安然没料到她要说的居然是这样的问题,即使脑筋转得一向溜快的江杰云也怔愣了一下,两人的脸上神情一瞬间不由得都是一空,转而又齐齐腾的一下暴红。 片刻之后。 “……咳,”江杰云呛咳了一下,十分尴尬的眨了下眼,努力将僵硬的面部表情调整得无比端庄正直,力求拿出最最诚恳的态度和语气来保证,“婶儿,您放心,绝对不会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安然则是在无力之外又有些感动和好笑,望着朝她虎着脸的老妈,呻吟着轻叫,“……妈,您在说什么呀?”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得到李彩凤一个没好气兼恨铁不成钢的瞪视,其中的含义很明显——“死丫头,回头再找你算账!” 李彩凤对于江杰云的回应倒是挺满意的,多听话多乖巧,比自家那个傻了巴叽的货强了不知道多少,又嘱咐了一句“早点休息”,便再度退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一直等到门板与门框随着“嗑嗒”一声轻响严严实实的合拢,江杰云和安然才又一起舒了一口长气,响亮的声音让他们转头对望,看到对方脸上的如释重负的表情和红艳艳的脸色,一时间都有些失笑,转而又带了些羞涩。 虽然李彩凤最后来了那么天外飞仙,极富跳跃的一笔,但总的来说,这次摊牌还是让人觉得顺利得不可思议,以置于,顺利到四个人谁都把日日不拉的宵夜给忘了个干净,包括江大吃货在内,没有一个人想起来。 安国庆和李彩凤现在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感慨唏嘘还来不及,肚子又不是很饿,哪里还能想到吃东西这种小事。 安然和江杰云这会儿终于完全放开他们之前的种种担忧和忐忑,把那些因紧张而臆想出来的糟糕场面统统开心的抛在身后,不太习惯的适应感受体味着失重一般的轻松感觉,大脑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要吃宵夜的念头,熟话说得好,有情饮水饱,这会儿心里都是胀鼓鼓的幸福感,怎么还有半点饥饿的情绪? 这对于正龟缩在自家客厅地台上,抱着空荡荡的肚子,无比紧张,无比不安,无比急切的等待着摊牌结果的公鸡兄和赵小胖这两个无比投入的围观党来说,这真是个无比残忍的结果——这比传说中的“新人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还要残忍,还要令人发指,这才仅仅不过是摊了把牌,这对新人转眼就把他们给忘到外太空,连顿宵夜都不给一口,你说他们这么积极的参与,这么热情的投入,这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跑前跑后到底都是图个啥,啊,图个啥! 公鸡兄和赵小胖事后得知自家老大和安大厨居然把他们……或者说是把宵夜的事忘了个干净时,那心情真是别提多悲愤了。 同一时间,安国庆和李彩凤正靠坐在床上,低声交谈,感慨和唏嘘过后,欣慰的情绪又占了上峰。 不过,在对于女儿总是有着无穷强大信心的安大叔这里,与其说是欣慰不如说是骄傲和得瑟,“我就说吧,小然肯定跟杰云商量好了,这下你放心了吧?咱们姑娘的眼光就是好,要说杰云这孩子也真不错。” 李彩凤懒得指出他语气中那易于造成误会的,令人无奈的,偏心眼的导向性,好象人家江杰云之所以不错,全赖他家姑娘眼光好的功劳似的。她早已培养出了对这个傻爹的话进行自动过滤的高超功夫,即只听自己的感兴趣的,也就是那些比较有用的内容,屏蔽那些没用的吹牛皮。 “要说杰云这孩子确实是不错,我真没想到他居然能答应小然的要求,就跟着咱们一家窝在锦岭这小破地方。” 这是目前为止,李彩凤感觉最意外的,也是此前让她迷惑了好一阵,几乎对自己的猜测全盘否定的地方。她能看出来,江杰云并不是为了迎合他们作为的父母的心思而做出虚假的保证,是真心实意的同意安然的想法,以安然的选择来计划他们的未来。 这一点也是最让李彩凤感到惊讶,也是最让她感觉满意的地方。 她的观念比较传统,虽说是长在红旗下,受了新中国多年男女平等的教育,但几千年来的老旧观念依然对她这一代人有所影响,比如男主外,女主内,当家做主的更多的是男人等等。 抛开这样的想法不谈,不是她这个当妈的看不上自家闺女,除丈夫那个心眼完全长偏的,无论是从智商,个人能力和处事水平等等方面来衡量,凭谁看,在江杰云和女儿之间,拿大主意的都应该是江杰云,而不是自家的傻丫头。 可偏偏并不是。 她本来就是对江杰云的评价很高,但恰恰也就是太高了,所以,反而对他和女儿相恋的事感觉有点不太踏实。 就如她一直所想的那样,她觉得相对于自家的傻丫头来说,江杰云这孩子有点过于优秀了。 在从来老实本份的李彩凤看来,这找对象跟为人做事都是一个道理,有多大的肚度吃多少饭,有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事,有多的命享多大的福,本来五十分的人非要配个一百分的神仙,那不是福,而是祸。 江杰云这孩子太好,反而让她觉得心里感觉没底,怕他只是因为身边成天就跟安然一个小女孩亲近,出于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性,都没怎么明白感情是什么玩意,就稀里糊涂的跟女儿好上了,等将来时间长了,那股新鲜劲过去了,人也明白过味儿来了,怕是就要厌了。 可今天江杰云的表现让李彩凤感到意外之余,也是满意十足,一直有些放不下的心一下子踏实了许多。江杰云确实聪明,甚至狡猾,就像丈夫说的,还带了些狠劲。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女儿面前却是千依百顺,而且并不是为了获得他们认同而装出来的,李彩凤是过来人,而且眼神犀利,从两个小东西那眼神的交流和一举一动中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到这会儿,李彩凤都快对自家那个缺心少肺,木头木脑的女儿刮目相看了,能把江杰云那么个出色的孩子弄得服服贴贴的,想必在女儿那迷迷糊糊的外表之下,也有站在自己这个妈的角度看不太出来的优点吧?报纸上电视上不是常说吗?这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啥事都是得有原因的,就算是运气好点子正,人不也都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吗? 安国庆对老婆大人后面这一段的感慨非常赞同——哪一段?就是夸他姑娘那一段。 “这点随我。”安大叔在自家媳妇儿面前老实不客气的大言不惭,面对李彩凤那明显不以为然的嘲讽眼神,神采继续飞扬,“你还就别不信,你看,当年你在咱们厂也是算是有名的漂亮姑娘吧?它咋就跟我了呢?因为咱有内秀呗。杰云那小子好吧?他咋那么多小姑娘都看不上,就稀罕我闺女呢?那绝对是因为我姑娘有内秀啊!所以说,这一点上,我姑娘随我吧?” 面对安大叔的那人类都已经快不能阻挡的吹牛,李彩凤女士坚定并且淡定的回以空白沉默,用行动来表示她的鄙视。直接另起话茬儿,说自己感兴趣的,“这俩孩子的想法是挺好的,我也挺看出来杰云也确实是实心实意的,就怕将来真做起来,可能不像现在说的这么如意,毕竟,他的那摊子事要干起来,也不能总窝在这块小地方。” 当妈的总是那样的“高瞻远瞩”,女儿和未来女婿候选人刚刚才跟他们摊牌了恋情,李女士就恨不得把一辈子的心都操到了。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安国庆却是万事不愁,一惯的心大,“只要杰云有这份心,就比什么都强。” 470,安国庆的嘱咐 “是啊,最重要的是这份心意。”李彩凤点头,说着动作就是一顿,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转头用力一推丈夫,安国庆让她推得一歪,看着妻子脸上浮起地兴奋之意,不由一愣。 “你想啥呢?”安国庆纳闷的问。 “我在想啊,如果将来小然跟杰云要是真成了,杰云岂不是就是咱们的养老女婿?”李彩凤笑得一脸的开心,声音轻轻的,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安国庆听了她这话反而更加纳闷了,“你这不废话吗?他俩将来要真成了,杰云不是咱们女婿,还能是谁的女婿啊?你就因为这个高兴成这样?” 李彩凤喜滋滋的瞪了丈夫一眼,对他的迟钝感到无奈,“你根本就没明白我的意思,你说的那是一般的女婿,我说的是养老女婿,养老女婿和女婿能一样吗?你也不想想,杰云的个人情况,他父母那边,看来将来是完成指望不上了,尤其是年初闹了那么一回之后,我看更是够呛。你想啊,本来老话就讲一个女婿半个儿,杰云打小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些年也算是在咱们跟前长大的,品性瞅着也好,跟咱们俩一直处得不赖,他对小然那个劲儿,恨不得什么都听她的,将来,小然也算能当一多半的家,天长日久的,这感情越处越好,他们以后有了孩子,不说顶一个儿子吧,也能顶多半个。最主要的,他那边没牵挂,时间长了,肯定跟咱们一心一意的,这比那光有虚名的倒插门女婿还强呢。实打实的跟儿子似的,能养老送终的好女婿。” 李彩凤说着又叹了口气,“要说咱们当长辈的吧,说这话挺不好,挺不厚道的,但他这没家没累的劲儿吧,还真是……像白拣个儿子似的。” 是人就有私心,一向为人厚道的李彩凤也不例外,尤其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她想的更多,“将来小然跟他真成了,别的不说啊,这婆媳问题是肯定不用愁了。我原想着,以后咱家闺女找对象的时候,不要只要好好相相女婿,还得好好看看未来的老婆婆,这婆媳关系处不到一块儿去,好日子不好好过,也是个大问题。” 安国庆听着也替她感觉不地道,“嗯,你还知道你这话不像话呐?恨不得找个女婿跟孙猴子似的,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这话可让杰云听着,多不好。也别小然说,省得她啥时候说走了嘴,让杰云听着心里有想法,好事也整成坏事了。” 李彩凤白了他一眼,“看你说的,我又不是傻子,什么话都往外叨叨。我也就是跟你在前后偷念叨念叨。再说了,还不让人拣磁卡便宜偷着乐啊。早先就觉磁卡杰云这小孩儿好,恨不得自家能有这么个省心的孩子。结果哪想到想什么就来什么,没准啊,这将来就成了能成自家的。我倒也不是非得跟人家抢儿子,不让女婿心里想着自己爹妈,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肯定也不是好东西。可杰云这样儿像白拣的一个大儿子,还真是……不说是天上掉馅饼吧,可也够让人乐呵的。” 安国庆一听这话又乐了,“那你还得感谢你闺女,要不是人家杰云看上你闺女,能让你白拣一个大儿子。” 李彩凤让他给气乐了,“这话说的,就你闺女好,你闺女可好了,你闺女有能耐,行了吧?”看着安国庆那一脸得意的傻爹笑容,她也来劲了,“你姑娘再好,她也是我生的。” 安国庆一见老婆的语气略有不悦,立刻讨好的附和,“那是,那是。”可附和过后,又忍不住得意地乐呵上了,“要说我命好呢?找了个好老婆,给我生了个好女儿,好女儿又给我划拉了个好女婿,将来再给我生个好外孙子,好外孙女的,嘿嘿。” 李彩凤也乐了,虽然笑话他吹大牛,但却也不由得被他所随嘴描绘的未来所感染吸引,“真要像你说的那么好,咱俩这辈子也就没啥可再图的了,人活这一辈子,活到最后,还有是活个下一辈儿么?” 安国庆乐呵呵的表示同意,然后神情正了正,认真的说道,“既然你都说了白拣个大儿子,咱们将来就好好的对杰云,他一个小孩儿,这些年多不容易,这孩子别看机灵,可也是实诚人。咱们拿十分的心意对他,他将来就能回十二分。可是有一点,这女婿跟自家儿子怎么的也还是不一样,不能像自家儿子似的,想打就打,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尤其是杰云那性子,又独立,心里还有准主意。咱可不能仗着长辈的身份,看着好心,什么都管,可就招人烦了。另外啊,小然和杰云之间的事,咱们当父母的当然不能不闻不问,可也不能什么事都插手,能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就尽量让他们自然解决,免得把他们挺好的感情都给搅和没了,也把咱们跟杰云的情分给搅和光了。不是都说嘛,距离产生美,咱们也求它美不美的,但是该留心的就得留心,不能把好事也给整砸了。” 李彩凤这一次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认真的思索了一阵,才叹了口气,“你放心吧,只要杰云和小然能成了,好好过日子,他们俩之间的事,我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别小然没有老婆婆在上头压着,我应当说个讨人嫌的老丈母娘,咱们俩还当咱们的甩手自在王,”她略有感慨地微笑着抚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听你的,总成了吧?” “成,太成了。”安国庆失笑,“杰云和小然都是有主意的好孩子,他们的事也不用咱们太操心,咱们只要当一对不操心的爹妈就成。需要咱们的时候,咱们再多卖把子力气就行。”说着,他揽着妻子的肩头,一同靠边在床头柔软的造势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也带着抹感慨的笑容,“咱们的福气在后头呐,这日子啊,肯定会越过越红火,越过越有奔头的。” “嗯。”李彩凤依靠在丈夫的肩头上,脸上也含着浅浅的笑意,夫妻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依偎在一起思想着,回忆着过去和往昔,也思索着现在和未来。 关系的改变,距离,尺度,角色等等一切也随之开始转变,对于父母来说,这个中的滋味尤其的复杂,或者说,这是一个对孩子逐渐放手的过程,再比意识到子女的长大成人,更让父母感到骄傲和不舍的了,同时也要艰难的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和位置,不再手把手的呵护着,而学着慢慢的信任孩子,将自己的定位从保护者、教导者逐渐向平等的朋友方向来转变,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容易。 在安国庆和李彩凤小心笨拙的适应摸索着自己的新定位时,安然和江杰云也终于在惊魂甫定后,靠坐在窗前的地台上,对着透过长窗倾泻而入的一地如水的月光,相依相偎着,细细品味着缓缓涌现在心头的放松和快乐。 安然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江杰云伸手抚了抚安然的头发,轻声问。 “我笑江小云同学,你白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你想出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我爸我妈一个都没问,他们走的是大众常规路线,可不像你那么会难为人。” 安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她随身的那本笔记本,上面不只写着她想出来的问题,同样也写着江杰云想出来的问题,还有他们大家一起研究出来的答案。之前,他们为了更好的准备这场摊牌,一有时间就把这个小笔记本拿出来,念念叨叨的复习答案,以便到时,老爸老妈真的问起来的时候,也可以对答如流,不至于因为紧张而把原本的努力都浪费个干净。 有时,安然也感叹,虽然她平时也是个笔记控,在学习上也算是尽心竭力,但是跟为了摊牌而拼命背答案的这种劲头相比,还是很有差距的。 经典情歌里唱,“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安然觉得到她这儿,完全可以改成,“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这比月亮那变幻莫测的东西可实在多了,毕竟行动才是最有说服力的。 就是今天,也要随身带着这只小笔记本,安然觉得她自己在潜意识里,未必没有现场打小抄的意识——虽说,真正实行起来不太可能。 江杰云也拿出自己的那一本来,随手翻阅着,当时琢磨着的时候不觉着,刚刚经历过之前的摊牌,再看着这些问题,确实有那么笑话全集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同意安然对安国庆和李彩凤走的是常规路线,在他看来,这对宽厚的父母走的绝对是超常规路线,对于早恋的孩子来说,此时一般的父母可不会如此包容,如此敢于放手。安然常说他们家一家三口都是老实人,为人处事都不够机灵,依他看,安家这一家三口在实在中,却透着一种豁达的智慧。 471,重男轻女的安然 “智慧?”在毫无准备之下,就给发了一朵大红花,安然被江杰云用这样书面高端的词汇给夸得几乎一怔,下一秒呛咳喷笑了出来,脑袋也从他的肩膀上离开,抹了一把眼角咳出来的湿润,她瞪着两只眼,凑到江杰云的鼻尖前,大声嘲笑,“唉呀呀,节操呢?江小云,你的节操哪里去了?就因为我老爸老妈没有难为你,就成了有大智慧的人啦?”她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原来是否有智慧,是要看是否难为江杰云同志而定的,看来以后智力测试什么的,都可以以此为标准了。” 节操这词,在此时还并不流行,却也不是什么难懂的生僻词,再一联系上下文,任谁也都是立时领悟。 江杰云一探唇,轻轻亲了亲她的鼻尖,“当然,不过,比起叔儿和婶儿来说,还是你安小然最有智慧了。” 安然被他亲得有点不好意思,睫毛扇了扇,转而又瞪了他一眼,“神马意思,解释!” 本来她是想拿足了气势的,可惜,她错估了自己此时的神态,脸上轻敷了一层浅浅的粉红,抖动的睫毛,情意流转而分外明亮的眼睛,再努力撑起的气场也是白搭,瞪人也成了娇嗔,倒某人瞪得眸色随之深了几分。 “……咳……”江杰云别来眼,强迫自己从某处移来视线,“当然是指你安小然同学慧眼识英雄呗。” 安然浑然不觉近在咫尺的某人此时心潮的小小澎湃,伸手去刮自己的脸侧,“啧啧,听听,听听,这人怎能如此这般的大言不惭?” 江杰云故作凶恶的将她龇出一口白牙,气势千钧伸出手,手劲看似刚猛,实际不过虚张声势,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心里却暗自嘀咕了一句,我现在是虽然有贼心,却因为怕吓着你,成天收着贼胆儿,还英雄个屁,狗熊还差不多?还是不难过你这一关? 有如被饿狼盯上的肉的某人却依旧毫无所觉,一边低头翻看两人的笔记本一边不时轻笑,看得很是自得其乐。 江杰云也凑过去,双臂自背后环住她,有如将安然整个儿抱在怀里,微偏了身体将头微俯着轻抵在她的肩头,脸侧不时的擦过她的鬓边和脸侧,地道的耳鬓厮磨。 这种亲密的距离和方式让江大土财主感觉十分满意,一颗色心有如湖上的小舟,不时的随波荡漾,好不惬意,自自在在的伸出一双长手与安然一起翻看着那两本笔记,利用地势占足了便宜,偏又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胡闹地点评着,“其实我觉得这两条还挺靠谱的,来来,赶紧拿红笔打个重点符号,记下来。” “干嘛?”安然显然对身后这位爷的欣赏水准不能苟同,“你还指望着被盘问一回啊?是不是我爸妈他们没难为咱们你觉得浑身不舒服,受虐狂啊江小云?还是说……”她微眯起眼,意味深长的拖曳了声音,侧了脸打量江杰云,“你留着以后备用,哼哼……” 结果人江杰云同学还真点头给她看,“是啊,必须得留着备用。”然后在安小然越眯越窄,越眯越危险,宛如一道道细小利箭的目光里,从容自若的扬起唇,坏笑,“安小然,你在想什么?” 安然只知道他这是故意,于是也故意笑得特别甜蜜,嗯,特别危险的甜蜜,“你又在想什么,江小云?” “我在想将来留给我自己考验女婿用,哼哼,想要跟我姑娘搞对象,必须得让我好好考较一番才行。”江大土财主说着就得意起来,非常有长远眼光的畅想未来。 安然看了一眼被这厮圈中的两个准备将来考女婿的重点问题,对这位爷未来的女儿和女婿深表同情,“那你可要努力赚钱了江小云同志,加油啊!” “此话何解?”江杰云虚心求教。 “您瞧瞧您老人家这问题问的,这哪是考女婿,简直比智力竞赛还坑人呢。正常人类受得了这个吗?指望你帮着把关,你姑娘就是长得天仙一般动人美艳,那些小伙子也让你的问题给吓跑了,除非你有很多的钱,让才能人鼓起勇气来挑战这些问题。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多给你姑娘赚点钱吧,否则她非常有成为老姑婆的危险。” 江杰云对她这种看热闹挺不满意的,“你这样可不好啊,安小然,我姑娘成老姑婆,你就这么高兴?我怎么瞅着像跟你没关系似的?” 安然耸肩,神态看起来份外轻松,“你姑娘成老姑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将来一定不养姑娘,要养就养儿子!”语气别提多坚决了。 这一次江杰云目光倒是稍稍正经了一点,含着些讶异的笑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安然,“看不出来,安小然,你还挺重男轻女的?” 以他对安然的了解,她显然不是个在这方面坚守“传统”的人,凭着直觉,他觉得自己必然会听到一个比较与众不同的答案。 安然也的确没让他失望,理所当然的点头,“我确实是重男轻女。”见江杰云一脸平静的望着她,一副静听分解的模样,暗叹这厮无趣,然后掰着手指给他细说原因,“你也知道我这人最爱操心,可又最怕操心。女孩儿多可爱,多娇嫩啊,打从她一出生我就开始担心,怕她冷,怕热。等到她稍稍长大一点会爬会走了,我就开始害怕她跌了碰了,只怕没有一秒钟能把心放下。然后是再大一些,上小学了……”她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江杰云,“你记得晓晓她爷爷吧?” 江杰云听得正乐,不明白,她这一杆子怎么支到郑爷爷那里去了,这正说着他姑娘的呢——某人很自觉的把安然同学的姑娘等同了自己的姑娘——跟郑老爷子又有什么关系? 安然立刻给了他答案,告诉他其中的联系,“打从幼儿园开始,晓晓的每一位老师,无论男女,郑爷爷都在私底下调查过。” “为什么?”这事江杰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感兴趣的追问。 “你也知道,郑爷爷干了一辈子的刑警,各种犯罪份子见得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变态在中国这么大片的地界儿里冒出来,都不算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嘛。” 江杰云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因为郑叔和郑婶当时不是两地分居吗?那时候郑叔和郑爷爷带着晓晓一个小女孩儿,什么都要注意到,挺不容易的,郑爷爷生怕晓晓出点意外,遇到个什么外表看着像正人君子,背着人后的变态,所以,他就充分利用自己善于侦察的优势,把那些老师都给调查个底儿掉,才能放心。”安然说完了郑爷爷,这才给了江杰云一个“你懂的”眼神,以十分认真的语气继续陈述,“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却又不具备郑爷爷那样的高超的侦察能力,你觉得我是不是得把心操碎了?这还只是小学,到了中学,我除了要防遇到色狼变态的男老师,还要防遇上起了贼心的色狼变态男同学!”她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亦或是特意,深深的瞅了江杰云一眼。 “起了贼心的色狼变态男同学”毫无压力的露出雪白的牙齿朝她回以微笑,安然在心里撇了撇嘴,“到了初三,还要上晚自习,我怎么能放心她走夜路,肯定要天天去接。就是平时,她回来得哪怕迟一点,我也得提心吊胆的。更别提,她以后,要上高中,上大学,要离开家,要工作,要恋爱,要结婚,要生子……”安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光着简单的念叨一下,就涨大了一圈的脑袋,“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干别的了,何况,对于很乖很可爱的小姑娘,我会忍不住很宠她,不是保护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温室花朵,就是让我给娇惯出来一个臭脾气的小公主,所以,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世界的和平,社会的稳定,还是养儿子好了。” 江杰云被她那煞有介事的模样和语气逗得大笑,重重的亲了她的脸颊一口,“十分有道理,我支持你。不过,难道养了男孩儿你就不操心了?” “当然也要操心。”安然觉得就她这小老太太的体质和心灵想不操心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男孩儿嘛,皮粗肉厚,遇到的危险也相当比较少。摔一摔,磕一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太心疼,管教的时候,也可以放开手脚,我觉得最适合我这种婆婆妈妈的人来养了。” 这一次,换江杰云为他将来的儿子感到悲哀叹气了,身旁这位叫安然的所谓“重男轻女”的妈妈这心眼未免生得也太偏了。而且,最后那养小猫养小狗养小动物的口气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好象在说布娃娃猫太娇贵,不好养,改养哈士奇比较省事的感觉? 472,分你一半 “所以说,现在放松了想想,我爸我妈今天这么轻松的就让咱们过关,其实真挺不容易的。” 安然叹了口气,将头轻轻的搭在江杰云的肩膀上,拉过他手握在手里,垂着眼慢慢把玩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一边轻声道,“我爸那人,你别看平时不声不响的,在这方面真是满想得开,想得透的,还真挺有勇气的。我妈就比较爱操心,虽然她看着好象不太管我,但那些事她全在心里装着,宁可自己上火,也不愿让我难受。你才刚说他们有智慧什么的,其实我觉得这大概只是他们爱我的一种方式吧,把担心什么的都放在心里,给我最大的自由,最大的支持和包容。”她说着笑了一下,“将心比心,今天这种事,换了是我,我肯定是办不到。” 她抬起眼,打趣的看了江杰云一眼,“我肯定不会像你,出那些脑筋急转弯似的问题,但八成会事先拉个长长的单子,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鸡毛蒜皮的问题都写出来,到时候拿着那一张长达数米的问卷对他进行逐条调查,并让他把那些回答都写出来,没准最后,一高兴还将让他在问卷底下签个字什么的。” 江杰云用自由的那只手,一下一下抚弄揉捏着安然的后劲和发根,手劲恰到好处,有点像给猫做按摩,据称是跟海老师学的。安然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就想踹他,可那种捏弄确实挺舒服,尤其是对她这个长期读书伏案的人来说,十分的享受,总是忍不住慢慢的眯起眼来,恨不得懒洋洋的摊开四肢,再顺势哼哼上几声。不过,有鉴于不能让江杰云这厮太得意,也不能让他再找到嘲笑自己的借口,安然每一次都咬牙忍住了,只能默默的暗爽在心。 江杰云嘴角不住的上扬,尤其是最后那一句,直接让他笑出了声来,“我觉得你这考女婿的方式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安然自己想了想,也笑喷了,“对了,你不说我还没觉出来。好象有点像马老师搞的那一套学生成绩档案之类的东西。” 江杰云板起脸,慢慢的摇晃着脑袋,一副感慨良多的样子,“如果老马太太知道了,一定会倍感欣慰的。”然后语调一转,改为调侃,“你可以啊,安小然,能把马老师的折腾**活学活用到这种地步,真不简单。” 安然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指,打从鼻子里无比傲娇地哼了一声,“不连讽刺带打击的,别以为我听不到出来,你在嘲笑我!” 江杰云笑而不语,只是若有所思的继续一下一下的抚弄着安然的后劲,半晌,低声道,“安小然,我将来大概会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声音里是极少有的低落,不安和迷茫,虽然不多,却是一听便知。 安然坐正了身体,转头去看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那个男人的榜样太坏了吧。”江杰云的嘴角慢慢的浮起一丝苦笑,他的目光望前方不知名的虚空处,似乎在回忆,也似乎在思索,语调略有一点艰难,但不自艾自怜,“……我从小的生活,你也知道,有些不太正常。说实话……咱俩认识的第一年,在你们家过年的时候,我看着叔儿、婶儿和你,你们一家三口相处的样子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近距离的感受了一把正常家人之间相处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以前,只是远远的看着,从来都没深入的了解过。当爸的是什么样?当妈的是什么样?当子女的又是个什么样?我完全没有概念。卓子和小胖他们虽然也跟我差不多,但他们至少还能观察一下亲戚长辈什么的,我连亲戚都没有。所以,你刚才说,将来会是个紧张的妈,我都不知道自己真的当了父亲的话,会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做得很糟糕……也不是我不想好好做,但是……”他将视线调回到安然的脸上,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带了一些不知所措的忐忑,“你明白我的意思?” 安然当然明白,都说一个人的童年对以后的人性成长有着至关重要,举足轻重的作用,对一个人的性格,至人生迹遇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君不见,那么多犯罪类影片中,那些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专家们在给连环杀手做心理画像描述时,无一不是从那些罪犯的小时候开始追溯,一个人的童年就像人生的一块基石,在人生的很多方面发生着作用,有时,这些作用是显性的,有时,则是隐性的,平时难以察觉,只有真的遇到了那种情境,才会发现,原来一切都早已有了定数。 这方面,在江杰云的身上表现的尤为明显,比如他的性格,比如他的那个洁癖的小毛病,很多事都可以从他那特别艰难的童年找到根源。 很多人都是苦难是人生的一笔财富,这话说得并不错,正是这惨淡的童年养成了江杰云格外独立,强韧,不屈的性格,让他面对什么样的逆境都能始终如一的顽强,甚至从容。 然而,同样,苦难带来的更多的还是伤害,尤其是来自童年的,很多时候,终其一生都难以磨灭,消除和康复。 江杰云也是同样如此。 他的童年缺乏男性长辈的正面角色……或者应该说,别说是正面的,连个反面的,比如江杰云口中一贯代称为“那个男人”的父亲,也是长久的缺席,只有偶尔,“那个男人”心血来潮的时候,也会极为难得的出现,平时不要说能得到与他本人通话的机会,就是那些秘书也不会多搭理关心江杰云一句。 如果没有他外公临终前的那一番教导,也许也不会有今天的江杰云。可以说,他的外公对他的人生走向和发展几乎起了决定性的正面作用。 外公与他的那场谈话,固然非常重要,几乎字字句句都蕴藏着他的人生智慧,经验和苦心,但可惜,那次的会面实在是太过短暂。 很多时候,一番睿智的谈话固然可以让人茅塞顿开,感悟良多。但更多的时候,教育还是需要长久的相处。可以想见,如果江杰云没有那一副贼精八怪的脑子,有那么一番同龄人难以想象的经历,别说他外公只是那么匆匆的讲述了一番,以他当初的年龄,就算是老爷子再掰开了,揉碎了,讲上个十天半个月,作为一个孩子来说,也不见得就能领悟多少,只怕只觉得不耐烦才是真的。 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实际在教育上都讲究个言传身传,潜移默化。只有长时间的相处,才会将很多文字和书本中难以传达的东西更好的传递给下一代。 就像江杰云自己说的那样,他不知道将来怎样做一个父亲,因为在他的童年时代,父亲一栏从来就是空白的,没有任何一个哪怕是模糊的男性长辈的角色让他去模仿和想象。 这既是一项人生中再以难以弥补的缺憾,更是他在生活中天生的短板。 “我知道。”安然握住他的手,故意用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说道,“这下好了,我们半斤对八两,谁也不用嫌弃谁了,你是个笨蛋的爸爸,我要做个夸张的妈妈。你未来的女儿和我未来的儿子可真是‘幸福’透了。” 江杰云配合的微笑,知道她肯定没有说完,下面大概还有其他的话要说,果然,安然非常骄傲,又有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问,“我爸我妈好吧?” “当然。”江杰云立刻点头,这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完全不需要考虑的答案。 安然轻笑,然后又更加得意的把下巴仰到一下很有些高难度的角度,接着用无比傲慢的语气说道,“既然这样,江小云就需要努力了!” 江杰云乖乖点头,表示,小的一定努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安小姐您吩咐一声,水里来,火里去,只要您小人家随便发人话,咱就一定屁颠屁颠的慷慨就义,眉毛都不带皱一下的,绝不含糊。您看咋样? 安然感觉比较满意,于是无比牛叉的一挥手,微了微点了点下巴,“嗯,还可以。我觉得你可以按这个标准继续努力。然后呢……”她特别大方特别慷慨的一笑,“如果你未来表现良好,能让本姑娘满意,我就把我爸我妈分你一半,怎么样?” 江杰云这一次笑得真正的开怀,并且温暖,“好。”他有些动情,专注的看着安然的眼睛,与她目光交缠,一路望进她的眼底,声音低沉中隐隐的带了一点暗哑,“我们说好了,只要我好好努力,你就把叔儿和婶儿分一半给我,可不许你反悔。” “当然。”安然非常痛快的点头,“谁要是反悔,谁是小狗!” “那……我来拉钩吧?”单只言语表示,某奸商还怕不够牢靠,必须得来点实际行动,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473,安国庆和江杰云的谈话 安然也没打算赖账,拉钩就拉钩,谁怕谁? 两人说拉就拉,伸出你的小指,伸出我的小指,勾连在一起,齐声一拖一顿地低念着,“拉钩上吊,一百不许变!” 停了一下,又不约而同的加了一句,“谁变谁就是小狗!” 说完,抬起眼,看着对方,一起笑了出来。 十七八岁的人,私下里做起这种七八岁的游戏来,依旧充满认真和坚决,语气无比的执着,仿佛真的相信,谁要是失言了,就一定会变成小狗一只。 幼稚,是真幼稚。 可这是恋爱当中的最正常不过的附产品,所以,这两人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不过,说过了幼稚的,当然还得说点正经的。 “别担心,江小云,我爸常说,不会没什么大不了的,学呗。笨鸟先飞,我们一起从现在开始学习,你学着当一个好爸爸,我学着当一个好妈妈,一点学一点,等到你真的当上爸爸时候,起码可以混个六十分及格。然后再一边学一边做,早晚可以做到一百分。所以,加油吧。”安然拍拍江杰云的肩膀,语气轻快。 江杰云点头,虚心受教,不过,此君奸滑的本质即使在感动或是幼稚时,依旧时时常伴左右,不肯或离,安然是让他“加油”,不过,他却握着安然的手,轻轻的送到唇边吻了一下,轻悄的给她下套,“好,我们一起加油!” 某人一时大意,没发现其中的语言陷阱,顺着他的话回道,“好,一起加油!” 这二位过于富有学习精神,从现在起来就开始提早规划的未来爸爸妈妈们在这里神神叨叨,肉麻兮兮,黏黏糊糊,满心以为这次摊牌就这样已经圆满结束,事实证明,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就像安然自己说的,为人父母没那么容易,更加不会就这样容易的放心。 所以,就在两天之后,安国庆和李彩凤分别与江杰云和安然进行了一场谈话。 安国庆在彩票站营业结束之后,单独叫了江杰云,到街尾的酒馆去吃宵夜。酒馆很小,只有四张桌子,东西做得只是差强人意,相对于味道而言,价钱却一点也不便宜,最大的优点大概只剩下距离近这一项优点了。 两人回来得很晚,带着一身的酒气,看得出来都没少喝,神情愉悦而兴奋,裂着嘴,一样傻乎乎的笑容,还哥俩儿好似的,互相搭着肩膀。安国庆的身材魁梧,个子高壮,江杰云虽然长得不矮,但还未完全发育成熟,单个儿瞅着还不觉着什么,现在站在安国庆的身边,便显出几分少年没有完全长成的青涩和稚嫩。两人不时互相嘀嘀咕咕,含含糊糊的说些什么,偶尔还彼此拍拍肩膀,然后一起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本来还对被老爸提出单练的江杰云有点担心,不知道老爸为什么好象又有杀回马枪的意思,到底把江杰云叫出去做什么的安然在他们离开后一直有些坐立不安,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蔫,收到老妈不少“关切”的目光,现在看到两人这副傻乐傻乐的模样,一直吊在胸口的那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望着他们那愉快开心的笑容,安然也忍不住跟着弯起嘴角来,不知是她心里有事,神经过敏,感觉分外敏感,还是怎么的,感觉这爷俩儿喝了一顿酒回来,关系似乎比以前亲密了许多。 倒不是说安国庆和江杰云以前关系不好,安国庆一直对江杰云十分欣赏,而江杰云一早就对安国庆这位性情宽厚的长辈有一种天然的孺慕之情,但虽然在一起生活了这些年,虽然关系很不错,但到底骨子里还差了一点东西,在很多问题上,彼此之间都透着非常微薄的,若有似无的一层客气。这种客气看不见,摸不着,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好,毕竟大家的关系和定位在哪里,认清自身的位置和身份,互相留有余地和距离,正是为了能更好的继续相处下去。 然而,这一次,安然莫名的就觉得一向安安稳稳地隔在安国庆和江杰云中间的那层东西已经被抽离了,两人都向前走了一大步,看得出来,他们都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 转念想想,大概也是挺自然的,从他们俩正式向父母摊牌之后,大家的关系也确实不同了,所有的角色和定位都要重新调整和适应,而一向感觉亲近的两人因着安然的关系自然也就更加的亲密,这样一来,江杰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无所顾忌的把安国庆当成自己的长辈来亲近和依靠——当然,这种依靠更多的是属于心理上的,在他生命里一直缺少的那位男性长辈的角色也终于不再空白,有了一份来自安国庆的默然无声又扑实厚重的温暖。 安国庆虽然一直宠女儿宠到连李彩凤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但不得不说,在有些时候,骨子里残留着一些孩子气的男人们也需要有个儿子陪在一旁胡闹一下,比如,父子俩一起结伴像今天这样,背着老婆偷偷酒喝,念念女人经,说些黄色段子。闲来无事的时候,哥儿俩好似的勾肩搭背的去踢球,吹一吹口哨。或是春节的时候,嘻嘻哈哈的聚在一块放鞭放炮……至少这些事,那些开心的感受,安然这个当女儿的是做不到的,也无法带给他的,更不是想努力就可以的。 一个想要有个父亲,一个缺个玩伴样的儿子,希望两人可以就此一拍即合。 听着两人的大声谈笑,安然微笑着系上围裙,转身去给一大一小两个醉鬼熬醒酒汤。 看到这爷俩儿都是一副醉熏熏的模样,李彩凤照例又是一顿唠叨,不同于以往的是,往常李彩凤虽然也常常管着江杰云他们三个喝酒的事,但到底到底顾忌彼此的身份,以及那么一点客气,不会说得太多。这一回却因着定位的不同,李女士不只把安国庆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为老不尊带着小孩儿去喝大酒,太不像话,无数的指责有如滔滔洪水,瞬间把安国庆淹了个灭顶,直把安大叔训得低眉顺眼,立正稍息,乖到不行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若是在平时,李彩凤也不过就是说上江杰云两句,虽然安国庆之前也跟李彩凤谈过,要她还是要注意对江杰云这个女婿候选人的分寸,不要真把人家小孩儿当成儿子来训,可李彩凤一看到这爷俩儿那模醉鬼样儿,就有点忍不住,顺着唠叨安国庆的话茬儿也开始批评起江杰云来。 江杰云的生命里,缺少的不只是男性长辈的角色,与外公的那一次匆匆的会面虽然短暂,但毕竟还是有那么一回,又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到底还有一份温暖的底子存在,而对女性长辈的记忆却是半点也无,李彩凤的这种显得有些絮叨的念人也许放在别的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同龄少年身上不说不耐烦,也多少有点头痛,但对江杰云来说,却是正好。有父母关爱管束的孩子是无法理解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关爱的少年的心理的,被人管,被人念虽然有时会觉得是束手束脚,腻烦得慌,可是那同时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和温暖。 真正伤人最深的甚至不是恶言相向,而是完全无视的冷漠。 于是,感受到李女士“温暖”关怀的江杰云也立刻欠虐一般浑身舒爽的有样学样,乖乖的缩在安国庆的身旁稍息立正的听训,别提多听话了。 安然端了醒酒汤出来,看到的就是自家老爸和江杰云两个一副大羊乖乖和小羊乖乖的模样,偷偷闷笑不止。 李彩凤一见安然出来,也顺势停了唠叨,直接将这个小酒鬼扔给女儿解决,自己拎了老酒鬼回屋,去给他灌醒酒汤。 关上了卧室的门,李彩凤也不等安国庆把醒酒汤喝完,立刻就心急的追问,“诶,我看你跟杰云唠得挺高兴的,你们都说什么了?” 安国庆抹抹嘴,笑呵呵,“能说啥,就是没事喝点酒,瞎唠呗。杰云这孩子是真不错。” 李彩凤对他这种含糊其词十分之不满意,“你别给我打马虎眼,瞎唠?瞎唠你们都唠什么了?” “唉,能说啥呀,就是说点男人的事,说了也你们老娘们儿也不懂。”安国庆懒洋洋的摆了摆手,回答得十分敷衍。 这话说的,立刻遭到了李女士的瞪视,好啊,喝点酒胆儿肥了是吧?反了天了你! 于是,喝了点小酒,心情大好之下有点得意忘形的安大叔因为一时失意马上得到了来自李女士的镇压……至于结果嘛,那就不得而知了。 同乎就是同一时间,安然也在问着江杰云同样的问题,“江小云,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江杰云神秘的一笑,然后摇头,“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安然不满意的瞪视,“有没有良心啊江小云,枉费我那么为你提心吊胆,坐立不安!” 474,女人之间的对话 江杰云灌完了醒酒汤,赶紧给女朋友顺毛,一抬头就捏上了安小然的后颈,顺着细密的发根,动作熟练的揉捏起来。 安然这个没出息的,刚才还拽眉瞪眼,梗着脖子,挺着腰标,江杰云刚顺了没两下毛,这位原本瞪得溜圆的眼便不知不觉舒服的眯缝到了一起,四肢松软起来,有如一只被迅速安抚的猫。 不过,该同学的头脑还是很冷静的,过了五六秒便反应了过来,气忿忿的努力瞪大了眼,愤慨的用眼神谴责江杰云这个奸滑的家伙,居然使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妄图软化她的意志,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一把拉过江杰云闲着的那只手,啊呜就是一口,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那不屈的人格,然后气势汹汹的逼供,“说!”一边说还一边故意将某人龇了龇的自己雪白尖利的小虎牙,那意思再明显没有了,说不说?不说就再咬你一口! 江杰云好笑的叹了口气,这丫头虽然总是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气势,可他怎么越瞅她这架势越像猫呢?念头转过,手里继续给她顺毛,“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谈话,你一个女同志,打听它干嘛?” 安然眯眼一笑,哟,小样儿,看不出来,喝了一顿酒的功夫就你从半大小子变男人啦?所以,你们男人的友谊就是喝小酒,背后讲悄悄话讲出来的? “看不出来啊,江小云,你还挺沙文主义的啊。”安然斜睨着江杰云哼哼。 “沙文主义”的罪名有点大,江杰云可不敢就这么轻松的接过来,一不留神让这丫头给扣个帽子,别看戴上去容易,再想摘下来可就难了,君不见当年的左派和右派的想平反有多少艰难吗? “哪里哪里,安小然同志,小的冤枉,有您小人家在,小的哪敢弄什么沙文主义啊。”不想被她送个高帽子的江杰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的真挚可信。 安然哪里吃他这套,该享受他的按摩服务照样享受,但是该打听的依旧要坚定不移的打听,妄想用这点小恩小惠小动作就把她给糊弄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江杰云同志,不要跟我来这套!”安然直接开始叫某人的大号,“说!麻溜儿的!” 接下来的后续也不由得走上了门内夫妻的那条老路,一个严刑逼供,一个负隅顽抗,最后的结果嘛……那也就只有这二位本人知晓了。 就在安国庆和江杰云这番男人之间的对话进行过后的第二天,李彩凤也把安然提溜到面前进行了一番“女人之间的对话”。 她们母女间的这场“女人之间的对话”可就没有头一天安国庆和江杰云爷儿俩的那场“男人间的对话”那么讲究了。用李彩凤的话说,那爷儿俩说什么为了谈话方便,说白了就是馋酒了,有啥事家里不能说,非得跑到外头去。 不仅地点不讲究,就是时间上也随机得很,上午时分的彩票站都属于比较空闲的时段,李彩凤看看没什么事,就上了楼,直接进了安然的房间,母女俩往地台的小桌前一坐,就要开唠。 安然让老妈这急不可待的样儿给弄得有点紧张,为了缓解一下气氛,安然转身去泡了一壶蜂蜜薄荷茶,弄了点小零食端上来,母女俩一人一杯茶,开聊。 其实,这所谓“女人之间的对话”也没有太过正式的东西,说白了,不过就是摊牌那天,有些话当着江杰云的面不好说,不好问,现在母女俩坐到一块儿来谈一谈。 说实在的,李彩凤自从怀疑江杰云看上她家姑娘开始,这心里就憋了满满一肚子的问题,到这会儿都要发酵成陈年老酒了,真有点不问不快的意思,张嘴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就暴雨梨花梨似的,转眼间就把安然给罩了密密实实。 安然看着老妈那副准备一次性拷问个底掉儿的架势头皮就有点发麻,她觉得幸亏老妈她老人家还记得她是自个儿的亲妈,否则大有把当竹筒一样,抓起来大头朝下往出倒豆子的倾向。 默默的抹了一把冷汗,安然灌了一杯水,压了压打颤的小心肝,这才一个一个开始交待问题,在内心里偷偷垂泪——她就知道,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不,还鼓捣出一手分开审问的名堂。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安然还是莫名的有了一种老爸老妈好狡猾的感觉,先是使用宽松策略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分化瓦解,个个击破什么的…… 陷入了疯狂脑补的悲观主义者再度抹了一把冷汗,幸亏以上情形只存在于她的脑补之中,自家老爸老妈的忠厚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反对也不会使用那种曲折宛转的策略,不过,倒是可以记下来,将来对付自家早恋的熊孩子啥的…… 如果李彩凤知道了女儿这会儿心里的所思所想,大概立刻就想把这个不争气的丫头拍翻在地,同时也省了所有问话的程序——就这位这联想力一转眼已经想到她未来孩子的早恋问题上去了,再问两句,没准这死孩子就该计划到孙子辈儿上了,就这死心塌地的德性,还有什么可问的? 幸好李彩凤这会儿并不知道,所以安然还得继续如实作答。 安然倒也没想跟自己的老妈隐藏什么,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与其自己挤牙膏似的被老妈一个接一个问题轻炸得头晕胀,不如干脆从头讲起,如实交代。 除了重生这种匪夷所思,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没法说之外,安然把能说的都对老妈说了,包括自己一开始不同意——虽然这不同意的理由没法合盘托出。 就像她跟江杰云说的那样,她知道老爸老妈在她的问题上,因为爱她,所以,给了她最大的包容和自由,宁愿把所有的担心和压力都放在自己的心里,担在自己的肩上,只愿让她无忧无虑的没有烦恼。 而她也因为爱他们,所以,她希望可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让他们感到安心和放心。尤其在早恋的问题上,父母虽然开明,但心里肯定也是有诸多的顾虑,诸多的担忧,她现在正是想通过自己竭尽所能的坦承,可以让他们为自己少操一点心。 从自己的拒绝开始讲起,接下来是她的动摇和动心,再然后是与夏微的那次谈话……安然不仅按照发生发展的前后顺序把自己一连串的心路历程都细致的讲述了一遍,而且在具体的时间上也没含糊,并且最后还说,“其实江杰云一早就想跟你们说来着,但是我当时觉得心里还挺乱的,一直等到心情稳定适应了一点这才跟你们说的。” 她这种老实供述的态度,不由得让李彩凤甚感满意和放心。在李彩凤看来,在安然这个年纪就早早陷入爱情固然会让家长们感到担忧,但更让家长们感到不放心并不是安然这样的,而那些表面看着挺乖挺独立,却背着大人们在外面做了很多事——包括早恋,因为怕家长的责备而不肯说的孩子,偷偷摸摸的把事都做下来,采取那种能瞒一天是一天,能瞒多久是多久,最后永远都不要告诉家长的孩子。事情没败露之前,家长倒真是挺放心的。而事情一旦败露,一般就是个大的,跟闷雷似的,把家长们毫无准备的炸了个心神俱碎。 此时此刻,李彩凤不禁欣慰于自家姑娘的老实和乖巧,也庆幸她是真的老实和乖巧,而不是那种伪装的老实和乖巧,起码有什么事都知道跟父母打声招呼,坐下来研究,这才是真的懂事的孩子。 当女儿的汇报完毕,换了当妈的说,李彩凤也说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江杰云那小子的不对劲的,一点点的观察,后来又是怎么跟安国庆沟通的,最主要是他们最为担心的那些问题——不像之前摊牌那天,安国庆说得那样的笼统,而是相当的详细,毕竟跟自家姑娘就没有什么好隐晦的了,不用去在乎什么好听不好听的。 说到后来,李彩凤终于找到机会,不住的用指手用力戳着安然的额头,“你说你,你说你啊?真是随了你爸那个木头脑瓜骨,江杰云那小子成天到晚瞅着你两眼都冒绿光,你就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缺心眼的玩意。” 安然让她说得有点脸红,讷讷的捂着被老妈戳得直晃的脑门小声嘀咕,“哎呀,妈呀,哪有那么夸张嘛,什么冒不冒绿光的,你当他是狼啊?” 她不反驳还好点,这一反驳,李彩凤更来劲了,哼一声,“我看他跟狼也差不多了,那两眼的贼光搁二里地外头都能看着,就你这个眼瞎心也盲,啥啥都看不出来。他要是不说,你是不是就准备一直不知道,嗯?” 安然这一回屁也不敢放一个了,不只不敢辩解,就连脑袋也不敢动上一动,只好一个劲的朝老妈干笑,生怕引起母上大人更大的怒气和反弹。 475,心急的外婆 李彩凤也是憋了好长时间,对女儿这个心肝肺经常忘记带在身上的主儿一直攒着一股劲儿,时不时的就在心头翻腾叫嚣着,顶得她脑门直疼,现在终于有机会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奔腾不息的气势,把安然训得抱着一颗脑袋都快低到尘埃里去了,虽然如此抱头,却借她一二三四五个胆子也不敢鼠蹿,只能硬挺挺的直面惨淡现实,心里哭兮兮的琢磨着,这哪叫什么谈话嘛,这就是批斗大会嘛,还是江杰云那厮走运,让老爸给领着去喝了一顿小酒,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如此之悲摧了呢?还亲妈哩,怎地如此狂霸生猛啊! 生猛的亲妈李彩凤女士不断的用狂风暴雨式教育来“爱护浇灌”着安小然同学,直到把她训成一株蔫蔫巴巴,垂头丧气的小白菜才总算是舒出了一直闷在心头的挥之不去,沉重如山的那一团郁气,神清气爽起来。 见此情景,被训得两眼直画圈的安然总算是心里稍稍舒坦了那么一点,能让老妈精神如此焕发,也算是她没白被吼一场,总算是另一种版本的尽孝,也许二十四孝什么的也可以加进这样一条。 用巴掌把自家的笨姑娘劈头盖脸,天罗地网的扇了个痛快,心情分外愉快的李彩凤才喘了口气,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还得给个甜枣尝尝,搂着女儿这个感叹,好象昨天还是那么大一点儿,成天到晚的给你换尿布呢,这一转眼,就知道往家里勾搭小伙子,唉,再一转眼,估计就该给外孙子外孙女换尿布喽…… 可是,说着说着,李彩凤原本温情脉脉地摩挲着女儿后背的手掌,忽然毫无预兆的猛的一拍,差点没把刚刚从水深苦热的批判中恢复了一点精神头,准备在老妈温暖的怀抱里好好肉麻撒娇一番的安然给拍得一阵狂咳,然后她就听到李彩凤女士在那里自顾自的嘀咕,“对了,以后啊,得张罗着踅摸些白色的,吸水好的纯棉布……不能用现在那些止尿裤什么的,一两回还行,时间长了对孩子肯定不好,还是棉布那玩意儿最吸水最舒服了……” 于是,受惊大了的安小然咳得更剧烈了,险些没背过气去,一张水水嫩嫩的脸蛋顿时扭曲得有如在秋风里荡漾的晒干菜。 她觉得自己这个悲观主义者平时脑补得就够厉害的,现在才知道,她这点功力在老妈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她顶多就跟江杰云议论一下未来孩子的性别和教育,以及提前学习一下为人父母的基础知识问题,别的都没敢多想,再看看她老妈,这才叫真霸气,有胆略,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人就都想到攒尿布的问题上去了,堪称高瞻远瞩,放眼未来,却又深入浅出,细致入微,抓大的同时,也绝不会放小。只是您这急于当姥姥的节奏会不会忒也快了点啊!! 但是做一个很有行动和计划能力,思想上比较积极的悲观主义者,安然同学也有她比较开朗活泼的一面,否则真要是完全彻底的满脑灰颓思想,岂不是看到不未来,越想越没有活路了吗?所以,在某些方面,这货却是意外的想得特别的开。 就比如现在,无限纠结的把自己给咳了个半死,张口平复了好一阵的呼吸,又给自己灌下了一大杯蜂蜜薄荷茶的安然望着身旁带着一脸向往的微笑,念念叨叨的开始盘算起“姥姥经”的自家老妈,她突然就乐观起来了。 虽然说母上大人这眼光超前了点儿,思维跳跃了点儿,步伐迅速了点儿,实在是让人有些黑线如发,腰膝酸软,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也未尝不是传递着一种非常向上的信号——李彩凤女士看来对女儿有可能早婚早育的事非常的有心理准备,似乎一点排斥的念头都没有……呃,不仅不排斥,貌似好象比安然本人还要积极。 至于要不要在早恋之后,再来个早婚早育神马的……到目前为止,安然还真没想那么远——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再一次感叹老妈这思想的速度,说到底,无论是在她的性格里,还是在她的脑补能力方面,悲观主义的因子还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的主导,虽然态度坚定,但在心底里却总还是隐藏着一丝不确定,所以真的没办法想得那么具体遥远,或者换一种比较装X,比如冠冕堂皇的说法,结婚和生育的事就顺其自然,一切随缘吧。 然后安然又忽然就不由得感慨上了,想自己上辈在相亲市场上苦哈哈的混到三十来岁,也没把自己推销出去,弄得身心俱疲,这辈子却高中还没毕业就开始早恋,搞不好将来还要早婚早育……这已经不是重生文里那种弥补遗憾的情节段子了,简直就是物极必反的典型。 本来一场应该十分感性温馨另外感人甚至伴随感慨的泪水的女人之间的谈话,因着李彩凤女士急于发泄一肚子的恨铁不成钢和过于超前的脑补,而不得不如同脱疆的野马一般顺着路题的大路一路横冲直撞,最后不可避免的奔上了一个诡异又喜剧的方向。 安然在这边胡思乱想,一个人努力把本来应该由她和老妈共同完成的感慨都给超额感叹了一遍之后,李彩凤那边终于从未来外孙子和外孙女包着尿布的,水水嫩嫩的小屁股脑补到了水水嫩嫩的小脸蛋,“杰云这小子实在是长得好,我闺女模样也不差,将来你俩要是有了孩子,取了你俩相貌上的优点,肯定能长得好,哎哟,那得是多招人稀罕啊!” 虽然觉得老妈脑补的顺序颇为颠倒和神奇,不过,“二十五孝”的老实好女儿安然为了让李彩凤更高兴一点,还是把她和江杰云之前研究的孩子的性别告诉了老妈,您可以省省力气,不用脑补小姑娘了,我们没打算要女孩儿——这话说得,好象生孩子跟上超市买布娃娃似的,想买男的买的,想选女的选女的,比上帝都胜券在握。 安妈妈李女士倒也真对得起她姑娘这牛X的口气,还挺当真事似的探讨了起来,“为啥啊?看不出来,你们俩个儿不大,还挺封建的。女孩儿咋了?我和你爸可没嫌弃过你这个丫头片子!” 说着说着,未来的外孙女还不知道在哪处虚无飘渺的外太空浮沉荡漾呢,这位未来的姥姥先不乐意上了。 于是,安然这个未来不甚着调的妈就开始给这位姥姥讲解起原因来。 李彩凤开始是十分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听着听着,倒也听出点意思来,不管怎样,虽然这外孙子未来的爹妈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但起码还知道理解父母的辛苦,这算难得了。转念再想想,为了将来下一代的茁壮成长,不至于让这对怎么听怎么不像回事的父母给养残了,男孩儿就男孩儿吧,起码男孩儿确实比较禁糟塌,“你爸肯定高兴,这要是个小丫头他就能给顶脑门上,是个小小子可就有人陪他玩了。” 安然干笑,老妈您想得真够周全的,您当我爸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 “你当你爸多大呐?我看他越来越小了,等明儿抱上外孙子肯定更活回去了。”李彩凤一点都不觉着自己说得夸张。 安然只得暗自抹了把冷汗,继续傻乐。 于是,这位心急的未来姥姥就开始顺着男孩儿的思路琢磨起自家外孙子的小模样来,个子一定挺高,毕竟江杰云这小子个儿头就不矮,现在才多大,将来肯定还能长,女儿的个子在女孩儿堆儿里也算是个中上等了。这男的啊,首先得有个个头儿,否则再好的小模样也是白搭,二等残废的料…… 李女士的姥姥经念得十分的开心以及全面,同为脑补党,李彩凤就显然要比安然这个悲观份子开朗多了,在遥想未来的时候,主调总是充满憧憬的,而不是老想着会遇到什么什么样的问题,应该怎样怎样解决。 不过,既然这样,李彩凤也忘了在这番谈话的最后再次强调一回,“你和杰云可不兴乱来,知道吗?”与摊牌那天考虑到江杰云在旁边不同,这一回属于母女之间的悄悄话,当妈的完全没了顾忌,直接开始新一轮教育,“没结婚之前,怎么的都是女的吃亏,别的不说,我告儿你,死丫头,你要是敢把我外孙子给弄成个黑户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折。你这么大了,又搞上对象了,我得好好跟你说说,避孕套那玩意可不牢靠……” 安然哭笑不得,满头黑线的听着老妈这完全是剑走偏峰的青春期性教育。 “……还什么……”好容易这场教育快到告一段落,李女士为了外孙子的户口问题,自认给女儿支了比较靠谱的一招儿,“如果你们俩到时真是实在想那什么……那就早点结婚!” 476,向朋友们通报 虽然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李彩凤一向比较开明,但是在一些观念……比如性观念上,她还是带有那个年龄段的人们普通性,比较保守,因此她的这番被安然暗自戏称为“青春期性教育”的谈话一遇到关键问题,都是比较含糊的一带而过,大部分都是以“那什么”来指代。 但是说到避免让她的外孙子成为黑户的问题措施上,也就是如果想“那什么”,就不如早点结婚,起码很多问题上都有法律来做为保障,李彩凤可就一点都不含糊了,“对了,就怕到时候你们的岁数不够……”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开始喃喃自语着思索对策,“到时候还改户口……看来,到时还得找一找派出所里管这事的人……对了,老来买彩票的那个老王就是派出所里管这事的……嗯,到时托他找找人也行……以后他来买彩票,可以多送他一张,搞搞关系……” 安然觉着自个儿的脑袋转动的速度完全就跟不上老妈脑补的进程,简直比日后房价升得还快——相信她,对于一个即使卖血也要买房,对房价有极大怨念和心结的重生人士来说,她的这种感慨绝对是对母上大人思想奔腾速度的最高赞美,毫无一丝夸张的意思。 别说,真是亲妈,想得真是无比周到,连改户口,走门子的人都想好了……让安然这个当女儿的想不感动都不行,问题是,因着这没影儿的事,让她这份感动的味道实在是有点怪异和哭笑不得。 而且,因为忍不住想“那什么”就早婚的理由实在是有点那个。 不过,对于这一点,安然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李彩凤这个年纪的人观念比较老,对婚前性行为是绝无认可的可能的。但为了“那什么”,就匆忙结婚,对于这一点,安然也并不认同。至于婚前性行为什么……说真的,她还没想那么远……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就这样,这场“女人之间的对话”也好,母女间的悄悄话也好,亦或是针对某缺心眼的家伙的批判训导会也好,最后不得不划上了一个如此与众不同的句号,同时也再次坚定了安然要养男孩儿的决心——自家老妈还是属于很想得开的开明妈妈,还要为她操心到这一步,这要是换她这个爱操心的,那将来还不得把自己纠结死? 一次摊牌,两场谈话,一场相当融洽,一场比较……嗯,那个……不过,总的来说,安然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进行得还算是比较顺利的,超出她的想象,可以进行下一个目标的实行。 这所谓下一目标的实行,也就是乘着这股东风,向几位好友们公布他们早恋消息。之所以选择趁着暑假的时候向大伙透露这个消息,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尽快跟朋友们分享这个……算是好消息吧,还有一点附加的原因就是将来等开学之后,她和江杰云这种秘密恋情也许还要多多借助朋友们帮忙打些掩护。 她从没想过要对好友们在这个问题上有所隐瞒,这虽然说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好事,但也属于十分正常的事,没必要对自己的好友还遮遮掩掩。 她的这一提议,得到了江杰云的大力支持,按照这位爷的想法,如果不是碍于现实环境,他其实特别想把自己荣升某人男友的好消息发布的人尽皆知,特别是要让那些现在和未来都有可能心存不轨的家伙们明白这样一个美丽的事实——安小然同学可是名花有主的!可惜,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 不过,某奸商这人从来不是个死心眼,不会让自己没完没了地陷入到对那些注定无法实现的幻想的纠结之中,条条大路通罗马,想要完成守护的方式不只一个,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对他这种转转眼珠就是一条坏主意的家伙来说,在对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上表示遗憾纯粹浪费时间。 既然众所周知目前是达不到了,那么在小范围内的公布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了。倒不是说他们的这几位好友中有人对安然“包藏祸心”,而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也就多了一双眼睛,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知道他们关系的知情者们必然会传递给他,这样一来,起码在现阶段,就等于在安然的周围布下了一道坚固的防护网线,大部分的飞虫都难以逃过这层防护网。 至于怎样让这道防护网发挥它应有的效用,早就在该奸商的心里装着了。 如果他的这点小心眼被安然知道,只怕要立刻吐糟说他有被害妄想症,这种问题换她来担心还差不多,他这简直有等着盼着见情敌的倾向,纯闲的。 向朋友们公布消息,就不需要摊牌时那么紧张慎重了,完全是一种轻松随意的态度,找了一天,大家都比较空闲的日子,一起聚在安然家里,几样受欢迎的小零食,几种消暑的饮料,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时光,顺便沟通一点朋友间的好消息,如此而已。 起码安然想得相当的简单。 可事实上,朋友们的反应却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轻描淡写,接受迅速。 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或者说,在理论上还不知道的,有周芳华,郑晓,吴泽荣和楚飞飞四个。 当安然和江杰云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好一会儿房间里是静悄悄的,之前小聚会所带来的欢乐轻快的气氛在倾刻之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合迷茫、困惑和诧异的沉默。 安然说那番话的时候,本来是带着玩笑的口吻,她以为迎来的大概会是朋友们的尖叫——比如周芳华,或是大大咧咧的调侃——比如郑晓,亦或是不知东南西北的疑惑——比如吴泽荣。 至于楚飞飞,一个天生的信息收集癖患者,江湖百晓生样的人物,自从加入江杰云他们的创业团队后,更是在八卦专业上一日千里的进步神速。以江杰云那种毫无掩饰的行为来看,想逃过楚姑娘那双雷达一样的眼睛,是绝对无可能的。所以,在安然看来,楚飞飞大概是一早就知道了,有可能比所有人都要早,甚至早于江杰云本人,以及拥有一双利眼的母上大人。 由于一些朋友们所不知道的情感创伤,让她对这份处于萌芽状态的恋情保持沉默,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态并不正确,却又无法对感情表示信任,所以,干脆采取一种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只是保持一种紧密旁观的姿态,不断的观察,不断的担心,不断的保持着一种焦灼的关注。 果然,此时,楚姑娘听到这个消息时,表现得波澜不惊,厚厚的眼镜片和长长的留海让她素来沉静的表情更加以让人看出情绪的变化,照例现出听到类似事情时那种若有所思的样子。 安然猜想了一番,事实上也就只猜中了这一个,其余的三个她一个也没猜中。 想像中会尖声表示惊讶的周芳华第一反应却是深切的担忧,回过神来,立刻拉住安然,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的询问,“这事安叔和安婶都知道吗?” 小周姑娘此时的反应虽然可以说出乎安然的意料之外,却也是在情理之中,她立刻痛快的点头,“知道了,前几天我和江杰云一起跟他们说的。” 看得出来,上一次情书事情给周芳华留下的印迹比所有人想像得要多得多,起码安然就是这样认为的。 在她看来,周叔在后续问题的处理上十分理智,聪明,几乎都可以称得上一声狡猾了,很好向大家展示了一个养驴专业户的专业风范,将一切都解决得那么的漂亮,似乎不仅解决家里母女两人的危机,也顺便给女儿的好友们上了一堂青春期怎样正确对待早恋的知识讲作,最妙的是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亲切含蓄,接受得无比顺利。 然而,人的心理总复超出想像的复杂。 小周姑娘看起来是个性格开朗活泼,趋于外向的性格,在一般的认识中,这样的人善于处理情绪,喜欢交际,好友众多,情感外露,喜怒哀乐都表里如一,长于沟通,热爱倾诉,有什么心事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朋友充当垃圾桶,不会隐藏心事。 可是,有些事有些影响发生过就会有痕迹和积淀,有时甚至连本人也没有意识到这些情绪的累积和产生,只有在引发条件出现的时候,当事人才发现,原来这些事对我产生的影响和伤害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大得多。 就像现在,让小周姑娘这个一向热情的丫头没有在第一时间朝安然扑过去尖叫笑闹的,是情书事件留给她的那些难以忘怀的印象,是周妈妈在第一时间的激烈反应,这也直接导致她得知消息的一刻心头最先涌上来的是对朋友们深深的忧虑和对安国庆李彩凤反应的惊惧。 477,让人惊讶的吴泽荣 “没事,别担心,我爸我妈都同意了,只是让我们自己处理好就可以了。”安然拍拍小周姑娘的后背,轻声安抚着她。 这下安然终于“如愿”地听到了周芳华同学的尖叫,她瞪大了眼,“什么?同意了?!”紧接着还没等安然点头,她便自顾自的否认上了,飞快而用力的摇着头,其力度之大,频率之快,让人忍不住替她的“项上人头”感到担忧,“不可能!一定是我听错了!”她又开始用力的点头,“对,一定是我听错了!”垂下眼,喃喃自语的自我肯定,“怎么可能同意呢!”可是说着说着,她又忽的瞪向安然,两手抓住她的双肩,好象经历了这九转十八弯的接受过程,她才终于明白了安然话里的真正含意,又开始尖叫起来,“真的同意啦?!” 安然揉着自己几乎被这丫头吼聋的耳朵,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周芳华一眨不眨的又瞅了安然几秒,似乎是在做最后的确定,而在这几秒时,安然为了安这丫头的心,只好不断的朝她点头,跟只磕头虫似的。 幸好几秒之后,小周姑娘一手捂住脑门,一下子把自己放倒在地台柔软的靠垫堆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小声嘀咕,“吓死人了,臭安然,江杰云,你们俩个下回再弄这种事可不可以事先打个招呼,给点心理准备啊?心脏都快叫你们给吓骤停了……我得缓缓,先喘口气……你等我回过神来的,臭安然,你等我回过神来的,这笔账非好好算算不可!” 她捂着脑门,安然也捂脑门苦笑,听听,都把自己给放平了,还不忘了信誓旦旦的要找她算帐呢,看来,等她恢复过来,自己可真有的好受了。 一直到周芳华卧倒了,安然才有精力去看另外几位朋友的反应,当她把目光落在郑晓的脸上时,得到了一个微笑的回应,“恭喜。” 安然回她一个冏冏有神的表情,呻吟了一声,“拜托,别说得好象我给你送红色炸弹,让你送红包似的。” 郑晓朝安然做了个鬼脸。 安然也没再说什么,朋友这些年,郑晓这格外简洁平静到有些反常的反应,也让她明白,这姑娘只怕对这件事也有自己的看法,大概是碍于场合,不好当众说出来而已。 虽然说大伙混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彼此间都能称得一句好友,但是其中毕竟还是有亲疏远近,比如,郑晓虽然跟江杰云他们几个男生玩得也不错,但真要说到亲近,还是要算安然和周芳华,其次是吴泽荣,因为这三个人,她才会最终走入这个朋友圈,在心理上,自然是更加的亲切。说到底,这姑娘的性格里有一点可爱的固执。 还没等安然想得更多,就听到吴泽荣如梦初醒一般的一声轻呼,“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小胖这个技术宅平时喜欢跟吴泽荣这个书呆宅混在一起,一见他这样,就笑嘻嘻的揽住他的肩膀,起哄着闹他,“诶,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书虫子,快给哥说说。” 吴泽荣眨了眨,还真就开始挺认真的说起来了,“就是我一直觉着杰云对安然的态度跟我们不太一样……”他偏着头,一边努力回忆着一边思索着慢慢说道,“……具体的……我形容不太出来……但是就是不一样……”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朝赵真旭微笑,为他那贫乏的表达能力而感到有些羞愧,只能笼统的定下最后的结论,“反正就是不一样。”他顿了顿,抬眼瞅了瞅安然,又望了望江杰云,在他们之间打量了几个来回,脸上眼底都是真心欢喜的笑意,“这可真好!” 小吴同学没出现安然想象中的迷惑,不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也几乎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不过,虽然吴泽荣的反应有些超出想象,但他这副为他们感到高兴的模样还是让安然开心的轻笑,“谢谢。” 吴泽荣也笑着朝她用力点头,又看了看江杰云,“加油!” 江杰云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说来有趣,在一众朋友中,本来安然以为是最出离状况的小吴同学,现在看起来反而是对恋情接受度最高,也最常规的一个。 这倒不能怨安然凭空揣测,而这位同学长年游离在红尘之外,经年累月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实在是不食人间烟火了一点。 现在这个书呆子突然说,他一早就觉得不对劲,不由得就让熟悉他的朋友们感到好奇和有趣了。 公鸡兄十分感兴趣的搂住他的肩膀,“来来,泽荣好兄弟,快给咱们说说,你是……嘿嘿……”他朝吴泽荣暧昧的挤挤眼,一脸坏笑,“从什么时候看出来老大对我们安妹妹有那个意思的,嗯?” 吴泽荣可像这只死要钱的铁公鸡,一肚子猥琐的花花肠子,人家书虫同学虽然因为属性的缘故,时常表现得有点呆气,但绝对是实打实的厚道,任凭姜成卓在那里咋咋呼呼的一番胡天海地的忽悠,人家就是不说,只是一个劲的朝他好脾气的笑,你有千言万语,我只微笑以对,弄得空有满嘴胡话,一肚子鬼主意的公鸡兄也让他给笑得没了脾气,只能没好气的揽着他的肩一通摇晃,“笑笑笑,你小子就知道笑,倒是说话嘛,真是……太不够哥们儿意思你了!” 结果,人吴泽荣依旧对他露出一脸让他郁闷的诚挚笑容。 安然和江杰云明白吴泽荣的好意,知道他是怕他们会觉得尴尬。 不过,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他是有点多虑了。 先不说江杰云这货的身体上压根就没脸皮这一组成部分的存在,字典里更录入没有“尴尬”这一词条,就是安然其实也并不在乎一般的调侃,毕竟她的心理年龄也老大一把,在这种事上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还见过猪肉,跟表面年龄所代表的羞涩纯情少女在脸皮这一物件上,还是很有质的区别的。 所以,感动归感动,这二位其实也挺想知道,他们的这位平时书呆气十足的好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江杰云和安然的感情变化的。 既然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吴泽荣便也不需要再替他们隐瞒什么了,也就不用继续受好奇心浓重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个默契十足的联手逼供,就连郑晓和楚飞飞也跟在一旁笑着起哄,幸好,小周姑娘目前由于惊吓太过,正在处于恢复元气的阶段,否则更有得他受。 “……也没太长时间吧……”小吴同学仰头思索着,“嗯……大概也就是在……对,在年前出事的时候,卓子和小胖不是都回家了吗?杰云那边人手有点紧张,我们一起去帮忙……”吴泽荣生性严谨,又重复的想了一下,这才肯定的点了下头,“对,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这下这群朋友,尤其是对自己的感情发展知之甚详的江杰云和安然是真的感到震惊了,一个个都不由得瞪大了眼,像是打量一个突然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陌生人一般瞪视吴泽荣。 一时间,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其诡异的程度甚至比之前江杰云和安然宣布两人早恋的消息还要来得深重。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审视着这个总是两耳不闻身边,一心只是啃纸头的书虫子,难以想象这个家伙居然只是仅次于人形搜索雷达楚飞飞之后便察觉到了那时还处于相当朦胧阶段的感情,比江杰云本人还要早上许多,更别提安然这个被自家老娘形容为“死脑瓜骨”的家伙了。 这鼻梁上架着小眼镜的家伙到底是真近视还是假近视? 这个成天把自己埋在书堆里,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源源不断的往外冒“书卷气”的家伙到底是真呆还是装呆? 这个坐在那一脸无辜,不断的眨着眼睛茫然四顾的家伙到底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吴泽荣?难道是被外星人入侵大脑了?还是被穿越重生了? …… 怀疑吴泽荣重生的人,不用问,只有安然一个,怀疑他被火星人攻占大脑的倒是有好几个。 “你们……瞅什么呢?”吴泽荣看着一个个好友好像突然间被野牛上身似的,瞪着他跟瞪斗牛士似的,一双双的眼睛愣是比平时大了两圈不止,看得他心里这个发毛,不自然的扶了好几下眼镜,回视着周遭那些或是兴致勃勃,或是迷惑费解,但无一不是恨不得把他摊到显微镜下仔细观察的目光,“你们干嘛?看着怎么这么瘆得慌呢?” 也不知道是时间到了,元气迅速回恢,还是双重的震惊所带来双重刺激,在负负得正之下让小周姑娘再度精神饱满,浑身洋溢着充沛的热情,她朝吴泽荣嘻嘻一笑,“唉呀,不要害怕嘛,小吴同学,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询问一下,嘿嘿~” 于是,小吴同学觉得他更害怕了! 478,天然黑的小吴同学 吴泽荣苦逼了一张小脸,特别纯良特别无辜的望着几位好友,看得人简直都有点不忍心再问这孩子什么了。 不过,在场的几位中,不忍心的大概也只有安然这个比较厚道的人了,剩下的几位可是兴致高昂得很,个个都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脸上的表情之“邪恶”已经直追当年逼迫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供出八路军下落的日本鬼子了。 吴泽荣这副逆来顺受,可怜巴巴的模样根本激不起这些“日本鬼子”的半点同情和怜悯,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更增添了他们“施虐”的乐趣。比如最让吴泽荣感觉头疼的小周姑娘,这会儿完全不复之前一听说安然早恋时那种条件反射的紧张和忧虑,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活泼明亮的光彩,显得格外的漂亮,小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盛夏午后的阳光还火热灿烂好几倍,更衬得小吴同学一脸苍白,有如一朵即将遭受暴风雨疯狂肆虐的苦情小白花。 “首先是问题一,”小周姑娘自动自觉的担当起主审官的角色,她也一向比较善长这个——当然,这是指在好友们中间,这丫头撒娇耍赖的难缠程度在这几人中间是绝对的首屈一指,偏偏她的个性又讨人喜欢,朋友们也都吃她这套。“你是怎么看出来,小吴同学,请如实回答。” 吴泽荣推了推眼镜,有些无奈,不过,迫于小周姑娘那“不要给我打马虎眼,不要意图随便找个答案来糊弄我,也不要妄想逃避问题”的眼神,只得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但很遗憾,他说出来的回答注定是不合格的,“……其实,我也说不大上来……”说完这话,小吴同学特抱歉的望向小周姑娘,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回答不能令她满意,但是没办法,他已经尽力了,请看他真诚的眼神。 小周姑娘听到这个回答果然非常不满,极其不满,不只她不满,在场的,除了吴泽荣本人,只怕没一个对他这连含糊的标准都够不上的,根本称不上回答的回答感到满意的。 可是,瞅着他那双既使透过眼镜片也依然显得清澈无比,纯真无辜的小眼神,众人的心情顿时郁闷了,面孔也扭曲了。 如果刚才的回答从他们中任何一位的口中说出来,小周姑娘和其他人没有一个会答应的,必须是要群起而攻之的,听听,你说的那叫什么回答?不知道,说不大上来?没见过这么敷衍人的。 可是这样的话轮到小吴同学说出来,偏偏就是这样的合理,听着就是这样的让人深信不疑,而且无可奈何。 虽然答案听着不靠谱,可是你却知道他说的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你能拿他怎么着? 答案是没招儿! 这才是最让人感到绝望的。 小周姑娘瞪着她那双老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吴泽荣瞅了好半天,一张小脸憋闷得都快近乎狰狞了,一边细细的磨着牙齿一边飞速的转动着她那伶俐的脑袋瓜,想着该拿这家伙怎么办?是给他点厉害尝尝,让他好看?还是改用怀柔政策,因势利导? 然而,多年的相处和了解无一不告诉小周姑娘,无论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对小吴同学这只书虫子来说,都半点不起作用,他现在说的,就是他全部能说的,你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想透了这一点,小周姑娘就像是一只被突然间放了气的气球,从最开始的精神饱满,飘然美好,一下子迅速蔫巴了下来,几乎都可以听到那“噗”的一声长长的漏气声,再度没精打彩把自己丢进那一堆软乎乎的彩色靠垫里,跟着劳累过度的小马驹似的,响亮的喷了一口气。 这下被她轻易放过的吴泽荣反而大感诧异和不适应了,奇怪地瞅她好几眼,才迟疑着发问,“你不问啦?” 小周姑娘没好气兼有气无力的暴粗口,同时也十分不文雅,但却是切切实实地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问个屁?你这家伙,问了也是白问,我还问个屁!” “哦。” 小吴同学听到这个回答,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又为自己的表现有点不好意思,抱歉的朝周芳华笑了笑,却得到了小周姑娘一个痛快的白眼,因为在芳华同学此时看来,这厮的笑意别有一种平静狡黠的味道。 真的,她有时特别怀疑这家伙整个一个扮猪吃老虎,平时呆头呆脑的不食人间烟火,绝对的天然无公害,可每次当他一抽风,却总是非同一般的犀利,最可怕的是他的抽风完全没有规律可循,完全的天马行空,想起来就抽,想不起来就不抽,高兴的时候,可以抽上一周,不高兴一年都不抽一回。 作为一个正常人,小周姑娘表示,她实在没有力气去跟这种变态计较,所以,她决定,她才不要跟死变态一般见识,哼! 她这边正腹诽着,她口中的死变态小吴同学就又抽了起来,他挠了挠头发,自言自语的纳闷着,“诶……那个,我们在这里不是要为了谈杰云和安然的事吗?” 对啊! 小周姑娘这才发现,他们好象跑题了,而且貌似还跑得挺遥远的,她一个劲追着追着逼问吴泽荣这个书呆子干嘛,就算问出来他凭着什么蛛丝马迹的看出江杰云对安然的态度有所变化,又有什么意义嘛。他又不是今天的男女主角,搞错重点了! 再次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盘问目标,刚才还一副三四天没浇过水的蔫巴小白菜样垂头丧气的小周姑娘不过转眼间又是一副水灵灵的青翠支楞样儿,迎天招展着她的勃勃生机,朝着安然扑了过去,“安然,我晚上要留下来,跟你睡,我要吃好吃的!” 这姑娘老实不客气的一句话把饮食和住宿问题都给决定了,直接要求某人提供“陪吃、陪聊,陪睡”的一条龙三陪服务。 这下就连安然也觉得抽起来的小吴同学简直是个本领高超的天然黑了,不过一句话就轻轻松松的祸水东引,把火烧到了她的身上。 不过,对于小周姑娘的盘问,她倒是也早有准备,于是,痛快的点头同意——就是想拒绝也不行,并转头去看楚飞飞和郑晓,“你们俩呢?要不要今晚干脆也留下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楚飞飞和郑晓对视一眼,然后由郑晓代表发表,楚飞飞今天是似乎是打定主意沉默到底了。 郑晓扬眼一笑,戏谑的望着安然,“想一起集中把我们打发了?” 安然也来那个婉约含蓄的,跟这三丫头玩那套是玩不起的,直接点头,坦然的说,“是呀,就是想把你们集中起来,一次性的解决掉。” 郑晓故意笑得慢条斯理,朝她慢悠悠的摇摇手指,再慢吞吞的说道,“NO,NO,NO,安然同学,你想得太简单,太便宜,我们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松的如愿呢?” 她就知道! 这仨坏丫头难得有这样正大光明憋着坏主意的机会,是绝不会让她简单过关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有时候,纯种吃货这种生物还是挺省心的,只要给点吃的,就特别容易打发,比如姜成卓和赵真旭。 而像郑晓这种非纯种生物就比较麻烦喽。 “那请问郑女侠,飞飞姑娘,您二位到底意欲如何?”安然认命的问,希望这种关于恋情的盘问这辈子只此一回,再来几次,别说她的感情和心灵受伤,就单是应付这仨丫头都够她累的。 “当然是一个一个来呗。”郑晓笑眯眯的,一手搂住安然的肩膀,另一只手轻佻的勾住她的下巴,“不要着急,小美人儿,朕保证,很快就会临幸你滴,今晚先让给周芳华同志吧。”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旁边响起了特别有力地咳嗽声,显然什么“小美人儿”,什么“临幸”之类的流氓用词让今天一直安分守己,正经严肃的装成壁花某位流氓人士听着有点逆耳的不舒服,对这于一个姑娘家家的,偏偏满嘴抢别人的流氓专用词汇的郑晓同学表达着他的不满。 郑晓可不吃他这一套,直接跟没听着似的,故意偏过头,在安然的嫩滑小脸蛋上重重的啃了两口,末了还意犹未尽似的又摸了两把,这才懒洋洋的斜睨了江杰云一眼,用实际行动传达着嚣张的意思,怎么着吧?我就调戏了。 江杰云自悔失策,对这个男孩子气十足的姑娘显然用错了策略,还能怎么着,好男不跟女斗呗,只能调转眼神,朝自己的女朋友传送他闪闪动人,我见犹怜的小眼神,求安慰。 安然摸了摸着被啃得有点疼的腮帮子,觉得自个儿怎么被抢两条小狗争抢的肉包子似的,果断的无视了男盆友投递过来的撒娇信号,撒什么撒娇,还嫌不够乱吗? 安大厨下定决心,晚上一定要多吃一点,否则真没精力应对小魔女周芳华的逼供,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479,小周姑娘关注的重点 当小周姑娘跟只耀武扬威的小螃蟹似的,抱着枕头坐在安然的床头,龇着尖利雪白的小虎牙露出寒光闪闪的笑容时,安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怕今晚这关可是难过喽,她拍拍自己依旧胀鼓鼓的肚子,多少觉得心里有点儿底了——人是铁,饭是钢,面对周芳华同学的残酷逼供,她就是需要一种铁钢般的意识和神经。 如同与李彩凤的那场“女人之间的对话”一样,在这场“女孩之间的对话”中,安然很有眼色不用小周姑娘上手段,自己积极主动的先招了,即把能讲的都讲了,不能讲的一点也没讲,但很好的掩盖了。 在这场谈话之前,安然其实比较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把内心的一些想法说给周芳华听。 她担心自己和江杰云这次早恋怕是会给朋友们带来很大的影响,本来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以前因为环境和老师家长们的严防死守,让他们在这方面没有开窍,几乎不往这方面想,现在有了他们俩的例子在,只怕会真的开始对感情好奇,也许还会想有所尝试。 也就是说,从思想到行为,都会给朋友们带来一些或多或少的转变。 这样的转变结果是好是坏,安然有些说不准。 对于早恋,安然的感觉也比较复杂。 她既带有李彩凤和一般家长老师一样的顾虑,怕这个年纪的孩子处理不好感情与学习的关系,对感情的态度不够成熟,会影响学习,也会在感情上受到伤害。 但同时,作为一个剩女,她又觉得,感情这种事,有一定的经历并不见得是坏事。很少有人生来就能在感情问题不上犯错误,人总是在错误中不断的积累经验,失败是成功之母并不是只说得装X的。事业如此,感情也是如此。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幸运的一开始就找到对的那个人,多尝试一下,有一定的经验和成熟度,有时反而是好事。就像她上辈子那样,念书的时候白纸一张,出了社会,到了年纪,家长和周遭的人都认为她已经到了婚龄,于是毫无经验的匆忙上阵,说起来可悲,别说谈恋爱,她连怎么更好的与男人相处都不懂。 在中国现有的环境下,很多被家长老师们严防死守的少男少女,只怕并不是孤立的特例。在相亲的道路上手足无措,或者在社会和家庭的压力下稀里糊涂的匆忙走入婚姻,或者就像她一样,一直剩下去。 犹豫良久之后,安然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坦然相告,她不能仗着自己心理年龄一大把,就把周芳华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傻瓜——虽然她在人小周姑娘这个年纪的时候,确实是小傻瓜。她应该相信自己的朋友,能够做出最好的判断。 再说,就算有所偏差,她这个朋友当然不会就在一旁白白看着,无所作为。 只是这样一来,如果将来周婶要是知道,怕是要气得够呛吧? 小周姑娘一个花季少女自然和李彩凤这个当妈的关注点有所不同。 与李彩凤女士那关注全局,投眼长远的战略思想严重不同,周芳华同学更注重那些细节,尤其是那些黏黏乎乎的细节,安然刚讲了个开头,就听小周姑娘十分不满在她耳朵边上叫嚷着,“停,停,停!” 安然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用目光询问,干嘛?什么意思?她可不敢猜想着小周姑娘会对她的恋情突然失去了兴趣,那时做梦梦不到的好事。 “你的态度相当有问题,安然同学!”小周姑娘的语气充满谴责,鼓着脸,单手掐腰,手指都快点上了安然的鼻尖。 安然无辜给她看,她比窦娥姐姐学冤好吗?天地良心,她的态度从来就没这么老实过。 小周姑娘深感自己正面对是一头傻乎乎的牛和一块烂得掉渣的木头,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领悟力呢?还是说某人在故意装傻? 某人表示,她是真傻。 周芳华这会儿顾不上计较跟吴泽荣同属变态队伍的安然是真傻,还是装傻了,干脆利落的直接指示,“细节,臭安然,我要听细节!” 安然回她一脸懵懂,啥细节?难道她做一个外号叫小老太太的人,在叙述上还不够磨叽?难道小周姑娘这是直接让她变唐僧?还是大话西游版的? 小周姑娘是个痛快人,也是个机灵人,见这头叫“安然”的牛如此缺乏沟通能力,指望她主动要求进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于是,她改变策略,开始实行更简单的,更易于操作,也更符合她风格的方法——逼供! 然后,安然也就自然而然的知道小周姑娘口中的所谓细节到底为何? 周芳华同学所谓的细节,跟安然认为的细节出入甚大,概括的说就是她们关注点根本不一样。详细一点的说就是小周姑娘目前对安然的心路历程,纠结过程兴趣不是特别的大,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些黏黏乎乎的细节,越黏乎,她就越感兴趣。 比如,安然讲着江杰云的初次告白,作为一个比较内向的人,她在叙述的时候很自然的就略过江杰云那特独的,行动派的告白方式。 可在叙述过程中,想略掉一处情节容易,想略掉多处不甚关键的情节也容易,但想略掉多处关键情节就难了,小周姑娘敏锐着呢,想对她有所隐瞒可不那么容易。 周芳华立刻就发现安然意图蒙混,含糊其词的不老实行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威胁性的一龇,“臭安然,你放老实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党的政策,你滴明白?” 安然对这丫头嘴里党派的具体名称十分存疑,百分百不是共、产、党,从这位小姑奶奶的口吻和态度看,更像日本的三口组。 想让安然就这样轻易就范也是不太可能的,虽然她也知道,在经过小周姑娘的一番逼迫后,她最后也得多少说一些她所感兴趣的细节,但是一上来就老实交代,只怕这个小丫头会采取得寸进尺的策略,所以,讨价还价的过程是必须的。安然可没打算对周芳华这个小八婆合盘托出。 当然,小周姑娘自认她也不是那么失理滴人,所以,她只是想在合理的,守礼的范围内,尽可能的多知道一些。 但是这多一些,到底要多多少,具体又多在什么地方就很有学问了。 就这样,安然和周芳华两人打起了攻防战。 小周姑娘使出她各种看家的逼供手段,十八般武艺轮流上演,各种方式变化莫测,演练得纯熟无比。 安然呢,多年以来,在应对周芳华同学的逼供上也有了一套熟练的应对措施,什么时候咬牙硬挺,什么时候服软装熊,也是成竹在胸。 不过,到底是小周姑娘技高一筹,安然在一再被她收拾得浑身发软,乖乖躺平后,不得不松开咬紧牙关,吐吐吞吞的说着她所感兴趣的细节,也就是那些黏黏乎乎……嗯,情侣间的亲密行为。 “嘿嘿,看不出来,安然同学,你们俩还真挺那个啊~”小周姑娘笑得贼兮兮的,一脸的心满意足,眉飞色舞,荣光焕发的荡漾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开始早恋的是这位此时显得格外漂亮的小姑娘呢。 再看那位真正陷入早恋的货,早已被身边那位漂亮小姑娘给搓磨蹂躏得可怜兮兮,蔫蔫巴巴,小脸发黄,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眼瞅着就要断气的节奏。 芳华同学可不吃她这套,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反而一脸坏笑的说着风凉话,“不要朝我露出这么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我明白滴告诉你,臭安然,没用滴。嘿嘿,我是不会手下留情哒。不过,你得领我的情,臭安然,我之所以这么狠下心肠对你辣手摧花,就是为了明天早上让江杰云好好的疼爱怜惜你这朵娇花,我这是在为你们俩制造机会和情趣。”她说着,将双手交握在下巴下方,摆出一副少女祈祷状,半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自我感叹着,“啊,我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啊~”她老实不客气望向安然,求表扬,“快来感谢我吧,小安妹妹~” 安然死气沉沉的撇了她一眼,这孩子越来越不学好了,你看看这无耻的行为,再看看这流氓的腔调,哪还有当初那个可爱单纯的周芳华的影子哟。 安然表示很惆怅。 就在这种逼供与反逼供,讨价与还价的反复进攻防守的折腾中,等到小周姑娘把她想盘问的,能盘问的都盘问完毕,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 然而,这场“女孩儿之间的谈话”距离真正结束还有颇为遥远的一段距离。 安然看着兴致不减反增的小周姑娘那双闪亮的大眼睛,揉了揉发胀的脑门,苦笑着举手申请中场休息,“请问周芳华同学,你饿了没?我现在做宵夜好不好?咱们吃完再谈呗?” 小周姑娘很有气势的小手一摆,慨然同意,“嗯,准了~” 480,小周姑娘的亲疏远近 吃过宵夜,精力指数直线上升的小周姑娘又开始了对直打饱嗝的某人的新一轮盘问,不,应该说这场对话进行到了一个新的程序,控诉的程序。 小周姑娘嘴巴撅得高高的,捉住安然的肩膀,老大不乐意的在她的耳朵边上嚷嚷着数落她的罪状,“臭安然,坏安然,你个没良心的死安然,你说说你,不感到羞愧吗?不觉得脸红吗?” 安然皮皮地压下一个饱嗝,心说,羞愧和脸红目前还没感到,就是觉得有点撑。 小周姑娘多有眼色,一瞧就晓得这货那不疼不痒的德性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立刻做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来,“臭安然,坏安然,没良心的死安然,我什么事都跟你说,都跟你商量,再看看你呢,这么大的事,你事先一点口风都不朝我透,还是好朋友呢?就你这样的吗?伤心死了!” 本来周芳华就是奔着撒娇耍赖去的,可是说着说着小姑娘还真的委屈上了,原本的两分委屈瞬间上升为八分,眼圈都快红了。 安然被她说得有点愧疚,小周姑娘的理挑得十分对头,但她却对此无可奈何,别的事,比如对将来就读的专业,就业方向的选择,这些她都可以拿出来跟好友讨论,但只有在这次选择是否接受江杰云的感情的问题上,她无法做到这一点。 原因很简单,重生前的情感问题是她真正纠结的所在,但那是她永远无法对任何人说出的秘密,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一样。 现在面对小周姑娘委屈的质问,她也只能承认错误,努力安抚,表示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一定第一时间跟她研究,向她需要求帮助。并且解释说,她那会儿是拒绝了江杰云的,考虑到他的心情,她也没准备把这事跟别人说,毕竟感情是挺私人的事。后来,当她心里开始产生动摇的时候,她的状态和心情很混乱,就算是找别人研究探讨,都不知该如何说起。便想自己先理理清楚,再向别人咨询意见。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善于采纳别人的意见。”某人老大不要脸的给自己的厚脸皮上贴金。 “嗯?”可惜她面对的是她的多年好友,这个好友斜了大眼,从鼻子里哼出长长的质疑嘲讽的音调,提示她,甭说那些虚的,你以为我听不出来? “好吧,是耳根子比较软。”安然摸摸鼻子老实招认,“所以,特别容易被别人的意见所影响,因此,我必须先自己想清楚,起码心里有了大概的方向,才能跟别人研究,否则哪怕得出结论,但那也并不我的初衷。”她真诚的看向周芳华,“我这么说,你理解吧?” 小周姑娘通情达理的痛快点头,安然继续自己的解释。 然后还没等她想清楚,恰好就有了与夏老师的那次谈话。夏微的话带给她很多启示,她把那些话专心的想清楚之后,就做了决定。 “我总得先让男主角知道嘛~”安然轻声细语的解释着,继续给小周姑娘顺毛。 两人的恋情刚刚开始,乍然转变关系,都有些不太习惯,所以她就着先稳定稳定,再跟朋友们谈,而且主要还要担心跟老爸老妈摊牌的问题。 本来小周姑娘已经快被她说服了,心里真实的委屈不过就是两分而已,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感情本来就是私人的问题,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便于随意插手,只要在好友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即可。 不过,当她听到这里的时候,又适时的表达了她的不满,“看在你的悔过态度还算诚恳的份儿上,别的事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小周姑娘用下巴对着安然,一副宽大为怀的傲娇模样,“但是!”她重重的强调,“你们准备向安叔和安婶摊牌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事先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可以帮帮忙啊!” 对于这一点,安然却是真的感到有些抱歉。 “对不起,这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她说。 恋情确定,她最忧心的便是父母对待这件事的态度问题,所有的精力和想法都集中在那一处,也因此便把朋友们给忽略了。 另一方面,她在潜意识里还是有些摆脱不了成年人的习惯性思维,更习惯于自己独立解决问题,一意孤行的只想着把最好的结果呈现给朋友们看,而不是第一时间的寻求帮助,却在无意中忽略了朋友的感受。友谊固然要分享欢乐,同时,也要分享困难和痛苦。这不是一种刻意分享,但也不用像她这样瞒得密不透风。 小周姑娘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好孩子,一句道歉就让她满足,作为一个经历过情书事件那种惊涛骇浪的当事人,太明白安然对父母反应的惊惶和担忧了。以安然那特爱紧张又婆婆妈妈的性格,只怕连恋爱的甜蜜都没怎么享受着,就一心担心着这最关键的摊牌事件,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然而,下一秒,周芳华立刻又怒气腾腾上了,气鼓鼓的瞪大眼,“对了,我想起来了!” 安然让她这一惊一乍的给吓了一跳,防备万分地看着这丫头那怒火高涨的模样,抱着自己吃撑的肚子不着痕迹的往安全距离撤退,小心翼翼的问,“请问周芳华同学,您又想起什么了?” 小周姑娘一双被怒火点亮的漂亮大眼雷霆万钧的瞪向安然,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挤着回答,“我想起来一个问题?” 安然在周芳华的瞪视下,小心肝不争气的直抽抽,心说,小姐诶,您怎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这么挤一句一挤一句的,未免也太悬念迭起,惊险刺激了,小的灵魂都跟着起伏不定了,不带这么吊人味口的。腹诽是腹诽,但碍于小周姑娘的淫威,某人还是特没出息,特狗腿的做好捧哏工作,“请问小周姑娘,你到底想起啥问题了,”您能一次性的,痛快的说完吗? “我问你,姜成卓是不是对你和杰云的事早就知道了?” 听听,已经开始喊起公鸡兄的大号了,而且,眼见着小周姑娘激动的两手掐腰,熟悉她的个性和习惯的安然知道,这丫头这是真生气了,完全不是之前撒娇耍赖的风格。 “是,他对江小云的狼子野心比我知道的还早呢。”安然毫不犹豫在将祸水东引的同时还特不厚道的往小周姑娘的心头怒火之上再添上一抱干柴,浇上几勺热油,将狗汉奸的行事做派执行了个彻底,出卖陷害得那样的流畅自然。 对不起了,公鸡兄,为了世界的和平,内部的团结,小女子就只能牺牲你来堵炮口了,想必那么仗义且贪吃外加身强力壮,舌灿莲花的你,是不会介意的。 所以,安大厨的饭不是你想白吃就白吃的,必要的时候,还要付出一些代价……也许是惨重的代价,比如为她填坑挡炮啥啥的。 另外,周芳华此时格外高涨的怒火也让安然心下有些迟疑。很有一些时候,她并不觉得周婶在周芳华和姜成卓的问题上是完全的神经过敏,不能因着情书事件的乌龙就全部否定一个母亲的感觉。 就比如在刚才这一串反应,她的隐瞒并没有让小周姑娘感到多少生气,只是在嘴上讨了点便宜,其实在心中早已善解人意的给了充分的理解,以那丫头可爱的脾气和性子搞不好在她解释之前,就已经替她这个“犯罪份子”找好了借口,为她全力脱罪了。 可轮到姜成卓就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了,跟对安然的那耍小脾气的撒娇式挑理完全是两种性质,那怒气来得特别的真实,在真实之外,又带了一点形容不出,但又切切实实的感受得出的一些味道。 不提安然和江杰云这两个当事人,除了他们之外,在这件隐瞒事件中,犯罪份子姜成卓还有另外一名共犯赵小胖同学。 在他们这些人中,可以说除了安然这个通过抓住大伙儿的胃来抓朋友们的心的家伙之外,胖乎乎,总是挂着一脸憨厚中又透着奸滑笑容的赵小胖无疑是人缘最好的一个,跟周芳华认识得也早。 照说要挑理也应该是公鸡兄和赵小胖一起挑才对,毕竟在朋友们的心目中,这对“白吃”奸商二人组是公认的狼狈为奸的搭档。 可是,在这第一反应中,周芳华的怒火完全只针对公鸡兄一个人猛烈开炮,却把另一个共犯忘得一干二净。 人的第一反应,往往就是最真实的反应。 真疏远近,一目了然。 只是在小周姑娘的心中,这亲疏远近的划分从好友的角度来说,其中的差距却未免有些过大了。 但如果换成另一种标准来衡量这份亲疏对比,一切又都变得合理起来。 “哼,好,很好,特别好。”小周姑娘在安然若有所思的目光细细的研磨着自己洁白的牙齿,小声的忿忿嘀咕着,“好你个姜成卓,包庇隐瞒,知情不报,罪加一等……这笔账咱们有的算了!” 481,关于恋爱的问题 小周姑娘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好大一通,自始至终都没有“连坐”到赵真旭身上,也不知道赵小胖知道他的芳华妹妹在这种时候把他忘了个干净,是感到窃喜,还是感到失落。 不过,是终安然的祸水东引计划也没能完全的实施到底,即使她流利而无耻地出卖公鸡兄,也仅仅让她从小周姑娘的审问中逃脱了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而在这十来分钟之中,她还是淹没在漫天的炮火之中,虽然周芳华开炮的目标是那只被她踢来转移目标的铁公鸡身上,可这会儿,近水楼台地沐浴着小周姑娘的唾沫星子的却是她,而不是姜成卓。 好在,小周姑娘既不是安然,也不是姜成卓,她没有安小老太太暴发时的磨磨叽员,也没有公鸡兄那样时时的话唠,这姑娘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达到谴责和批评的目的。 于是,周芳华对安然的拷问也随之进入下一项。 这也是她非常关注和关心的一项,安然到底是怎么取父母的谅解的。 这话虽然在之前白天的时候,当着所有朋友的面已经谈过了一次,但小周姑娘自觉人家是个注意细节滴人,那种大而话之,高度概括的总结回复,根本无法满足她那一颗追求真理的心。 对于安然来说,这个问题就比较易于回答了——事实上,只要这姑娘不对她和江杰云那个黏黏乎乎的细节太过感兴趣,安小老太太还是愿意非常细致回复好友的问题的。 “就这么简单?”当安然的叙述结束时,周芳华忍不住扬起声线的发问,在她看来,哪怕安国庆和李彩凤在正式的摊牌之后,还分别追加了两场“男人之间的谈话”和“女人之间的谈话”,但全部过程依旧简单顺利到不可思议,没有一点拷问,没有一点责备,没有一点为难……这怎么可能! “就这么简单。”安然肯定的点头。 小周姑娘与安然对望半晌,又低下头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这一次的语气非常之愤愤不平,“安叔和安婶真是……”她似乎有点找不到形容词,在心里琢磨良久,最终只得撅着嘴摇了摇头,“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嘛!” 喂喂喂,姑娘啊,就算心里极度的羡慕嫉妒恨,也不好这样直言不讳吧? 安然啼笑皆非的望着小周姑娘,报复性的伸手捏了一把她的嫩脸蛋,在今天晚上终于首次找到了在言语上反击的机会,“小周同学,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有点看热闹不怕的感觉呢?好象我们俩不被我爸我妈折腾摧残一番,小姐您就不舒服似的?是我领会错了吧?嗯?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啊!不会这么狠心吧?小芳华同学,快来告诉我,我的感觉出了问题,我怎么可以这么不信任我的好友呢,真是太不应该了,对不对?” 安然这憋曲了一晚上的精神头儿全在此时得到了充分的高水平发挥,真个称得上是唱作俱佳,声情并貌,从眼神到表情到心灵,就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伤心和哀怨,装模作样的非常到位,超水平的发挥,这大概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厚积薄发”吧。 小周姑娘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的朝她干笑。 安然有如夏日傍晚在夜市的水果摊子上挑捡水蜜桃的老太太,持续不绝的捏着人家小姑娘的水嫩脸蛋,斜着眼睛,慢悠悠的一副自大骄傲的语气,“怎么,小周同学感到羡慕啦?” “唉……”周芳华长长的叹了口气,嘴角泛起了一个苦笑,神情也有些落寞和无奈,“跟你没有什么可瞒着的,我还真是羡慕了。” 安然见不得活泼开朗的小周姑娘露出这副模样,一手揽住她的肩膀,“那……”她拉长了声音,充满诱哄的味道,“要不咱俩换换?把我爸妈送你,让周叔和周婶给我当老爹老妈?换不换?换不换?” 小周姑娘特别痛快利索的摇头,极为坚定的拒绝,“不换!”然后一巴掌拍坏心眼的某人,“哼,臭安然,你分明是没安好心!” 安然耸耸肩,回了声“冤枉啊,小妞。”然后轻笑,看吧,哪怕周婶儿再神经过敏,再严肃严厉,她的老妈再宽和,再慈爱,在小周姑娘的心里也是自家的老爸老妈最好。 这一段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结束,夜已经有些深了,两人换上睡衣,在安然这个臭美份子的长时间的影响和洗脑之下,朋友们多少对自己的脸皮比不少同龄人都上点心,尤其是周芳华,对自家脸皮的在意程度一点不逊于安然这个首倡者。 等这二位把自个儿的脸皮捣饬得水水灵灵,有如刚剥了皮的鸡蛋一般,夜已经真的深了。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虽然她的问题还没有问晚,但小周姑娘还是气派的小手一挥,发布最新的命令,上床。 被这个执着的小八卦细致入微的盘问兼拷问了一晚上的安然立刻如蒙大赦一般,一点不嫌丢人的,以一种逃窜一般的步伐,一反平常的磨磨蹭蹭,异常麻溜儿的蹿上了床,嗖的一下钻进了被窝,趴在枕上,仰望雪白的天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的天诶,总算结束了,我容易了吗? 然而,过于乐观的安然马上就知道,她的不容易还远远没有结束,随着小周姑娘慢条斯理的躺在她旁边,然后大大方方的舍弃了自己的枕头,非要把她那颗可爱的小脑袋硬生生的挤在安然的枕头上时,她就知道自己再次过于天真烂漫了。 “安然~”小周姑娘清脆又娇嫩的声音细细的贴在她的耳畔,有如一串晶莹透亮的小水珠,一路滚进她的耳道里,却让某个一心想逃避“现实”的家伙在这盛夏的夜晚有打机灵的冲动。 安然强挺着去揉发痒的耳朵的冲动,将呼吸调得舒缓绵长,用行动表示,亲爱的小周姑娘,我睡着了,咱们不要说话了,祝你晚安~ 恰逢月中,关了灯的室内,月光依旧明亮,有如开了一盏光线柔和的灯,周芳华伏在枕上,龇出两排白森森的整齐小牙,笑得好不邪恶,两双纤纤玉手朝着安然那无处不在的痒痒肉径直而去。 安然在这种时候,总是特别“俊杰”的,或者说,作为一个情商智商都普通的大路货,她也只能在这种时候当当名不符实的“俊杰”。话说,她不“俊杰”也不行,小周姑娘还没怎么下功夫呢,这位就已经笑得喘不上来气了,投降的宣言都说得断断续续,嗑嗑巴巴,“……好了,好了……哈哈……我投……投降……小周同学……哈哈,麻烦你……手下留情……哈哈……” 安然这种狼狈不堪的表现特别像是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种被武林高手点了笑穴的感觉,让小周姑娘在一瞬间就有了一种大侠的感觉,十分有成就感。 暂时达成停火协议的安然和周芳华总算是暂时的安静下来,只有安然那还尚未完全平复的,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在昏蒙蒙的暗夜里起伏着。 “臭安然~”小周姑娘细声细气的扬着语调。 安然随声又打了个机灵,一听她这种娇嗲嗲的声音她就打从心眼里发凉,拔凉拔凉的,老清爽了,顿时对她接下来的提问产生了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再开口回应时那小声儿都要颤抖了,“干嘛?” “你跟我说说呗,谈恋爱的滋味怎么样?好不好?” 果然,小周姑娘的问题对安然这个内向又有点好害臊的家伙来说显然有些过于犀利了。于是,小周同学嘴时的“臭安然”扭捏了。 “说啊说啊。”小八卦周芳华可没耐心跟安然玩含蓄的,只等三秒钟,便开始心急的催促,“你可别想跟我玩拖延战术,哼!”小周姑娘的小鼻子一翘,精明着呢。 安然苦着一张脸,继续“害羞”,吐吞的试探着,“其实吧……感情这事呢……嗯,不是有那么句话,叫什么‘寒天饮冰水,冷暖心自知’,早恋这事吧,也跟这个差不多……那个……个人有个人的感受吧。” 说了这一大篇话,其实中心思想就是一个,那个……你还是别问了哈,我不想说。 可小周姑娘却不吃她这套,在昏昧光线里依旧熠熠生辉,明烁美丽的大眼睛缓缓一眯,娇俏的声音有如发怒的猫咪似的,在安然的耳边怒吼,“说!” 小周姑娘一边“河东猫吼”一边把自己那收拾得白白嫩嫩的小爪子朝某个还想妄图顽抗的家伙亮了亮。 某人立刻又落花流水一般没出息的“俊杰”了,回答得甭提多干脆了,声音洪亮,情真意切,“挺好的!” 小周姑娘听得大眼里光华顿时显而易见的又跳跃了一个等级,一双本来要作为“刑具”使用的爪子随时跟牵牛花藤似的,婉转的攀上了安然的肩头,语调再次娇嗲了起来,“到底怎么个好法,跟我说说呗~” 482,平淡的恋爱 讨价还价的过程进行到这个份儿上,安然知道看来这是逃不开了,还不如痛快一点,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多少交代一点,满足一下小周姑娘的好奇心。她也知道这丫头也就是故意撒个娇,耍个赖,好个奇,对尺度的把握生来敏锐,讨人喜欢,绝不过分。 “好吧,你先让我好好想。”安然认命的说道。 周芳华有点不太放心,攀在她的身上当喇叭花,“这有什么可想的,第一感觉才是最真实哒!不要再妄图糊弄我!” “冤枉啊,小周同学。”安然赶紧喊冤,可不能让这丫头坐实罪名,如果让她得逞了,必然是要得寸进尺,继续讨价还价的,“我这不是为了更好的回答你的问题吗?感情的事多难描述啊,你都这么问我了,我总得拿出我最最真诚的态度来认真思考,再回答,方显对你小人家的尊重嘛。” “哼,这还差不多。”喇叭花打从鼻子里哼哼着,傲娇的表示,她还比较满意,不过到底心急,“快点~” 可安然真不知该如何说起来,想了半天,才在小周姑娘渐渐不耐起来的眼神里,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的往外慢慢说,“……怎么说呢,生活里身边突然多一人……” 不得不说,能以这样的一句话做为开场,安然自觉还是非常认真的,可她才刚刚说了这么一句,就引来听众的极大不满,像扯电灯开关似的,被轻轻的扯住了耳朵,“停停停!” 安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愕然请教,“有什么问题吗?请问?” “你这话说得,我觉得非常之不恰当,什么叫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小周姑娘不满地开始给她掰手指头,“你说说,你跟江杰云都认识几年了?如果要把恋爱分个类型,你和杰云这明显是属于日久生情型的,再怎么着,也够不上一见钟情型的。”显然,周芳华同学在这方面也是知识丰富的,只不过她的知识全部来自影视剧和言情小说,不过,这姑娘认为至少自己还是见过猪跑的,所以,想糊弄她是没门滴,“你说说你,啊,臭安然,这不明摆着要敷衍我吗?就是要敷衍我,也弄得隐蔽点啊,怎么可以这么明显?!” 这姑娘又激动上了,再次开始在安然的耳朵边上“河东猫吼”,老愤慨的表达她的不满。 安然半天没吱声,在枕头上艰难的四十五度,有如英国名菜“仰望星空”中的死得不能再死的死鱼一样,翻着白眼仰望天花板。 “你咋不说话?”小周姑娘总算停下了自己的激情四溢的声讨,察觉到犯罪份子过于安静,于是又不满了。 某条死鱼总把自己的黑眼仁儿给翻了回来,抹了一把沐浴了无数“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吐沫星子,哀怨的长叹,“我都冤出苦水来了,小周同学,你不要这么心急好好,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周芳华近距离的打量了安然两眼,觉得这丫头此时的神情看起来还算老实,而且,自己这会儿又距离她如此之近,量她不敢再耍什么花样,于是乎,这才貌似宽容,老有派的朝她扬扬自己高贵滴下巴,“说吧。” 这副拉轰的派头几乎让安然还冒出一句“谢主隆恩”,她没好气的捏了一把小周女王的脸蛋,“叫你这一通打岔,我都忘了我说到哪儿了。” 小周女王四平八稳冲她眨眼睛,“没关系,我替你记着呢。” 安然自得认命的继续往下说,“我确实是认识江杰云这么些年了,可以前就是朋友,身份不一样,对彼此的要求自然也就不一样,你说对吧?” 为免再次因为对哪句话的理解不同而遭到听众的“投诉”,安然这次算是学乖了,说了一段话,便停下来征求肩上这位心急的听众的意见和认同。 小周姑娘却不耐烦了,这刚听了个开头,人家刚把情绪调动了一点点,结果,你就停下来磨磨叽叽,跟你的邻居兰姐姐都学坏了,吊人胃口嘛,烦不烦啊,快讲快讲,不要拖拖拉拉的,真是个小老太太。 安小老太太气得又去把这丫头的脸蛋当水蜜桃捏,你这也太难伺候了吧小周女王,怎么的都是错,永远常有理,我真要为你将来的另一半掬一把同情的泪水了。 小周女王鼓了鼓被安小老太太捏起来没玩的腮帮子,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什么未来一半,还不知哪个外太空跟星际尘埃浮游飘当呢,你与其替我操心,还不如把心思给我放到眼下的叙述上来,老实交代。 好吧,安然耸耸肩,你当她不捉急吗?早就把这丫头满足了,她才能好好睡觉好吗? “所以,彼此都需要调整适应对方的节奏,刚一开始,还有点不太习惯。”安然接着往下说,她想了想,才又解释道,“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们的原因之下,想稳定稳定再说。” “唉呀,知道了知道了,”小周姑娘特别不耐烦地接着扯耳朵,“别说这些没说的,不许跑题,赶紧说正经的。” “这里的感觉……”安然停下来斟酌了一下,“有些不太好描述,总而言之,还不坏。” 小周女王哪里受得了她的这些总结似的三言两语,她算是看出来,安然这家伙就是个属牙膏的,必须要挤的,指望着她自己主动提供细节,那纯属是白日做梦,不,就算现在的时候正是该做梦的时间,也不要做此妄想。 “请举例说明,安然同学。”小周女王把他们家夏女王的腔调模仿得腔调十足。 安然呛笑了几下,想了想给小周同学举了她和江杰云规划未来的诸多想法。 周芳华不时的要求安然交代她所感兴趣的各种问题,以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揪住了不放。 好在,这些问题都在安然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她这辈子别的不多,就耐心最足,也乐得她对这些“安全”的问题感兴趣。 安小老太太唠叨起来功力非凡,这一话题结束,时间又过了好久,安然坐起来,从手边的架子上打开水杯,开始灌水,及时补充自己浪费良多的口水。 周芳华见她喝完了水,就没事人似的躺了回来,老半天没有下文,又开始发出不满的抗议,“喂,臭安然,你倒是继续往下说啊。” 安然回了她一个颇为茫然的眼神,“说?还说什么啊?我都说完了?” “什么?说完了?这怎么能就说完了呢?”小周姑娘的尖嗓门一下子在安然的耳朵边上飙起,差点没把她的耳朵给喊聋了。“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安然这下真急了,赶紧辩解,“不带这样的啊,我这说的怎么能是乱七八糟的呢,多正经的话啊。” 这都把未来下半辈子的长期规划都泄漏给你了,还叫不正经,啥叫正经啊? 可是她心目中的正经和小周姑娘脑海里的正经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差别的,“我问的是那些甜蜜的,浪漫的,怎么到了你这里这么干巴巴的,跟俩老头老太太似的,一点刺激性都没有,还有什么味道?” 安然腾的一下从枕上坐了起来,虽然夜很黑,但借着月色依旧可见这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那黝黑的脸色,神神叨叨的念叨起来,“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小周姑娘让她这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小跳,也跟着爬了起来,被她呸得直斜眼,呸毛呸嘛? “要那么刺激干嘛?我和江杰云又不想玩什么卡萨布兰卡,我们就是俩老百姓,看着彼此对眼,所谓谈恋爱,就是相处着看,觉得没有问题,挺好,将来就在一起过日子。老百姓啊同学,是要吃饭睡觉上厕所的,又不是电影里刀枪不入的007,刺激神马啊。老老实实过日子才是真格的。” 一提刺激这个词,一系列经典爱情电影,民间故事,言情小说,古典小说,世界名著中那些荡气回肠,催人泪下,激情狗血……等等的桥段,全部飞快的汇聚成一股股鸡血直接冲击着安小老太太那脆弱胆小的脑神经,心肝肺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哆嗦。 罗密欧与茱丽叶刺不刺激,梁山伯与祝英台刺不刺激?那是要出人命的好吗? 小周姑娘一见这位这副被刺激大发了炸毛样,连忙给这只胆小鬼顺毛,“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哈。” 虽然安然炸了毛,表达了她对刺激的极度反感,以及对平淡生活的向往,但这样的理由依旧不能让周芳华完全服气,“好了,刺激的事咱就不提了。可是你们才多大啊,你们正儿八经的早恋好吗?早恋啊,不是应该挺唯美浪漫的吗?我怎么从你的话里一点都没感受出来呢?” 安然耸耸肩,又倒回枕上,理由马上张嘴就来,“这个嘛,小周同学,就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了。” 比如那些眼神的交汇,比如那些甜蜜而心动的亲吻,比如,那些亲昵温情的抚弄…… 483,周芳华的恶梦 小周姑娘不满归不满,不过,她也算是看出来了,指望安然给她暴出点什么有内容有情调有追求的猛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位“俊杰”在这方面很有刘胡兰等革、命先烈的坚定意志,一方面是不想说。另一方面,在小周姑娘看来,这位的思想情操和审美情趣也很有问题。跟听众,也就是周芳华她自己本人,在想法和追求上严重缺乏交叉点和共同性。那些描述平平淡淡,清汤寡水的,她也勉强就忍了,但是怎么的,你好歹也得给来点小情趣小情调小清新什么的,不能全是柴米油盐,老夫老妻吧?多少也得有点聊聊我我,恩恩爱爱的调调吧? 太不可理喻了。 安然还在那儿喊冤呢,我这怎么不浪漫了,你没听着歌里有唱吗?“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跟你一起慢慢变老”。 小周姑娘吐糟,那句歌词的重点不在“变老”上,而是在“慢慢”上。完全不像你讲的那样,上来就是黄昏恋。要不是我还算足够了解你,听了之前你说的那些话,几乎都要怀疑你是我妈派来卧底的,专门让人对早恋神马的产生幻灭想法的,简直可以有效的扑灭人们对爱情的一切美好向往的。 安然觉得她说得实在是太夸张了,就算她的叙述再干巴,也不至于就到那种地步,不过,她还是对小周姑娘能给予她充分的信任,而不是真的觉得她是周婶儿的卧底这件事表达了感谢之情。然后,她笑嘻嘻的问,“那么请问小周同学,你真的对这事感到幻灭了吗?” “当然不。”小周姑娘把自己放平,等安然也在她的身边躺下之后才说,“哼,别着急,反正早晚我也要试试,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早恋?”安然扬起自己的眉毛和语调。 “呸!”这回换周芳华同学受刺激了,“早什么恋早恋!你可不要害我!”她重重的强调,“当然是恋爱,但不是现在,最起码也得是将来上大学之后。”她在枕上艰难的摇头晃脑着拽文,“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我要敢玩早恋,我妈非掐死我不可!”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寒战。 安然笑喷,心里暗自有几庆幸,自己的早恋行为还没对周芳华产生太多影响,即使有影响,也希望那是正面的,到目前为止应该是正面的吧? 她不是很肯定的想。 结果第二天早上刚迷迷乎乎的醒过来,安然就发现身旁的周芳华小脸上挂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又气忿忿的看着一脸睡意朦胧的自己,吓了一小跳,乍一看还以为自己与这一只成精的熊猫小姐同床共枕了一宿。这情景加快了她的清醒速度,“你怎么了?没睡好?” 安然凭经验彻底排除了这丫头认床的可能性,这姑娘适应性强着呢,几年间与她同床共枕多少回了,从打第一回开始,就没见她认过床。 小周姑娘蔫了巴叽的点点头,哼唧着,“嗯,别提了。” “怎么了?”安然适时的提问,做好“承上启下”的工作,随手摸摸她的额头,还好,不是因为生病。 “做恶梦了。”小周姑娘顺着安然的手劲开始往她身边凑合,这丫头身上一不好受就爱撒娇,将头拱在安然的肩头,“我昨晚做梦,梦到我早恋了,很快就让我妈知道了。” “然后呢?”安然忍着笑问。 “然后?”小周姑娘露出一个哭兮兮的表情,“哪里还有什么然后?我当时就吓醒了好吗?而且,吓得再也睡不着了。” 安然这下真的哈哈大笑了出来,压都压不住,哪怕顶着身旁周芳华密集愤怒的小粉拳,她也依然停不下来,笑得直咳嗽,可把小周姑娘气坏了。 “臭、安、然!”周芳华气恼的,一字一顿的在她耳边叫嚷着,“你还有没有同情心!你还笑,还笑,还笑!!人家都这样了,你还笑!!” 安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总算是把笑意憋了回去,然而嘴角还是上扬的,不得不服,对周芳华来说,周婶儿这份严厉的管束在预防早恋的问题上实在是太有效了。看来,她所担心的不良影响八成是自作多情的多虑了。就凭周婶儿对周芳华的这份影响力和此时小周姑娘那一副被熊猫上身的可怜模样,想必这孩子在这方面都快有了心理阴影了,估计连想想都不敢了。 不过,想到早恋,她还关心另外一个问题,贼溜溜的凑近周芳华的耳朵,神密的压低了声音,“我有个问题啊,小周同学。” 小周同学有气无力的白了她一眼,拖长了声音,懒洋洋的,“干嘛,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惊吓和缺觉让这姑娘的火气直线上升,根本无力维持自己平日里的淑女形象,上来就暴了粗口。 安然继续偷笑,然后问,“你梦到早恋,还梦到对象没有?你跟谁早恋来着?” 这个问题,小周姑娘很有兴趣,居然因此而精神了几分,那双半睁不闭的大眼睛也凭添了几许神采和光亮,“对啊,我跟谁早恋来着?真是,我光顾着害怕来着,怎么忘了思考这个问题?”她煞有介事的感叹着,大有把昨晚的梦境当成预言来琢磨的意思,十分认真的开始回想起自己的梦境来。 安然屏息敛气的等待着,都说梦境是现实和自我意识的折射,也许从中还真能看出一二痕迹来,她衷心的企盼着周芳华的答案,内心的八卦之魂汹涌翻腾,叫嚣不休,每分每秒严阵以待。 可惜,小周姑娘的答案却让她内心的火焰瞬间冷却,“真是的,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周芳华苦恼的揪紧眉毛,看得出来,这丫头比安然这个看热闹的还有八卦的热情呢——即使此刻八卦的对象就是她自己本人,依旧“大公无私”得厉害。 “那……这样,你换一种方式来回忆。”安然转动脑筋的努力出着馊主意,用心的启发着小周姑娘,恨不得把自己的脑细胞拿出来借她几斤用用,“你梦里早恋的对象是你熟悉的人呢?还是完全不熟悉的人呢?” 小周姑娘积极的采纳安然的意见,果真开始顺着她所建议的方向着力思索,然而半晌,还是非常遗憾的摇了摇头,“唉,死活想不起来了。”她对自己这不给力的回忆能力感到万分沮丧,随即又感叹道,“我就记着我妈知道我早恋的事了,吓得把什么都忘了。印象太深刻了,结果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别的东西来。” 安然无声的拍拍她的后背,没想起来梦境中的早恋对象,她觉得小周姑娘本人比她还失望呢,那丧气的表情配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和因缺乏睡眠而显得灰败的气色,看起来颇有一点真正失恋者身上失魂落魄的气质。 不过,小周姑娘确定是失眠无疑,而不是真正的失恋,吃过早饭之后,抱着个软垫,跟着小猫似的赖在安然卧室长窗前的地台上晒暖。一到夏天,只要有人,房间屋顶上的吊扇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旋转着,带来比空调的冰冷更让人的皮肤和身体感觉舒适的温凉之风。没多大一会儿,周芳华就迷迷乎乎的,盖着安然悄悄给她搭上的凉被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个上午的香甜回笼觉过后,失眠的小周姑娘便又活蹦乱跳,精神勃勃了。 安然刚送走了蹭了一顿午餐,打着饱嗝满足离去的周芳华,没多大一会儿,又迎来了如期而至郑晓郑女侠。 安然故意苦着脸迎接着好友,开着玩笑,“喂,我说,郑女侠,你也太迫不及待了吧?小周同学刚刚离开,你这就来接棒审问,好歹给我一点恢复元气的时间嘛。” 郑晓大笑着揽住她的肩,“我正是为你着想才来得这么的呀,安然小美人儿,免得你把昨晚对芳华美人儿说的话给忘了个干净。趁着记忆还新鲜的时候,你正好可以拿昨天糊弄她的话来糊弄我嘛。”她说着就开始朝安然装模作样的挤眉弄眼。 安然对郑晓这别有用意的打趣回以大大的白眼,这话说的,让她不动点脑筋忽悠忽悠她,都不对不起郑女侠的这番小心眼。白眼飞过去的同时,安然也没忘了用胳膊肘攻击郑女侠的胸口,来个双重报复。 不过,马上就被教导她这一招的小郑师傅给化解于无形,“停,郑晓同学,可不可不要这么风流倜傥,小心郑婶儿回头批评你,淑女,请维持一点淑女气质,好吗?” “快别提这茬儿好吗?求你了。” 正如小周姑娘最怕老娘神经过敏,疑心自己早恋一样,小郑同学最怕的则是自家老妈那时时不忘的企图把她培养成淑女的愿望和计划,对于爽朗活跃,无拘无束惯了郑晓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恶梦了。 484,郑晓的问题和烦恼 面对着总是神采飞扬,阳光灿烂的郑女侠这难得一见的苦瓜脸,安然不由得也哈哈大笑起来。 相对于小周姑娘拷问的细致入微,郑晓的询问就显得总括多了。 吃过了一顿美味的晚餐,在江杰云无奈的目光里,故意做出一副花花公子风流恶少派头的郑晓揽着安然一步三晃,大摇大摆的回了卧室。一关上房门,刚才还一口一个安小美人儿的流氓郑女侠立刻把安然这个伪美人儿抛到一边,几个大步就蹿上了地台,一边打嗝一边把自己放平,然后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朝着安小美人儿招手,“亲爱的小美人,给大爷上茶,呃~”饱嗝打得悠长又惬意。 大爷啊,这位! 安然自从对厨艺感兴趣之后,在不知不觉间就开始体会到一个饲主的乐趣,很多时候,看着朋友们这副心满意足的德性,她都有一种投喂小动物的错觉。有如爱抚小野猫似的伸手揉了两把郑晓那毛茸茸的飒爽短发,安大厨起身去泡茶。 郑晓对安大厨这种很让人产生误会的爱抚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完全没有像小周姑娘那样炸毛的**,懒洋洋的享受着茶来张口的舒服生活。当猫还是当狗,她都没什么意见,注意实际才是郑女侠的行事标准。 这一点也体现在她和安然关于早恋问题的谈话上。 就像郑晓所说的,经过了小周姑娘头一天晚上那种事无巨细的拷问,现在应对起小郑同学的询问,安然就显得自如多了。 鉴于了解郑晓不是个对琐碎细节感兴趣的人,更没有什么对浪漫和甜蜜的追求,所以,安然自然乐得采取简短截说的方式,只捞干的来,干净利落的忽略掉那些细枝末节。 从郑晓头一天的反应和今天的表现来看,安然感觉她之所以要找自己私下里谈一谈,最主要的注意力只怕并不是放在她和江杰云相恋的一系列过程上。至于郑晓到底想谈的是什么,她却一时还摸不准。 郑晓不是个拐弯抹脚的人,一待安然将总的过程又相比详细的叙述了一遍之后,她便提出了自己的所关心的问题,“虽然这话,江杰云那家伙听说之后八成得气得够呛,搞不好还要怪我,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安然,关于早恋这个事,你确实是想清楚了吗?” 一改之前那副不正经的玩笑表情,郑晓此时的神情极其郑重,更准确的说,或许应该称之为慎重,她真诚的目光直直的望进安然的眼底,既想让对方明白她认真的态度,也想看清楚安然的反应。 安然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她相信,以她对郑晓的了解,她绝不是个鲁莽的人,这会儿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她肯定是有自己的一套成熟想法。所以,安然点了点头,然后问,“是的,我确实是想清楚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和想法,更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郑晓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脸上带着沉思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的微笑着叹了口气,缓声开口,“我刚才又想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今天这话说得有点过于鲁莽了。” 安然略偏了头,迷惑的望着她,“怎么说?” 郑晓摇了摇头,“我爷爷常说,有时好心并不一定会做好事。因为你的选择和想法,并不能代表别人的选择和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理想和追求,无所谓好坏之分。所以,我发现我一直忘了问你,你对未来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就急急忙忙来质疑你的选择,这事办的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抛开平常玩闹时的一些开朗活泼的表象,正经起来的郑晓其实个非常理智冷静的人,只是她的理智冷静又带有热情和积极的一面,并将之控制在一个适度的范围,这让她热烈却不冲动,积极却不偏激,冷静之外温情十足。 安然不在意的笑,“有那么夸张吗?我知道你关心我就行了。” 郑晓是个爽快人,见安然不介意,便也不再磨叽,转而脸上又带上几分流氓兮兮的笑,手指一勾安然的下巴,“那是当然,我最爱你了,安小美人儿。” 安然哭笑不得拍掉她的爪子,摇了摇头,颇有些费角的有感而发,“我发现你原来被人当成假小子的时候其实挺有绅士风度的,整个一翩翩美少年啊,可以毫不费劲的迷倒一大片不明真相的小女生。怎么现在,在外头明明是披了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阳光美少女的皮子,怎么一到私底下,反而露出一副流氓痞子腔呢?小郑女侠,您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下这心里的疑惑?” 抱歉,她实在是忍不住歪楼了。一方面这个问题放在她心里好长时间了,而且她也发现郑晓私底下真是越来越流氓了,她、周芳华和楚飞飞现在都快进化成她的三妻四妾了,这疯丫头正一天天向着种马男的目标发展着。看着原来一个虽然男孩儿气十足,但好歹还颇有几分绅士风度的假小子突然有暗自蜕变成臭流氓的迹象,安然这个小老太太实有点淡定不能。 另一方面,江杰云那厮见儿天的瞅着郑女侠当着他的面不住的调戏他的女朋友——虽说,那个流氓性别为女,性向估计也并不诡异,但是,听着她那“无耻”的语言,看着她那“下流”的动作,素来理智的某奸商觉得自己依旧是冷静不下来。搞什么啊,我这个正牌男盆友对安小然都没敢那么滴火辣奔放,真是太不检点,太有伤风化了!怎么能这样!! 说白了,就是某奸商羡慕嫉妒恨了,成天端着一张脸老封建老古板的苦逼脸在自家女友的耳朵边上像个更年期的老头子似的嘀嘀咕咕,唠里唠叨,末了还不忘给自己争取各种福利。 尤其是这两天,安然忙着给几位好友伺侵陪睡——当然,在安大厨看来,切,谁睡谁这个问题是相互的,三位小美人固然是要睡她的,她又何尝没睡了三位小美人呢? 但某人的眼珠子可是越来越有变色发绿的迹象,不住的抓着自己的女盆友撒娇争宠,有如一只地盘意识极强的小狗,妄图不断在主人身上磨蹭上自己的气味,以此来宣示主权——当然,以上的联想出于他的饲主安大厨,这位同学非常善长这种阿Q式的脑补。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被某条叫江杰云的小狗叼在嘴里涂口水的肉包子,安然觉得自己也要趁此机会询问一下郑晓姑娘这莫名转变的原因,咋就越来越不学好呢?话说,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您姑娘未来的职业理想好象是刑警没错吧? 郑晓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来,刚才还一副流氓相的脸上表情空白了一下,随即略有一点点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咳了一下才老实说道,“不瞒你说,主要我妈总让我装淑女什么的,实在让我有点受不了。” 安然有点诧异,对她这个理由将信将疑,“郑婶儿希望把你培养成文文静静的小淑女,这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呢。” 郑晓有气无力的朝她挥挥手,做了个“别提了”的手势,“原先吧,我成天跟男生们混在一起,被人误会性别的时候,我妈都已经开始死心了,不再抱啥希望了。可是呢,后来不是我跟你和芳华交上朋友了吗?”见安然点头,她继续往下说,“后来,在她的拜托下,你们俩开始了对我的改造计划,挺成功的,总算是让我们母女俩在衣着打扮方面有了可以互相妥协的余地。” 说到这里郑晓抬手抚了抚额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苦恼又有些好笑的叹了口气,安然不解的望着她,有些迟疑的问,“这不是挺好的吗?” 郑晓耸耸肩,“是,当时看是挺好的。但是从长远的发展来看,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她无奈的撇撇嘴。 “怎么说?” “一开始我妈还满足于你们的改造成果。但是看着我适应得也不错之后,慢慢的就不开始不满足了,尤其是这一年以来,她觉得现在一天比一天大了,不再是小姑娘了,应该在仪态气质和穿着打扮方面更加讲究一些……”说这里,她朝安然点点头,“亲爱的,你明白了吧?”郑式痞腔又开始飘摇着冒头。 安然充满同情又有些好笑的问,“所以,郑婶儿开始渐渐对你严格要求了是吧?” “没错。亲爱的,你真是太聪明了。”郑晓的脸色说明这姑娘对此有多么的无可奈何以及深感头痛。 想一想,安然也就明白了这姑娘在私底下的言行怎么会越来越奔放热情了,想必是郑婶儿的努力太过用力,以至于让一向挺沉得住气的郑晓在深重的压迫下,开始产生了逆反心理。 485,可爱的郑妈妈 不过,安然的疑惑还没完全得到解除,她有点难以置信的望向好友,“你就没跟郑婶儿好好谈谈?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见什么的?”在她的印象,这位亲爱的好友可比小周姑娘胆儿肥多了,而且,只要她想,也是相当能白话的,言语很有说服力。 她这不问还好点,这一问郑晓那张一向跟向日葵一般灿烂的小脸顿时阳光不再,一片浓云密布的灰暗。把安然吓了一跳,咋了,这是?难道一向看着满温和亲切的郑婶儿难道是个比周婶儿周妈妈还要凌厉无敌的存在?看着不像啊?可你要说不是的话,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小郑女侠何时会露出这副死气沉沉的德性来?莫非郑婶儿才是妈妈中的杀手级人物?隐藏BOSS一样的存在? “怎么没谈?”郑晓的一张小脸都快扭曲成掩黄瓜了,惨绿惨绿的,“而且谈了不只一回,是无数回。结果,每一次都是我败下阵来,完全沟通不能,你知道吗亲爱的!” “不能吧?”安然虽然可以向任何人拍胸脯的给郑晓的人品作担保,在正经谈话的时候,这孩子从不撒谎,而且她说的话绝无夸大想像的成分,总是跟纪实文学似的,非常的实事求是,不含一点水份,换了她和小周姑娘,那肯定是不自觉的在叙述里夹带一点感**彩和情感倾向。但郑晓不会。可是正因为她不会,安然才更加的觉得奇怪,跟郑婶认识这么些年了,无论怎么看,她都觉得这位长辈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 难道问题是出在沟通方式上? “我能问问你怎么跟郑婶儿谈的吗?”安然试着换一种思考方式来寻找问题的答案。 很幸运,这一回她找到通向正确答案的正确途径。 “当然可以亲爱的。”郑晓抹了把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看得出这位同学是想让自己身上从不缺少的勃勃生气攻占面部高地,驱赶沮丧和无奈,可惜敌人太过顽固和强大,死霸着她惨绿泛灰的小脸蛋不肯移动半点,她也只好继续维持着这副苦瓜表情往下说,“问题就出在沟通方式上,我今天才算知道我爸那么一个堂堂七尺英雄男儿是怎么拜倒在我妈的石榴裙下的,心甘情愿的从百炼钢成为绕指柔。” 安然的面部神经因着这姑娘的叙述不由得有点抽搐,同时也有点糊涂,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她怎么有种忽然在通向正确答案的路途上迷失人生方向的感脚?说着说着沟通方式,怎么突然就语锋一转,调头有向郑叔郑婶的甜蜜恋爱史和婚姻史发展的趋势呢? “亲爱的。”安然在迷糊之下也顺手把郑晓姑娘那句简直快成口头禅的流氓式甜言蜜语拣了起来,“咱能说回正题吗?”我对郑叔儿郑婶儿二位长辈的相处方式啥的兴趣不大,或者说,我现在最关心的,急于知道的是什么促使你一天一天从一个美少年,括号伪的,逐渐演变成一个美流氓的,而且貌似还有点刹不住闸的趋势。当然,在我的疑问得到圆满解答后,如果你一定要说,我也不介意学习一下两位长辈的相处之道。 “我现在说的就是正题。”郑晓用手指揉捏着自己的额角,有点龇牙裂嘴,跟牙疼似的,可以看得出来,她与自家老妈的谈话过程似乎很不愉快,以至于让这位安然打从跟她相识以来就没见她生过病的健康宝宝一时间哪哪儿都疼。 安然这下倒是真的好奇起来了,这谈话过程跟郑叔儿郑婶儿的恋爱婚姻神马的还有联系,太神奇了吧? 郑晓开始给安然讲,她怎么跟她妈沟通,“你知道,我是真的想跟她认真的谈一谈。” 安然点头表示自己相信这可怜的姑娘的诚意。 “可架不住我妈一点都不严肃。”郑晓腌黄瓜一般的小脸又开始自内而外的沁苦水。“你知道,她居然跟我撒娇!” “啊?!”安然的表情也空白了起来。 “不光撒娇,她还跟我哭!”郑小黄瓜继续往外拧苦水。 安然半张着嘴傻了将近二十来秒,才将嘴合上,然后咽了口吐沫,脸上持续着空白的表情,迟疑着问,“……真哭?” “真假掺半。”郑晓苦笑着解释,“一开始嘛,是假哭,可假着假着就变成真的了。” 安然回了她一个满脸问题的表情,无言的问,啥意思?何解?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哭了啊? “其实就是忆苦思甜,你知道吧?我妈爸他们当年的环境你也知道,两地分居,一年见不上两回面,他们的工作又忙又累,而且我爸的工作性质还挺危险的,可因为很多客观原因,我还不得不跟着我爷爷和我爸住在一起,我妈因为想我,想我爸,又担心我们爷俩儿,当年没少流眼泪。所以……”她朝安然摊手,“开始是假哭,忆着忆着,就变成真哭了。” 有点烦燥的捋了捋额前的留海,郑晓继续说,“你也知道,我最受不了女生两件事,第一,跟我撒娇。第二,跟我哭。也不知怎么的,我这个致命的弱点就让我妈给发现了。我现在一想找她关于那方面的问题,她就给我拿出这两样撒手锏来对付我,运用的特自如,战术特灵活,什么单独使用,什么混合使用,跟孙子兵法似的。一对付一个准儿,一对付一个准儿,她一使出来,我立刻就没电。”她再次朝安然摊手,“你说这还怎么谈?” 安然听得既忍不住不停的失笑,又感觉一阵阵的无语,半天才笑着说,“以前还真没发现,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郑婶儿这人还真是……”想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只能找到一个比较模糊的说法,“可爱……” “可爱?”郑晓提高了声音,显然不能苟同安然的这个形容,她随之做出一个恐惧的表情兼发抖的表情,“是可怕才对吧?” 安然看着她那副简直快赶上见鬼似的表情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被郑晓轻轻松松手臂一弯,勾住脖子拉进怀里,在小脸蛋上轻佻的掐了一把,“安小美人儿,你很调皮嘛,啊?” 她的力道用得恰到好处,既不让安然觉得脖子被靳得难受,又让她必须维持着半躺在她怀里的姿态,挣扎不得,任她调戏。 安然朝这个小女流氓翻白眼,吐舌头。结果还让郑晓给亲了脸颊,并捏着十分恶心的腔调逗她,“小美人儿很活泼哟~” 安然像个被人翻得肚皮朝上的乌龟似的,四爪朝天的挠了半天,才从郑晓的怀里挣扎出来,回手轻推了一下她的肩,“娇媚”的白了她一眼,“边儿去,你个臭流氓。” 这回换郑晓哈哈大笑了。 笑过之后,安然到底正经起来,拉回了之前的话题,她看了看郑晓,然后有些迟疑的说出自己的意见,“话说……我怎么觉得郑婶好象有点故意逗你的意思呢?” “有吗?”郑晓对安然的话有点意外,但作为一个预备役的未来女刑警,她对别人的第一直觉还是挺重视的,她单手环胸,另一只手抚在下巴上,想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虽然乍一听挺让人感觉悲哀,但是……”她垮了脸望向安然,“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呢?” 安然又忍不住想笑了。 “笑,笑,笑什么啊!”郑晓勾住安然的肩膀,大力摇晃着她,结果摇出安然好容易憋在肚子里的一串笑声,她也被这个没同情心的拐得有点失笑,她好象天生就不适合苦着一张脸,于是,接下来的诉苦也是面带微笑,用安然的话说就是一点都勾引不起观众的同情心。 “你知道我有多凄惨吗?” 安然努力作出同情的表情,可那实在是个艰难的任务,一想到郑婶儿拿对付小男生那套来调戏自家闺女,调戏得郑晓一副手足无措,无可奈何的模样,她就觉得可乐,于是她只好用力摇摇头,笑嘻嘻的开口,“有多凄惨?”对于这点,她还是挺好奇的。 郑晓翻着死鱼眼睛赖在她的肩头,用死气沉沉的语调给她数落,“吃饭要文雅,须细嚼慢咽……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吧?”安然瞧瞧郑晓的脸色,没敢说这不是正常的吗?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作为一个经常投喂好友的大厨,安然觉得郑晓的用餐礼仪没有问题啊?虽然速度是快了点——这主要是受郑爷爷的影响,老爷子早年参军后来转业做了刑警,从吃饭到睡觉等一系列生活习惯都带有一种岁月磨灭不去的部队作风,干脆,迅速,有效——但绝不粗鲁。 “很好高兴,能得到你的认同,亲爱的。”郑晓觉得安然这话说得受用极了。 为了让“凄惨”的好友更高兴一点,安然补充,“比江杰云他们三个强多了。那三个家伙单个儿吃饭还有个人样儿,但是凑在一起就跟猴子下山一样。” 486,安然的建议 郑晓却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获得安慰,“我觉得你不加后面这一段话会更好一点,拿谁跟江杰云他们那三个吃货比,用餐礼仪都倍儿优雅好吗?” 安然一想,倒也是,她这哪儿是夸人呐?都快赶上讽刺打击了。她自己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抱歉,抱歉,类比不当。” 郑晓叹气,轻轻拍拍她的脸侧,十分大度,“没关系,我原谅你……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了,要细嚼慢咽,说起这一点,我发现我妈在某些方面八成跟你会很有共同语言。” 安然挑了挑眉,无言的询问,为什么会这么说?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郑婶儿,不过,也许有方面还不太了解。 “因为她的要求特别细致,就像你这丫头没事规划具体计划似的,还要给出具体操作目标。” 安然斜睨了她一眼,对她这贫乏的联想能力非常瞧不上眼,“胡联系啊,郑警官,未来的,你那强大的分析能力呢?” 郑警官,未来的,给了她一个“你就狡辩吧……不过,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眼神,往下说自己的,“想知道我家娘亲的具体操作目标吗?每吃一口饭,最少要嚼三十下。” “嚼多少下?”安然忍不住搔了搔自己的耳朵,难得主动的把那只好痒痒的耳朵向郑晓嘴巴的方向凑近了一点,以行动来表示她的惊讶——不是我听错了吧? “三十下。你没听错。而且这还只是最低标准,也就是刚刚及格而已。就跟你们马老师的成绩档案似的,达到及格线后,还有更高的追求。” “请问最高标准是多少?” “八十下。” “……” 半晌,安然眨了眨眼睛,怜悯的看了一眼郑晓,她再次坚定了郑婶儿大概是发现自己培养淑女计划无望了之后,受了刺激,转而开始拿姑娘闲开心的猜想,“也许我应该把这个方法告诉江杰云他们,请他们在聚众用餐的时候,可以克制一下自己的速度。” 说到这里,安然停了下来,然后两秒后,转头与郑晓四目相对。 也许,郑婶儿那听着古怪,好象拿女儿拿闲开心的所谓淑女式培养守则,其最终目的不过就是想让女儿吃饭的速度慢下来一点。 “……以前郑婶儿也没少要求你吧?”安然试着证实这个猜想。 “是……可我一直没在乎过。”郑晓的小腌黄瓜脸突然之间柔和了下来。 “那么……郑爷爷的胃是不是不大好?”安然继续推理。 “对……据说他的老胃病就是在部队的时候坐下的根儿,后来当了刑警,工作忙,有一顿没一顿的,更是加重了病情。” 看似无理取闹要求下,包藏着一个母亲温暖又幽默的爱女之心。 安然和郑晓想到这里都一起默默的微笑起来,头靠着头依偎在一起,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 “你的咀嚼次数达标过吗?”安然对个有点好奇。 “很遗憾,没有。”郑晓笑着摇头,“你也知道,我吃饭的速度也是从小培养起来。小时候,我爷爷和我爸工作忙,还要照顾我,早上的时间宝贵,起床吃饭穿衣服,都像行军打仗的演习一样。”顿了一下,她又说,“嗯,以后我会试站努力。” 安然听得轻笑,“吃饭只是其中之一吧?此外还有什么?” 郑晓有些头疼似的闭了闭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最让我崩溃的是什么吗?” 安然抿嘴耸肩,“愿闻其详。” “是我妈对粉红色,蕾丝花边,公主裙,泡泡袖,小碎花……这些极其少女,极其梦幻,极其公主的东西的不懈追求。我不反对她追求这个,但是我强烈反对她总是尝试用这些东西来打扮我。”郑晓面有惊色的打了个机灵,“你能想象我披挂着粉红色,镶蕾丝花边,带泡泡袖的公主裙吗?” 安然望着她,不吱声,但略微抽动的嘴角却泄漏了她的部分情绪。 “很可笑对不对?简直没法想像,对吧,亲爱的?”郑晓对她的表情变化显得十分满意,感觉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认同。 哪知安然偏要跟她唱反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什么?”郑晓弯起嘴角,朝她笑得阳光……且危险。 安然勇敢的回视,并坚持自己的原则,“我想象了一下,觉得其实还不错,如果你肯穿的话。” 郑晓没好气的拧她的脸颊,“安然小美人儿,我亲爱的,你怎么这么瞪着眼睛说瞎话呢?你不觉得亏心吗?” 一点都不,事实上,安然觉得自己的好友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无论穿什么都显得很漂亮,而且是不同于一般柔弱少女的普通漂亮,而有一种特别利落飒爽而且阳光的味道,好看着呢。 “想必郑婶也是这么想的。”安然笑眯眯的说。 郑晓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对,你们一个是我妈,我是朋友,让你们说我难看,是太为难人了,是吧?” 安然慨然点头,都不带一点迟疑的。 不过,开过了玩笑之后,难免又同情好友,让她这样的性格去适应粉红色公主裙什么的,确实是有点为难人,这不,都把原本来翩翩美少年硬给逼成小混混了,再这么下去,还指不定指发什么惨案呢。 “你知道。”郑晓想了想之后说,“吃饭之类的事,我可以努力改正,但是……什么小碎花,什么公主裙之类的……我真是……”她头大摆摆手,然后看向安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显然,一向很有主见的郑晓同学这会儿对自家格外的宝贝儿的老妈也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位不按常理出牌,风格诡异,又会撒娇,又会假哭,假哭过后还能真哭,最主要的是她爱你,很爱你的娘亲大人,你说,你该拿她怎么办? 呃……这个…… 安然认真思索半晌,才慢吞吞的说,“其实在对付娘亲大人的问题上……”郑晓微笑着朝她挑了下眉毛,似乎对她的某个用词感到有趣,安然朝她耸肩继续说,“我一般只有一个办法。”她卖起了关子。 郑晓立刻殷勤的歪过头在安然的脸侧亲了一下,“亲爱的,愿闻其详。” 安然摸着自己的脸颊,啼笑皆非的眨眨眼,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什么……嗯,还是应该高兴吧,毕竟是被阳光美少女亲了,还是占便宜的。既然占了便宜,就不好再没完没了的吊人味口,安然痛快的说出自己的主意,“亲爱的郑警官,未来的,你说,在一个家庭里,最了解你娘亲大人的,除她本人之外,还有谁?” 郑警官,未来的,脑筋转得十分之快,安然的问题还没问完,她就已经想到了答案,一下子笑了起来,打了个响亮的响指,“聪明啊,安然!”她搂住安然的肩膀,啵啵啵地在她脸上激动的亲了好几口,“你怎么这么聪明啊,这个主意好!” 安然被她亲得直痒痒,笑着躲闪着,“行了行了,不用再献吻了,郑小美人儿,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你的开心了。” “不不,还不够。说说,亲爱的,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的?” “很简单啊,你只是当局者迷而已,如果异地而处,你怕是早就想到了。”安然觉得这事一点都不稀奇,内部矛盾还是需要内部解决,就像周芳华的父母,急脾气的周婶儿和自称养驴专业户的周叔儿。“而且,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你自己亲身体验了,发现郑叔儿一个堂堂英雄汉怎么在郑婶儿手里变成绕指柔的。”她露出一个调皮中带着些狡黠的笑容,“想必,反过来,郑叔儿也一定有让郑婶不那么……”她依旧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位可爱的郑婶,“……嗯,不那么‘幽默’的办法。” “当然,”郑晓笑嘻嘻的,信心十足,“我明儿回家就跟我爸说,他肯定有招儿治我妈,哈哈。”她伸了个懒腰,一下子再度阳光灿烂,神清气爽起来,“真是太好了,这下我终于可以松上一口气,今晚好好的睡一觉……诶,等等。”她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安然,点点头,“我说,亲爱的,安小美儿,你不觉得我们好象忘了什么吗?” 安然一下笑倒了,这丫头终于回过味来了。 “嗨,嗨,安然同学,我们的谈话可还没进入正题呢啊。”郑晓抚着脑袋,认真检讨,自己真是太大意,完全让安然带着话题跑——虽然,她也确实是心甘情愿的让她带着跑的,不过,这依旧很危险。如果与她对话的不是她的好朋友,而是犯罪份子什么的,那可不就太被动了,一个不小心岂不就被带进坑里了? 未来的小郑警官一脸深沉的总结经验教训,在面对如安然这样的犯罪份子时,伟大的人民警察,括糊未来的,必须要时刻提高警惕。 487,安然的安全感 鉴于小郑警官,未来的,忽然单方面的发现,她和安然这丫头热火朝天的讨论了好半天,说的居然全是自己的事,而她的本意却是要来关心好友的事。也就是说,目前的形势是,她们的话题在兜了老大的一个圈子之后,又回到了原点。 失去目标,果然要不得。 怨不得爷爷总是跟自己说,人生和办案一样,一定要牢记最初的追求和目标,否则很容易在追寻目标和答案的过程中迷失本心,忘掉最初的目的,然后舍本求末,绕来绕去,不只把目标绕了进去,一个不小心,也许还要把自己也绕了进去。 “好了,亲爱的,我们该说什么了,嗯?”郑晓故意向安然询问。 安然装得一本正经,特别干脆大方的回答,“报告小郑警官,我不记得我们应该说到哪儿啦。” 安然发誓,她绝不是为了逗郑晓才这么说的,她是真有点记不得了,刚才聊郑婶儿聊得太高兴,她只能模糊的记得郑晓向她道歉自己今天这事做得有些鲁莽,但是接下来她们的话题是从哪儿拐的弯,她就有点糊涂了。 好在,郑晓压根也没指望这位,认命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好吧,我是想问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在和朋友们通报早恋的消息时,安然并没有提到自己对未来的打算,一来,当时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二来,那还只是个初步的打算,现在多说无益。 但既然郑晓现在问到了这个问题,她也很乐于跟好友分享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更想听取一下朋友的意见和建议。 于是,她开始说她的那个很平凡的生活规划,说她喜欢锦岭,喜欢这里夏天的炎热,冬天的严寒,春秋两季的大风,喜欢这并不宜人的四季分明的气候,喜欢这里平淡缓慢的生活节奏,喜欢这种安然简单的日子。 她没有什么大的抱负,打一份自己比较喜欢又可以提供中等生活水平的工作,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奉送父母,再养一个可爱的孩子,就这么慢慢的,幸福的老去。 她的叙述比较简单,三言两语就完事了,但郑晓却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慢慢的笑了,“不错,我光听着就很适合你,听着听着我的骨头都懒了。” 安然看着好友脸上诚挚温暖的笑容,故意问,“你这是在夸我,嗯?怎么听着不对劲?” “当然是在夸你,我也觉得你说的挺好,感觉就像……嗯,晒太阳似的,听着心里就特别舒服。”郑晓举起一只手,做出个发誓似的手势,但是她的话锋一转,“不过,杰云呢?他的打算是什么?” “他随我。”安然浅笑着说。 郑晓却忽然捂住了腮帮子,做出一副牙齿巨痛的表情。 “你怎么了?不会真是牙疼吧?”安然怀疑的伸出手去摸郑晓的脸颊,她认识她这么长时间了,只知道这丫头的生了一副好牙口,嗑瓜子,松子,榛子什么的,全都不在话下,卡卡的,跟长了满口小钢钳子似的,这怎么说着说着话突然就疼上了,而且这位的表情看着怎么就觉得有点假呢? “当然是真的。”话虽如此,郑晓的表情却恰恰表达着截然相反的意思,“他随我~”她掐细了嗓子夸张的学安然的声音和笑容,“这小声儿甜的,这笑容荡漾的……哎哟,让旁观者如我……好象一口气吃了十斤糖,亲爱的,我牙好疼!” 面对好友的调侃,安然不以为意的跟郑晓一起大笑,不过,笑过之后,她也摸了摸自己的脸侧,虽然她觉得郑晓刚才的打趣肯定有夸大玩笑的成份在内,但说实话,当她说着“他随我”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确实总是甜甜的,洋溢着暖融融的幸福感,就像在说,“他爱我。” 有人说,爱一个人要说出来。有人说,爱一个人要用行动来表达。对于安然这种胆小,敏感,善长脑补又悲观的人来说,还是后一种更让她有安全感。如果一个人总是对她说我爱你,却并不能给出一些实在的规划和行动,那么,她感觉到的并不是爱和喜欢,反而会更加生出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 所以,在安然的心里,江小云同志还是很可爱的! “行了行了,别再笑下去了,再笑下去,我的牙就真该甜掉了。” 郑晓的话让安然适时从思想中回过神来,摸摸自己的嘴角,果然又在不知不觉间翘了上去,她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而朝好友摇晃着手指直接调侃了回去,“小郑警官,未来的,不要这样缺乏承受能力。傻笑什么的,是恋爱中的正常表现症状之一,所以,作为本人的好友的你,也要尽快的熟悉并适应嘛。而且,你看看,你不过就是旁观一下我这种初级别程度的肉麻行为,你那一向顽固坚定的牙齿在一点点压力和一点点困难面前,就抵抗不了的软弱投降,这怎么可以呢?如果是将来,你自己本人恋爱了,跟意中人来点神马亲密行为啥的,还没等付诸行动,你的满口神经脆弱的牙齿就抵挡不住,落花流水一样的落荒而逃,害你一下子就变成了‘无耻’之徒,该是多么的煞风景,多么滴令人伤感啊!” “是吗?那还真是令人担忧啊。”郑晓也跟着安然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气,说是这样说,下一秒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只会占点嘴上便宜,却毫无防御能力的家伙按在地台上调戏了一把。 于是,安然立刻又“俊杰”起来了,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 对于这种一点骨头一点气节都没有“软骨病”患者,郑晓表示,意思意思,给点小小的教训也就得了,让她一点真正动手的**都没有。 被“小小教训”得丢盔谢甲的安然听得一脸哀怨,这丫头的手黑着呢,小小的教训都成这样,这大大的教训可怎么好? “不过,话说回来,郑晓同学,我有个疑问需要向你询问一下。”说完了郑女侠那神经衰弱的牙齿,安然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昨晚周芳华一直耿耿于怀一件事。” “嗯?什么事?” “就是以她那过人的观察力,怎么会没发现我和江杰云之间感情的升温变化。而且,我知道我妈怎么说我们俩的事?” “嗯?” “长眼睛的都知道了。”铺垫完毕,安然问出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晓晓,你看出来了吗?” 郑晓叹了口气,习惯性的挥了挥手,“别提了,我应该一早就看出来了,可我只是觉得江杰云那时候的表现挺古怪的,而且一天比一天更古怪,可就是没往哪方面想,就像安婶儿说的似的,有眼无眼的典型。以后必须在这方面吸取教训。”说起这点来,她就显得有点沮丧在意了。 安然笑着揽住她的肩膀,“这有什么,这只是说明你和周芳华在这方面比较单纯而已。‘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你有很好的观察力,又肯用心,将来肯定是个好刑警。” “是啊,所以,我爷爷常说,一个好的刑警除了有敏锐的观察能力,分析能力等等优点之外,还要有一颗善于辨识世间人情的心。”郑晓最喜欢引用郑爷爷的话。 “这话听着……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安然笑,“一个有敏况观察能力,分析能力,还有一颗善于辨识世间人情的心的老太太。”她顿了一下,然后郑晓一起笑着异口同声的说出答案,“马普尔小姐!” “不过,说到这一点,不得不说一下小吴同学啊。”郑晓长叹一声,抚着额头,“说实在的,我们小吴同学这一回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没看到他居然察觉得那么早。”她习惯性的用手弹敲着自己的下巴。 “不只你惊讶好吗?我们这几个哪个不惊讶。”安然也对小吴同学意外的表现感觉十分神奇,“不过嘛……其实这大概就像老话常说的老天疼憨人。” “哦,怎么说?”郑晓转头去看,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像我们这种……也就是我和吴泽荣同学这样的……” 安然的话没说完,郑晓就笑了,故意逗她,“你们这样的……你们是哪样的?” 安然故做可怜的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们这几个坏家伙,不就是总说我和泽荣一样,咱俩属于平时看着几乎全年正常,但是一年总有那么一两回是要抽一下风的,就是那种所谓的间歇间抽风嘛。” 这回郑晓忍不住喷笑出来,拍着安然的肩膀,“赞叹”着,“很有自知之明嘛,安然同学。” 安然朝她懒洋洋的翻了个白眼,“谢谢哈。”顿了顿,她接着说,“所以,老天爷其实是很公平的,为了保护我们这种呆头呆脑的人类,就给了我们一种察觉事物的本能,做为必要的自我保护。怎么样,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郑晓还是挺认真的把她这番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你这是伪理论。” “什么叫伪理论?”刚造出“伪理论”的伪理论家安然同志不干了,双手抱胸的要求解释。 “乍一听挺有道理,细一琢磨,就有些似是而非了。 不是真正的理论,就叫伪理论,明白不?”郑晓翘着二郎腿,很有牛叉气质的解释着。 “好吧,你既然说我这是伪理论,你就把真理论说一说,让我长长见识。听一听你的解释,怎么样?”安然伸了手,朝郑晓比了个“请”的手势。 488,不愿早恋的理由 “小吴同学嘛……他的问题,你别说,我还真研究过,”郑晓的语气一改之前的玩笑,认真了起来,正经到安然都有些诧异,她接收到安然的目光,“怎么?很奇怪呀?” 安然点头,又摇摇头,“只是没想到你的研究态度……嗯,这么正式。” “我觉得犯罪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研究人性嘛,你们这种……非常抽风的人才这么难得,又有特殊性和代表性,作为一个把刑侦作为毕生事业来努力奋斗的我,怎么可以轻易放过如此近距离分析研究的机会嘛。”郑晓用拇指和食指圈成了个圈,像使用放大镜似的,单眯起一只眼对着安然比比划划的,一边比划还一边装模作样的点着头感叹,“嗯,多么难得,多么古怪的品种啊,必须得好好观察,分析,研究!” 安然对着那几乎快凑到自己眼睫毛上的“放大镜片”“娇媚”而“羞涩”滴眨了眨眼睛,扑簌簌的大力抖动着睫毛,这双重高难度的动作“震”得郑晓当时一把甩开手上的“放大镜”,单手捂在胸口,一脸陶醉到让人肝疼的深刻表情,慢慢的倒向地台之上,却被安然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胸前的衣服,“嗨嗨嗨,先别忙着晕嗨,先把研究结果公布了再晕。咋这么不负责呢,说晕就晕。” 郑晓很听话的立刻拔正倾倒的腰板和身体,极大的显示了她对身体自如的协调控制能力和腰肢柔韧有力的强度。让安然不由得羡慕嫉妒恨的朝人家的小蛮腰伸出了罪恶的爪子。 “干嘛呢干嘛呢?在未来的警察面前,就敢这么干?小安同学,你很潜力啊!”爪子刚摸到小郑警官,未来的,小腰上,就被人家郑晓一把擒在手里。 安然一脸无辜,勤学好问的眨眼,“什么潜力啊?” “犯罪的潜力。”铁口直断的给某个正在“袭警”或者说“正在袭击未来警官”的某人这样一个结论。 “谢谢夸奖。”安然毫不谦虚的接受,然后受江杰云传染似的扬扬半边眉毛,“怎么?这就是你的研究结果?” “当然不。”郑晓清了清嗓子,开始正经了脸色,公布自己的研究成果,“我觉得吴泽荣这人……怎么说呢,他其实拥有很好的观察能力和不错的直觉,以及超出一般的语言能力。比如,有些时候,他会像这次这样突然显露出让我们惊讶的观察力,直觉,有时说话一针见血的吓人一跳。” 安然点头同意,“但这不是常态,”她耸耸肩,感同身受的自嘲着笑说,“这是变态。” 郑晓却摇头,“其实我觉得与其说这是他的变态,不如说是他本身所具备一种……天赋。只是他本人的精力并没放在能够发挥这些天赋的方面之上,所以,这些能力在平时就浪费的被扔在我们看不见的阴藏背后,就像是被不上心的主人随手扔在破口袋里的钻石,只偶尔在泽荣无意翻动其他东西时,闪露出一点光芒,一闪即逝,因为没有准备,所以,几乎总能把我们的眼睛差点闪瞎。” 安然把郑晓这番“研究成果”仔细琢磨了一下,以一种周扒皮的狠戾劲头在脑海里把小吴同学像扒洋葱似的,左一层,右一层的扒了个干净,力图透过这位老兄那成日里迷迷糊糊的书呆表皮看到他的内在本质以及他“口袋里的钻石”。 郑晓见安然参禅似的垂头端坐,久久不语,怕这家伙一不小心再睡过去,出声提问道,“怎么样,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一点道理?” “嗯……好象是有那么道理……吧?”安然不是很肯定的说,她觉得自己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就算是再重生上三四回,也注定成为了洞察人心的马普尔小姐,所以,就在说着说着话的短暂时间里,她就自甘堕落的放弃了这个要求进步的机会,开始休养起她那刚才转动起来的脑子,直接询问,“那么,请问,晓晓同学,在你的研究成果和结论里,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嗯,特别类型呢?” “你么……据在下经过长时间的,深入的,细致的观察和研究后,觉得……”郑晓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支在下巴上,用手指轻轻敲扣着自己的嘴唇,深思熟虑良久,才貌似慎重的说出答案,“在本质上,我赞同安婶儿的结论,你是属于情商低下的神经粗大型。虽然细腻和耐心在很多时候,掩盖这一点,给人以体贴入微的印象。但一到关键时刻,比较,有人暗送秋波滴时候,就一下暴露出你那接受不良的脑电波的事实,在追求者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心上不断的制造着累累伤痕。”她说着就大声的唉声叹气,摇头晃脑起来,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救世主一般的悲天悯人状。“我们可怜滴的江杰云同学,这得让多少可爱的少女们在知道真相后感觉芳心碎裂啊!哦,我是如此同情他!” 这位显然根本就没在认真分析,分明就是玩笑吐糟。 而且安然忽然发现,他们这几个好友好象都颇具表演天赋,尤其是在胡扯淡的时候,特别有表演**。好象一开始还没这样,后来也不知是互相传染的还是怎么的,这种**就越来越旺盛起来,就连看着最最老实本份的吴泽荣小书呆仔细端详,好象也多多少少的沾染上那么一点。 看看,就像眼前这位,就算是随便吐吐糟,也要吐得这般声气十足,声情并貌的华丽。 “切,还以为你有什么惊人之语,不过是拾我家母上大人的牙慧。”安然一扭头,小心眼的显示她的不屑一顾。 郑晓抖了抖自己翘得高高的二郎腿,“这只能说明我和亲爱的安婶英雄所见略同。” 扯起虎皮做大旗。 安然撇嘴,却到底不能批评自家老娘的言语不当——毕竟那铁一样的事实,唉,事实总如此让人伤感。 伤感了两秒的安然果断放弃了这个话题,试图找回她们最初谈话的目的,由于话题又跑了好大一圈,她不得不花了半分钟来回忆,“不说那个了,说一说关于我和江杰云这件事,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我的想法改变了,我决定充分尊重你的想法。”郑晓朝安然摊了摊手,“你对未来的规划,让我觉得很好,很适合你,所以,我觉得就没什么必要再拿我的想法来扰乱的你的安排了。” “那我也想听听。”安然不依不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然后故意做出一副小气巴啦的样子来,“白吃我的大餐啦?连点主意都不肯乖乖贡献,天下哪有白吃的晚餐!快点,从实招来!” 好吧,吃人的嘴短,郑晓决定也做一把“俊杰”,“我原本担心你没有考虑清楚对未来生活的规划,怕你太早陷入恋情,因为现在早恋,将来早婚,而放弃了对目标的追求。总之……”她有些自我打趣的微笑起来,“我是怕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变成陷入粉红色美梦的无知少女,所以,我就把自己打扮起拯救迷途公主的骑士,前来拯救你啦,结果一问才知道,公主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十分清楚,头脑理智,反而是骑士我,有些草率冲动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来冲锋陷阵了。” “不,公主对骑士的到来,感到甜蜜。”偶尔神经粗大的安大厨也会说两句甜言蜜语的,“不过,话说,骑士同学自己对早恋这件事又是怎么看的?”为了更强调一下效果,安然随即还兴致勃勃的举了个例子,“比如,现在有个跟你志趣相股的少年郎来追求你,提出与你交往早恋什么的,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郑晓连想也没想的就答。 联系到她之前的话,安然也能猜想她大概会拒绝,只是没想到拒绝得如此之干脆,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说一说原因,要求听详细的解释。” “时机不对。”郑晓说,“我现在一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而且,我也不想太早开始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太麻烦。不都说感情是要培养的吗?所以要花时间相处,再忙也要给那人打电话,也要找时间陪他约会,吃饭,逛街,挖空心思说些不闲不淡,肉麻叽叽,哄人的屁话。有那功夫不如多睡一会儿,打几场球,看看书,歇一会儿,或者跟你们去看场电影什么的,对吧?” 安然的表情随着她的叙述变得有点古怪。 “如果你不介意,安然同学,请解释一下你奇妙的表情背后的心理活动好吗?” “好的。”安然痛快的从善如流,“你这听上去不像个青春美少女会说的话,倒像是个迟迟不愿结婚的大龄单身男青年会说的。麻烦,这个理由真是妙呆了,相信郑婶儿听了一定感觉相当的……不同凡响,对吧?” 489,角色对调 郑晓面不改色的耸耸肩,“你不觉得我妈要操心这种问题还为时过早吗?她现在八成巴不得我是这么想的呢,毕竟,我没有一点早恋的意思,心防如此坚强,对家长们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安然对这一点却持保留意见,毕竟,在郑婶儿的心里,对女儿这通身的非淑女气质总是难免梗梗于怀,否则也不会想出那么……别致的方式来逗弄郑晓,所以,当她听到郑晓刚才的那番言论时,到底做何感想,只怕还很难说。就算是不想女儿早恋,但是因为“怕麻烦”这种与众不同,特别富于男儿气的理由,只怕也很难让郑婶儿感觉欣慰吧? 安然把自己这小老太太的心思代入的往郑婶儿那儿想想,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好友对未来爱情及婚姻问题的规划和想法,“就当我瞎操心吧,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你这么怕麻烦,将来要是真想恋爱结婚什么,可怎么办?”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郑晓,“还是说,你将来想单身不婚?” “这方面的问题,我还没怎么想过,现在想这个未免太早了吧?不过,你这么一问,我觉得单身也不坏。”郑晓又习惯性的用手指去轻敲自己的嘴唇,“你也知道刑警的工作性质,我也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会照顾家庭的人,而且,早早走入婚姻,丈夫,孩子,还有亲戚什么的,一想到那些东西头就大得要命,有时还要牺牲自己的事业,那简直是对人性的摧残和毁灭。倒不如一个人过得自由自在。可以全力的投入工作,闲下来习惯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总而言之吧,我觉得一时半会我是没那个承担家庭责任的觉悟。所以……”她看向安然,神情认真的说道,“我之前就特别想问你,做好承担早恋所带来的一切影响的准备了吗?做好早恋成功后,极有可能早婚的准备了吗?做好承担早婚所带来的责任的准备了吗?做好早婚之后,还有可能早育的准备了吗?” 安然望着郑晓饱含着关切,又隐含着担忧的目光,揽住好友,轻轻的笑了,“谢谢,这些我差不多都有了一些思想准备。现在我确实是早恋,但将来的早婚早育什么的,其实还说不准。我觉得不管是否早婚早育,还是晚婚晚育,只要婚了育了,都有遇到各自的问题。早婚早育,固然会侵占很多精力,也许对未来的学业,事业造成一定的影响。但是如果晚婚晚育呢?对事业就没影响了吗?比如三十几岁再结婚,再要孩子,做个大龄产妇在精力上身体上生活上工作上,各种问题也都非常让人头疼。所以,既然早和晚都有各有各的问题,就干脆顺其自然,到时再根据具体情况想办法解决问题吧。” “看来你真的是想得十分清楚了。”郑晓听了安然的话,思索了片刻,吐了一口气,“听你这么一说吧,我觉得真是……更麻烦了。” “啊?”安然没想到,她都说得这么……阳光灿烂,积极向上了,她怎么能反而觉得更麻烦了呢?这是啥子思路嘛? 不对啊,安然巴嗒巴嗒嘴,再眨眨眼,回忆着她和郑晓适才的这番谈话,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味,恍惚间有一种……对,错置感。 就仿佛两个人的位置,心态,言谈,思维方式都对调了一样。 郑晓一直都应该是那个凡事积极,总能在逆境处看到光明向上的一面,心里总是阳光一片,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是干劲十足。 自己才是那个总是将事情想得无比的糟糕,总是在第一时间想到坏的方面,总是担心这样那样的问题,并在担心中不停的无限脑补,把小问题在想象中给夸张成大问题,最后因此而烦恼不已,甚至裹足不前,就地放弃。 一个是阳光自信的行动派,一个是磨磨叽叽的悲观主义者,可是反观之前的对话,怎么突然有一种向阳花郑晓同学被自己上身了的感觉? “你瞅什么?眼珠子都快沾我脸上了。”郑晓伸出手指点了点歪着脑袋,对着自己的脸细细打量的安然的额角。 “我是觉得……你刚才的那番话有点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感觉像是抢我的台词似的,我就是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怎么说呢,不够积极的一面吧。”安然选择坦然将自己心里所想的说出来,她想知道会让郑晓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原因是什么。 安然的话让郑晓一愣,随即用手指扣了扣自己的嘴唇,思索着说道,“说起来……我对婚姻什么的,会有这些想法,也是东一点西一点的拼凑起来产生的吧。最开始应该是从很小的时候,我爸我妈被迫两地分居时留给我的印象。”因为回忆,她的语速变得更加缓慢起来,“那时候,我们一家很长时间才能有机会团聚上一次,即使见了面,那滋味其实也不好受,又是高兴,又是辛酸,每次见面的开头和结尾,我妈都要哭上一大场。那时的她瘦得厉害,总要给我爸写上一封又一封很长很长的信,舍不得多花钱,只吃最简单的饭菜,只为了把钱攒下来给我们邮过来,还总是失眠,想我们想的……总之,那时候的她受了很多的苦。当然,我爸也一样。所以,这大概就是婚姻最初留给我的印象吧。” “只有这些……” “不。还有我姥爷姥姥那边,我姥爷家在祥云港……哦,你知道祥云港吧?” “知道。”那是邻省的一个海滨城市,现在还没什么名气,多年多后,似乎全力搞起了旅游,属于后来新兴的那种旅游城市,但因为大概宣传或是定位什么方面并不得法,总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并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发展。不过,虽说听着是邻省,好象挺远的距离,实际距离锦岭倒是挺近的,如果坐长途汽车的话,大概多半天也就到了。安然后来工作的同事有不少人都在黄金周的时候去那边玩过,反应普遍不是很好。而现在还远远没有开发出来,所以,他们在选择旅行目的的时候,也一直没有把目光投向那里。“离咱们这不算远,以前还没听你说过。” “有什么可说的。”郑晓苦笑,“你都不知道,我姥爷家里那一大摊烂事,我的几个舅舅家里十分不消停,让我姥爷和姥姥,还有我妈,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她沉沉的叹了口气,浮上心头的恼人往事让她随即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最后,我姥爷和我姥姥两人几乎就死在了这上面。” “啊!”安然这下真的惊讶透了,一瞬间那些曾经看过的狗血家庭伦理剧的很多情节唏里哗啦的涌上脑海,表情都跟着变幻莫测起来。 “不,没有你想的那么吓人。”郑晓不愧是受到自家爷爷和老爸影响甚深的未来警界人才,透过安然那乱七八糟的面部变化轻松透视到了她那脑补过头的心里活动,“认真说起来,只是他们的死因跟那些家庭矛盾有点关系而已,但是我妈一直不能释怀,所以事情发生之后,跟我舅舅他们几乎都不太往来了。”她摇了摇头,“其实说起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天长日久的积累下来,有时比一些大的矛盾还要难以化解。所以,你看,麻不麻烦?” 对于这一点安然是很赞同的,不要小瞧一些日常生活的小矛盾,很多情侣分手,夫妻离婚,家庭失和的原因最后都给了一个含糊的性格不和,其实这其中,有多少都是由一些小事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就像那句成语——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量变的过程很漫长,质变却往往只在眨眼之间。 “那么说,你觉得自己对感情和婚姻感到麻烦,就是因为这些原因?”类似于童年阴影什么的? “这是一部分的原因。另外还有就是,我暂时没把这些列入我的目标计划里边,我现在的主要目标就是朝着做一名优秀的刑警迈进,对犯罪份子的兴趣远远大于对男人的兴趣。不是说感情和婚姻什么的都要经营的么?我的热情都没放在那个上面,不肯在那上面努力,对谁都不负责任,只为了顺应一种大众式的需要,别人恋爱我也恋爱,别人结婚我也结婚,不论我需要不需要,你不觉得这挺傻的吗?” “太对了!”安然重重的点头,满脸的心有戚戚然,有时人们急着恋爱,急着结婚的动力和原因并不是因为遇到了喜欢的人,想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而是迫于社会的压力,或是害怕寂寞,觉得时间到了,自己应该恋爱结婚结束单身了,出于一种从众心理,上辈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深受其害的一员,只是她一直没成功摆脱单身而已。 490,楚飞飞的无间道 “男人那个东西,当哥们儿还是不错的。如果他们不介意自己以多个兄弟的方式结婚的话,我也还可以勉强考虑一下。”郑晓抖抖的二郎腿。 怎么好好的话到了她的嘴里就有一种“搞基”的倾向似的?听着这么别扭呢? “呃……也许你将来能遇到一个看着顺眼的……符合这种条件的也说不定哈。”安然干巴巴的鼓励着,可转念想想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郑晓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经典款的阳光美少女,再过几年,也是个阳光美女,虽然私下里——她看向这姑娘翘得高高的却修长美好的二郎腿——被郑婶逗弄得有点向流氓发展的趋势,但这样的郑晓却也有着特别与众不同的魅力和气质,如果喜欢这种类型的,自然乐得“一箭穿心”。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所以每对情侣在一起的相处方式也必然不同,像兄弟一样,也没什么不好。“那我就衷心企盼着你的‘那位好兄弟’的出现了。” “那你可有得等了。”郑晓抱着肩,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最可怕的是,很有可能等待你的是希望落空。” “没关系,我一向耐性良好。”安然也学着她的样子,悠悠然的抱起肩,“对未来,我充满信心。缘份的事可说不定,也许你的好兄弟下一秒就出现。”她可是个沉稳的围观党。 “人对了,时间不对也不行。没告诉你吗?下一秒出现了,也没用,他又不在我的计划表之内,照样被踢出去。”郑晓依旧不正不经的奔着抬杠去的,“亲爱的,我可是很有计划的。” “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说吗?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安然也故意跟她唱起反调。而且,她觉得对于这一点自己还是深有体会的。“时机对不对,有时并不是完全能事先的计划来判断的。” “到时再说吧。”郑晓说着一下子把安然扑倒在地台上,“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同眠共枕了,安小美人儿?”她说着装出一副色眯眯的表情来,将嘴巴嘟得高高朝安然一点点逼近。 安然朝她翻了个白眼,她衷心期待着此时扒在她身上一副急色鬼模样的丫头的好兄弟赶紧出现,快点把她收了去。 在与郑晓“一夜**”之后,安然的“三陪”生涯也迎来了最后的一位好友楚飞飞。 楚飞飞虽然是个搞信息工作的,但是谈话询问的程序却是格外的精省。吃饱喝足之后,照旧进入谈话时间。 楚飞飞端端正正的坐安然的对面,打量了她两眼,态度沉静的慢慢问道,“看样子,各种利弊得失你都已经想好了,是吗?”她的话虽然在句式上是问句,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安然点点头,证明了她的看法。她想,也许她所有的拒绝,动心,挣扎,思想,投降……这一系列的过程,心理变化都被这个江湖百晓生默默的看在眼,记在心里了,所以在此时,完全可以省略了详细询问的步骤,做为一个高超而且专业的信息收集癖爱好者来说,楚姑娘一向都是非常讲效率的。 “那我也就不再多废话了。”楚姑娘十分深沉的推推眼镜,然后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说,“放心,虽然江杰云现在和未来都有可能是我的老板,但是我还是坚定的站在你的一边的。所以,将来如果他对不起你,你决定跟他一刀两断也不要害怕,我的手里掌握着他的大量黑材料,到时你可以唯所欲为,想怎么对付他都行。” “……谢谢你,飞飞,我这下真的可以无所顾忌了,呵呵。”安然干笑,在心里暖烘烘的同时,也不禁抬手在脑门上抹了一把热汗,为毛她会觉得她们的对话内容这么滴奇怪呢? “不客气。”楚姑娘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继续给她的好友增加信心,“还有一点,你也不用担心,从今以后,我会密切留意一切在他身边出没的女性,只要有什么不对劲,你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呃,”安然怎么觉得自己好象在男盆友身边安置了一枚超级间谍似的,虽然说事实上楚飞飞是由江杰云本人提议加入他们的工作团队的,可从实际上的效果上来看,却真的有点无间道的意思,前提是她的男盆友同学真的想练习一下劈腿这种体操动作的话。她刚想说不用了,可随即正常陷入恋情的恋爱者的小心眼又有点蠢蠢欲动,长着黑色小尖角的安小然在她的心尖上不断欢快的蹦哒叫嚣诱惑着,让她也随之低下头,在脑海里与自己进行起纠结斗争又反复抗拒着。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咬咬牙,带着股毅然决然的劲头,却没什么精神的说,“算了,如果真有什么狂蜂浪蝶的话,只要江杰云不犯错误,不搞暧昧,能自行处理的话,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为什么?你不想随时知道江杰云身边的动态吗?你对跟你抢夺恋人的追求者们就这么不放在心上?充满自信,毫不在意?”楚飞飞倒真是意外了,话也难得的多了起来,质疑的问题一个追着一个,有些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安然,可怎么瞅着这个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的家伙也缺少一种无敌女主的马力全开的镇定从容范儿。 “怎么不想知道啊,特别想知道。”安然忿忿然的说,“你瞅瞅江杰云长得那副德性!你没发现他就是一副亮光闪闪,招蜂引蝶的标准相儿。要成绩有成绩,要事业有事业,这种货最容易受人觊觎了。” “我发现了。”楚飞飞点点头。 “是吧,我就说……” 得到认同的安然立刻更加的激昂起来,刚想继续发表她对男朋友长相的长篇谴责和抱怨,就让楚飞飞接下来的话给噎个半死,“我发现原来你还挺爱吃醋的。”看了一眼被说个正着,脸上有点发红,正朝她凶巴巴瞪眼的家伙,又加了一句,“江老板如果听说了,只怕会很高兴。”这下,正在喝醋的某人就更不自在了。 “胡说,”这位还在嘴硬,努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使之看起来更加的义正辞严,“我只是在正在的发表我对江杰云同志长相的一些看法和意见而已。请不要误读,误听和误解。” 楚飞飞对这个瞪着眼睛说瞎话的家伙的狡辩一点都不感兴趣,迅速的拉回原本的关注点,“不要跑题,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不想随时知道江杰云身边风吹草动的原因吧。” “这个问题很容易理解嘛。”安然的情绪迅速的跌落回去,不太开心的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悲观主义者,最善长胡思乱想,在脑袋里预先想象很多难题,给自己想象出很困难,再生出一大堆消极的思想来让自己闹心,不安,穷紧张。所以,如果江杰云这朵娇花真吸引了什么狂蜂浪蝶的追求者的话,我知道了就会极大的影响自己的情绪,失去了平静的心态,最后大概也会影响到我和他的相处,搞不好还要不可避免的引发一些矛盾什么的。因此,与其让自己把自己搞得一团乱,陷入自己给自己制造的紧张假想里,在局面上陷入被动,敌人还没把我怎么着,我就先在内心里帮她把自己打败了。这样的话,我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把注意力都放在我们之间,专心一致的搞好我和江杰云的内部团结,让我们内部时刻处于紧密的最佳状态,让那些想插足到我们中间的小三小四们无处下脚。不是说攘外必先安内吗?”安然摸摸自己的脸,“干嘛你这么看着我?”她迎着楚飞飞专注打量的目光,有点奇怪的眨眨眼,她注意到好友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些不同于平常的东西。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的……”楚飞飞被厚厚的留海和眼镜片遮挡大半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有些复杂难明的意味。 不知为何,安然因着楚飞飞此时的神情,下意识的开起了玩笑,“是不是觉得我挺有智慧滴?” 楚飞飞似乎有些低落的情绪因着她这番“无耻”的言论而略有收敛,无奈的抚了抚眼镜,非常犀利的反问,“智慧?是阿Q精神吗?” 安然气得捂脸,然后眯着凑近楚飞飞,报复性的一把摘去她的眼镜拿在手里,“飞飞同学,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否则你就知道得太多了。” 楚飞飞轻悄迅速的从安然的手上夺回自己的眼镜,戴好,“我看不是我知道的太多,而是你恼羞成怒吧?” 安然恨恨的捏了一把好友白暂精致的小脸蛋,咬牙道,“我看我真得给你买一份意外伤害的保险,免得哪天让人给灭了口了。” “受益者填上你自己吗?”楚飞飞撇嘴。 “答对了。”安然朝她假笑。 491,安然的信任 “男人那个东西,当哥们儿还是不错的。如果他们不介意自己以多个兄弟的方式结婚的话,我也还可以勉强考虑一下。”郑晓抖抖的二郎腿。 怎么好好的话到了她的嘴里就有一种“搞基”的倾向似的?听着这么别扭呢? “呃……也许你将来能遇到一个看着顺眼的……符合这种条件的也说不定哈。”安然干巴巴的鼓励着,可转念想想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郑晓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经典款的阳光美少女,再过几年,也是个阳光美女,虽然私下里——她看向这姑娘翘得高高的却修长美好的二郎腿——被郑婶逗弄得有点向流氓发展的趋势,但这样的郑晓却也有着特别与众不同的魅力和气质,如果喜欢这种类型的,自然乐得“一箭穿心”。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所以每对情侣在一起的相处方式也必然不同,像兄弟一样,也没什么不好。“那我就衷心企盼着你的‘那位好兄弟’的出现了。” “那你可有得等了。”郑晓抱着肩,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最可怕的是,很有可能等待你的是希望落空。” “没关系,我一向耐性良好。”安然也学着她的样子,悠悠然的抱起肩,“对未来,我充满信心。缘份的事可说不定,也许你的好兄弟下一秒就出现。”她可是个沉稳的围观党。 “人对了,时间不对也不行。没告诉你吗?下一秒出现了,也没用,他又不在我的计划表之内,照样被踢出去。”郑晓依旧不正不经的奔着抬杠去的,“亲爱的,我可是很有计划的。” “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说吗?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安然也故意跟她唱起反调。而且,她觉得对于这一点自己还是深有体会的。“时机对不对,有时并不是完全能事先的计划来判断的。” “到时再说吧。”郑晓说着一下子把安然扑倒在地台上,“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同眠共枕了,安小美人儿?”她说着装出一副色眯眯的表情来,将嘴巴嘟得高高朝安然一点点逼近。 安然朝她翻了个白眼,她衷心期待着此时扒在她身上一副急色鬼模样的丫头的好兄弟赶紧出现,快点把她收了去。 在与郑晓“一夜**”之后,安然的“三陪”生涯也迎来了最后的一位好友楚飞飞。 楚飞飞虽然是个搞信息工作的,但是谈话询问的程序却是格外的精省。吃饱喝足之后,照旧进入谈话时间。 楚飞飞端端正正的坐安然的对面,打量了她两眼,态度沉静的慢慢问道,“看样子,各种利弊得失你都已经想好了,是吗?”她的话虽然在句式上是问句,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安然点点头,证明了她的看法。她想,也许她所有的拒绝,动心,挣扎,思想,投降……这一系列的过程,心理变化都被这个江湖百晓生默默的看在眼,记在心里了,所以在此时,完全可以省略了详细询问的步骤,做为一个高超而且专业的信息收集癖爱好者来说,楚姑娘一向都是非常讲效率的。 “那我也就不再多废话了。”楚姑娘十分深沉的推推眼镜,然后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说,“放心,虽然江杰云现在和未来都有可能是我的老板,但是我还是坚定的站在你的一边的。所以,将来如果他对不起你,你决定跟他一刀两断也不要害怕,我的手里掌握着他的大量黑材料,到时你可以唯所欲为,想怎么对付他都行。” “……谢谢你,飞飞,我这下真的可以无所顾忌了,呵呵。”安然干笑,在心里暖烘烘的同时,也不禁抬手在脑门上抹了一把热汗,为毛她会觉得她们的对话内容这么滴奇怪呢? “不客气。”楚姑娘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继续给她的好友增加信心,“还有一点,你也不用担心,从今以后,我会密切留意一切在他身边出没的女性,只要有什么不对劲,你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呃,”安然怎么觉得自己好象在男盆友身边安置了一枚超级间谍似的,虽然说事实上楚飞飞是由江杰云本人提议加入他们的工作团队的,可从实际上的效果上来看,却真的有点无间道的意思,前提是她的男盆友同学真的想练习一下劈腿这种体操动作的话。她刚想说不用了,可随即正常陷入恋情的恋爱者的小心眼又有点蠢蠢欲动,长着黑色小尖角的安小然在她的心尖上不断欢快的蹦哒叫嚣诱惑着,让她也随之低下头,在脑海里与自己进行起纠结斗争又反复抗拒着。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咬咬牙,带着股毅然决然的劲头,却没什么精神的说,“算了,如果真有什么狂蜂浪蝶的话,只要江杰云不犯错误,不搞暧昧,能自行处理的话,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为什么?你不想随时知道江杰云身边的动态吗?你对跟你抢夺恋人的追求者们就这么不放在心上?充满自信,毫不在意?”楚飞飞倒真是意外了,话也难得的多了起来,质疑的问题一个追着一个,有些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安然,可怎么瞅着这个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的家伙也缺少一种无敌女主的马力全开的镇定从容范儿。 “怎么不想知道啊,特别想知道。”安然忿忿然的说,“你瞅瞅江杰云长得那副德性!你没发现他就是一副亮光闪闪,招蜂引蝶的标准相儿。要成绩有成绩,要事业有事业,这种货最容易受人觊觎了。” “我发现了。”楚飞飞点点头。 “是吧,我就说……” 得到认同的安然立刻更加的激昂起来,刚想继续发表她对男朋友长相的长篇谴责和抱怨,就让楚飞飞接下来的话给噎个半死,“我发现原来你还挺爱吃醋的。”看了一眼被说个正着,脸上有点发红,正朝她凶巴巴瞪眼的家伙,又加了一句,“江老板如果听说了,只怕会很高兴。”这下,正在喝醋的某人就更不自在了。 “胡说,”这位还在嘴硬,努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使之看起来更加的义正辞严,“我只是在正在的发表我对江杰云同志长相的一些看法和意见而已。请不要误读,误听和误解。” 楚飞飞对这个瞪着眼睛说瞎话的家伙的狡辩一点都不感兴趣,迅速的拉回原本的关注点,“不要跑题,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不想随时知道江杰云身边风吹草动的原因吧。” “这个问题很容易理解嘛。”安然的情绪迅速的跌落回去,不太开心的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悲观主义者,最善长胡思乱想,在脑袋里预先想象很多难题,给自己想象出很困难,再生出一大堆消极的思想来让自己闹心,不安,穷紧张。所以,如果江杰云这朵娇花真吸引了什么狂蜂浪蝶的追求者的话,我知道了就会极大的影响自己的情绪,失去了平静的心态,最后大概也会影响到我和他的相处,搞不好还要不可避免的引发一些矛盾什么的。因此,与其让自己把自己搞得一团乱,陷入自己给自己制造的紧张假想里,在局面上陷入被动,敌人还没把我怎么着,我就先在内心里帮她把自己打败了。这样的话,我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把注意力都放在我们之间,专心一致的搞好我和江杰云的内部团结,让我们内部时刻处于紧密的最佳状态,让那些想插足到我们中间的小三小四们无处下脚。不是说攘外必先安内吗?”安然摸摸自己的脸,“干嘛你这么看着我?”她迎着楚飞飞专注打量的目光,有点奇怪的眨眨眼,她注意到好友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些不同于平常的东西。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的……”楚飞飞被厚厚的留海和眼镜片遮挡大半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有些复杂难明的意味。 不知为何,安然因着楚飞飞此时的神情,下意识的开起了玩笑,“是不是觉得我挺有智慧滴?” 楚飞飞似乎有些低落的情绪因着她这番“无耻”的言论而略有收敛,无奈的抚了抚眼镜,非常犀利的反问,“智慧?是阿Q精神吗?” 安然气得捂脸,然后眯着凑近楚飞飞,报复性的一把摘去她的眼镜拿在手里,“飞飞同学,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否则你就知道得太多了。” 楚飞飞轻悄迅速的从安然的手上夺回自己的眼镜,戴好,“我看不是我知道的太多,而是你恼羞成怒吧?” 安然恨恨的捏了一把好友白暂精致的小脸蛋,咬牙道,“我看我真得给你买一份意外伤害的保险,免得哪天让人给灭了口了。” “受益者填上你自己吗?”楚飞飞撇嘴。 “答对了。”安然朝她假笑。 492,摊牌的另一面 “你就能这么放心的掩耳盗铃?”楚飞飞决定转回主题,跟这个幼稚的家伙继续抬杠下去,不知道要啰嗦到哪年哪月。 这话说得,什么叫“掩耳盗铃”,多难听。 安然这个唯物主义者又不乐意了,“我今儿怎么觉得有你有变乌鸦的倾向呢?” 楚飞飞朝她假笑,“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这个词用得根本就不恰当。所谓的‘掩耳盗铃’是要建立在江杰云真的劈腿,而我却视而不见的基础之上。可现实是,我只是不想知道所谓的追求者,不让她们的出现和行为扰乱我的心态,把这个问题交江杰云去处理,这跟你说的‘掩耳盗铃’完全是两个性质好不好?” “有区别吗?”楚飞飞习惯性的去扶眼镜,继续面无表情的毒舌。 “怎么没区别?换句话说,江杰云和他追求者的问题交给他自己去处理最好。本来就是简单的两个人的事,如果我插进去,就变成三个人的了。这不是把问题越弄越复杂吗?再说了,他多狡猾啊?让他处理这种简单问题还不是小菜一碟?”安然很有自知之明,就她这水平,还是不要给那奸商添乱比较好。 楚飞飞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安然自在的好友,“你就不怕某人背地里藕断丝连?” “那不是正好?”安然摊摊手,“这正好是对他的考验?如果他经受不住,就把他一脚扁踹,如果他能经受得住,就继续留任。”顿了一下,她话锋一转,“这是情侣间最基本的信任啊,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还怎么走下去啊?如果信不着他,我还跟他扯个什么劲儿嘛?”她随之轻轻的笑了笑,“而且,我相信江杰云,即使真的觉得自己的心乱了,他也会跟我坦白的,这一点,我很坚信。” “是吗?那就好。”不知安然的哪一句话再度触动了她,楚飞飞看起来又有些走神。 安然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点什么,但更多的真相还是被压在楚飞飞的心里,在她自愿说出来之前,自己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为妙。 就这样,与楚飞飞的谈话,最后就结束在她跑神的沉思之中。 到此为止,与朋友间的摊牌行动也算是非常圆满的结束了。 对安然和江杰云来说,与周遭所有人都摊牌的结果是有好处,也有坏处。 安然觉得,最大的好处就是再不用像过去那样,硬撑着不断调整面部表情和心情素质与江杰云这个天生的演技派在一起对比着锻炼演技了,这对没什么表演欲的她来说,真的是可以松上一口气,不用时时提着小心肝,担心被老妈那双X光一样,一眼就可以把自己的小心思扫描透彻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不用再像婚内出轨的狗男女一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而江杰云也觉得自己终于经过了一路艰难跋涉来到解放区,蓝蓝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一望无际的青翠草地,生活如此美好,可算是可以想干啥干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事实证明,年青人啊,不管怎么奸滑,心里还是保留了一份天真。 原来呢,这两人没向安国庆和李彩凤摊牌,没受到官方许可,属于地下恋情,说得难听点,都赶上偷情了,要不怎么安然恍惚间老有一种婚外恋狗男女的感觉呢? 打个比方,就像是街边占道经营啥啥手续都没有,连管理费都不交的小贩,李彩凤和安国庆对于这俩总是眉来眼去的小贩来说就是城管,每当一听到这二位的脚步声,呼吸声,说话声……凡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安小贩胆子小,恨不得立刻从哪儿抓过来一块包袱皮或是什么蛇皮袋子之类的,把眼前这个水葱儿似的漂亮男朋友团吧团吧一打包,往肩上一扛,撒丫子就跑撩,往犄角旮旯时一猫,再神神叨叨,紧张兮兮的默念两句“你们看不着我,看不着”的咒语。 大概无照经营的都这样。 江小贩胆子倒是大,但架不住队友是个属蜗牛的,他也没办法。 老黄历就不说了,毕竟那是没摊牌前的黑历史,留着下雨阴天闲着没事的时候回忆回忆还能有点情趣。 现在俩人的恋情获得了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许可,就如同原本让城管撵得四处乱蹿的小贩现在被工商局发了证照,有了合法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底下,再不用看着个跟执法挨边儿的就跑了。 可是老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来了。 有了合法身份,就要接受上级部门的管理、约束、监督和监察。 就像那些小贩们吧,哪个衙门口的话敢不听吧,什么管工商的,管税务的,管质监的,管消防的,管卫生的…… 别看安国庆和李彩凤只有两个人,但是管的却全面,而且还特别有重点,比如这个作风问题。 现在一大清早,安然给江杰云开门,江杰云一看自家小女朋友的小脸蛋水嫩嫩,红扑扑,像朵小花儿似的,心肝儿就扑通通的欢快起来了,于是,立马一抻脖,张了嘴想去啃一口,那边卫生间的口开了,正拿着挤了牙膏的牙刷准备刷牙的安国庆从门内晃了出来,笑出一口不用刷就很神清气爽的大白牙,“杰云来了。”目光就落在某人那抻得跟长颈鹿似的脖子和刚刚撅起来的嘴上,“昨晚睡得不错啊,小伙子瞅着挺精神啊。” 能不精神吗?一大早的,一看见你家水水灵灵的小姑娘,眼睛都冒了绿光了,扯扯脖子都要开嚎了。 可再想嚎在安国庆老同志,也是未来的老丈人的面前也得憋回去。不光得憋回去,还表现一番活泼向上,严肃认真的精神面貌。 江小贩的脸皮是厚,尤其是现在过了明路了,他就更不想在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面前压抑自己对安小贩的感情。但是他也没有当众秀恩爱的爱好,尤其是在把眼睛瞪得老大的安国庆面前。 于是,刚刚被发了许可证的江小贩和安小贩一齐过电一般,迅速麻溜的拉开距离,动作一致,配合默契的转向安国庆,挺胸,抬头,收腹,立正,有如战士一样,列队迎接安首长的检阅——刚得了批准,必须得好好表现。 安首长感觉挺满意,跟江小贩聊天,但也没忘了跟女儿撒娇,爸饿了,小然咱们儿今儿早上吃啥? 作女儿自然乐意老爹胃口好,一听立马报一串菜名,什么新腌好的冒了油的咸鸭蛋啊,什么蒜泥茄子啊,什么凉拌木耳啊,什么开花小馒头,什么自家点的豆腐脑啊…… 报完了就进厨房忙活去了,江小贩的一张嘴还在跟安老首长聊着天,一双眼和一颗心早就粘在女朋友柔软的肩头一路奔着厨房去了。 江小贩是属泥鳅的,滑溜得很。安国庆也没想着把未来的女婿当贼盯着,一动不让动。所以,没过多大一会儿,江小贩就得了机会溜进了厨房。 厨房是个好地方啊! 这里不仅有好吃的,早上刚点出来的,香嫩嫩的豆腐脑,还有安然这块好吃的,香嫩嫩的水豆腐。 江小贩按着干瘪的肚子,摩拳擦掌的决定,每样都要好好的吃上一点,痛痛快快的解解馋。 安大厨多了解这货,早就等着他呢。 新黄豆,头天晚上就泡好了,今天早上放进豆浆机里磨的新鲜豆浆。家里的养着三只吃货,光是黄豆就泡了好些,经过一夜都个个都涨大了两圈,胖乎乎的饱满。豆浆磨好了,倒进大个的锅里煮得滚开——豆浆这东西稍微差一点不熟就带了小毒,吃得拉肚子。新豆子磨出的新豆浆有一股特别新鲜浓郁的豆香味,带了一点腥,又泛着甜。随着窗外吹进的清凉晨风,和厨房敞开的门,很快漫得整个家里到处都是,就连窗口照进来的金亮亮的阳光,似乎都浸透了这股好闻的豆香气。 豆浆烧开下了火,取一只小碗来,倒出成比例定量的石膏粉来,加水冲开,倒进豆浆之中,搅匀,然后盖上锅盖。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再掀起锅盖开,就像变戏法一样,原本液体状的豆浆就凝结在一起,变成凝脂一般的豆腐脑。 盛豆腐脑一般都是片着盛,勺子不能使劲,轻轻的贴着表层,手腕一旋,就是一片,几片装一碗。新点的豆腐脑太嫩,一勺子直接舀到底,整锅豆腐脑都烂了,接下来就没法吃了。 盛上一碗白得像新切的玉一样的豆腐脑,腾腾的冒着热气,再添上两勺用料十足的卤子,黄花菜,木耳,肉丁,再撒上一小撮香菜末,一点辣椒油。 江小贩一进门,安大厨就冲着摆在小桌上的豆腐脑碗的方向扬扬下巴,“呐,你的豆腐脑,烫啊,你嘴急,吹着点。” 江小贩看了一眼豆腐脑,又看了一眼女朋友,心里还在斗争,是先吃新出锅的豆腐脑呢?还是先吃女朋友的嫩豆腐呢? 这是个问题。 493,灯泡太明亮 虽然不知是安大厨的个人属性有问题,还是江杰云他们三大吃货的磁场有异,各自吸引的朋友们或多或少都带了一点好吃而且懒做的意思,就连吴泽荣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实孩子,几年下来,也因着安大厨的精心饲养,不时投喂,被养成了一副略为刁钻的胃口。 但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姜成卓和赵真旭那个两个天生奇才的生来吃货,绝世的饭桶,有那么“崇高”的人生理想和目标,对于“白吃”一辈子这种终极追求并不那么热衷。因此,也就并不怕“得罪”手握饮食命脉的饲养员安大厨。 这里头,头一个就是极有好奇心的周芳华,或者说是最积极热情,也最难对付打发的围观党,非她莫属。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当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吃女朋友的嫩豆腐吃上了瘾的江杰云习惯成自然的想去拉拉女朋友安然的小手,亲亲小脸,可每每吃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对味。 不是女朋友的嫩豆腐变质了,不好吃了,而是有人影响“用餐”心情。 用餐心情这东西比较微妙。 比如,那些所谓高级餐厅,真要说里面料理怎么怎么好吃,怎么怎么美味,其实真正说起来味道也不过就是一个不错而已,单从味道上来讲,远不值那个价钱。 但是人家的价钱可不仅仅是指味道,还包括很多其他的东西。 比如,环境。据说喜欢装X的日本人就比较讲究这个,吃个白豆腐蘸酱油吗?他们也要在有山有水有竹子的环境里讲究讲究,累不累啊? 又比如,餐具,对于好东西,你把装在街边小摊里套着塑料袋的小塑料盆里吃和装在国宝级的白玉碗里吃,从本质上来说味道应该是一样的。 再比如,陪伴着一起用餐的人。一个人孤独寂寞冷的闷头吃。跟一个和你脾气相投,口味一致的人一起吃。或是与一个言语刻薄,见面就脸黑,特别招人烦的人一起吃。 心情这东西所受的影响因素多了去了。 大部分人相对来说,还是感性的动物,心情可以影响到味觉和胃口。虽说吃货这种生物比较特殊,对心情这东西也不太讲究,只要东西对口,什么塑料盆白玉碗对他们来说都差不多。 可是吃货们也并非就真的天下无敌,无知无觉。 你想想吧,如果你这边正准备品尝美味佳肴的时候,边儿上蹲那一位,两只着托着腮,一双老大的眼睛,倍儿亮倍儿亮的,就跟探照灯类似,直勾勾的盯着你的动作,一眨不眨,目不转睛。最主要的是那眼神,满满的好奇和八卦,偏偏还特别的无邪加无辜,同时还有着数不清的鼓励和雀跃,好象在说,快点亲啊,亲啊,怎么不亲啊。好看好看,再来一下! 好么,你这是在北京天桥看人跑江湖练杂技的呢吧?合着我这不是跟女朋友亲热,而是当众表演胸口碎大石,是吧? 就这种眼神,比在台底下大声喝倒好还招人头疼呢! 而且,就这种注视,别说是正常人类,就是江杰云这种吃货属性厚脸皮奸商也有点抗不住,更别说作为被吃的嫩豆腐的安然了。 他俩倒不是不好意思,不过就是拉个小手,亲个脸蛋,即使是当众表演,其实只要思想纯洁点,看过去也不过就是普通的亲密行为而已。 他们是别扭的慌。 这丫头那小眼神实在是太破坏气氛了。 试想,日本鬼子再能装X,坐在日本园林里,拿老大一个精美的盘子装小小的一块豆腐蘸酱油吃,装得正来劲呢,旁边蹲这么一位,他也照样装不下去了,心里得多寒啊,脑门儿上都能见汗。 于是,江杰云就跟这姑娘商量,周大姐,管你叫大姐还不行吗?你看什么呢?咱能不能把眼光收收,别看了,你瞧瞧你这定着眼珠子,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瞅法,多瘆人呢?您就不觉着累得啊?歇会儿呗? 小周姑娘是个常有理,大大的眼珠子定定的看着,一点都不觉着心虚。这会儿听着江杰云问她如此关注的原因,便大大方方的回了他一个理由,我想早恋…… 话还没说完呢,某个姓江的小流氓就觉着他理解了,心说,哦,原来是“欲”求不满啊!难怪呢! 但是人家小周姑娘后面还有下文呢:……可我妈不让! 姜成卓听着她这话,不知怎么的就有点想冒汗,在肚子里嘀咕,你妈当然不让了,你妈老吓人了。 他这么肝颤的回忆着当初的情书事件,嗓子眼都有点发干,小周姑娘的还在那儿继续说呢,“所以,我只好好好观察观察你们,满足一下好奇心嘛。” 安然小心的打量这丫头,表情倒是挺丰富,却看不出她这话是开玩笑,还是心里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小火苗,又有没有具体的早恋对象,还是纯粹的对异性,对感情好奇。 “看什么啊?”周芳华大眼一转,就对上了安然的目光。 安然只好试探着问,“你说你好奇,你到底好奇什么啊?” “就是好奇啊。”小周姑娘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清澈透亮,纯真又无辜,跟只小鹿斑比似的。 得,这小丫头纯属还没开窍呢,她的好奇可不就是好奇吗? 可真要是被有什么想法的围观心里还能自然点。就怕这种什么都不懂的,眼神还特清亮的,就跟你当做着小朋友做坏事似的,心里特别不自在,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犯罪感。 最可气的,这种围观党还真不是仅仅周芳华一个。 第二就是郑晓这个疯丫头。 这位姑娘不比小周姑娘文静,那位是盯着人瞧,她呢?边看边乐,还会鼓着掌喊,好!再来一个! 虽然江杰云这人贪吃没够,尤其是在吃女朋友嫩豆腐的问题上,那更是多多益善,可听着这样的叫好声,他还真是有点倒胃口,你还真我们这是街头卖艺耍猴呐,还再来一个,有你们这俩混丫头在旁观起哄捣乱,他来得下去吗?来?来个屁! 最怕有这样的电灯泡,比起那些故意捣乱的,像周芳华和郑晓这种二愣子似的家伙才真叫又明又亮,照得人什么都干不下去。 对此,安然倒是不太在乎,看着江杰云一副暗暗吃瘪,跟着周芳华和郑晓那两个“天真烂漫”的家伙说不清道不明,讲理完全讲不通的样子,一个劲的捡笑,觉得特别好玩,很有娱乐精神的欣赏某奸商这副少见的无可奈何的样子,跟看西洋景似的,津津有味。 如果说江杰云拿周芳华和郑晓这两个混丫头没办法的话,对上安然那笑得格外灿烂又好看的脸,就真是没脾气了。只能找机会在背后,没有长辈“恰好出现”,又没那两个小混丫头围观的情况,摆出恶狠狠的架势来,凶神恶煞似的揪住安小然,朝着她的脸上多啃两口吃个饱。 安然怕他才有鬼,反而让他啃得直痒痒,回过头逗他,哎呀,江小云,你这是怎么了?你的淡定和理智都跑到哪里去了?来来,冷静一下,不要这么激动。 听听,有这么气人的吗?可你跟谁生气,能跟她生气?尤其是她还对你笑得那么可爱? 江杰云咬牙切齿的瞪着她,瞪了一会儿,痛快变脸,反正他这二皮脸换起来快着呢,一脸的委屈和无辜,抱住安然,这位爷开始撒娇了。 “安小然,你怎么能这样?” 这小声儿可怜的,都能拧一把苦水来。 如果说江杰云对着捡乐的安然没脾气,安然对着十七八的大小伙子,挺高个大个子,还特别有勇气,有脸皮的对着自家女朋友撒娇的江杰云也十分没脾气。 每当这种时候,安然都要对着这位爷在心里慨叹一句,人才啊! 可不是人才吗? 老天爷就是这么气人,这么个无赖份子,偏偏赏了他一张好皮。但凡是个长得差一点的,平凡普通一点的男孩子做出这副耍宝的表情来,不说难看,但也谈不上多好看。可人长得好,就是这点占便宜,什么怪模样由他作出来,不仅看着顺眼,而且更添了一份赏心悦目的别样风情,就连撅嘴也能显出特别的可爱来。 对,没错,撅嘴,这位爷不仅敢撒娇,他还敢撅嘴。而且还挺熟练自然的。 第一次看着的时候,安然都让这位先生给震傻了,你行,江大少爷,你真行。这脸皮,这素质,真是不服不行。不过,你这撅嘴的臭德性和臭毛病这是跟谁学的啊! 而这会儿,见了好几次的安然早已经麻木不“人”了,装无辜嘛,谁不会,“我哪样了?”说着还朝他眨眨眼。 江杰云整赖到她身上,抱着她轻轻的摇晃着,“你还敢问!”他扬高声音,更悲愤了,“你到底是哪一伙儿的啊?你怎么能跟周芳华和郑晓那两个混丫头一样笑我呢?咱俩才是一边的好不好?” 494,抓住暑假的尾巴 “幼稚!”安然撇嘴,表示对“我们俩是一伙儿,我们俩是一边儿”之类的话不屑一顾,切,只有还在和泥玩过家家的三五岁小朋友才说这种话,你多大了,江小云同学? 话是这样说,可心里却是甜丝丝的,紧紧挽在一起,相交缠绵的手指,相靠在了一起身体,和此时此刻的静谧和温暖,让人如此的幸福。 就在这样闹闹腾腾,嘻嘻哈哈里,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一个炎热的暑假已经过了大半还有余,这个假期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周边的城市旅行游玩,一方面是江杰云他们的工作忙碌,空不出时间来,另一方面,江杰云和安然也一直在准备他们的摊牌行动,同时再抓紧时间谈谈恋爱,计划一下未来,所以,这一连串的事也就拖住了他们的脚步。 好容易江杰云他们忙得也算是告一段落,摊牌的事也算圆满解决,于是安然提议不如大家计划一次小旅行,来放松一下身心。 好友们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很有必要的决定。 算一算时间,轻松的日子总是那样的短暂,转眼即逝。对于高中生们来说,最没有负担,最为自在的高一年级已经被他们不知不觉的度过了,开学之后便是高二,虽说高二上学期就要进入高考的节奏稍显有些过快,但对各所学校的老师来说,却已经开始准备给这些学生渐渐的增加压力了。 对作为学生的他们来说,没有压力的日子在暑假结束之后,也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高二,文理分班,高三,高考,考上大学就自由了吧?”小周姑娘掰着手指喃喃自语,那小脸灰突突,半死不活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就像死囚犯在计算行刑的日期。 “只是暂时自由,大一大二自由自在,大三大四开始你就要为未来的工作担心了。等出了社会之后,你就会发现每天的日子还不如高三一门心思想着高考来得省心呢。”安然是有感而发,要说最单纯,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是在学生时代啊,否则为什么大学里为称之为象牙塔呢?虽然随着时代的“进步”,象牙塔里也越来越被染上了功利市侩的色彩。 “臭安然!你就不能让我保留一点幻想吗?叫你这一说人生还有什么活路,多缺乏期待。”小周姑娘恶虎扑食似的一下子安然这个专门会说丧气话的家伙给按在了地台上,“人家的心理本来就够灰暗的了,你还一个劲的吓唬人!你个臭安然!” 安然觉得自己老冤枉,特无辜了,这年头说实话越来越有挨揍的危险了,可是人家是生来“富于远见”,善长脑补的悲观主义者,你不让她说这个让她说神马嘛?而且,她也是顺着小周姑娘的话说的好不好?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鉴于小周女王那一双作势就要往她的痒痒肉上攻去的小爪子,安然立刻决定俊杰起来。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周芳华怀疑的盯着安然,疑心这位的缓兵之计,亮了亮自己的一双“武器”,“赶紧说,说的不好,说的不让本姑娘满意,这个后果,你滴明白?” 安然从小周女王的一双魔爪之下得以暂时逃脱,连忙一副狗汉奸相儿,“明白,明白,小的明白,小的的意思是我们得赶在正式迈入紧张苦难之前,抓紧这个轻松暑假的尾巴,好好的玩上一场,不知大王你意下如何?” 小周姑娘却不满意了,“什么叫大王,我听着怎么跟山大王似的?一点都不优雅。” 安然伸手捏了一把这丫头的嫩脸蛋,“恭维”道,“还优雅呢,就您这气派,这战斗力,都快赶上西游记里……” 小周姑娘多了解安然这货啊,眯了眯大眼睛,哼哼道,“西游记里的什么?”一边说一边向安然显摆她那十指尖尖的小魔爪。 “……女儿国的国王!”这位刚想支愣支愣的软骨头立马随风卧倒,声音要多坚定就有多坚定。 “我怎么觉得有点末日狂欢的感觉呢?”吴泽荣从一本介绍省内风景名盛的旅游丛书里抬起头来,凑热闹的打趣道。 “有的玩就好好玩嘛,管他末日不末日的,越是末日越要敞开怀抱好好享受个够本。”郑晓永远这么想得开,“我说小吴同学,你看了这么半天,到底看出什么名堂没有,赶紧的,给我们讲讲,时间宝贵,把目的地定下来,咱们好抓紧行动。” “有几个备选的了。”吴泽荣说着在拿出一份折叠好的地图,地图的颜色有些旧了,但保存得却非常好,印刷质量上乘,这是他的藏品之一。 收藏各种版本年代的新老地图是吴泽荣的爱好,这也是打从他们一群好友利用假期出门旅行后养成的新生爱好。 说他这爱好的培养过程也挺有趣。 安然他们这一群人为了赚旅费,每次都要在景区顺道做些小生意,吴泽荣和安然一开始只是背着相机给人照相,后来觉着拍照赚的钱毕竟有限,正好姜成卓他们批了不少地图,干脆就在等客的时候顺搭着卖地图。 吴泽荣书虫属性不改,对文字是天生的亲切,但凡遇到有字的东西,哪怕是街边随意递送的广告单送到他的手里,他也要认认真真,一条一条的看上一回,更何况是当地和景区的地图,必然要拿在手里对照着一路看过来的风光,带着一种较真的劲头细细的琢磨。就这么琢磨琢磨着,就琢磨出趣味来,一开始是每卖上一回地图,都要留一份好的给自己,以做纪念。后来逛书店书摊时,也会渐渐的留意起来,不知不觉中便养成了收藏地图的爱好。有时听着他讲着那些新老版本地图上的各种变迁,就连安然也觉出几分趣味来。 这会儿,他把地图摊在被日光摊得温热的地板上,指着省内的几处备选地点一个个的讲了起来。 这份地图会被吴泽荣收藏细心收藏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不像一般市面上常见的地图那样大而化之,非常的详尽切实,包涵的信息量也很大。 安然三个跟着吴泽荣的手指在地图间一处处的辗转着,听他背书似的,将各地的资料干巴巴的一一道来。 周芳华揉了一把让小吴同学给念得发沉的眼皮,突然问,“吴泽荣,你将来想做什么,想好了吗?” 吴泽荣摇摇头,“我还没考虑呢,怎么了?” 安然和郑晓却从周芳华的动作和话语里猜到了一点意思,不由得暗暗的弯起嘴角,果然就听小周姑娘特别真诚的道,“那我就建议不要去当老师了,你这个讲话的方式真是太催眠了,倒是可以考虑去解决一下失眠症患者的痛苦。” 吴泽荣想了想,还真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记住了。” 安然和郑晓一起笑了出来。 不过,笑过之后,安然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听人说吴泽荣出国定居之后,好象最后还真是做了教授的……不过,具体的情况却也不太清楚,一切也只是听说而已。吴泽荣是一直这种书虫脾气,终日沉浸在自己的书本世界里,与同学们的交往都不多,毕业出国之后,更是断了联系。他的所有情况都是同学们从其他一些七拐八拐的渠道听说的小道消息,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也就不好说了…… 安然突然发现,她似乎已经很久不再去回忆前世的一些事。她还记得自己重生的最初,看到一些人一些事都会清晰想起前世,想起那些人,那些事在上一世是怎样的,有着什么样的轨迹。如今,却越来越少的去想了,有些时候甚至完全不会去想,比如,关于江杰云,关于自己好友,以及自己…… 这其中的缘由大概因为重生的最初,对周围出现的人和事,总是会联系起前世,那时的记忆和对比总是最鲜明的,她还在适应重生的身份,思想上也更易受到记忆的影响。而现在,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不仅是她自己,他们一家,还朋友们,他们的生活轨迹似乎都或多或少的发生了改变,只是不知道这些改变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的,比如吴泽荣是否还是会像上一世那样出国…… “安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郑晓揽住安然的肩头推摇着。 “啊……”安然回了神,望着好友,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在想我们这一回去哪儿好。” “我比较喜欢这个宽仁。”周芳华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宽仁的位置,“有山有水,而且还有古长城呢。” “是啊,这里是明代长城东端起点,很值得一看的。”吴泽荣一向对历史方面的名胜更感兴趣。 郑晓也给出自己的理由,“而且这里距离咱们锦岭也近,一来一回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可以节约掉。” 495,旅游基金 安然的意见就是没意见,如果有时间,有金钱,也有机会,她恨不得走遍天下,欣赏各种美丽的风景,品尝各处的美食。 走遍天下,只是美好理想。不提金钱的问题,单只是人的生命便是有限,想走遍地球上的每一处,本身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安然只希望在现有的条件下,可以在空闲的时间里,与自己喜欢的人和好友们一起去欣赏更多的风景,品尝更多的美食,度过更多快乐的时光。 而且,走遍天下虽然在有生之年是不太可能,但是,安然却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先把本省的各处地方细细的浏览一遍。 所以,对于安然来说,朋友们选择哪个地方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只要打起背包,跟着快乐出发就好。 吴泽荣,周芳华和郑晓意见目前达成一致,不过,由于江杰云几个还在抓紧时间处理手头的工作,还需要询问他们的意见。 对于江杰云三个吃货来说,旅行的最大的目的从来不是风景,美食才是他们的终极目的,宽仁,省的满族自治县,既然是民族自治县,自然有不少当地的特色小吃,三个人二话没有,有的吃就行。 至于楚飞飞楚姑娘,做一个坚定信息收集癖患者,旅行的最大的享受,大概即不是风景,也不是美食,而旅途中的各种见闻才能真让她心旷神怡,倍感享受。所以,她跟安然一样,她们的意见都是没意见。 在出发之前,照例他们是要计划一下给自己赚旅费的。因为每到假期的时候,都要出门旅行,而每次旅行为了不给家长们增加经济负担,他们也都要自己赚旅费,所以发展到后来,他们专门设立了一个旅游基金,专款专用。 开始的时候,他们赚得不多,这个基金就更像是大家凑份子,比如连住宿带吃喝、景点的门票钱等总花销一共需要多少钱,一算还差多少,差的钱数就平均分摊到每个人的头上。 后来,买卖做出经验,也做得顺了,再也不需要大家分摊旅费了,还渐渐有了盈余,发展到了现在,每次赚的钱足够大家在旅途中好吃好喝好玩,最后还能剩下一笔小财。 至于剩下的钱该怎么处理,也是要有个说法和安排的。 最初的时候,这些小钱谁也没看在眼里,这十块八块的,也就够买几斤鸡蛋的,存在银行里存个十年八年的也没个几分的利息,何况作为旅游基金根本也没机会让它们在银行账户里待上十年八年。 当然,这是安然他们几个的看法。 江杰云这三个奸商却不这么看,尤其是在钱串子姜成卓的眼里,哪怕是给他几毛钱,够他买一个鸡蛋的,在这位公鸡兄的脑子里都能自动的给你演算出蛋孵鸡,鸡生蛋,蛋再孵……子子孙孙无穷尽矣的光明美好的变天账来。 对于这种算法,安然他们一开始是感觉有些哭笑不得的,都说,得,公鸡兄,既然在您老人家的神算之中,这十块八块的是这么大的一笔财富,咱们也信任你,就把这个“大事”交到你的手上了,你可以拿着这十块八块的尽情的去买鸡蛋,愿意怎么孵蛋就怎么孵蛋。 公鸡兄对于同志们给予自己的信任感到非常之兴奋,也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于是慨然说道,放心吧,同志们,我必然不负诸位所托,一定会让这笔旅游基金在我手里利滚利的变成一笔大钱。 好友们表面上个个点头,鼓励的话说了很多,心里有不由得有点疑问,话说,把孵蛋的事交给一只铁公鸡,让公鸡去干母鸡的事业,这真的靠谱吗? 十块八块的事,谁能放在心上呢?当做是开玩笑一样的交给姜成卓去变天,转头的工夫,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但是做为一个奸商,尤其作为一个天生对金钱极端有追求并且爱惜的锱铢必较的奸商,姜成卓却真的并不嫌弃这十块八块的钱太少。 公鸡兄有云,钱不怕少,就看你怎么用。 三个奸商对股票之类的风险投资也是早有研究,手上也一直有一笔放在股市里,像是做一种必要练习一样小心的操作着。不过,谁也没把过多的精力放在那上面,股票来钱确实是快,但是亏得也快,往往是几分钟前还是腰缠万贯,几分钟后,就一文不名,不过是一场美丽梦幻的纸富贵。他们进入股票市场,与其说是为了金钱,不如说是为对将来规划的提前练习和对心性上的一种磨练。他们具备着对资本、金钱和机会的天生的嗅觉,拿一点小钱,在金融市场里浸泡着不断学习,十几年下去,经验和眼光都具备了,那时事业的发展也会更上一层楼,届时这种经验和眼光也许就到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同时,这也是对心性的一种磨练,在稍纵即逝的机会和获利面前,如何辨别,如何把握,如何保持冷静和克制,这都是他们需要在金融海洋里学习和锻炼的。 不过,对于只有十块八块的旅游基金来说,股票之类的金融产品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更何况,此时的市面上的金融产品还是那样的单一。 怎么让这十八块的钱流动起来,而且还不能占用公鸡兄太多的精力,对于安然来说,这是个问题。但对于成天钻在钱眼里的钱串子姜成卓来说,这不过就是个捎带手的事儿。 对于安然这个小心眼,不会赚钱,只会节约,而且讲求实际,对其他问题不太讲究的人来说,旧货是个不错的选择,旧货市场是个美妙的所在,在旧货市场里淘旧货是一项有爱的业务休闲活动。 在这一点上,姜成卓与安然显然是极有共同爱好的,这位爷爱旧货的原因就比安然复杂多了,比如,旧货好啊,旧货多省钱啊。 一分钱别人是恨不得能掰成两半花,到了在苍蝇腿儿上都想着刮下二两油的公鸡兄这里,那真是想方设法的把一分钱掰成十半八半的来花了。旧货永远是他的最佳选择。 再来,淘旧货好啊。 新东西,再砍价也是有限,它总有个底线在那里。而旧货的讨价还价就最能体现砍价人的技术水准了。旧市场里是有不少二道贩子,专门以此为生,但也有不少人就是处理个家里闲置不用的老物件,你多给他当然乐意,但是给点就行的也不是没有。这就要看你怎么砍,怎么讲了。 淘旧物不仅要看嘴皮子,还要看眼光。公鸡兄买旧货的历史可长了,再说了,一般的吝啬鬼和守财奴因着对金钱的高度热爱和追求,都有一双利眼。而捡漏这件事,对于姜成卓来说,那更是他孜孜以求的爱好。 可练嘴皮子,练眼力,最不是姜成卓同学的最终目的,公鸡兄的最终目的说来说去还是“孵蛋”这个“伟大的目标”,对于这位老兄来说,天天想着的不是如何省钱,如何花钱,而是如何赚钱,省钱,砍价都是小利,只有赚钱,才是真的追求。 到了旧货市场,主要是淘自己要用的,次要的是顺路低价淘些好东西,最好再捡点漏。要买的东西买完买好了,转眼的工夫,这位爷又当起卖家。 一开始他是自己花时间蹲在市场里摆摊子做生意,后来,时间长了,有了自己的流通渠道,就对起了缝,从这个摊子上花两毛钱买个小碗,转头却能在别处卖上五毛钱,这中间轻轻松松的就挣三毛钱。 别看这三毛钱放在一般的老百姓身上看不上眼,放在姜成卓这此时已经小有身家的未来土财主身上更是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是架不住心里享受啊。 你想吧,一般人想要享受,比如看场电影,买点好吃好喝的,这都得花钱吧? 到了人公鸡兄这儿,就是另一番光景,不只不花钱,人还能挣钱。 挣钱是为了嘛? 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 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是为嘛? 还不是为了享受? 总之,公鸡兄打从心眼里热爱赚钱这项终身事业。 旅游基金那十块八块的小钱干不了别的,但是买点不起点的旧货却是正好。公鸡兄就把这几斤鸡蛋的钱扔在旧货市场里小捣腾。别看小捣腾,来钱是慢,跟股票那种风险投资真是一个是壮壮硕硕的一头牛,一个是吹一口就飞的纤纤牛毛,可是它稳妥,稳赚不赔。 就在好友们都把这旅游基金里的十块八钱的余钱忘到了宇宙之外的时候,某一天,姜成卓在聚会的时候,拿出了一本账册,“来来,同志们,同学们,姑娘们,小伙儿,咱们吃饱了,喝足了,闲着也是闲着,来算算账,娱乐一下吧~” 能把算账当成娱乐的,大概也只有这位成天钻在钱眼里享受不尽的公鸡兄了。 而且,好友们也被他这天外飞仙的一句弄得摸不着头脑。 496,江杰云的建议 个个摸不着头脑,一脸的迷蒙。 算账? 算什么账? 咱们跟你有什么账可算?又从何算起啊? 别说是安然几个对赚钱不在行的,就连江杰云和赵真旭这两个奸商也把这十块八钱的小钱忘了个干净。 姜成卓把这十块八块的旅游基金扔进旧货里,每次的交易都记了账,有时赚的多,有时赚的少,但不论多少,这账目都清清楚楚,精确到分。而一个学期下来,原本的十块八块的鸡蛋钱还真叫他给利滚利的翻上许多。 安然他们不得不服,别说,这几斤鸡蛋钱交给爱财的公鸡兄,还真让他给孵出了鸡蛋来。 从此之后,他们的旅游基金才算是真的名符其实起来。每次出游之前,就用基金中的钱来采买各项旅游物资,采购需要在旅游中所贩买的物资……林林总总的各项支出全部从基金里出,同样由采购大员姜成卓负责记账管理,其他人员共同监督。 等旅游一遭回来,剩下的钱,或是盈余的钱还要接着存入基金之中,再由公鸡兄接着孵蛋。 现在,地点确定了,大家就照例聚在一起开始拉各项采购清单,衣食住行等方面的清单由安大厨这个精于后勤供给的饲养员来主导,大家补充。生意方面的采购,则江杰云三个奸商坐阵,其他人提供意见。 单子开好,总是长长的一串,由采购大员姜成卓领头带着大伙呼啦啦的去各处采购。 这一套程序都是做熟了的,大家各有分工,轻车熟路。 除了物资上的准备,还有相关信息上的准备。 当地各种具体情况,比如,他们所要去的景点周遭是否有旅馆,交通是否方便,门票价格信息等等这方面的信息一向是楚姑娘负责,她对这个上瘾,谁也没胆子跟她抢。尤其是如今,这姑娘渐渐从业余转为专业,更是对这种事下精力,而且极纯熟。 当地的历史信息,比如,风景名生的来历,年代,各种典故,传说……这些需要爬故纸堆的事,则由同样热爱此道的书虫子吴泽荣来完成。 这两类信息的收集,其实都是很必要的。 旅途上究竟会遇到什么事,谁也说不准,谁都乐意一帆风顺的一路看迟美景。但是熟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突发事件,凡事多想想总是没错,旅游攻略做得再细也不为过。再说,他们的人手足够,楚姑娘又爱好这个,不查白不查,白查为什么要不查? 至于景点及当地的历史信息,人文信息等,一方面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知识储备,带着对景点背景资料的了解,再去欣赏风景,比一无所知,不知道该欣赏什么,继而错过一些该用心浏览的细节和关键要有滋有味太多。 用信息收集癖爱好者楚飞飞楚姑娘的话说就是,当你初初看到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只是觉得这姑娘长得还行,至少眉清目秀,再多的感觉就没了。 但是当你了解过了关于她的种种八卦之后,比如,这姑娘是脾气不好,小气,刻薄,嘴碎,还喜欢小偷小摸……那么,这个人的五分容貌在你眼里顿时,剩下不到两分。 反之,五分的容貌也要在心理作用下变成八分。 有人说过,人是因为可爱才美丽,而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 人是这样,风景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他们收集这些历史信息却并不是完全为了欣赏风景,还有一个用处就是挣导游费。 以往这种活一般都是嘴里能跑火车的江杰云和姜成卓做的,这两人都属于那种人有多大胆儿,地有多大产的主儿,脑筋也好使,临到了地方,把小吴同学收集的资料在脑子略过一遍,记个五六成,就敢拿一个山寨的导游小旗,戴个导游帽子往景点一站开始忽悠南来北往的游客。 敢说敢讲还敢唬,愣是能把脑子里五六成的东西给天花乱坠的忽悠成十二分,还挺精彩,情景交融,的,善长编八,配上四周的美景,总能让人听得入神。还幽默风趣,很快就能与游客们打成一片。忽悠得高兴了,还顺嘴编个感天动地的小故事,一般人也不知道真假,让他们给蒙得一愣一愣的。两人长得卖相也好,景美人也帅,嘴还白话,怎么看怎么让人舒心,钱自然也付得痛快。 别看这两人没什么真才实学,但是架不住胆儿大,嘴会说。小吴同学倒是有一肚子的学问,卖相也不坏,可惜,差点差在一张嘴上,他不认真还好点,他一认真真能“倾倒”一大片。 不过,这一次的理论准备情况略有不同。因为江杰云给了安然一个建议。 “安小然,我有一个想法。”行走江湖的大忽悠江杰云摸着下巴,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眸,很有点深沉范儿的向安然曰道,“或者说是一个建议。” “愿闻其详。”对于建议,安然从来都是不嫌多的,前提是这货不是想挖坑给她跳。 “这回试着跟我一起去当导游怎么样?你不是在琢磨未来什么职业更适合你吗?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来体验一把吧?” 某人的语气听起来真诚可信极了,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产生信任,更何况是安然本就对这厮比较信任——之所以说是比较信任,主要是由于江杰云总拿捉弄她当成业余爱好来追求,时不时的挖个小坑让她跳,倒是舍不得摔得了她,他自个儿一脸贱笑的张着手在坑底下稳稳的接着,让她跳到他的怀里,好方便他尽情的调戏揩油,看着她气忿忿,显得格外好看的眼睛,甭提多开心。 安想把这厮的神情细细打量了一遍,看不出什么漏洞——事实上,这个家伙真要是纯心骗人,以她这点微末的眼力白了也是白看,只不会就是解解心疑而已,再把他的建议放在心里好好思索一番,觉得这个主意好像还挺靠谱的,可是却又有些迟疑,“……这个……我能行吗?” 安然可有自知之明,要轮嘴上的功夫,别看她小老太太的属性一开,话唠得源源不尽,可那是磨叽,跟江杰云和公鸡兄那种大忽悠的精彩完全是两个性质。让她唠叨人是一点问题都木有,让她去忽悠人,这个就比较有难度。人家都是花钱买享受,哪有人会吃饱了找虐,花钱买唠叨的? “这有什么不行的,不就是聊聊天,顺道讲讲故事吗?这有什么可难的,聊天讲故事你还不会吗?”江杰云说得特别轻松,他这话可是实话,在他这个信口能开河的家伙看来,他们几个在景点做的几样生意里,再没有比当导游更好骗钱的了。 安然斜了江杰云一眼,你当我是你呐?顺嘴蒙人,毫不脸红,肚子没货,却偏能骗得胸有成竹。就她这蜗牛一样的胆子,哪有那个能耐? 江杰云对于安然这种没志气没出息的想法却是早有准备,而且就等着她呢,“要不这么的,你跟我凑在一起,咱们俩一道讲,我主讲,你顺着我,咱们互相查缺补漏,心里总是有底的。而且,你还可以兼做照相的生意,这样我们的买卖还能更好一些,怎么样?” 他的这个进一步的提议果然让安然放心了许多,让安然一个人去忽悠人,她有点胆儿虚,但是身边有江杰云这个嘴里没一句真话的骗子撑腰镇场,她立刻就觉得胆子大了许多,让她自己去骗人不行,溜缝儿神马的还是可以的。 江杰云让她给气乐了,伸出手捏捏她的鼻子,“说什么呢?安小然,什么叫骗人啊?你以为咱们俩这是准备走江湖卖大粒丸是吧?多难听啊。我们是导游好不好?”他揽过安然的肩头,鼓励道,“安小然同学,放轻松一点,有点自信。咱们俩绝对是最佳的搭档,所向无敌。”说着还来劲儿了,闲着另一只手喊口号似的挥动着。 安然听了只是不太起劲的撇撇嘴,看了他一眼。 江杰云晃了晃她的肩膀,“喂喂喂,安小然,你的眼神很微妙啊,什么意思,解释一下。” “我觉得你这话特别有激励作用。”安然看着他慢吞吞的说。 江杰云多了解这丫头,瞅她那憋着坏的小眼神儿吧,绝不是夸他呢,“麻烦您小人家还是一次性把话说完吧,这么吊我,难受。” “本来我没想说的,不过,既然你让我说,我也就不客气了。”安然得了便宜开始卖乖,特别实惠的评价江杰云的那番话,“听着跟搞传销的似的。” 江杰云泄愤的朝着她的脸蛋上啃了一口,嘴里却依旧在给她鼓着劲,“继续保持这份旺盛的精力,安小然。” 别看江杰云说得轻松,做得也轻松,但轮到安然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哪怕她只是个跟班溜缝儿的。 497,黑导游 只专工溜缝儿的,说起来简单,但要想给江杰云那个大白话溜缝儿,还要溜得好,溜得锦上添花又出彩,却并不容易——江杰云自己那张嘴一张,生旦净末丑,全得了,本身就是一出戏,溜得不好,反而让人出戏减分。 作为一个笔记控,安然在大局上的把握天生就有所不足,她的长处就在细节之上,好在,依靠计划和努力,还可以在不足之处多加弥补。至于随机应变的临场反应,没有机灵的头脑,就只能靠丰富的积累和经验来补足了。 头一次硬拿鸭子上架,安然哪里来的丰富经验?于是,她也只能在积累上下足功夫。 还好,他们的人员分工明确,想得到帮助也非常方便,将吴泽荣和楚飞飞两收集的资料都汇总到一起,在其中又找出自己觉得需要进一步深入了解的内容,进行更多更深的研究、收集和查找。 不过,还在收集学习资料的过程中,安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一件被她或者说是他们忽略了好长的时间的大事。 “江小云,我才想起来,我们没有导游证啊?”安然急匆匆的揪住江杰云的脖领子,没导游资格证,还导的什么游嘛?那不是真成了骗子吗?可转念再一想,诶,不对啊,他们这几年出门旅游赚旅费,这厮可是一直靠这个骗钱来着,“怪了,你这么长时间都没导游证,到底是怎么混到现在的?”说话间,她看着江杰云的眼神真就像瞅大骗子似的,不,应该说是像看神棍,她真是好奇这位到底是怎么忽悠的?无证上岗啊他可是!大概由于这俩家伙的态度太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了,赚钱赚得又过于轻松,所以,她这个脑瓜慢的——好吧,不只是她,是他们些朋友都忽略这个明睁眼露的大毛病。 江杰云连忙伸住握住情绪激动的女盆友的两只爪子,让它们从他的领口处抓了下来——差点没把他给靳得一口上不来。解除了断气的危机,还要好声好气的安抚穷促急的女盆友,“没事,你看,我和卓子没用导游证,不是一直都干得好好的吗?” 那倒是,问题是为什么没事,这才是关键。 “导游证这个东西嘛,其实就是摆设,是给上面人看的。真正的游客,没几个在找导游的时候还要问有没有导游证的,尤其是我们在景点里解说的,又不是旅行社要带团。会到景点里雇导游讲解的,除了极少数想着要装X的,大部分人都是想在导游们身上找的不是导游证,而是更在意能从我们这里听到什么,是干巴巴的照本宣科,还是如我和卓子这言之有物……” 他说着伸手捏了捏安然上撇的嘴角,凑近跟她对眼,热呼呼的呼吸扑在安然的唇畔,让她的嘴唇突然间变得极端敏感起来,有些发烫又有些发麻。她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好象是想借由这样的动作来减轻或掩盖身体的反应。 也因着她这称得上细微的动作,江杰云的目光从她的眼睛上不由得转移至她的唇边,视线也随之变得专注起来,却又有恍神。 安然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又有一点隐秘莫名的期待,心脏在胸腔似乎在悄然间变幻了节奏,有些快,又有些乱。 眼波交汇处的空气和时间仿佛掺了大量蜜蜂的流水,流淌的速度粘稠而迟缓,却又甜蜜芬芳。 “喂,然后呢?”到底还是安然首先结束了这份凝滞的沉默。 “啊?”江杰云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茫然,“哦……那个,”他又花三秒钟来回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也许就是说,我们的顾客其实根本不在意什么导游证不导游证的,只要你能把他们忽悠满意了,侃迷乎了,看风景还来不及呢,谁还在乎这个,又不是旅游局的,又没好处可拿,谁操那份闲心呢?” 江杰云的语气和心态都很轻松,可脑皮脆薄的安然却没那么大的胆子。她这人没事都能想出事来,更何况现在让她真的去无证上岗,腰板怎么的都直不起来,心虚胆儿虚哪哪儿都虚,即使觉得江杰云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而且还是经过了实践验证过的,但她依旧是觉得没什么底气,总想缩回壳里去。 “我怎么觉得你这还是挺有风险的,万一,”她重重的咬着这两个字,满脸严峻,如临大敌的强调着,“万一有哪个顾客比较心细,问上一句呢?你这不还是有骗人吗?再万一有哪个比较好事的顾客把你给投诉到相关部门怎么办?” 说到底,安然就是个小老百姓的心理,极端畏惧权威,政府部门当然是权威中的权威,对于两辈子都安分守己的一等良民来说,不用让她去伤天害理,就是让她做一点点违规的事,她心里也觉得不踏实。 江杰云这个奸商显然胆子不知比她大了多少倍,他不仅有违规的胆子,还有违规的嘴皮子,狡辩起来头头是道,“怕什么?我和卓子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导游,我们只是问他们要不要听我们解说一下景点的风光,我只是勤工俭学的卖几张地图和浏览指南而已,至于他们要给我钱,也只是对我热心解说给予的一点鼓励。我本来就是流动的没有许可证的小贩,赚点小钱而已。黑导游之类的跟我可不发生关系。” 安然白了这厮一点,再说得好听,也改变不了他们没有导游证的本质。 “说来说去,你这还是违法。”某蜗牛那纤细的触角在头上依旧不安的摇来晃去,小心肝怎么都不落底。 “既然都流蹿着卖纪念品了,也不差这流蹿着导游了,反正都是违法,违一样也是违,违两样也是违。再说了,他们也没问我要导游证,而且我讲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服务得他们舒舒服服的,不蒙不骗,热情周到,比那些拉着游客到处购物的真正黑心导游不强多了吗?他们的钱给的可不亏。”奸商总是善长强词夺理的。 安然让他这似是而非的道理给弄头晕。 江杰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搂过她的肩膀安慰着,“放心吧,有我呢,怕什么?” 这哪是去做导游嘛,根本就是搭伙跟这厮出门去骗人。可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安然只得把小心肝仔细的往怀里揣了又揣,继续作自己的功课,这一回,她可没忘了找些导游的专业书籍来看——既然要骗人,就尽量骗得专业一点,尽职一点,别让人家花冤枉钱吧。 东西读得多了,研究得细了,便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体会,安然也没把它们浪费,一条一条的都记在笔记本里,准备到时看到了真实景物之后,再细细比照参悟。 除了这些之外,安然也有自己需要负责的信息要收集,作为一个饲养员,感兴趣,做得也更好的当然就是美食类信息,出门旅游,不外乎就是吃喝玩乐,放在首位就是吃喝二字。与一伙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吃货属性的家伙们出门,再没有比这个更加重要的,更何况,其中某些没出息的主儿,根本就是千里迢迢的奔着吃喝去的。 除了信息需要收集,他们一向还要做详尽的出行计划。时间宝贵,安排合理的出行计划可以最大限度的节约时间,也可以最大限度的满足大家的各项需求。从这一点上看,可以看出,他们这些人也算是物以类聚,缺乏一种更加浪漫的气息,换了一些更加洒脱随性的人,说不定就是随走随玩,遇到什么欣赏什么,而不是像他们这样的刻板。 不过,刻板有刻板的好处,洒脱也有洒脱的妙处,只是看你适合什么,又追求什么罢了。 在主控大局,布置计划方面,一向是江杰云为主导,他总能把各种意见很好的统一在一起,并汇总融合,形成新的更加完善的计划。 这大概就是一个管理者所需要具备的必要素质吧。 虽然这种素质用在这种规划旅游的小事上看着有些大材小用,认真得看似小题大作,但这又未尝不是一种乐趣,结果固然重要,过程也一样是一种享受。 这中间的事物看起来琐碎,复杂又麻烦,其实真的做得熟了,他们的效率其实挺高。 不过拿出几天空闲的时间,一切工作准备就绪,背起大包小包的行李和这次旅费——他们将要贩卖的商品,出发。 行李都是精简到最小限度,衣物更是压缩到了最低限度,而且至交好友一起出门的好处就显现了出来,几个男生之间,几个女生之间,衣物都可以换着来穿。倒是其他的,比如食物,药品,针线等等东西整理得十分细致全面。 此外,书虫子同学的粮食不只五谷杂粮,必需的还有书本,这一次陪伴他一同旅行出游的是一本老旧辞典,晕黄的纸色,精细的印刷,韵味十足的插图,看得这位同学都快超然物外了。 498,到达宽仁 安然则离不开的她的各种笔记和笔,与江杰云混得越来越久,她的一些习惯和想法就越来越受他的影响,对自己已经抓到手里的东西,总带着一种物尽其用的思想,恨不得最后的残渣也能榨出二两油来。这一次收集的资料,旅途的见闻,沿途的照片等等,在被她习惯性的整理成笔记的时候,她也在想着该怎样把这些东西更好的运用起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开始怀疑多年之后的那些便宜又轻便的笔记本电脑。 人这种生物,尤其是她这种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刚刚重生的时候,拿着笔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第一天不习惯,过了一周就觉得适应了。可当她在这一世的第一台电脑上敲下第一个字的时候,那种舒适随心的感觉立刻把她就俘获了,过去的那种电脑依赖症又开始悄然的找上门来,总是在不经意的,软弱的瞬间让她心生惆怅,我的电脑啊! 对着笔记不断写写记记的,除了安然之外,还有楚飞飞这个收集癖患者,安然觉得自己倒还差一些,真正需要一台功能强大的电脑的是这位江湖百晓生楚姑娘。 除必需品之外,商品都是轻便,易售,好携带的,不再轻便,也是重量的。这种时候,是最能体现吃货价值的时候,二师兄的优点是固然能吃,但也确实能干。 锦仁到宽仁乘火车,不过五个小时。 安然和吴泽荣忙于对照地图查看沿途的风景,忙着将脑中的知识与现实进行对比,忙着拍照,忙着记录…… 楚姑娘的一双眼睛在厚厚的,不断反射着光芒的镜片后慢慢转动着,大概正在读取一切她所感兴趣的信息和事物。 郑晓和周芳华相比于安然和吴泽荣这两个无事忙型的书呆子,就显得轻松得多,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全然的自在。 最卖力气的还要属江杰云那三个吃货,从上了火车人就没干别的,翘着脚,捧着肚子就开吃。事实上,他们开吃,所有人都支持,为嘛呢?因为他们所带的东西里,最沉重的不是他们的日常用品,不是安然、吴泽荣和楚飞飞的书和笔记,也不是他们要卖的商品,而是口粮。 说是口粮,其实只是说得好听,事实上简直是罗包万象,只怕火车上的餐车供应再加上各位乘客携带的加一起,都未必有他们的种类齐全,米饭,炒菜,小菜,甜点,水果,零食,果汁,果酒,啤酒,白酒,各种茶…… 反正三个吃货都是身大力不亏的,而且只要上了火车,消耗得也快,下车的时候,就全打包进了肚子里,再没了负担。 于是,这一路上他们三个就光忙活这个了。倒是苦了坐在他们附近的旅客。从锦岭到宽仁,没有专门直达的车次,再说,锦岭本身也不是什么大城市,想坐火车去哪里都是个顺风车。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是短途,但车上的旅客却是长途短途齐全。 火车上的饮食不讲究,餐车上的饭菜又贵又难吃,还不如泡两桶方便面有干有稀,再加点香肠卤蛋来得实惠可口。或是干脆弄着烧鸡什么的,再配点水果,就算比较滋润了。 旅途之上,大部人都图个方便,省事,谁有耐心为了口吃的,搞得那么麻烦。 本来嘛,大家都这样,也不觉得什么,用没烧开的水泡的方便面配上油腻腻的烧鸡,半斤对八两,谁也没嫌弃谁,都这个水平,所以大家都相安无事,各自满足。 可要是偏偏出现这么一伙人,热饭,热菜,配上各式小菜,新榨的果汁,冰镇啤酒,新鲜水果……各种美妙的,或浓郁或清新的食物香气在污浊的空气里冲击着人们的嗅觉,各种亮眼诱人的画面刺激着人们的视觉,还有这几个半大的熊孩子们脸上那享受的表情……他、妈、的拉仇恨了! 坐在他们附近的旅客们几乎是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唾液分泌,要是放在平时也不至于就这么丢人,有时好吃与不好吃是相对而言。在一般情况下,安然的厨艺显然没有达到那么梦幻的程度,但是在火车这种食物让人充满幻灭的地方,再加上旅途的枯燥等等因素的加分就让这些食物变得格外诱人了起来。 最让人感到可恨的是,一般人吃饭,就算是大吃大喝两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你还能吃到肚皮外头去。可江杰云他们这种吃货属性的生物就是有本事在五个小时内磨磨叽叽,没完没了,还带中场休息的吃个绵绵长长,忙忙碌碌。 这就着实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说实在,某些长旅旅客真想把这帮貌似就知道吃的死孩子给撵出去,省得在这里打扰别人的清静,太不道德了。 幸好,安然他们的旅程并不算太长,五个多小时过后,火车到站。 他们的旅行经验也许对于一些长年出差的人来说算不得丰富,但是对于这种短途的,尤其是伴着吃喝的观光旅行来说,他们的经验还是比较值得一看的,起码在时间就掐得很好。尤其是安大厨对吃货们对食量消耗能力,更是控制得精准。 赶在火车到站前,几只吃货在安然他们几个的“配合”和“帮助”之下,把为旅途祭奠五脏庙顺带消耗时间的食物全部消灭干净,安安稳稳的装进各自的肚囊后,还能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打扫战场。 把各种果皮,简易包装盒,纸巾,废纸,瓜子壳等等垃圾装塑料袋集中丢掉,保温饭盒,水壶等自带设备用热水和洗涤剂清洗干净,再用干净的毛巾擦干,收进背包。另外,也把各自消遣用的书本,笔记,相机等等东西提前收好,查看整理背包行囊,以免到站下车时,因为时间紧张,而遗忘了什么东西。 这种活也是做熟了的,各有分工,整齐有序,配合默契,乍看过去,还带了组织严密的意思。 待到他们结束了所有活动,坐在座位上舒着气,火车的行进速度恰好渐渐的慢了下来,车厢中的广播适时响起——宽仁到了。 宽仁站不大,到站的旅客也不算多,但车站外依旧像每一个城市一样,簇拥着大批等客的司机,旅店的工作人员,还有各类兜售商品的商贩,见到出站的旅客便像是见到了肉骨头的犬类,吵嚷着蜂拥而上。 对于这种情况,安然他们也是早就应付自如的,四个男生开路断后,女生们居中,三五下便杀出众围。 对于他们来说,宽仁是个地道的陌生城市。但由于事前功课作的足,这陌生之中,又透着些许熟悉和了解。 旅馆是他们早就打电话订好的。出了火车站,打了车,直接报出地址。他们的人数配得整齐,四男,四女,四间屋子,两人一间,正正好好。 他们下达的时间正是傍晚,宽仁这里的景点大部分都不在城里,这个时间出去浏览是太不可能了,倒是可以在城里四处逛逛。 放下行李,八个人都进浴室冲了个澡,洗去满身大汗和疲劳,再简单收拾一下,便出了旅馆,开始逛街,顺便解决晚餐。 宽仁的城市规模比锦岭还要小上一些,幸好他们来的时候好,夏天的时候,天黑得晚,虽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但太阳还未落山,街面上人来人往,显得还很热闹,如果换成冬季,只怕天一擦黑,街道上就空了。 与多年之后那种到处在争抢名人故乡,甚至大量兴建伪古迹的全国都为旅游狂的火热程度相比,此时还远远谈不上重视,只有一些经济发达的大城市才刚刚冒出一点点萌动的苗头,而像宽仁这样的偏远小城,却几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宽仁号称满族自治县,但几经变迁混居,从表面上并看不出太多的民族特色,没有漂亮的姑娘小伙穿着民族服装在街头招揽生意,也没有特意打出特色饮食招牌的饭店,一切都是最朴实的原生态状态。真想领略当地的特色,只有真正的融入当地人的生活,才能慢慢的品出最纯粹的味道。 此时,由于无人重视,网络上的信息也不够发达,在他们事前所收集到的资料里,对于城区的介绍并不多。不过,对于这种情况,他们也算是颇有经验,尤其是安然和吴泽荣这几年几乎走遍了锦岭的犄角旮旯,把老城区的老建筑给拍了个遍,哪怕到了一个称得是上所知寥寥的陌生地方,也能凭着经验培养出来的直觉,找到一些颇有特色和年代的小街小巷。 黄昏时候,渐渐去了燥热,晚风送来了阵阵的凉爽,气温变得宜人起来,下班的人们为沉寂了一个白天的街巷带来了人气和活力,笑声,问候声,车声,猫狗的叫声伴着不知何处传来的炊烟味道,让人有一种既新鲜又熟悉的感觉。 499,生意上门 一行人悠悠闲闲,饶有兴致地在小街小巷间穿进又穿出,钻着钻着,就钻到黄昏时分的菜市场。 这个时候的菜市场总是格外喧嚣精彩,就像一曲活泼的乐曲已经进入了最高、潮,满眼的颜色,满眼的忙碌,满眼的朴实和亲切。 这也算是每到一地,几乎必然的行程。 此时的旅游业不像多年之后那样兴旺。不兴旺固然有不兴旺的好处,很多景区的风光更为自然,没有那种过度的商业开发。尤其像是宽仁这种并不出名的小地方,游客不多,哪怕是在假日也可尽情的领略山海风光,而不是寸步难行的被迫用焦燥的心情来欣赏人山人海。 然而,事情总有另一面。 没有过度的商业化,同时也就没了全面的配套设施。比如,住宿,比如,餐饮,比如更有效的商业管理……当然,这其中有些问题哪怕在多年之后依然以另一种相反又极端的方式存在,而且愈演愈烈。 而此时的问题表现是,偏远的景区周边没有好的住宿条件,甚至就连交通也是相当不便。没有配套的饮餐设施,只有一些附近的居民或是景区里设置的冷清到极点的小卖店,卖一些保质期可疑,配料、厂商和卫生条件等等都很可疑的面包,香肠,汽水、小食品,寥寥几样,没有选择的余地,爱买不买,不买就饿着。 更有甚者,有时连这些可疑的东西都没有,渴得嗓子冒烟,走了很久,却连一家小卖店都找不到,景区里空空落落,整片风景都是你的,但却有如鬼城,见不到一个活人。 所以,哪怕不是为了口腹之欲,不是为了更加卫生,也不是为了节约,只为了到时不饿着自个儿,安然他们在浏览出发时,都会自带食物,以免到时饱餐美景,却饿着肚子爬回来,对于身具吃货属性的家伙们来说,风景再美,如果没有食物饱腹,也没那个浪漫的心情去领略欣赏。 出门在外,没有厨房让安大厨发挥她的厨艺,又是要带到景区去,夏天天气热,保鲜是个关键问题。既要方便携带,又要保证一定的美味度和丰富度,这是个很考验厨师的事。 小包装的各色调料是必须要卖的,省了什么都不能省了这些。本来条件就有限,如果调料再简陋的话,还不如省事到底干啃面包呢。而且这东西不怕坏,又轻便,就算这几天用不了,也可以打包带回家里去,不用担心浪费。 一些生鲜的蔬菜,水果,面包,火腿,卤蛋,熟食……都是必不可少的,不过,不能买太多,吃多少买多少,毕竟天气热,储存的条件有限。 对这样的采买,安大厨和姜大采购员都是经验老到,说说笑笑,走走停停间便已采购停当,同时,姜成卓和周芳华这对砍价双煞又一唱一和的双双开炮,充分的折磨了一把摊贩老板们的脆弱心灵,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市场。 以平时的食物采购量来说,今天的这点东西,对吃货们来说实在是有点不够看,江杰云三个都不用别人搭手,提在手上轻飘飘,恍若无物,继续溜溜哒哒的继续他们的游荡。 一直走到夜色降临,天色透黑,才算是告一段落,拐上人流热闹的大街。 这期间,安然和吴泽荣拍了不照片,关于老建筑,关于风景,关于这里人们,当然,更少不了他们的朋友。江杰云可没忘了志得意满,臭美又得瑟的搂着女盆友的肩膀,以醉人的夕阳和满天彩霞为背景,请小吴同学好好的给他们照了几样合影,引起朋友们的一片心情复杂的嘘声。 尤其是一向以娶美女老婆为奋斗目标的赵小胖,皱着张肉乎乎的胖脸,满眼的哀怨,哭兮兮的表示,在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真是忒残忍了。 又逛了一回夜市,吃了一番地道的宽仁小吃做为开胃菜,混了个三分饱,又买了一些小吃当做晚间的宵夜,以及一些易于储藏的小吃丰富他们的景区之行的食谱。然后才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小店,好好的吃了一通。 本看他们在火车上什么都没干,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包括貌似挺有事干的安然和吴泽荣,谁的嘴都没闲着,但是在街头巷尾的这么转了一圈,虽然刚刚小吃也没少吃,但是当他们坐到餐桌边上的时候,一个个的战斗力依旧惊人。 十七八的孩子肚子总是没底儿的,无轮人高马大的男生,还是嫩滴滴的女生。 吃饱喝足,一路溜食回到旅店,聊上一会儿天,便各自回到房间为第二天的出游养精蓄锐了。 房间的分配也是早有惯例。 男生这边江杰云和赵真旭一个房间。姜成卓和吴泽荣一个房间。 这样的安排自有深意,如果让姜成卓和赵真旭这对损友在一起,那好了,这两个平时就活力无限的家伙这会儿再加上旅途带来的兴奋,这一夜一对一抬的折腾,就真的甭睡觉了。 为了这二位的睡眠考虑,还是把他们放散开来,才最安全。 尤其是吴泽荣和姜成卓这对组合,完全是书呆和话唠的最佳配对,公鸡兄再能白话,对上一沉入书本里就超然物外的小吴同学,也是活没辙。 女生这边,安然和楚飞飞住在一起。而郑晓和周芳华成了室友。这么安排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两个相对安静的在一起,两个活泼好动在一起。安然和楚飞飞的抗活泼指数显然都不如吴泽荣那样强悍,所以,也就只能以毒攻毒的让那两个小疯丫头聚在一处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睡前定好了时间,五点准时起床。 对于吃货们来说,张开眼,尤其是在旅途中的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早餐。 早餐过后,便是准备出行的食物。 回到旅馆房间大家一起动手开始丰衣足食。 临出小吃店时,安然要了几份新出锅的米饭,回到旅馆的时候,正好还是温热,可以制作简单又不失美味的饭团。 各类现成的熟食切好。散上调好的调味汁,放进饭盒码好封上。 面包,火腿,蔬菜,现场自制的沙拉酱,或是根据口味抹上其他的酱汁,营养丰富又简易方便的三明治是拯救旅途肠胃的神品。 至于用一大把方便筷子猛力搅打沙拉酱这种费力气的工作一向是三个吃货的专属。 新鲜的蔬菜水果,切到一起,拌成新鲜的小菜或是沙拉。 打好热水,泡上各种花草茶,装进随身的大号保温水壶里。 此外,还有在当地买的一些有特色的,易于携带的小吃和零食,已经足够丰富。 七点,太阳刚刚升高,晨风依旧清凉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妥当,背上食物,带上货物,披挂好“行骗”的各类道具和家伙,开始出发。 他们在宽仁旅行的第一站是已经修复的一段明长城。城墙建在山上,山临大江,与邻国隔江相望,据说,站在长城之上,还可以清楚地望到江对岸边防军巡逻的景象。 浏览的路线图也是一早就规划清楚的,八个人分成四个小队,江杰云和安然自然组成一队。吴泽荣和郑晓是一队。楚飞飞和赵真旭两个一队。话唠二人组姜成卓和周芳华一队。 分组的原则基本上是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则。每一组配一部手机,在自由活动的同时,又可以保证随时联络。 在这八人当中,四个上班族是人手一部——楚飞飞给江大老板打工后,也由组织上给配了手机,对于信息收集工作者来说,通讯工具这东西自然是属于专业工具范围。 分组完毕,开始各自行动。 安然也就随之开始了她的导游生涯。 这会儿也就体现出了江杰云的“险恶用心”,拉着安然一起当导游,借着工作之便正好光明正大的黏糊在一起——否则,有时他们的队伍配对还是会调整一下的,比如,有时安然会喜欢与吴泽荣在一起拍照,有时,爱拉着郑晓一起活动……而现在,工作,哪怕是临时工的工作,生性认真负责的安然也不会主动拆档了,无论是工作档,还是情侣档。 中国人大概骨子里都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长城情结,虽说宽仁的长城没什么名气,其风光程度更没法跟帝都的八达岭相比,但至少到了宽仁来玩的,少有不想看一看这段明长城的。 安然挂着相机,江杰云举着小旗,背着大包的地图和轻便的小纪念品,两人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招览着生意。 不到半个小时,他们的第一单导游生意就上了门来。是一对来自香港的老年夫妇,普通话说得相当的生硬,有时实在舌头转不过弯来还要再加上几句英文,他们说得吃力,安然和江杰云听得更是吃力,一边听一边裂嘴咬舌头,真恨不能替他们使使劲。 后来,安然和江杰云研究了一下,索性提议请他们干脆说英语好了。 500,导游安然 以安然和江杰云的英语水平,对付一些日常会话还是没问题的,实在有些词不会说,还可以请这对老夫妇硬挤普通话。 他们的这个提议让老夫妇感觉大松一口气,立刻同意,用力的点头。 安然和江杰云见他们接受自己的提议,立刻感觉轻松了不少,不只精神上的,还有刚刚一直在替他们卖力的舌头。 说起来有点可悲,明明是四个中国人,却偏要通过英语来彼此沟通,好在,这两位虽然说不好普通话,但听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在正式开讲之前,互相作了一下介绍和闲聊,这也是江杰云的经验,这有利打造一个轻松良好的氛围,可以更快速的炒热气氛,为后面的讲解和交流做好情绪上的铺垫。 这对老夫妻丈夫自我介绍说姓沈,江杰云和安然就顺势叫他们沈先生和沈太太。 沈氏夫妇到省城来看在这边工作的儿子顺道度假。儿子工作忙,老夫妻就拿着地图,准备自力更生的游遍全省,第一站就是宽仁。 衣食住行什么的也都还好,沈氏夫妇说,他们对东北菜的口味还挺习惯的,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语言,这个太让人惆怅了。 不用说当地人听他们那蹩脚的普通话有多为难了,就是他们听东北话也很吃力。虽说东北话与很多省份的方言相比,已经很接近普通话了,但它毕竟不是普通话,距离标准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一些地方口语也很让这对香港夫妇摸不着头脑。 因此他们才想着在景点里雇一位导游。 这段明长城已经算是此时宽仁一处著名景点,因此在景区里还真有两名导游在,若是换了其他比较冷门的景点,是拿钱也找不到的,当然那种地方也给了江杰云这样的小骗子一定的活动空间。 只是景区里的那两名导游普通话有点不过关,听力或者说是联想力有点不足,不只是沈先生沈太太听他们的东北味普通比较吃力,他们猜测这对夫妻的港味变调普通话也非常费力,基于双方都处于蛤蟆跳井的悲哀状态,到底没达成雇佣协议。 结果就便宜了可以听得懂英语,又把普通话说得非常标准的江杰云和安然这对小骗子。 交流过后,正式开讲。 一开始自然由江杰云开讲,安然和吴泽荣收集的资料,他是在火车上一边吃一边看的,匆匆过了两遍,仗着记忆力不错,又敢蒙,这会儿讲起来十分的从容风趣,不过,也没忘了给自家女朋友留出溜缝的空间。 一开始,安然心里有点发怯,插话插得稍显不合时宜,但是有江杰云在旁边不动声色的好好接着,她见自己的几次小小的算不上失误的小毛病被消化于无形,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胆子一大,状态也就来了。 她和江杰云交往的时间和感情都决定了他们的默契,几个来往之后,两人便开始渐渐的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江杰云只是把资料记了个大概,所以在讲述中不得不着眼大处,细节的地方他根本就不记得,与其勉强在这方面硬撑,被人挑出漏洞,不如干脆含糊过去,用自己的插科打诨来糊弄过去。 而现在,他便完全可以不用担心这些方面,他不知道的细节,年份,人物名称等等自然有安然替他填充丰富进去。 江杰云的解说风格是幽默大气,挥洒自如。而安然则细腻流畅,娓娓道来。两人又配合自如,相附相成,让沈氏夫妇倒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提一些问题,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慨,四个人站在山上,远望着一带碧水荡荡的鸭江,心情舒畅,其乐融融。 沈太太看到安然胸前挂着相机,询问后得知她还兼职拍照,一问价钱,倒是挺合理。虽然他们夫妻出来游玩也带着相机,但是非心业人士拍照的水平就是留个纪念,至于构图,光照,审美,角度什么的,也只能凭着本能和运气。 钱又不多,小姑娘文文静静的,解说得挺好,话也说得得体,让沈太太印象不错,也来了点好奇心,想看看她拍照的水平,顶着大太阳讲得尽职尽责,小小年纪也挺不容易的,年纪大的人心比较软,沈太太一想钱也不多,正好照顾一下小姑娘的生意。 要说安然的摄影技术嘛,就是个少半瓶子水。跟专业人士那是不能比,但是她玩摄影也有了几年的经验,又比较好研究,虽然天资在哪儿放着,这辈子注定成了专业的摄影师,可是架不住胆儿大,敢投稿,这几年也在本省的一些二三流的杂志上露过几小脸。平时也没少拍片子。所以,她的水平放在普通人堆里还是很可以一看的,这在以前的旅途打工时,可以证明,她拍出的照片是获得以往顾客们一致的惊喜和好评的。 而且,安然拍照不像一般的景区招览生意的师傅,只要把顾客想照的景物和人都照得差不离,过得去就算完成任务,她在拍照之前会认真的询问一下顾客的意见,也会说一下自己的意见,比如,你是想要规范点的拍照效果,还是自然一点的?对色彩和光影度有没有什么要求?对风格有自己的看法吗? 有人便感兴趣的询问具体的解释,比如那第一个问题,什么叫规范点的,什么又叫自然点的呢? 所谓规范点的,就是摆一下常规的姿势,比如端端正正的正脸面对镜对,露个经典八颗牙,摆个剪刀手什么的。 至于自然一点的,说头就多了。 安然解释,我需要看一下你的脸适合什么样的角度,比如有的人正脸很漂亮,但侧脸的就不如正面看着好看。有人则恰好相反。还有的,还要小心的选择一下其他角度。此外,想走自然风,就不能摆什么剪刀手,那一看就是摆姿势照的,姿势要摆,还要设计,明明不自然,但要显然去人工化痕迹,就要照摄影师的水平了。 这会儿老太太提出来要拍照,安然按惯例又提了一大堆问题,这显得比较专业又细致的问题更引起了老头老太太的兴趣,慢慢的跟安然讨论起来。 最后,他们想选拍一张老夫妻的合影,要初着城墙和山下的如有一条玉带的鸭江,最好再带上一点对面的邻国。风格嘛,沈先生和太太喜欢自然一点的,对摆剪刀手和搞怪风半点兴趣都没有。 至于其他的,就请安然凭经验,怎么好看怎么来。 于是,安然把老头老太太端详了一番,又举着相机在手写影物的方向转悠了两个来回,然后请老夫妻站在一起,比了个方向,让他们将脸朝向那边即可,其他的就请他们随意放松一点,说说话,聊聊天,赏赏景什么的都可以,自己和江杰云也引导着他们说些与风景相关的话题,尽量让他们看起来更加的随意。 当江杰云和沈太太说起本地也有不少朝鲜族居民以及一些风俗习惯的时候,安然笑着轻声道,“好了,已经拍完了。” 沈先生和太太还稍感意外,还没觉着什么,怎么聊着聊着就拍完了。 立拍得就是有这点好处,立等可取,效果是好是坏,也是立马一目了然。 意外归意外,但是看到效果,老夫妻感到非常之惊喜。 照片选取的角度和画面是夫妻俩人面朝鸭江,在他们的身后古朴的明长城随着山梁蜿蜒而上,因为选择的角度比较巧妙,照片里的长城和山岭显得要比实地看起来更加的巍峨险峻。老夫妻的身前是铁灰色的城墙,在他们的眼前是波光明艳的鸭江和江对岸邻国碧油油的原野,如果仔细看,还可以在一角看到一个灰黑色的小点,那是邻国的边防兵在巡逻。从这包罗景物的数量上已经超额完成了要求。 景区拍照留念,说白了照片的主角一般有两个,一个是景观,一个就是人物,两者加在一起才能证明“本人到此一游”的中心目的。 不过,景物的周全并不是让沈先生和太太感到惊喜的原因,让他们大感满意的还是安然抓拍到的情态。 沈太太其时正在远眺着江对面的邻国,一阵山风吹来,将鬓边的一缕头发吹至眼前,遮挡了她的视野,沈先生体贴的抬手帮她将发丝拢耳后,沈太太回眸看向丈夫。 安然抓住的正是这一瞬间的温馨,照片中的沈先生的手指停留在妻子的耳畔,两人都微侧了脸,眼中和唇畔带了微微的笑容,那种经过岁月磨砺的感情像是有了年份的老酒,并不浓烈,却有着含蓄的芬芳和醇香。 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人觉得自然而然,又深情温暖? 沈先生和太太拿着照片真是越来越喜欢,同时,又感觉有些遗憾,可惜这种立拍得拍出的照片没有底片,否则真想把这张照片放大装框挂在家里。 沈太太告诉安然,再过几天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了,正好可以把这张照片留作纪念。 501,安然的生意 没有底片,这也是立拍得的不可调和的缺点之一。立拍得这种性质有很大的优点,就有很大的缺点。 能得到顾客的喜欢,安然自然非常高兴,虽然天分所限,当不了专业的摄影师,但是这种因为自己的拍摄技术让客顾感到开心和感动的感觉却是一点不会因身份的不同而有所逊色,甚至可能还要来得更加纯粹一些。 能亲手把快乐的时光抓住,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和感动,这也是安然当初学着提高自己的摄影技术的初衷之一。所以,她在给客户们拍照时,也总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心尽力。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用自己的一点用心,带给别人更多快乐的同时,自己也能分享到他们看到照片时的快乐。 赚钱之余,还有幸福感和成就感,多用一点心,多花一点心思,其实很划算。 安然只能给沈太太出主意,如果实在是喜欢,就只能走翻拍和扫描一条路了,但说实话,效果出来肯定不如正常情况下的那样理想。 沈太太眼神一转就看到安然的脖子上除了立拍得相机,还挂着另一台相机,便问这台相机的功用。 这台相机并不是安然原本的那台,那台可怜的相机在车祸中不幸阵亡,摔得太狠,完全失去了修复的可能性。 那台相机不能说性能有多么多么的出色,但在安然的经济可承受的范围之内,性价比却是相当不错的。而且,安然这人属于对自己的东西非常珍惜的人,一样东西一旦属于了她之后,时间用得越长,感觉越深,哪怕在别人眼里老得掉牙,她依然能当宝儿似的。 小周姑娘对她这一习性有个精准的调侃式形容,那就是中老年妇女的属性十足。一块破布头也能跟七八十岁的老奶奶似的,精精心心的捋平抚顺了,包在小布包里留着,真不愧安小老太太这个称号。 所以,在安然看来,依然属于青少年的宝贝相机在车祸当中不幸“丧生”,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捧着相机的“尸体”心肝这个疼,差点没哭了鼻子。 在这一问题上,虽然受着唯物主义的教育多年,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在事关女儿的生死大事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迷信了一把,认为是那台相机为他们家姑娘挡了灾挡了难,又见女儿那小气巴啦的难受劲,便出钱请小吴同学帮着当参谋,买了一台更好更新的送给她,做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礼物。 其实江杰云当时也挺想送安然一台的,只是他那会儿名不正,言不顺的,送了反而怕把她吓着,犹豫再三,还是做罢。 每次出门旅行兼做小生意赚旅费的时候,安然和吴泽荣的脖子上都坚挺的挂着两台相机,一台是立拍得,一台就是自己平时用的相机,立拍得为了赚钱,自己的相机则为了拍摄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沈太太听了安然的解说,又见她的小生意中还包括代卖胶卷,立刻与她商量,向她买胶卷,然后请她为她和老公拍摄一卷,照市场价付拍摄费。 出门旅行遇上一个有专业水准——沈太太眼中的专业并不是指的专业摄影师,而是一般影楼中水平不错的摄影师的水平的拍照者,收的却是街头摄影师的价钱,得到是专业性的服务,而且还那么对味口,这种机会是很难遇到的,如果错过那就太过可惜了。 有大生意上门——至少对安然这个在景点兜售胶卷,拍点小照片的小贩来说是大生意,又能得顾客的肯定和信任,安然自然高兴并欢迎。 接下来的行程,就变成了拍照解说两不误了。因着沈先生和太太都喜欢自然的拍摄风格,所以表面看起来,并不太耽误他们的游览,但对于安然的摄影师来说,要花的心思和工夫其实是更多的。 这一旦生意一直到中午的时候,才算正式结束。 一段长城几乎已经游遍,一卷胶卷也已经拍摄完毕,安然取出来交给沈先生和沈太太,并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告诉他们,她准备在这边再停留几天,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找她进行补拍,毕竟这种形式的拍摄在当时是不知道效果如何的。 安然的这种负责的态度很出老夫妻俩的意外,按说这种街头拍摄作到当时好好拍照,就已经非常可以了,毕竟这种拍摄本身就是这种性质,既然选择这种消费方式,就要承担这种消费方式的风险。而且,安然自己之前也说了,她明天也不在这个景点了,是一种短期的生意,不存在回头客和售后服务的必要。 在这种情况下,还依旧如此负责,只能说是个人的性格和人品问题了。 这让沈先生和沈太太对安然的印象更好了。 安然倒不觉得自己这人人品真好得多么冒泡,她只是觉得看不到照片洗出来的效果,有点不安心而已。受人钱财,替人办事,天经地义。现在她收了钱,却不知道事情办得如果,心里有点没底。现在这种作法,也不过就是求个心安而已。 而且,经过这一个上午的接触,她也看出这对老夫妻为人挺和气大方,也不至于为了图小便宜,就无理取闹。遇上那种人,她也没那么高的道德水准,巴不得再也遇不上,银货两讫,掉头就走,更别提还给什么联系方式了。 因为安然的厚道,于是她又做了下一单生意,卖了份本地的地图和此地另外几处景区的地图给老夫妻。 游览过程中,安然和江杰云不仅介绍了此处的风光,闲聊的时候,也说到了本地其余几处景点,以及一些本地的有名的小吃,包括昨晚和今早他们吃饭的小店,又附带一些本地有趣的风俗等等。 他们之前的功课作的足,安然又是个笔记控,为了应对导游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一切意外情况,事行没少“背课”。 现在卖了地图,沈太太也没忘了向安然讨要点“赠品”,请她在刚买的几份地图上帮着标出一些交通路线,推荐的景点,昨晚和今早吃过的小店的大致位置,以及一些旅游图册并没有推荐,但在安然之前的讲述中,很让夫妻俩感兴趣的本地值得一看的地点等等。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半,该各找各的饭辙了,沈氏夫妇才结算了导游费,依依不舍的与安然告别。 江杰云和安然望着沈先生和太太手挽着手离去的背影都有些羡慕和感动。 “真好。”安然轻声感叹,从这一上午短短的相处就可以看出这对老夫妻的感情相当好。不是那种表面的恩爱,也没有更多的肉麻的表现,而是从自然而然的,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和习惯的相处细节上看出来的。 真希望几十年以后,当她和江杰云也步入人生的黄昏时候,也能像这对老夫妻一样,还这样健康,开朗,相亲相爱,手挽着手的一起四处游览。 可时间这东西总是可以带来最大的变数,不会因人们的愿望而改变。 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江杰云没说话,只是揽过安然的肩头,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她想的,他都知道,而时间会证明一切。 在导游方面,一个上午虽然只接待了这一家客户,但在这一家客户上却做了好几笔生意,收获还是不错的。此外,中途他们也卖了好几份地图,打火机,胶卷之类的小商品,安然还帮着几位游客照了几张立拍得。总之,他们这个上午他们的生意还是挺红火的。再说,他们毕竟是出来旅游的,玩乐才是第一位的,生意不过就是捎带脚而已。 此外,老夫妻最后要求的售后服务也商业嗅觉敏锐的江大奸商带来一点灵感。 “我有个想法。”江杰云把玩着安然的辫梢轻声说。 “嗯?愿闻其详。”安然财迷的计算着这一个上午的收益。 “关于我们刚才跟沈先生和沈太太做的这笔小生意的。你觉得我们自己回去印点旅游地图,在上面标上一些就像你刚才给沈太太划的那些标记怎么样?”奸商摊开自家的一份地图商品细细的端详着。 安然也放下手里的零钱,并肩跟他一起打量着地图,“我觉得应该会有一些销路吧。嗯……”她想了想,转头看着江杰云询问,“其实你觉得我们自己印一些旅游攻略之类的小册子怎么样?”安然想起前世书店里,网络上那些泛滥的门类复杂,种类齐全的旅游手册和攻略。 “我觉得可以试试。小册子可以跟地图放在一起卖,也可以单独销售,不要太复杂,越简单实用越好。”奸商的生意经总是来得溜快。 不过,这些只是一个大略的想法,可以留到以后慢慢的研究和实行,目前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这个时间最首要的问题是补充能力的一等大事。 502,你笑得甜蜜蜜 联系了另外三个小队,大队人马聚到一起,找到了一处背风遮阳又视野开阔的风水宝地,开始大家的午餐时间。 经过了一上午的游览兼奔忙,这一群本就特别能吃的半大孩子们称得上是胃口大开,其他用餐的姿势真称得上风卷残云,雷霆万钧。 至于聊天什么的,根本就顾不上,个个都埋头痛吃,大大小小饭盒,方便袋中的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消灭着。 一直到大家把好似漏了个洞的肚子稍稍填满了个底,才有精神开始边吃边喝边聊起来。 风景见闻,生意经,食物口味,下午的计划,晚上的菜单……杂七杂八,七嘴八舌,无所不聊。 江杰云没忘了说他和安然的那个灵光一闪的生意点子,这种能生钱的主意,不用问一定是最受姜成童鞋这只财迷打底儿的钱串子欢迎的,用他的话说是“特别下饭”。 安然和赵真旭对他吐糟,您的胃口真特别,赚钱神马的对你是小菜一碟,好有气魄哦,公鸡兄。 要说今天生意最好的还要属吴泽荣,这一上午他和郑晓正好遇到一个中学生夏令营,一个小团连老师带学生三十多个人,有些孩子带了相机没带胶卷,在他们这里买了胶卷又不大会装。大多数孩子根本就没带相机,又不耐烦等着跟别人轮换着拍,就让吴泽荣的生意火了起来,郑晓干脆成了他的专属收银员。 周芳华他们今天遇到一对情侣拿着钱币买纪念品,周芳华没什么经验,拿到手里就想给他们找钱,还是公鸡兄这只成天钻在钱眼里的钱串子眼神毒辣,把钱收过去,细细一看,立刻拒收。那男的还想仗着年纪比姜成卓大有点着耍横,不过,公鸡兄这个成天跟苏朗南这个未来的黑道老大称兄道弟的人,可不是吓大的,表演能力又强,脸上一沉,几句道上的话一撂,还没怎么拉架势就把那个欺软怕硬的家伙给吓跑了。 对这种拿着假币去欺骗“穷苦”小贩的恶徒,公鸡兄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和谴责,要知道,他们辛苦辛苦一个上午,才赚多少钱,他们一张假币就把他们的辛苦给全部抹杀,太缺德了! 一提起这事公鸡兄就气不打一处来,吃饱了,一边举着水壶润小茶水,一边破口大骂。 赵小胖照例充当最佳损友,说他跟个老太太似的,骂两句还不行,车轱辘话,翻过来,倒过去的,没完没了。 公鸡兄气得直叫,屁话,骂两句?那是骂两句的事吗?你知道他们对我的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 “……” 呃,好象也是,再没有比这种事更能刺激到这只守财奴的神经的了。 大伙无语的默默点点头,是啊,伤害老大了,大到不得不把悲愤化为食量,瞧瞧,这都吃多少东西了,还不足以修补他那都快碎成渣的小心肝。 吃过饭后,收拾好餐具,把垃圾装进塑料袋里丢进景区的垃圾桶,以此来做为饭后的活动——景区的垃圾桶实在是太少,丢一趟垃圾比饭后百步走的运动量更大,正好溜食。 下午的安排与上午不同,如果说是上午大家都忙着做生意,那么下午,他们就是用来自己细细游览的,把因为工作的关系,没有顾得上细细欣赏浏览的风景再好好的看上一遍,类似于查缺补漏。 这几乎是他们的惯例,像这处明长城这类并不算很大的景点一般他们都是以一天为限,遇到大一些的风景区,大概还需要两到三天,或者干脆把度假的时候都花在里面。 他们不会像时间紧迫的旅游者一样,急匆匆赶场一样,在有限的时间里,走马观花的从一处景点走到另一处。 要知道,这世界上美丽的风景有很多,人的时间和金钱却总是有限,就算是穷尽一生,也不见得都能看遍。与其贪多,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去看更多的东西,不如放慢脚步,找到一处美丽的风景细细品味。 就比如,美丽的山林,四时风光不同,春天有春天生机勃勃的妙处,冬天有冬天飞雪飘舞的韵味。 像这处明长城,古人的智慧和劳动成果固然值后人崇敬欣赏,但是这夏末时节的鸭江两岸风光,还有登高望远,迎风而立的畅快,也值得好好体味。那就索性慢下脚步来,慢慢的走,慢慢的看。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这一次看不玩,那就留到下一次来看。夏天没看够,那就冬天再来。今年觉得不足,那就明年还来。 下午的时候,大家依旧是按四个小队行动,毕竟之前小队与小队之间行走的路线都不同,漏看掉的景色也不同,现在查缺补漏的时候,自然还是按照原来的小队安排行动最为合理。 安然和吴泽荣这一个上午都是给客顾服务了,下午的时候,除了给好友们拍拍照之外,就开始专心的为自己的兴趣拍起照来。 江杰云则是特意请吴泽荣给他和安然正儿八经的拍了一张合影,他是个地道的商人,只讲实际,不要求什么风格,什么构图,全权交给女朋友和好友来作主,但这是他和安然确立关系后,第一张正式的,有名有份的合照,所以在他的心里意义非凡。 安然觉得自己上午给沈先生和沈太太拍的第一张立拍得所取的风景就不错,景物全面又大风,还挺有代表性的。安然自觉比较俗气,给客户们拍照虽然为了服务周到,总是喜欢问得周到一些,但是从心眼里说,在风景区拍人物照,她依旧缺少那种专业的文艺范儿,还总脱离不了那种“某年某月到此一游”的想法,喜欢往背景部分拍些标志性的建筑或风景什么的。 江杰云是无所谓,风景什么的那有女友重要,女朋友说好,那就是好,他的要求简单着呢,“行,怎么的都行,我听指挥,我说泽荣同志,千万把咱们都拍进去啊。” 这废话说得,连一向厚道老实的吴泽荣都抵着相机一眼睁一眼闭的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侮辱人家的专业素质呢吗?这点小心眼哟。 江杰云和安然在位置上并肩站好,一起微笑着面对镜头,这种最普通不过的标准照法对摄影水平越来越高的小吴同学来说,真是闭着眼睛也能照好的小菜一碟。 可正当吴大摄影师刚想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江杰云又不满意了,他觉得就这么跟安小然肩并着肩的站在一起,根本不能体现他俩的亲密关系,如果把身上的装束换一换,一人来身绿军装,再拿本主、席语录,简直就跟文、革时候的结婚照,一点都表现不出他们热烈滴革、命爱情——不过,安然过后知道他这个脑补之后是狠抽了两下嘴角的,大哥,您这联想的是不是有太有超越感了,而且您这主题也有点歪好吗?这都脑补到结婚照了,还得咋亲密啊? 怎么才算亲密呢? 江杰云觉得作为男朋友,为了向每个看照片的人表示自己的身份,地位和主权,他起码应该搂着女友的小香肩啥的,对吧? 江杰云想罢就大大方方的伸手揽住了安然的肩膀。安然本来正专心面前对镜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跟照标准证件照似的,以严肃认真的态度,专心致志的望着前方的小吴摄影师,没想到江杰云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安然意外之下,条件反射的转了头,微扬了脸去看江杰云,而江杰云也望向她,搂着她的肩头的手指顺势紧了紧,唇角微勾,轻扬着眉,一脸的臭美相。安然一看他这副德性就朝他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然后也笑了。 而就在这时,吴泽荣果断的按下了快门。 虽然江杰云和安然本来是打算拍一张比较“传统含蓄”的情侣照,不过,事实证明,有时好的照片也是需要缘分的,天时,地利,人和凑到了一起,专业水准很不错的小吴摄影师也是很会抓镜头的。 这张照片也成为了安然非常喜欢的纪念照,后来,两人结婚时,又专门放大了一张,挂在新房里。 周芳华对这张照片曾有一个比较精准的形容,“哎呀,牙疼,我一看这照片就想起邓丽君的那首歌来。” 小吴摄影师对经由自己拍摄的作品能够给人以怎样的联想和感受非常好奇,“哪首歌?” 郑晓跳过来,拍了他肩膀一下,“笨孩子啊,这都想不到,甜蜜蜜嘛。”说着也手臂一伸,学着照片中江杰云的姿势一下子揽住了小周姑娘的肩膀,这二位也是一对耍宝组合,默契十足的你望我,我望着你,笑嘻嘻的摇头晃脑,特别抒情,极为肉麻的对唱起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啊开在春风里~~~” 唱过了这一段,两人却一齐立刻分开,装模作样的抱着肩,用力的搓着胳膊,哈哈笑着叫着,“唉呀唉呀,好冷啊,好麻啊,鸡皮疙瘩都起来啦,哈哈~” 503,兵荒马乱的开始 除了要拍情侣照之外,每到一地,安然他们照例还要拍一张“大家至此一游”的集体照——自然是请路人帮忙拍摄。 照片拍完就是小队各自自由活动时间,于是开始分头行动。 却不想,这一个下午是个意外事故频发的日子,风景没欣赏到,倒是大家各自体会一番“兵荒马乱”。 事情都始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 要让安然这个自重生后就有一些计划规划癖的人来说,最讨厌的莫过于突发事件了,这大概也是因为她缺少应对突发事件,随机应变的能力,所以才格外痛快事件脱出计划掌控的情况。 所以,对于一点都不准确的天气预报,地震预报等等不得不指望,却总是一再让人失望的不靠谱预报们,她尤其的愤怒。 明明昨晚和今早,在安然特意认真收听天气预报的时候,主持人都一脸阳光的告诉她,今天是个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然而午后的雷阵雨却不期而至,让很多毫无准备,装着清凉,前一刻还在抱怨天气炎热,阳光晒人的游客们在下一刻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瞬间措手不及。 好在,安然这个悲观主义者,号称“安小老太太”的家伙总是因为酷爱脑补的家伙总是宁可多想,也要不断的追求安全感,所以,即使天气预报告诉每一位市民今日从白天到夜间都会艳阳高照,暑热难消,她也依然劝告每两位好友便配备一把轻便结实又小巧抗造的折叠伞——这伞并不是街边那种粗造滥造,几元钱一把,便宜到不可思议,却有时使用一次就出问题的大路货,而是由采购大员姜成卓从二手市场里特意淘来的,旧虽然旧了些,花色也许不那么亮丽,还有可以有些褪色,但却实在耐用。即使在大暴雨中,顺风而行,以很难被吹得伞盖翻转。 虽然一把小巧的折叠伞看着并不占地方,也没有多沉,但是正常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在出行的时候带上也许完全用不上的东西,尤其在旅行途中,这一点那一点的,凑在一起就是很沉重,俗话说得好,路远无轻债,哪怕是一把平时看着轻飘飘的折叠伞。 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安小老太太的杞人忧天,有时候还是非常必要的,甚至在一些时候发挥相当大的关键作用,这在以往的旅行中不止一次的得到证明,虽然安然这个悲观主义者一点都不希望用事实来验证自己的忧患意识。 虽然天气预报看着如此肯定,朋友们还是听从安小老太太的建议,每个小队都准备了一把折叠伞放在背包里,到时两人撑一把,足可以应付一般情况了,如果雨势太大的话,再大的伞也免不了淋湿的下场,与折叠伞所起的作用区别也不算很大。 安然在大雨里抱着头,等待江杰云从背包里拿出伞的时间还不忘朝着有如倾盆一般从天而降的大雨翻了个白眼,恨恨的想,靠之,这就是天气预报里说的天气晴好,阳光万里?这反差未免也忒大了吧? 轰隆隆的雷声里,江杰云撑开伞,揽住安然朝着不远处的烽火台方向跑去,雨太大,太急,哪怕撑着伞,也只能保持上半身不湿而已,在不赶时间的情况下,比较明智的作法是,赶紧找个就近的避雨处躲一躲。好在,是雷阵雨,只怕下不了多大一会儿,就能停下来,像安然他们这种情况完有完全没有必要顶风冒雨的折腾。 江杰云和安然钻进烽火台的门洞里时,这里已经聚集起不少游客了,幸亏他们离得近,又跑得快,才找到了两个位置,就在江杰云收起伞,安然从背包里在翻出长袖外套换上的时候,还不断有游客从各处跑过来。 江杰云给另外几个小队的好友分别打电话,询问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过都没有多聊,因为他那位酷爱脑寂的女盆友生怕他在天雷阵阵的时候,通过不断的打电话来挑战雷公爷爷的权威,若得雷公大人生怒,把他给劈了。 江杰云虽然觉得安小老太太的思路好象有点把他当成修炼成人形的黄皮子狐狸精之类的存在,但是看到女朋友那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模样,尽管觉得她的想法有点超现实,还是很开心的乖乖听话,匆匆询问了其余好友的大概位置,知道他们都已经找到了避雨的地方,便挂断了电话。 烽火台这边可供躲雨的地方有限,没多长时间,周遭能躲雨的地方就挤满了人,后来跑过来的一见再没了下脚的地方,只好又掉头向其他的地方跑去。 山间的空气总是要比平地上凉爽上几分的,尤其是下着大雨的时候,大部分人身上又多多少少的淋湿了一些,没多大一会儿,便让人明显的感觉降温,不少人抱着肩,皮肤上开始冒起了鸡皮疙瘩,当然,也有像江杰云这样身体强健的,哪怕安然怕遇到眼下这种情况,让他带上了长袖的衬衫,这位爷也是觉得现在的温度正好凉快,根本不用多此一举的穿什么衬衫。 除了安然这样变态的主儿,躲雨的人群里倒是有几个是带着阳伞的,显然是为了遮阳。可此时雨下得正来劲,即使是带着的伞的,谁也都没打算就这么顶着雨下山,都琢磨着这雨不会太久。 但雨下得比预期的时间要长,等待总是让人们心情烦燥,沉闷的雷声和四周拥挤的人群、糟杂的交谈声、哗啦啦的不绝于耳,似乎准备下个天荒地老,丝毫不见减弱的雨声都加剧了这种焦灼的心情。 等待的时候也总是无聊,伴随着焦燥渐生的情绪,更加显得时间流逝的漫长,所以,最好的方法的是找些什么事做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躲雨的人群中不少人开始给自己找起事来,有与陌生人搭话闲聊的,有的开始无视头顶隆隆的雷声给朋友打起电话来,身边有朋友的自然是与自己的朋友聊天,身边带着读物的,哪是地图或是旅游手册都拿出来读,总比两眼放空的发呆强。男人们开始抽烟,有些没带取火用具的,不得不四处向陌生人借火。身上带了食物的,也都拿出来开吃,用咀嚼来打发时间。 其实江杰云比较想趁着这种躲雨的机会来获得一点身为男朋友的福利。 比如,向怕冷的女朋友提供他温暖强大胸膛——可惜,安小然早在钻进烽火台门洞里的第一时间就给自己套上长袖衬衫,这让他那坚实的胸膛立时没了用武之地。 又比如,可以跟女朋友情话绵绵,趁着此时此景,说点悄悄话,山间阵雨,满眼苍翠,多有气氛,可惜,身边挤挤挨挨有那么多闪瞎人的狗眼的电灯泡,把美好的气氛给消灭得干干净净。 再比如,趁着这样的时候,跟女朋友亲热亲热,亲个小脸蛋,拉个小手,拥个小抱,如果气氛合适那就趁机再进一步,亲个……那什么什么的……但不幸的问题依旧是灯泡太多,江杰云也没那个当众秀恩爱的喜好,而且用脚想也知道,安小然那个内向的个性,是肯定不会配合他的。 …… 在这样的听着雨声,等待雨过天晴的时候,江杰云有许多想对女朋友安小然做的事,但由于眼下的这种情况,全都唏里哗啦的随着地面上的雨水流失殆尽,在失落之余,只能找点别的事来安慰他忧伤的心灵。 对于一个心情不那么美丽的吃货来说,最美丽的事大概就是吃了,他身上的背着的背包里可不是只有雨伞和衬衫,还有必要不可少的各色零食。 此外,在沉闷无聊,每个人都想找点事做的时候,购买欲也是很强的,所以,同样心情沉闷无聊的奸商江小老板是不会放过这种商机的,这不,没多大一会儿,他们就卖出去好几支打火机,几份旅游地图,还有一个有闲情雅致,情怀浪漫的,借用江杰云他们的雨伞,与女朋友半拥着以这满山的雨景为背景,请安然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 在很多已婚男士看来,顶着瓢泼大雨,打着一把陈旧的小破伞拍一张照片这种事实在是傻得没边带冒烟,有钱撑得没事干么?可在未婚的,正陷入热恋的小情侣来看,这确实是个非常浪漫的主意,共撑一把小伞在雨中漫步,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未来,或者什么都不说,静静的相依着听听雨声,都是那样的温情脉脉,令人回味。所以,拍这样一张照片,也确实是可以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更何况,在潜在顾客们看来,安然的摄影技术确实是不错,平平常常的景色,叫她照得居然别有一番说不出的味道,只是觉得比自己照得好看,又说不出到底好看在什么地方。 有了第一个示范带头的,出来玩的,谁也不差那一张立拍得照片的钱,既然安然拍出的效果这么好,性价比挺好,花一点小钱留个回忆,再加上闲着也是闲着,那就照一个呗。 504,贪吃的小孩 就这样,安然居然在这种雷雨交加的时候,生意好了起来,连着做了好几笔生意,而且不仅有年青的情侣,甚至还有一对看得出感情十分好的中年夫妻也拍了一张,还有两个女孩一起照了一张。 不过,因为烽火台避雨的空间有限,避雨的人数也受了限制,安然的生意也因此没有巨大的市场空间,这让她颇感遗憾。 闲下来的安大摄影师便和江杰云两人靠在一起望着烽火台外的大雨,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聊起上午他们灵光一现的那个自己印制旅游手册和地图的点子来。 “小心又有说你未经许可,擅自印刷出版物。”安然想起年前那场风波的罪名之一,笑着调侃江杰云。 “切,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江杰云撇嘴,然后笑嘻嘻搂住安然的肩,“其实也不错,到时咱们俩正好可以有苦同享,有难同当嘛。” 安然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傲娇的一扬下巴,“呸,谁要跟你有苦同享,有难同当?你以为我们俩是义结金兰么……” 安然正说着话,温热的小腿肚上突然就落上了一只冰凉的,软乎乎的小手,那双似乎冻透了冰块一般的手上冰冷温度在瞬间便飞快顺着毛孔,顺着血管传递到了在毫无准备下遭受袭击的安然的全身,她的身体似乎都被冻住了,血液停止了流动,呼吸和心跳都离她而去,干脆有力,又突如其来的掐断了她的声音,她的嘴巴还停留在之前的口型上,嘴唇无法合拢,在这种有如速冻的状态下,她连瞪大双眼都难以做到,只有脑细胞在一片冰冷之中异常的活跃疯狂,无数前世今生观看过的鬼片的情节在脑海里不断的浮现翻腾…… “怎么了?”江杰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皱眉打量着她,握在她肩上的手指轻轻捏着她肩膀,“安然?” 幸好,安然的寒毛乍立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转眼又急速解冻,但身体还是不免带了一点解冻后的后遗症——略有一些僵硬和迟缓,慢慢的半转了身体,低了头朝自己的小腿肚子上的那只冰凉的小手看去,而江杰云也顺着亲亲女友的下转的视线跟着看过去。 如果此时是夜半三更,风雨大作,四下无人,茫茫黑暗中唯有手中蜡烛头跳动摇曳,欲灭不灭的微光照耀着千年烽火台中的一小片天地,少年男女呼吸浊重的低下头没准还真能看着一只面色惨白,没有五官的小鬼什么的。 可惜,眼下虽然确实是风雨大作,也确实是在千年的古烽火台中,但是时间上不过是午后时分,四下里挤挤压压的都是人,虽然因为下着雨的缘故,光线有些昏暗,但绝对用不着点什么蜡烛头,别说是观察一下四周的景物,就是看看书报也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可想而知,那双冰凉小手的主人自然也就不是之前在安然的脑海里不断上演的鬼片的各类主角。 冰冷小手的主人个头不高,白嫩嫩,胖嘟嘟的脸蛋,大大的,黑亮亮的眼睛,发色微黄,带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卷曲,总的来说这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家伙,看得出,大概父母的基因不错。虽然长得胖了点,但不得不承认,胖得很好看。这个胖子的上身穿了一件印着米老鼠图案的大红色连帽的背心,下着白色短裤,脚踩一双艳黄色的拖鞋,虽然没有动手检查,单只凭这种草草的打量便可以看出这一身衣服的质量相当不错,样式大方,细节处又不失新意和精致,价钱估计不会便宜。十分休闲的打扮,但在这样大风大雨的时候,在安然看来似乎略有一点过于清凉。 就在安然和江杰云在打量他或她的时候,他或她也正费力的,努力的抬着因为年龄的关系,显得有些大的头,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回望他们……手里的零食,一只手依旧粘在安然的小腿肚子上,牢牢不动,另一只手的食指被他或她放在自己的嘴里吮着,目光中充满了……嗯,应该是饥、渴的感觉。 “你说,他能有多大?”安然左右的歪着的脑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这个“顽固”的摸着自己小腿的家伙。 “两岁?三岁?四岁?五岁?”江杰云与女朋友心有灵犀一般的左左右右的不断的调整着脑袋的角度,端详着这个貌似正在占自家女朋友便宜的家伙。 安然闻言,痛快的给了男朋友一个白眼,你数数呐?还二三四五岁? “你觉呢?”遭了安然嫌弃的江杰云很有求知精神的不耻下问。 “不知道。” 安然回答的更痛快了,真不知道,别看她的心理年龄一大把,但两辈子的经历导致她真没怎么跟小孩子接触过,平时在街上遇到了,看到长得好看的,也会像逗小猫小狗一样去逗一逗。但是又有几个人在逗街边的可爱的小猫小狗的时候还会研究这只猫和这只狗到底多大的年龄呢?做一个上辈子的大龄未婚女青年在相亲市场上屡屡碰壁后,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在受到重重的压力之后,在孩子的问题上,心态开始变得比较微妙,为了不使自己更加变态下去,看小孩类似于看小猫小狗一样的心态便不得不产生了。 “你说,他是男的,还是女的?”年龄的问题暂时搁在一边,安然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对于一个不如三块豆腐干高还让老猫偷走一块的高度的小豆丁而言,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性别来,尤其是这个小豆丁的眉眼长得还挺精致的情况下,对安然这个并不了解孩子的家伙来说,基本跟从猫脸或狗脸上直接辩论猫猫狗狗的性别上,充满难度。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有个办法可以知道。”江杰云满脸深沉的摸了摸下巴,轻声说道。 “什么办法?”安然怀疑的斜眼看他,虽然男朋友是个成天冒坏水的演技派,但是基于长时间的相处和了解,她还是从这厮的眼神和动作中感觉到他此时那颗不怎么正经的心似乎又生出了不怎么正经的主意。 “非常简单明了的方法。”江杰云曲起手指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把这小东西的裤子扒了就知道了。” 安然的眼中涌起“哼哼,果然如此”的目光,撇着嘴,装模作样的轻轻拍了拍手,声音故意掐得娇嗲又夸张,“唉呀,真是好了不起的主意。江小云同学,你好聪明哦,我好崇拜你哦。” 某奸商的脸皮厚得很,一向把女朋友的讽刺当成夸奖,大大方方的将一手放在胸口,风度翩翩的朝安然行了一个礼,“谢谢夸奖。” “呸!”安然对这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家伙作了个大大的鬼脸,转而又看向了这个不知性别也不知道年龄的小家伙,尤其注意到他那眼巴巴又颇有内容的目光,“诶,江小云,你说这小孩儿这么一个劲的瞅着咱俩……他不会是饿了吧?” “与其说是饿了,我看不如说是馋了。”江杰云研究了两眼后说出自己的看法,“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让我来验证一下。” 安然觉得这厮根本不是出于谨慎,很可能是出于坏心,下一瞬,某无耻奸商的行为也切实的证明安然的猜想,就见江杰云朝着安然腿边的那个胖乎乎的小家伙抖了抖手里装零食的口袋,那双本来一瞬不瞬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跟着他的动作眨了眨,当他停止抖动的动作时,长长的睫毛也再次安静下来。江杰云见状微微挑起浓眉,将手里的零食口袋缓慢的移动着,果然,小家伙的一对黑黝黝的小眼珠子与口袋之间就像是被拴了两条看不见的线似的,口袋往哪个方向移动,他的眼睛就被那两根隐形的线拽着往哪个方向移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片刻不移。最后,江杰云这个坏心的家伙干脆把零食口袋放到小家伙的鼻子尖前面,然后便看到那两颗小黑珠便缓缓的,缓缓的对到了一起。 江杰云一下子让这只小馋猫给逗得喷笑,安然也是一边笑一边好气的推了江杰云一把,“喂,你太不像话了啊?有你这么为老不尊的么?欺负人家一个……”说到这里又卡住了,她实在拿不准这小不点到底多大,看着不会超四岁,好象,“一个小孩儿,你还要不要脸皮了?” 她说了这么好几句话,再看这小东西的一对小眼还在那里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对着呢,愣是眼睛也没眨一下,江杰云这个坏蛋见状得直打跌,可打跌是打跌,还不忘把手里的零食口袋拎在小家伙的鼻子尖前面。 不过,这位爷倒也是知错能改,听了女朋友的批评,立刻从善如流的蹲下身,从零食口袋里抓了几颗安然自制的牛肉干,往小孩儿的面前递过去,“来,小朋友,哥哥请你吃牛肉干。” 505,吸引吃货的体质 小家伙一见递到鼻子尖前的牛肉干,立刻也不客气的就放开了一把摸着安然小腿的那只小肉爪子,奔着江杰云掌心的牛肉干就去了——结果没拿到。 中途被安然给截获了,她认真的瞪了江杰云一眼,“你怎么把这个给他吃。” “怎么了?”江杰云被女朋友瞪得莫名其妙。 “他这么小,牙长没长全都是两说,哪能吃这么硬的东西?”安然又开始琢磨这小孩儿到底应该有多大,这对不怎么接触小朋友的人来说,真是个难题。 不过,经过刚才江杰云这一系列逗弄的动作,安然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属性已是十分的明显——特别典型的小吃货一只,看着肉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儿,还有那圆乎乎的小身板,想必是平时没少吃。 安然简直有仰天长叹的冲动,她这是神马体质啊?找了一个吃货男朋友不说,身还团结着一批或多或少,但无一不带有吃货属性的好友,这也就得了,怎么出门旅个行,还能在这样雷雨交加的时候,吸引到这么一只小吃货,可见她这天赋该有何等的强大无敌。 “那他应该吃些什么啊?吃奶?”与安然比起来,江杰云这货就更加的不靠谱。 “应该已经断奶了吧?”安然细细打着小豆丁的高度,“好象应该吃点软和一点的粥啊什么的吧?”安大厨养了这么多只吃货,但真没养过这么小的小朋友,唯一知道的那点信息还是当年当妈妈的同事们念叨的妈妈经,她这个大龄剩女也插不上话,更加的不爱听,虽然听得不少,可记住的真不多。 “他这么大的孩子会说话了吧?”江杰云又提出一个对安然来说,非常犀利的问题。 她立刻摇头,然后又有些迟疑的道,“应该……会了吧?” 不过,这小家伙到底多大,会不会说话,安然心里没谱,但是这小东西马上就要哭了,她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俩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小家伙望着眼看就要吃到嘴里,转瞬间却被安然抢走的牛肉干,非常速度的蓄两眼泪,泪花在眼框里不断危险的转动着,好象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与此同时,嘴巴也瘪了起来,似乎眼瞅就要准备大哭一场,可就是这样,那泪花盈盈的小眼神还在牢牢的琐着安然手里的牛肉干。 安然虽然跟小孩子接触有限,但一般的常识还是有的,把这么大的小鬼给惹哭了,可没他们的好果子吃,小鬼头们可不像大人们,还能跟你讲道理,道理什么的,在他们的小脑袋瓜里根据就是不存在的产物,乐意哭就哭,乐意笑就笑,哭也要哭个痛快,笑也要笑个痛快,他们一痛快了,大人可就痛快不起来了,他们的眼泪可充沛了,有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而且,有时还完全找不到有效方法来挽救这洪涝灾害。 所以,安然一发现腿边的这个小胖子有准备大哭特哭的迹象后,连忙开动她那并不善长随机应的脑细胞研究解决之道。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什么都比不上食物更对他们强大的魅力,既可以成为他们毕生的追求,生平的爱好,也可以成为心灵的慰藉。 眼前的这个胖嘟嘟的小家伙,虽然个儿不大,却是一只再典型没有的小吃货,所以,想要治水,还得从食物上动脑筋。 安然赶紧在自己包里翻找起适合于这个年龄的小不点能吃的东西来,翻了半天最后只找到了一小包自制的桔皮糖。 这桔皮糖还是今年早春的时候,桔子还在作为冬末主要水果的时候,安然做的,当时做了不少,平时用来垫牙或是做点心什么的,都挺方便的,虽然这玩意肯定比不上果冻布丁之类的软和,但起码比牛肉干要强得多,好消化,而且是甜的,小孩子大部分都喜欢吃糖,便于哄骗。 就在小不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小嘴扁了又扁之后,微微开启,而且越咧越大,蓄势待发,眼看着就有仰天大嚎,水漫金山的危急时刻,安然果断的赶在洪水决堤,山呼海啸的关键时刻,蹲下身来,把一根桔皮糖塞进他咧开的嘴巴里,“来,小朋友,吃糖好不好,那个牛肉干对你来说太硬了,不好消化,这个糖很好吃的,看,这一包糖都是你的,谁也不跟你抢,含在嘴里慢慢吃,啊~” 大概是桔皮糖清香又甜蜜的味道确实很对这个小豆丁的胃口,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刚刚还要奔流的洪水这会儿虽然还有几颗大大的眼泪珠子挂在柔嫩的小脸蛋和睫毛上,但是却真的有如被堵上了决口并及时疏通的洪水一样,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吮着小嘴,十分听话的含起桔皮糖来,只着嘴巴收缩的动作,两腮旁还露出了一对圆圆的酒窝,看得安然在暗自抹了一把冷汗,长舒了一口气之余,也觉得这小家伙长得真是可爱,赏心悦目间不知不觉便弯起了嘴角。 可就算嘴里有甜蜜好吃的桔皮糖,可这个贪心的小不点依旧不放弃对着安然手里牛肉干不断的含情脉脉,持续关注,一刻也不肯放松的盯着,明显的是吃着嘴里的,还看着手里的,不只如此,就在安然想将手里的牛肉干放回口袋里的时候,这小东西还用上了自己的小肉爪子,拉住口袋,把鼻子凑上去闻,用行动和小眼神双重诉说着自己心中的渴望。 “切,这小东西,怎么跟小狗似的?”江杰云好笑看着小家伙的样子,坏心的伸出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藕节似的小胳膊。小朋友却半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任这个大家伙对自己的胳膊捏来捏去,一双小眼珠子一只小鼻子依旧对着牛肉干难分难舍的缠缠绵绵,“我说,这小东西他不会是跟小狗似的,闻着这牛肉干的味来的吧?” 安然忍俊不禁的打量着快把一双眼睛都粘到自己手里的牛肉干上的小家伙,还有那隐隐抽动着小鼻子,她倒真觉得不无这种可能。自家作的牛肉干选料非常实惠,又加了不少香辛料,一点果酒和姜成卓搞来的野蜂蜜,多年不断改良后形成的独特配料使得牛肉干的风味与市面上出售同类产品相比,味道显得颇为与众不同,单单闻起来,就有一种辛香中带着略甜的香气。 不过,再想想,牛肉干的香味再大也不会像街边的烧烤那样,气味强烈刺激,而且,周遭的人这么多,气味这么混杂,又有不少人都在吃东西,这小家伙除非拥有小狗一样敏锐超凡的嗅觉,才能一上来就盯上了他们。从实际情况分析,大概就是碰巧。 “小朋友,你的爸爸和妈妈呢?”安然顺着江杰云不断把人家小不点的小嫩胳膊当玩具捏的行为看到小家伙那一身在她眼里十分清凉的打扮,立刻觉得有点古怪,这孩子的家人呢?怎么这小家伙凑和到他们身前这么一会儿,都没有人站出来说两句什么呢? 小朋友张着大大的眼睛一直充满依恋的望着安然手里的零食袋子,小嘴里一吮一吮含着她塞进去的桔皮糖,对于这么点儿的小孩子来说,还真挺忙活,听到安然问他的话,终于赏脸的将大大的脑袋瓜转向了她,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她,也不知道明白了她的话,还是没明白,就是不吱声。 这一大一小对视了五六秒,看得安然是既无奈又觉得可爱,然后似乎是通过了某种审查和检验,小家伙随即两只小肉胳膊一张,对着安然做了个要抱抱的动作。 面对着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家伙张着两只小手求抱抱的情景,安然立刻萌得几乎要软了,即使小不点都主动要求投怀送抱了,她自然乐于享受这份“软玉温香”——软就不用说了,这么大的孩子几乎就像是没骨头似的,就是一团嫩乎乎的,好象果冻或是杏仁豆腐似的,身上的皮肤又嫩又滑,这才是真正吹弹可破啊! 怨不得小说里总喜欢在夸奖女主的外貌时来上一句什么皮肤柔嫩有如婴儿什么的,某个臭美份子摸着怀中小孩儿那嫩嫩又QQ的小脸蛋真是羡慕嫉妒恨,内心的小人安小然忿忿的咬着小手绢,呸,小说网文什么的,果然都是骗人的!除非天赋异禀,否则正常成年人的皮肤就算是再嫩,也不会有如婴儿,就连这二三四五岁的小孩子都不如!只能是个美好的幻想。 小孩儿的身上还有甜甜的糖果和牛奶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是非常干净又纯粹的味道。 小家伙被安然抱进怀里,便很自来熟的用自己的两条小胳膊搂住了安然的脖子,大大的脑袋一偏,舒舒服服的枕在了她柔软的肩头,又圆又亮的大眼睛慢慢的眯到了一起,颇有一种想要小憩一番的倾向。 506,拣小孩儿 江杰云伸手捏了一把大占他女朋友便宜的,由于没有扒下裤子,所以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看着装风格很可能性别为男的小家伙的脸蛋,开始向周遭躲雨的人群打量起来,他和安然想的一样,一般情况下,这么小的孩子父母或是亲人应该对他寸步不离才对,可他们在这里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居然都没有人出来说些什么,而他在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人对这孩子有所关注的样子,江杰云朝枕在安然肩头,俨然准备安睡的小家伙皱起眉来,他的心里开始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安然一边搂着怀里的小不点,一手在他柔软的后背上轻轻的安抚性的摩挲着,一边也在做着与江杰云相同的动作,寻找这个被食物吸引过来的小吃货的亲人。可是她的目光四处细细扫视着,来来回回的研究了几次之后,她也不得不得出与江杰云一样的结论。 他们对视了一眼,正想是不是吆喝了两声,来个失物招领什么的,谁家父母这么不负责任啊,让小吃货到处卖萌讨肉吃,也不说看着点,幸亏是遇到了安大厨,万一遇到人犯子之类的不法份子,别说讨肉吃,只怕立刻让人当小乳猪给卖了换肉吃。 恰在此时,一个青年叫了起来,“雨停了,雨停了,唉呀,我操,可算停了。” 安然和江杰云一起回头,望向门洞外的天空,天色依旧是黯淡的灰蓝色,似乎还能听到雨滴的声音。 “瞎说,哪儿停了啊?这不还下着呢吗?”一个女孩儿不满的道,听起来似乎是那个青年的朋友。 “这跟停了有什么差别嘛?不就剩点毛毛雨了吗?也不耽误事,走吧走吧,难得来一回,一会儿太阳都要落山了,还看个屁啊?GO,GO,GO!” 青年旁若无人的大叫着,被周围的几个伙伴嫌弃着,“闭嘴,小点儿声,丢人死了。” 他们一边打闹着一边离开了烽火台。 旁边不时有人将水伸出门洞外接一接雨水,陆续有人开始离开。 “诶,请问一下,这孩子是谁家的?”江杰云一边扬声问着,一边想伸手将安然怀里的小肉球子接过去抱着。无奈,他心里最新被命名为“小肉球”的小不点不买他的账,睁开半阖的眼睛赏了他两眼之后,脑袋瓜一转,直接又埋进安然的颈侧,只把屁股露给他。 安然抿嘴朝他一笑,站起来,抱高怀里的小家伙,把他展示给门洞里的人们看,可剩余的尚未离去的人们听到江杰云叫声转过头来看了看,有些漠然的将目光扫过安然和怀里的小豆丁,然后又转过头。有些则善意的笑着摇了摇头。 江杰云又吆喝了几声,直到原本不打算回头来看的人都他的大嗓门给震得转眼看了几眼,可依旧没有人声明与安然怀里的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吃货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大家刚才看到这孩子是跟什么人进来的吗?” 剩余的几个没走的人面面相觑,有人接茬儿,“刚才雨下得那么急,光顾着往这边跑了,哪里顾得上看别的。” “你们之前就没看到有人跟这孩子在一起?” 回答他的还是摇头。 说话间,雨已经彻底停了,金色的阳光有如雨水洗过了一般,显得格外的明亮,雨后的空气清新至极,满耳都是愉悦到喧闹的鸟鸣。 烽火台里最后几位躲雨的游客也终于离去,只剩下一脸无奈的江杰云和抱着孩子有些茫然的安然,以及她怀里已经开始陷入甜睡的小不点。 在离去前,有几位热心的游客还七嘴八舌,集思广益的出了几个主意,有说把孩子先送到景区管理处去,请他们帮忙广播一下,或者代为寻找这孩子的父母——显然这孩子是与家人失散了。也有说,找管理处没说,他们肯定不管,还不如赶紧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呢,这孩子的家长们肯定正着急呢,没准说不准人就在派出所里报案呢。还有一些说,先带着孩子在周围转一转,也许孩子的家长就在这附近正找着呢?就这孩子这么小,刚才的雨那么大,就算跟家人失散了,以他的那两条小短腿也跑不了多远,那么他与家人失散的地点应该就在这附近。 江杰云和安然觉得他们这几条建议都挺有道理的,不过,这事单靠他们两个实在有点势单力薄,遇到这种突发事件,还是人多力量大,先把好友们叫过来,大家一起研究一下,集体行动,比较有力。 在江杰云打电话联系好友的时候,安然从他的背包里翻找出他没穿的长袖衬衫,裹在小不点的身上,虽然雨已经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但是山间的气温仍是挺低的,小家伙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还是裹上点保险。 裹好了江杰云那件对小不点来说实在过于巨大的衬衫,安然抱着小家伙走出了烽火台的门洞,她觉得那位游客说得挺有道理的,也许这孩子的家人就在这附近心急如焚的寻找着。她抱着孩子向四周有些焦急又没有目标的张望着,试图在远远近近,零零星星走过的人们身上寻找到一些什么,可是入目所及的身影无一不是迈着散漫悠闲的步子,不紧不慢的行走着,没有一个稍稍符合她所要寻找的目标。 “电话打完了?”安然轻声问着向她走过来的江杰云,看着他脸上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后又问,“怎么了?” “小胖和飞飞马上就过来。泽荣和晓晓他们那边抓了个小偷……” “抓了个小偷?”没等江杰云说完,安然就打断了他的话,吃惊的提高了嗓门,引得怀里睡着的小胖子不满的扭了扭肉乎乎的小身板。安然连忙咽下了接下来的一连串问题。 江杰云抬手比了个稍安勿燥的手势,让她放心,“没事,是有人想偷泽荣的钱包,让晓晓给抓了个正着。我让卓子和芳华去找他们了,他们几个先要把小偷送到派出所去。我们先在这边看看,如果不行,弄不好也要去派出所。”他叹了口气,无奈有些好笑的耸耸肩,“没准我们这一群人要在派出所里集合了。” 到了这个份儿上,到哪儿集合安然倒是不太挑剔,“泽荣和晓晓他们没事吧?”她只是担心朋友们的安全,虽说他们外出旅行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在旅途中遇到各种突发事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遭抓小偷,捡孩子这种事,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而且抓小偷显然不像捡小吃货这样没有风险。 “没事,晓晓的身手你还信不着吗?你与其担心晓晓,还不如担心一下被她抓住的小偷呢。”江杰云的语气和神情都非常轻松,看了两眼偎在安然的怀里睡得跟着只迷你小猪类似的小家伙,他伸出手,朝安然示意,“来,给我抱着吧,这小东西挺沉的吧?” 是挺沉,没想到带小孩儿还是个重体力劳动,让她抱这么一会儿,两条没干过什么重活的胳膊就感觉有点压力了。安然小心翼翼的托着小家伙软绵绵的身体,将他送入江杰云的怀里,手上一轻之后,才觉得别看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手还是挺酸的,看来,当妈的,可不只是操心,还真是个体力活儿。 不过,小家伙这点儿份量对江杰云来说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虽然清醒着的时候,小不点对江杰云是各种嫌弃,但这会儿睡得却是香甜,被安然和江杰云两人交接了一番,他也仍然没有醒过来。 第一次抱小孩子这种柔弱的生物,江杰云显然是不怎么适应,只觉得这么软乎乎的一团,摸不得碰不得的,怎么抱都觉得不得劲,又怕把这小东西给弄醒了,惹点什么麻烦,姿势显得有些僵硬。 跟他一样,没什么抱小孩儿经验的安然也是看到了江杰云那别别扭扭,看起来有些好笑的姿势后才意识到,只怕自己的两条胳膊那似乎有些超乎实际的酸痛感不仅仅因此小家伙的体重,还有她之前那并不恰当的姿势和紧张的心理。 赵真旭和楚飞飞来得很快,几乎是半跑着来的。赵小胖人胖,爱出汗,到了安然他们面前时,已经是满头大汗,拿着他们自制的加了一点酒精的湿纸巾一个劲的往脸上抹。 “这就是那个孩子?”楚飞飞走到江杰云身旁,带了点敬畏的看向他怀里的小家伙,“挺胖的啊。”看了一眼与江杰云并排站着的安然,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摇着头有感而发,“别说,你们俩抱着孩子往一起一站,还真有点夫妻相。” 对于她的这番很“见地”的话,某奸商感觉十分受用,笑得比头顶上的雨过天晴后的阳光还要灿烂,刚想张嘴对飞飞姑娘的慧眼好好的赞扬夸奖一番,就听楚飞飞同学接着往下说,“不过,这孩子长得倒是挺像赵小胖。” 507,江杰云的办法 安然听着楚飞飞打趣她和江杰云有夫妻相直接翻了个白眼,待到听她又说,这小胖孩儿长得挺像赵真旭,又把白眼给翻了回来。楚飞飞这么一说,她瞅着也确实有点像,起码都胖乎乎的,有一副好胃口,虽然这孩子长大了八成要比赵小胖漂亮得多。 可转念再想想,又觉得楚姑娘这话乍听没什么毛病,细一品味又觉得稍觉有那么一点不对味,可要说到底哪儿不对味吧,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安然这个善长脑补,但反应不快的家伙还没品出个一二三来,她的男朋友,据说这会儿跟她挺有夫妻相,脑筋一向灵光的江杰云眨眼间就已经想到了四五六了,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就僵直得有如三九天的东北大地,梆硬梆硬的,满脸的阳光灿烂也随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简直冰封三千里。 靠,楚飞飞同志,你还能说点更有岐义的话吗? 面对自家如今AND未来的老板,平日里的一张小白脸此时比刚才阵雨来临时的天空还要阴沉,都能拧得出水,打得出雷,比锅底还要黑上三分,瞧瞧那眼神,瞪得像她准备给他戴绿帽子似的,好吧,刚才的那话听起来是有点像跟鸡爸爸说你家的小鸡崽怎么长得像小猪崽,不那么……顺耳,不过,你怀里抱的又不真是你的崽,你激动个什么劲来,神经怎么那么经不过调戏,未免也太脆弱了。 楚姑娘一边无辜的回视自家老板的瞪视,一边在心里吐糟着考虑……自己是不是换个神经坚强一点的老板,转念想想,还是算了,毕竟现在的未来老板娘可是她的死党,多么坚强有力的靠山,放弃了可惜。如果将来老板敢把未来老板娘换了,自己再换老板也不迟…… 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拉进混水里赵小胖听着楚飞飞这不着四六的话倒是觉得挺顺耳,马虎大意之下自然没有留意到自家老大那九曲十八的心思,此君的人生追求就是像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一样,盖个大院子,挖个大池塘,种上满满的荷花,天天吃荷叶蒸排骨和烤田鸡,再娶上一位天仙大美人儿当老婆,然后天仙大美人儿的老婆再给他生个大胖儿子,他就天天抱着大美人儿老婆和大胖儿子吃香的喝辣的,这就是他的理想人生。 听说楚飞飞说这孩子像他的儿子,这货便乐了,照说以这家伙平时的机灵和猥琐的劲头应该马上就反应过来这话里岐义,不过,此时他更关心的是“他儿子”的长相,乐呵呵的一个劲的往江杰云身前凑和,差点没把脖子抻到一脸阴森森的某奸商的怀里去,对那位爷周身的低气压毫无所觉。 不看不要紧,这么一看么—— “怎么样,像不像你儿子?”安然用胳膊肘捅了捅赵小胖。 这话问的,某奸商刚觉得自己有点不淡定,开始准备回调他那“不健康”的脸色,一听这话,心里又开始高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了,脸色不只没“健康”起来,反而是越来越“北国风光”了。 “像,太像了,唉呀,这不就是我儿子吗?”赵小胖看得还真挺乐,瞅着这小猪崽似的胖乎劲儿,就跟他挺像。至于说,这小孩儿瞅着长得比他漂亮好看?人赵真旭同志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只要找个天仙下凡似的大美人儿还愁改良不了品种?猪八戒是没跟高小姐有孩子,有了孩子保准不能像二师兄那么磕碜,不是都说男孩儿的长相随妈吗?将来他有了儿子肯定长得比他好看。 生性乐天又没什么特大追求的赵小胖同学已经在畅想未来了。 不过,眼下不是研究父母基因遗传和改造的时候,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先帮这小家伙找到他的父母。 江杰云和安然把之前一同避雨的游客们帮忙给出的主意也跟赵真旭和楚飞飞说了一遍,同时也说他们俩已经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了那几位游客,拜托他们如果在附近遇到了这孩子的父母和亲人的话,请务必帮忙转告。 楚飞飞和赵真旭也觉得那几个主意不错,可以一一的实行起来,而且,现在他们有四个人,可以分开行动。 “分开行动倒是挺好,效率可以快一点。但就怕说不明白这孩子的情况,你们知道这孩子几岁,性别什么的吗?”一向严谨认真的安然提出自己的顾虑,安小老太太一向是十二分的把握才敢下十分的保证,虽然觉得可以对这孩子的年龄估计个大概,对他的性别也可以根据着装风格下个判断,但万一要遇上个意外呢?比如,据郑晓同学说,她小时候因为老妈不在身边,她爷爷和爸爸也就可着她的性子来,常常把她打扮成男孩子——万一这小鬼也是个小小花木兰,人家家里丢的明明小姑娘,他们到处寻问谁家丢了小男孩儿那岂不是反而耽误事吗? “这个好办。”脑筋灵活的江大老板向女朋友保证,你就瞧好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办事,你放心。 总的来说,江大土财主此言非虚,以往的无数事例也确实证实了他的能力和保证,只是其中的办事手段,有时不免……嗯,别致了一点。 性别之个问题很好解决。 江杰云带队又猫进了烽火台的门洞——主要是这里背风,背风什么的,主要还是安然提出来了,她怕小家伙睡得热乎乎的,真依着江杰云的主意在外面执行起来,受了凉风冻感冒了,可就糟了。 进烽火台,江杰云二话不说便毫不留情且干脆利落的扒了怀里睡得直打小呼噜的小家伙的裤子,进行性别鉴定。 于是,小家伙的性别一目了然,事实证明,是个地地道道的,掺假的男孩儿,而不是小机率的花木兰。 本来,安然是有点反对江杰云这种粗暴又流氓的作风的,直接扒人裤子来鉴定性别,虽然鉴定对象是个小小豆寸,但人家人虽小,可也是有尊严的是吧? 可江杰云也有话说,“你当我愿意扒他裤子吗?就他那小肥屁股有什么好看的?这不是没办法吗?不扒裤子,是你能看出来,还是我能看出来,就凭我们这些二五眼只有这一条道可走,而且这是最省事,也最实在的。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小破孩儿一个个的都文明上了,你看看,他们都不穿开裆裤了,这要是我们小时候多省事,不用扒裤子,直接看看就一目了然了。” 说起这个来,赵真旭开始跑题,“诶,老大,你不说我还真没觉着啊,你这一说,还真是!现在这些小崽子怎么都不穿开裆裤了呢?就他们一个个的那小糟样儿,上个厕所还得脱裤子,多麻烦呐。” 这个原因,安然倒是知道,“省事倒是省事了,但是穿开裆裤不卫生。”到底是上辈子的妈妈经没白听,总会有那么一两句被她记在心里,准确的鉴定小孩子的年龄她是无能为力,但是这种事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就他、妈、的扯淡,我们小时候都是穿开裆裤的,也没那么多的讲究,有条件了就开始穷讲究,无聊。”赵小胖撇嘴,挺不以为然,“等我有儿子的……” 这位同学随时随地不忘自己的人生追求。 不管江杰云几个怎么故扯,怎么议论,被讨论的关键人物,已经被人看光,却依旧毫无所觉的小家伙,抿着嘴,捏着肉乎乎的小拳头睡得沉实,一脸光风霁月。 看得帮他轻手轻脚提着裤子的安然摇头失笑,果然,有时,无知才是最幸福的。 至于怎样在寻找过程中准确的描绘这个孩子的个人情况的问题,江杰云的办法对比扒裤子什么的倒是显得文雅得多。 “照张相就不完了吗?”江杰云的手指勾了勾安然挂在脖子上的立拍得相机的带子。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仅凭语言的描述,再力求精确也总是模糊,每个人的理解力都是不一样的,语言总是有它的局限性,有什么比照片更准确到位的吗?是不是,一望而知。 “聪明!”安然朝江杰云伸出大拇指,跟这个长了毛比猴都精的家伙比,她的脑子可谓迟钝到家了。这个招她不是想不到,只是需要时间,最快最快也得三五分钟,怎么的也得绕个弯,兜个圈子才能反应过来,哪像这位爷眨个眼就是个主意。 要说快,谁也赶不上赵小胖的速度,一听江杰云说让安然给小家伙照张照片,他就的手就奔着小胖孩儿的胖脸蛋去了,上去就捏了一把。 这一把捏的可不轻,安然让他的动作吓了一小跳,“你干嘛啊,小胖?别把他掐醒了。” “就是要把他掐醒了嘛。”赵真旭一见他这便宜儿子就是在睡觉,闭着眼睛,看得不过瘾,可算得着机会把他弄醒了,甭提多积极了,“不把他掐醒,你怎么照相?” 508,小孟姜男 安然其实是想直接照这只小猪的海棠春睡相来着,除了眨着眼睛,五观又没变,见过这孩子的人还能认不出来?更别提亲爹亲妈了。 可赵真旭既然掐都掐了,那正好就拍醒着的吧。 不过,还没等赵真旭好好端详端详他这便宜儿子,他就发现自己惹了个大祸,从此以后,小赵同志深刻的记住了一个教训——没睡饱的小屁孩千千万万不能惹。哎呀妈呀,实在是忒吓人了! 刚被掐醒睁开眼睛那会儿,小家伙还懵懵懂懂,半睡半醒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长而卷翘的睫毛,雾朦朦的大眼睛,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精致的眉眼,白嫩嫩的皮肤,再上一头小卷毛,傻乎乎的望着把自己从甜睡里硬给掐醒的罪魁祸首,看得赵小胖当时就想,看来自己真得努努力,就自己这底版,必须得找个天仙大美人儿,才能改良得出这么好看的大儿子来。 而一旁的摄影师安然已经眼疾手快的按下了手里的快门,而且是非常快速的不仅拍了几张立拍得,还用自己的照机拍了两张,这么萌的画面,这么可爱的宝宝,必须得两张。 别看安然平时的运动神经不怎么着,但换相机,抓镜头这种事做得多了,动作还得非常神速的,幸好,她动作够神速,因为就在下一刻,刚刚还抿着嘴,呆萌呆萌的小娃娃小嘴开始越来越扁,越来越扁,然后突然溜圆的眼睛一闭,小嘴一张,尖声开嚎。 那眼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对一双,泪珠子还特大,啪嗒啪嗒的往下滚,一张胖脸蛋涨得通红,小嘴张得大大的,其实看着也挺可爱的,前提是,你必须要屏蔽掉这孩子那震耳欲聋的哭嚎声。 还有什么比小破孩儿的哭声杀伤力更大吗? 在这一刻,烽火台的四个苦逼着一张脸,扎撒着手,无措的围着小孩儿乱转的家伙心里感受更深的了。 这他妈就是生物武器啊! 安然觉得以前光是看书看到“声震屋瓦”这个词,也只是作为一个形容词记下来,并没什么实际感受,但此时此刻,说这小东西嚎得震耳欲聋都是轻的,而真有直冲云宵,叫得她两耳嗡鸣,一股声波极有冲击力的直冲脑门,真有一种这哭嚎声能叫烽火台的屋顶给掀飞了的错觉。虽然此时她站在明长城之上,却恍然有一种穿越秦朝之感,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她一直以为是个民间古老传说,现在听着这小小的肉团子发出如此之有力的嚎叫,她开始相信也许这事是真的发生过也不一定。毕竟,要比体积的话,孟女士肯定比这个小肉球要大得多,自然肺活量也要大得多,形成个生物武器什么的,也并不是完全的凭空想象。 这惊天动地的哭声,开始是把四个人吓了一跳,然后是开始轮流的哄慰,最先是江杰云在其余三人的建议下抱着摇,摇得某奸商汗都快下来了,小破孩儿哭得还在直着脖子嚎,只得换安然来接手。 安然小心翼翼的接过这个大嗓门的小哭包,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絮絮叨叨的轻声说着话,与其说在哄小孩儿,不如说是在哄劝被哭得满脑门子官司的自己,“哦哦哦,不哭了不哭了,你怎么还哭啊,哦哦哦,别哭了别哭了,多累啊,咱们歇一歇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她的这些唠唠叨叨起了些作用,还是她的怀抱更让小孩儿觉得舒服,小家伙虽然哭还是照哭,但是这一回却是不再仰着脸练嗓子了,改为抱着她的脖子,将一张大雨滂沱的小脸水哒哒贴在她的肩头,哭得这个委屈劲儿就别提了。 可这样一来就哭了安然了,原来小家伙在江杰云的怀里,她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聋了,这会儿这小不点改为趴在她的肩头对着她的耳朵嚎,她的耳朵好象真的已经聋了。 为了不让安然的耳朵真的聋了,更为了有效的制止小哭包的哭声,安然换手给了楚飞飞。 楚姑娘对抱孩子的活真的不在行,如果在平时也就得了,现在面对着嚎得长城都要倒了的“小孟姜男”,飞飞同学就像捧了个炸药包,一脸的警惕和警备,平时总是沉静慧黠的脸上此时带着少见的惊慌,沉甸甸的眼镜狼狈的几乎滑到了鼻子尖上,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抱着再接再厉的嚎个不停的小家伙,呆头呆脑的向三位好友喃喃求助,“天啊,他怎么还哭,怎么还哭啊!” 看着都快被吓哭了的楚飞飞,制造了眼前这一幕“惨剧”的赵真旭只好毅然接手,一脸豁出去的壮士表情,楚飞飞事后调侃他说,当时她真以为看到了荆轲再世,太英雄了。但赵真旭再英勇,对这个哭起没完没了,心硬如铁,我行我素,照哭不误的小哭包来说,半点感化作用都没有。 小家伙嗓门太大,哭声太响,足以惊飞方圆十里之内的所有飞鸟和蚊虫,更别提周遭的游客了,引起侧目是必须的,不少人经过的时候都要看上一眼,照说,这会儿正是向路人询问是否有人认识这孩子的良好契机,可脑袋差点没这小祖宗给哭炸了四个人哪有这份闲心和精力? 能想的招数都想了,又是摇又是晃,又是哄又是抱,安然还在赵真旭的建议下轻声给这小祖宗唱了一首摇篮曲——为此,某人事后很是嫉妒了一把,念念叨叨的说,他身为男朋友还没这待遇呢!把安然弄得又好气又好笑,问他,江小云同学,你到底几岁了,还要人给你唱摇篮曲,你不觉得以我们俩的关系,你要听我唱摇篮曲的思路有问题吗? 反正,这四个家伙为了伺候这位哭嚎不休的小爷把自己会使的,能使的十八般武艺都使了个遍,可这个固执己见的小混球依旧我行我素,不依不饶的照哭不误,发泄着自己心中强大的不满和怨念。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这还有完没了了,你这未来肯定是世界第一男高声吧?这气这个长哟,瞧瞧,嚎上一声半天不带喘气的,合着你小身板是真没白长,肺活量可真大去了。”赵真旭皱着自己肉乎乎的苦瓜脸,摇晃着手里的炸药包,哦,错了,是他的便宜儿子,他要是知道自己这一掐,能掐出这么大的祸患来,打死他也不敢那么干。真是后悔得恨不得把自己的爪子剁下来,我的娘诶,这祸让他惹的,后悔死了,快来个谁,赶紧发明个后悔药让他吃一吃吧,否则他真的要不行了。 安然对赵小胖同学的哭诉似的念叨深有同感,她也深深的觉得,这小吃货吃下去的那些东西八成都转化成了动力,此时源源不断的变成了眼泪和声波,专门用来摧残人类的耳朵的。 ……等等,安然突然觉得有什么光亮在她的脑门一闪而过,就像是午夜的流星那样疾驰着划过黑暗的天空,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抓住——主要是这小祖宗的哭声实在是太干扰思维了。 轻轻咬着嘴唇,勉强集中着凌乱的注意力,安然慢慢的捕捉到了自己之前那一闪而过的灵感之光——这个就是个小吃货啊,她怎么能把这么重大的问题给忘了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对于别种属性的生物,安然绝不敢称了解,更多的时候,都是感到茫然,没底,不知如何是好,哪怕那些所谓不同属性的生物其实都是跟她一样的人类。但是对于吃货这种生物来说,安大厨却非常有强大的信心,无论是对这种属性的人类,还是动物,无论是年轻,还是年老,无论是男,还是女,起码她对他们的食性非常了解。 对于难过,快乐,痛苦,开心,愁苦……等等各种情绪,美味的食物在味蕾间绽放的瞬间总会给吃货的心灵带来更大的慰藉和享受,可以让他们的苦痛平静,可以让他们的心绪平静,也可以让他们的快乐加倍。 安然想,她大概终于找到了制洪的正确方法。 依旧是之前的桔皮糖,捏出清香甜蜜的一条来,照着那张毫不矜持的大张着的嘴巴投喂进去。 乍然有“异物”被放进嘴里,打扰了他哭泣的节奏,这让小家伙有些不满,瞪大泪水涟涟的眼,更加委屈的扁了扁嘴巴,可是正借由着这一动作,哭得太过专心的小家伙也感受到了舌尖上的那抹慢慢化开的清甜,眨了眨挂满了泪珠的大眼睛,小嘴用力的吮了吮,开始专心的品味起嘴里的好味道来,一下子就没了声音,就像是被什么人突然给掐断了一样,还有那好似滔滔江水一般源源不绝的眼泪,也像是被拧上了的水龙头一样,说没就没了,消失的利利索索的,半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我操!”江杰云惊叹。 “我操……”赵真旭把一双小眼瞪得溜圆,震惊的喃喃。 509,分头行动 “我操……”安然无意识的跟进,虽然她觉得给吃货喂食神马的没准是个办法,但绝没想到会起效这么快,简直比电视广告里据说有神奇疗效的感冒药还好使。 “我操……”楚飞飞惊魂未定的随着朋友们喃喃,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想大大舒上一口气。 四人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抹了一把头上不知是急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汗水,看着赵小胖怀里那个此时看着乖得不能再乖的,漂亮可爱得好像一个小天使似的小家伙,齐齐在心里暗暗“呸!”了一声,小天使?别开玩笑了,这小混球嚎起来简直像个恶魔!他们刚才都见证他头上长出来的小尖角和身后的小尾巴。 不过,安大厨还是不由得感慨了一下,虽说吃货这种生物胃袋是大了一点,对食物是热爱了一点,有时嘴巴也刁了一点,但是起码有一点好,那就是只要食物对话,他们就很好说话。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这样,最大的缺点,同时也可能是最大的优点。放在吃货们的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要说这小家伙也是天赋异禀,哭了这么老半天,这要是换了安然他们这几个人来这么一通,只怕嗓子早就嚎哑了,眼睛也哭红哭肿了,再看看人家这位小祖宗,愣是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诶,等等,安然反应过来,打从他们遇到这孩子开始,他就没开过腔,这么大的孩子已经会说话了才对……应该会说话了吧? 会不会说话,暂时还看不出来,倒是能看出来小家伙对安然这个三番五次给他塞桔皮糖的投喂者好感颇深,弯着小嘴,从赵真旭的怀里朝安然伸出胳膊,无声的表示要她来抱。 看着多乖多可爱的一个孩子,谁能想到他之前的那通闹腾是有多恐怖呢? 四个人齐齐的叹了口气,暗自感叹,怪不得都说小孩子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真没骗人! 可即便知道这小东西之前还是魔鬼,可是见到他此刻变身之后的天使模样,安然还是忍不住被他小脸蛋上的笑容而俘获。 但江杰云可没那么心软,这小东西在他这里可是挂上了号了,再说,这么一个沉甸甸的肉球,别看个儿不大,全是肉,死沉死沉的,把他女朋友累着了怎么办。根本无视小家伙的个人意愿,手一伸,几乎是用拎的,非常不讲究的把这只小肉球给抱到了怀里。 小家伙自然这他这个**的怀抱甚为不满,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安然,一双小胖爪子依旧坚持不懈的伸向安然。 弄得安然有点看不下去,伸手就想去接,江杰云一侧身,躲过安然伸过来的手,“别惯他的毛病,这么沉,你抱得动吗?左右一会儿你也得换手,还不如一开始就我来抱。” 安然一想倒也是,为了安抚眼见安然对自己的求抱行为没有回应而可怜巴巴的小家伙,更怕这小哭包一个不顺心再哭闹起来,所以,安然估计着那条桔皮糖应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连忙又打开装糖的小口袋,给这位小祖宗往嘴里填了一条。 小家伙再验证了安然的吃货只要有吃的,就非常好打发的理论,虽然还是恋恋不舍的望着安然,但到底不再张着胳膊让抱了,一只小爪子揪着江杰云胸前的衣服,看起来老实极了。 安大厨虽然被小家伙看得心软心萌,可残存的理智还让她忍不住怀疑,这小东西之所以会这么不断“含情脉脉”的盯着她,最大的原因绝不会是因为她在他们这四个人中最有亲和力,最招他喜欢,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有食物的味道,也就是最吸引吃货的味道。 不管什么原因吧,好在,现在这小泪包是安静下来了,四个人揉了揉被灌满了哭声的耳朵和发疼的脑门之门,商量好下一步的行动步骤。 鉴于目前通讯工具的有限,四个人只能兵分两路,仍然是安然和江杰云一队,赵真旭和楚飞飞一队。不过,这也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小家伙的跟哪一队走。除了安然之后,那三块料因为刚才这小东西那不哭倒长城誓不罢休的架式,都挺想把这只小肉球当成皮球来踢的。 江杰云对赵小胖说,这不是你的便宜儿子吗?你不带着他,谁带着?我可没兴趣你给带便宜儿子。 赵小胖的肉脸上都拧出水来,一听这话使劲的布愣脑袋,一双小眼满是惊恐,呵呵干笑,别开玩笑了,这种便宜儿子谁要得起啊?真应了那句老话了,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早知道如此,他说死都不占这个便宜。而且,他改决定了,他将来不要生大胖儿子了,为了自己不至年纪轻轻就两耳失聪,他还是养个小闺女就行了,虽然女孩儿也能哭,但小姑娘的嗓门儿跟这种臭小子的嗓门可是没法比的。 楚飞飞这时候,绝对是站在自己的队友一边的,她给出的理由十分的正当有利,这孩子跟安然亲,也只能安然能哄得了他,刚才的铁一样的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这只烫手山芋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这理由正当的几乎无可替代,即便江杰云再看怀里的这个小胖子不顺眼,也无从反驳。 解决了小胖子的归属问题,事情也就好办多了。赵真旭和楚飞飞拿着安然之前拍出来的立拍得照片先去景区的管理处看看,小家伙的家长丢了孩子,有可能会去那里寻求帮助,如果他们能管理处见到孩子的亲人那就最好不过,如果见不到,也可以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照片留下,以方便万一孩子的家长找到哪里,可以按照联系方式与他们取得联系。 期间,他们也准备拿着小家伙的相片在周围打听一下,也许可以遇到这孩子的家长亲人。如果还是没有进展的话,那么他们就去派出所与江杰云和安然汇合。 江杰云和安然决定直接带着孩子去派出所,有事找警察嘛,这种事这种时候,不求助人民警察还能求助谁呢? 研究好行动方案,四个人……哦,还要再加上一个小人儿,立刻分开行动。 派出所离景区还有一段距离,景区位于郊区,虽然旅游相对来说不少,但是人烟稀少,除了通向城里的交通主干道上有几路车之外,日常的交通却是不太方便,安然和江杰云只好一路走过去。 按常理来讲,派出所这种机构应该设置在比较显眼的地方,以便于周遭的居民和百姓可以迅速得到帮助,可事实是,很多地方的派出所偏偏位于偏僻的角落,甚至有时就连牌子也挂得毫不起眼,好像不好意思见人似的,羞涩的把自己给藏了起来,让你在它周围鬼打墙似的转了又转,浪费许多时间才算把它找到,真应了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即使是安然他们事先就查到了派了所的位置,但毕竟人生地不熟,若不是周芳华他们已经先一步找到了派出所,听到安然这边转了半天还有点摸不着北,小周姑娘干脆拿了手机跑出来接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还要在附近转多长时间。 小周姑娘一看江杰云怀里的小家伙就笑了出来,上去一把就握住了他的小胖爪子,轻轻的捏着肉肉的小手,小家伙只要有了吃的,绝对好脾气,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任她调戏,乐得周芳华真夸,“唉呀,这就是你们拣的小孩儿啊?长得可真好看,多乖多可爱啊~” 听她这话,江杰云和安然脸上都是一木,对视一眼,都没吱声,可不乖嘛,差点没把长城给嚎倒了,吓得安然这一路上没干别的,时刻注意着给小东西往嘴里塞桔皮糖,生怕这小祖宗一个不顺心再嚎上一通,知道的是他们捡了个孩子,学雷锋做好事,不知道的,看他嚎得那个惨绝人寰的样儿,还不得琢磨他们是人贩子啊? 小周姑娘多了解江杰云和安然,一见他俩这副后怕的德性,就奇怪的问,“怎么了?” 安然就把这小家伙的丰功伟绩说了一遍,却把小周姑娘听得大笑,一边笑一边瞅着天使似的小家伙,“哈哈,看不出来啊,这小孩儿还这么厉害,真是人不貌相啊。” 显然这位虽然听了个仔细,却只是把这事当成笑话来听,一点切身之痛都没有,笑得安然看得直来气,轻轻捏了周芳华的脸蛋一把,“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兴灾乐祸呢?” “哪有!”小周姑娘连忙抿直了嘴角,装出一副正经严肃样儿,可那弯弯的笑眼却泄漏了她的好心情。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刚才在电话里说得简略,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杰云放过周芳华,直接问最关心的。 “别提了,到现在我们这边的事还没完呢,依我看,一时半会儿都完不了。”说起这个来,小周姑娘是一脸的没精打彩。 510,有点古怪 安然奇怪的看像霜打的小茄包似的周芳华,“怎么了?” “我们的运气不好,正好遇上两伙当地的村民打架,两伙人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多个人,闹闹嚷嚷的,把派出所都当成战场了,吵个没完没了的,派出所的民警光应付他们还不及呢,就让我们在那里干等着,等轮到给我们做笔录还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呢。” 不听则已,一听安然和江杰云的脸上也现出苦意来,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怀里的乖得天使的小家伙。 “你们在派出所见没见有人来报案找这孩子?”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安然还是抱着百分之一的想法问道,虽然她也明白,如果真要有人去报案,周芳华他们一早就会给他们打电话的。 果然,小周姑娘朝她摇了摇头。 这下安然也慨然加入了没精打彩的队伍,看着转着一双天真大眼四处张望的小家伙又是发愁又是疑惑,同时也更加的担忧。正常来说,家里丢了孩子,早就该急得火上房,把能找的地儿都找一遍,尤其是像派出所这种地方,更是应该最先求助的,为什么到现在,不只他们一路走过来,在景区那边没看到一点风吹草动,赵真旭和楚飞飞那边也是毫无动静,派出所这里仍然是没有人来报案,这事发展到现在,好象开始透出点古怪来了。 安然能想到的,江杰云这个脑筋转得一向溜快的家伙自然也早就想到了,看到安然此时望向怀里小破孩儿的目光,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安然转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眼里的安慰和沉静,弯起嘴角回了一个浅笑,别的都在其次,她只是为这孩子感到有些担忧。 等小周姑娘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的绕到派出所门前时,安然他们觉得头都晕了,江杰云感叹,“我操,这是派出所啊,还是地下党的秘密活动地点啊?潜伏得够深的。” 安然和周芳华齐齐点头赞同,周芳华深有同感的撇嘴抱怨,“可不是吗?要不是我们赶得巧,正遇上那两伙打架的人家里来派出所走关系,我们跟着他们后头走,说不定要围着这边转到什么时候去,地图上说得根本就不准。” 三个人还走进派出所,在门口就遇上了自家的三个好友,除了小吴同学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手不释卷的看着书,把自己埋进了精神世界之外,姜成卓和郑晓都是一脸的郁闷不耐,看见他们几人走过来,才双双眼睛一亮,朝他们迎了过来。 “这就是那个捡的小孩儿啊,啧啧,可肥实的啊,怎么跟死胖子的便宜儿子似的。”公鸡兄不愧是赵小胖的至交损友,确实是心灵相通,一看出江杰云怀里的小胖孩儿就乐了,伸出自己的鸡爪子就要去掐小家伙的胖脸蛋儿。 他这随意的动作几乎没把江杰云和安然的魂给吓飞了去,江杰云一个错步,连忙避开他,安然直接朝他近乎尖叫的制止,“停停停!你可别掐!” 这俩人夸张兼神经质的反应把姜成卓吓了一跳,手僵了一下才慢慢收回来,摸不着头脑的问,“干嘛,你催怎么这么大反应,跟我要摸定时炸弹似的,至于么?” 江杰云和安然却齐齐回他一个“亲,你无意中歪打正着的真相”了的表情。 他们俩都快让这小孩儿的那通惊天哭嚎给吓破了胆,虽然知道赵真旭那一掐之所以引起那么严重的后果八成是跟小家伙没睡醒有点关系,但他们可都没养过孩子,也不是这小东西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到底是因为没睡醒,还是掐脸蛋引起来的?他俩可是怕这个小祖宗,那大嗓门的哭嚎似乎现在还回荡在耳畔和心田,带来一阵阵的巨大的冲击和心灵的震颤,太可怕了! 江杰云和安然连忙对着几位好友科普对待小祖宗的纪律守则,也简单,第一,别惹他!第二,这是个吃货,如果惹了他,千万赶紧给他嘴里塞点什么吃的,先把嘴堵上。第三,不要被这小东西天使一样可爱的外表所迷惑,这小肉团子的内里可是个小魔鬼。 他们俩一脸严肃认真兼心有余悸的模样逗得四个人直乐,多少觉得江杰云和安然有点夸张的感觉。 安然和江杰云齐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哼哼了两声警告着,“记住了,否则真是再把他弄哭了,后果可得你们自负!到时你们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虽然站在派出所的大门口,也能听到里面高声而杂乱的吵嚷声,他们还是选择看看情况。 派出所里的情况是,别说是民警,就连收发室的大爷也被拉来在里面维持秩序,姜成卓他们在这边待了好一阵,对具体的情况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据说是两户村民早有积怨,矛盾由来已久,小孩儿没娘,说起来话长——从爷爷辈儿就开始往下传,这两家又都是人丁兴旺的,七大姑八大姨,叔叔大爷凑一起就是个战斗兵团,拉出来掐一场,每每都是势均力敌,各有胜负。 今天这次冲突的理由是为了争抢宅基地起了纠纷,要是换了别人也许还有协调解决的余地,但这两家明显是积怨已深,哪怕只是无意中的一句斗嘴,也能把陈年的旧怨统统勾起。只是苦了这派出所的诸位民警,据姜成卓与收发室的大爷攀谈得知,其实他们这片民风淳朴,就连小偷小摸发生的机率都非常小,工作其实挺清闲——如果没有这两户人家的话,一年到头,算起来,倒是为这两家劝架的时候更多一些。 好容易等有一位警官从嘈杂的人群里挤出来准备去卫生间的机会,江杰云他们连忙围上去,向他展示他们捡到的孩子,警官看了看瞪着黑葡萄一样大眼睛的小家伙,再看看站在江杰云身边一个劲搭腔的姜成卓几人,眼神有些微妙的问,“怎么,你们都是一起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这位中年胖警官第一个反应就是捂脑门,看得出,这位警官已经习惯平时悠闲的生活节奏,乍然几桩麻烦事都凑到了一起让他倍感压力巨大。放下手再看向他们的眼神明显在说,你们几个怎么这么会惹事啊?不仅能抓着小偷,还能捡着孩子? 江杰云几人一致无辜且无奈的回望着他,你当他们愿意?他们也很无奈好吗?他们是来旅游放松的,又不是来见义勇为的。 “这边的事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完事呢,你们先找个地方等一会儿吧,现在腾不出手来给你们做笔录。” 胖警官烦燥的挥了挥手,便赶紧奔了卫生间而去,不过,当他终于解放了身体中的某些压力,正准备回到人群中冲锋陷锋帮同事们缓解压力的时候,却江杰云和姜成卓联手给拦个正着,又是递烟,又套近乎,想知道这位警官刚才所说的“等一会儿”,到底要等多大一会儿。 两个奸商套近乎的本事一流,不过十来分钟,已经跟胖警官聊得谈笑风生,然而,还没等他们再一步拉拉关系,请这位警官优先把他们的事给办了,警官的同事就在那边高声叫着,“老黄,老黄?你干嘛呢,赶紧的,过来。” 这位黄警官只好抱歉的朝他们笑笑,透了个底,“照我说,你们要是不着急走,今儿该干嘛就干嘛吧,依我们对这两家人家的经验,这事非折腾到半夜三更不可,你们搁这儿耗不起。” 江杰云和姜成卓默默对视一眼,郑晓抓住的那个小偷是这一带的惯犯,警察们对他熟识得很,见了面都没迟疑——当然,也是被那两家闹得头大,没有时间细细盘问,立时就把那位爷给请进单间。 所以什么时候做笔录他们并不在意,而且就算不做笔录,他们也无所谓。他们在意的,有所谓的是捡到的那个小祖宗该怎么办? 黄警官犹豫了一下,在江杰云和姜成卓的再三拜托下,还是再度钻进了一团混乱的人群中,去找自己的领导反应情况去了。 好一会儿,黄警官才勉强又把自己给狼狈的挤了出来,头上的帽子歪到了一边,看得出来,这工作作得挺纠结的,几乎快丢盔卸甲了。 不过,他带来的消息却并不让人满意,黄警官把偏了的帽子拿下来,抓在手里——这下江杰云和姜成卓算是明显为什么大热的天,这位警官还这么坚持不懈的戴着帽子,他显得过于光洁的头顶开发出了这顶警帽的另一项实用功能,他有些烦燥的用手捋了捋自己头顶上堪称珍稀的发丝,“你们也看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哪有人腾得出手来照顾那么大点个孩子?我们所长才刚说,就麻烦你们先带一会儿吧,等这边的事解决完了,立刻就跟你们联系。这事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似乎也觉得这么做有点不太好,可情况就摆在这里,领导也是这么吩咐的,他也只好依命行事。 511,安然的错误反应 事实上,不用这位黄警官说,江杰云和姜成卓也差不多料到了这种不太美妙的结果。可就像黄警官说的,现在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所有的人都被用来解决那两家人的纠纷,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照顾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就算所长他们勉强把孩子留下,其实江杰云他们也都不太放心。 既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多留更是浪费时间,江杰云和姜成卓给黄警官留了一个手机号,同时也偷偷塞了一盒好烟,又套了几句近乎,得到黄警官“一有消息马上就给你们打电话”的承诺,两人便放了黄警官回归那一团混乱之中,为自己的本职工作贡献光和热,最主要的是贡献必须的口水去了。 现实就是这么让人蛋疼,江杰云和姜成卓带回来的消息让安然几个深感无奈和迷茫,同时看向安然怀里吃着郑晓刚才快手快脚跑去附近小卖店买的果冻的小家伙,看着他脸上乖巧可爱的笑容,心里都有些发沉,为什么孩子丢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家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呢? 就在江杰云和姜成卓去跟黄警官套关系的时候,安然他们也给还在风景区的赵真旭和楚飞飞打了个电话,询问一下那边的消息和进展。 从那边得到的答案也并不让人感到高兴,赵真旭和楚飞飞首先拿着小家伙的照片到了景处管理处寻求帮助和询问情况,由于明长城的景区是建在山上,受地理位置所限,以此时的条件,不可能像市内的公园或是大型商场一样,到处安装广播喇叭,供管理处的人进行广播。所以,在听到管理处的人说并没有人到他们处里反应儿童走失后,赵真旭和楚飞飞只能把情况向工作人员详细说明,并留下了一张立拍得照片。那位工作人员态度还不错,挺热心的,留下了照片,也记下了他们的手机号码,保证如果有消息立刻就与他们取得联系。 赵真旭和楚飞飞从管理处出来,看着景区里来来往往的游人还有些不太死心,为了快一点帮这孩子找到家人,当然,赵小胖和楚飞飞他们也不否认也是想快一点摆脱这个大嗓门的小孟姜男,两人不死心的拿着照片景区里转悠了好一会儿,遇到人便询问,到处发着自己的手机号码,虽然好奇围观的人不少,但得到的反馈消息却依旧让人高兴不起来,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一伙人抱着一个只要嘴里有吃的,就乖得不行的小肉团子站在派出所大门前,以身后的各种嘈杂和叫骂做为背景音乐,面面相窥,一脸茫然。 最后,安然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忙忙活活了一下午的众人,也是时候开始休息一下,想想今晚的饭辙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广大吃货属性的群众们一致的拥护,不过,由于他们奔忙了一下午,不只身体疲劳,脑袋和心灵乃至耳朵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巨大”伤害,实在有点提不起精力四处寻觅饕餮之处,最主要的是他们还带着一只胖嘟嘟的小拖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让他们措手不及。 仅仅就在安然说出这番话,不到半分钟的时候里,她就想立刻抽自己一个嘴巴,叫你嘴贱,叫你嘴贱,叫你什么话都敢说,你个乌鸦嘴,这下你满意了吧?这下你真措手不及了吧? 确实是手忙脚乱,原因是从安然他们拣到这小家伙开始,除了睡觉的时候,这只小吃货的嘴就一直没闲着。在正常情况下,没有人可以违反自然的规律,就是再强大的吃货也不行——所以,吃了一肚子的小吃货,现在需要……嗯,排泄了,或者说,给肠胃清理一下空间,以便存放更多更好的美味食物。 直到这时,相遇了这么久,一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顾上琢磨逗这孩子说话的几个人,才总算听到了小家伙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可惜,听了他说的话之后,大伙一致觉得这话不如不说,真的,这话虐的太虐了——“要便便!” 说实话,这小家伙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来,大家还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小家伙的嗓门不小,声音清脆,吐字清晰,说话的内容更是不容忽视。 只是这群半大不小的呆瓜们早就脱离了两个字两个字重叠着放在一起的日子很久了,以至于对“便便”这个再浅显不过的词也产生了刹那间理解不足的现象。 对“便便”这个词,他们在第一时间的反应各有不同,根据本人的习性和理解能力而千差万别,在这当中,理解力最为可怕的是以安大厨为代表的那么一小撮人。 由于对这孩子的吃货属性的认定有些根深蒂固,一时之间难以扭转,好象在她的脑袋里,这孩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功能似的——当然,从她认识这个小家伙到目前为止,似乎也的确是这样没错。 所以,在那一瞬间,这个习惯了投喂的安大厨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便便”是什么食物。 当然,这只是第一秒的反应,在第二点五秒的时候,她就已经回过味来了,然后成吉思汗,觉得真是再没有比自己更奇葩变态的人物了。 在心里不断疯狂抹汗的安大厨由于正沉浸在自己风中凌乱的内心世界之中,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在同一时间,他们的队伍里,扭曲脸孔,冏冏有神,默默捂脸的家伙不只她一个。 经过了诡异的凌乱之后,大家不约而同的做出一副冷静表情,虽然内心仍然纠结不已,表面就都很镇定,至少安大厨就觉着自己表现得挺蛋定的,起码还知道语气和蔼的询问,“你要大便呢,还是要小便呢?” “大便!”小家伙回答脆生生的,让人感到悲摧。 “……嗯,好,我带你去。”说实在的,安然两辈子加一起,还真没给哪一位把屎把尿过,这算是第一次经历。 “不,我带他去。”江杰云可不要自己的女朋友去干这活儿,除他们自己的孩子,他可没让她去给任何一个旁不相干的人奉献到这种程度。 “没事,没事,我去吧。”同江杰云一样,安然也不想让自己的洁癖狂男友做这种他极度不喜欢的事。 “听话,我去。”江杰云先下手为强,直接抢过小肉球就大步往派出所里头走。 “……那我帮帮你。”既然说服不了他,安然只能申请助手的位置了。 江杰云好笑的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你怎么帮?” 安然接收到江杰云的目光后,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话——排除随地大小便情况和自家的卫生间,否则没有那一处公共卫生间可以让他们俩一同陪这孩子一起进去。 安然捂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一连串打击让她倍感头大,向江杰云摆了一个手势,请这位先生自便。 周芳华和郑晓本来也是想帮忙的,括糊,是想帮安然的忙,现在见到江杰云以一种强硬的骑士风度承担下了如此艰巨的任务,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姜成卓和吴泽荣自告奋勇的挽起袖子跟在江杰云的身后。 安然望着这三大一小的身影额头上又开始有点见汗,心说,得,这小家伙别看个头儿不大,谱却着实不小,古代的高官贵人什么的,大概也就这排场了个吧?上个大号,就有仨人伺候着,还都是一水的美少年,阵容够豪华的。 江杰云他们这一去,足足进去了半个来小时,把安然几个等得这个心焦,都开始疑惑这三大一小不是掉厕所了吧?就是掉进去,努力自救这会儿也该爬上来了。正在小周姑娘提议,咱们是不是进派出所到卫生间外面喊一嗓子的时候,三大一小终于慢吞吞的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 “你们怎么啦?” 除了被人抱在怀里,还挺有闲情逸致东张西望的小家伙,另外三人都是一副饱受摧残的残花败柳样儿,安然三个吃了一惊,这得折腾到什么地步,把这三位给弄成这副德行啊?这小家伙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一向能说会道的公鸡兄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倒真有点像被人拔了尾巴的大公鸡,给人一种丢盔卸甲之感,他抹了一把脸,焉焉巴巴的道,“别提了,一言难尽啊。” 公鸡兄还算是坚强,小吴同学简直是一脸魂飞天外的模样。至于洁癖狂江杰云?这厮比较会装,照旧是一副大尾巴狼的模样,只是那尾巴毛都有点打蔫。 不就是上个卫生间么?就是大便呗,还至于把他们仨个一齐折磨成这样儿?安然她们是真有点好奇,特别想问个究竟,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孩子也要跟他们一起再共度一个晚上,有问题的话,也好早早的准备起来。 安大厨这话倒是真提醒了江杰云,“今晚吃饭的时候,多给这小东西吃点蔬菜吧。” 512,安全第一的投喂 于是,安大厨终于明白这三大一小四个男人为什么在卫生间里耽误良久了——显然是因为便秘。 本来就身心受创的几个人这下更没精力四处觅食了,他们决定干脆自己买些菜、水果和熟食简单吃一口,好好休养一下精神。 说实在的,这对这一群总是精力无限,又多少都具有一些吃货属性的家伙们来说,真是个少见的决定。不过,安然也知道,对江杰云,赵真旭和姜成卓这三个精神强大的铁杆吃货来说,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照顾朋友们。 旅店附近就有菜市场,简单的采买了一些食物,就回了旅店自家的房间,开始准备开饭。 在外面跑了一天,大家也是又累又渴,这季节还容易上火,而且他们的队伍还多了一个小食客,吃东西必须小心在意——这也是安然他们选择自己动手的原因,也许在目前简陋的条件下,在味道上可能要稍稍差上一些,但卫生起码是有保障的。 他们这些半大不小的抵抗力都不错,就算吃点不太干净的东西,自身的抵抗力也能抗过去,可小孩子的肠胃就要娇弱得多,尤其现在还是夏天,一个弄不好就要坏了肚子。想想看,一个便秘就把三个大男生伺候得脸上泛绿,如果真是跑肚拉稀,还不把那几位折腾死?小孩子一不舒服,肯定要哭的,这一小孟姜男的哭功可不是盖的。当然,除了方便和哭嚎的时候,这小家伙还真是挺可爱的,不声不响,只要给点吃的点乖乖的让你抱,让你摸,吃得高兴,一双大眼睛笑弯弯,看着就让人心里发软,谁舍得让他生病不好受呢? 不管到底是为了哪一点吧,大家也一致决定,一定要坚决的,坚定的自己做了吃,毕竟安全第一,才是最重要的。 为照顾小家伙那两排小米粒一样的牙齿和娇弱的肠胃,也因着出门在外,在缺少必要的厨具的情况下,只得一切从简,所以,安然他们晚上的主食也就成了最简单方便,且卫生保险的凉面。 所谓的凉面既不是挂面,也不是切面,更不是手擀面,而是方便面。 旅馆里有热水房,每个房间配有暖瓶,客人想喝热水,直接自己提了暖瓶去接。旅馆的条件跟那些几星的宾馆当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胜在各项设施还算比较齐全,卫生条件也不错。热水房里是小热水器,烧出的水滚烫滚烫,泡个方便面什么的,温度倒是挺给力。 方便面用热水泡开了,喜欢吃凉的,可以再过两遍凉水,不喜欢吃太凉的,直接用温水过一遍即可。过了水的方便面既去了油炸的油腻和闷泡带来的软粘,又显得富有弹性,口感清爽又劲道。 把各种蔬菜做成的面码,切丝的,切丁的,切末的。蒜末,辣椒油,芥末油,酱油,陈醋,白醋,芝麻酱,各种品牌的肉酱,辣酱……各种调味料,还有火腿丝,卤蛋,松花蛋,卤肉……无论是拌到面里,还是配着吃,都很不错。 另外,还有他们在菜市场里买的各类熟食,小吃,安然又拌了几样小菜,花的工夫不大,时间也不长,但却也花花绿绿,热热闹闹的摆了一大桌子。 这小家伙从派出所出来,那张小嘴也没闲着,不过,安然他们倒没敢给他太多零食吃,倒不是怕伺候小家伙去卫生间,最主要的原因是怕他吃了一肚子零食不肯好好吃饭,再加上,依旧是那个理由,安全第一,除安全自己做的东西,很多在外面买的东西,这几个都没什么养孩子经验的家伙都不敢给孩子吃。所以,大部分时间,安然他们拿桔皮糖来糊弄他。 好在,小家伙倒也好说话,不挑嘴,只要有吃的就成,特别的好养活,乖乖的含糖,让人抱着,一路走一路吃一路转着大大的脑袋瓜和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四处张望。 这会儿安然特意给他先拌了一小碗面条吃。 小孩子的口味娇,不能吃太油的,太咸的,太辣的。 不过,这话也是听说的,上辈子办公室里的年轻妈妈们聚在一起扎堆念妈妈经,她这个大龄剩女在一旁不尴不尬的插不上嘴。 一开始还勉强在一旁陪着,想凑个热闹,同事们说得热火朝天的,就自己一个人不搭腔,显得有些不太合群。结果大伙的话题三转两转,便从孩子身上转到了婚姻,然后就是自然而然的询问起她的个人问题来,接着便有人会劝她,不要太挑剔了,这么大的年纪了,差不多就得了云云。 这其中未尝没有热情好心的意思,但作为当事人明明年纪也没到七老八十的程度,被种种好心好意贬低着,心里的不舒服程度可想而知。所以,时间长了,一到这种时候,她都是找各种借口,离开办公室,眼不见,心不烦。就算有时候,真的走不开,也是找点活装忙碌。 因此,这个听说,在安然看来实有点没谱,当时本就是顺风听了一耳朵,还挺厌烦,并不往心里去,再加上又隔了这么多年了,真实性有待商榷。 可现在么,为了伺候这位小祖宗,她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要说别这么小碗面,为让这小家伙吃得好,又吃得饱,而且还得吃得安全,安然还真是认真花了心思的。 先放了芝麻酱,又调了一点酱油,加一点醋开胃去腻,再加少许糖提鲜,这是调料,辛辣的一样都没敢放。 安然可是记着江杰云交代说晚饭的时候多让小家伙吃点蔬菜,省得他便秘。于是,这面码她也适当的多加一点既好吃又不考验牙齿的蔬菜,西红柿切得细细小小的丁,黄瓜也是去了皮的,同样切成小丁,生菜切成细细的丝,香菜切成末。火腿同样切成细小的丁。至于什么又齿蛋,又是各类熟食小菜,这些无论是从外面买的,还是自己拌的,一样都没敢给孩子吃,不仅是不敢保证卫生,也不敢保证是否适合孩子的肠胃。 小小的一碗面拌匀了,间杂着颜色鲜亮的蔬菜火腿,看着就让人有食欲,而小家伙虽然小,吃货的本质却是一点不打折扣,看着安然手里的面,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都定住了。 楚飞飞一看这小家伙这副架式,就倍儿深沉的推了推自己那反着闪闪白光的大眼镜,叹了口气道,“都说三岁看老,这孩子有前途。” 小周姑娘倒是纳闷了,歪着脑袋打量那只不断的朝安然手里的面碗对眼的肉团子,真没觉得这么点儿的小家伙能看出什么来啊? 郑晓搭住小周姑娘的肩膀,轻笑道,“不要往积极励志上想,你还不知道飞飞吗?我们楚姑娘的嘴毒着呢。” 说白了,就往埋汰人的方向上想就对了。 这下小周姑娘自然就明白了,看着把一对小眼珠子都恨不得掉面碗里拌吧拌吧吃掉的小肉球,深有同感的点点头,“确实啊,有前途!” 一时间,几人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姜成卓更是搭着赵真旭的肩,“诶,听着没?同志们都夸你儿子有前途呢,高兴吧,胖子?” 赵小胖斜了公鸡兄一眼,“去去去,好像就你吃得少似的,你以为你那肚子有多秀气?”亏完了好友,赵真旭同志又端正起面容,还特意像回事似的清了清嗓子,“各位先生们,女士们,大人们,小人们,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要在此向各位宣布一件关于区区不才在下本人的重要人士大事。” 在座的除了一心只想着吃的小饭桶小朋友之外,无一不清楚这货是个什么性格,听话听音儿,一听他这开场白,就知道这位肯定没正经的,尤其姜成卓这个损友更是不捧他的场,直接嘘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装什么X啊你!” 赵小胖踹了他一脚之后,自顾自的接着说,“我决定将来要孩子必须要女孩儿,男孩儿生出来一律属于不合格产品。” 这下不仅姜成卓嘘他,就连其他几人也一起起哄。 小周姑娘直接打击他,“喂喂,小胖同学,你看看你,太能者多劳了吧?连上帝的活都让你抢了,生男生女这种事还能自力更生了,人才啊!” 只要敌人赞同的,就是我们反对的,反之,只要敌人反对的,必然是我们要赞同的。 公鸡兄在对小胖这个损友的问题上,从来都是坚定的执行这个原则,“就是啊,小胖同志,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怎么能这样呢?” 赵小胖可不在乎这个,居然还一脸谦虚的驴唇不对马嘴,“哪里,哪里,承让,承让。” 他们那边抬杠抬得正热闹,楚飞飞这边正笨手笨脚的试图将两张摊开的纸巾固定到小家伙的胸脯前充当围兜,免得一会儿他们因为缺少经验,喂饭的水平不得法而把小家伙的衣服弄脏了。 别看楚姑娘平时动手能力还不算差,这会儿还真有点手脚打电。 513,恋爱的二缺 楚姑娘这副模样,就连刚刚声称自己以后要生大胖闺女,说啥也不生大胖儿子的赵小胖也看不下去了,摇着头,啧啧感叹,“飞飞同学,你这样是不行滴,今儿是咋了,平常挺伶俐的一个孩子啊,瞧瞧,笨滴这个灵巧哦。” 楚飞飞扬起一个假笑,立刻给自己找到了台阶,将纸往赵小胖的手里一塞,大大方方的承认不足,“是,我笨,你伶俐,你来。” “我来就我来。”赵小胖一点都不在意,一双胖爪子毫不迟疑的揪着小家伙衣服领子,把纸巾的一端往衣领里一塞,然后整理一下,拍拍手,转头看楚飞飞,手一比,“看,这不就得了,嘎巴溜溜脆。”摇头晃脑的美上了,“人要是机灵就是没办法呀~” 楚飞飞冷笑一声,“是呀,机灵,机灵得都改变人生志愿了。” 赵小胖一听这个就胆儿虚,有点后怕的瞅了小胖子一眼,今天下午他那一掐,小东西那一通嚎,实在是有点把这货给吓着了,他反应过来,楚飞飞刚才的动作为什么那扭扭捏捏,磨磨叽叽,显然是怕把这位小祖宗给惹着了,再哭一通。幸好,幸好,这小混球这会儿那点心眼和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安然手里的那碗上了,对他刚才那粗鲁的动作根本就没在意,否则……真是祖宗啊,他这辈子对他爷爷,对他爹都没这么害怕过。 一心扑在面条上的小家伙是浑然不觉自己在赵小胖的心目中地位崇高,好容易等人把纸巾伺候进衣领里,就在安然刻意放软的声音把一张小嘴努力努力的张得老大,别提多卖力,以方便投喂的人可以一次性的塞得更多,一眼便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个贪心的小吃货。 在场的这几块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独立子女,亲戚家里或者没有这么大的孩子,或者就算是有从没在意过,这会儿一个个的聚拢过来,围着小孩儿看稀奇,就跟围观珍稀动物似的。 虽然小家伙十分积极向上的把一张小嘴认真努力的向“血盆”大口的方向奋进发展,但就是借安然一个两个的胆子她也不敢真量口填食的喂他,用筷子少少的挑起一小撮面,手腕转了转,让面条在筷子上缠成线圈状,这才瞄着那张“血盆小口”,仔仔细细的投喂了进去。 对着这碗面条深情凝视了这么许久,终于把第一口盼到了嘴里的小家伙非常满意,虽然投喂的人未免有点太斯文了些,但小吃货还挺容易满足,鼓着软乎乎腮子,一边嚼一边眯着笑微微的大眼继续跟安大厨手里的面碗眉目传情。 小周姑娘看着这孩子吃得这么顺溜,还不声不响的,是松了一口气的,轻轻用手摸了摸小家伙那带了点自然卷,发色偏褐的小卷毛,“唉呀,这小孩儿可真乖,吃饭一点都不费劲。” 她这话说得也是有根据的,常听他们家小区楼下的老太太聚在一起一边晒太阳一边半是得意半是苦恼的抱怨,自家的小孙子哪哪儿都好,就是这个不爱吃饭的劲哟,让人操心。一到吃饭的点儿啊,你得拿着饭碗追着他满屋子撒开了跑。 也有家里孙子,孙女吃饭痛快的,但吃饭这么痛快的,小周姑娘还真一个没听过,瞅着这小孩儿那一往情深的小眼神,明显与那种“你得拿着饭碗追着他满屋子撒开了跑”的极端不同,而恰好相反,大概是个“你得拿着饭碗被他追着满屋子撒开了跑”,以免把他撑着。 “可不,我就稀罕这样的孩子,养着一点都不费劲,比养猪都省心。”赵小胖也连连点头附和。 众人斜眼睨他,有你这么夸人的吗?找踹呢是吧?欺负人儿小孩儿不懂事是吧? 不管怎么说,省事的就比费事的强。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围成一圈,看着圈中心的小小孩儿享受的眯着一对大眼,吃得倍儿香,以江杰云为首的吃货不禁纷纷感叹,“安小然啊,求你个事呗?” 安大厨这会儿正忙着享受当饲养员的乐趣呢,心说,养个小吃货其实也挺好玩的,你看他,会笑,会哭——虽然嗓门略大了点,偏孟姜男了点,会说话,长得还好看,白净净,胖嘟嘟的,给什么吃什么,一点都不挑食,又乖又省事,比养小京叭还有意思。 这会儿听了男朋友的请求,目不斜视的嗯了一声,特有范儿的道,“说。” 江小云看着女朋友瞅着那小东西的眼光开始有点不满意了,真温柔,都汪出一汪水来,满满的都是真爱,不禁开始在脑袋里努力的回想,女朋友是否曾经这么看过自个儿,想了半天……好象还真没有过! 从小缺爱,缺关注的江小云同学得出这个结论后,立刻有点不淡定了,心里的藏着的那个经常业余好爱是酿造醋精的小个儿江小云又开始努力工作了。 江小云一开始在内心里深度酿醋,看着本来属性十分合折的小家伙也不顺眼了,对着女朋友也怨念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怎么那么不和谐,不带这么偏向的,随随便便的就拿这种眼神乱看男人,虽说这个男人的年纪是小了点,但也容易让人误会不是?最主要的是,你咋不说拿这眼神好好端详端详我呢?这么个肉球子,还特能吃,特能嚎,有什么招人稀罕的地方,把你看得眼仁都乐。 脑洞挺大的江小云随后又想,幸亏这小破孩儿不是我儿子,真要是我儿子,以后家里还有我的位置吗?安小然的眼睛里八成全是儿子,根本就没我这人了!不行,早婚是必须的,但千万不能早育。伺候小东西吃喝拉撒也就得了,还他妈得跟他抢老婆,我得多想不开,才早早要那玩意儿! 同赵小胖一样,江小云同学也面地着对面那个吃啥啥香的肉团子做出了一个重大的人生决定,不同于赵小胖的是,江小云这人有时比较闷骚,或者说不如赵小胖同学来得坦荡,更偏向阴损流,把奸商的属性发挥了个底儿掉。 电光火石的时间里做了人生重大决定的江杰云听到女朋友这么敷衍的回应更伤心了,特别“鸡粪”的说,“你看看,反正这小东西的嘴张得那么老大,你直接就多塞点呗,那么秀气干嘛?痛快儿的把他喂完了,我们好赶紧吃饭。” 安然一听这话就觉得自己的吃货男朋友肯定是看人家小孩儿吃得香,馋了。对这种饭桶要求,根本是懒得搭理,什么叫一次多塞点?你把喂小孩儿当喂蛇呢么?一次往嘴里塞一只老鼠,把细长条的身体撑成一个鼓包,然后往树上一缠,缠得老鼠在体内筋骨俱碎,这样吃一顿可以顶上好几天? 虽然这小家伙把一张闭着时看着挺秀气小嘴硬是给撑成了“血盆大口”,在这一点上蛇性十足,但她也不能真把人小孩儿当成蛇来喂吧? 尤其是想像了一下蛇类进食的画面,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蛇类也有着吃货的潜质和属性,但一向饲养吃货的安大厨一想到那样的画面还是免不了有一点点反胃的感觉。这下她更闭紧了嘴巴,不想搭那个熊货男盆友,你就捣乱吧你! 受不到应有的关注度,江小云不干了,他本来就不是富有爱心的人,捡这么个小东西,也不过就是良心还没彻底丢失,同时也是看在女朋友的面子上,这会儿这肉球还敢争宠争注意力,立刻不乐意了,一把把安然手里的小碗抢了过去,往身旁的赵小胖手里一塞,“赶紧把你儿子喂饱,咱们好吃饭。” 安然无语的转头去看自家幼稚到家的男朋友,你不觉得跟这么点一个小孩儿争关注挺无聊的吗? 可她家男朋友脸皮比明长城都厚,其坚固程度估计经历千年风霜都不用修复,见女朋友终于肯回头关注他顿时笑得一脸的春花浪漫。 是不是所有谈恋爱的人都这么二缺二缺的? 差点让帅哥的傻笑给晃花了眼的安然默默低头捂眼,话说,她现在后悔跟这货谈恋爱还来得及吗? 而同一时间,接过了安大厨投喂任务的赵小胖也正在紧锣密鼓的行动着,对这位胖爷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他家老大的那一句“赶紧把你儿子喂饱,咱们好吃饭”更励志的了。就见这位爷,运起只有超级吃货才能练就的顶级筷子功,哪像安大厨还得拉个架子,恨不得再搭个台子,费了老鼻子劲才能卷起那么一小撮。看看人家纯牌吃货赵小胖,一筷子下去,差不点儿没把整小碗面条都卷到筷头上。不过,据该位同志自己声明,他绝对是手下留情了,主要怕把这小崽子噎死,招量着来的,否则那肯定是一筷子下去,一小碗面条,妥妥的。 楚姑娘端详了一下赵小胖同志此时筷头上那坨面条,推了推眼镜,斩丁截铁的判断,“足够噎死了。” 514,缺母爱的江小云 楚姑娘这种研究谋杀手段一样的口吻,连郑晓同学都听不下去,默默的抹了一把让她给吓出来的冷汗,从卷着一大坨面条对着小孩儿的嘴练瞄准的赵小胖手里抢过投喂的任务,坚持不能让这种谋杀案在她这个未来的警务人员面前发生,尤其是谋杀的理由还是为了早点能吃上饭,真心让人不忍直视了。 谁来喂,喂多少,是不是想噎死他,小家伙一概不在乎,真正的蛋定,一心一意的就是吃自己的,目不斜视的乐呵。 终于,一小碗面条在众人或是关注,或是怨念的注视下全部顺利的装进了小家伙的肚子里,安然问,“宝宝,吃饱了吗?” 小家伙果断摇头,脆生生的,“还要。”一边说一双大眼睛还直勾勾盯着郑晓手里空空的小碗。 被这小吃货勾得馋虫都快造反了的公鸡兄一点不客气的说,“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能塞啊?都快养不起了!” 安大厨扭头默默注视他,再能吃也没你能吃,你不觉跟人小孩儿争食,你还要不要脸皮了?一个老破方便面你也馋,好象我平时都不给你吃正经东西似的。 不过,对于这些吃货的本质了解得特别透彻的安然也就是在心里腹悱两句而已,毕竟见饭饿,见水渴是吃货的基本属性,所以,见着小孩儿吃方便面他也馋慌这种事也真心没什么好吐糟的了,说出来,都显得她缺少见识。 好容易把小吃货伺候饱了——说实在的,真饱,假饱,他们几个真有点心里没底儿,看着这小东西吃了一小碗,还要一小碗,后来又吃了一小碗,然后安然问他,“宝宝,吃饱了吗?” 小家伙依然冲她摇头,照样倍儿有精神,积极向上的回答,“还要!”说完,又接茬儿对着小碗送秋波。 可安然他们却真的不敢跟这小家伙喂了,就连饭桶如江杰云,赵真旭和姜成卓这几位都有点心里打鼓,“这小子怎么跟金鱼似的,给多少吃多少啊?” 说他是猪都是客气的,猪虽然贪吃,起码吃饱人也就住嘴了,可金鱼那货却是能把自个儿给撑死。 虽然每小碗的量都挺小呗,但一点一点加在一起可就不少了。而且这么大的孩子到底一般应该吃多少,在场的几块料个个蛤蟆跳井。 好在,小家伙虽然一心只想着吃,但也好糊弄,安大厨也是养吃货养出经验来了,不给面条吃,给别的吃,只要保证能让他的小嘴不闲着,把嘴堵上,大家的耳朵估计就安全了。 于是,她给小家伙泡了一杯水果茶,各种水果颜色漂亮的水果切成细小的丁——平时冲泡的时候,其实是没切这么碎的,这回主要是为了哄小孩儿。加上糖和蜂蜜,味道甜甜的,而且,对便秘也有好处。 小家伙真像安然想的那样,特别的好说话,给什么吃什么,只要好吃就行,两只小胖手抱着个大杯子,吮着吸管喝得咕噜咕噜的。 公鸡兄看了不禁狠狠的“飘扬”安大厨,“诶,安妹妹,你这招儿真高,这下灌大肚就能灌饱了。” 安然恨恨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不仅狗嘴里吐不象牙来,公鸡嘴里也吐不出正经玩意儿来,听听这话说的,好象她是虐待小孩儿的狼外婆似的,故意不给孩子饱饭吃。 不过,咳,灌大肚神马的,在不知道小孩儿的肚量时,也确实是一个挺好用的招数…… 喂完了小家伙,大家开始用手打水泡面,填自己的肚子。 江杰云一边给自己拌面条一边凑在安然的耳边上小声的嘀咕,“你还叫他宝宝,叫得这个亲,你都没这么叫过我!” 安然朝他假笑,“你要给我当大胖儿子,我肯定一天三顿的管你叫宝宝。” 这个臭不要脸的无耻之徒,你还有没有一点下限了。 答案是没有。 就听人江大不要脸皮接着说,“也不一定非得是儿子才能叫宝宝吧?你看,那小崽子就不是你儿子,你还管他叫宝宝呢。” 江杰云,你可以更幼稚一点,这是安心不让人吃饭吗? “我觉得宝宝这个词挺好的,显得咱俩多亲密啊。” 安然觉得自己看出真相来了,江杰云这货是真缺爱,最主要的是缺母爱,他这哪是找女朋友,分明就是找妈呢?否则,你说一正常的,挺高个子的大男生非得没完没了的让人管他叫宝宝,不是成心恶心人呢吗? 嘴里抬着杠,手上也没闲着,面条这东西,最省事,最自助,最能体现个性和创意,爱吃什么放什么,就算非用臭豆腐配鱼子酱再兑点蜂蜜当拌料都不干别人的事,人就好这一口,只要管好自己的碗,拌好自己的面就行了。 方便面做成凉拌面,因为大部分的方便面都是油炸的,因此与正常的凉面在口感和味道上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丢掉本身附带的调料包,转而拌上麻酱或是各类肉酱,辣酱别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乍然吃起来,还挺新鲜好吃的,十分咸香。 大伙折腾了一下午,都饿了,拌好了自己的面,也顾不上说话,唏里呼噜的一片吞面声。还有个别的,嘴急的,都等不及把一碗面都拌匀了,直接拌了一半就往嘴里填,边吃边拌,拌完吃完,两不耽误,特别有效率。 一碗面下了肚了,才算是缓过了饿劲,有了精神,可以吃得从容斯文一点了,该装X的装X,该讲究健康进食方式也可以开始讲究了。 到这会儿,他们总算是有了空闲,最主要的是嘴巴上得了空闲,可以好好说道说道,互相仔细交流描述回顾一下这一个兵荒马乱,好象格外漫长的下午,再顺便研究展望计划一下明天的各项安排。 安然几个最感兴趣的首先是未来的优秀刑警郑女侠的抓贼全过程,包括细节。 虽然姜成卓和周芳华一早就赶过去支援吴泽荣和郑晓,还帮着他们去押送小毛贼,但是在去往派所的路上,一开始他们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贼身上,怕中途出什么变故,比如他有个什么同伙,来个营救什么的。后来,又曾一度找不到那个地下党秘密活动基地似的派出所,在那一片兜了半天的圈子。 “要说咱们今天能找到那个老破派出所,还真多亏了那个小偷。”小周姑娘说。 “为什么这么说?”安然好奇的问。 “我们来回那周围转啊转的,就是找不着,后来转得那个小偷不耐烦了,直接领着我们走的。”小周姑娘给出了答案。 众人听得冏冏有神,得,真不愧是惯犯,果然将老马识途贯彻得彻底。只听说过顽抗拒捕的,还真没听过这种主动带着人押送自己进派出所的。 郑晓倒是不觉得奇怪,“那家伙门儿精着呢,一看就是常进常去的主儿。本来他也没偷着几个钱,还现场让我们给逮着了,顶大天就是拘留两天,教育教育完事。反正已经让我们抓住了,与其陪着我们大热的天在太阳底下绕来绕去的鬼打墙,还不如赶紧痛快儿的进派出所,还能喝点水,凉快凉快来得自在。” 众人脸上更冏,道理嘛倒是这么回事,可就是因为知道是这么回事,才觉得更不是个滋味,怎么品怎么觉别扭。 一个被抓住的小偷以这么轻松惬意的心态,跟走亲戚串门子似的进班房真的没有问题吗? 对于小偷,姜成卓是最痛恨不过的,说着说着就骂了起来,咬牙切齿,满脸狰狞。他这种激愤过度的态度倒是可以理解,对这位三观不怎么正,成天钻在钱眼里的货来说,杀人放火的歹徒固然十恶不赦,但那有法律来处罚,只要不杀他的亲友,他犯不上去骂。但是!这跟偷钱的贼是两码子事,完全不同的性质,一提到偷钱,公鸡兄的眼睛都变了颜色,尤其这回偷的还是他的朋友的钱,这简直就是如同在剜他的心。如果由他来制定法律,哼哼…… “把你能耐的,由你来制定法律怎么样?你还能把他毙了?”赵小胖可算是逮到机会拆他的台了。 “毙了?怎么可能?”公鸡兄看某专业拆台党的眼神就像在看不肖的败家儿子或是傻心眼的二百五,“把小偷毙干嘛,多浪费,要我说,也别把小偷关监狱里劳动改造,他偷谁的钱直接把他扔谁家里改造。就比如今天这个事吧,就应该让他给我们好好的干活,干不好不给饭吃……” 公鸡兄说着说着就兴奋起来了,简直有些手舞足蹈的,眼睛烁烁放光,好象派出所真能依着他的妄想给他发一个包身工供他免费奴役似的。 赵小胖听得都替小偷龇牙,代替众人说出心声,“行,你真行,你个死公鸡,你是没当大官,天底下的小偷可是走了好运了,否则落你这个死要钱的手里,绝对比枪毙了都狠,都能让你榨出骨髓油来。” 515,抓贼经过 “废话。”公鸡兄倒有理了,“不榨出骨髓油来怎么获得最大价值。” 一伙人真是觉得不管过了多久,他们对公鸡兄这种崇高而变态的理由都感到无法深入的领会理解,唯一可以确实的是,那小偷落到他手里绝对比包身工要凄惨,这位公鸡兄要想当个半夜鸡叫的地主老财都不用去捅鸡窝,直接自己上场就行了,太方便了。 这话题没法继续下去,再继续下去就太刺激神经和三观了,大家改为询问抓贼的详细经过。当然,这个详细经过必须由郑晓同学来叙述,小吴同志是绝对不成的,他们这会儿一点都不想睡觉,那位同志毫无起伏的叙述语气和平铺直叙述方式一般人承受不来。 可其实郑姑娘表示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当时她和吴泽荣正在招揽生意,有人找吴泽荣照相,还几个人围在一起找她买地图册和小纪念品什么的。他俩一个忙着对着镜头对眼儿,一忙着埋头应对顾客。 他们俩腰里都系着腰包,各自收入的钱随时都可以装进去,这也是为了可以每个人独立作战的方便,就比如,像这种两个人都有生意的时候,不可能让自己的顾客打发到另一个人那边等待收钱,顾客等不起,他们也等不起。 别看公鸡兄好象平时特别小气,就连买双袜子也得买最便宜,挑打折的,颜色不好看的,但是在这种挣钱的装备上,他一向舍得花钱。那位老兄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抓不着流氓,想要赚钱,就得舍得必要的成本,精明的商人最懂得前期必要投入的重要性。因为一个小腰包,就让潜在的顾客流行,给自己同行竞争者制造机会,那是最傻最不划算的行为。 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小偷才向吴泽荣的腰间伸出了他罪恶的爪子,可惜,他的手刚伸进去,就被一双纤细但十分有力的手正好按个正着。 不用问,手的主人正是未来的女警,我们的郑晓郑姑娘。 那小偷倒是挺谦虚向学的妙人,懂得在失败过后,不断的总结经验,所以,被抓之后,他第一时间不依不饶的向郑晓询问,你怎么就抓得这么准,那时候,你周围好大一群人呢,又是挑东西,又是付钱,还有问问题的,七嘴八舌的一群老娘们,跟他、妈马苍蝇似的直嗡嗡,听我耳朵都响,你跟这小子也没紧挨,还有段距离呢,怎么就那么正好按着我的手腕子? 其实郑晓是一早就注意到这个努力的小偷了,打从他一在他们身边出现,她的眼角就扫了过去,感觉这厮身上的气味不对。 “气味不对?怎么个不对法儿?”小周姑娘插了一句,好奇的问,“我瞅着挺正常的呀,如果不说,我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跟咱们差不多的学生呢。” 她们这么一说,安然也好奇上了,“对,那小偷到底长什么样啊?” “我知道,我知道。”小周姑娘忙不迭的举手发言,其实这事真没人跟她抢,但这人来疯的丫头一说起这个来就莫名的兴奋。 安然这几个没见过小偷的都挺感兴趣,一齐把目光对准了她,这让受到如此瞩目的小周姑娘更加来劲了,一字一顿的说,“长得一点都不像小偷。跟咱们差不多大,哦,对了,忘记问他到底多大了。”八卦的小周姑娘一脸的可惜和懊恼,看着楚飞飞,“要是飞飞在那里就好了。” “我问了。”郑晓说,“十八多一点,不到十九。” “诶,看不出来啊,晓晓,你的八卦精神也很强烈嘛。”小周姑娘扔了筷子,抱住郑晓的肩膀。 “我也很有好奇嘛,再说了,做笔录,了解案犯情况是每个警察都应该学会的技巧啊。”郑晓同学说得可冠冕堂皇了。 “跑题了跑题了,赶紧接着说。”安然代表观众要求叙述者们快点捞干的,不要乱插花。 “就是,就是,不许跑题。”赵小胖趁着往嘴里填面条的间隙还不忘抓紧时间溜缝。 “好啦好啦,这就说,急什么。”小周姑娘说是这么说,她可是一点都不着急,慢条斯理的享受着吊人胃口的舒爽感觉。一边说一边还拿起之前被她抛弃筷子又扒了两口面条,吃了一筷子凉拌菜。 看她那故意卖关子的小德性样儿,安然觉得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学好了,分明是打算努力向蓝青学习的节奏。 不过,小周姑娘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在几双眼睛的瞪视下,咽下嘴里的面条,嘻嘻一笑,开始接着说,“个儿不高,清清秀秀,斯斯文文的,哦,对了,还戴了个眼镜。”说到这里她自己先诧异上了,“怎么一个小偷还戴眼镜啊?” “那个眼镜是他的伪装。”郑晓解答了她的疑惑,“就是为了让你产生这种小偷不太应该戴眼镜,戴眼镜的不太可能是小偷的错觉。再说,戴眼镜怎么就不能当小偷了?一样的。” “真是狡猾。”小周姑娘这样评价,“看着就像个学生一样,白T恤,旧牛仔裤,头发理得短短的,背个双肩包,穿着一双旧球鞋,笑的时候,这里……”她用筷子头比了比自己的腮边,“还有一个圆圆的酒窝。半点都没有小偷的样儿。” “行啊,小周同志,你观察得挺仔细的啊?”公鸡兄鼓着腮子嚼着嘴里的酱牛肉,声音含糊的夸奖,停下了手里给自己往杯里倒啤酒的动作,“咱俩一块到那儿的,你可比我看得仔细多了。” “那是当然,我是谁啊,哼!”小周姑娘特不禁夸,笑眯眯的一扬尖俏的小下巴,美滋滋的,像着骄傲的小公鸡……或者说是小母鸡,阳光灿烂得很,转了眼,吆喝,“喂喂,洒了洒了。” “谁傻?”公鸡兄确实有点发傻,让小周姑娘叫得直发愣,把此“洒”听成了彼“傻” 坐在他身边的江杰云托了一下他的手腕,轻轻一笑,调侃道,“酒‘傻’了,兄弟。” “操!”姜成卓骂了一声,赶紧把啤酒瓶立正了放在一旁。 一边专业溜缝的赵小胖起哄的叫了两声,“酒‘傻’了,酒‘傻’了。”就开始追郑晓和周芳华,“诶,别打岔,继续说,继续说。” 周芳华积极响应,又把自己先前的问题捡起来追问郑晓,“我看他挺正常的啊?你怎么就能从他身上看出气味不对的呢?到底哪儿不对啊?” “这个……挺不好说的。”郑晓十指交叉着撑在下巴底下,仔细想了想,慢慢说道,“那就是近似的一种直觉吧,气场不对,眼神不对,某些神态不对,动作不对……都很细小,具体的倒说不上什么来,就是……综合在一起形成的一种感觉……你明白了吧?” 郑晓实在有点词穷看着穷追不舍的小周姑娘,希望她发挥自己丰富的想象领会她好不容易费劲挤出来的,自己都觉得有点不清不楚的解释。 周芳华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睛,“好象……是有点明白了吧?总的来说,你就跟老猫似的,他就跟老鼠似的,打从八丈远的地方就最到了他身上的贼味儿,就注意上他了……我这么理解,对吧?” “……呃,没那么神,不过,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吧。”郑晓最后总结,“总之,当他最初出现在我们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奇怪,旅游景点闹贼什么的也是常事,所以,那之后,我就一直在瞄着他。” 按说,以当时吴泽荣和郑晓两人的情况对比来说,找更加繁忙,身边围了嘈嘈嚷嚷的几名大爷大妈级的游客的郑晓做为下手目标最加的容易得手一些。 可就像郑晓这个属猫对自己的猎物有一种天生的,敏锐的直觉外,当耗子的也对天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笑得一脸开朗的女孩儿似乎有点不太好惹,转而将自己的目光放到吴泽荣身上。 十个人见了小吴同学,十个人都得说,这是个气质温和的人,就算是再迟钝的人只怕都能感受到这孩子身上的那种扑面而来的书生气,或者说是书呆气。书呆宅男不仅往往运用神经不甚发达,就连敏锐度也是有限的很,所以,不过两眼,小偷就捡上了他这个软柿子,把一双贼眼瞄准了他腰里的那只虽不甚丰满,看着似乎还算尚可的腰包。 当他装作若无其事,态度看似自然的,以一种东张四望观看风景的状态朝正专心照相,无暇他顾的吴泽荣时,殊不知已经被感觉不对的郑晓认真的瞄上了,在心里已经把他的身影打上了“窃贼”的标签,并达到了百分之七八十的肯定率。只是不动声色的等待他自己现出原形来。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偷不动声色的接近吴泽荣的同时,郑晓也在不动声色的接近他,所以,当他开始行动的时候,郑晓也看准时机,一击必中。 516,小周姑娘的疑惑 被抓住的小偷倒是没怎么反抗——这是郑晓说的。 但对于是否反抗或者说是为什么没有反抗这一点,吴泽荣同学难得的插话发表了他的看法,“为了让大家完整的清楚事情的经过,我觉得我得补充一下,他不是没有反抗,而是被晓晓给收拾了,一开始还反抗来着,叫晓晓一收拾就特别老实了。” 可郑晓却并不这么认为,她皱了皱眉,挺无辜,还带了点疑惑的望着吴泽荣,“我哪有收拾他?我不过就是为了抓住他,在他挣扎的时候镇压了几下而已。” “对,你没收拾,你只是‘在他挣扎的时候,镇压了几下’,嗯,‘而、已’”小吴同学猛然间再度开启犀利模式,特意一字一顿的在“而已”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对于小吴同学的突然抽风,郑晓和所有用餐同志们一样,特别的没有思想准备,郑姑娘一口面条差点卡在嗓子眼里下不去,好容易努力抻了好几下脖子才总算是艰难的度过了嗝儿毙的危机,摸过手边的冰镇啤酒咕咚咕咚的一气儿灌了大半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从阎罗殿门口抽回了那只脚,倾身逼近吴泽荣。 小吴同学在犀利之后,又迅速的,“嗖”的一下抽回正常模式,这会儿看着逼进自己的郑晓姑娘,呆呆的后仰着,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顶了顶自己那差点被吓掉了眼镜,小心翼翼的眨了眨眼睛,回望着近在咫尺的瞪视着自己的郑晓,再小心翼翼的小声问,“晓晓,你干嘛?” 郑晓一看这家伙那副弱弱娇花的小德性样儿,就知道这位仁兄又抽回来,没好气的喷了一下鼻息,收回身体,双手抱肩的靠回椅背上道,“吴泽荣同学,我再次正面的,认真的恳请你,下一次这么正面直击,一招毙命的时候,咱先打个招呼,成吗?” 小吴同学乖乖的回了她一个“嗯”,但那委屈又迷惑的小模样让人一看便知,这位同学尽量时常被好友们吐糟抽风抽风,但估计他至少也没搞清楚自己这所谓的“抽风”与日常状态到底有什么不同,就像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有多么的一针见血,直击真相一样。 不过,对于他的抽风,好友们却是大多习以为常了,回血的速度快得惊人,小周姑娘也在一旁证明了吴泽荣之前的话,“唉呀,晓晓,你就不要再狡辩了,你就是收拾了嘛。要不我和卓子去的时候,那个小偷咋那么蔫巴呢。” 姜成卓也在一旁笑着点头,那可怜的小偷就跟脱了水的小白菜似的,一看就特缺乏生活的活动。他俩还以为是偷东西失败让人抓了现形,所以才那么一副倒霉催了的模样,现在看来,被当场捉拿和挨修理两者兼而有之,甚至后者比前者的比重更大一些,否则以那个惯犯的身份来讲,未免心理素质也过于脆弱了一点,而且也不至于一直惯犯到现在,早就应该收手才对。 “说起惯犯,我觉得那小子应该改行才对。”郑晓有感而发的说。 这话说得有点没头没脑,安然好奇,“神马意思?” 小周姑娘鄙视某人,“笨,当然是当小偷不前途呗,好人谁当小偷啊?” 郑晓扬手一人给了她们的后脑勺轻轻一下,“都不对。我的意思是,你们还没看出来吗?所谓的惯犯,是那小子没少进班房,进监狱和拘留所的态度就是要回老家串亲戚似的稀松平常。可见他被人逮过多少次。他偷东西的手法我也看了,实在是不怎么样,那活干的太糙,否则也不会老是被抓。在一专业里,长时间没有进步,干的还是高风险,早就应该转行了。” “果然,武侠小说说得挺有道理的。”吴泽荣推推眼镜,很感慨的说道。 “什么意思?”小周姑娘第一时间追问。 小吴同学认真的解达着,“很多武侠小说中说,行走江湖,切记要小心注意几类人,老妇,小孩和女人。” 他的话一说完,众人就开始喷笑,这位先生的犀利模式突然间又抽回来了。 楚飞飞给了小吴同学这种状态一个评价,“进入不稳定期。” “是啊,今天不只那个小偷犯了这个错误,还有我们,小偷栽在了女人的手里,我们栽在了小孩儿的手里。”江杰云提示着同志不要忘了他们还有一个最大的麻烦没有解决,跟小偷比起来,这个麻烦才是最操蛋的。 刚才还一脸嘻笑的众人在顺着江杰云的提示将目光投向桌边抱着水果杯吭哧吭哧喝得特认真的小胖墩时,顿时有点笑不出来了。 要说这小家伙吧,可爱是真可爱,前提是不用他们伺候的话。 就像走在街上,遇到个漂亮的小孩儿和猫猫狗狗,逗一逗谁都乐意,但让你去给这些可爱的生物当奴利,你可就未免欣然从命了。尤其是在这孩子身世未明的情况下。 安然看着这个乖乖的,就知道吃的小家伙发愁的叹了口气,“你们说,为什么到现在,就一直没有找这小孩儿,丢了孩子,不是应该四处疯找吗?他们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可不是吗?”小周姑娘也皱眉,“还有啊,你们不觉得有一件事很奇怪吗?” “什么?” “他不哭,也不闹……” 小周姑娘的话还没说完,赵小胖和楚飞飞就一起都急了,两人异口同声的朝她嚷嚷,“谁说他不哭的!” 耳朵被他们叫聋了不说,小周姑娘的小脸蛋上差点没被这两位刺激受大了的家伙给喷了个满天星,就这,这二位还搁在哪儿跟她练眼功呢,别说楚飞飞的眼睛本来就大,就是赵小胖的眼睛都瞪得大了好些。 虽然没亲耳听到这位“小孟姜男”那哭倒长城一般的哭功,对其威力是没啥最真切的体验,但对这份震摄力却有了深刻的体验。 小周姑娘先是摸了摸楚飞飞的毛,再给小胖挟了一片肉,看看,都把这俩孩子给吓成什么样了,再转头一看,得,安然和江杰云也在那儿缩着脖子端着肩,眨巴眼儿一副心有余悸状,这下,就连周芳华自己都有点吓着了,“真那么吓人?” 安然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叫一个小孩儿给吓成这副熊相儿,“主要是声大,还没完没了。”想了一下,她的精神劲儿又上来了,“不过,好像也不是没有办法,这孩子好听,给点吃的就停了。下次他再哭,就可以试试。” 这话说完,大伙儿开始一起瞪她了,二吗,你!别让他哭好不好? 安然举手比了个投降的动作,连忙转称话题,“小周同学,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接着说啊?” “我要说什么来着?”小周姑娘让他们这一打岔,还真有点忘了,想了想才找到了之前的话头,“对了,我想起来了,一般的小孩儿离了父母都是不习惯要哭的,胆小的可能当时就哭。胆子大的,贪玩的,过上半天也要想着找爸爸,找妈妈,就算不是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也是找那个把他从小带大的人啊。我听我妈说,我小时候可烦人了,缠她和我爸缠得可紧了,一会儿见不着他们就哭得要死,每天把我送到幼儿园去的时候,简直是生离死别的架式。因为这个,在我们那一片都出名,据说是我们幼儿园的一景……” “噗——” 公鸡兄一个没板住就喷笑了出来,他这一笑,大家也跟着笑了出来。 安然当时就脑补了一下,一个小不点的小小周姑娘,必然是十分可爱的,大眼睛,红脸蛋,抱着老爸老妈哭得稀里哗啦的,而且每天都是如此,那场面必然十分的喜感,越想越可乐。不仅她是这么想的,八成别人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情绪这种事是会传染的,笑声也是一样,一个人笑,笑一笑也就等了,一群人笑,你影响我,我影响你,就变成了哄堂大笑,最后,就连一直抱着水果茶,一会儿喝一口,一会儿喝一口的小家伙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们笑了,小周姑娘可笑不出来,被他们笑得直瞪眼,尤其是那个跟着傻乎乎捡笑的小不点,别人笑也就得了,你说你个小东西,跟着起什么哄。 小周姑娘鼓着腮,涨着郁闷得红通通的脸,一个劲的拿大眼睛挨个瞪这几个大混球,小混球,可瞪着瞪着,她自己也不知怎么的,也被他们传染的撑不住的笑了出来,可又不甘心,努力的把嘴角绷直了,继续瞪。 安然突然伸出手掐了小周姑娘的脸蛋一把。 小周姑娘正“努力”生气瞪人呢,挨了掐,吓了一跳,转头又把大眼瞪对上了她,“干嘛呀?臭安然?” 安然只是笑,不说话。 小周姑娘无语的朝她翻了翻白眼,却不知道某个特别善长脑补的家伙也在心里暗暗叹惜着占了她老大的一个便宜:唉,可惜啊,要不养男孩儿更省心一些,真想养个像小周童鞋一样的小姑娘,多可爱啊! 517,江杰云的猜想 所以,幸亏小周姑娘没有继续追问,否则知道某人心里偷偷的占了她那么大一个便宜,非得炸毛不可。 笑了一会儿,言归正传,小周姑娘继续阐述自己的疑惑,“可你们看,这小孩儿到现在,除了你们说的,因为小胖把他给掐醒了,让他没睡明白,不高兴了,才哭了一场,之后,什么时候都乖乖的,既不哭,也不闹。要是我们跟他很熟,他要是这样,也比较有情可原,可是并不是。这多奇怪啊?我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这小孩儿又不傻,他为什么谁也不找呢?这么大的小孩儿肯定是有人带的,总不能家里天天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吧?” 因着周芳华的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依旧在傻乎乎的,自顾自喝着水果茶的小家伙。 之前大家心里在这孩子身上的感到古怪之处,此时更加的明显起来,一时之间,都有各自的猜测。 “看着他这身衣服打扮,家里的条件应该是不错的吧?”能最先引起公鸡兄注意的永远是孔方兄,只怕他已经将小家伙这一身行头迅速的转换成了人民币,在心里有了一番估量。 赵小胖同学则是对这孩子的身材比较感兴趣,“同间,看看这小东西养得这么肥实,跟只小猪崽似的,一瞅家里生活就不错。” 每个人的关注重点都不同,大家七嘴八舌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而江杰云则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观察着那孩子的一举一动,专注和思索让他本就颜色深浓的眼眸看起来格外的幽深。 也许是长久以来培养出来的默契,也许是恋人间的一些特殊的感应,总之,安然注意到江杰云的态度似乎与平时有些微妙的不同,有一点若有似无的伤感,以及好象由此形成的距离感。 “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安然凑近江杰云,悄声问道。 江杰云看到她眼中的暖暖的关切,他徐徐扬起嘴角,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芳华刚才的话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就在想,这孩子在周围没有一个熟人的情况下依旧不哭不闹,排除智力方面的问题,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习惯了这种状态。” 安然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江杰云,她同意他的这个推论,请继续往下讲。 “这也有几种可能。一种是他大概频繁的更换生活环境,比如,经常寄住在不同亲戚或是长辈的家里。再比如,他住在自己的家里,但身边的陪伴的人却经常更换……”说到这里,不知是安然的心理作用,还是他的语调确实发生了改变,显然平静得有些异乎寻常,“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总是在不断的更换保姆,所以,在像今天这样,面对这么多的陌生人,这样的环境变换,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安然拉住他的手,无言的表示她的安慰,同时一边打量着小家伙一边琢磨着他的话,不得不说,他的话还是挺有些道理的。但并不能完全解释这一系列的事。不管小家伙的环境再怎么变化,目前都需要弄清楚一个问题,他是谁,家在哪里,是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带他去的旅游景点,他又是怎么会孤独一个出现在了烽火台。带着他来的人为什么不见了?他丢失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一点被人寻找的迹象? 既然派出所和景区管理处那边现在都没有消息,他们也就只在先在这孩子身上寻找突破口。 “要便便。” 现在一群人各抒己见,却并没有得出什么正经的意见,更多的是闲聊的时候,小家伙突然清脆无比的开口了。 对伺候过这位小祖宗,还记忆犹新的江杰云和姜成卓异口同声的来了句,“我操!” 安然吃得差不多了,连忙站起来,“我来,我来,我正好吃完了。” “不用你,还是我来。男女授受不亲,你多不方便。”江杰云说得一本正经的。 不只安然,大伙全拿那样儿的眼神看他,大哥,心疼女朋友就说得正经话,甜言蜜语会不会?你不觉得你这理由挺二缺的吗? “小子,告诉叔儿啊,你是想要大便呢,还是要小便呢?”江杰云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盯着床上那个小豆丁。 小家伙仰起自己的大脑袋,回答得特别痛快,言简意赅,“小便!” 照说这也算是正常对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大一小两个吃货的问答的语气联系起他们的内容,听起来就特别让人有一种不好的联想,不像是在询问大小便的内容,而是在询问……呃,食物选择之类的问题,这可真是让人感到一种精神上的凌乱和扭曲。 围观群众们听得一阵恶寒,郑晓直接提出批评,“江杰云同志,我严肃的提出抗议啊,你能不能把你那语气改改?吃饭呢啊,你问得怎么这么让人难以下咽呢。” 但是郑晓同志也一样遭到了同志们的一致鄙视,江杰云这个饭桶就已经让人产生不妙的联想了,小姐您能不能含蓄一点?干嘛非要说出来,还想不想让人继续吃饭了? 不过,到底,小便比大便要省事得多。这下午的时候陪着江杰云奋斗了半个小时的姜成卓和吴泽荣一起松了口气,便秘的小祖宗真的是特别难伺候。 就在江杰云抱起又开始要给自己的五脏庙清理清理空间的小胖子的时候,几位朋友提出帮忙,江杰云摇了摇头,“用不着,一回生,二回熟,这个我能应付,下次再把这当便宜爹的大好机会让给你们。” 朋友们纷纷表明,这种当便宜爹的机会以后还是少点为妙。 小便果然好解决,被伺候回来的小祖宗的表情一脸的轻松滋味,非常之生动,看得安然几个都忍俊不禁。 虽然肚子腾出了一大块地方,安然却不敢再给这孩子一个劲的灌大肚子了,刚才他们说话时一个没看住,就让他喝了太多的水果茶,再喝下去,以这小东西这种吃货的性子,还不得把自己灌成个小水壶。 小水壶没了水果茶可渴,嘴巴彻底空了下来,没有了食物的小吃货又缠上了安大厨,一被江杰云抱回来就朝安然伸手,示意要抱,扬了一张憨乖憨乖的笑脸,特别的主动热情。对于,安大厨不断的进行自我催眠,这小家伙对自己如此青睐,完全是因为自己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跟其他的什么什么方面,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小肉球抱在怀里沉甸甸,一接过来两条胳膊就猛的往下一沉,小家伙跟安然不过相处了一个下午,也没怎么亲近,可倒是一点都不认生的自来熟,轻车熟路的在她柔软的怀里摆了个极舒服的姿势,大脑袋轻轻的往她的胸前一靠,笑眯眯的,就窝住不住了,小表情极滋润。 看某男朋友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又羡慕嫉妒恨,“嘿,你个小东西,挺会享受啊?”说着就伸手准备去掐这小混球的脸蛋儿,却被女朋友一把拍开,于是某男朋友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委屈哀怨起来,但直接被安然痛快的无视了。 这样乖巧,娇憨,又恰到好处的粘人,长得还十分好看的小胖孩儿让人无不地不喜欢,何况安然从来就对小动物,小孩子等一切让人心头发软的东西无法拒绝,然而,此时此刻,抱着这样可爱的小家伙,安然的心里不仅发软,而且还沉甸甸的发酸。 她开始有目的的逗弄起小孩儿来,这么大的孩子,已经会说话了,那么,对他自己的情况他又能说清楚多少? “宝宝啊,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呀?”安然不自觉的放柔了语调,大人和小孩子说话往往都这样,就是粗声大气的人好象都掐得精细,更何况她的嗓音并不粗,因而充得格外软嗲了起来。 小孩儿伸出一只小胖爪子,抓住安然的衣服,仰着头乐呵呵的望着她,声音就像是刚切开的新摘的小黄瓜,嫩脆嫩脆的,“涵涵,宝宝叫涵涵。” 安然抬起眼来,和围在身边的好友们交换了一下眼色,看来,还是有点儿门的。不过,这个名字显然是个小名,不是全名。 “好,涵涵,这是你的小名啊,你的全名叫什么?” “全名?”涵涵不太理解安然话里的意思,朝她迷惑的眨巴大眼睛。 “……呃。”安然有点裂嘴,感觉在面对这么大的小朋友时,自己的脑细筋严重不够用,极度缺乏跟小不点们交流的经验,从语言到精神没有一点储备,就像一个学期连书本都没翻过,就被硬揪着进了考场,发了卷子,塞了笔,马上答题一样让人感到心虚气短,头晕眼花,急于外援,她再次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好友们,紧张求助。 这一刻,在江杰云的眼里,安小然的目光和小涵涵的眼神是那样的相像。 518,一问三不知的小朋友 都是张得圆溜溜的眼,迷茫又无助的小眼神——好吧,什么迷茫,什么无助,都是某个男朋友自己心里脑补的,真实的情况是捉急才是真的。 收到女盆友这样信赖又依赖的目光,一瞬间,某男盆友真的是感觉自己简直是飞天循地无所不能,比什么内裤外穿的骚包还要更领风骚。 于是,这位爷忙不迭自告奋勇,立刻接棒,“来,涵涵啊,告诉叔叔,你姓什么啊?” 他这话一问完,立刻接某个没出息的笨蛋女朋友投过来的崇拜目光,真是的,猪脑子啊,这么简单的事,她怎么就不会换个法儿问呢? 得到女朋友目光加持的江杰云瞬时间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刀枪不入了。 涵涵乖乖的将大脑袋瓜转向江杰云,眨巴了两下眼,“姓是什么?” 江杰云:“……” 妈蛋,这谁家的傻孩子这么能拆台?如果不是年龄不对,他又太过了解自己的兄弟,都能怀疑这小兔崽是赵小胖那货在外面偷生的,问题他的好兄弟赵小胖从来不拆他的台,这死孩子这他、妈是随谁啊这是! 姓是什么,对这个很难解释,或者说是很难跟一个四六不懂的小破孩儿解释。 不过,这下围观群众们都对这孩子的年龄起了疑问,照说这孩子说话没问题,挺清晰,看着眼神也很灵动,不像个智力上有问题的孩子。一般对孩子比较上心的人家是不是都该趁早教育起来了?是吧?还是说,就像江杰云之前所怀疑过的那样,这孩子的家人因为某种原因一方面在物质上没有亏待他,但在生活细节上却照顾得并不周全,至少普通父母在意的早期教育问题并没有得到应该有的重视? 由于平时跟小孩子没有接触,对以上的问题他们实在有些叫不准,只能是继续想着小家伙有可能知道的问题往下问。 “涵涵啊,告诉阿姨,你今年几岁了?”郑晓问。 “几岁?”小家伙鹦鹉学舌,学完了就瞅着郑晓乐,好象是要夸奖一样,黑亮亮的大眼睛看得人忍不住想亲亲他,但这依然掩盖不住这小东西没有答出问题的实质。 “涵涵啊,你今年属什么?”吴泽荣也想出了一个问题,同学们觉得这个问题真不错,既变换了角度,又说明了问题,值得夸奖,于是一致认为这家伙又抽风了。不过,抽得好! “属什么?”小鹦鹉又开始学舌。 属什么,比姓什么其实好解释一些,不过,让吴泽荣这个考据癖的学院派一解释起来那复杂了,一直都可以追溯到远古洪荒去,又是什么图腾文化,又是什么民族信仰……反正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别说涵涵这样的小不点听不懂,就连安然他们这些半大不小的也听得转起了蚊香眼,最可怕的是,让他解释了不过三分钟,一群人就有了昏昏欲睡之感。这不是要命么? 好吧,就像楚姑娘说的,这位爷现在处于不稳定的抽风期,状态是时好时坏,时呆是不呆,上一刻呆,下一刻不呆,让人的心脏实在有点承受不来。 小周姑娘这个书呆子气十足,而且考据癖不分对象发作的家伙头疼非常,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他,将他戳离小家伙身边,像撵鸭子似的,“去去去去,边儿去,你在这儿做学术报告呢?看看把咱们小涵涵给听的……” 就像响应周芳华的话似的,小家伙掐着点儿,赶着节奏的张开小嘴,打了个老大老大的哈欠,瞅着那嘴巴张的,脑袋瓜儿差点把裂成了两半,可见睡意深浓。 “……都困成啥样儿了?”小周姑娘一手指着抬着小胖爪子猛揉眼睛的涵涵一边无奈的接着说道。 吴泽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朝她好脾气的傻笑。 小周姑娘没好意思的朝他翻白眼——她也很困! 接着,她蹲下身,抓住小家伙的两着软乎乎,肉嘟嘟的小胖手,轻轻的握在手里,那肉肉软软,没有骨头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亲了亲,然后将声音也加了十足的甜度说道,“涵涵啊,属什么呢,就是你出生的那年,有一个小动物能代表你,比如,周阿姨是属小马的,周阿姨的妈妈是属小蛇的,涵涵是属什么的呢?” “涵涵是属什么的?”小鹦鹉学着舌,只是这次好象并不是单纯的学舌,而且偏了大脑袋似乎在进行着思考。随着他的思考,揣了满满一肚子好奇心的人们此时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一起暗暗发酵,不自觉间竟有几分屏息的意思。足足过了能有半分钟,小家伙才能嫩生生的开了口,“涵涵是属小兔子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几个人就开始在心里暗暗计算,属兔儿的是哪一年出年,今年多大。 可还没等他们计算出来,小家伙又接着往下说了,“去年……去年是属小羊的……嗯,前年是属大灰狼的……” 思量的神情被集体定格在他们的脸上,好么,这位小朋友这哪是在回答自己属什么,分明是在玩角色扮演呢,还小兔子,小羊,大灰狼……下面是不是该轮到大老虎了,种类还挺全活。 “嘿,这小东西啊,你说他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倒是懂的挺多的,你问他姓什么他不知道,问他属什么他也不明白,偏偏还知道去年,前年的。真的,没一样懂在正地方的。”姜成卓好气又好笑的想伸手去掐小家伙的脸蛋,被大惊失色的赵真旭手急眼快的一把抱住了胳膊。 “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没事就动手动脚的,不要耳朵了?你真把这小祖宗给撩哭了,我掐死你个死公鸡。” 小胖同学这心理阴影可大了去了,现在真称得上观掐惊心,谈哭色变。 姜成卓也后知后觉的想起这茬儿,有点后怕,不过嘴上却不软,“嘿嘿嘿,死胖子,出息,出息,瞅瞅你那点儿出息嘿,你那么怕他怎么不把这小东西打板供起来?” 他们俩在这边斗嘴,那么安然已经又憋出了一个新问题,“涵涵啊,告诉阿姨,你爸爸叫什么?妈妈叫什么?你知道吗?” 为了让这位小朋友能够更加清醒的回答问题,深谙小吃货习惯的安然一边说一边用小叉子往小家伙的嘴里填小块的水果沙拉。 果然,有了吃的,刚才还困得一个劲的用胖爪子揉眼睛的小吃货立刻将大眼睛里朦朦的雾气散了个一干二净,倍儿有精神,问题听得也认真,回答得也痛快,“知道!” 大家的精神随着他的这一声“知道”也立刻就是一震,都瞪大了眼关注的望着他。 就听这小家伙在众人瞩目下,巴叽巴叽小嘴,半眯着眼儿,满陶醉的回味了一下嘴里残余的沙拉酱和酸甜的水果混合在一起的美好滋味。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操,这小崽子(小家伙)怎么跟蓝青似的,成心在这儿吊人胃口呢吧?你越是捉急,他就越是不说,你什么巴叽嘴不行,非挑这时候。 小家伙巴叽完嘴,终于在大家衷心企盼下说出了他的答案,“爸爸叫爸爸,妈妈叫妈妈。” “……” 一口气梗在喉咙眼里,差点没把几个人噎死,小周姑娘还不慎让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一下,一不留神更是咳了个惊天动地,看着小家伙的眼神都添上了无数的哀怨和悲凉,这小东西简直就是变相的在拿他们当方便面来泡啊。可偏偏他还两眼的清澈纯真,满脸的无辜懵懂,让你胸口的火气提都提不出来,只能闷在那里,自个儿郁闷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郑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涵涵的小嫩脸,苦笑着道,“得了,咱们还是别费这个洋劲了,我算看出来了,这小家伙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想要从他的嘴里找线索,目前看可能性不太大。” “看样子确实是这样。”安然叹了口气,又随手叉起一小块弥猴桃多沾了点小家伙爱吃的自制沙拉酱送到他那早就张得大大的,好似刚出蛋壳的小家雀似的小嘴巴里,看着他那个贪吃的小德性样儿,忍不住低下头在他软乎乎蠕动个不停的小腮帮上狠狠的啃了一口,真嫩啊。 放弃了从涵涵身上寻找线索,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少,周芳华,郑晓和楚飞飞接手安然给小吃货喂食儿,安然则照例起身给大家泡茶。至于打扫战场的活计,一向是男士们的工作,这会儿自动自觉的挽着袖子行动起来。 “也许我们可以从口音上找找方向。” 如果说这几个女生里,最不善长,或者说是最不想跟小孩子打交道,那应该算是楚飞飞了。所以,她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周芳华和郑晓像是玩玩具过家家,养宠物似的投喂逗弄小吃货,更多的精力还是从自己的专业爱好和本职工作上去思考,反复过滤他们之前的问题,寻找着其中的遗漏和突破口。 519,小朋友的问题 “诶,对啊。”小周姑娘眼晴一亮,愉快的给小孩儿喂了一块香蕉,“这也许找到点什么线索。” 郑晓却不像周芳华抱那么大的希望,这小家伙年纪这么小,除非是来自方言口音特别突出的地方,否则他本人的声音还带着浓浓奶腔,口音特征并不明显。 再有,普通话本就是以北方语音为基础,东北话距离普通话并不遥远,所以,在如今的东北地区,特别是中小城市以及部分接近城市的乡村,除了大部分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一部分中年人之外,大部分中青年人不能说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但是也基本都说着一口十分接近于普通话的东北话。因此在一般情况下,口音特征并不是特别的严重和明显。 两者相加,这就让这孩子的口音会显得没什么特别突出的特点。他们也不是什么这方面富有丰富经验的专家学者,能从细微处分辨出其中的差别来,最终凭借于此找到更有力的线索来。 一向有信息收集癖,同时又心细如发,观察分析能力出色的楚飞飞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不过,她和郑晓一样,都属于是那种对于自己的爱好和追求有无限的耐心和说毅力的人,在搜集线索方面,哪怕只是最微小的可能,她们也不愿放弃。 “涵涵,这个好不好吃啊?”小周姑娘热情饱满的开始逗小孩儿说话,希望他可以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最好能被姜成卓那个话唠或是安然那个小老太太附身才好,让她们从其中发现自己想要寻找的线索。 “好吃。” 可惜,忙着吃,忙着嚼,忙着品味的小家伙却像是被一向惜字如金的楚飞飞楚姑娘附了身,每一个回答都是那样的言简意赅,能说一个字就不说两个字。 “涵涵啊,告诉阿姨,你是喜欢吃苹果呢,还是喜欢吃弥猴桃呢,或者是这个香蕉,草莓?”小周姑娘不急不躁继续努力。 这一回,忙着吃的涵涵小朋友实在是倒不开嘴,但这孩子有一条好,挺有礼貌的,你有问,他必然有答,虽然嘴巴正忙着,但人家还知道使用肢体语言,伸出手指在周芳华端着的小碗里点着草莓,苹果,香蕉,西瓜,弥猴桃……一样没落下。 周芳华忍不住笑,摸摸他那一头微褐色的小卷毛,“都喜欢吃呀?” 小家伙也眯起大眼睛笑了,用力的点着自己的大脑袋。 周芳华让他这一笑给萌心肝都要发颤,朝着他的小脸蛋就是一口,“涵涵真可爱!”不过,她的一丝理智尚在,还记得自己的主要任务,又开始挖空心思开始问问题,“涵涵啊,告诉阿姨,你们家里你最喜欢爸爸,还是最喜欢妈妈?” 这绝对是逗小孩儿的经典问题,小周姑娘自己小时候就没少被大人们拿这个问题为难,似乎当长辈的都有那点恶趣味,看着小朋友们揪着小眉头,认真而纠结的思考这个问题。想当年,周芳华她可是最讨厌这个问题的,多烦人啊,爸爸妈妈都是孩子最亲的亲人,不带这么挑拨离间,扰乱安定团结,勾起人民内部矛盾的,怎么这么坏呢? 当她还是一个小朋友的时候,对这个问题是极度怨念,是完全不能理解大人们的心态的,但当她如今长成了一个相对大的大人时,她忽然就明白了这个问题所带来的趣味性,嘿嘿。 不过,涵涵小朋友的表现注定要让小周姑娘失望,对她这个曾经让她百般为难的问题,小家伙的反应很快,“都喜欢。” 这简直是个两边都讨好,不偏不倚的标准答案。也是一个让小周姑娘曾经苦恼了良久,在无数次被嘲笑,打击,甚至被逗得哇哇大哭之后,才终于领悟出来的最佳答案。 真不好玩! 没有难为着涵涵小朋友,没有如她所期的那样看着小家伙把自己的小脸皱十八个褶的小包子,让小周姑娘非常的失望,自己倒是把嘴巴孩子气的扁了又扁,活似让一脸美滋滋的专心吃着水果沙拉的小家伙给欺负了似的。 接下来的盘问进程依旧困难重重,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等到安然泡好了茶,将路买的小吃零食装在饭盒和纸盘子放在桌上一一摆放,江杰云那几个男生业已打好完战场,围坐在桌边的时候,小周姑娘这才满心悲摧,无限纠结的发现,本来她是立场要逗涵涵小朋友多多说话,以便从他的口音中寻找一些线索,可是她努力了这么半天,最后发觉相对于涵涵小朋友来说,她才是那个说得滔滔不绝的,而这个小吃货加一起,也没说几个字,很多问题直接被他用摇头,点头,眯着眼笑等肢体语言解决完事。 唉,这叫什么事啊? 不过,楚飞飞和郑晓并不觉得周芳华这么半天的努力是一无所获的,虽然从口音上,她们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是从刚才小周姑娘坏心问的那个“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的问题,涵涵小朋友回答时的语气和态度来看,让她们产生了一个猜想。 “从小家伙的反应来看,杰云之前的猜测恐怕是有些道理的。这孩子大概平时与父母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提起爸爸妈妈的反应和语气都很平淡,并不热烈,之所以回答的那么只怕是因为以前有人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 郑晓说出她和楚飞飞的猜测,多少让觉得自己像个唱独角戏的笨蛋一样自说自话了老半天,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的小周姑娘感觉安慰了许多,起码她的努力还不是做无用功。 但也就是仅此而已,目前来说,他们所掌握的唯一比较可信的信息就是这个孩子小名叫“涵涵”,其他的情况一概不知,所有的猜测和推论在未经证明之前,也只是猜测和推论而已。 而且,即使是这些不知真假的猜测和推论,他们手里所掌握的也是这样的有限。 在了解的情况有限的前提下,目前他们能做的,也唯有等待而已。 大家围坐在桌边,开始研究明天的行程安排。 明天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要送涵涵小朋友到派出所报到,再和警官们谈一谈。按照正常的程序来说,他们将小家伙送到派出所,办理完相关的手续后,这事基本也就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可虽然仅仅只是相处了半天的时候,派出所的民警们也不会尽量在近期之内照顾这个孩子的起居饮食。但因着为了处理今天那户人家的事情,派出所里几乎是全员上阵,就连收发室的老大爷也没拉下,除了一位似乎是负责后勤还是保洁的大妈之外,就没看到第二位女性工作人员,想一想,把这么小个孩子托付给一群男人,安然这几个女生心里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但要说到让这个孩子与他们待在一起,又有些不太现实。一来,他们本身就是外地人,到这里只是来旅游而已,停留的时间实在有限。二来,只怕他们在民警的眼里也是一群半大孩子,把一个小小孩儿交给一群半大孩子来带,这也是个挺不靠谱的主意。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只怕是不合乎正规的程序,今天这种情况是客观情况所限,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得不变通一下。但是这其中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怕追究起来,谁也担待不了。 这还都只是小问题,更大问题的,更让安然他们不敢深想的问题还在后面——如果在限期之内,没有联系寻找到这个孩子的家人,只怕涵涵小朋友就不得不被暂时的送到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部门去,比如孤儿院。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安然就觉得不由得收紧了抱着小家伙的手臂,看着他无忧无虑的,一心享受食物的小样儿,完全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未知又莫测的命运,她的心里就替这个孩子感到一种深深的忧虑,比忧虑更加浓重的是无力感。她想为这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多做一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做起,没有一点方向。 “其实,我倒觉得这孩子挺有福利,挺幸运的。”凡事都往好的一面看,不盲目的悲观和脑补这是郑晓与安然最大的区别,也是比一般人更加强韧积极的地方,“你们看,这小家伙看着傻乎乎的,除了自己的小名什么都不知道,长得又这么好,又这么乖,一点都不闹人,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男孩。这是人贩子最喜欢的类型。性别好,不闹人,长得好,年纪小,卖到一些需要男孩儿的地方,就再也难以找回了。” 让郑晓这么一说,安然不由得更加收紧了抱着小家伙的两只手臂,替他感到一阵阵的后悔,现实的黑暗和残酷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 “所以……”郑晓耸耸肩,摊开了手,笑着说,“凡事就怕比较嘛。” 520,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确实,凡事就怕比较,可能,安然深深的觉得,让现实流阳光派的郑晓姑娘这么一比较,她怎么觉得更加的恐怖了呢? 显然有此想法的不只安然一个,还有周芳华,“我一点都不觉得安慰和乐观,为什么?” 郑晓姑娘挠了挠下巴,无辜的张大眼回望她们。 赵小胖笑嘻嘻的接过话茬儿,“哎呀,晓晓嘛,说得太实在了,你们得这么想,这小子呢,长得一脸的福相,别看问啥啥都不知道,可人家的眼神好,运气好,这玩意才是最有用最让人羡慕的。” “就是。”公鸡兄跟赵小胖两个抬起杠那是针锋相对,可要是联起手来也是默契十足,“烽火台避雨的人那么多,他怎么一眼就认中了安妹妹?”他说着,眉毛乱飞的挤了挤眼,“安妹妹,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身上有食物的味道,这就是个小吃货。 不过,安然并没有说来,这话说着太让人丧气了。 “嗯,为什么?”她捧场的问。 “因为这小子一看就觉得安妹妹是个善良滴人嘛,肯定会对他好,带他去派出所,还会为他着急。所以,傻人有傻福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公鸡兄接着说。 江杰云总结,“所以,你应该想,他的福气是一种很好的直觉,天生就能分辨哪些人会对他好,能凭着自己的本能避开那些对自己的不利的人。所以,这样的人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境遇都不会太差。” 安然觉得他们三个不愧是三个奸商,这口才是个顶个的好,个顶个的能忽悠,明明是坏事,偏偏能给你白话出一片光明前景来。虽然知道他们只是安慰人,可人就是这样,你抗拒不了自欺欺人的诱惑,你的耳朵天生偏向那些幸运的,好的方向,本能的排斥那些糟糕的,坏的消息。所以,她知道这几料在这瞪着眼睛说瞎话,也知道郑晓才是说得最实在的那个,给她造成的心理影响却是相反的,对此,安小然觉得,她也只能骂自己一个没出息了。 算是借这三个奸商的吉言吧,希望这个小家伙是个到什么时候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福娃。 安然怜惜的低下头,亲了亲涵涵小朋友的嫩脸蛋。某个小吃货呢?倒真是省事的好孩子,无论安然之前怎么发神经的把他抱紧紧的,不甚舒服,他也不吵,也不闹,乖乖的依偎在她的怀里。这会儿让人吃了嫩豆腐,也是一张小胖胳膊搂住了安然的脖子,仰起头,嘟起嘴,也啾的一下,来了个清脆的回吻。 “哼,我就说,这小子机灵着,替他担心个屁。”某人这个酸,面子里子都让他扔到地上,半点形象都不要,连围观群众们都有些看不下去,纷纷斜眼无奈的注视他,兄弟,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偶尔一回是撒娇,是可爱,你回回都来这一手,我们都觉得麻木了,您不累吗? 江小云表示他一点都不累,看着安然那被小东西亲了笑得一脸开心的模样,心里痒痒得很,好像揣了一只闹闹腾腾的猫崽子,毛茸茸的爪子抓着他的心肝肺和丝丝缕缕的神经,一下一下的,根本安稳不下来。 郑晓和周芳华一见安然被小家伙给回吻,立刻不干了,也嚷嚷要亲,一下子都挤到了安然的身边,轮流把沉甸甸的小肉球抢到怀里索吻。 事情研究到这会儿也就差不多了,手里掌握的线索有限,未来的情况不明,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根据发展来琢磨对策。 吃饱喝足,又被几个女生狠狠的吃足了嫩豆腐的小家伙——或者,按赵小胖的说法是,吃饱喝足,又在花丛里快活了一大阵,真真是逍遥似神仙,不管什么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反正涵涵小朋友打了个大大,差点又把小脑袋瓜给裂成了两半的大哈欠,用肢体语言和实际行动向大家表示,小爷他奔波一天,这会儿累了,困了,急需要休息睡觉。 小孩儿就是这样,他的状态有时让人无从把握,上一刻还兴奋得舞着小胳膊呀呀乱叫,下一刻就哭哭泣泣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其实他只是想要睡觉。要不为什么那么句话,说是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 对于这一点,幸好安然和姜成卓这两个负责后勤的还算是准备得比较充分,回来的路上,在地摊上就给小孩儿买了几件衣服,因为是临时性的,价钱不贵,样式也不讲究,主要是注重功能性,实用性和舒适度,一回旅店,就下了水,这会儿正在窗下吹着夜风,如无意外,明早就可以上身了。此外,还有一些必要的个人用品,儿童专用的牙膏,牙刷,小毛巾,卫浴用品和保养品都没买,安然随身就带了好些,有一些还是她自己根据方子DIY的,性能比较温和,有害的东西更少一些,比那些所谓的儿童护肤用品倒是更安全。 几个女生——准确的说是除楚飞飞之外的几个女生乐踮踮的拿着卫浴用品伺候小祖宗去梳洗更衣,楚飞飞自称对这个事非常不善长,她还是不去添乱了。安然她们也知道她对这类事一贯的矛盾,自然也不会勉强她,指挥她去给她们铺床暖床。 看得赵小胖这个感叹啊,要说这小崽子真是有福啊,都快赶上宝二爷了,这么群芳围绕,身处花丛,左拥右抱的,唉呀,什么时候,老子也能过上这种日子哟。 要说伺候别人洗漱这事,安然她们三个还真都是第一次,虽说涵涵小朋友乖巧听话,张了小嘴,龇着小牙,任你来洗涮涮,绝不反抗,哪怕偶尔弄疼了,也就是揪揪眉毛,嗯嗯两声,也不哭闹。但从没干过这类活的安然她们极度缺乏经验,知道自己手里没有轻重,根本不知道该怎样拿捏力度,心里虚得不行,尤其孩子年纪小,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娇嫩,越是在意,越是紧张,不过就是刷个牙,洗个澡,而且是三个人一起配合,协同作战,也硬是累了个满身大汗。 不仅费力而且费时。这要是换了她们本人自己洗漱,不说动作最快,一向以军事化作风严格要求自己的郑晓,就算是长年奋战在臭美第一线,把兢兢业业的折腾脸皮当成终身奋斗目标的安然平时里做一套全方位养护也要不了这些时间。 好容易算是把小肉球里里外外的都洗涮干净,三个人狠狠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大汗,为这位小人家换上临时性的睡衣。 为毛说是临时的睡衣,因为给小家伙买的新衣服,安然坚持要过一遍水,尤其是睡衣,内衣这种贴身的衣物。大人能将就,小孩儿还是仔细点好。没有新睡衣可换,又不能裸奔,安然就把自己一件小吊带给小家伙当成了临时的睡衣穿,瞅着是不伦不类的,看着挺奇装异服的,但好歹干净卫生,安全第一。 安然自己的小吊带是件白色的,弹力面料,也是她自己做的,穿到小家伙身上倒也不算很离谱,主要是小孩儿长得好看,年纪又小,就算拿块破布裹吧裹吧也照样瞅着可爱。 说到睡觉,晚上给小祖宗伺寝又是问题。 最后一致是决定跟安然睡。 原因也简单。 楚飞飞第一个就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对小孩子这种生物是既敬又怕,更有很多说不清楚的感情,所以,尽管这孩子并不讨厌,看着还挺可爱,但是让她出力气出主意帮忙什么的都行,其他的事她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小周姑娘倒是跃跃欲试,却被同志们一致的否决了,原因是这姑娘睡眠质量太好了。用楚飞飞的形容就是“躺到床上人事不知”,一觉到天亮,踹也踹不醒。涵涵小朋友万一半夜要起个夜什么的,喊她喊不醒,再来个就地解决,水淹七军什么的,可不就坏了菜了? 至于郑晓,她本人就先把自己给否了,她睡觉不像安然她们三个老老实实,除了偶尔翻个身,基本就不怎么不动地方,如果不起夜,就是一夜到天亮,规规矩矩。可郑晓不成,这姑娘醒着的时候是个运动阳光美少女,就算是躺了床上也依旧不肯老实,虽说不到“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的地步,却也活泼得很。如果真让涵涵小朋友跟她一起睡那就真成了“脚踢北海幼儿园”了。 于是,陪睡伺寝的人就成了安然。 不过,楚飞飞又主动跟郑晓换了一下床位,她觉得自己在打理小朋友方面显然不如郑晓,万一晚上有点什么事,安然一个人照顾不来,自己搞不好不仅帮上不忙,还要添乱,到时再去隔壁折腾郑晓,还不如一开始就让郑晓来帮忙。 安排好了房间和陪睡的事,就是服侍小祖宗上床睡觉。本来安然她们还开动脑筋,是不是让善长唱歌的小周姑娘给这位小爷唱个小曲儿,或是让催眠大师吴泽荣同志出马给小朋友讲个睡前故事助眠什么的——这也是几个不靠谱的临时家长们研究出来,他们小时候还真不讲究这个,什么催眠曲,什么睡前故事也就是家长们高兴了偶尔为之,但据说随着现在越来越注重儿童教育,新时代的家长们还是挺看重这些的。 可哪想到人家省事的涵涵小朋友压根就没用他们几个费这个劲,什么唱小曲,说故事,一嘛不用,被安然塞被窝,往枕头上一躺,眼睛一闭,还没等安然他们这几个笨蛋的临时家长们研究出个一二三来,转头一看,得,人家小朋友早就向周公爷爷报到去了。 安然几个一见他这么痛快的就着了,把憋着的劲都卸了下来,四个人往另外一张床上一摊,直到这会儿,几个人才真的从伺候小祖宗的状态里放松下来,觉得这养孩子真是个对身心的双重考验。 “我的天,累死了。”小周姑娘奄奄一息的感叹着,“怪不得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不用多,今天就这么一会儿,我就有了深刻的体会。” 521,与小朋友同眠 “强烈同意!”安然有气无力的附和。 “强烈附议。”郑晓翻着白眼留遗言一样的喃喃着。 楚飞飞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天花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与此差不多相同的对话也出现在江杰云几个男生中间。 不过,由于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的个人情况的特殊性,他们的主题内便显得有些非主流的味道。 “怨不得都是说养恩大于生恩。”赵真旭摊在床上依恋一般的抚摸着自己肉乎乎的肚子,嘴角的笑容充满讽刺。 江杰云双手抱在脑后躺在床的另一侧,翘着嘴角,笑得吊儿郎当,“所以,生了不养,是个最轻松不过的选择,就跟随地大小便,付点清理费,拉完就走一样,反正有钱嘛,有什么事办不到?” 小吴同学让他这人非主流的比喻给弄得点有凌乱,“这个比喻怎么听着有点……那个……?” “有点恶心是吧?”江杰云抽筋似的抖了抖大腿儿,斜眼看了他一眼,“那就对了,因为他们办的就是恶心事。” 吴泽荣是个老实孩子,特别容易把江杰云他们这种没正经的家伙随嘴说的玩笑话当真,听他这么一说,还真就认真的琢磨起来了,“嗯……好像,还真……挺有道理的。” 江杰云无奈又好笑的摸摸鼻子,他满嘴跑火车已经成了习惯,总是忘记吴泽荣这个诚实孩子容易把玩笑当真的特点。 不管是赵小胖也好,江杰云也好,说话嘴里都没个准谱,所以,哪怕是探讨如此严肃的主题最后也免不了让话题跑向一个诡异的方向,哪怕一向很有正形的小吴同学也他们挟裹在一起,向着冏冏有神的地方一路狂奔。 不过,今天倒是正在拿着笔在账本上记录着变天账的公鸡说一句非常中规中矩的话来,他摇头唏嘘,一只手翻看着一叠收据小票,另一只手流畅轻盈的敲击着计算器,“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我今天才知道,要把一个孩子从小养到大,真是……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嗯,太不容易了!” 难为这位爷嘴里能说出这么正经又传统的话来,深知这只铁公鸡习性以及他个人情况的小吴同学听了不由得有一点侧目,真是难得。 而对自己的好兄弟了解更深的江杰云和赵真旭却要淡定得多,他们在等着姜成卓同志那看似“正常”的开场白之后的“神转折和神展开”。 果然,这只钱串子守财奴总是不会让他的好兄弟们在这一点上失望,就听着这位老兄接着感叹,“我操,这小崽子啊,这小崽子,才跟我们一起待了多大一会儿,这就花了我们多少钱啊?操,这要是真养个孩子,这得花多少去?怪不得都把自个儿家的孩子叫讨债鬼,还真是。唉,你说我们今儿这是什么点子啊?先是泽荣让人偷钱包,虽然没偷成,可也耽误了我们不少时间,这时间就是金钱啊。这还不是最糟心的,妈、的,这贼老天,还让咱们拣了个小崽子。又费时间又费钱,还费老子我的精力。最他妈可气的是,费了这么多的钱这么多的力气,他他妈、的还不是我儿子!我图什么啊我,不行!” 越说越肝疼,越肝疼越陷入碎碎念话唠模式的公鸡兄咬牙切齿,猛的抬起头,目露凶光的瞪着前方的虚空处,再次强调,“不行,你们等着,等着找到那小崽子的那对不负责任的爹妈的,我非得让他们赔偿咱们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抚养费……” 果然是算变天账的节奏。 对于,他的三位好友的反应只有一个—— 江杰云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利落的一翻身,从床上一跃而起,“时间不早了,洗洗睡吧。” 是啊,洗洗睡吧。 这一夜,安然睡得并不大好。 抱着一团小小的,软乎乎的,凭着本身缩进自己怀里,一双小爪子充满依赖的揪住她胸口的衣服,打着细细的小呼噜,像个会喘气的大号布娃娃的小肉球子,静静的夜里,借着窗口洒进来的月光,望着朦胧光线里他那好像小天使可爱纯稚的脸庞,安然的心里有一种生命是如此神奇的莫名感慨,这种感慨来得突然,似乎是在这静谧的气氛里,在接触到了这个小小的身体后,由油然而生的一种奇妙的感觉。并不强烈,就像是一股涓涓的细流,缓缓的流过心田。也许这是为人父母对子女,或是成人对幼小孩子的一种自然而然的爱意吧?虽然不多,却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安然这个伪文艺少女就在这乱七八糟,各种四十度明媚忧伤的胡思乱想中进入了一种迷迷乎乎,似睡非睡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刚刚望到周公先生那伟岸而俊美的身影时,她突然一个机灵,从梦中醒了过来,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神智未清,糊里糊涂间伸了手就向身周摸索着,下一秒便察觉出依旧固执而信赖的揪着她胸口处衣料的那只小手,肉软软的,暖暖的,一团,紧贴着她,安然酣眠。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乍然紧绷起来的身体随之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随后,安然不由朝自己翻了个白眼,向自己的神经质和脑补无奈投降。 她之所以忽然惊醒,是怕自己睡得稀里糊涂的,睡着时翻身把小孩儿给压着。 话说,她的这番脑补还是挺有根据和来源的,她曾经看过一档明星方谈节目,有位影星谈到自己童年时代曾经养过一只特别有灵性的小猫,非常可爱。他总是抱着它睡觉。可是有一天,他睡觉睡得太沉太死,在翻身的时候,活活把那只可怜的小猫给压死了,直接他醒来时才发现,而小猫早已死透。他自然又是自责又是难过,大哭了一场。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时常想起那只心爱的,却让他自己给压死的小猫。 人的记忆和心理就是一个这样奇妙而古怪的存在,一段她以为早已遗忘,微不足道的记忆,却莫名其妙的被一双不知属于什么人的手从落满灰尘的抽屉深处翻了出来,就这样没完没了的折腾着她这个神经质悲观脑补狂,让她总是睡不踏实,总是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分出一丝清明冏冏神的琢磨和担忧着——我不会像那位影星一样把小家伙跟猫似的压了吧? 其实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安然又觉得这些半睡半醒间的念头非常的可笑和不靠谱,不说她自己睡觉的习惯非常规矩和老实吧,单说小孩儿本身无论是从体积还是反应能力也和小猫有着很大的区别,不会对她所带来的危机毫无反抗能力,更不会像小猫那样不声不响的任她泰山压顶。 除此之外,安然还发神经的担心着,小孩儿半夜醒来想去卫生间,自己却睡得太死的问题,在“压死”与“起夜”这两个脑残的念头轮番摧残着她可怜的睡眠质量的过程中,前半夜,她睡得比不睡更加的疲劳辛苦。 凌晨的时候,喝了一肚子水果茶,又吃了好些水果沙拉的小家伙终于在安然“热切的盼望”中醒了过来,要求上卫生间小便。 本来安然是想着这个时间,郑晓睡得正好,还是她一个人搞定得了,如果实在不行,再叫她起来帮忙,于是便悄悄的抱着涵涵小朋友起身,轻手轻脚的行动。哪想到,她刚刚下床把拖鞋穿上,弯身起抱起小家伙的时候,眼前就是一亮,郑晓伸手将床头灯按了开来,人已经坐了起来,正朝她笑得一脸的睡意朦胧,“怎么,想把丢下单独行动啊?安然同学?” 安然失笑,“强烈盼望”小家伙起夜的人可不只是她一个,心理素质优秀如郑晓也一样为之辗转悬心。 两人合作,一起伺候小家伙“更衣”。 说真的,这种经验还是挺新鲜和难得的,无论是从年龄来讲,还是从性别来看,这都是开创了安然两辈子的第一次,起码服侍异性排泄是她从未有过的经验,虽说这位异性的年纪实在是小,但是该有的零件却是一样不少。 事后,安然和郑晓交流了一下观后感,最大的感受就是,这下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就跟等着另外一靴子落下来,这提着心才能放回去似的,否则心里总有事惦记着,睡不着。”郑晓说。 安然表示强烈同意。 了一件挂心的事,再加上前半夜的瞎折腾出来的困倦,再次上床的时候,安然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了个人事不知。 因着头一天上午的游玩和下午的突发事件,以及晚上的那一番当爹当妈,再加上半夜的一番折腾,清晨的时候,安然和郑晓都是难得起晚了,涵涵小朋友也表现出了他饭桶属性之外的另一项得意技——睡觉。 本来,江杰云他们是打算让这三人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但是有些意外的电话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522,情况未明的好消息 电话响起的时候,江杰云才刚刚起床,正站在卫生间里洗漱,洁癖狂在处理卫生这类事情上一向是一丝不苟的,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拿着牙刷刷得细致热烈,忘我投入。 “老大,手机响了。”赵小胖端着一张严肃的胖脸坐在马桶上,举着昨天的报纸看国际要闻 江杰云白了这个把卫生间当书房的家伙一眼,探头看了一间房间里,姜成卓和吴泽荣都不在,只得无奈的放弃继续跟自己的一口白牙较劲的强烈愿望,匆匆漱了口,跑进房间去接电话。 等他走到床边的时候,电话声已经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是他的电话。再看电话号码,却是当地的号码,他的心里微微一动,隐约有了些预感。 电话接通,证实了他的猜想——派出所那边来了消息,请他们尽快带着孩子过去,孩子的家长已经在所里等着认人了。因为很多情况不明,在电话里也不方便更多的情况,打电话的民警只是一个劲的催着他们尽快动身。 这下所有人都抓紧了时间,赶快行动。 安然和郑晓,还有今天最大的主角涵涵小朋友都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不过,因着昨天的经验,眼见小家伙没怎么睡醒,蔫蔫巴巴的,安然怕他因着起床气,一个不高兴再变身小孟姜男,放开嗓子毁长城。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去卫浴间里弄了一个温热的湿毛巾来,热乎乎的毛巾擦在皮肤上非常舒服,暖烘烘的感觉,一遍擦完,小家伙也彻底精神了,抿着小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冲着安然一个劲美滋滋的笑。 不过,这会儿时间匆促,安然也工夫细细欣赏小帅哥的美貌了,几个人像打冲锋似的,没洗漱的三把屁股两把脸的忙着洗漱,自己打理利整了,还要分出人手来伺候小家伙,赵丽蓉赵奶奶有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的第一天件就是要上厕所,涵涵小朋友严格遵守老前辈的作息习惯,在一群狗腿子的服侍下先给自己的小肚子做清空运动。 安大厨把自己的个人卫生草草打理完毕,正忙着做在好友们的协助下做早餐。其实如果没有小孩儿在,他们几个空着肚子都没有关系,饿就饿一顿,就当在减肥了,可有小家伙在就不能太马虎,虽说认亲的事是大事,但正因为是大事才更要稳住精神。 时间紧张,早餐也就在从简前提下,本着安全方便的宗旨来。 幸好昨晚的买的菜多,手边的食材调料也都是现成的,姜成卓飞奔着去楼下买了袋装的牛奶。他回来的时候,楚飞飞已经从热水房接了热开锅的滚水回来,将牛奶倒入玻璃杯里,再将杯子浸入倒满热水的盆里加热。牛奶热了的时候,安大厨这边的三明治已经出热鲜出炉了。 周芳华和郑晓快手快脚,同时也因着时间的紧迫,也因为经验严重不足,不得不略有些马虎的给小家伙打量完个人卫生,换上昨天新买的,过了水,早已晾干的新衣服,把他抱到桌边,开始服侍小太爷用餐。 温乎乎,加了刺玫酱的牛奶又香又甜,配上填足了料,又方便小朋友食用的小块三明治,吃得小吃货两只大眼都快活的眯成了月牙,鼓着胀鼓鼓,红扑扑的腮帮子吃得不亦乐乎。 安然他们几个就没这么讲究了,喝牛奶好似灌蟋蟀,直着脖子往嘴里倒,大口大口的塞着三明治,连话都顾上说,房间里全是一片悉悉琐琐的进食声。 可还没等他们吃完,手机又响了起来,一时间大家都含着一嘴的食物关注的瞪着同样鼓着腮帮子接起电话的江杰云。 “喂……唔……唔……”江杰云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吃货,含糊的应了两句,一抻脖,就把满嘴的东西咽了进去,然后态度蛋定的说出了他们所住的旅馆的名字和房间号,便挂了电话。 情况显然有了变化。 几个人听得入神,根本忘了咀嚼,这会儿皆以吃撑了的仓鼠式造型鼓着胀鼓鼓的腮,瞪着江杰云,示意他,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我们可以不用急着走了,等着认孩子的家长已经等得着急了,问了我们这边的旅馆名字,这就跟着民警往这边来。”江杰云边说边吃了起来,这一回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他这话一说,大伙也都不着急,本来,轮起吃饭的速度来,安然他们跟江杰云这三个长年奋战在抢食第一线的吃货们可不能比,狼吞虎咽的感觉一点都不美妙。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涵涵小朋友了,腆着小肚子,眯着眼,吃得慢条斯理的,时不时的还要停下来巴叽巴叽嘴,跟个小老太爷似的,倍儿享受,完全不知道这一大清早周遭的一番忙碌对他的命运和未来都意味着什么。 这第二次电话不仅放慢了大家的进食速度,同时也缓解紧张感,尤其是安然的,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朋友从床上薅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紧急撤退式的忙碌,晕头晕脑的全凭本能办事,直到现在才让她在好好的喘上一口长气之余,反应琢磨一下事态的发展,随即意识到这通电话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喜讯。 她伸手摩挲了一下小家伙那一头被梳得顺滑带了点波浪的小卷毛,看着他小脸上那傻乎乎的,专属于吃货的臭美表情,虽这小家伙吃得心无旁骛,安然倒是替他放下了吊了大半天的心,之前她一直在心里不断的脑补各种狗血的猜想,悲伤的桥段,心酸的未来,现在终于可以让她高兴的说上一句,原来我想太多了,真是太好了。 大家的想法也都差不多,虽然没有安然这个悲观主义的脑补狂想得那么远那么夸张,但此时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嘿,我说什么来着?”赵小胖一手捏着三明治,大口大口的嚼着,一手还洋洋得意的摆动着,含糊不清的说着,“我一看这小孩儿的身板儿就知道,这是个有福气的。跟我似的,多富态啊。” 这会儿不急着出门了,公鸡兄又开始拿抬杠当小菜下饭了,阴阳怪气的接茬儿,“是啊,长得胖也是福气啊。” 赵小胖不乐意,“咋了?咋不是福气呢?我知道,你长得跟个小鸡崽似的,瘦了巴叽的妒嫉咱们。咱们这叫心宽体胖,你懂吗你?” “对啊,心宽体胖外加一个猪脑袋嘛。” “死公鸡!” “死胖子!” …… 听着这两个活宝的斗嘴,安然在轻松之余,心里还是有一些隐隐的担忧,因为民警与江杰云的两次通话都是匆匆挂断,对情况的解释得非常潦草,所以,他们并不能确定一会儿与民警一起来辨识孩子的家长是否真是涵涵的父母。也就是说,他们也许并不是小家伙的家长,也可能是其他丢了孩子的家长得到消息后赶来辩认。 到底是还是不是,也只有见到了人才能知道了。 一向爱脑补的某人想到这里,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丢了孩子的父母总是心急的,还没等江杰云他们这群吃完饭,房门就被敲响了。 正好坐在门边的吴泽荣站起来去开门,其余的人也都放下手里的食物,跟着起身,关注的望向门的方向,只有心无旁骛,只想着吃的涵涵小朋友不明所以,可是由于伺候小爷进餐的人都起了身,原本都已经送到嘴边的食物突然间就好象长了翅膀的青春小鸟一样一去不回头了,满心惆怅哀怨的小家伙瞪大眼睛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发觉所有的人都望向房门,于是,他也跟着傻乎乎的望向大门。 门开处,站在头里的是昨天的那位胖胖的黄警官,看到吴泽荣的时候愣了一下,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他显然对一向存在感不怎么高,喜欢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小吴同学没什么印象,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找错了房间。随即他看到站在吴泽荣身后的江杰云和姜成卓,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吓我一跳,还当是找错了呢。诶,你们都是一起的吧,对了对了,这小伙我昨儿也见了,看我这记性……” 他还要罗罗嗦嗦的说个没完,被他那宽阔的身板堵在身后的人已经等不及了,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头,有人替在场的各位说出了心声,“诶,老黄,抓紧时间,我们先可着正事办。” “哦,对对对,看我这人,这张嘴说起来就没完。”黄警官脸上的顿时尴尬起来,挺不好意思的笑笑,慌忙避让到了一旁,给身后的人腾出进去的空间来。 他身后站的是一个红脸膛的中年人,中等个,也穿着一身的警服,黄警官很殷勤的向这人忙忙叨叨的介绍道,“所长,这就是昨天那几个报案的学生。” 这位所长却有些不太耐烦的用手拨拉了一下身型颇占空间的黄警官,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往里头去点儿,我们靠靠边。” 523,保姆惹的祸 “诶诶。”黄警官连声的应着,连忙向一旁挤去,他的吨位太大,高、壮、胖三样都占全了,有如卡通片里的黑熊警长,动作又急,这么一退,差点没把小体格不咋地,身材又苗条的书呆宅小吴同学给拱到墙上呼成壁画,还是站在一旁的郑晓手疾眼快的把贴在墙上的吴泽荣给“摘”下来,帮助其站到了一旁。 所长身后还站着七八个人,打头的是一男一女,三十出头的年纪,两人都是一副精英气质,精明外露,长相上也堪称俊男美女,身上衣着装束式样简洁低调,但被这两人那出类拔萃的精英范儿一衬,就让人感觉这两身行头必须很值钱才对得起这两人身份和地位。他们这通身的气派更应该出没于大都市的高档写字楼的办公室之类的场所,而不是这种偏远小城的低档小旅馆。如果不是他们脸上那压抑不住的急切、紧张和期盼交织的神情,简直是像时空错乱才会意外出现的人物。 站在他们身后的几个人,有两个与这一男一女有相似的精英气质,其余的几个都带着一身浓郁的官气。 大概是他们这一路都走得匆忙,在这种大热的天气里,个个都是满面的油光,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狼狈。 基本不用介绍和说话,安然他们也立刻就明白了这打头的一男一女的身份,他们是谁,叫什么,来自哪里,从事何种职业……等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可能是涵涵的父母。 江杰云也不废话,半侧了身,抱起被大家挡在身后,没事人似的小肉球,直接展示给这一男一女看。 女人的目光一接触到涵涵立刻用手捂住自己嘴巴,眼泪像决了堤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哭得安然一瞬间就蒙了,心一下子就猛的堵到了嗓子眼里,难道不是?!! 幸好,男人的反应又让她的心咻的一下砸回了原地。 “涵涵……”男人的声音沙哑,这大概是个平时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使到这会儿依旧是凭着本能在压抑着自己外露的情绪,只是频频的滚动的喉节和从江杰云怀里接过孩子那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显示出他心里激烈的情绪,“让爸爸抱抱。” “涵涵,涵涵,妈妈的涵涵……”女人几乎是扑在男人和孩子的身上,终于失态的痛哭起来。 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齐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喜泪交加的大团圆场面是大家所喜闻乐见的。 真正坐下来说话,已经快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夫妻两人不愧是精英份子,情绪收拾得很快,随即便先将那几个官员模样的人用场面话给客客气气的打发走了,只是这打发节奏略慢了点,官场上的话总是云山雾罩,说了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真正的意思都藏在话里有话之中,没点悟性根本就听不出来。 好容易把那几位官爷请了出去,就轮到了所长和黄警官。 不过,所长和黄警官没用这一男一女打发,所长就很自动自觉的把自己和黄警官干脆利落的给打发了,临走前,无限客气的对这一男一女说,等他们这边都完事了,有时间了,交代个人到他们那边补个笔录就得了。至于江杰云安然他们,人所长连个眼角都没赏,根本拿他们当了路人丁了。 随着所长和黄警官的离去,大部分无关人员终于清场完毕,这一男一女才开始了正式的自我介绍。 男人叫叶志安,女人叫肖雅,两人并不是本地人,而是来自雾都。 他们两人是大学的同学,毕业后在雾都成家,创业,已经干了几年了,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的关键时刻,都顾不上孩子,涵涵小朋友从生下来就给保姆带,现在是两岁半多一点。 本来家里带孩子的保姆是将肖雅从小带到大的保姆,对孩子非常好,就像自己的孙子一样。但是好景不长,老太太年纪大了,心脏病发,住了院,不能再做下去了。于是,这棘手的问题也就出现了,家里开始频繁的更换保姆。说起来事情也都是赶到了一块儿,雇用的保姆,不是差这儿,就是差那儿,不到一年半的时候里,保姆已经快换了一打。 这孩子之所以从千里迢迢的雾都愣是丢到了东北的宽仁明长城上去,也是因为保姆的关系。 这个小保姆其实做得还不错,已经在他们家里工作了一个多月了,本地人,是通过朋友介绍来的,也算是比较了解,叶志安和肖雅会雇她,图的就是个稳当安全。 只是小姑娘年纪不大,就不免有点贪玩,时常跟自己熟识的小姐妹们逛街玩。叶志安和肖雅平时工作忙起来,两三天不着家也是常事,小姑娘一来二去心就野了,胆子也大了,渐渐的开始带着小家伙一起跟小姐妹们去逛街。要说涵涵——哦,现在知道了他的全名,他叫叶子涵。 叶子涵小朋友是个极省事的孩子,就是安大厨总结的那样,只要让他吃饱了,睡饱了就行,一点都不闹人。领他出去,给点吃的,他就自己吃着,小保姆就可以跟朋友们随便玩闹,时不时的看他一眼就行。 小保姆的小姐妹们做什么的都有,有饭店的服务员,也有超市的收银员,还有像她一样给人做家政工作的,聚在一起最常讲的也就是工作上的事,你讲讲雇主的八卦,我说说领导的坏话。 一来二去的,小保姆的小姐妹们都知道了叶子涵这么个超省事的小家伙,同时,也从小保姆的嘴里知道了叶家的情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保姆的一位小姐妹交了个男友,小伙子长得漂亮,把小姐妹迷得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为他花光自己的积蓄,借遍所有的亲友,但仍是不能满足这位酷爱享受的帅哥的胃口。 钱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释放出人们心底苦苦压抑的恶魔。当它和爱情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便有可能引发犯罪。 在无法供应男友的挥霍无度,又不想放弃自己为之沉醉的爱情,小姐妹在挣扎良久之后,终于恶向胆边生,与男友两个合谋趁着与小保姆一起出门游玩的时候,让男友偷偷劫走了叶子涵小朋友。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想走绑架勒索的路子,但把孩子劫到了手里,突然又后悔害怕了。他们把孩子藏在住所一天一夜,经过了各种思想斗争,两人既没敢打电话给叶家进行勒索,也没敢把孩子放回去。打电话勒索,怕被警察顺藤摸瓜的找上门来。把孩子放回去,也是因为这孩子认得小姐妹,万一回去跟家里人说了,自己更是跑不了。 两人犹豫再三,最后决定把这孩子卖了。男孩,在很多地方是挺值钱的。 说起卖孩子,其实跟卖其他东西也差不太多,起码首先得涉及到销路问题。或者说,尤其是卖孩子这种事,不像卖苹果卖梨,就算是随便在街边一蹲,只要货好,价钱合理,称头足,就不缺人买。卖孩子这事违法,不论是买的,还是卖的,都要悄悄的进行,所以,不找对路子,这孩子也是卖不出去的。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合该叶子涵小朋友与东北有缘,帅男友有个远房亲戚就是干这个的,否则他也不能平空想着要卖孩子。这位远房亲戚正是宽仁人,两边一联系,一拍即合。昨天,就是小姐妹和男友带着孩子来与那位远房亲戚接头交易。因着多年未联系,两边都有点不太放心,最后哪位脑抽的把明长城风景区定为交易地点,大概是认为那边地势开阔,人来人往,进可攻,退可守,跑路也方便。 结果那场午后的大雨却破坏了一切。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因为天意如此,还是第一次卖孩子,心里发慌,总之,大雨之中,一切都乱了套。两人回过神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 叶家夫妻俩自从孩子丢了,就找遍了所有能找的门路,后来还是他们公司的合伙人出了大力气,托了一位嫁得特别好的表亲,走了上层路线,这才迅速的将怀疑对象锁定了小保姆的这位小姐妹身上,又一路从雾都追到了宽仁。 那两人在大雨里弄丢了孩子,既不敢声张,也不敢四处寻找。而且到了约定的地点也没遇到应该按时间来接头的远房亲戚。小姐妹和她的男友顿时慌了,预感到可能要出事,两人也不敢再在景区里多做停留,立刻返回了市区的旅馆,准备第二天就离开宽仁。 幸亏警方办事给力,先是从远房亲戚那边下手,那人是个惯犯,刚放出来没多长时间,正要重操旧业,就被按个正着。紧接着小姐妹和男友也落了网。 本来叶志安和肖雅以为经过了重重磨难,罪犯落网,总该是见着自家宝贝儿了吧? 结果一问,顿时傻了眼。 524,陌生的父母 这两个二百五的罪犯说是卖孩子卖孩子,卖了一溜儿十三遭愣是没等卖就把孩子给丢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饶是小夫妻俩创业这几年大风大浪也闯过不少,当时心都要凉透了。叶志安还能维持个表面的冷静,肖雅几乎立时就差点要崩溃了。 幸好这次上层路线走对路,宽仁小城又真的不大,就他们这么点“丢人”的小事,市里相关的领导都挺重视关照,专业人士真想拿出专业办法下死力气,解决起来的速度也是让人不服不行,连夜的就找到了景区管理处和派出所,天没亮一个电话就打到派出所长家里。平日里轻闲惯了的所长差点没让直属领导的电话给吓出一身冷汗来,顿时不敢怠慢,连忙又给与江杰云他们有过直接接触的黄警官打电话了解情况。 这些主要情况都是叶志安在负责解说,肖雅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渐渐的又控制不住感情,又哭了起来。 可惜,大概是长年与父母缺少接触,相对于父母的激动和狂喜,叶子涵小朋友几乎有点无动于衷的味道,甚至当肖雅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己的时候,还带了些明显的受惊的表情,朝着安然的方向朝出胳膊,扁着嘴,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副要被吓哭的表情。 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尤其是在这种久别重逢的时候,安然虽然瞅着小家伙那个小德性样挺可爱也挺可怜的,但也不能不识相的跟人家亲妈抢孩子,那也太不像话了。 可叶子涵小朋友对这个不久之前还对他百依百顺,各种殷勤服侍,此时却对他的求助视而不见的阿姨这一番铁石心肠的表现感到万分的伤心和难过,眼泪珠子在大大的眼睛里转了又转,终于小嘴一裂拿出了该小朋友的独立绝技——哭倒长城孟姜嚎,再度登场。 肖雅是个事业型的新时代妈妈,孩子出生只有三天,连月子都没做就回到了工作的第一线,孩子从出生就交给自己的老保姆带,每天早上她出门时,孩子还都没醒,等她晚上回家时,孩子基本早已进入了梦乡,跟孩子的接触实在是有限的得。猛然听到怀里的宝贝儿子这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嚎,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差点没把怀里不住挣扎的小肉球子失手扔出去。 叶志安也让儿子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连停住对江杰云他们的感谢之词,帮助手忙脚乱的妻子去哄哭得小脸通红,撕心裂肺的儿子。 这对养儿业务非是一般两般不熟的父母努力了足有二十来分钟,其中使出所有他们能想到的各种办法,好话说尽,方法使遍,依旧毫不见效,魔音穿脑般的哭声照样高吭入云,直冲脑干。 虽然早已见识过了小孟姜男的高深功力,但这并不表示江杰云他们就对如此震撼人心,振耳欲聋的哭声可以做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实在有点熬不下去的几个好友猛向直想捂耳朵的安大厨打眼色,赶紧的,上吧。 安大厨其实也没什么必杀技,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再次尝试用食物收买小孟姜男。 老天保佑,叶子涵小朋友的吃货属性确实坚强,几乎就在安然把沾了酸奶的香蕉块放进他的嘴里的一瞬间,这哭声虽说没有立刻消失,但却真的马上减弱了好几个等级,让所有人都不由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不过,小孟姜男却不肯就这样轻轻放过这些无情无意的大人们,他虽然小嘴忙着嚼着水果,但一双小手却还是不放弃的向安大厨执着的伸展着,似乎想以此显示着他对她……或者说是对食物的热爱之情。 这一次,被儿子吓得收敛得起激动之情的肖雅立刻注意到了叶子涵小朋友的肢体语言,非常不好意思的向安然笑着求助。 安然却没接手,而将手里那一小碗早餐没来及得喂着小家伙的吃完的酸奶果酱拌水果丁递给肖雅,请她自己自力更生。 作为一个大厨,她对这个小吃货的习性还算比较了解——有奶就是娘嘛。再说了,在这种亲人重逢的重大时刻,自己一个外人跟着瞎掺和什么。 看着叶子涵小朋友这模样,再加上叶志安和肖雅的解说,就可以想见这孩子对父母陌生到什么程度,现在正好借着食物和重逢的契机让他们多熟悉熟悉好了,反正小吃货这种生物,就跟小猫小狗差不多,再加上亲爹亲妈,又有天然的血缘关系,现在不熟,喂着喂着也就熟了。 自己虽然挺喜欢这个小家伙,但是真正为了他好的,心疼他,保护他的还是他的父母。 安大厨毫无心理负担的把小肉球直接踢回给了肉球的爹妈,坐回自己的位置,对着乍着手,有点愣神的肖雅微笑。 虽然孩子已经三岁了,但肖雅和叶志安还真是没有多少机会亲手抱抱孩子,甚至,他们都从没有亲手喂过孩子吃过一回饭。 安然他们觉得自己这几个临时冒充的小爹小妈伺候起孩子来,业务就已经够不熟练的了,没想到这两个真的亲爹亲妈比他们还要无撒慌乱,笨手笨脚,一小碗水果丁,如果换了江杰云那三个吃货,还不够两口的量呢,这对精英牌笨蛋爹妈在两个人互相配合的情况下,还差点把东西都喂给了自己的衣服。 为了把这一小碗水果丁顺利的喂进叶子涵小朋友的嘴里,两位助理看得捉急,不得不在一旁出谋划策,不过那二位也都是纸上谈兵的货,所谓的出谋划策也不过就是越帮越忙,把场面变成得更加不可控制,更加混乱而已。 不过,叶志安和肖雅确实是个两个高商智的伶俐人……好吧,我们不该迷信精英,而是应该实事求是的说,多亏涵涵小朋友是个好说话好脾气的好孩子,即使被伺候得不太舒服,但只要最后能把食物喂进他的嘴里,他也就乖巧的不再挑剔了。 安然几人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既没有上前帮忙,也没有说话,尽管这场面因着这个四个成年精英和一个漂亮宝宝的组合显得既滑稽又可爱,但是几个旁观者却没有发笑的冲动,而是心情都有些或深或浅的复杂。 可以说,叶志安、肖雅夫妇与叶子涵的亲子关系是一种极度不正常的状态,尽管事出有因,夫妻两人也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但造成这种后果,这一对高智商,也许还要加上高情商的精英夫妻却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而且,这种后果如果不是因着一系列阴错阳差的巧合和幸运,只怕叶子涵所要面对的未来和人生就要变得另一番残酷的模样。 做为父母,当你们选择创造出一个新生命的时候,你做为爱他,守护他,在他真正能够独立生活之前为他的人生导航责任的准备了吗?你们生下他,不是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人生更圆满,他不是你美好人生的不可或缺的装饰品,不是你的美满家庭的一个必须的零部件,更不是你将来风烛残年的一份养老保险。 如果你们没有准备好,那么,就请在创造前仔细思考。如果你们已经创造了,就不要想出各种理由来为自己推卸责任…… 面对着此时此景,安然不可避免的想象江杰云他们三个的身世,也勾起了前世做剩女的时一些回忆,她记得当时被人劝得最多的话就是,赶紧结婚吧,结婚,有个孩子,将来老了也有个依靠等等之类的话……自从与江杰云相恋之后,对于未来,她也有一些模糊的设想,可看着眼前这种混乱的场面,安然觉得在人生的一些问题上可以率性而为,而另一些,则是再谨慎都不为过吧? 叶志安和肖雅因着儿子的失踪,已经放下手头的很多要事,于百忙之中抽身寻找。 就在叶志安刚把最后一小块水果丁填进叶子涵小朋友的嘴里,还没等小家伙开嚼,夫妻两人的电话就响了个不停,接下来是两位助理的,四个人的电话声此起彼伏,就像一场无序的接龙一样,几乎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四个人随着这些电话的到来迅速变身商务精英,尽管他们的发丝凌乱,他们的手上,衣服上还沾着水果和酸奶的污渍,中间还极度不合谐坐着一个鼓着腮帮子吃得自得其乐的小不点,都无法掩盖他们身上的那种商务气质。 旁听着他们这种没完没了的电话和事务处理,对于他们的业务和生活并不感兴趣的周芳华朝安然和郑晓偷偷的指了一下腕上手表,轻轻的做了个口型,已经是上午接近十一点了。 是啊,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虽然看到叶子涵顺利的回到父母身边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旁听这种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下来的电话却让人开心不起来。 安然不想这么继续傻等下去,她可以理解明白叶志安和肖雅想要表达感谢的心情和感受。 525,回到正轨 不过,光这么坐着什么都不干,只是与其等着他们没完没了的讲电话,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不如趁这个时间做点什么。 昨天他们给小家伙买了内衣内裤和两件换洗的衣服,一套正在他的身上穿着,另一套和他昨天穿的那身衣服一起洗干净了晒在外面。 虽然安然觉得以叶志安和肖雅夫妻俩的经济实力和个人品味是不会让叶子涵继续穿着那样的地摊货,不过,她依旧把它们收进来,折好,封进干净的塑料袋里,一会儿交给肖雅。至于他们准备怎么处理这些东西,那就不是她所能决定的了。 在他们接电话的时间里,安然把衣服收了进来,周芳华和郑晓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狼藉的餐具。 不只安然她们三个给自己找了点事做,其他人也不想就这么傻等着。 小吴同学一早就特别神奇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本书来,翻开来,把自己埋了进来。 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有那么一两分钟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但更多的时间,他们考虑的是一些在商言商的事情。在生活的每一件寻常小事中寻找商机,这是奸商们的天赋和人生追求,至于此时他们三个高速运转着的大脑在思索着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明白了。 但最忙的并不是这三个一脑袋孔方兄的家伙,而是楚飞飞楚姑娘,她的眼睛很忙,耳朵很忙,脑子也很忙。就像她曾经跟安然说的一样,如果想更快速有效的收集信息,满足自己的收集癖好,那么,就要随时随地的养成这种收集的习惯,不断的进行训练,直到这些收集的过程就像是一呼一吸一样,成为身体的本能。 虽然她并不知道她的老板们对叶志安和肖雅这对夫妻是否感兴趣,但这并不妨碍楚姑娘把他们当成日常训练的目标和工具。 从本质上说,叶志安和肖雅都是属于那种有知识,有文化,有礼貌的新型知识份子商人,从他们的自我介绍来说,也是凭新型技术起家。尽管孩子一找到,在他们暂时罢工过程的所积累的工作就一股脑的找了上来,以致于虽然他们想更充分的向安然他们表达自己的谢意和因此分身乏术而带来的失礼,也确实是挤不出时间。 “真是抱歉,打扰了你们这么多,却没有好好对各位说上一声谢谢。如果不介意的话,今晚能否赏脸让我和妻子请你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们的感激之情。”叶志安的话说得非常的客气,带着一种平等的尊重,而不是凭仗着自己的年龄和社会地位显示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江杰云他们也没有多做客气,看得出来,这夫妻俩是急于找点什么方式来表示他们的谢意,如果一味的推拒反倒让对方感到心里难安。虽然对于这两人在为人父母的态度和方式上,江杰云他们多少有点个人的看法,但除此之外,他们对这两人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更何况,他们也再见见叶子涵小朋友,在一种比较正常的情况下。 果然,他们的痛快应允,让叶志安和肖雅夫妻感到好过许多,周到的询问了江杰云几人的口味,然后请两位助理去预定宴客的相关事宜,并询问了江杰云几人的联系方式,待他们选好了地点和时间再随时电话联系。 叶志安和肖雅处理这种事自然是轻事熟路小菜一碟,而江杰云他们虽然生意做得不如这对夫妻那么有规模,但对生意场上的应酬也是纯熟之极,这种场合上,安然他们几个纯学生都有默契的让江杰云三个奸商做全权代言,一切由他们作主。江杰云三人不负众望,果然把场面话说得有往来往,高来高去。倒让叶志安、肖雅夫妻对这几个少年有了刮目相看之感。 然而接下来,又没说几句话,他们的对话再次被成串响起的电话所打断。叶志安夫妻不得不继续充满歉意的带着两位助手和叶子涵小朋友在电话的不断轰炸声中告辞。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安然不禁有些头疼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她发现长出了一口气的不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小周姑娘干脆揉了揉的额角,“我的天,这电话响的,左一个右一个,吵得我脑仁都疼。” 吴泽荣坐在椅子上,再次打开书本,赞同的表示,“财富来之不易,凡事都有代价。” 楚飞飞看了他一眼,“我发现了一件事。” 郑晓忍住笑,预感到她可能要说什么,但还是配合的问,“什么事?” “小吴同志的抽风进入了频繁活动期。”楚姑娘以一种专家的腔调下着论断。 吴泽荣有些无奈的笑叹着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在说人,而像是在说什么活火山似的,是不是我快要喷发了?” 大伙一起喷笑了出来,郑晓大笑着拍了拍吴泽荣的肩膀,“天啊,飞飞说得没错,我敢肯定……哈哈……你确实是快进入喷发期了……哈哈……” 吴泽荣被这神力姑娘拍得肩膀直塌,皱着眉笑道,“手下留情啊,郑女侠,留小生一条命在。” 他这一说不紧张,大家笑了量厉害了,尤其是他那带了点正经又充满无辜的语调,笑得郑晓都快直不起腰来了,继续拍他的肩膀,“哥们儿……噗……有前途啊!” 笑了过一场,也到了午饭时间,几个吃货首先耐不住叫嚷着,“饿了,饿了,时间到了,我们赶紧吃饭去吧。” 安然调侃他们,“是啊,赶紧吃了午饭,跟晚饭拉开时间,好给晚上的大餐留出时间,对吧?” 江杰云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摇了摇手指,“恰恰相反,我对晚上的大餐并不抱什么希望,这些一心想着做生意的人,他们的心从来不放在吃上,别看他们刚才询问我们的口味,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他们请客吃饭更多的是在意的环境,是气氛,是与身份正配合的外在的一切,至于口味……”他耸耸,撇了下嘴,“起码不是最重要的,凭经验来看,那些所谓的高档场所,玩花架子的多,虚有其表的多,就算口味不错,但相对于我们所付出的价钱,也是性价比不高。” “就是,就是。”赵小胖对些深有同感,“太他妈、的不像话了,纯他妈、的唬人。等我将来有时间了,非开一个好饭店不可,绝对不带这么骗人钱的,这帮黑心的奸商!” 安然觉得骂人奸商这种话,从赵小胖的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莫名的喜感的味道,不过,话说回来,据她前世的记忆来看,赵小胖同学的这个“伟大”的理想,后来还真是实现得挺美好挺顺利的。 “可不是啊,死胖子,我支持你!这帮黑肝心的败家玩意,操,就没见过这么坑人钱的。”公鸡兄只要一谈到跟钱相关的事——好吧,楚飞飞楚姑娘曾经非常精辟的总结过,姜成卓同志有一种特别的本事,不管你跟他谈论什么,最后他都有办法让话题与金钱发生关系,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只怕在这位老兄的脑袋里,地球不是围绕着太阳运转的,而是围着孔方兄来不断的做着公转运动。所以,这会儿一说起钱和食物,特别是最让他痛恨的,从他的荷包里坑银子的恶劣行径,公鸡兄就显得格外激动了起来。 说起这种跟商业搭边的应酬来,显然江杰云他们是经验丰富得很,于是,大家都决定听从江大吃货的建议,不再打什么为了晚上的豪华大餐在肚子里预先留出余地的主意,而是不放过一切机会和时光,好好的享受一顿当时的美食。 当把肚子先了个底,大家也有了心情——更确切的说,是吃货们的嘴巴有了空隙,大家开始闲聊了起来。 “其实我对今晚的大餐也是一点都不期待。”小周姑娘说,“你看叶志安和肖雅的电话啊,从确定涵涵没事之后,就没停过。只怕晚上这饭也吃不消停吧?” “不见得,上午那会儿他们可能还处于日程安排失序的混乱期,他们有一个中午和一个下午的时间进行调整,到了晚上的时候,大概就一切就应该回到正常轨道上来了吧。”郑晓说出她的看法。 “对,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安然端着碗,慢慢的喝着汤,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赞同。 “什么意思啊,安然?”小周姑娘用胳膊肘捅了捅她,“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安然抿了抿嘴,“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着,虽然涵涵已经回到父母的身边,但是看着叶志安和肖雅他们这种忙碌的劲儿,只怕能配在孩子的身边时间也是有限得很。” 周芳华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看出来了,你瞅涵涵跟他父母相处的那种感觉,好象还不如跟安然和我们熟呢。” 526,一群倒霉孩子 “其实,我觉得那孩子的语言能力和交流方面也有一些问题。”郑晓沉吟着,不是很肯定的说,“不是说智力上的……”她打了个手势,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安然理解她的意思,“你是说……嗯,因为环境什么的……造成的?” “是一种直觉吧。你们也知道,我的那点所谓的心理学都是自己看书瞎琢磨的,而且从来没看过什么儿童心理学什么的。”郑晓谨慎的补充着,在她在意的方面,她是一个很慎重理性的人,这大概也是想成一名优秀的刑警所必备的一种素质吧。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赵小胖一边手疾眼快的从姜成卓的筷子底下抢到了一块肉,并迅速的塞了嘴里,满足的一边嚼一边含糊的附和着,用筷子头比了比自己,“这方面再没有人比我更有经验了。我小时候就没有搭理我,所以说话就特别晚。”他打了个嗝,“人嘛,是环境的动物,再天才的儿童,也架不住他们这种养法。可惜了,那小东西挺招人稀罕的,多省事啊。” 姜成卓哼了一声,“大概就是因为他妈、的的省事了,所以,才没人在乎他的感受呢,越是好说话的人越是被习惯性的忽略,他要真是闹腾点,没准就好了,起码能受点重视。” 这个话题让本来愉快的用餐气氛不由得有些无可避免的低落。 安然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低声说,“也许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叶志安和肖雅他们大概会有所改变吧。” 赵小胖大吃大嚼着耸了耸肩,“但愿吧,毕竟像我爸我妈那种混蛋爹妈还是少数。” 这实在不是个有利食物消化的话题,而且哪怕他们再关心叶子涵,但毕竟对于他来说,他们只是偶然相逢的陌生人,无法主导他的生活,说来说去,只能表达一点担忧,发表一点于事无补的议论而已。也因此,这个话题也只能到此为止,为了更促进食欲,也谈些更有建设性的内容,他们很快将话题转到了下午的日程安排上。 一个下午的时间,对一个大的,尤其是不在市内的旅游景点来说,显然是非常仓促的,花在来回路程上的时间就要占去一少半,所以,只能选一些小一些的,就在市内的景点,而且,还不能花费太多体力的,毕竟今晚他们还有一场饭局要赴,为了对叶志安和肖雅表示尊重,他们也应该以一个比较好的精神状态去赴约。 所以,他们最后选了一处距离他们住所比较近的景点,这是一处有着五百多年历史的古寺,也算是本省的一处保存得比较完好的古老庙宇了。 大家从小饭馆出来,一人捧着一大杯豆奶坐着街边的拉脚的小电动三轮车直奔古寺而去。这种电动三轮车的车厢不大,挤三个人要困难一点,坐两人就比较宽裕。他们一行八个人,正好坐了四辆车。 从小饭馆到目的地的距离不远,车钱倒也不贵,不过,对于锱铢必较的公鸡兄来说,有价钱不可砍那是王八蛋才干的傻事。 早就习惯了这位兄弟这套坚苦朴素,扣门无敌作风的好友吸溜着冰爽的豆奶整齐的蹲在墙根的阴影里,很有兴致的欣赏他和小周姑娘一唱一搭跟四位车老板讨价还价,对于安然他们来说,观赏这雌雄双煞争战江湖的风采也算是旅途中一道时时不可或缺的风景。 别看公鸡兄纵横江湖十几年,也并非无一败绩,遇到的硬骨头也不少,小生意人也不容易,手头的生意利本就薄,哪里禁得这只死要钱的钱串子那串子不要脸皮黑心肝的砍,反正又不差你这一摊生意,我不做了还不成么? 遇到这种硬点子,一般人大约会知难而退或是灰心丧气,不过,姜成卓同学可不是一般两般人物,此人比三般四般的战斗力还强,否则也不会砍价瘾。能把砍价当成兴趣爱好来时时追求,不断磨练的家伙自然是砍性坚强,不会遇到一点点的阻挠和不顺就退缩不前。与此相反,迎难而上才是公鸡兄的英雄本色,越是遇到这种不好拿下的强硬派,姜成卓才越是兴奋非常,热血沸腾,战意高燃。 今天遇到的四位车老板有一位就是这样的一位“硬汉”,一听姜成卓提出的价钱,差点没把一口大白牙直接啃到公鸡兄的脸上,虽然不能真把这个脸大害臊,硬是要人赔钱跟他做生意的货给活啃了,但老板也跟他客气,直接喷了这个臭小子一脸的唾沫星子。 这位车老板不仅本人态度坚强,而且貌似对其他三人也很不小的影响力,那三人本来还意意迟迟的有一点想跟姜成卓和周芳华再砍一砍,谈一谈的意思,但这位瘦高个儿的车老板一张嘴,那三人的态度也立刻变了,不再有谈下去的意向。 四位车老板本来以为这下这两个讨人嫌的半大孩子就该灰溜溜的夹着尾巴,红着脸的乖乖败退了吧? 呵呵,如果真是那样,姜成卓就不会被好友们公鸡兄公鸡兄的叫了那么多年了。 一看到眼前发生的这种变化,公鸡兄一下子愣住了,紧接着就亢奋了,一时间眼睛铮亮,满面放光,精气神高涨,身后的虚空里都有万丈的火焰在腾腾燃烧,赤果果的变态了……错了,重来,是赤果果的变身了,简直凹凸曼还要凹凸曼——当然,这是他自以为的。 小周姑娘是个标准人来疯,今天这种情况没有公鸡兄,她倒也会再试试看,但不一定会坚持到底,可要是有个来陪着她,她就完全把这当成一场砍价游戏,她是不在乎砍得成砍不成的,反正砍着玩呗,只要有人赔她一起玩,她就玩得很快乐,尽情享受砍价的乐趣,何况如果真砍成了,还有优惠可拿不是吗?玩电子游戏还要花钱的,玩这种砍价游戏却可以倒找钱,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二位这种兴致勃勃,好象吃了春药……咳,是吃了激素的模样倒把四位车老板给整蒙圈,互相交换交换眼神,都愣愣的,这是怎么个意思这个?我们不跟他们谈了,他们怎么好奇反而更高兴了?这两小孩儿没毛病吧?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有啊? 姜成卓和周芳华的策略一向简单,你们不跟我们谈啊?没关系啊,我们跟你们谈不就得了?你骂我,打击我,讽刺我,我一点都不介意,我脸皮厚,我态度好,你恼我不恼,你急我不争,我就跟你慢慢磨,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遇到这种臭不要脸的,而且还是一对,四位车老板也只能认了倒霉。 不过,公鸡兄这人之所以会被安然私下里称为奸商,绝不因为他的死要钱,而是这人对为商之道还是比较在行的,哪怕他再爱财,也是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即使是在旅途之中,讲起价来也没赶尽杀绝,懂得给对手留有余地——当然,也由不得这货不留余地,真把人家小本经营的座地户给惹急了,人家还不豁出来削他?所以,奸商神马的,最懂得看人下菜碟了。 而当这雌雄双煞终于把价讲完,过足了耍贱的瘾的时候,安然他们已经把一大杯豆奶喝光,一人手里换了一包从一旁的小店里买的新出锅的油炸蚕豆,嘎嘣嘎嘣吃得满嘴酥香。如同在看一部狗血无敌的情景喜剧。每个人的屁股底下还早有准备的垫着一块袖珍迷你的,包着厚塑料的海绵小垫子,坐得舒舒服服,稳稳当当,把围观看党当了个尽责尽职,如果不是怕把四位车老板惹急了揍他们,看这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狐朋狗友”那一脸的乐呵,说不定还想给那一对讲到哈皮处无比烦人的双煞鼓鼓掌,助助威什么的。 顺带说一下,这些便携式的袖珍海绵坐垫全部都安然同志自行研发,设计,生产制作,为的就是在旅途中可以随时随地席地而坐,既隔凉,又耐脏,使用完之后,还便于打理,拿块湿抹布一擦,干干净净。同时,海绵这东西柔软,轻便,浑身孔洞,饱含空气,团巴团巴往背包里一塞,还不占空间。 披爱丝,这招抄袭自小区院里酷爱晒太阳拉家长的老奶奶们的智慧创作。一经试用,迅速得到朋友们一致好评,他们再也不用在两腿走得发酸发涨的时候,到处翻找一张干净的旧报纸之类的东西垫在屁股下面,而且报纸,旧书之类的东西既不耐脏,又不隔凉,而且害怕潮湿。真乃旅途中不可或缺的大杀器,可以让你的行程倍感轻松和惬意。 不过,他们此时这种吃着,喝着,吹着小凉风,坐着小坐垫,看着好戏的美丽表情落在四位车老板的眼里是怎么瞅着怎么不对味。 这他妈是谁家的倒霉孩子,怎么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这么招人烦呢? 527,老树庙 尽管砍了一场价,让四位老板把这几个半大孩子烦了个臭死,但架不住江杰云几个臭不要脸的长了一张好嘴,油嘴滑舌的特别能说,尤其善长跟人套近乎,一支香烟递上去,两句闲话扯起来,距离立刻就拉近了。 更何况,姜成卓这厮砍价的时候是真讨厌,砍完了价,这不还得做他这单生意?四位老板只是少赚了一点,并没有赔着,说着说着,那点闲气也就不了,话匣子自然也就打开了。 “你们要去那个老树庙?去哪儿干嘛呀?”一位车老板一听安然他们的目的地,倒是有挺好奇的。 “老树庙?不是叫宝禅寺吗?”安然乍一听车老板这话,有点发蒙,随即意识到这可能是当地人的叫法。 “啊,对,宝禅寺,好象是叫这名,不过,我们这儿都叫老树庙。”车老板听到宝禅寺的名字也挺不习惯。 “为什么叫老树庙,庙里的树多吗?还是说有古树?”安然对这个当地人起的名字挺有兴趣,随嘴胡猜着。 安然和江杰云坐的这辆车的车老板挺爱说话,叼着江杰云过去的烟,烟卷随着嘴唇的开口上下十分技巧且惊险的一翘一翘。 安然这个好操心的小老太太看着这里这个捉急,都想伸出手放在他的下巴下边去替他接着,可人家大叔的叼烟卷的技术太好,看着随时都能掉下去,但就是不掉,弄得安然的那提心吊胆的目光就跟粘在他的嘴巴边上似的。 这会儿,车老板大叔就那么一翘一翘的笑了起来,笑得安小老太太的小眼神都跟着那可怜的烟卷一起哆嗦,“诶,小丫头还挺能核计,不就是有老树吗?那破庙前后有一片杏树,有几棵长得贼老高,听老年人讲,那几棵树的岁数比我奶奶都大了,就这每年还能挂果呢,人都说那几棵老树活得年头久了,都成精了。这会儿是不讲究这个了,早年的时候,还有人偷偷的逢着初一十五的去上香呢,听说好象还挺灵的。倒是庙里供的那些个什么这个菩萨,那个罗汉的没人搭理,落了老鼻子灰。要不是前些年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局的什么什么玩意突然就刮了个什么风,又把那些玩意想起来了,给修了一回,这会儿早就塌没了。你们看那玩意干啥?” 安然让这位大叔那左一句什么,右一句玩意的说得直乐,可目光却依旧习惯性的盯着人家大叔嘴上的烟卷做上下移动状,“我们是看的旅游手册,说那庙当年可有名呢,倒是没讲那些杏树。” “我就说吗?咱们本地的都没人稀得进那老破庙,根本就没啥好看的,还就是那片杏树有点看头,春天的时候看花,夏天的时候的看果。那些写书的全他妈拍脑门骗人。”大叔很不屑的摇头,摇得烟尘随着他的动作扑簌簌的往下掉,落在他的裤子上,他也不在意。 “那树上的杏儿好吃吗?”一直听着安然和大叔聊天的江大吃货一听有吃的才开了腔,直奔他最感兴趣的方向而去。 “还行吧。不过,那杏儿没主儿,还没等转红呢,周围的那帮小崽子一早就盯上了,早早就给摘没了,你们这会儿去基本啥也看不着。想当年,我小的时候,也没少干那事,不等熟,还青的就摘下来吃,酸得要死。说实在,这么些年,我就不知道那树上杏儿熟了的时候到底啥味,所以你们一问,我就告诉你们还行,哈哈。” 童年的回忆总是让人感到快乐,大叔说到最后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一直被他叼在嘴上的那根烟,也终于在他一不留神之下,向他的嘴唇和牙齿说白白,掉了下去,幸好,抽得也差不多了,只剩了个烟屁股。 “这下你可以彻底放心了。”江杰云贴在安然的耳朵轻笑着小声说。 安然觉得自己确实松了一口气,但这位同学却觉得江小云这货的语气和笑容挺讨厌,所以,她并不打算承认这一点,让这个家伙感到得意,尤其他明知道她的耳朵怕痒痒,还故意把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恶作剧,她才不会给他机会,让他得意,她侧头斜了他一眼,用手肘往他的胸上一捅,“边儿去,说什么呢?” 你说什么呢,人家听不懂。 安小然同学的眼神特别严肃,可正经。 江杰云看得直乐,“贴心”的替她慢慢地揉着耳朵,反而揉得安然的耳朵更痒了,在某人别有用心的注视下飞快的,像发生化学反应一般变成了粉嘟嘟的颜色。气得安然朝他瞪眼睛。 江杰云的行为完全是多虑,车老板大叔后脑勺没长眼睛,对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更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兴致勃勃的向他们介绍着带给他童年许多欢乐的老树庙的杏树,说春天的杏花怎么怎么好看,粉盈盈的一大片,就跟晚上的时候天边上的火烧云似的,老好看了。一到花开的时候,大姑娘小媳妇还有老太太一到那时候都爱去看。小孩子当然也爱看,不过,他们可不是爱看花,而是觉得花开得越多,夏天的时候,结的杏儿就越多。也有人想顺手折两枝,回去插着看,那可不行。那周围的小孩儿们眼睛可贼呢,都盯着呢,谁也没想偷蔫儿的摘一朵,叫他们逮着了跟你没完,别看春天的时候都是花,夏天的时候就全长成杏儿了,想摘花,就等于跟他们嘴里抢杏儿,那帮小崽子算得明白着呢。 江杰云瞄了前面的车老板大叔一眼,飞快的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一下,轻轻低笑着,“像杏花的花瓣儿。” 这下,安然的脸也变得快和耳朵一样的颜色了。某人的目光这下子盯得更来劲儿了,大概就和车老板大叔嘴里的那些日日等着盼着可以吃上杏儿的小孩儿们类似。 就在车老板大叔那没人捧场,依旧说得兴致高昂的“杏儿长,杏儿短”声里,在某人口水涟涟的目光里,宝禅寺,也就是当地人所称的老树庙到了。 就像车老板大叔说的一样,这真的是一座破庙,连周遭的围墙几乎都找不到了,不过,也像是大叔说的那样,庙前庙后都被一片极茂盛杏林围绕着,整座庙都隐在林中,只在茂密的绿树枝叶间隐隐能看到一角暗灰色的飞檐。原本通往庙前的道路早被荒草所占据,倒是人们踩出来的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看着更清晰一些。如果没有这几位当地人指点,让他们自己走过来,只怕很难找到这个地方,就外观来看,怎么也想像不到这片树林里会藏着一座古庙。 安然和江杰云那辆车的车老板大叔结完了车钱却没有马上就走,倒是来兴致,说着挺大时间没特意过这边来了,正好也跟着转转。另三位车老板听他这话,都笑他还挺有闲心,摆了摆手,便开车走了。 安然他们跟着车老板大叔身后,一路沿着小道往里慢慢的走。 “真难得诶,这一片也算是市中心了,怎么还会留着这么一片树林没人管?”小周姑娘东张西望的,虽说锦城是座小城,但她也一直是在城里长大的,在城市中除了街边为了绿化所栽的碧桃之外,很难见到真正的果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杏树长什么样,所以,尽管这里的风景和旅游手册上说的简直天差地别,而且到现在她还没看到传说中的宝禅古寺,但只这些高大的杏树,就已经让她觉得没有白来一趟。 “哦,你说这个啊。听老人们说,这一片原来一直都是归老树庙管,都是庙里的地,树也没这么多。后来解放了,这地好象一直也没划明白,小孩儿吃完的杏核都随地扔,好象这么的,杏树越长越多,你看看,现在都长成这样了。前几年,倒是市里的什么部门倒是想把这些都拔了,也不是要盖什么东西,可还没等拔,就闹出好些事来。”大叔一边说着一边也抑着头到处张望着,不时还指着树尖上的一些颜色还很青的杏子给他们看。 青色的杏子潜藏在绿色的树叶里,即使仔细寻找,眼神差点的也不容易看到。安然他们这些城里的土包子兴奋的跟着大叔的手指尖叫着。 “啊,看到了,看到了,唉呀,好大呀。”小周姑娘看得简直要跳起来。 安然表现得很沉稳,也很沉默,举着相机对着大叔指引的方向不断卡嚓卡嚓的狂按快门。 吴泽荣却推着自己的眼镜十分困难的举目四望着,着急的像只没头苍蝇似的跟在大叔身后,“哪儿呢,哪儿呢,我怎么什么也没看着啊?” 那找不着人生方向的模样,看得大叔都替他捉急,“唉呀,小伙子,你往哪儿瞅呢?那儿呢,你倒是顺着我的手指头瞅啊。” 三个吃货就比他们这些光会傻看的家伙们有理想多了。 528,老树和破庙 “这树可够高的了。”赵小胖皱着眉,有点为难的打量着树尖上还挂着青杏的那棵树。 姜成卓用脚尖踢了踢树根,“反正你这个死胖子是甭想爬上去,省省力气吧。” 赵小胖一听不乐意了,嚷嚷着,“诶,你个死钱串子,瘟鸡的货,我想爬树怎么了,干嘛我就爬不上去,我的身手好着呢,久经考验。” 公鸡兄嘿嘿冷笑,漫声哼道,“那是因为爱护花草树木,人人有责,我倒不是说你爬不上去,我是怕你把这可怜的树给压塌了。人这树长到这么高,都结了果了,多不容易,让你个猪八戒似的,给压死了,明年这周围的小孩儿就少了一树的杏儿吃,啧啧。” 赵小胖一听老大不乐意,一个猛虎下山就朝着姜成卓扑了过去,仗着自己“勇猛”的体型将公鸡兄压了个正着,“行,老子爱护花草树木,我不压树,我压你,总行了吧?” “诶,我说你们俩,没弄那些没正形的,赶紧的,卓子,那边有卖杏儿的。”江杰云适时出声阻止了这二位猫打爪儿的胡闹,用手指朝街边的一指,“那杏儿看着不错。” 这话比什么都有用,刚才还打得难分难解,有如麻花一般缠绕在一起的两位立刻动作一致的休了战,又以相同的速度,好象瞭望放哨的狐獴一般,份外机警的将目光齐刷刷的向江杰云手指的方向投射而去。 果然,街边那边还真有卖杏儿的,而且不只一份,而是三四份,有直接在地面上铺了塑料布的,也有用柳条编的篮子装着的,黄橙橙,看着就那么的让人赏心悦目。 “快点快点,卓子,买杏儿去。”赵小胖一个劲用手指捅着身旁的公鸡兄。 公鸡兄对他这种沉不住气的表现非常的看不上眼,“急什么呀,丢不丢人。” 话说得倒是挺蛋定,匆忙的脚步却诉说着与语言相反的倾向。 五分钟后,每个人手里都有了一小袋洗得干干净净的杏儿可供大家一边游玩一边吃,包括车老板大叔在内。 “诶,小伙儿挺能耐啊,你这是在哪洗的?”大叔也没客气,一手捏开一个软绵的杏儿,半枚半枚的丢进嘴里,“嗯,好甜又沙。” “卖杏儿的那个大婶儿,她家就在这旁边,我让她帮忙给洗的。”公鸡兄忙里偷闲的回答着,这下再不用“望杏止渴”了。 好友们对公鸡兄的这种本事早就觉得稀松平常了,这位爷买点东西,哪怕是砍不下来价,也一定要占点便宜,不占便宜浑身不舒服司机哪怕是占点水的便宜他的心里能舒服半天。 车老板大叔倒是惊叹连连,也不知道是吃了杏儿,心里甜嘴巴甜,还是真心觉得如此,把公鸡兄都快夸成了凤凰,直说小伙儿有前途。 安然他们在一旁都暗暗偷笑,看着一脸笑嘻嘻的不以为意的公鸡兄,大家悄声吐糟,说这位大叔显然夸错方向了,如果要夸这位仁兄有“钱途”,他会更加开心的。 虽然有了熟甜可口的杏儿可吃,但除了江杰云那三个吃货之外,大家对尚完好的挂在枝头,还未惨遭孩子们的毒的青杏也有很深厚的兴趣。不过,重点还是车老板大叔口中的那几株上百年的,比他奶奶的年纪还要大的老杏树。 说实在的,以安然他们这种对植物了解并不多的人来看,实在看不出这几株老杏树的奇特之处来,只是觉得这几株老树确实是又高又粗,也真的像大叔说的那样,虽然已经高龄,梢头上也还有残留的青杏,据说,树龄到一定程度的果树,都有一些健康问题,想要像正当盛年的果树那样果实累累已经是不太可能了,甚至很多都已经不再结果。像这样已到超高龄,却依旧能挂果的杏子是非常少见的,更别提还一次性的有这么多株高龄老寿星一起共生。 听着车老板大叔充满骄傲的介绍,安然他们这些缺少见识也不由得就跟着产生一种好奇确实很神奇的感觉,连连惊叹着,别管大叔说得到底是不是完全正确,反正旅游嘛,从某方面来说,就是为了看稀奇的。 既然是看稀奇怎么可能不拍照留念,大家一起,包括车老板大叔,站在老树下合影,大叔挺有幽默感,特意向着镜头展示手里拿着的金黄熟杏,竖着大拇指表示,这杏儿很好吃。 安然还特意为他在老杏树前拍了几张立拍得留作纪念。 这次短短的杏林之旅到残破的宝禅寺前为止,车老板大叔向他们挥手告辞,对他这个从小在这一片玩大的本地人来说,这破庙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真不怨大叔对宝禅寺不屑一顾,实在是这庙破得简直超乎他们的想象。 大殿的窗子少了一半,门缺了半扇,阶上全是荒草,更别提大殿内的满地灰尘,失踪的供桌,油彩剥落的塑像。 “这就是旅游手册上说的,非常值得一看的宝禅寺?这能看出个屁的建筑艺术来啊?”郑晓双手抱肩的打量着面前的荒凉景象,对那不靠谱旅游手册非常的不满。 小周姑娘朝她做鬼脸,“淑女一点,晓晓同学,小心郑婶儿哭给你看。” “只要你不出卖我,我妈就不会哭,小叛徒。”郑晓翻了个白眼,掐住周芳华的脸蛋眯眼威胁着。 公鸡兄搭着赵真旭的肩膀,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小胖啊,我觉得你一定喜欢这个地方。” 赵小胖正忙着往嘴里填杏儿,爱搭不理的,反正从这只铁公鸡嘴里肯定听不到什么好话。 “你看看这地儿,一瞅就是聂小倩之类的漂亮女鬼定居首选之地,看看,这周围,这要是大半夜的,多有气氛。”公鸡兄一边说一边把吃剩的杏核随地乱丢,这也是刚才那位车老板大叔强调的,吃完杏核一定要留下,千万别带走,以便将来可以不断长出新树来。虽然他们对大叔这种特别懒惰的植树造林计划的可行性表示怀疑,但因着十分省事,也就顺势过了一把随地乱丢的瘾。 这么一说,内心总是对艳鬼表现出很荡漾的兴趣的赵小胖同学果然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手里的那一袋杏儿上转开了一些,开始打量起眼前的破庙来,“嗯,别说,也许我们应该晚上再来,没准还真能遇到几个小倩妹妹啥的。” 听听,这个贪心,遇到一个还不够,还要遇到好几个。 但是损友是干什么的,就是那个时刻等着给你插刀的,“不过,很遗憾啊。” 赵小胖撇了一眼公鸡兄,他就知道这个混蛋没安好心,“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姜成卓以一种“大人不计小人过,本人大人大量不与你一般计较”的腔调说道,“我认为就算你大半夜的来了,正好有幸看到小倩妹妹和她的女友们在月下散步,但小倩妹妹必然不喜欢你这种重量级的类型,姐儿爱俏,肯定会对我们老大更加欣赏,所以,兄弟,节哀吧,艳福和艳鬼不是人人都能享的。” “老大!安妹妹!”赵小胖唱做俱佳的向江杰云和安然靠着状,一张脸胖脸上的表情真是无比可怜,如果嘴里咬是小手绢,而不是一个大而饱满的熟杏儿的话。 江杰云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本人在此发表声明,在下从精神到**都只忠于安小然同学,对小倩妹妹之类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朋友们看好戏的发出一片怪叫声。 安然翻了个白眼,接着很女王的扬着下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伸手轻轻拍了拍江小云的小脸蛋,夸奖道,“乖~” 朋友们叫得更起劲了。 赵小胖还是挺有同情心的,“唉呀,为了不让小倩妹妹感到空虚寂寞,还是我来陪她月下漫步吧。” 公鸡兄却一把勾住了吴泽荣的脖子,“哼,我觉得比你这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小倩妹妹一定会更喜欢我们小吴同学的。” “啊?”正举着相机捡笑的吴泽荣突然不幸躺枪,对着小胖同志那泫然欲泣的目光,只好无奈的提问,“为什么啊?我就那么招鬼吗?” “我在赞美你好吗?兄弟,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脸,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小倩妹妹就喜欢你这种白面书生型的。”姜成卓还在卖好。 “谢谢,你在说我这种类型比较方便女鬼下手是吧,没有一点反抗能力。”吴泽荣再度犀利出击。 姜成卓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重伤不治摊到了吴泽荣的身上,气若游丝的留下最终的遗言,“我受了伤害,哥们儿,我受了很重的伤害。” 吴泽荣对这个耍赖的挂在自己身上的家伙没有办法,只得叹了口气扶住他,“好吧,哥们儿,我们一起参观一下小倩姐姐的故居吧。” “会不会说话啊你,什么故居,香闺好吗?你这样可怎么泡妞哟,真让人愁的慌。”那位气若游丝的重伤患的话唠症状一点都没有因受伤而减轻。 529,对叶氏夫妻的意见 小倩妹妹的故居……或者说是香闺,抛开外表的破败和灰尘,其实还是挺值得一看的。那线条灵动优雅的壁画,虽然很多地方都已经剥落残缺了,但细细欣赏,那种无法替代的神韵便会挣脱暗淡脏污的灰尘,让人为之赞叹。造型逼真,又富有独特艺术表现力的塑像,蒙着厚厚的灰尘,有些塑像已经残缺不全,不知是被岁月无情的摧残,还是遭到了调皮的孩子们的破坏——从车老板大叔的话来看,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些被掩藏在灰尘之下的美丽是相机的镜头所无法捕捉和表现的,也是必须要亲临实地,与这些美丽的作品面对面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得到的。这种感受几乎是无法用其他方式和形式来替代的。 “所以,我们需要博物馆,我们需要旅行,我们要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真是太有道理了。”安然一边说着自己的理论,却依然还是不停的对着那些壁画和佛像按着快门,“都说艺术氛围艺术氛围的,还真挺有道理的,这东西好象就是一种场,你不真的去接触,不跟这些东西面对面,一般人就很难能从照片之类的东西上感受到。大概只有那些真正有艺术天赋的人才能从照片,录像之类的途径和方式感受到那些微弱的信号吧?” “所以……”江杰云屁股底下垫着海绵垫子坐在显得有些空荡的大殿上,并不洪亮的声音在这样的空间里带起一串回声,他的身上背着两个人的背包,目光追逐着忙碌的安然,她用镜头欣赏这些被人遗忘艺术,他则在欣赏她。 “所以,我只能用照片留下我到此一游的证据。”她说着,没有预兆的转过身来,以男友为目标飞快的拍下一张,“也许,我还可以以这些照片为题,写一篇游记,投到旅游杂志上去,说一说这里的老杏树和这些没有人照管维护的佛像。” 江杰云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干嘛?”她朝他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前,低头问。 江杰云的腿轻轻一扫,脚尖微勾,某人伴随着一声尖叫就倒在了他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臂弯和怀抱里,他大笑着从她的手里拿过相机,手臂拉直,把镜头朝向他们的方向,然后将脸贴在她的颊畔,白光一闪,一张照片完成。他转头用力在她的脸蛋上啃了一口,“我一个人到此一游太孤单了,得有你陪着才行。” 他的袭击来得太突然,从扫堂腿到勾脚一抱,使得都是巧劲,基本安然是稀里糊涂,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落入他的怀里,接着吓飞的魂没复位又让他给啃了一口,直到眼闪白光一闪,她眨了好几下眼睛,总算是原神归位,气得用手肘给他的胸膛一下,“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江杰云也不辩解,只是朝她笑得一脸的灿烂,午后的阳光从破漏的窗格和门外照进来,他们就在坐在一片明亮的阳光里,盛夏的微风吹动着远处的杏林,簌簌的轻响一阵阵的夹杂着好友们的谈笑声,宝禅寺虽然破败,但面积毕竟不小,朋友们各玩各的渐渐走散,此时在这脏污空阔的大殿里,一切都是那样的黯淡,有如铅灰色的背景,只有他的脸庞和笑容是那闪亮美好。 安然无然让自己的目光离开他的脸庞,他的含满笑意的眼,就像是被蛊惑的一样,她不受控制的,一点点向他贴近,他的皮肤上干净的气息,伴随着一点点汗味,有杏子酸甜的味道……这是夏天的他的味道。 他似乎被她所影响,渐渐的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眸的颜色变得深浓专注,又带了些细心隐藏的攻击性,就像是一只准备出击的猛兽,又怕自己这份迅猛的气息会吓到它的猎物,而小心收敛起自己的气势。 他们试探着,向彼此贴进着,寻找着让对方安心的节奏,却又矛盾的急切着想要更快更紧的靠近着…… 一串刺耳的电话铃声将这近乎凝滞的空气冲了个粉碎,两人的身体都是一僵,她受惊的眨眨眼,长翘的睫毛轻轻刷过他的。她不自觉的抿了抿唇,然后她觉得自己的唇瓣似乎擦过了他的,很温暖,但也许是她的嘴唇距离他的太近而产生的一种错觉。 铃声不断的以它让人神经发颤的频率折磨着周遭的空气和人们的耳鼓,安然终于完全回了过神,身体向后退去,想爬起来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放在后背处的手掌阻止了。 “别动。”江杰云声音低哑的开口,抬手用力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电话铃声已经停了下来,他翻看着来电显示的号码。 “是谁?”安然闭上眼,懒洋洋的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问。 “应该是叶志安那边的,外地的手机号码。”江杰云的嗓音也回复了平常的状态,他直接将电话拨了回去,“你好。” 电话果然是叶志安的助理打来的,他们已经确定好的饭店的地点和时间,打电话来询问他们是否有其他的意见和需求,江杰云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示意安然记下饭店的名称和位置,以及见面的时间。 “果然,一切又回到了正轨,看起来是那么的有条不紊。”安然看着自己记在日记本上的字迹,闲闲的用笔的尾端戳着,之前的那种暧昧又紧张的气氛已经随着一通电话散了个干净,充满魔力的一刻业已过去。 “嗯……真难得。”江杰云把玩着她的辫尾,感到有趣似的笑着。 安然扬眉看他一眼,“解释。” 江杰云的手指上移,拢住她的额头,让她继续靠在他的肩上,“你平时评价别人,除非那个人真的让你感到特别讨厌,生气,厌恶……之类的强烈情绪,否则你总会力图用比较温和的口吻来形容与他相关的一切,对不熟悉的人尤其是如此。我说得对吧。” 安然闭上眼,把江杰云的话想了一遍,“你不说我还真没觉出来,仔细想一想……好像有点吧?”轻声笑了出来,喷出气息惹江杰云的劲侧一阵麻痒,像微小的电流轻轻流过,她张开眼,去看江杰云,“你说这是不是说明我这人特别没主见?” “不,我更愿意把这种性格称之为公正,谨慎,理性,温和,不轻易下判断,但是一旦下了决定,就很难更改。这是我喜欢的品质。”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江杰云在心里悄然补充。 他的声音的轻柔的响在她的耳畔,就像此刻穿过大殿的清风,让她感觉愉悦而放松,她笑着抬高身体,朝着他的脸侧给了他一个清脆的啾吻,然后又将头枕回原来的位置,从鼻子里软绵绵的哼了一声,“嗯,果然是我的男朋友,这话说得真有倾向性,真没有原则和立场。”她闭上了眼,向他的劲窝里更深的,撒娇似的拱了拱,小小声的笑着咕哝,“不过,我喜欢。” “嗯,安小然同学,你介意说一下为什么对叶志安和肖雅他们有意见的事吗?”江杰云的手指软软的摩挲着她的头发。 “我知道我这么做可能有点不太成熟理智,也不太懂得体谅人。但是我有点控制不住,因为他们对涵涵长久的以来的这种忽略,让我对他们在为人父母这方面的一系列做法感到难以认同。” 江杰云为安然那一张嘴就是一篇的自我检讨无声地弯起嘴角,他说她性格温柔心软,她说他是出于男朋友的不客观立场,一个时时注意自己检视,自律甚严,对他人却肯更多的包容的人怎么说她不温柔呢? “这其中有我的原因吧?”虽然是疑问句式,但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嗯,有,有很多,但是……”安然睁开眼,轻轻的皱起眉,目光追逐着阳光里浮动的细小灰尘,沉吟着缓慢寻找着自己的表达方式,“其实专注自己的事业是没错的。但是他们不该生下涵涵,却不为他考虑。忽视,漠视这种方式有时更加的伤人。涵涵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但是继续这样下去……” 她摇了摇头,停止了对叶志安和肖雅在为人父母方面的评论,“所以,我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你,当然不只你,还有卓子和小胖……童年和环境这些东西对每个人的成长都是至关重要……但不仅仅是这样。” 虽然她很喜欢涵涵这个孩子,他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个手把手的细心养护过的孩子,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夜加一夜,但是他轻轻靠在她的胸前,小手依赖的抓着她的衣服的感觉却是如此强烈,这些让她关注并思索他的未来。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她不是上帝,更不是小家伙的父母,甚至这一别之后,她和他这一生都不见得再见上一面,就像是两条直线,仅仅相交于明长城上,涵涵走失的这一个点上,然后永远分开,不再交汇。 530,抓兔子的理想 “叶志安和肖雅这对可以说是成功的,而且前途大好的商人的身上,模模糊糊看到了你、卓子和小胖的未来的某种可能性。”安然接下去说,这一次,她从江杰云的怀里坐了起来,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扶住他的肩膀,望着他的眼前,有些迷惑,有些忧虑,有些不确定的问,“江小云,我想我们有问题,都提前说出来比较好,尽管那些问题现在考虑起来可能为时过早,但我觉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她从江杰云的眼里看到了纵容和渐浓的笑意,她懊恼又有些羞愤的用自己的额头轻轻去撞他的,“喂,严肃点,跟你说正经的呢。” 江杰云用手将脸一抹,把脸板得跟棺材板有得比,声音也拉得平平的,“怎么,够正经吗?” 安然白了这个没正经的家伙一眼,这人就不能搭理,越搭理越上样儿,索性不理他,他倒老实了,于是,继续说自己的,“我宁可想得夸张一点,甚至神经质一点,丑话说在前头,也不愿意看到事情真的有可能让不好的方向发展,自己却毫无作为,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后悔不已……” “好了好了,不用这么自我检讨,我都明白。”江杰云忍俊不禁的拉拉她的辫尾,那动作就好像在拉电灯开关,哄小朋友似的,“咱可以往下说了,啊。” 安然鼓了鼓腮子,觉得让他这种捣乱的态度太影响自己的气势了,朝他亮了亮自己的两排“锋利”的牙齿,才总算找到了一点点感觉,接着往下说,“所以,我的意思是,叶志安和肖雅的今天会不会是你们明天,要知道你们三个肯定不会只满足于眼前的这种现状,肯定会更加的努力,争取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什么的……” 江杰云没有否认,“对,从规划上说,肯定是会要做得比现在好,否则小胖要买地挖荷塘人生理想肯定是没法实现的。你是看到叶志安和肖雅他们才有感而发的吧?” “是。”安然承认得也干脆,“我以前想,也许你们将来事业做得越来越大,肯定是会越来越忙的,但是这一仅仅只是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以前看小说,电影,还有报纸什么的,都会说,一些英模呀,科学家呀,工作狂什么的,工作忙起来把什么都忘了,觉得多少有点夸张的成分在内。但是因为这回涵涵的事,还今天上午跟叶志安和肖雅在一起待的那么一小会儿——虽说是非正常状态吧,但那感觉和我以前单凭想象是不一样的,然后,我就想,也许有一天,你们也变成那样,不停的接电话,总也闲不下来,都不好好的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孩子看着你们的眼神不像是看父母,比仅仅在一起待了一天一夜的陌生人还不如……”安然说到这里,认真的看向江杰云的眼睛,“你变成那样吗?” 江杰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如果我真的变成了那样,你会怎么办?” 安然不满的皱眉,“是我先问的问题吧?” “但是我问的问题,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按照我们安小然同学的方式,在问我问题之前,你只怕已经在心里思考过,如果坏事成真的话,所应该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对吧?” 江杰云显然非常了解安然这个悲观主义者兼脑补狂,知道她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怕在她心里就已经预想出了花样百出的困难重重的各种情节,比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八成还要曲折艰险。 “好吧,我是想好了。”高瞻远瞩的安小老太太果然不负男朋友的期望,“如果你真的发展到那种地步,生活里除工作,再也容不下其他,我会严肃的跟你进行沟通,用各种我能想到的方法来说服你,这是不对的。直到把所有的方法都试了,你还没有一点改正的想法,那么,我也就不再给你机会了,我就直接把你给踹了。” 江杰云听得直裂嘴,一字一顿的重复着,“把我给踹了?” “对,把你给踹了!”安然扬了扬下巴,放话放得霸气无比。 江杰云气得伸出两只手,咬牙切齿的去掐她的两腮,“安小然,你想也别想,把我给踹了,你作梦!” 安然才不在乎他这一套呢,反正他也舍不得用力掐下去,直接动手拍掉他的两只爪子,“少动手动脚的,你问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现在该轮到你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回答,我相信你心里已经有数了。如果回答得让我不满意,哼哼,我相信你也是清楚的。想清楚了再说啊。” “没什么想不清楚的,你看我像个缺心眼的吗?”江杰云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满的质问女朋友,看到安然那翘起嘴角,他觉得自己真是嘴欠,于是,抢先一步补助,“你不说我也知道,本少爷一看就是个聪明仁。” 因为这家伙的及时补救,安然刚要开口唱反调的嘴唇遗憾的抿了抿,继续看着他,无言的催促他继续说。 “我们为什么要赚大钱?”江杰云提了个问题,然后自己回答,“是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说得再装B一点就是为了实现自身价值。但是在真正下手之前,一定要搞清楚,我要的是什么。什么才是更好的生活,什么样的自身价值才是对自己的肯定,或者说,我的自身价值到底达到什么程度才算圆满。我,小胖,卓子,我们眼里更好的生活就是有个家,像小胖说的,做个地主老财,有几亩地,挖个大荷塘,娶个好老婆,养个好孩子,天天吃荷叶粉蒸肉。其他的,做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不强求。你看,我们的目标多明确。不否认,我喜欢赚钱的滋味,或者说是喜欢那种看到事物向自己所希望的那个方向所发展的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这大概就是那些喜欢装X的家伙们所说的什么自我价值,也可能不是,反正……”他吊儿郎当的撇了一下嘴,“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能原本想去追兔子,追着追着奔着老虎去了,反而把兔子给忘到了一边。安小然,你男朋友呢,不是个志存高远的人,就是个撵兔子的货,这辈子是不准打老虎,只想吃香的,喝辣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知足了,别的事,就当爱好,做到哪儿算哪儿,失望不?” 安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的脸侧上用力的啃了一口,笑眯眯的抬高手把他的头发揉成鸟窝状,像夸奖小狗似的,“嗯,你的女朋友我,很满意。不过,你可要记得今天说的话啊,别追着追着兔子,追得太高兴了,追忘了。到时候,我可不会留情的,直接踹了你。” 江杰云的回答也很有力,直接在安然的耳朵上报复上的印下一个牙印,有点疼。气得安然跟他飙高音,尖叫,“江小云,反了你了!你是属狗的!耳朵都要叫你给咬豁了,你要把我咬成一只耳啊!” 尖脆的叫声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引起了一连串嗡嗡的回响,施暴者江杰云哈哈的大笑起来,抱住安然,安抚性的一下一下的亲着她的耳朵,嘴里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嗯,真想把你给咬成一只耳,到时候就没人跟我抢了。” 这话安然特别爱听,估计但凡恋爱中的人就没有不爱听的,毕竟小醋怡情,适当的独占欲也是感情表现的一种方式。虽然她觉得时刻担心有第三者插足的应该是她,江杰云这厮长得如此花容月貌,上到八十的老奶奶,下到八个月的小豆丁,谁见了都乐意瞅,人都是视觉的动物,这事难免,她要吃醋才真是吃不过来呢。哪像这位爷,影儿都没有的事,自己成天在这儿搞演习,像真事似的,没事拿出来说。 两人粘粘乎乎的靠在一起,从背包里翻零出来吃,吃完了继续安然继续拍她的佛像和壁画,一边拍一边跟江杰云絮絮叨叨的说着,伪文艺少女又善长脑补,酷爱计划,在自家男朋友面前又格外放松,所以说起来也特别的天马行空,说她对这种古寺的矛盾,应该有人对此重视起来,保护起来,文化是一种传承,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比如,涵涵那样的孩子亲眼来看一看,与这些东西面对面的接触,感受那种真实的,属于这些东西的气场。 对了,气场。 善长脑补的人思想又开始发散。 “诶,江小云,你说,如果感情也是一种力量,不都说不疯魔不成活吗?想要把壁画和塑像做到这种水平,肯定也要投入感情的吧?是不是因为有了这些感情才形成了这样的气场呢?” 江杰云托着自己的下巴,含笑听着她的唠唠叨叨,不时点点头,嗯几声给个回应,安小老太太就可以滔滔不绝说得很乐。 531,该怎么劝 安小老太太喜欢说,江杰云喜欢听,顺便就着安然的絮叨吃着零食,喝着饮料,偶尔吆喝一句,“安小然,过来。” 安小然举着相机,踮儿踮儿的跑过去,“干什么?” “张嘴,啊——”江杰云手里举着去核的甜杏,语气却像是哄小朋友乖乖听话检查的牙医。 安然听话的张大嘴巴,让他把杏儿放进去,合上嘴,杏子酸涩中带着清香的甘甜便在口腔里的漫延开来,她顺势坐在他的身边,他的手揽住她的肩,她顺着他的手劲靠上他的肩头,缓缓闭上了眼,听着他响在耳畔的悠长的呼吸声,听着远处风刷拉刷拉的穿过林梢,徐缓的穿过空旷的大殿,嘴里的清甜香涩的味道……她睁开眼,和他一起将目光投向大殿里美丽却灰暗的壁画和雕像,这下午比她想像中的要美好许多,有茂郁古老却充满生机的杏林,破败却掩藏着只需拂去尘埃就能看到的瑰宝,这么甘甜美味的杏子,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他,陪伴在身边。 这也许就是和朋友、恋人们在一起旅行的幸福感,去往哪里,什么样的天气并不重要,在看到风景的那一刻,你与什么人在一起。与对的人在一起,平常的景色也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与错的人在一起,天下最美的景色也会黯然失色。而与有情人在一起,即使在这样破庙里,也能看得到最美丽的风景,拥有最温馨的回忆。 “江小云。”安然的声音软绵绵的,轻声唤道。 “嗯?”他应着,手指握着她的,一下一下的抚弄着,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她的细腻柔软,接触在一起,有一种奇妙的触感,很舒服。 “江小云。”她懒洋洋的垂着睫毛,继续叫着。 “怎么了?”他微侧了头来看她。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不行呀?”她拉长了声音,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江杰云轻笑了一下,愉悦的声音像是有人不经意间拨动了一下琴弦,在空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的动听,像是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越了这幽暗的空间,让人的心都跟着微微一荡。他轻轻的将唇印在她的额头上,半晌才稍稍离开,低语着,“我喜欢。” 安然嘴里的沙甜杏子一直被她压在舌头下面,就像是含着一块清香甜蜜的糖,果肉沙沙的,有着极小的颗粒,直到这会儿才咽了下去,在这一刻,甜到了极处,透着微微的酸,和隐隐的香,浓郁繁复的味道,这是独属于夏天的味道,也是爱情的味道。 她抱着他的手臂,闭上眼,将自己的头更深的向他的颈窝里拱去,声音低得像是在幸福的叹息和呢喃,“江小云。” 江杰云没有说话,揽着她肩膀的手指却微微的又紧了紧。 好友这种存在,有时为了两胁插刀,有时则为了煞风景,尤其是在你有了女朋友和男朋友的时候,在旅行中,他们会时不时的理直气壮的跳出来找存在感。 “安然!安然!”小周姑娘那总是朝气蓬勃,精神万分的欢快叫声从另一处佛殿的方向传来,并迅速的由远及近。 江杰云本来正享受着和女朋友亲昵动情,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相依相偎呢,此刻周芳华那小喜鹊一样高八度的叫声把这静谧的美好给冲散得干干净净。 “这死丫头……”江杰云无奈又颓然的将头靠在自己的膝上,没好气的低声骂道。 安然轻笑着睁开眼,坐正自己的身体,伸手安慰或者还带了些兴灾乐祸的味道,揉了一把江杰云低垂着头,慢吞吞的站起身来,扬声应了一句,“这儿呢。” 夏天也许会宁静温馨的时刻,但夏天的主调依旧是喧闹而热烈的。 宝禅寺虽破,但细细浏览感受起来,还是有很多地方值得慢慢的品味的,安然和吴泽荣两人照了许多照片,他们俩的观察角度不同,喜好的事物不同,拍摄出来的照片自然也就不同,不过,这正好可以拿出来彼此补足,充分的体现了同样的风景落在不同的人眼中,便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来。 除了这两个呆子之外,似乎每个人都在这座破庙里找到了他们所感兴趣的东西,比如,吃货们觉得杏林对街的那位大婶卖的杏儿很好吃。 小周姑娘对后殿的一位罗汉塑像中意到不行,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那位罗汉让她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为此,特意让安然和吴泽荣给她和罗汉爷好好的照了几张相。 安然本来想装着神棍对小周姑娘说上一句,你与我佛有缘什么的话来,哪想到从小受着马列主义思想教育成长起来的周芳华还没等她装神弄鬼,自己就想出原因来了,结论是那位罗汉爷有一种很帅的韵味,让她怦然心动。 安然的那一句“你与我佛有缘”干脆的咽了下去,转而作出一副面有怒色的样子来,出口的话也顺势改成了,“咄,你这小妮子,居然敢亵渎神佛,欠揍了是吧?” 楚飞飞在旁边替她加了一句,“吃俺老孙一棒。” 安然和周芳华一起木着脸转头去看她,“……” 姑娘,你的幽默感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的美特思邦威?咱走点寻常路线成吗? 郑晓在一旁早已笑得打跌。 在快乐的时候,时光总是易逝,一个下午过得飞快,转眼就快到了和叶志安、肖雅夫妇约好的赴约时间。 在路上的时候,安然犹豫着跟江杰云以及好友们商量,他们是不是劝一劝叶志安和肖雅,让他们多分出一些经历来照顾照顾涵涵。 事业固然很重要,家庭也不是人生的全部,但当你选择建立一个家庭的时候,就应该选择为它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来。否则,像是道尔顿之类的科学家那样,终身未婚,自然可以一心扑在自己喜欢的事业和科学上。 涵涵那么乖,那么惹人疼爱,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虽然他们与他几乎没有任何说得上份量的关系,虽然他们对叶志安、肖雅怎样对待自己的儿子是没什么说三道四的立场,太过干预的话,说起来也是挺讨人嫌的。可安然想,既然他们已经遇上了,既然已经知道了涵涵的境况,更何况,他此时的经历又那么像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想想童年的那些经历对这三人造成的影响。 所以,尽管觉得有多管闲事之嫌,可能招到叶志安和肖雅的反感,她还是想为这孩子做点什么,毕竟,虽然涵涵的情形与江杰云他们有一点相似,但从昨天找到涵涵的时候,叶志安和肖雅的表现来看,这对父母在心里还是很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只是目前有些沉浸在事业之中,分不开神而已。与江杰云他们三个父母相比,不知要强多少倍,起码很有劝说的余地,很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与安然相比,江杰云三个对于叶子涵这个似乎与他们小时候的经历有某些相似的处的小家伙就显得冷漠多了,他们的成长环境造就他们的性格,除了被他们认可的人之外,很少有人能引起他们的关心,哪怕像叶子涵这样的小孩子也一样。不过,既然安然这么说了,他们还是表示赞同,反正他们也不在乎叶志安和肖雅的感受,那夫妻俩听了这番话是感激也好,是厌烦也罢,对他们的影响都不大。 或者说,也正因着他们在叶子涵小朋友的身上或多或少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们对叶志安和肖雅的印象都不怎么样。能借此机会,谋求一点将来和联系和发展,当然不错。如果不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周芳华等其余几人倒是一致赞同,并说,尤其是周芳华和郑晓两个,她们说,就算安然不提出来,她们也想着要建议来着。就连对叶子涵小朋友并不热络的楚飞飞也表示,正常的家庭生活对一个孩子非常重要。 这段话,楚姑娘说得非常的有感而发,即使隔那厚厚的门帘……呃,是留海和厚厚的巨大眼镜片,安然还是感受到了她神情中的几分郁愤。 虽然就这么商量定了,但怎么开口劝说,安然却是心里全然没底。 她看得出,叶志安和肖雅这类知识份子商人或者说是高知精英,他们虽然平时为人处事有可能会表现出一种平等,尊重,十分教养的风度,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傲。这样的人,往往也是执拗的。如果是相熟的老友还好,换了一个在年龄上,阅历上,甚至社会地位上都相差甚远的陌生人对着他们觉得幸福圆满的人生说三道四,只怕得到结果只会是与她所希望的截然相反吧? 直接了当,显然不行。 可若是采取迂回的策略,不说她情商在人家两位精英面前完全不够看这一茬儿,而且也没有给她玩迂回之述的时间。 可到底该怎么劝呢? 532,知错能改 想劝两个情商和智商都十分出众的人,最好还是先咨询一下情商和智商都十分出众的人。 安然自己情商和智商都不怎么着儿,普通一般的大众化,但幸好,她身边现成就有那么几位,比如,江杰云。 江杰云的意见是见情生情比较自然。 安然这个悲观分子忧虑的是,如果一直到不着“景”,这个“情”要怎么生? 郑晓就劝一脸忧国忧民的安然,你这个事本来就是有些勉强为之的,能见景生情就最好,如果不能就硬来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也算是尽到心意了,如果还是不能让叶志安和肖雅改变对待叶子涵的态度,他们也真的就是无能为力了。既然是无能为力的事何必还要自寻烦恼。 虽然这或许无能为力的结论有点难以接受,但安然也必须承认,郑晓说得是对的。 这就是郑晓的优点,阳光而积极,但同时又非常理智。有着与黑暗斗争的勇气和决心,又不会让黑暗侵袭了自己的内心,变得消积悲观,懂得适时放手和遗忘,也因此才能继续下去的动力。 不过,待见到了叶志安和肖雅,谈了一会儿之后,一直暗暗苦着脸,担心怎么“生情”的安然发现自己确实是有点多虑了,人家叶氏夫妻自己已经有了调整生活重心的觉悟,他们这些外人,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不用再事事儿的说三道四了。这真是让安然这人情商不高的家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正如江杰云那三个见惯了商业应酬的吃货们所说的,叶志安和肖雅在宽仁城里订的餐馆环境非常不错,不是那种必须正襟危坐,穿着隆重,手持刀叉的高档豪华地方,而是一处类似于多年后那种私房菜馆一类的所在。 没有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走的是亲切别致的路线,地方也不是很大,到处都能见到绿色的植物,一切用具都很贴心方便,又透露出一些讨巧的意趣,可以让人自然而然的放松,又看出店主的周到用心。 这家餐馆不大,没有包厢之类的存在,不过,由于设计的巧妙,利用格架,屏风,珠帘,竹帘,植物等摆设也一样隔出了一个个既私密又开放的用餐空间。 这是一个非常符合叶志安、肖雅和安然他们这样的,想交好,但彼此又不太熟,并且没有利益牵涉的陌生人用餐的地方。 至于食物,就像江杰云他们说的,大多商务人士在应酬过程中,选择用餐地点的第一反应都是是否适合于彼此的身份和定位,是否适合于进行他们所想要进行的交往和谈话,而不是关注食物本身。 一起进餐是人类增进感情的一种有效方式和手段,对商人们来说,尤其是如此。 虽然事先询问过安然他们的口味,但其实他们几个都是各有各的口味,但也基本属于不挑嘴的主儿,非常好养活。但为了照顾到大家的口味,叶志安和肖雅夫妇特意要了这家店的特色鸳鸯火锅。虽说大夏天的吃火锅有点反季节,但鸳鸯火锅的好处在于,基本各种口味都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的爱好,想吃什么就放什么,而且比较随便,也助于拉近彼此的距离。 再说,现在有空调这种大杀器在,别说是夏天吃个小火锅,就是夏天想围炉烤火,有空调在,也照可以烤得舒舒服服的。 此外,这家餐馆也不是专门的火锅店,除了火锅之外,还可以叫其他的菜品,不吃火锅再叫别的也是一样。 不管怎么说,看得出来,叶志安和肖雅对待这次宴请,还是非常看重的,起码心意十足。 除叶志安、肖雅这两位主人,安然,江杰云他们这几位客人之外,还有将这两群人聚集到一起的理由——叶子涵小朋友。 作为主人叶志安和肖雅是提前到的,安然他们在距离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左右走进餐馆的时候,叶小朋友正被他老爸举高了抱在怀里,站在餐馆前厅特意辟出来的室内小花园里,趴莲花缸,看着缸里养着的水泡眼大金鱼,大大的脑袋瓜几乎快要贴到了水面上,不时还转过头,对着叶志安小声叫着,“鱼,爸爸,鱼。”似乎在急于向父亲分享着他的喜悦之情。 与上午的时候见到父母如同陌生人,再对比此时叶子涵小朋友对待叶志安的态度,安然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叶志安夫妻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他们的错误,并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努力。 安然几人悄悄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许这下他们可以不用急着跳出来当事儿妈了,还是暂时静观其变比较好。 到底是有着血缘天性的亲父子,只经过了一个下午的相处,小家伙就已经学着开始依赖父亲了。 不过,小东西还算是有良心,最起码没把他们这几个救命恩人给立刻忘到小脖子后头去。当然,这几人之中最得他青睐的还要算是安然这名大厨,说得悬乎点,就那就是这个小吃货对她这个身上总是散发着食物香气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说得实在点就是,打从他们一认识开始,这几人之中,就属安然对这小家伙的投喂次数最多,自然也就最得他的待见和喜欢。 叶子涵小朋友一看到安然,但笑得一脸开心的小模样朝她伸出手去。安然看了一眼叶志安,叶志安笑着掂了掂自己的胖儿子,“这臭小子挺沉的,能抱动吗?” 安然点点头,最少抱到座位的地方是没问题的。小家伙是个容易知足的好孩子,大约是被父母心疼宠爱了一个下午,心情非常不错,软软肉肉的两条小胳膊凉丝丝,滑嫩嫩的,像是新挖的嫩藕,缠在安然的脖子上,将小脑袋亲热的靠在她的胸前,还小小的叹了一口气,半眯着眼,小德性说不出的满足,一下子逗乐了所有的人。 有了好的开始,这顿饭也就吃得格外的愉快,乖巧可爱的孩子总能迅速拉近人们的距离,比美食要有效得多,而且,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说得对,这个餐馆虽然环境相当舒服,但食物却只是一般,在安然看来,自己做的都比这要强一些,至少用心是不一样的。 食物中规中矩,吃着感觉一般,也就不是特别起码,更多的时间都拿来聊天。有时,安然想,那些社会人士经常选择的环境优雅的餐馆,是不是故意把食物做成了一堆赏心悦目的花架子,以免人们把精力都放在了吃上,没有多余的精神去谈话?为了更好的集中注意力,所以,食物才做得美观而谈不上出色? 要说谁吃得最开心,那就要算叶子涵小朋友了,小吃货,又不挑食,说来可怜,大概他长到这么大,真正在口味上关心过他的,还是安然这个陌生人。做为父母的叶志安和肖雅在给他叫东西的时候,还要郑重其事的研究一番,态度严肃的像是在公司里开大会。 安然几个看了都有些暗笑,觉得这夫妻俩的性格挺有意思的,显然是个做什么事都认真的人。不过,笑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复杂,大概也就是因为太过认真投入,所以,原来才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事业上,一丁点也分不出来给孩子。否则,也用不着现在这么态度端正又笨拙的来研究给自己的儿子吃什么的问题。但好在,现在他们开始将精力放在叶子涵的身上了,凭这对父母做事的这个执着劲,只怕会对孩子很好很好,也让人替小家伙感到开心。 没有人不犯错,无论人的年纪有多大。有人说错误也是一笔财富,只要你能够正确对待它。而我们的一生都是在不断的犯错,改正之中获得成长,一生到老到死,都是这种节奏。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改正。 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嘛。 谈话从叶子涵开始,早上的时间太匆忙,既有各路神仙在,又有那似乎总也停不下来的电话,再加上,叶志安和肖雅刚刚找到儿子,情绪上难免激动,有很多细节都没有顾得上细聊。这会儿时间充裕,也就慢慢的说了起来。 安然他们讲了怎么在明长城上游玩,天气怎么突然变化,下起雷阵雨来,安然和江杰云去烽火台避雨,做着小生意,吃着牛肉干,却不防被突然冒出来的小人儿抱住了小腿。 “吓了我一跳。”安然说着笑了起来,轻轻低下头,爱怜的亲了亲叶子涵的小脸蛋,小家伙仰起脸来,脸蛋因为吃着火锅而红扑扑的,像一朵开得满满的小花,朝她笑得开开的,并嘟起小嘴,在安然笑着凑近的脸上回了一吻,他似乎为此感到很得意,咯咯的笑了起来,像是在夏风里响起的小铃铛。 小孩子的笑总是让人心头发软,几乎是在场所有的人的面上表情都不知不觉,或多或少的柔和了几分,只不过,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自知罢了。 533,母亲和恋人 由着叶子涵的这一笑,肖雅用轻轻的摩挲着儿子的那一头小卷毛,很真诚的对安然说,“谢谢你,对他这么好。” 安然笑着摇头,捏着小家伙那肉乎乎的小胖爪子,“涵涵多可爱啊,谁都会喜欢他的。”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和我们都很投缘啊。”嗯,投食物的缘。 投缘的这个说法似乎很得肖雅的认同,“确实,我发现涵涵好像特别喜欢你。”说着这话,她忍不住的流露出几分羡慕来。 这就是见景了吧? 安然在心里悄悄嘀咕了一句,思考着该样将话题不着痕迹的继续下去,引向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她慢慢斟酌着从叶子涵本身谈起来,“涵涵多乖呀,不吵不闹,喜欢睡觉,喜欢吃东西,一点都不挑嘴,很好带呀。可哭起来是个大嗓门,但音质很清亮好听,我觉得涵涵将来唱歌一定很好听,有副好嗓子,长得有又可爱,长大了,肯定特别招女孩子喜欢。”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有趣,便笑了起来。 叶子涵真的是个爱笑的孩子,见安然笑,他也傻乎乎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看得肖雅也笑,“小傻瓜,你笑什么呀?”抚着儿子笑呵呵的小脸,她的脸上笑意渐渐的收敛了下来,变得有些难过和愧疚,也许是安然本身安静亲和的气质,给她以一种面地成年人的感觉,不由自主的便想平等的对待她,而不是以成年人对待未成年人的身份去照顾她。也许人们往往更容易在旅途中,对旁不相关的陌生人放下心防,没有利益关系,没有更多的顾虑,以后即便来往,也不会有太多的联系,不像身边的亲友,反而有诸多的考虑。 总之,就在安然以为肖雅什么都不会说,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将话题继续下去,怎样继续下去的时候,肖雅自己顺着安然的心意将话题说了下去,“要说我和志安真是不称职的父母,你看,你仅仅跟涵涵待了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能说出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来,比起我们这两个当父母的要强得多。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我甚至都记不清上一次好好看看涵涵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说到这里越发的难过起来,眼圈猛的一红,嘴唇微微的颤抖着。肖雅是个性格要强又内敛的人,发觉自己失态立刻低下头去,克制调整自己的情绪。 安然见她这样,便把到了嘴边的安慰之词又含了回去,怜悯和安慰对某些人来说并不会让他们心里好过,尤其是来自陌生人的怜悯和安慰。肖雅是不是这种人,她不知道,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不说为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她和肖雅只是陌生人,她的年纪也在这里摆着,此时不吱声只会显得她木讷一点,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不过,对肖雅这一刻的失态,安然倒是感到高兴,倒不是说她高兴看到人家难过,而是为叶子涵小朋友感到高兴。她感觉肖雅这人大概是属于那种认准一件就要做到最好的一类人,现在她感到后悔,那么她接下来就特别认真的改正,看她对工作的那种投入的态度,如果把那种关注度用到叶子涵身上,一定也会是一个好母亲。 就如安然想的那样,肖雅收敛情绪的速度飞快,再抬起眼时,已经看不出刚刚那一刻情绪上的失控。安然以为她不会再说下去,可她还真的接下往下说了,“一直以来,我和他爸都把精力放在公司那边,在他小的时候还记得关照关照,到后来公司那边业务越来越多,越来越好,他又这么乖,也就越来越忽略他。这次的事真是把我们给吓坏了,听到小王说——小王就是我们之前雇的那个保姆,她说孩子不见了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他爸也是。那一刻,我们俩才知道涵涵对我们有多重要。” 她说到此处,吸了口气,又停了下来,似乎在平息再次涌动的情绪,手指细细的抚着叶子涵的一头小卷毛,小家伙似乎能感受到母亲通过手指所传达的那份珍而重之的爱意,挪动着小屁股,无声又依赖的向妈妈的身边又靠了靠,像块小膏药似的。 小孩子的这种依赖是最让人心软又怜爱的,肖雅立刻抱起失而复得的儿子搂在怀里,低下头,用嘴唇抵在他的头顶珍爱的吻了吻,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独属于母亲的圣洁和那种把孩子捧在手心里,放在心顶上的宠爱。 安然却突然脸上微微有些烧,她倒不是变态到看到人家母子情而有什么想法,而是由肖雅亲吻叶子涵小朋友的态度想到了江杰云时常那样亲吻她的发顶的情形。每当他这样亲吻的她的时候,她为了配合他,总是自然而然的低下头,闭上眼,感受着他所给予的那柔情,想当然,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的。 虽说母亲与恋人的表情是不可能一样的,但是爱到极处以至于无限疼惜的心情却是共通的。 安然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望向正与叶志安说话的江杰云。 也不是事有凑巧,还是真的是恋人间的心有灵犀,江杰云也恰在此时望了过来。 安然不是那种特别会掩饰情绪的人,而这种恋爱中的甜蜜与羞涩又是一种最难掩饰的情绪,而且,她也没有特意要防备着什么人,再加上,安然这张脸上,长得最好的就是那一双虽然并不大,却极善传神的眼睛,有一种天然的水盈盈的味道,小周姑娘就曾非常羡慕的说过,虽然她自己的眼睛挺大,也挺漂亮,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安然的眼睛,真的是像书上说的那种盈盈欲语,顾盼生情,尤其是善于传情达意。 于是,安然这边望过去的一眼就把江杰云先是看得一怔,紧接着心里就是一热,虽说没有夸张到身子被得酥麻了半边,却也真是有一种目光电到的感觉。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奇妙,反应到身体上简直有些莫名其妙,当然,如果非要用科学来解释一二的话,那么这过电的感觉也许真的是一种生理反应。 不管怎么样,被自家女盆友这样看一眼,江杰云自然是又心动又哈皮的,但同时也有一些莫名其妙,虽说用恋爱中的男女的特殊视角和眼光看出去,春花秋雨无处不含情,万事万物都能看出粉红泡泡来,但大多时候还要讲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如果真的随时随地都能发情……咳,都能动情,那可就真的有点成问题了。所以,江杰云随即也就好奇,是什么事引得自家女朋友望向自己的小眼神这么勾人呢? 江杰云是个机灵人,也拥有着非常敏锐的观察力,同时也有着敢瞎猜胡猜,特别敢于向脸上贴金的臭不要脸的胆量和勇气,眼珠一转,就看向了坐在安然向身旁的肖雅和被她抱在怀里,正温存的吻着头顶的小肉球。安然虽然是个悲观份子,脑补狂人,但幸好联想力却并不是天马行空派的,心思也并不难猜。尤其当她看到江杰云的眼神投向肖雅和叶子涵的时候,那一刻的面部表情,也让江杰云肯定自己猜对了。 接下来,安然的那点小心思也就更好猜了。再接下来,江杰云的嘴角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上翘,平时总是显得深不见底的墨黑眼眸像是有火在其中点燃一般,在柔和的灯光格外的明亮,朝着安然不住的笑,笑得温柔旖旎,又格外的意味深长,笑得安然脸上的热度猛然之间再创新高,就像是在本来的小小火苗上浇上了油,呼的一下腾腾而起。 他的这种既甜蜜又神秘,还特别情难自禁的笑容让她恍然间有一种当着众人与他默默偷情或是**的错觉。 当“偷情”和“**”这两个词慢悠悠的抖动着小身板从她的脑海里溜达过去的时候,安然热得通红的脸上就是一囧……真是太不和谐,太不检点的形容词了……可这也真是两个让人浮想联篇的词…… 安然不好意思的再用目光与江杰云这么隔空对视兼过电下去,垂下眼,恍恍惚惚的听着身旁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的肖雅继续倾诉,却依旧能感到江杰云那缱绻又热烈的目光明晃晃的落在自己的身上,有若实质,让人从内到外就像包裹在一团火焰之中,心跳砰砰。 “所以,我和他爸爸都是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们,如果涵涵不是遇到了你们这么热心的人,如果万一遇上了一些袖手旁观的人,或者遇到更坏的情况……我简直不敢想像下去。”肖雅拉住了安然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掩饰自己的动情和感激。 面对着肖雅如此真情流露的一面,安然几乎是慌手忙脚的收拾起自己的甜蜜和羞涩,同时居然还能不合时宜的分出心神来自我批评,挑什么时候眉来眼去的不好,没人的时候爱怎么来就怎么来,爱怎么去就怎么去,偏偏挑这种人家跟你表达感谢的时候,真是的! 534,保持联络 可话又说回来,发情……又错了,感情这回事,不是你想压抑就能压抑得了,也不是你想让它什么时候产生就什么时候产生,感情是不受人控制的,所以世上才会有那么多的爱情悲喜剧。 安然一边收束心神,全力对待肖雅的这番情真意切的感谢,同时也分出神来给自己来了个自我批评和自我开脱,真是忙了个不亦乐乎。以至于说出来的话就显得有些干巴巴的,又有些乱,不够沉稳,倒也符合她此时外表的年龄,“没事……我是说,没关系,任是谁看到了也应该这么做。”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思,整理一番语言,再一次开口时,安然慢慢的说道,“虽然我跟涵涵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也觉得我们有缘,而且,我觉得涵涵是个福气的孩子,这一番磨难之后,肯定会是有后福的。” 这话她说得非常诚恳,这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又开始偶尔的唯心主义了,她是真的衷心期盼着,叶子涵涵小朋友在经过这番有惊无险的磨难后,可以得到父母的全心关注和爱护,不再因着他们的事业心而忽略了他的生活和成长。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因着其中的真心和假意便可以让一句平常的话听起来有截然不同的味道。肖雅是个经历商场尔虞我诈的聪明人,自然一下子就听出安然这几句看简单的应酬话之后的真心实意。 感谢安然他们做了好事,及时收留并帮助自己的儿子是一回事,感动于安然他们对儿子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虽说不管如何,对当时随时可能落入绑架者和人贩子之手的叶子涵来说,哪怕只是一句不冷不热的询问和顺手而为的报警电话,作为父母叶志安和肖雅都应该十足十的表示感激涕零,但人毕竟是感情的动物,没有人能够真的按照道理守册和道德守则一丝不乱的生活。所以,在肖雅的心里,前者也难免因着后者而更加的深厚。 哪怕肖雅素来是个理智的人,但很少有母亲不因为儿子被别人而开心,也很少有母亲不因为别人夸奖儿子有后福而欣喜,哪怕她真的是一个比安然要坚定得多的唯物主义者。更何况,安然的夸奖和祝福又那么的真诚。 肖雅不自得拉住了安然的手,拍了拍,“谢谢……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不过,就像你说的,大家有缘,以后千万不要断了联系,涵涵他很喜欢你,我也是,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好啊。”安然很高兴肖雅的这个提议,她也很想了解叶子涵小朋友今后的生活,不想就这么跟这个小家伙断了联系,虽然不能见面,但能知道他过得很好,也是不负了这种千里相会的缘分。不过,念头一转,她又怀疑肖雅说得只是客气话,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她看起来挺认真的,但以他们夫妻的那种工作狂的劲头,就对儿子上心了,但有时间跟他们这种半大孩子保持联络吗? 就在安然低头翻出随身的笔记本,拿出笔,翻到空白页开始写自己的通信地址,邮箱和江杰云他们的手机号和自家宅电的时候,肖雅也恰巧说着解答着她的疑问的话,“我和我先生这一回都是下定决心了,钱是永远都赚不忘的,事业也是一辈子的事,何必急于一时。孩子却只有这一个,他的成长也是转眼即逝。我们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生活重心,在经营事业的同时,也要好好的经营我们的家庭生活,所以……”她也翻出笔记本,细心的写下自己的各种详细的联系方式,而不是只拿出一张名片敷衍了事,“不要拿怕我们没时间回信当借口,不给我写信哦。” 安然将自己写好的联系方式撕了下来,听到肖雅的话一下子笑了出来,“好,我一定会不客气的常常去骚扰肖雅姐,只怕你到时会烦我。” “怎么会。”肖雅笑得爽朗,“欢迎之至。” 趁着这个话头,安然也提出给大家照张照片留做纪念,相机是她特意带上的,就想着和可爱的叶子涵小朋友来个临别合影留做纪念。 肖雅听了她的这个提议也来了兴致,“啊,对了,你说过你在凭这个在赚旅费。快来让我看看你的技术,想必一定是不错的。” 安然一笑,翻出自己之前用立拍得相机拍的几张照片,都属于特别的抓镜头的片子,当时手里又正好拿的是立拍得,也来不及更换相机,于是便随手拍下来,虽然从照片质量来说,立拍得拍出的照片总是要差上一些,而且还没有底片,不过,安然也并不是专业的摄影师,不过就是了留住那一刹那的风景。 安然的摄影水平倒真有些出乎肖雅的意料,她本以为安然所谓的赚旅费就是拿一台立拍得,跟一般的小生意人一样,不过就是普通的水平而已,没想到她的水平却超出她的预期很多。 “真的拍得很好啊,你专门学过吧?” “我和吴泽荣只不过是有一点这方面的爱好,没事的时候喜欢翻翻书,练练手而已。”安然拿起相机,“怎么样,肖雅姐,来拍一个吧?” 经过一番谈话,安然和肖雅在关系上拉近了不少,两人说起话来都随便了很多。 在安然和肖雅谈话的时候,好友们也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插入打断他们的谈话,并有意识的给她们创造一个适合谈话的安静空间,以方便安然来“见景生情”。 不过,坐得距离安然和肖雅较近的几人却在吃吃喝喝,偶尔参与江杰云和叶志安他们谈话的同时,也都分着心神,竖着耳朵,听着安然和肖雅的谈话,在听到肖雅的那一番倾诉之后,彼此偷偷的交换着愉快的小眼神,都替叶子涵小朋友感到高兴。 至于江杰云那三个奸商和叶志安倒也聊得不错,说到底都是生意人,虽然比较起来,江杰云他们的生意小了点,叶志安的生意大了点,但生意人的特性却是相通的,成功生意人的某些特质更是共同的。 叶志安也算是一个新时代儒商的类型,有知识,有层次,有头脑,有追求,有理想,还有自己的底线,能力卓越,眼光独到,视野开阔,人也幽默有风度,亲切又随和,知识面又广,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可以附和参与得恰到好处,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有趣的是,他的这一特点,恰巧也是江杰云的一个优点之一。 只不过,两人在人生经历和阅历方面还是有一点的差别,叶志安出生于知识份子家庭,从小生活美味优裕。而江杰云则是身世坎坷,年纪不大经历却艰辛,不过,虽然经商,却因着生意的规模和身处小城的关系,在眼界方面与叶志安有着很大的差距。可他们共同的某些特质依然使两人在短暂的交谈之中产生一种相惜之感,让谈话进行得格外舒服。 除了江杰云之外,姜成卓和赵真旭也让叶志安暗暗感到意外。叶志安虽然手里握有技术,本身走的是技术流,又找到了一个有背景且志同道合的合伙人,但年纪轻轻便能打下一份属于自己的江山,凭可不仅仅技术和运气,眼光亦是犀利独到。这三个少年虽然现在年纪还轻,但自己在如此之轻的年纪远没有他们这番沉稳老练,他们所缺的只是更多的阅历和更大的舞台罢了。 生意人,特别是成功的生意人,很多时候,最重视的并不是钱,而机遇和人脉。对于江杰云这三个尚且羽翼未丰,且前途无量的少年来说,此时与他们结下交情,自然要比这几人他日功成名就,一飞冲天的时候要好得多。 这么一想叶志安在对待江杰云三人的态度上,就不仅仅只是对待帮助过儿子的恩人的单纯感谢了,更有许多长远的打算和经营在里面。 因此一开始随意的闲谈,慢慢的也就掺杂进了更多的生意经,对一些经营管理方面的看法、手段,前景等等,江杰云三人自然是虚心请教,叶志安也是不吝把自己的经验都拿出来与三人分享和指点。这对江杰云他们一直凭自己的摸索,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只能靠不断的犯错,改正一点点的积攒经验的人来说,这样的分享和指点实在是非常之珍贵和难得。哪怕明知道这里面,未免没有一点施恩,算计和投桃报李的意思在里面,江杰云三人还是衷心的感谢叶志安的这份用心。 这一餐饭吃得可谓是宾主尽欢。 饭局的最后,安然和吴泽荣轮流当着摄影师,拍了许多照片。 最后,安然,周芳华,楚飞飞和郑晓把叶子涵小朋友抱在当中,照了一张合影。值得一提的是,叶子涵小朋友晚上来吃饭,穿是居然是安然他们给他买的那套新衣服,本来安然以为一早就应该换下来的。 535,命运和缘份 肖雅看出她的疑惑,便解释说,这是他们对这孩子的心意,回去以后也要帮叶子涵收起来,做为这次历险的纪念。同时,也是对她和丈夫的一个提醒,对于已经犯下的错误,不能给自己再犯的机会。 看到叶子涵小朋友抱着一只红通通的大苹果,笑眯眯的跟现代版的大阿福似的被四个各有特色的少年簇拥在当中的时候,赵小胖同学表示他对叶子涵这个小胖子深深的嫉妒了。 “真有艳福啊,真有艳福啊。”赵真旭摇头晃脑的啧啧感叹着,“叶哥啊,你儿子将来可不得了啊,这么点的岁数就这么受女生的欢迎,将来必然是艳福齐天啊,太让人嫉妒了。” 江杰云这三块料都是自来熟的性子,叶志安也是个随和的人,双方又有意交好,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混得有多年相交般的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好不热络。 听了赵小胖的胡言乱语,叶志安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的附和,“对啊,这臭小子这点可比他老子的强多了,让我当老爸的都忍不住羡慕了啊,哈哈。” 他的话引起江杰云这几个坏家伙的嘻嘻坏笑,也吃了自家老婆大人的一记拐子,肖雅微嗔的白了他一眼,笑骂,“叶志安,慎言啊,你这个当大人的,不以身做则,想带坏少年仔吗?” “我错了,长官。”叶志安笑着举起两指轻角额头,朝肖雅敬了一礼,痛快的向老婆大人承认错误,又引得江杰云几个混球的一阵起哄笑闹。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将近晚上十一点钟,这才宾主尽欢的互相告别,叶子涵小朋友在几位美少女的倍伴之下,尽管吃喝玩乐得很开心,却抵不住年纪小,哪怕一直努力撑着眼皮,最后也睡倒在了老爸的怀里,错过了最后的告别,但几位美少女阿姨却没有忘记临别送了甜睡中的他好几个香吻。 这家餐馆距离江杰云他们住宿的旅馆并不管太远,大晚上的,公交车的末班车时刻早已过了,小城的夜生活本就有限,这家餐馆走的又是精品路线,自矜身价,在选址上并没有刻意的选在闹市区,而是取了闹中有静的意思,这就导致这个时间段,周遭已是一片安静冷清,半天也看不到一辆出租车经过。 好在叶志安和肖雅也算是早有准备,一早就请助理订好了出租车在街边等着,一等他们出了餐馆,大家告辞已毕,就各上各的车子。 虽然今晚菜色口味一般,无惊无喜,但因为一起进餐人对,极大的弥补了菜色上口味的不足,安然这一群人吃得相当尽兴,尽兴之下,酒不免就喝得多了一点,都带着一点薄醉。上下车的时候,让清凉的夜风一吹,便有些上头。回了旅馆,脚步虽说还算沉稳,走个直线什么的问题不大,但脑袋就有些昏沉,迷迷糊糊的说了几句今晚的宴请,就都自动自觉的去洗漱干净,个个钻进被窝,躺在枕上,不用三个数,就集体赴了周公的约会。 吃饱喝好又睡足,第二天一早醒来,个顶个的精神饱满,神清气爽,一边找地儿吃早饭,一边研究着自己这一天的行程。另据叶志安和肖雅昨晚说,他们也会乘今天一早的火车去附近的连市,再在那里乘火车回家。而安然他们自然也就继续起自己的旅程。 这一次与叶子涵短暂的,堪称“有缘千里来相会”的一场相遇,安然以为这不过是他们旅途中的一次小小的奇遇和插曲,顺带让他们在心里对人生,对亲子关系,对家庭,对责任等等问题有一点新的思考和感慨,在以后心中对遥远的雾都,心里多了一份小小的牵挂,仅此而已。 也许三个奸商想得更多一些,但以他们现在的这种微弱的实力和年龄想让叶志安和肖雅对他们产生什么合作发展的兴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他们也只是顺势结了个善缘,给两人留下一个比较深刻的印象,为今后的也许可能的合作留下一个契机。 然而,世事难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兜兜转转,牵牵扯扯,好像隔着千里万里的距离,好像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什么联系的人和关系,却往往被各种看似微小的转折和关系七转八转的转到了一起,这种时候,对这样由各种巧合堆叠在一起的相遇,往往会让人想到命运和缘份一词。 不过,无论是命运和还是缘份,现在一切还都只是刚刚开始,江杰云和他的女朋友安然对未来可能的遭遇也还一无所觉,只是尽情的享受着自己的旅程和假期。 一趟旅游归来,暑期也所剩无几。有了几个吃货的存在,他们的旅程总是收获巨大,精神收获总是一方面,真正巨大的是他们的物质收获,林林总总,方方面面,扎扎实实,不仅邮寄了成箱的包裹,随身也是大包小包的背着,扛着,抱着,一副走南闯北的二道贩子的光辉形象。 这里面有捎给各自父母的,有带给朋友亲戚的,但更多的还是留给自己,旅游纪念品倒是不多,他们也算是经常出门旅游的,购买起这类东西来都是挑那些真正喜欢的精品,否则看着差不多的就买,家里早就可以开旅游纪念品店了。真正占比重多的还吃的,特产,小吃,零食。 在家休息了一天,安然就开始忙着把捎带回来的礼物——受吃货们的影响,安大厨现在也往往养成了吃货的思维,每次出门旅游回来,给亲友们带的礼物还是以特产小吃这类食物居多。 从各位老师,美女芳邻,同学朋友走了一圈,送了一轮,转眼,安然就给自己和吴泽荣接了一项新的任务——给他们亲爱的夏老师和海老师拍摄婚纱照。 夏老师身上的伤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只要不激烈运动,不长时间站立,注意休息就没什么大碍了。 两人婚礼的各项准备工作也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婚纱照自然是这其中的重要环节之一。锦岭虽是小城,但婚纱照这一年纪小夫妻结婚的必备项目之一也是流行多时,原本的小照相馆现在也纷纷改了名称,都不叫照相馆了,别管多大的规模,多大的门脸,恨不能一水的都改叫婚纱影楼。 但小城在流行的敏锐度和传播更新的速度上,都比大城市差了一些。更不要提技术水平和观念了。 当一线大城市里的婚纱影楼已经渐渐开始对新人进行全方面的个性化的服务时,在偏远的锦岭小城里,想找一件让新娘合意的婚纱,自然的妆容还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但观念正常点,情况也正常点的新人都没有一对不希望这辈子只折腾这么一回的,自然要高度重视。 夏微自认不是个挑剔的人,但是在结婚这件事上,她又是格外的认真,也大概就是因为在意,所以才各外的较真。 婚纱照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份美好的回忆而拍的。但如果觉得拍出来的效果不仅不美,而反充满着一股倩女幽魂效果或者带有一种风尘气十足的味道,那还真不如不怕,免了既费了钱,又费了时间。 实在没有办法,夏微和海亦鹏两人商量着,不行就放弃照婚纱照吧。可是,两人决定遭到两家父母亲属的一致反对,一些步骤可以省,一些必须不能省。 尤其是姐姐们说起这个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面目狰狞,你们多幸福啊,现在有婚纱照这么一说,想当年我们结婚那会儿,根本没有这种讲究,现在看着小年轻的结婚拍的那些漂亮的婚纱照哟,哎哟,羡慕得不行不行的。千万不要觉着现在拍出来不满意,不好看,你再过十年二十年看看,你就该觉得看我年轻时候的小模样长得多漂亮,多水嫩啊,到时候全是美好回忆,这是绝对的经验之谈。 从这可以看出,两家对这对大龄男女青年的婚事的重视程度,已经达到了全民皆兵的高度。 夏微虽然个性比较坚定,但却也是个听劝的人,听到姐姐们的经验之谈,她和海亦鹏两人仔细琢磨之后,也觉得不无道理,不要把所有事都要求得那样完美,过程中的缺憾在多年之后看起来也可能充满着回忆的美好。 但说起来容易,真要下决心去将就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正当夏微和海亦鹏两人日日研究着是去城内的哪一家影楼将就一回呢,还是买张火车票千里迢迢的跑到省城的的影楼里当肥羊让人狠宰一把的时候,安然带着她的小礼物上门来看望未来的新娘子班主任来了。 见了面自然要说起旅途的见闻来,夏微和海亦鹏两个职业老师妥妥的两个最佳听众,安然在外人面前还能装一装淑女,实际上却是不善言谈,到了熟人面前则是没了形象,说到兴头上,话也特别多,罗罗嗦嗦的小老太太,说得好听是娓娓道来,说得难听是絮絮叨叨。 536,婚纱摄影 安小老太太虽然唠叨,但架不住两位观众们捧场,自家的学生怎么都是好的,听得也认真有趣,还不断的盘问细节,这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次旅途中与叶子涵小朋友的偶遇上了。 “特别可爱,长得才好看呢。胖乎乎的,大眼睛,长睫毛,可白了,头发带一点小自来卷,就像画片上的洋娃娃一样,就是嗓门大,哭起来能把耳朵给嚎聋了,但给点好吃的就能停,哈哈,可好玩了。”安然一说起可爱的叶子涵小朋友简直是眉开眼笑。 “真的?长得那么可爱。”海老师因着某些个人原因——其实就是准新郎的原因,心里对未来有了更清晰的规划,已经开始提前期待当上爸爸的滋味了。 “是啊是啊,我还照照片了呢,等洗出来拿给你们看。对了呀,夏老师,海老师你们想好将来到哪渡蜜月吗?到时可别忘了多拍一些照片回来啊。” 安然不提照片则罢,一提起照片这事来,夏微和海亦鹏这对恋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的脑中灵光一闪。 “对了,安然。你的摄影技术挺不错的来着。”夏微说着去看自家的准未婚夫。 海亦鹏笑着与未婚妻交流了一下眼神,便很有默契的接下来说道,“有没有兴趣帮老师们一个忙?” “诶?”安然眨眨眼,恍惚间怎么觉得自己似乎正在被两位亲爱的老师算计的错觉呢? 当得知夏微和海亦鹏想请她来操刀他们的婚纱时,立刻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又摇手,“不行,不行,不行,这个必须得慎重,一辈子一次呢,万一叫我给照坏了该怎么办?不行,不行,不行,真不行。” 夏女王气势十足的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干脆痛快的掐断了某个神经质的小老太太的紧张起来的唠叨,好笑的道,“傻丫头,你紧张个什么劲?你给我们拍照要钱吗?” 安然摇头。 “那你怕什么拍坏?拍得不好,就重拍。实在不行,我和亦鹏去找一家影楼拍,不就行了?” “诶,也是啊。”安然被夏老师说得豁然开朗,一下子轻松的傻笑起来。 夏老师和海老师见她这副呆相儿,也都哈哈大笑起来,夏微忍不住伸手朝她后背轻轻的拍了一巴掌,笑骂着,“傻丫头。” 穿着雪白圣洁的婚纱或是美美的礼服,与自己相爱的恋人拍一套唯美的婚纱照,几乎是每一个普通女孩儿的梦想。 当然也是曾经的大龄剩女安然的梦想。 但在前世,就算没有重生这一茬儿,大概也只能仅仅是梦想,别的不说,自己的身材就过不了唯美这一关。更别提还缺一个拍婚纱照的重要配件——新郎了。 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让她把前世口水过的一切完美的在自家老师身上折腾一把,安然一瞬间就热血沸腾,两眼放光的兴奋起来了。 作为一个比较地道的笔记控和计划狂,安大摄影师在朝两位老师下手之前,还是努力的克制自己心头的澎湃之情,尽量静下心来,听一听两位老师自己的想法和意见,毕竟本次的男女主角可是她的两位亲爱的老师,而不是她这个摄影师本人,一切都要以男女主角的意志为转移才对,这是他们一生一次的大事,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由他们作主。 夏微和海亦鹏的条件,要说简单也很简单,要复杂也挺复杂:简单一点,好看一点,自然一点,不要那种把男女主角画得一身的鬼气森森,或是浓艳得风尘气十足。也不要摆那些所谓的经典的动作,看着日常一些,留个纪念就好。 “那么对服装方面的事,有什么计划和要求吗?”安然问,这也是婚纱照中一个关键的环节,多年之后,各种婚纱照的花样翻新,但无论花样怎么翻新,服装的问题从来都是重中之重,换多少套服装,有着怎样行头都直接与婚纱照的价位相联系。 “哟嗬,看不出来,安然,挺专业的嘛。”海亦鹏笑着打趣道。 当然专业。安然笑了笑,心里却多少有一点伤感的成分在内,想起前世她曾经带着怎样的感情和企盼浏览着那些与婚纱照有关的杂志,网站。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多了。 事实证明,安然提出的服装的问题确实也很重要,如果要自己拍婚纱照,第一个遇到的问题就是服装的问题。总不能走另类的文艺派,直接穿个T恤衫牛仔裤就上场吧?普通老百姓对待婚纱照这一题材还是有一些固有的看法的,既然想拍,一般就不会挑战传统。 于是,问题来了,婚纱到哪里去弄。 简单点就是去租。讲究一点么,那就自己去订制。 夏微和海亦鹏一起长吸了一口气,看来,想要拍一套合自己心意的婚纱照也不是想像的那么容易的,起码没有在影楼那么省心。 “婚纱和其他服装的事,我和亦鹏,我们自己想办法。”夏微这样说。 一切以男女主角的意志为转移,安大摄影师无条件服从,同时也向两位老师推荐另一位摄影师吴泽荣。 “他啊,拍摄的技术和视角都比我要高。拍婚纱照什么的,我们俩都是第一次,我想着,要不就咱俩一起上吧,拍出来看,哪个效果好就用哪个吧?” 两位老师欣然同意,反正都是自己的学生,也不用跟他们客气。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嘛,此时不用啥时用嘛。 “关于拍摄的取景,你们是怎么想的。”安然又提出下一个问题,同时控制不住的从随身的背包里往外掏笔记本和笔,翻开来,开始记录——让一个笔记控在计划这么有爱的事时,不记笔记实在是太虐了。 这又是一个夏老师和海老师没有想到的问题,被安然给问得齐齐一愣。 对拍摄婚纱照来说,取景也一样是个大问题,同服装一样,也是拍摄婚纱照赚钱的重要卖点。 本市的小影楼现在在拍婚纱照时还都在室内采景,没有室外取景的概念。夏微和海亦鹏要自己拍摄婚纱照本就是一时兴起,一方面是仓促之下根本就没想到这一茬儿,另一方面也还是出于对影楼拍照概念的惯性思维使然。 哪怕是在最小的影楼,布景也是要有几个花样的,完全不用顾客操心,可自己拍摄婚纱照,所有这一切就都要自己操心。 一想到这茬儿,夏微和海亦鹏一时之间也觉得是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下手。 “这……总不能就衬着块大红布照吧?”海亦鹏挠挠头,有些苦恼的自语着。 “还有啊……” 安然继续提问,夏微却已经苦笑着叹了口气,“还有啊?” 安然笑得有点看好戏的调皮,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用笔戳着本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登记,什么办酒?” “怎么,这么着急的想给老师送红包了?”海亦鹏开玩笑的反问,可脸上那明晃晃的笑明显是带着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典型的准新郎官的标准神态,美得冒泡,虽说这位老师的冒泡总带着那么一点另类的风情,“小丫头的问题倒不少。” 安然抿嘴乐,“海老师,您就知足吧,今儿要不是芳华她们几个正好都有事,急着托我把东西送过来,你要回答的问题还不知道要多多少呢。” 一想到那三个问题多多的小丫头,海亦鹏和夏微也都笑了起来。 “还没定具体的日子,反正房子那边还收拾,乱七八糟的事也一样一样的干着,等都弄得差不多了,现定也来得及。”夏微倒是一派不急不慌的样子,有一份认定了身边的人,便定下心来走下去的从容,带着安稳和幸福的笃定。 看着夏微和海亦鹏不时交换的眼神和彼此之间的不经意间的肢体语言,那份亲昵和幸福都让安然看得忍不住跟着微笑,替他们感到高兴。 “其实,关于取景的事,我有个建议,既然你们的婚期还没定,干脆就在户外取景吧,反正由我和吴泽荣来拍,完全可以随拍随洗。如果有时间有条件,就以这四季的景色来做背景,夏末的浓绿,秋天的绚烂,冬天的雪白,春天的桃花都很漂亮啊。” 这是安然上辈子的一个想法,现在正好贡献给两位老师。 她的这一建议一说出来,夏微和海亦鹏果然眼睛一亮,安然的这番想法也许在多年之后根本算不上什么新奇的创意,不过就是普通的点子,但本城的婚纱影楼还单纯的被拘限在室内假景的时候,却足够让人感到惊艳。 “这个想法确实是好。可也太麻烦了。因为一套婚纱照,耽误你们的学习不值得。”夏老师想了想,最后还是班主任的想法占了上峰,“这战线拉得也太长了。” 海亦鹏也赞同的点头,不过,海老师在担心学生之余,也有自己做为准新郎的小心思,“小丫头,可不能这么拍,耽误你们的学习不说,等你这一套片子拍完了,你得让你海老师等一年四季都过去了才能娶得上新娘子吗?” 537,笨鸟先飞 海老师的气质装起可怜来,不知为什么,特别有感觉,让安然一下子就喷笑了出来,坏心的开起两位老师的玩笑来,收敛笑容,用笔点着自己下巴,特深沉的点点头,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样来,“哦,我明白了,还是海老师这话说得清楚,我说我这么好的建议,我们夏老师怎么就不同意,嫌麻烦呢,原来怕耽误我们学习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怕战线拉得太长,耽误她当新娘子吧,嗯嗯嗯,理解理解。”说着,她又开始用力的点起头来。 老实人搞起怪,才真是让人忍俊不禁,海亦鹏看着自家未婚妻一个劲儿的傻乐,夏微让这一大一小给气得笑也不是,恼也不是,最后伸手朝着安然的后背又轻拍了一巴掌,“死丫头,皮痒痒了是不是?看着你们老师我休病假,想造反啊?” 安然再也忍不住的笑出来,一边笑一边求饶,“哪敢哪敢啊,我们夏女王最威武了,现在有了海老师这个骑士护卫,战斗力大增,小的们的更不敢胡思乱想了。” “不敢?我看你很敢嘛。”夏女王眼锋如刀,伸手捏关自家学生的嫩乎乎的腮帮子拧了两拧,又拍了两下,“小丫头,皮还痒不痒,嗯?” “不痒了,一点都不痒了,叫老师您掐这么两下可舒服了。”安然一秒钟变身“俊杰”,立刻含泪求饶。 说笑归说笑,玩笑之后,还要回归正经事,安然开始解说自己的计划,“其实并不麻烦,只要服装备好,把取景的地点定好,其实也很快,自己人做事机动性就很强,有时间就去拍一张,没时间就不拍。要么我和吴泽荣平时有空的时候,也要挂着相机到处去拍照去。而且,如果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段年轻时候的美好回忆,也并不一定非要把所有的照片都赶在结婚之前照,完全可以婚前照一点,婚后照一点,最后凑成一套四季的相册。要是这么拍的话,也就不用在意婚期的问题了。” 不过,话说回来,一般人拍婚纱照其实都是赶在结婚之前,白色的婚纱毕竟有其特殊的意义。结了婚之后再穿,就好象有些失了味道。不过,如果不是很在意这方面的,倒也可以单纯的把它当成一种纪念的方式来拍。 安然还记得,前世时,还曾流行过一阵单身女性拍婚纱照,一方面是女孩子喜欢婚纱,又不想仓促找人去结婚,于是不结婚也穿一把婚纱,过过瘾。另一方面则是带着一些美好的心愿或是了却一种想往的来拍。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有商机,商家就乐于服务。这种单身女性拍婚纱照的业务也应运而生了。 夏微和海亦鹏倒是对婚纱照的含义没有那么执着,他们本来也就是听从姐姐们的意见,给新婚留个纪念,婚前,婚后也没差多少。 “此外,还有化妆的问题。”安然继续提出婚纱照的各种准备工作,“如果能找到专业的化妆师可能更好一点,自己来的话,也不是不行。这个就看老师你们怎么选择了。” “这个……我们考虑一下,不行就自己来。”夏微看着安然这个小笔记控认真的在本子上记录着,忍俊不禁的问,“还有什么啊,安大摄影师,一次性问完吧。” 安然低着头,没看到夏老师唇边的笑容,进入自己的摄影师角色挺快的,一边写一边分神的回答,“嗯,是还有,你们对取景有什么要求吗?是喜欢田园一点的,欧化一点的,古典一点的,还是自然一点的,服装,化妆什么的也要与取景相配合的,最好是先定一样,比如根据服装定取景或是根据取景定服装,这样比较好办。反正老师你们先慢慢考虑着来吧。然后根据你们的想法再定个计划什么的,这样效率能好一点。” 笔记控计划狂一说起来计划来,就是满身的干劲,眼睛里都能滚动着一二三四五的条目来,看得夏微和海亦鹏又是好笑又是鸭梨山大,安然这个业余的摄影师都这么专业了,看来他们这对男女主角也得赶紧努力才是。 虽说时间不等人,某位老师也恨不能把所有的婚前准备工作早日做完,赶紧从准未婚夫变身为新郎,但事情毕竟需要一件一件来做,尤其是两家人对于终于清仓出去的这对大男大女的婚事又如此重视,都卯足了劲不肯马虎一点,他们这对男女主角的意见反而被放在了其次,所以,他急也没用,只得耐着性子,按步就班的来。 至于安大摄影则是回去把自己新接的任务告诉了好友吴泽荣,小吴同学自然没有二话,愿为老师效劳。不过,这位同学明显比安然还要较真,这边答应了,那边转身就跑去图书馆去借书去了,就跟笔记控遇到点事不做笔记难受似的,这位学院派接了新任务,不让他翻翻书,他就心里不踏实,满身不舒服。 江杰云三个吃货加上他们的小员工楚飞飞姑娘一趟旅行回来,几乎没来得及怎么好好休息一下,享受享受他们费了牛劲带回来的各种零食小吃,便不得不投入到积攒的各项工作中去,争取在开学之前,将新的学期的各项工作提前理顺,更好兼顾学习和工作。 而单纯做为学生的安然除了给自己找了个活干之外,也开始收束在旅途中变得散漫的心思,重新将自己慢慢调整回学习模式。同时,也抓紧时间和小吴同学两个一起把旅途中拍摄的照片都一一洗出来,尤其是叶氏夫妻那次宴请的照片,被优先洗了出来,装进大信封里,附上一封问候的短信,寄往遥远的雾都。信寄出之后,她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告知肖雅相片已经寄出,请注意查收。 安然不指望肖雅那么忙的人会有闲工夫回自己的邮件,她发邮件的目的,也就是主要在提醒她注意收信而已。没想到,邮件发出之后,却意外的得到了回复,并且还挺快。 肖雅首先谢谢她这么快就寄来照片,然后又说一些涵涵小朋友的情况,说小家伙已经被他们送进幼儿园了,现在正学着适合于新环境。长久一个人在家里孤独的由保姆陪着,使得叶子涵的性格有些内向敏感,进入幼儿园,多接触与他同龄的小朋友,多多参与开展他这个年龄的社交生活,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可以看出,小家伙已经变得活泼多了。 安然也回邮件直言说,没想到肖雅姐回信会这么快,听到涵涵小朋友的消息固然很高兴,但也表示,如果肖雅姐工作忙的话,可以不必抽时间给她回邮件,她发邮件也就是出于提醒的意思。 她的这封邮件发出去,肖雅的第二封回复来得很快,并说,她和丈夫叶志安已经开始着手调整两人的工作安排,争取每天都能真正做到朝九晚五,周休二日,空出更多的时间来经营家庭,享受人生,所以,请安然不必担心她没有时间回复邮件,只管以各种方式骚扰她,她非常欢迎。 肖雅的文字跟她的人一样,知性之中又透着事业女性的简洁,却又不失温情幽默。 两封邮件把安然反复看了两遍,除了替这一家人感到高兴之外,她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代入感和脑补,使得她对这一家人格外的关注。就像她在老树庙的大殿里跟江杰云所说的,她在这一家人身上,隐约的看到了她和江杰云的未来,在多年之后,他们也要学着经营家庭,也要学着不断的调整家庭与事业的比重关系问题。 所以,总是充满忧患意识的某人在关心叶子涵小朋友和他的父母的同时,也在试着从他们的身上发现自己应该避免、学习的问题和经验。 是不是应该写个什么观察笔记什么?毕竟笨鸟先飞嘛,情商不高的人,从现在开始学习,时刻为未来做好准备,每年都争取加上五分,如今也许不及格,等到她真的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的时候,不说一定要得个一百分,起码也要混个中等偏上的成绩嘛。 该笔记狂看邮件看到后来,忍不住这样想着。 此外,在学习空隙的放松时间里,安然也开始着手整理自己这一次旅途中的各类笔记和记录,附上冲洗好的照片进行归档,并开了一篇关于破败的老树庙,也就是宝禅寺的稿子,准备投给省内一家一线的旅游杂志。 她以前往那家杂志社投过多次,一开始是十投十不过,这两年渐有了很大的进步,十篇稿子里运气好的话,有时甚至可以三分之一过稿了。 过不了的稿子,反复修改后依然被打回来,安然也不在乎,本着反正写了也就是写了,不能浪费的原则,转手就投给别人家。 她的电脑里有个投文排行榜,各家杂志、报纸之类的刊物排行榜,按水准,知名度等等排名。 538,排骨精蓝青 她每写一篇稿子,就按照适合的类型和风格之类在榜上寻找刊物,最高水平的不敢想,从次高水平的开始投。 即使过不了稿,其实也是一种难得的经验。有些杂志的编辑比较负责,虽然你过不了稿,也会简单的指出你的毛病。有的还会获得修改,再审一遍的机会。 安然对能否发表这事从一开始就不在意,倒不是说她的心态有多蛋定,而是这位小姐压根就觉得自己的水平十分之洼,根本就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至于后来则是打击受得多了,就更蛋定了。接到退稿信,能修就修,不能修就换个地方另投。如果投了一圈都不行,直接就拿到社团里充当习作,或者改吧改吧,写到作文里。再或者把几篇屡投不中的文,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之后,就大卸八块,接着揉面似的揉到一起,再删改成一篇新的,接着投,继续挨家杂志折磨编辑去。 她还记得当年看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她最喜欢的片段之一就是男主不断频繁的给政府部门写信,要求给监狱拨款建图书馆,最后相关部门被这位淡定滴大哥磨得没了脾气,到底让他建成了图书馆。如今安然一接到退稿信,就拿那位帅哥给自己当榜样和偶像,鼓励自己用那种精神摧残各位杂志报刊的编辑们。 安然觉得自个儿可坚韧不拔了,必须给自己来个点赞~ 但毒舌的楚飞飞楚姑娘吐糟她说,你这个不叫坚韧不拔,你这叫胡搅蛮缠,狗皮膏药,臭无赖的干活。 臭无赖的安小然同学对正在写的这篇老树庙的稿子挺上心。但同时,她其实也有比较矛盾,她既希望宝禅寺这样的文化遗产可以得到更好的保持和开发。又担心有关部门的急功近利式的开发和发展,一旦启动所谓的保护,以很多地方的做法,那么美丽自然的杏树林也许就要不复存在了。就算存在,也不再是当地孩子们的乐园,不再是他们童年美好的回忆了。 可转念想想,她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多虑了,她又不是什么名人,稿子能不能过审还不一定呢,就算过审了,到底有几人能读进去,还是两说。就算有人读进去了,又能对当地的相关部门产生什么影响呢?通过一篇名不见经传的普通文稿对某些部门的决策产生影响,这样的机率和中大奖也差不多了。 如果真对这样的事抱有幻想,她还不如直接下楼去自家彩票买一注彩票呢,那得开得多大的金手指哟,不对,那已经不是金手指,而是金大腿了。 除了努力回复自己往日的生活节奏,学习,写稿之余,她也没忘了做点好吃的给她家隔壁经常不食人间烟,已经快修炼成人干的美女姐姐补一补。 她在家的时候,不是每天一遍,最少也是两天三天的去上门对这位充满文艺气质的神仙姐姐抽查一番,看看她是否把自己给饿着了,作息是否太过凌乱。她这一门,回来一看,如同她想象一样,这位姐姐的身材果然更加的飘逸出尘了,风大点都不敢让她出门,直接都能飞了升去。 “可多吃点肉吧您呐。”安然看着不断的给蓝青往饭碗里挟糖醋排骨,“这眼瞅着夏天就要过去了,秋天就要来了,秋天一到就开始刮大风了,就姐姐您这小身板,我真怕你一出门,我就找不着你啦。” 蓝青被她逗得直乐,没什么正形的安慰她,“没事,你给我在腰上拴根绳,让赵小胖在后面拉着,风大了,我飘起来了,有那小子在下面坠着,丢不了哈。” 安然直接回了个白眼,继续给蓝姐姐塞排骨,“求人不如求己,姐姐,女人要学着自强自立哈。” 蓝青被她喂得哭笑不得,“小丫头,你这是喂填鸭呢吧?恨不得一口气吹出个胖子来?” 安然还真点头给她看,“恭喜你,答对了,来,多吃点。” 被投喂得直打饱嗝的神仙姐姐为了报答安大厨的厚爱,腆着塞了一下子肉的肚子,给泡了壶香浓的咖啡来款待安然,当然,还要配上安大厨之前带过来的小点心。 两人摊在脉脉斜辉里闲聊,安然跟蓝青讲她这次旅途的见闻,讲明长城,讲老树庙,讲百年老杏和美丽茂盛的杏林,讲有爱的车老板大叔,也讲那些被掩盖在尘埃下的壁画和佛像,当然也忘了可爱的叶子涵小朋友。 不过,蓝青姐姐对软软肉肉的小胖墩没兴趣,对那些杏树,塑像,壁画和当地的美食更有兴趣,直接端了咖啡壶杀到安然的香闺,让她把拍的照片和做的笔记全都贡献出来。尤其是那些照片,很得蓝青欣赏,表示最近有时间一定要找机会去一趟,亲眼去看看那些佛像,壁画和杏树林。 两人聊着聊着,安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伸出手指指着蓝青,“啊,对了!” 蓝青姐姐不愧长年孤身走南闯北,安小然这么一惊一乍的,人家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无比,对着安然那几乎戳到她鼻子尖上的指头懒洋洋的询问,“怎么了?” 安然把手指头收回来了,换上一双凑到近前,瞪得老大的眼睛,炯炯放光的望着蓝青,朝她龇出两排铮亮滴小白牙。 蓝青好笑的叹气,“这精神焕发的劲儿,要吃人啊?” “我怎么舍得吃蓝姐!”虽然觉得这对话感觉略怪,但安然本着溜须拍马的精神立刻顺着蓝青的话头接下去,“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蓝青朝她无言挑眉。 安然继续谄笑,“那什么,我记得蓝姐当年在婚纱影楼做过摄影来着。” 蓝青的眉毛仍高高挑着,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为了不让某人的那半边眉毛累着,“善解人意”的安然加快了自己解说的速度,开始说起自家的两位老师想让她帮着拍一套婚纱照,这会儿她突然想起蓝青这位曾经的专业人士来,于是想请她到时给当个高级顾问,给指点一下迷津。 蓝青和夏微没正式见过面,但是因着安然的关系,倒也勉强称得上一句神交已久。 蓝姐姐是个比较纯粹的文艺派,虽然是吃理论派的吃货,但身上总是带着那么股脱离世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与性格冷清内敛,但个人生活和职业规划全部都中规中矩的夏微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从本质上来说,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虽然百姓大众对她们归类的时候,有可能都要说上一句知识份子。 蓝青对夏老师那甜蜜恋情什么的兴趣不算很大,不过对自己摄影婚纱照的点子很感兴趣。 也许在多年之后,这种自己在网上订制婚纱,找小店量身定制个性婚纱照已经不算什么新奇事物,但在婚纱摄影刚刚开始有了一些规划操作的时候,这种主意确实是创意十足的。 蓝姐姐对一起新鲜有趣的事物抱着探索的兴趣。 “挺有意思的点子,详细说说。”蓝青没正没经的窝在地台上那一堆靠垫堆里,翘着线条美好的长腿,朝安然扬了扬尖瘦的下巴。 虽然这姐姐的姿态看着蛮抑或,长腿挺诱人,但安大厨只看得满眼的嫌弃,上了爪子去摸,“蓝姐啊,可记得按点吃饭吧啊,您都快修炼成排骨精这都。” 蓝青提起脚腕轻轻给某个唠唠叨叨的小老太太一脚,“去,养猪呢。说正经事。” 安然朝她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开始详细的给蓝青说起来她与两位老师商量的具体构想来,什么婚纱服装什么的自备,真实取景,以四季为主题来拍一套,现在化妆师和服装都还没着落,外景什么的,因此也不好定。 “这个创意挺不错的嘛。”蓝青兴致勃勃的听着,不时的追问着安然的构想。 安然本来还没想得那么深入,更有许多问题,她根本都没有考虑,现在让蓝青一问,她才发现这个也需要考虑,那个也需要研究,于是,该笔记控又把她的笔记本掏出来了。 看得蓝青直乐,“要不要这么严肃啊,小朋友?”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还是记下来比较保险。这是我们老师一辈子一次的大事,既然要弄就弄得尽量尽善尽美一点嘛。”笔记控又开始奋笔疾书。 “哦,对了。”蓝青放下咖啡杯,靠到安然的身旁,看她用秀丽的小字左一项右一项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看着得直笑,看她记下化妆师的那一项时,说,“要是实在找不着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帮个忙。” “诶?”安然转头朝她瞪眼,蓝青在她惊诧的目光里肯定的点头,安然叹气,“我的姐姐诶,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你怎么还会化妆啊?” 蓝姐自己也笑,“我那会儿不是在影楼里做摄影吗?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看她们给人化妆,觉着挺有意思的,一开始跟在一旁看热闹。看着看着,就帮点小忙。帮着帮着就帮出兴趣来了,就开始跟着学。有时就试着自己上。” 539,五行山下 “有一阵子甚至还想真的转职来着。不过……”蓝青耸耸肩,又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后来有了更好玩的事,也就放下了。” 安然一听她说一边摇头,这会儿又开始叹气,“您这整个就是个superwoman嘛,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蓝青双手捧着咖啡杯,闲闲的看了安然一眼,给她两个字,“做饭。” 安然倒地,这位理论派吃货姐姐,有时真不知道让人说她点儿什么好,您那能白话的劲儿不好往实践上使使劲吗? 不管怎么着,本想着给自己和吴泽荣请一位高级顾问的安大摄影师,阴差阳错,搂草打兔子的不仅给自己请了一位高参,就连专业化妆师都有了,这个结果非常令人感觉意外之喜。 就在这样学习,读书,喂吃货,作计划,写稿……忙忙碌碌中,新的学期终于开始了。 江杰云那三个吃货和他们手下大酱……咳,大将楚飞飞楚姑娘终于赶学期开始之前,把该做的工作都做差不多,可以将学习和工作好好调配,也准备出应对突发事件的预案。 准新娘子夏微夏老师一颗心都沉浸在自己甜蜜的恋情里,要说硬逼着发扬一心建设四化事业的革、命风格强撑着上课,也不是不行,但目前的情况是实在没有那个必要,于是,夏老师也就无视了班里那些想着盼着等着她回归的学生那饥渴……啊,不是,又错了,是渴望的小眼神,安安心心的泡起病号来了。 只可怜班里赶在开学前成群成群跑到亲爱又亲切滴夏女王家里探口气的同学们,怀揣着一颗饱满的期盼之心进去的,告辞的时候个保个的抱着一颗稀碎稀碎的小心肝泪奔而出。 这要是不赶着开学,他们还有时间拿点万能胶粘一粘这都快碎成渣渣的美丽心灵,但是这会和时间紧迫,情况亦紧迫,哪里还得顾上这些,必须得以饱满的战斗热情,坚强的战斗意志去迎接可怕的马王奶奶马老师的检查和摧残。所以说,惨烈的现实才是最“摧”人奋进的,这要是把林妹妹空投到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去,立马都能变美少女战士。还是姜昆大叔说得最好,攀登珠穆朗马峰的时候,个个后头跟一大老虎,没个爬不上去的。 亲爱的代理班主任马老师也真没让这些小兔崽子们失望,开学第一天的早自习,老太太就精神格外饱满的闪亮登场了,可惜是在生活中的现实场景,这要是换了电影什么的,必须得配上冲锋号之类的音效,才能突出她老人家这威武雄壮气场。虽然周遭没有冲锋号作为背景音乐,但同学们却还是自动自觉的在脑海里配上了磨刀霍霍声响,摸了一把自己的小细脖子,再摸一把开始见汗的脑门儿,心里骂一声,靠,这天真他妈的冷。 老马太太憋了一肚子劲无处释放,所以,刚一开学便热情四溢,第一件事就是放假前布置下去的那一堆任务每个同学的完成情况,挨着个儿的叫到讲桌前,与她面对面的单练。 任务都完成了,你也甭高兴。高兴什么呀,真正的问题在后面呢,谈谈你完成任务后的感想吧。你觉得你这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啊?自我评价一下。 完成得好。为什么好,好在哪儿了?有什么好的经验,请总结一下。 完成得不好。为什么不好?到哪差在哪儿?请把失败的教训总结一下吧。 完成得不好不坏?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不好不坏?所谓的不好不坏是怎么个概念?请明确的给出定义?为什么别人或者好,或者不好,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不好不坏了?你这是个什么态度?你需要严肃的认识一下。并且,要谈一下今后的设想,难道你就想着用这种不好不坏的态度去迎接高考吗? …… 觉得折磨吗?觉得可怕吗?觉得难受吗?小样儿,这才哪儿到哪儿?厉害的在后头呢,慢慢享受吧。 用马老师的话说,从高二一开学,你们已经正式进入了备战高考的节奏。 学生们在下面搭拉着八点二十眉毛,心里偷偷的吐糟,您不觉得您这速度也太快了吗?咱们才刚上高二好吗?您至于就这么心急吗?当年人民群众搞大跃进都没您这么狠! 不过半天的功夫,高二二班的同学们就一个个小脸发白,用隔壁班的那位长了一副犀利口舌的楚飞飞楚姑娘那兴灾乐祸的话来形容就是个个就像是吸多了白面儿的大烟鬼似的。 赵小胖后来听说这番形容,顿时乐了,一个劲儿的起哄说,什么叫多吸多了白面儿啊,你瞅瞅你这孩子真不会形容,那明显就是被香艳女鬼吸多了阳气嘛,嘿嘿~ 这个嘴里花花的小胖子一边说一边笑得甭提多猥琐,看得安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对于安然这个笔记控,计划狂来说,其实马老师的一些做法她还觉得挺不错的,也比较适应,老太太专注折磨学生几十年,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在学习总结归纳这方面绝对是专家级的人物,在她的专业指导下,正可以好好的提高补足自己在这方面的认识和技巧。 要开学之后,有什么事让安然比较担心和需要调整适应的,那么就是她和江杰云日常相处上。 一个假期的恋人间的相处,尤其是在经过了老爸老妈的政审,经过了批准,过了明路,有了资格认定,又在好友中间小范围的公开之后,两人相处起来,虽说也要顾虑一些父母的眼光,以及好友们的起哄,但毕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总是处于一种偷偷摸摸的状态,没事当着大家的面,牵个小手,交换个小眼神,或飞个秋天的波菜什么的,还是挺正大光明的。 但是这种阳光明媚的日子在开学之后,便正式宣告结束了,最少在学校是完全彻底的结束了。两人再度从天气晴朗的解放区被一脚踢回阴云密布的敌占区,要再次过上以前那种暗搓搓偷情的苦日子。 如果一直这样偷偷摸摸搞着地下工作大概也不觉得怎样,可得过了自由,见过了阳光的恋情再从地上转入地下,这其中的滋味可就难受了。 更何况,原先在家里搞地下工作的时候,其实要注意的也就是自家的老爸老妈,加在一起不过就是两双眼睛,一到了学校这片地方,需要小心提防的目光来自四面八方,简直是处于被目光的海洋之中。 江杰云又是个美人儿,说上一声校草级别也不为过,又是年级的榜首,走到哪儿都是一片目光刷刷的追着他看,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小女生们,那目光多多少少的都带了些欣赏和爱慕的复杂成分在里面,谁又不爱看美人呢?别说是女生,就连女老师也是喜欢这样的学习好又养眼的男生,对他说话的语气都显得比对待其他学生更慈祥和蔼上几分。 新学期一开学,安然觉得自己突然好像变身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似的,真真正正的压力山大。她相信,就在他们班,就在他们学校,肯定有女生在暗恋着自己的恋人。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里,再大的学习压力,再丰富的业余生活,老师家长们的严防实守,也拦不住一颗颗青春萌动的少女心,江杰云这厮简直就是青春偶像剧里的那种最佳男主角,长得好,学习好,还是一副多愁多病的身——虽然这混球的病只存在于虚假的诊断书上,天天一身白无常似的白衣胜雪的打扮,真是好个翩翩少年郎,符合绝大多数思春少女的心中梦想。 有时安然都疑心,照说他们现在已经高二了,满打满算的在一中也算是待足了一年,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女生给他暗送个秋波,偷偷写个情书,背地里含蓄的告个白什么的?她才不信重点高的女生的热情和勇气都被书本给压没了。 相对于觉得女生害羞,不敢主动出击,安然更怀疑是江杰云这个狡猾的家伙在暗处不着痕迹的处理了。首先因为他在班里总是来去匆匆,别说是其他班的女生,就是本班的女同学想要背地里跟他接触也是相当困难的,他从来不给她们那种机会。其次,在这个时候的女生相比于多年后更加大胆自信少女们来说,还是要含蓄害羞得多,她们的出击对江杰云那个面善心狠的奸商来说,不过是随手就能解决的事。 两人没有确定关系时,她没看到。两人确定了关系的现在,只怕江杰云也不想让她看到。 其实安然疑惑是疑惑,从本心来说,她也确实是不想知道,只要江杰云能够立场坚定,她宁愿对那些爱慕装聋做哑,免得既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又影响她自己的心情。 原先不在意是没有在意的必要,但现在安然突然就在意起来了,紧张兮兮的揪住江杰云的脖领子,差点没把这厮给靳得翻了白眼,一叠声的追问逼供着。 540,欲盖弥彰 说,你个花蝴蝶,到目前为止,咱们学校到底有几个女生对你有意思了? 安然的逼问弄得江杰云大为紧张,心说,不对啊,我处理得挺干净的啊,怎么突然让她给知道了呢?难道是有人跑到她面前说三道四了。这也不太可能啊,咱们俩的关系目前为止,本校里除了吴泽荣和楚飞飞之外,再没旁人知道了。而吴泽荣和楚飞飞的嘴又是最严的,根本不可能告诉这话对别人说。还是说,以前对我有意思的那几个死丫头无意中对她说起什么了?也不对啊,我特意观察过,那些人跟安小然的关系都很一般,根本不可能把这种事说给她听…… 也不知道是因为在意,所以想小心,所以想得格外的多,还是脑补之东西也能近距离传染,反正不过被揪住衣服领子的那么一瞬间,江杰云那灵光的脑袋瓜里,也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正想着呢,就听安小然在哪儿压低了嗓子悲愤的嚷嚷着,你说你长了一张那么招蜂引蝶的脸干什么啊?是能吃啊还是能喝啊。要是长得普通点多好。现在可好,你每多一个爱慕者,我们就多了一个需要重点防范的目标。你的一举一动在你的爱慕者的眼里都恨不得拿放大镜观察品味。她们对你观察品味不要紧,万一看着咱们俩有什么亲近一点行为,再往外一说,天啊…… 安小老太太揪着男朋友的脖领子,再度陷入了神经紧张的唠叨状态之中,滔滔不绝的嘀咕着炸毛中。 安然觉得真不能怨她这么发疯,她现在算是多少有点理解那些跟当红巨星们谈恋爱的女艺人们了。正所谓作贼心虚……虽然用词有点不当吧,但意思是差不多的,脑袋里总有弦在哪儿绷着,明明自家男朋友就坐在身边,明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可她每次转头向他看一眼的时候,心里都觉得不踏实,总是想着要控制自己的目光,继而开始有意无意的限制自己的脖子,不要转向他的方向,除非必要不要向他看,以免一个不小心就泄漏了什么情绪,让有心人看出端弥,因此,常常几节课下来,她的脖子都是僵直的。 唠叨,罗嗦,发神经,这也算是安小老太太的一种独门释压秘方,自己突突的嘀咕上一大篇,把满肚子的废话跟倒垃圾似的哗啦啦的倾倒出来,然后么,压力不能说随着废话全部清空,但也确实可以清空好大一部分,再揉揉发僵脖子,安然决定,那个……既然不能把自家亲亲男朋友那一张小白脸给毁容了,以后还在一起一辈子呢,早晚都得适应。既然早晚都得适应,那就不如赶紧适应,回头去图馆书借两本描写我党地下工作者的书,学习一点战斗经验,再来学以致用吧。如果真的有用,也可以做点笔记神马的,将来还可以写出个《早恋指导手册》,《与校草谈恋爱必备技能手册》之类的“学术”与“实践”相结合的读物。 笔记控自个儿思索一番,再脑补一番,不过三五分钟的功夫,人家自愈了。 倒是弄得她的男朋友江杰云稍稍有那么点郁闷,外加哭笑不得,这也自愈得太快了吧?他有着“雄健发达”的胸肌的男盆友还都没来得及贡献他那“宽广又富有安全感”的怀抱,他“强健有力”的臂膀都没来及都拥抱她那“受惊颤抖”的身体,就没了用武之地,这个自力更生的丫头转脸就准备投向图书馆里那堆旧纸头的怀抱了,这真太他妈、的太让人伤感了。 难道我这么个活生生的男朋友在旁边摆着,还不如那些胡编乱造的谍战小说吗? 这下换成感觉心灵很受伤的江杰云追在安然屁股后头嘀嘀咕咕了。 脑皮薄,好紧张,哪怕活了两辈子,也依旧生了一副老鼠胆,并且还越活越胆小的安然觉得开学后,像是日日被狗仔队淹没一般,连看一眼心爱的男盆友都提心吊胆的谨小慎微,感觉压力倍儿大,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活过得十分之不舒坦。殊不知,她的男朋友江杰云比她还要不舒坦呢。 不能随便牵女朋友的小手,不能随便亲女朋友的小脸蛋,不能跟女朋友眉来眼去,不能跟女朋友搂搂抱抱……就连多看女朋友一眼,都能他那只属蜗牛的女朋友吓得嗖的一下缩回壳子里。有心把那只蜗牛从壳子里薅出来调戏调戏吧,再一看女朋友那一副草木皆兵的熊色德性样儿,心里又软成一汪甜水,哪里还舍得。只能憋着劲儿,攒足了,一起攒到回家。 可回了家还不能马上就解放,当着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也要规规矩矩的继续装优秀乖巧少年,披着羊羔皮拷丝小白羊。 这就么的,披皮着洁白羊羔皮的江小云同学就这么憋啊憋啊,憋得眼睛都泛了蓝光了,大多都是一直憋到了临睡前,抓了着了个空,终于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身的羊羔皮扯掉了往地上一扔,一秒钟从小白羊糕变身大野狼,就着窗外银晃晃的月光,揪住自家女朋友,照着小脸蛋啊呜啊呜狠啃好几口,这才心满意足的赶在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发觉之前,又披起羊羔皮,端着一脸正人君子的德性,心里哼着小曲回家了。 只留下安然一个人摸着自己腮帮子上的那几个牙印哭笑不得,并且盘算着,明天可得让江杰云换个地方啃,要是老挑一个地方啃,几个月下来,她这辈子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嫩乎脸皮,岂不是要被他那一口利牙磨出茧子来了? 说笑归说笑,自嘲归自嘲,无论是安然,还是江杰云,现实这种早恋人人喊打,有如过街老鼠的境况下,也只得日日夹起尾巴来作人。 用楚姑娘的话形容就是,啧啧,这二位现在天天看着真是正经得不得了。但是……楚姑娘说到这里,脸上笑得很有些不怀好意。 小周姑娘被她吊起了胃口,追着她问,但是什么呀但是什么呀? 这姑娘是纯天然的热爱八卦,哪有热闹哪儿到,跟楚飞飞那天信息收集癖又不一样,她这会儿是深恨自己初中的时候学习没有再玩命一点,那样就可以近距离围观了,否则哪里轮到个死飞飞学着蓝青来吊自己的胃口呢?小周姑娘摇头晃脑的感叹,后悔啊~ 安然被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臭丫头那句感叹弄得哭笑不得外带嘴角直抽抽,心说,不说你当初填报志愿压根就没选一中,单说你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你也没见你有什么后悔遗憾,你就为了围观点八卦消息就遗憾上了,您小人家这遗憾还能更不值钱一点吗? 楚飞飞那边但是后面的话也出来了,但是越是正经,越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就像是五六十年代的结婚照似的,一副革、命同志的模样。 “哈哈,别说,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可惜啊,不能亲眼看一看,哈哈。”郑晓和周芳华这俩混球孩子一起笑得打跌。 安然叫这几个倒霉玩意儿气得直眨巴眼,什么人啊这都是,可转头想想,又想叹气,别说,他们俩的那套作派还真有点楚飞飞说的那么回事。如果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只怕反而会觉得奇怪,明明从前,在班里,他们俩顶着老同学的名头,相处得还挺和谐的,怎么经过一个暑假,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怎么就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既陌生全僵硬又带着古怪的亲昵?要是说假期期间,两人之间没发生点事,只怕都没人相信。 妥妥的过犹不及啊。 安然叹了口气,这道理嘛,谁都懂,说得也是谁都会说,看得好像比别人都明白都清楚,拿在嘴上说说,可不是轻松么?但真的轮到自个儿身上,有时身在局中,却往往犯了错,迷了眼,钻了牛角尖而不自知。 这道理,江杰云想必比她清楚,这会儿也不见得就不明白,或是为了安她的心配合着她,或是被她拖了后腿。总之,安然觉得自己必须得加紧时间培养自己的特工素养,最少要先学会怎样在被目光包围的环境下放松自己的面部肌肉和脖子,接下来是自己的目光,语气和行为。反正人笨又缺天赋,怎么的也不可能一步到位,那就干脆也甭捉急了,一步一步来吧,这个礼拜先学着放松脸皮和脖子,下个礼拜学着调整目光,再下个礼拜是说话的语气……如果他们俩的“奸情”不暴露,乐观一点想,没准等到高三毕业的时候,她就真的可以具备一点特工的素养了。 其实事情也没安小老太太想得那么难,心态上一放松,她又是个不那么会掩藏情绪的,身上的气场自然而然也就显得没那么僵硬了。 就像安然想的那样,其实她想到的问题,江杰云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这位爷压根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一点也不觉着有什么。 541,自己动手 在江杰云的眼里,自家女朋友那神经兮兮炸毛的小模样甭提多招人稀罕,怎么看怎么可爱,又没犯什么大毛病,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她想怎么样就怎么呗。再说了,他们班里的同学又不是什么孙悟空,也不是出身国安局,又不挣狗仔队的钱,哪那么容易就注意到这些细节。 对于安然来说,新的学期除了又把折腾等级提了一个新高度的马王奶奶和她和江杰云的“地下工作”之外,其实一切都还好,经过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她对一中的生活已经完全适应,对于相对于普通高中更加繁重的学习生活,对于丰富多彩的各项校内活动,以及自己的业余生活该怎样平衡和调节都已经能做到应对自如。 重点高中的学习压力看似很大,时间看似很紧张,但只要找到了方法,其实也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可怕。最少,安然觉得自己每天过得虽然忙碌,但也很充实。当然,高三除外。 转眼又是周末,天气不太好,飘着若有若无的小雨,一扫前一天的干热,到处都是让人感觉舒适的水润,不冷不热的气温像人也像是街边花坛里的植物一样,带了一份透了水灵的精神。初秋的脚步正以人们察觉不到的方式悄无声息的接近这个北方小城。 安然在图书馆与吴泽荣分手,把那只书虫子一个人留在了书堆里尽情的啃书页子。则奔着夏老师的家而去,主要是看看夏老师和海老师这边,把拍摄婚纱照的前期工作准备得怎么样了。 到了夏微家里,难得今天海亦鹏没到未婚妻这边来报到,据说是房子那边的装修和建材的购买需要他去定调。夏微是因为尚未完全恢复,一到这种下雨阴天的天气,伤痛处就感觉有些不舒服,也就只好在家里休息了。 车祸的案子早已结束,肇事者似乎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然而,对于伤者来说,那些伤害已经造成,无论词者受到怎样看似公平的惩罚,都不能使他们曾经遭受的和未来有可能还要继续的伤痛消失于无形,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夏微自嘲的说,她身上这些旧伤如果不好好养着,只怕以后家里人就不用看天气预报了,直接问她就成,准得很。以后,安然想知道第二天的天气如何,就不用守在电视机前了,不要客气,给她打电话就行。 安然听得哭笑不得,亲爱的夏老师自从恋爱之后,真是越来越有幽默感了。不过,谢谢,她宁可第二天淋雨,也不想知道让他们亲爱的海老师成为刘宝瑞相声段子里的黄半仙。 夏妈妈听得直笑,一边笑一边唠叨自家闺女,“听着小安然说的话没有,没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当一回事,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趁着这时候养好了,将来可就遭罪了。我可得好好的看着你点,怎么的也不能让我们女婿长得挺俊的一个小伙子,让你给拐带的成了黄蛤蟆。” 关心过了夏微身上的伤,安然就开始直奔主题,这一转眼,有半个多月了,两位老师这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毫无进展。 目前在东北的城市中还未有比较正规的婚庆公司出现,国内的一线城市这方面也只是刚处于起步阶段。至于锦岭更是没有人意识到这方面的巨大市场潜力。只有在一般的婚纱影楼里有类似的出租婚纱的服务。但本城的婚纱影楼普遍规模较小,在婚纱和礼服的设计上更是毫不讲究,看来看去,就那么几个样子,而且大部分都是标准码,穿在身上,倒也谈不上特别不合身,但也谈不上合身,看起来多少透着股偷穿别人的衣服的感觉。更别提的一些店家的服务不到位,那些礼服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却清洗得并不干净,或者有些已经很久没有清洗了,只保持着表面的清洁,实际上不知要带多少细菌。 所以,夏微和海亦鹏考虑了一番,觉得除了几张必须穿婚纱拍摄的照片外,在这组照片之中的其他场景中,是不是可以穿自己的衣服来拍,反正也就是留着个纪念,既有婚纱,也有平常的服装,虽然不能像正规的婚纱照那样看起来足够豪华漂亮,但只要规划得好,也可以算不错,毕竟创意十足,个性独特。 再说,夏微和海亦鹏也信任安然和吴泽荣的技术,说实在他们俩拍出来的照片肯定是比城里大多数影楼里混饭吃的摄影师要强,而且态度也要认真得多。因此,尽管现在有的条件也许不太如意,但他们对将来拍摄的效果却依然充满信心的。 听得出来,夏微是怕安然因为服装凑不齐,而感到沮丧,虽然是实话,却也带了很多的鼓励。 安然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思索一会儿,才又提出自己的建议,“夏老师,你有没有想,做一套属于自己的婚纱?” “属于自己的婚纱?”安然的话让夏微感到有些意外,她讶异的笑着问,“找谁来做呢?好象一般的裁缝店里干不了这种活儿吧?” “其实做婚纱倒也没什么难的,跟普通的裙子在本质上来说也没多大的区别。主要是你们想不想花这笔钱,想不想这么做。” 安然的这个想法也来自多年之后淘宝上那些可以订制服装的各式小店,其中不乏专门为新人们提供订制婚纱礼服的小店,有些甚至还是一条龙服务,从婚纱订制到化妆再到拍摄,可以进行各种灵活创意的个性化服务。 除此之外,市面上也有各种各样的婚纱礼服店,固然从做工到质料,一般说来都比淘宝上的店家要好得多,只不过在这种店里,一套婚纱和礼服价钱对一般的工薪族来说,价格上就有点显得小昂贵了。 夏微想了一下,很感兴趣的说,“如果价钱方面不是特别贵的话,我当然想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婚纱。”她说着,目光都渐渐的明亮了起来了,透着一股沉浸在幸福的准新娘的快乐,难得的话也多了起来,“我记得常看到外国电影里有这样的片段,新娘可以穿着母亲甚至是祖母的婚礼,也一样非常漂亮。不瞒你说,上大学的时候,我和朋友们在一起还谈论过,如果有条件的话,一定也要弄一套,就算不能传给孩子,起码也是留一个珍贵的纪念。不过,真的能找到裁缝肯接这种活吗?” 安然抿嘴笑,“肯定会接啊。” 夏微从她的笑容和话语里品出了些味道,“怎么,你认识这样的裁缝?” 安然伸出手指,反手朝自己的鼻子尖一指,“就是我嘛,夏老师,你忘了我的衣服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自己做的啦。你要是信得过我的技术的话,就让学生我为你服务吧。” “哦,对了。我还记得新年的时候,你们文学社搞活动,那些戏服就是你动手做的吧?”夏微也笑了起来。 “是啊。哦了……”安然说着忽然轻声的叫了起来,“唉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谁?” “是我们文学社的一位同学,同时也参加了美术社,叫陈舟的,那回的服装都是他设计的,画也画得特别好。不过……”安然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来请他帮忙做一下设计就最好,他跟我的关系不错,将来也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肯定会很感兴趣,只可惜,他现在是高三,正忙着备考,所以……”她遗憾的摊了摊手。 夏微却不大在意,安慰她,“没关系,我们自己先试试。我觉得你平时穿衣服的风格,我就挺喜欢的,不要那么繁琐,简单一点,大方一点的式样也不容易过时。” 安然被夏老师那兴致勃勃的语气也给鼓励出了几分勇气,想了想,也渐渐有了些思路,“也许……就像你说的,我们可以把婚纱的样式更简洁一点,也许不仅可以只在拍摄和婚宴的时候穿,平时参加一些重要的场合,只要拿掉头纱,也一样可以当成一件小礼服来穿,那样的话,利用率就要高得多。” “有道理,有道理……”夏微低声赞同着,随即咬着自己的指节,开始低眸思考起来。 安然没有去打扰夏微,她也开始就婚纱的问题琢磨起来,婚纱本身的长短,款式,面料,头纱的式样,相关的配饰…… “我想好了,安然。我们先拿婚纱练练手。”夏微这人性格干脆,考虑问题也不会瞻前顾后,没多大一会儿,就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练练手?”安然觉得夏老师这后面显然还有余意未尽。 “没错,练练手。”夏微笑意盈盈又意气风发的说道,“你知道,新娘子嘛,在婚宴上总要换几套衣服,那个规矩叫什么来着……”夏老师是真有点不耐烦的那些繁文缛节的,两家的家长们给她和海亦鹏科普程序的时候,她也没怎么认真听。 542,安然笔下的小人儿 在夏老师的认识里,反正她和海亦鹏俩个都是家里的老小,两家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叔,四舅舅,哪个都是他们的领导,而且,这些领导聚在一起,对婚礼程序的认识也是各有各的看法,并不统一,所以,他们俩个索性就当甩手掌柜得了,到时候服从命令,听指挥,不胡乱发表自己的意见,反而更能让一心为了他们的领导们满意。 “拍照的事,自己做婚纱的事,我们都先保密,不告诉他们,做好了再给他们一个惊喜,否则提前让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意见,到时就真的自主不了了。” 夏微很有现场感的压低了声音,那语气就像是个准备和自己的小伙伴背着家长跑出去玩的小学生似的,看得安然觉得有趣,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夏老师呢。 “不过,我也有个要求,我们就拿这件事做过家家来玩,周末,你有时间就过来玩一会儿,将来定下式样,你来剪裁,我拿到附近的裁缝店里去做,不能占用你过多的时间。”夏微哪怕再喜欢安然的主意,却还是要从老师的角度为自己的学生为打算,“反正房子还没收拾怎么样,什么时候登记结婚也没一定呢,所以,咱们也不用着急,慢慢玩。怎么样?” 安然知道老师这是为自己好,还有什么不同意的,不过,她仍打趣,“您这话千万可别给我们海老师听着,他会伤心的,什么叫什么时候还没一定呢,多急人啊。” 夏微和安然一起笑了出来。 师生找了纸笔一起窝在沙发里,先针对着婚纱本身研究起设计来。然后再把设想中的样式画到纸上。 安然的绘画水平十分一般,也就是画只猪不至于让人看着像只狗,好歹还能看出是只猪的水平,用她自己话说就是,咱还是个比较传统的写实派,不怎么会玩抽象派啦,后现代啦那一套。 新年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把服装设计工作作到位,陈舟还特意对她了一些简单的培训,这样的话,她这个服装师想到什么点子和意见,也能够更好的记录下来,回头跟他这个设计师交流的时候,也能更完整的表现出来,否则只是用语言表达,用手势比划,怎么也不如亲笔画出来的更加有表现力。 用陈舟的话说,一般人经过专业的训练,想达到“肖似”的写实水准其实并不算难,更何况是不过就画几笔服装稿,固定的技巧和窍门,人物比例不出太大的问题,服装的款式画得清楚,细节部分交代得明白,就算合格。 安然有时也纳罕,不知道自己是受吴泽荣的那种知识渴求的正面影响,还是受了公鸡兄所一直坚持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人生理念的负面熏染,反正她现在是有一颗健康的好奇心,也有一份傻大胆的行动力。别管学好学赖,反正陈舟敢教,她就敢学,学不好,还学不坏吗?好歹多学一样是一样。 而且这样技能对她来说也比较实用,以后自己做衣服的时候,再也不用光在脑子里瞎想,还要一边裁一边比量着琢磨着,心里一点准谱都没有。如果学会了画小人,有个什么想法直接往纸上一画,如果不合适,在画稿上愿意怎么改就怎么改,方便得很,不用再担心裁坏了衣服。 就是抱着这想法,在与陈舟的那次合作中和合作后,安然都以一种极其积极认真的态度向陈师兄狠学了一阵画小人,并很快就学以致用的将其运用到实践中去,经此后不止一次的检验证明,使用效果相当不错。 平心说,安然画出的服装稿看着还可以糊弄一下没什么鉴赏能力的普通大众的,身体的比例大致不差,人物嘛,也是那种标准的服装稿模特中的大眼睛,丰厚性感的嘴唇,看着不像中国人,多少有点安吉莉娜茱莉的味道,服装的效果也基本能交代出来。 但这一切有个前提,不能细看,也不能多看。 为什么呢? 由于天赋有限,又没有经过正规绘画训练,陈舟的教学也比较仓促,时间有限,所以,安然画出服装稿里小人们都有两个统一的毛病。 第一,这位小姐在给朋友们欣赏她的大作时,一般建议观众们不要细看小人儿们的眼睛,不仔细打量吧,倒也过得去,但只要多看两眼就会发现这些可怜的小人儿个保人的都有点斜眼。 作为她的授业恩师陈舟曾经试途帮助她改掉这个糟心的毛病,但经过陈舟和安然的多次努力,反复尝试,终是无果。 安然只能安慰着自己那位很有完美主义情结的老师陈舟师兄说,“那个,其实吧,仔细看,这眼睛斜得也还比较风情吧?” 陈舟被这位小姐打败了,也就放手不管了,毕竟安然又不是指着这个吃饭,不过拿它当工具使用而已,别说是斜眼,就是没眼睛其实也不怎么耽误其实用功能。于是,安然笔下的小人儿们也就只好继续这样整齐划一的朝着一个方向一个角度微妙而风情的统一斜眼了。 第二,安然的大作不能细看小人们的手。画手什么的对安然来说,实在是个大难题,比人体比例,透视效果什么的难掌握多了。美人美人,不仅要有张好脸,一双长腿,手也要生得好看,纤纤玉手。到了安然笔底下,美人有长腿,美人的眼睛虽然斜了点头,但好歹脸长得还成,最让人不忍细看就是美人的手了,无论她怎么努力,画出来的效果也跟鸡爪子似的。 楚飞飞形容安然笔下的小人儿有一个比较精准的说法——就跟野鸡成精变成人似的,但由于修炼的火候不到,别的地方都变明白了,只有一双手还是鸡爪模样。老话讲,看狐狸精注意看她露出的尾巴。看安然的笔下的野鸡精就要注意看她露出的爪子了。 气得安大厨有时候真想用言辞犀利的楚姑娘的舌头做一道菜——扒口条! 为了不时时让她的小人儿们露出一双黑乎乎的细瘦鸡爪子,安然后来干脆对手部线条做了模糊化的处理,能看出是手,五指或是四指并在一起连着画,效果当然是不能跟正常的手相比,但比过去的那种野鸡精露爪儿的情形还是强上不少,至少不那么显眼了,乍一看过去,谁也注意不到。 安然自己觉得还挺安慰的,“怎么着也比机器猫强多了,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我这个还能看出那么形状和意思来。” 结果,人楚姑娘又说话了,同意的点头,“嗯,确实,这回的野鸡精算是学聪明了,既然变不好,那就得会掩饰,这不,学会戴上手闷子了。虽然穿着裙子戴手闷子看着有点怪,但也比直接让人看鸡爪子强。” 安然已经懒得生气了,虽然美观性上差一些,但咱这人讲求实际,不搞那些花架子——主要是没那个天赋搞。 虽然安然笔下的小人儿们是又斜眼又戴手闷子,但依旧得到了干脆不会画的夏老师的极大赞扬,尤其是在她们这种商量着来,对自己心里所要呈现的效果根本就没底的时候,画小人儿的好处就被极大的体现出来了。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平时遇到参加婚礼,寿庆之类的场合也穿得出去,所以这个裙子必须要短一点……对,稍稍过一点点膝就可以了。领子是什么式样的……这个……” 一向果决的夏微在面对自己的婚纱设计时,也跟所有的新娘子一样,有点花眼,一方面又要考虑实际,一方面又想着一辈子结一次婚,尤其是婚纱还是自己设计的,怎么的也要可心一回,这两个念头像两个争吵不休的小人在夏老师的心里拔着河,致使夏微的一颗女人心左左右右的摇摆不休。 安然给自己的建议,“反正就是在纸上画嘛,愿意怎么画就怎么画,你先可着你的心意来,然后再画个实用版的,最后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这两版综合起来,然后你再考虑考虑,就像你说的,也不着急,慢慢来嘛。” 夏微自失一笑,也是,又不是画一画就要动手做,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磨磨叽叽的时候,大概越是在意,才越是犹豫,婚纱对每个女人的意义都非同寻常吧。 管它能不能穿出去呢,就像安然说的,自己动手做婚纱花不了多少钱,甚至连布料带加工的钱加在一起,可能还不如买一条贵一点的裙子花得多。为什么一定要实用呢,能实用就最好,如果不能,不过就是回归她们最初的设想,花一条裙子的钱,留一份美好的纪念,难道不值得吗? 这一次,夏微的语气也再度干脆轻快起来,“我喜欢抹胸的,不用太暴露,到这里,正好。” 喜欢抹胸的? 安然这一次倒真有一点点,排除影视剧中的新娘,此时现实中的婚纱礼服,尤其是普通百姓要在婚宴上的穿出来的婚纱礼服,真没几人敢来个抹胸的。 543,动嘴派的李彩凤 安然想在他们锦岭,敢于在婚宴上穿着抹胸婚的,他们亲爱的夏老师可能要来个头一份了,女壮士啊! 夏微看着自家的“临时客串设计师”学生安小然同学握着手里的笔,半天不下笔,只是一个劲的出神傻笑,好笑的问,“笑什么呢?” “我在想,您这件婚纱一穿出去,不知道我们海老师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只怕,这是令新郎纠结的问题啊~”安然用笔尾点着自己的下巴,脸上脑补的傻笑也变成了贱兮兮的贼笑。 其实安然本人也挺喜欢抹胸式的礼服的,夏老师的身材高挑,又匀称,主要是据她目测琐骨和肩部的线条很漂亮,穿上抹胸婚纱一定很好看。只怕要把新郎海老师看得目不转睛吧? 可是呢,头上冒出尖角的安小然又暗自坏心眼的想象着海老师矛盾心理,自家老婆穿上抹胸婚纱是如此滴诱人,真好看,但是只想她穿给我一个人看,不想让第二个人看,怎么破——至于海老师是不是真的那么想,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某个家伙一厢情愿的把这种言情小说里男主的心理往海亦鹏身上套,还套得挺乐挺开心。 冷不防头上被夏微敲了一记,安然摸着头迎向夏女王似笑非笑的慈爱目光,嘿嘿干笑两声,不敢再YY师公大人,提笔接着画。 小半个下午就在与夏老师聊聊画画的设计中过去了,看了一眼时间,安然将她和夏老师商量的画稿又重画了一份,一份留给夏老师,一份自己带走。按照她写稿的经验来说,先放一放,再看一看,然后也许就有新的想法和灵感也说不定。 安然婉拒了热情的夏妈妈留下来吃晚饭的提议——自从知道夏微和海亦鹏之所以能发展成情侣,其中有安然他们几个学生的“巨大”功劳,别说一惯热情的海妈妈,就是性格有点类似夏微的夏妈妈也一看到她们就立刻热情满满,弄得安然都有点招架不住,大概在两位妈妈看来,能把自家的这两个大龄“问题”青年成功的凑成一对,安然他们几个简直是居功至伟。 出了夏老师家的时候,下了多半天的霏霏的小雨已经停了,一线阳光像是一双金色的手,将厚厚暗灰色帘慕慢慢的,一点点拉开,露出水洗过一般透蓝的天空,安然哼着歌,急骑几步,飞起双脚驶过小街上一片片亮闪闪的积水,车轮边飞溅起来的水滴哗啦啦映射着金色的阳光,让人的心情莫名的愉快。 回到了家,安然一边换着衣服,一边把给夏老师画的那张婚纱设计稿也比照自己的文稿办理,随手钉在了卧室门后,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都看上几眼,希望可以看出更的“建议”来。 让安然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一习惯性的行为倒是勾起了身边女性的极大热情,而第一个表现出热情的还是自家的老妈。 “你这是又想做新衣服了?” 李彩凤一直喜欢把自家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原先安然没有学习裁剪的时候,一到换季,李彩凤就揪着自家闺女城里的各个店家跑,后来,等安然学了裁剪之后,则改成了追着她去买布,用她的话说就是,我们家现在条件也好,实在不缺你那几个买布的钱?趁现在是年轻小姑娘的时候不穿,难道还要等到我这把年纪再臭美?你也别光顾着捣饬那张脸,好马还得配好鞍呢。 倒是安然本人,在这一点上小心眼跟公鸡兄一拍即合,觉得自己现在还在长个子,一个季节有两件式样不错,质料也不错的衣服换着穿也就得了,省得做得多了,过不久长了个子,又穿不了了,浪费了多可惜。有那个钱还不如给老爸老妈多做两件,她的理由也充分,“你们以后也不长个子了,做一件,只要样子不过时,穿不坏,就可以一直穿,多划算嘛。” 女儿有孝心,当爹当妈的自然高兴,只是高兴归高兴,过后李彩凤该怎么催着女儿臭美还怎么催,而且,李彩凤对美丽的衣服也同大多数女性一样,有着天然的热爱。 以前安然不会画小人的时候,李彩凤这方面的热情还不得不憋着,因为没有更加有效直接的方式展现出来。等安然学会了画小人之后,李女士的这种热情终于找到了有效的释放途径。一到女儿拿起铅笔开始画小人儿,准备给家里人和好友们做衣服的时候,李彩凤只要有时间,都会陪在旁边,出谋划策,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也是到这时,安然才讶然的发现,自家老妈在这方面还真是颇有鉴赏能力和创造力,她时不时的说出的小点子放到多年之后看,确实是很普通,但放在此时,又是身处于对流行信息严重滞后的小城,就已经很让她这个重生的女儿震惊的了。 当了老妈两辈子的女儿才发现老妈的这方面的才能,想想也真是不孝的很。 于是,抱着追根究底的想法,安然开始追问起自家老妈,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有这方面的爱好啊?经过李彩凤的解释,安然又觉得她一直没有发觉其实也不算太反常。 李彩凤年轻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她人长得不错,按安国庆的说法是绝对是他们厂的厂花——当然,安爸爸这话不能全信,“情人眼里出西施”,老婆孩子都是自家的最好,这在安国庆心里是铁铁的定律,没的商量,自然也就失了客观性。 但尽管年轻姑娘好美,可李彩凤他们当年却缺少允许美的环境。 等到成了家,没下岗之前,他们一家人的条件还算不错,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俩都在国有工厂,家里就一个女儿,没有别的负担,照说李彩凤想要在打扮上美上一美还是有条件的。但由于她从进厂那天开始就是一线工人,生产任务重,总是三班倒,成年累月,白天晚上的一身带着沾着机油的工作服,就算是买了好衣服,也没多少机会穿。刚结婚的时候,还会买上一两件,在家里穿给安国庆看,等到生了安然,在家的有限时间除了带孩子,就要干家务,好衣服也不得好穿,爱美的心也就随之淡了下去,慢慢的,就不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安然那时还是个玩泥巴的小混球,哪里的知道妈妈的心思。 大概很多比较传统的女性就是抱着类似的心思,把自己对美丽的追求一点一滴的消散在了柴米油盐的家庭生活之中,不复再想起。 待到前世下岗之后,没有固定的工作,房价又疯长不停,各种苦逼的现实早已将李彩凤的一颗爱美的心给埋葬干净,身体也在早年的苦干和下岗后的奔波中一点点染上病痛,只剩下灰颓和疲惫。安然那会儿也是刚出社会,四处碰壁,后来又是身材皮肤走形,渐渐恨嫁,灰心,李彩凤跟着女儿操心还不及,年轻时的兴致更是早被深埋在记忆的最深处,自己都忘了个净光,安然就更没有机会察觉了。 而这一世,下岗后的李彩凤却有新的事业,生活条件是好了,她却一心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彩票站上,年轻时的热情也只是偶尔在女儿身上发挥发挥,奈何安然还有自己诸多的主张,又总是怕浪费,不愿配合自家老娘的“大手大脚”。 再有一个让安然没想到母上大人有此特长的原因就是李彩凤女士与他们家的芳邻蓝青在一定程度上有共通之处,即,她们都属于动嘴派。蓝青是理论功底扎实,实践严重不足。李彩凤呢,让她指手划脚,她还真有想不出少有意思的小点子,但真让她动手的话,也不是完全的不行,否则家里也不会早早就买了缝纫机,但实际的操作能力却不并不怎么在行,在这一点上,比她的女儿安然要差了很多。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她做的衣服裤子在过去不怎么讲究的时代也还能将就一下。换了现在,那作工实在是穿不出门去,只能穿着家里干个活还行。 安然见老妈来了兴趣,便顺嘴给她说起跟夏老师设计婚纱和拍婚纱照的事。 “夏老师看了很多都不满意,所以,我就建议她,如果实在不如意,又不差那个钱,就是自己做一件。我是建议她做得大方简单一点的,平时遇着一些重要场合也可以穿。可这毕竟是婚纱,还是以纪念为主,怎么高兴怎么来,所以,现在是这样抹胸式的,裙摆过膝一些。这个样式好看是真好看,但是平时就不太可能穿得出去了。” 李彩凤一边听着女儿的解说,一边细细的端详着门背后的画稿,看了一会儿,说,“其实也不见得以后就一定穿不出去了。” “嗯……”安然与老妈议论这件事的时候,正站在桌前,提笔写着长年坚持的毛笔字,刚写了半篇,一听老妈这话,撂了笔,也凑到了门板前。 544,古典式浪漫 “妈,你又有什么主意了?”安然和李彩凤一起望着画稿问。 “算不上什么主意,你看啊,她这个这个抹胸……”李彩凤说起新名词来不太得劲,干脆伸出手指在画稿上比划,“这个算领子算什么的玩意,其实开得不算低,把个胸包得挺严实的,外头要是再加上一件外套的什么,看着也不显得太露肉,平时也能穿啊。” “哎呀,我猪脑子啊,怎么没想到呢!”安然听得一拍自己的脑门儿,老妈说的这种搭配方式,在此时算不得主流,但这种穿法在后来很常见嘛,夏天的时候,很多女孩子都这么穿,里面或是吊带裙,或是抹胸裙或是背心裙,早晚天气凉的时候再加一件或长或短的外套。她这是一心想在婚纱本身的款式上下功夫,忘了完全可以再搭配上另外的附件嘛,钻牛角尖真是要不得啊,思路和视角的局限是大敌。转换一下视角,很多想法也就跟着来了。安然一高兴,抱住老妈的脖子,朝着她的脸颊,“啾”的就是一个吻,“妈呀,你真是太聪明啦~” 李彩凤被这突然抽疯的女儿吓了一小跳,转手朝安然的屁股上轻拍了一记,“你个小疯丫头,一惊一乍的。” “不是啊,妈,你就没觉得自己在服装设计这方面挺有特长的吗?”安然抱住李彩凤的胳膊一边摇着撒娇一边问。 李彩凤不以为意的笑了,以为女儿是在哄她高兴,“哎哟,会说话啊,我闺女。你妈这样的还特长,还服装设计,嗯,真不怕风大煽了舌头。” 安然却收起撒娇,挺正经的道,“我是说真的,你别当我是为了给您拍马屁啊。我真的发现你很有这方面的灵感,看吧,随随便便出个主意,就能解了我们的难题。” 李彩凤却根本没把女儿的话放在心上,态度十分之敷衍,她都这把年纪了,哪还有什么特长不特长的。 安然也跟老妈辩论,只是继续抱着她的胳膊让她看画稿,“来来,妈,你再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建议没有?” 李彩凤又看了几眼,却没了刚才那么高的兴致,“我看啥呀,这是你们夏老师的婚纱,大的主要也要人家自己拿,再说了,你这么大包大揽的,可别到时候把人家夏老师的婚纱给做坏了,这婚纱可不像别的,要真做坏了,耽误事不说,想着也不吉利,让人心里犯膈应。” 对于李彩凤的担心,安然还是挺有信心的,从打她学裁剪开始,这几年也陆陆续续的,给自己,给父母,给好友们做了不少各式的衣服了,现在她连夏天戴的凉帽,春秋戴的呢帽,平时背的背包都敢自己上手做,做工方面在一般裁缝堆里,已经可以算个中等偏上了。 “再说了,这要是你的婚纱嘛,我多掺和掺和还行,你们夏老师的,我也就是跟着凑凑热闹而已。”李彩凤想象了一下女儿穿着婚纱的样子,很有预见性的心情有点复杂,还真事似的叹了口气,看得安然直笑。 “笑什么笑啊,等你也当了妈就知道了。”李彩凤没好气的拧了女儿一把,“要说你们夏老师胆儿也真大,拿着婚纱跟你胡闹。” 安然朝老妈做了鬼脸,将目光落在那简单的画稿上,因着李彩凤的那句话,她也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将来自己的结婚的时候,如果可以穿着自己自制的婚纱,也是一件很有爱的事,就像旧时代那些给自己绣嫁妆的女子把对未来生活和幸福的期待都一针一线的绣进嫁衣里,那大概也算是属于旧式风格的一种古典式的浪漫吧? 那到时候,要不要顺便把江杰云礼服也一道做了呢? 某个稀里糊涂的就被自家女朋友给脑补着做了新郎的家伙正跟自己的两个好兄弟开着小会,一个大大的喷嚏差点没把他的脑瓜震裂了。 “老大,你别是要感冒吧?”姜成卓有点担心的看了江杰云一眼,“你这穿得也不少啊我说。” “死公鸡,你懂个屁哦。”赵小胖无意中真相道,“一想二骂三叨咕,嘿嘿,老大,没准是安妹妹这会儿正想你呐~” 江杰云也觉得赵小胖的这个答案比公鸡兄的那个要顺耳多了。 目前身体里暂时缺少一点恋爱细胞的公鸡兄不解风情的翻了个白眼,心说,安妹妹就在隔壁,一泼尿远的地方,真要想老大了,抬只脚就过来了,再说刚才吃饭的时候还见着了呢。真要心电感应得到打喷嚏的程度,那得使大劲的想,才能想得那样啊? 第二个对安然的这个设计稿表现出非凡兴趣的就是小周姑娘。 “啊,安然同志,很开放嘛,没想到你真敢穿抹胸!”周芳华的第一反应也跟李彩凤差不多,以为是安然想给自己做的裙子。此时的街上的女孩们别说是抹胸,就是吊带都没有人敢在外面穿,领潮流之先的一线城市也有还能看到,但在小城锦岭,估计大多数姑娘们连想都没敢想。 安然就趁此机会跟几位好友解说,夏老师和海老师想让她和吴泽荣给他们拍婚纱照以及设计婚纱的事。 小周姑娘果然一蹦八丈高,热情如火,两眼放光的围着那张简单到简陋的设计稿团团乱转,一边转还一边激动的嘀咕着,“唉呀真好啊,能穿上自己亲手设计的婚纱,真是太幸福太浪漫了!” 看着那张容光焕发的小脸,几乎就让人以为她才是那个即将要结婚的新娘子本人了。 接下来是郑晓,虽然这姑娘总是不爱红爱武装,可爱武装归武装,却也并不排斥对美丽事物的追求,前提是只要不是粉嫩颜色,只要不是大堆大堆的蕾丝花边就行,拜郑妈妈所赐,她早已对那些特别纯少女的口味过敏。 这位郑女侠就连评价夏老师的婚纱初稿的形容词也那么别致,“啧,真带劲儿!” 安然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说得好听点吧,是英气,说得难听点都快跟赵小胖那个家伙成为一丘之貉了,妥妥一个小流氓。 至于她的另一位好友楚飞飞楚姑娘,大家早就发现了,但凡沾到跟爱情和家庭相关的边儿的东西,这姑娘都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感,她一看到这幅画稿,虽然不到掉头就走的地步,却也闭紧了嘴巴,不置一词。 另一个对画稿热情的十足的安然的芳邻蓝青,偶然看到这幅画稿,又听了这个自制婚纱的点子,对接下来的拍摄计划兴趣就更足了。不过,当安然请她给画稿提些意见和建议的时候,这位姐姐却摇了摇头,“这不是我喜欢的风格,所以,我提的意见也不会是什么良策。” 安然看了一眼顺手把铅笔给当成发簪用来挽头发蓝青,头上挂下几条黑线,对了,她怎么忘了这位姐姐那非主流的审美观了? 虽然就像李彩凤说的一样,这是夏微的婚纱,应该以她的心愿为主导。不过,安然觉得在没有淘宝,互联网也不够发达,各类信息不够丰富,又没有更多的现实资源可供借鉴的现在,她还应该把尽可能的把大家的意见都画出来,提供给夏老师做为参考。 只是婚纱设计哪怕再激动人心,对于已经开学的高二学生们来说,其重心还是学习。尤其是下学期,他们就面临着文理分班的选择。 这也是极为负责的代理主任马老师在开学之后,以极高的工作效率和速度让班里的每个学生都总结了自己的假期生活之后,所要进行的第二项主要任务。 这老太太实在是个急性子人,她这会儿是要把分班的事当成第二项重要任务来办,而不代表她是此时才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其实,很多问题,打从上学期她刚刚代理的时候,就已经陆续的开始说起来了。 尽管,班里的学生们从这位代理班主任一上任,就听着她以各种方式在耳边威喝着,好好学习,马上就要高考了,必须要抓紧时间争分夺秒云云。但心里却都没什么危机感,高一么,在心态上总是轻松的,哪怕重点的学习气氛确实要比普高紧张上一些,但真要说就一定紧张到什么程度,也是肯定没有的,升了高中了,虽不至于像初中那样觉得高考是天遥地远的事,但也认识上也缺乏一种强烈的紧迫感。 然而高一下学期和高二上学期,虽看只隔一个暑假,同学们的心态上却已经发生非常微妙的变化。马老师再提起下个学期的文理分班这一茬儿的时候,学生们脸上眼中的神情已经产生明显的改变,这一次,他们清晰的感受到了高考正一天天的在向他们逼近了,耳边似乎已经听到隐隐脚步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班里的气氛也在不知不觉中为之一变,看着正在接着一中军训“传统教育”高一新生们,一些高二的老鸟们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点淡淡沧桑感。 545,怀念淘宝 除了班主任马老师契而不舍的总思量着将严酷的现实血淋淋的摊到学生们面前,高一新生们那被一中“传统”折磨得欲仙欲死的惨状之外,让新升高二的老鸟们在心理上产生沧桑感的,自然还有各个社团的人员更替。 原本高三的师兄师姐们已经随着上学期高考的结束离开了一中,奔赴了似乎更加轻松,更加广阔,其实也更加现实的新天地——比如,文学社的原社长老颠同学。 原来高二的师兄师姐们也随之升入高三,进式开始备战高考,这其中有一部分人已经正式退出各个社团,剩下的,哪怕对社团活动有再大的热情,为了压在头上的高考大山,也只得渐渐退出。 而现在刚刚升入高二的“老鸟”也开始正式取代高三的师兄师姐们,日渐成了校园内各项活动的主导者和中坚力量。 不过,与普通高三学生一心投入高考怀抱,日夜与教科书,复习材料,高高摞起的试卷之中不一样,陈舟反而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社团之中。确切的说是花在美术社中,而另一方面,他已经正式退出了文学社,将自己的大部分经历都投入到自己的画笔之中。 倒不是说陈师兄有多么的热爱社团活动,正相反,他在以他的形式备战高考。陈舟一早就确立了目标,要报考美院。 作为一中的学生,以陈舟现有的成绩,哪怕只用六七分的力气,在文化课方面想过美术院的分数线也是不成什么问题。 对于美术类院校而言,文化课的分数不过只是次要部分而已,真正决定学生是否能迈入美院大门的还是要看专业分数。对于一些专业真正出色的学生,一些美院更是会在文化分数上给予大分数的照顾。 所以,对于陈舟来说,现在让他没日没夜的为之奋战的不是文化课,而是明年春际各所美院的专业加试,那才是他目前的主攻方向。 一中美术社团虽然只是一个高中的兴趣小组,但指导老师却是本市美术协会的一位副主席,一位不取的倾情奉献。倒不是说这位副主席有多么高的觉悟,甘当园丁在这里为祖国培养新一代的艺术人才。这位先生更不是什么对母校心怀感念,一心要回报母校的一中校友。不过,真说起来,这位副主席先生倒也跟一中有着很亲近的关系——他的儿子此时正与一群三年级在一中的教学楼里为着明天到来的高考水深火热的奋斗着。 说白了就是这位副主席先生的儿子本是不够上一中的,但作为本城的文化名人,一个在省内虽然没有太多名气,但在小城里还算有些名路的艺术家用他的人脉关系找上了一中的校长。 好在,他儿子差的分数也不多,托的关系也接洽,校长身处现实的大环境之下,不得不妥协。不过,一中的校长因着一中在本城的地位,虽是文人,却总也长年周旋在复杂的人事圈中,绝不是个白吃亏的主儿。对于副主席想以“自费生”的名头补足的金钱收得毫不含糊,但仅仅想这样,就迈进一中的门槛,校长先生也是不答应的,人家的话也说得漂亮,副主席先生是文化人士,是艺术家,必须是热心公益的,想必您做为一个前辈,不是吝于来我们一中校园做上一回园丁,为本城的未来的艺术发展播散下一些萌芽,他日本城的艺术界也许就因着副主席先生的这一番善举,迎来一番繁荣的春景。 按照副主席的本心是不愿意放下身价,跑到一所高中里当做什么社团的指导老师,括糊还他、妈是免费的。可形式比人强啊,谁叫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呢?人家校长手里有了自家儿子这个肉票,让干什么不就得干什么?要不说儿女都是前世的债呢?儿子到一中去上学,老子就得一中去给人做牛做马。 副主席先生这个指导老师虽然一开始当得憋曲,但当着当着也就当出兴味来了,起码在副主席先生看来,能在一中遇到陈舟这样一个好苗子,他也没白给一中当了这么久的杨白劳。 副主席虽然仗着自己文化人士的身份,这些年没少在名利圈子里厮混,但说到底,身上还带着一些无法彻底抹去的文人气,在现实情况允许的条件下,仍旧是爱才的。更何况,将来自己的学生成才了,作为领路恩师那也是一种无上的风光,反正至少够他在锦岭这个小城吃一吃老本了。 因着随着陈舟不断展现的艺术天赋,副主席一方面是起了爱才之心,另一方面也是做为一种长线投资,在最后冲刺的这个阶段,也真是下了死力气来帮助爱徒冲关,几乎隔个一两天就要从各种工作和交际中抽出两个小时的时候,赶到一中的美术社来进行悉心的指导和帮助。 而陈舟本人了一些必上的文化课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美术社的活动室里。开学之初他就已经申请住校,老师们也都知道他的计划和打算,虽说一中这种省重点省有走艺术专业的学生,但是即使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自然也是全力支持。美术社长更是把活动室的钥匙都给到了他的手里。陈舟现在不到寝室关门就一直待在活动室里不断的磨砺着手中的画笔。 安然偶尔也会在社团活动的时间里,抽空去看看陈舟,顺道给他带点自己做的抗饿的干粮,方便这位老兄在晚上画得累了,又无处觅食的时候拿来充饥。 有时去的时候不赶巧,正赶上陈舟忙着,她也不多用,把东西留在一旁,写张纸条留个言。有时正好赶上陈舟画累了休息,两人也就顺势聊上几句。 这天安然便无意中说起自己给夏老师设计婚纱的事。 能担任文学社的设计师,虽有着抗不过他们的“老颠”社长太能磨人的成分在内,陈舟本身也是对服装设计,形象设计这方面有着天然的爱好。 现在一听安然的话,立刻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也感到有些遗憾,“如果我现在不是这么忙就好了,一定跟着你们去凑凑趣。对了,你说你画了设计稿,带来了吗?” 当然没有。 她没事带着那个到处跑干嘛。 “你什么时候方便,带来给我看看。”陈舟这人外表看是个斯斯文文的好学生样,做起事也认真严谨,但骨子里还是带着很多艺术家的脾气,真跟他处得熟了,他可真不跟你瞎客气,安然送给的支援物资,收得毫不手软脸红。 “好。”处得久了,安然也知道这位爷的脾气,你真跟他玩含蓄委婉那套,他真跟你急。安然这个情商不高的虽然平时爱说些客气话,但无疑这样的相处方式,更让她觉得直来直去的省心。 接下来的话题,就不可避免的转到了这次婚纱设计的起因上。由此,安然和陈舟也就说起了他们新年时候的合作,说起江杰云当时灵机一动给他们出的主意,因着各种原因最后没能把那个金点子化为现实,那几套他们俩费了无数心血的戏服也只能压在文学社的某个箱里子,也许永远没了再见天日的机会。为此,两人都觉得十分可惜。 “其实从夏老师自己动手设计婚纱这块,我觉得我们现在实在是太缺少这方面的服务。针对个人的,量身定制的,戏服啊,礼服啊,婚纱啊什么的。”安然完全是因着多年后方便无数普通大从的淘宝而心生感慨。 作为一个曾经的工薪族,现在的穷学生,她感慨的真正核心内容不是“个性”,而是“价钱”。花大价钱买来的“个性”,对于小老百姓来说就是个神话传说,虽说消费不起,连想像都觉得无力。 而不需要很多钱,就能买到属于自己的精彩的淘宝,才是安然真心怀念的,只要你有一双利眼,一张好嘴,以及一定的网购经验,就可以花费不多的价钱获得一份好而不贵,物美价廉的“个性”。 陈舟听了只是耸了耸肩,“别着急,总会有人做的,也许你可以建议江杰云去亲自搞一搞这个。” 安然摇头一笑,以江杰云那个奸商的精明,早在安然要给夏微拍摄婚纱照的时候,他那对金钱格外敏感的鼻子就已经嗅到了其中的商机。但他现在实在是没有时间,精力以及更多的资金进行新的投资。对于他来说,目前他们更需要发展的方向是把手中现有的产业发展整合起来,成为一个环环相扣的整体,在此基础上作大作强,而不是盲目的遍地开花,只做大,不做活。 对于看到了眼里的肥肉,只能闻,不能吃,对于一个以赚钱为乐的家伙来说还挺痛苦的,不过,目前他也只能暂时的痛苦着,对于一条小蛇来说,想吞下大象一般的利润怎么都是不现实的,甚至也是有生命危险的。 546,命运弄人 打造个性化的生意,江杰云现在是没有能力染指,未来是否还需要染指,安然这个带着多年后记忆的人也说不准。 但,让安然更没有想到的是,她与陈舟的这一番简短,随便,她说过了也就忘记了的谈话,会在多年之后被此时眼前这人再次充满无限感慨,甚至带着些悲怆的再次提起,他说,“安然,你肯定没有想到,你当初的那几句可以说是改变了我的一生。” 安然当然没有想到,她以为此时眼前的这个文弱的少年会像他的那位领路恩师所期望的那样,成为美术界的一代新生力量,很多年以后,也许会成为一代出色的艺术家。 可命运往往就是这样的无常,你以为你会走上某一条路,但现实是,正当你就要达到目的的时候,却偏偏让你失去所有,不得不拐向完全没有想到的另一条路。 而多年之后,更让安然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熬夜画画,满眼血丝,却充满一腔对艺术向往的少年成为了撬动本省政治的一个关键因素。 当一切摆在她的面前,她也只能看着结果,在良久无语之后,叹上一句“人生无常。” 但安然也并认为这是因为自己这只莫名重生的蝴蝶扇动翅膀的缘故。作为一个长年挂在网上,看过N多重生文的网虫,安然更倾于那个理论,这一切本就应该发生,也许她这只渺小的蝴蝶的出现只是让某些事稍稍的转了一些弯,改变了一些小事,一些细节,但是在大事上,却没有任何影响力,事物依旧会顺应着原本的轨迹运行。 就算没有她,陈舟还是会因另外某个人某件事带给他的记忆和灵感走上那条路,以另外一种方式参与到那场日后在很多锦岭人口中形成一段传奇的政治势力变动中。 但此时,他也还是个准备紧张备考的高三苦逼学生,她也完全不觉得自己对淘宝的一番怀念会给朋友带来怎样的启发。 随着时间的推移,班里同学被心急的马老师搅乱的心态又渐渐的回复到了正常,只是或多或少的增加一点紧迫感,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对于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来说,时光是最珍贵的,又是最不珍贵的,仿佛很少,又仿佛很多,青春总是最奢侈的,他体现在方方面面,从生命,到活力,还有心态等等,远不是一个名词那么简单,否则历史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对返老还童情有独钟了。 不过,这些对安然和江杰云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这二位早就早早的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但努力的朝着自己的目标不断努力前进着。按江杰云的说法是,他已经开始准备考虑未来儿子的“芳名”这种“重大事项”了,可见这位仁兄的努力程度。 九月是北方,尤其是锦岭所在的东北地区一年之中气候最宜人的月份之一,素有“金九银十”之称。每年这个时候的锦岭虽已悄然从夏末转向秋初,但草木仍然繁盛,草本木本的花卉都赶在这最后的好时光玩命般的竞相绽放。就像花朵一样,街上爱美的女孩子们也都珍惜着气候温暖的夏末秋初的时候,各式长裙短裙各种花色缤纷亮相。 九月总的来说是气候宜人的,但就是有一样毛病让人头疼,他的脾气就像恋爱中的小情侣,有那么点阴晴不定,高兴了,就暴热暴热的几天,人还有个小名,叫“秋老虎”,那热烈劲儿有时比三伏天的气温还能蹿上个几度。不高兴了,就缠缠绵绵的飘上两个小雨,哪怕是雨停了,仍是阴云满空,就跟死活都要躲在屋子里生闷气的小姑娘似的,等着爱人软声细语的来哄了,才又散开满天的云彩,露出明媚的脸来。 这还算是好的,月好风清的一夜过去,临到了早上七八点钟,掐着人们上班上学的时候,他非要下上一阵的雨,哗啦啦的,这个大,等你拎着雨伞,披着雨衣,湿裤角,脏着鞋子,水淋淋,唉声叹气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外面的天空云收雨住。 好么,合着就是给这波儿上班上学的下的,瞧瞧这时候算的,比他妈打卡都准,你不出门他不下,你一出门他就下,等你进了办公室和教室他就停,不说他成心真对不起他这份用心。 不过,要让安然说,最可气的莫过于气象部门,太没用了,光拿钱不干活嘛?简直都不如黄蛤蟆他老婆,连个有雨没雨都报不出来。天气预报说是没雨,结果一到放学的时候哗的一下,那雨跟瓢泼的似的。天气预报说今儿有雨,不管去哪儿,心里都不落底的带着把伞,左等不见,是右等也不下,一等等到第二天早上,半个雨点都没掉。哪怕掉上半个呢,也不算你们忽悠人,害得人像二傻子似的背着雨伞背了一整天。 玩人呢吧?老天爷都没这么傲娇,这么缺德。 楚姑娘安慰她说,甭纠结哈,这年头也就天气预报能说个真话,也挺不容易的,虽然他说了从来都不算。 为了应对这闹脾气的老天爷和说了从来不算的气象局,总是一副“忧国忧民”,“杞人忧天”,“未雨绸缪”心理的悲观主义者安然同志便开始在学校里课桌里储备秋季物资。雨伞,雨衣这是必备的。还有厚一点的长袖外套,这是防备下大雨,气温骤降的。耐放的零食储备粮,各种小包装,集中在一个漂亮的复古饼干盒子里——这也是她和姜成卓一起在二手市场里淘的,防潮又防虫,密封严实。还有自制的小包花草茶,装在袖珍的小茶叶罐子里。 …… 这些东西都被她跟储藏过冬的粮食似的一样一样塞进书桌里。自己的书桌放不下,还有江杰云的书桌供她使用。 楚飞飞对她这种絮窝似的行为又是好笑又是无语,您这是干嘛?准备雨伞,雨衣,虽然这两样东西功能有点重复吧,我好歹还有理解一点。厚外套,也就得了。干嘛连吃的喝的都要准备?行,您这是盼着闹洪涝灾害呢吧?要不干嘛准备得这么齐全?不对啊,要真是怕闹洪害,您这还少一气垫船呢?要下大了特大暴雨,您正好可以划回家去嘛。 安然无视楚姑娘的讽刺带打击,这个死丫头平时不怎么爱说话,说出来也是惜墨如金的,就两个时候话多,一个是交流八卦信息的时候,另一个时候就是打击人的时候。 扭头,她现在抗打击能力可强了,咱不跟小破丫头一般见识! 安然觉得自己准备得够充分的——都按应对洪涝灾害的标准来了,能不充分吗?虽然天有不风云,咱只要有物资在手,却也不怕。 可人在社会环境里,总是不能独善其身的,你准备的充分,却还有准备不充分的,你好意思看着关系不错的同学顶风冒雨吗?不好意思。 最可气的是,明明天气预报难得是准了一回,说得明明白白的有中雨,可就是有那么多的马大哈浑不在意的轻松出门,等到放学了,雨来了,傻眼了,开始四处借伞。 安然的这种物资齐备,成天求雨的行为在班里,乃至年级里都有名的。没办法,好好的天气,谁没事往学校带那么些东西,能不出名吗? 能不借吗?借吧。雨衣,雨伞全都借了出去,她自己披着早上装进书包里的雨衣骑着车回家。 结果第二天,那两位借雨衣,借雨伞的马大哈一人顶着一脸傻笑,摸着头跟她道歉,对不起啊,安然,我昨天回家的时候还想着今儿要给你带来的,结果早上出门太着急了,忘了。明天啊,明天一定带来,不好意思啊。 本来,她这明明有储备物资,还随身带着雨衣,就是自己把学校的雨衣披回了家,第二天忘记带到学校,万一要是赶上下雨,岂不抓瞎? 可你面对着那两张笑脸,好意思责备吗?那必须不好意思啊。还得说,没事没事,明儿想着给我带来就行了。 这二位马大哈一顿乖宝宝样儿的下了保证,态度别提多端正了。 安然好气又好笑的叹了口气,把这二位小祖宗送走,心里也是无奈,只盼着今天的天气预报还像昨天的那样准——真的可以万里无云,晴朗到底。 可惜,好的不灵,坏的灵。 上午平安度过,下午一直到放学时分,太阳公公还是笑得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放学铃声一打,呼啦啦,没多大一会儿教室里就被清空,甭管什么学校,甭管什么身体素质,一到这个时候,这时候都是这种瞬间清空的场面。 但安然还不能走,她今儿值日,得留下来干活。而且不巧的是,跟她搭档的那两位一个都没来。一个是请了病假,另一个是体育特长生,今天去市里参加比赛。所以,这值日的活儿也就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头上。 547,风雨无阻 其实不过就是打扫个教室的活儿,除了多年之后,个别惯孩子惯得不像的,凡是上过学,基本哪个学生不是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干到彻底不用干了为止,一共那么点的活儿,都是干得熟的了,也不累,就是三个人的活儿轮到一个人干,多费了点时间而已。 别看就这么一点时间,偏偏老天爷就是那么的不赏脸,不过二十来分钟的时间,一阵风来,满天的晴朗刹时跟打翻了墨水瓶似的,整个都翻了黑,浓黑的阴云翻滚,大风也吹了起来,满园的花草树木都在狂风里簌簌做响。 安然一看这光景就是知道要不好,也加紧了手里的清扫速度。可就在她刚把垃圾倾倒完毕,一溜小跑刚撩进教室楼的大门时,哗啦啦的一阵大雨便在身后泼下,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迅速升级,下得起了烟,四下里白花花的一片,看不清周遭的景物。房间里也是昏沉沉的,暗得厉害,有如夜晚一般,不点灯都看不清东西。 安然一看这种情形,反而安下了心。得,这还走什么走啊?她也甭着急了。别说是现在她没有雨衣雨伞,这种雨势,光着脑袋出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能里里外外的浇个净透。就算是有雨衣,有雨伞,这么大的风雨,雨衣雨伞也不顶什么用,到了家也是个半湿。这种暴雨,一般说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干脆先等等看再说吧,一会儿如果雨势小了,再做研究。 主意打定,安然便不急不忙的把教室的窗子全都关紧锁好。拿着自己的那只大个儿保温杯泡了一大杯芳香四溢的花草茶。教学楼里基本已经都空了,扫除的值日生们也早就快手快脚的完成任务开溜了,家近的只怕已经到了家了,家远的这会儿大概也被大雨拍在了半路上。长长的昏暗走廊里,只有安然一个人空落落的脚步回声伴着室外潇潇风雨。 安然回了教室,把门锁上,头顶上的日光灯也随之点燃,把自己的存粮摆出来,厚外套也披上,书本作业摊开,安安心心的写了起来。 有事可干,时间总是过得迅速。 安然的一篇作业完成,看了一眼表,半个来小时已经过去,再看看窗外,雨势虽然不像刚开始那样起烟,变得比较和缓,天色也明亮了起来,房间里已经不用再点灯了。但这种变化却并不让人感到高兴。暴雨基本是不能长久的,下过一阵也就算了。但往往是这种中到大雨,比较匀速的态势要延续上更久,十分二十分钟的是它,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也是它,甚至于也可以下上个多半天,也不少见。 安然起身关了教室里的日光灯,开始深深的怀念起多年后人手一部手机,被电话短信追得不得安宁清静的喧闹日子了。现在可倒是清静了,想打个电话回家,告诉老爹老妈不着急,自己在学校躲会儿雨都不行。要不,等一会儿雨再小一点儿,披上厚外套去学生宿舍那边找一找三年级文学社的师兄师姐借借雨伞? 她正翻着书本琢磨着,教室的门被敲响了。在无人的教学楼里这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显得格外的空洞。 “谁啊?”也许是校工,看到教室里亮着灯才来敲门查看一下。他们教室门的还是那种老式样,门上有窗,但开在很高的地方,坐在安然的位置上,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个人的头顶,看那发式应该是个男人。不过,安然依旧还是一边起身往门边走一边扬声问,谨慎点总没错,她不怕鬼,只怕人。 “是我,安小然,开门。”门外传来的却是江杰云的声音。 “怎么来了?”安然一听这话立刻紧走几步,拉开了门。 门外的江杰云一只胳膊下夹着一件包在塑料袋里的雨衣,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件淌着水的,就这么等着她开门的一会儿功夫,雨衣处的地上就汪了一小片水渍,身上的T恤长裤虽不到滴哒水的程度,却只有小部分是干的,就连头发上都湿漉漉的,带着水珠。 安然一看他身上的那淋湿的状态,也一算时间就皱眉了,他这肯定是才见一下雨就跑来了,那会儿的雨正急着,否则不至于淋成这样儿,立刻心疼了,又暖融融的,语气软软的埋怨着,“你怎么顶着那么老大的雨来的?等这会儿雨小了再过来嘛。” 江杰云笑着不说话,把胳膊下夹着的雨衣递给安然,顺着用着微凉半湿着的手抚了抚安然柔软温暖的脸颊,自己把滴着水的雨衣放在靠门处的一张空书桌上。 就像安然想的那样,他一看到下雨,就带着雨衣就骑着车,往这边赶了。赵真旭在他身后提醒他不如打车去。可突然间下这么大的雨,满大街就是打车的,车却看不着几辆是空的。与其淋着雨空等,还不如骑车来得快些。 课间那两个马大哈来找安然道歉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听着,也知道今天就她一个人值日,本来就想着放学时要是不忙就过来接她一起回家,顺便还能帮她干点儿活。结果下午的事比较多,想想也只得作罢。 雨一下起来,他就暗骂了一声“我操!”,不带这么坑人的,这分明就是给安小然下的。谁的女朋友谁心疼,还工作个屁啊,直接甩给姜成卓和赵真旭,顶风冒雨的奔着学校就来了,这会儿听着女朋友似嗔似喜的埋怨,江小云端着大尾巴狼的模样装着深沉,实际上身上的骨头都轻了二两。转眼再一看,他们俩书桌上的东西,书本作业也就得了,花草茶,小零食,还有她身上那件厚外套,别看被困在学校里,他们家安小然还真会照顾自个儿,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抢险救灾”的物资真正派上了用场。 安然低头拿出两条干毛巾,一条是她的,一条是他的,还有一件厚外套,也是属于他,这是她给他备着的“抢险物质”,这会儿也派上了用场,抬头就见江杰云望着桌上那零食和茶水抿着嘴乐,知道这厮肯定是在笑她,于是,朝他做了个鬼脸,用手里的毛巾去丢他,“笑什么笑,不许笑,严肃点。把湿衣服脱了,把你那身水擦干净,一会儿把外套换上,省得感冒。” 江杰云张手把毛巾操在手里,随手放在了桌子下,抬起胳膊三两下的扒去了被雨水打得湿透粘在身上的T恤,却并不动手擦去头上身上湿漉漉的水渍,而直接就这么**着上身,抓过一旁的毛巾递给安然,耍无赖的道,“你替我擦。” 安然也不接毛巾,抱着肩膀,扬着下巴睨着他,“为什么?” 江杰云的理由可充分了,不由分说的将毛巾塞进安然的手里,按了一把安然的头顶,“我是为你风雨无阻的送雨衣才浇成这样的,安小然,你怎么这么冷酷?麻溜儿的,赶紧为本帅哥服务。” 安然被他按得一低头,又听到了他那句“冷酷”,一下子就想起琼瑶阿姨的那句经典台词来了,顿时喷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安小然,对我这么冷酷很好笑吗?”江杰云的手顺着安然的头顶滑到了她腮边,故意扯了扯她最怕痒的耳垂。 “好了好了,不闹了。”安然拍开他作乱的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为了自己怕痒的耳朵很痛快的投降说起好话来,“我来为风雨无阻的江小云同学服务,乖,再这么耍酷可就要感冒了。” 安然不是第一次看到江杰云的半**,更不是第一次看男人**着上身。百姓人家,哪那么多的讲究,夏天天气热,她老爸安国庆就经常在自己家里光着膀子横晃。而江杰云几个因为安然这个同龄少女在,当着她的面总是要注意一些。但出门旅游去海边,或是一起去游泳馆的时候,别说江杰云,姜成卓,赵真旭,吴泽荣他们三个穿着游裤的模样,安然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 拿着毛巾下手给他擦身上业已半干的水渍的时候,安然是没想什么的,但擦着擦着,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在不知不觉有些暧昧起来,她手里的毛巾轻轻的擦过这副还完全未长成的,略有些单薄,却已经拥有年青男子大半模样的身躯。站得这样的近,他们身上的差距也明显了起来,她的身体似乎整个被他罩住了,足够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气息轻轻的扑着她的头顶,他的胸膛在她的手下随着呼吸轻缓起伏。 江杰云的身材很不错,这厮运动神经发达,大部分的运动都能上手,篮球和足球都玩得漂亮,打架更是很有一手,否则在初中的时候,也不会凭白得了那么一个名号。只是现在工作忙了,也没有机会让他动手。宽宽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劲瘦的腰身,整个上身线条流畅漂亮,没有明显的肌肉,却很结实凝练。 548,意外的初吻 安然总打趣的叫江杰云小白脸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厮生得确实是白,平时被衣服遮盖住的胸膛小腹等部位长年不见阳光,更是白净得很。 两人站得近,她的鼻端满满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湿漉漉的,混着雨水和尘土的气味,有一点淡淡的汗水的咸味,一点香烟的苦涩味,更有一股独属于他的,少年人的青涩又清爽的味道,这一切混在一起,有一种类似于植物的新鲜到略显辛辣的气味,很好闻,让安然莫名就想起了初春时节,新发的杨柳顶着黄绿的嫩芽,被折断过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或许是刚才江杰云从头反着褪去衣服的动作,让她不怎么的就想起剥去大葱外表薄皮的情形来,然后就想起书上形容少年男女的形容词来——“白生生的,像刚剥了皮的小水葱”。 脑补到此处,再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杰云的那一身白嫩嫩的好皮肉,安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年轻的少男少女,一个赤着上身,一个动手擦着雨水,要说没个什么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安然这个伪少女的脑袋里的想法虽然不少,却是靠谱的少,不靠谱的多。 安然这货,你说她心思细腻吧,有时确实是挺细腻,但你要说她心粗呢,她也确实是在某些方面有点缺心少肺,就比如说江杰云跟个饿狼似的盯了她那么久,明显到李彩凤时时在心里犯嘀咕,她却毫无所觉的让某个春心萌动的“少年狼”一再受伤。用她老妈李女士的话说就是她这方面完全随她爸安国庆,整个一个木头脑瓜骨。 相比起来,江杰云的思路才是正常少年的思考方向。打从安然动手的那一刻起,江杰云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在这昏昧柔和的天光里,看她粉嫩的脸颊,看她低垂的睫毛,看她纤长的手指握着毛巾一下一下认真细心的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他却因着她那认真细心的擦拭而加速的心猿意马,只觉得她所擦过的肌肤都慢慢的热了起来,那热度透过皮肉烙进血液,升温的血液流向心脏,然后他的心跟着热了起来,心跳也开始不断的加速。在这样的血热心跳之下,江杰云觉得自己特别想做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在蠢蠢欲动着,等待着一个临界的暴发点。 然而,就是这时,他那个不着调的,脑洞大开的女朋友自顾自的乐了出来,这下可好,清脆的笑声有如一道清流,愣是将两人之间此前那一点点暧昧旖旎的气氛给冲刷了个干干净净,荡然无存。 江杰云皱着眉叹了口气,心里这个郁闷,可看着她那副笑靥如花的模样,这气怎么也生不起来,嘴角却跟着她弯了起来,有点无奈的问,“安小然,你笑什么啊?” 安然正脑补着江杰云是“小水葱”的段子,听他问起来,只是笑个不停,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形容词很好玩,与自家男朋友配在一起显得那么的可爱,可爱到让她突然之间就想亲亲他。 脑补帝的思维常常是跳跃又抽风的,完全无视之前两人之间那隐含着点危险的空气以及此时的错乱,不管不顾的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上去一把搂住了江杰云脖子,将他的头拉低,一边半踮了脚尖,侧过身子,一边轻笑着说,“看你可爱啊~”说完,在他的脸侧印下一个玩笑般的轻吻。 江杰云被她这心血来潮的调戏弄得一愣,回了神,半转了头刚想说些什么,安然却已经结束了这个动作,手下一松,脚跟猛然落地。 她松手的动作太快,他扭头的角度太寸,一刹那间,江杰云和安然都同时觉得吻上轻轻的擦过一片柔软。 稍纵即逝的,无意间形成,比蜻蜓点水还要轻悄的一个吻让两个人同时怔了几秒,接着才意识到之前的情形似乎可以称之为一个吻,这个念头让他们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他维持着半扭着头的姿势,而她的手还搭在他的光裸的肩膀上,他低着头注视着她,她垂着眼,似乎对他那愈来愈富于热度的目光毫无所觉,然而她的睫毛却止不住轻轻的颤动着,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他和她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在这样四处无人,空旷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的明显,甚至盖过了扑打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的雨声。 两人就这样以一种如同被速冻了一般的姿势僵立着,存在于他们之间的空气像一根看不见的琴弦被越绞越紧,好似下一秒就要崩断。 忽然,江杰云动了起来,很缓,很慢,但在这样凝滞的气氛里却又显得那样的突兀。 “……安然。”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听在自己的耳朵都带着些陌生,好像是别的什么人发出的声音。 “……嗯。”她磨磨蹭蹭,极低的应了一声,纤长的睫毛扑簌簌的抖动着,如同受惊的蝶翼。 他的手慢慢的,怕吓到她似的落在了她的脸侧,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微微的汗湿,落在她的皮肤上的刹那让她微微的抖了一下,却没有避开。 “安然……”他又叫了一声。 她仍是从鼻子里哼哼着应着,“嗯”,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的手握在她的腮边,小心翼翼的使着力,将她的脸颊拢向他的方向,他也随之试探着一点点靠近,再靠近,终于轻轻的将自己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江杰云曾不止一次的想象过安然的唇尝起来是个什么味道,会很软吧,会不会有点甜?他总觉得她的嘴唇粉嫩的颜色像是她种的月季花刚开的花瓣。安然曾经用月季花做过甜点,花瓣的味道吃起来又香又甜。江杰云觉得安然的嘴唇尝起来应该也是那样的味道。 这样的想法曾无数次的让他在深夜里热血沸腾,折磨着他年轻的心灵和躯体,辗转着半晌不能成眠。 现在,当他真正接触到她的嘴唇时,觉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好上无数倍,简直有些不真实,让人心神恍惚,那样的柔软娇嫩,带着微微清凉的温度,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她喝过花草茶的缘故,还是本来就是如此,真的有一股甜甜的香气,就像是刚刚淋过了雨的月季花瓣,让他不敢使一点力气,无比的小心的辗转着。 如果不算之前那个轻擦而过的吻,这大概要算是江杰云和安然之间的第一个吻。 也是他们各自的初吻。 江杰云固然没有经验,安然虽然活了两辈子,但在这个问题上,这个连初恋都没有过的大龄剩女唯一的那么一点经验就是从影视剧和小说里看来的,影视剧不是教科书,更何况许多镜头还是演员们借位拍成的,小说里的就更不用说了,看着浪漫唯美火热十足,实际上等于啥也没说,半点可操作性都没有。 当江杰云的唇贴在她唇上的时候,她脑袋就已完全没有出息的空白成一片了,可身体的感觉还在,却明显有些迟钝,恍恍惚惚的像是隔着一层什么。 害羞? 没觉得。 紧张? 好象也忘了。 只是觉得他的嘴唇挺柔软,温度有点高,轻轻接触的时候,还有点痒。痒到她凭着本能的伸出舌尖在自己的嘴唇上舔了舔。 天地良心,她真的就觉得有点痒痒而已,却忘了她的唇上还若即若离的贴着他的唇。嫩滑的舌尖一探出唇际接触到他的唇,就像是一把燎原的火将江杰云那紧绷又克制的神经和理智给“啪”的一下烧掉断裂,也成功的让他露出了在斯文表象之下掩藏着的更深的本性来,有如猛兽出笼,这个原本小心生涩的吻突然间就变得气势汹汹起来。 生平第一个吻,江杰云毫无技巧可言,只是凭着本能的吸吮着,辗压着,啃咬着。安然对他这突然的,前后完全判若两人的吻法没有半点准备,本来就脑袋当机,唇舌间陌生而又格外亲密的接触更让她的思维跟不上身体的反应速度,迟缓而迷乱,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什么也不能思考,只是一径瞪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江杰云那低垂的睫毛、挺直漂亮的鼻梁和因激情的释放而紧绷绷的面部线条,傻乎乎的微启着唇任他唯所欲为,脑子里还在慢吞吞的,模模糊糊的恍荡着关于“他的睫毛挺长的……”这样不靠谱的念头。 安然的无所作为,更加加重了江杰云的肆意枉为,热烫的舌冲破她的空白防线,闯入她的口腔,横冲直撞的搅动着,蛮横缠绕着她的舌,不容她退拒,不容她回避,只想更深更深的靠近她,只觉得不够,还不够,一只手臂横在她的腰间,有如缠绕了千年的树藤不断的收紧,另一只放在她腮畔的手掌不住的将她的脸颊拉近。心底里贪婪的本性一旦被释放就如开闸的洪水,再也不想回头,甚至产生了想把她一口一口的吃下去的念头, 549,吃货的吻 这个没章法,笨拙又生猛的吻散发着赤果果的吞噬一切的**。 一直到感觉脑部严重缺氧,胸腔闷得发疼,安然那蜗牛一般可悲的反应能力总算是回来了一点,用手拍打着他的肩膀,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加重了力道,啪啪的手掌击打肌肉的脆响,总算是让江杰云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架式结束了这个称得上“惊心动魄”的吻。 他的手依旧捧着她的脸庞,胳膊照旧有力的横在她的腰间,一双漆黑深遂的眼,亮得吓人,也黑得吓人,一边喘息着,一边死死的盯着她。 不过,被他这样像要吃人一般盯着安然却没有更多的感想,也不知道是缺氧还是什么,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喘得好像是刚跑过了五千米的长跑,风箱一样,耳朵里只剩下巨烈得有如擂鼓般急促有力的心跳声,一双眼愣是给憋得发湿,迷迷乎乎的回望着江杰云。 最让安然事后回忆起来对自己这脑洞大开的本事倍感欲哭无泪外加绝倒的是,在这样浪漫激情的时刻,她心里浮起来念头偏偏是那样的十三不靠——他的眼神,我的状态,这情形加在一起,怎么感觉像是刚跟他打了一架似的。 两人就这么对着喘了好一阵,急促杂乱的喘息声在空阔的教室里重得都能听到回声,喘息的空隙里则被嘈杂的雨声所填满。 当呼吸渐渐平缓,缺氧的脑袋也慢慢回复功能,身体的知觉紧跟着如数回笼,害羞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浮现,安然先是“嘶”的吸了一口凉气,一下子捂住了被咬破的嘴角,含着自己发疼的舌尖,紧接她发现自己的嘴唇不仅破了,而又麻又胀,热乎乎的发烧,肯定是肿了,舌头也有点发麻发木,舌尖更是破了皮,嘴里能尝到极淡的血腥味。 果然,在接吻的问题上,没有经验,全凭本能的新手总是容易犯各种错误。 “怎么了,我看看。”江杰云听到安然的抽气声,也不顾上回味刚才的美妙滋味了,连忙凑近了,伸手去抓安然捂着嘴的手。 “都破了,都肿了,江小云,你啃香肠呐!”安然的埋怨更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自己倒没觉出来,自觉很有气势的拍掉江杰云的爪子,很悲摧的思索着,该,这就是找了一个吃货男朋友的报应,这哪是接吻,明明就是想吃人!人家是爱得不够用脚踹,这位是吻得不够直接啃。“哪天也没短了你的肉吃,不带这么啃人的。” “好好好,我错了,我下回一定改进,亲得轻一点啊,来,安小然,乖啊,让我看看。”刚刚占了女朋友便宜的江杰云被安然这通“娇骂”给骂得既忍不住想乐,又有些心疼,轻托着她的下巴,温柔到发腻的笑着哄她。 安然被他那占了大便宜的憋不住想乐的笑法给弄得好气又好笑,可心里却又一股说不出的甜蜜,自己也有忍不住想笑的冲动,偏偏面上还装着相儿,认认真真的端着,捂着嘴拿眼睛愤愤的斜他,含含糊糊的骂,“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捡到金子了?不许笑,把人都给咬破了,你还笑?” 江杰云那少年激荡的心情本就还没完全平复,让安然这双湿漉漉的,水意流转的眼波甜蜜蜜的一斜,一颗心顿时又有些失控起来。 “安然……”他低声轻喊了一句,几乎是扑的,将安然抱在了怀里,火热的唇便朝着她那纤长微湿的睫毛就没有章法的吻了过去。 “喂!江杰云,你干什么……”安然对不知怎么就发起疯来的江杰云毫无防备,让他这没头没脑的吻法给弄得又痒又是笑,一边躲一边用手推着他,“去去,边儿去,小狗啊你,讨厌呢。” 江杰云去不拉倒,心里原本四处激荡,却无处发泄的热情似乎在这一个并不成功的初吻里找到了一条释放的途径,那种总觉得不足,总觉得还要再贴近一点的冲动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很大的满足,这喜悦快乐的心情和被安然那娇嗔的一眼撩拨鼓胀的感情让他忍不住一个劲的想抱着她,吻着她。 安然的形容没错,他那股热烈又莽撞的劲头倒真有点像是大型犬人来疯的扑人亲热一样。 无论安然再怎么躲,也被他在头上脸上发上用唇印个遍,就连耳朵都没放过,把浑身痒痒肉的安然弄得又痒又笑,弄得满眼热泪。 “不闹了,江小云,不闹了,好不好?”安然跟江杰云这只大型肉食动物拼不过体力,拿出哄叶子涵小朋友的语气软声求饶。 江杰云心头的那把让安然点起来的火经过这一通乱亲乱拱总算是稍稍平静了点,虽然他更想好好的再吻她一通,但考虑到第一次操作的失败,害得女朋友负伤,作为一个有负责有理想还很有野心的男朋友,江杰云决心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再来一雪前耻,以利再战——当然,就算他这会儿想战,也得看一看安然让不让他战。 “好了,不闹了。”江杰云总算是停下了大狗一般的野兽行为,反正他暂时过足了瘾,又托起安然的下巴来,“来,啊,张嘴,让我看看。” 安然却依旧不让他看,抓起一旁的外套,塞进他的手里,“你先把衣服穿上吧,再晒着,回头该感冒了,穿上再找你算帐。” 江杰云的动作快,两三下穿好,刚拉上拉链,安然又把另一条干毛巾丢进他的怀里,大模大样的命令着,“把头发赶紧擦干。” 江杰云被命令得心里泛甜,乖乖的又拿起毛巾开始擦一头**的头发。 安然自个儿则拿出了长年随身携带在书包里的臭美份子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备必利器——小镜子一面,开始察看起自己的“伤势”来,一边看一边觉得好气又好笑,江杰云这个缺肉的吃货,是真使劲啊,嘴角,嘴唇内侧,舌尖都破了,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嘴唇和舌头已经肿起来了。舌头还好,肿成啥样也是藏在嘴里,嘴唇状态就比较让人浮想联篇了,红艳艳的,像是盛开的玫瑰花瓣的颜色,一看就是让人给吻成这样的。 “来吧,这回该让我看看了吧?”江杰云把毛巾丢到一旁,又来托着安然的下巴。 这一回安然没有推辞,放下小镜子,开始跟他明明白白的算起账来,“你必须是得看看啊!你看看,你看看,这里!”指着嘴角,“还有这里!”翻了翻嘴唇的内侧,“还有这儿!”伸出舌尖来给他看,“都破了,都破了!你使那么大的劲干嘛啊,要吃人啊!” 江杰云心说,答对了,我还真想把你一口一口咬碎了咽到肚子里去,到那时你就完完全全都是我的了,再也没有人跟我抢了。 不过,这种吃货的心里话他是不打算告诉安然的,以免把女朋友给吓着。 他只是装傻的说,“舌头也破了吗?我怎么还没看出来?” “当然破了!可疼了,都是让你给咬的!”安然果然按着某个奸商的设下的套,乖乖的吐出舌尖来给他看。 江杰云装作仔细端详的模样,凑近了观察一般,然后突然在她的舌尖上轻轻的亲了一下,“来,亲一下,还疼不疼?” 安然对他这种不按理出的无耻调戏是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刚才还嚷嚷着江杰云像小狗,这会儿换她傻了巴叽的继续伸着个舌头,愣愣的瞪着占着自个儿便家的江杰云,一双眼里懵懵懂懂的,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无耻之徒对自己做了什么。 江杰云看着自家女朋友这个小傻样儿顿时笑喷了,傻愣愣的吐着舌头的安小狗,真是怎么瞅怎么招人爱,他抱着她笑得几乎要直不起腰来了,真是宝贝蛋。 他这没完没了的大笑声总算是把安然给笑回了魂,她这一回神,终于意识这个笑得快要抽过去的江姓混蛋对自己……呃的舌头做了什么,第一件事当然是“嗖”的一下先把自己在嘴巴外面晾晒已久的口条收回去,几乎是同时,“轰”的一下,她的脸胀得通红通红,害羞什么的成分肯定是有,但更准确的说还应该是恼羞成怒。 还疼不疼? 疼,当然疼,太疼了! 她舌头不疼,她心疼,她的心灵受伤了! 安然的脑海里这会儿简直容不下别的念头,只有“江杰云,你个混蛋,你个混蛋,你个混蛋……”反反复复的不断滚动播出。 这种人,不揍他不足以平民忿,不揍他不足以解心恨! 说时迟,那时快,江杰云那边还抱着安然俯在她的肩上大笑,安然这边已经抡起了拳头,照着这厮没头没脑的就砸了过去,叫你调戏我,叫你逗我,叫你亲我,叫你害我丢人,叫你害我现眼,看揍不扁你! 可惜,理想永远是美好,现实从来都是骨感的,安然的理想是当一只……啊,是当一个武松,打倒江杰云这只肉食动物,狠狠的将他踩在脚下。 550,江大蚊子 但可悲的是,她的那点战斗力在江杰云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先不说江杰云要镇压安然的那点可悲的攻击实在是太容易,单说这厮的皮实在是厚,天然抗打击能力超凡脱俗,安然是想当打虎英雄武二郎,但她只想把这只叫江杰云的肉食动物打扁,没想打死,所以自然也舍不得下狠手,这一不下狠手,在技略上她就首先输了一城,她手下留情的力度落在江杰云身上不能说跟按摩似的,反正也相差不远了——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她不傻,看这厮为了安慰她受伤的小心灵,假模假式的发出来的大呼小叫的躲闪和求饶就能看出来,跟她老爸被她老妈掐了的时候是一样一样的,都是装的,这是她老爸亲口承认的! 她这是养了一只什么怪物,嗯?皮憨肉厚的,揍都揍不动,是不是成年累月的喂他吃的那些肉全长在皮上了? 不行,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她就不信今儿她还真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了!上拳头不是不好使吗?我上牙咬总该行了吧? 可惜,这依然只是个美好的理想,安然的嘴刚瞄准了江杰云的颈侧准备结结实实的来上一大口,可还没等她的嘴张到她的理想标准,就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不得不“嘶”的吸了一口凉气,捂着嘴角皱眉停了下来。 这下,江杰云真心疼了,皱了眉,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好了好了,不闹了啊,让我看看,破成什么样了?” “都是怨你,都怨你!”安然脸上的胀红还没褪去,让他这一安慰,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委屈上了,眼圈都红了,泪汪汪的透着股楚楚可怜劲儿。结果先把她自个儿在心里寒得不行,照说这点小伤口算个什么啊?还至于让人一安慰就要哭鼻子?怎么就这么娇气?三五岁的小朋友叶子涵大概都不屑于干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可眼泪是真的,心里的委屈也是真的。 完了完了,这下真是坠落到家了。不就是因为江杰云这个男朋友那哄人的口气吗?她还真就因此而退化到低幼龄了,太让人唾弃了! 这么一想,安然真的想哭了。 安然嫌弃自己嫌弃得想哭,却把江杰云给心疼够呛,用手指小心触了触,皱了眉,轻声道,“来,把舌头再伸出来让我看看。” 还看?还看个屁! 安然刚才还沮丧得直搭拉的眉毛一听这话立刻就要再次竖起。 江杰云忍着笑,哄,“不闹了,说真的,安小然,乖,让我看看。” 再给你我就是猪! 安然的嘴巴闭得紧紧的,瞪着微红的兔子眼无言的诉说着自己的坚持,士可杀,不可辱,揍是不给你看! 然而,在她男朋友江杰云的眼里,她就是红着眼睛瞪人的样子也透着股可爱的娇媚劲儿,忍不住凑上去啃苹果似的啃了一口红通通的脸蛋,然后自然是接着被瞪,他的认错的态度总是良好的,标准的只屈不伸,“我错了我错了,安小然,要不,我把舌头也伸出来,让你也亲亲我?” 一听这话,安然的眼睛瞪得都要脱窗了,混蛋江小云,你还敢不敢更无耻一点! 也不知道是恋人间真有所谓的心电感应,还是当你真的特别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你无时无刻不关心着她的感受,以至于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你的每一根神经,看着安然的嘴角江杰云觉着自己的嘴角也跟着不舒服起来,这下他也不粘乎磨蹭了,催促着安然收拾东西,“咱们赶紧回家,回家了上点药。” 上什么药上药! 安然直接白了江杰云这明明心眼贼多,偏偏还能冒傻气说出这种缺心眼的二缺台词来。 还嫌不够丢人啊?先不说这点小破伤口需不需要上药那么夸张,单说你听谁说接吻吻到必须得负伤到上药的地步?这得使多大的劲?卖多大的力气?再说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这怎么负了伤是不是? “我才不上药!”安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忿忿的埋怨,把江杰云脱下来的湿衣服简单折好和两条用过毛巾一起装进塑料袋带回家里去,这都是要拿回家里的洗的。“你生怕我们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虽然这初吻都吻了半天了,安然这会儿才有点后反劲的不好意思了,后射弧明显忒长。 一见她这样儿,江杰云果然给她笑出了一个在小言网文里标准的经典笑法——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安然在心里吐糟评价——哼,笑得真贱! 安然恨恨的剜了他一眼,江杰云皮厚得很,继续笑着低头帮她把她那一堆“抢险救灾物资”收拾齐整。 安然恨着恨着却突然慌了起来,用手去拍他的胳膊,“完了完了,江杰云,你看我这嘴,这又肿又破的,回家我妈一定能出不对劲来,她要问我,我该怎么说啊?!” 江杰云倒觉得这没什么可为难的,安国庆和李彩凤既然同意他们俩的事,自然对这种情侣间的亲密行为也早有思想准备,虽然可能想是一回事,真正看到眼前又是一回事,但这个心理转变的过程却是必须的,而且早转变总比晚转变强。所以,他的建议是大大方方的直接说。不过,他想以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想法多半就是心里清楚,嘴上也不会问的,毕竟按着老一辈的思路插手到小情侣之间问这种问题不太合适,顶多的对安然警告一番。但是如果真的问了的话,他还是那个意见,“你就说是让我给亲的。” 安然气得又想咬他了,她可没他那么无耻,也没他那么厚的脸皮和胆子,跟自家老妈说让男朋友给亲了这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想了一番,安然最后干脆来了掩耳盗铃,死马当活马医,准备跟自家老妈耍臭无赖,“我就说我让蚊子给咬了!” 别管老妈信不信,反正她就死咬着这个理由不松口,她亲妈也不会对她严刑逼供,嗯,就这么说了! 江杰云无奈看了一脸坚定的安然一眼,这丫头不好意思说出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在借机骂他,只是,谁见过有他这么大只的蚊子? 安然朝他撅嘴——其实想裂嘴来着,可惜现在这个动作对她这个刚被“大号蚊子”咬得负了伤的病患来说有些高难度,于是便只能遗憾的改成撅嘴了,谁说没见过,你不就是吗?江大蚊子! 两人披着雨衣走出教学楼的时候,雨势又大了起来,一路狂骑,虽然有雨衣,路也不远,但到了家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又半湿了,最可气的是,等他们各自冲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的时候,外雨的一下子小了许多,这贼老天,不带这么玩人的! 不过,好在,这雨还没有马上就停,而是断断续续的一直下到了临睡前,才算正式的风停雨住,否则安然觉得自己会更受伤的。 只着傍晚的那一吻,仿佛是有另一扇门在江杰云的心里被轻轻的推了开来,让他总是不由自主的盯着安然看。倒不是说她以前就不吸引他的目光,只是一直觉得仅仅是看着,仅仅是抱着,或者啃一口脸蛋都不能让他觉得满足,真的恨不得把她一口口的吃下去。 他知道自己这种思想可能多少有些不正常,听起来像是电影里跟汉尼拔似变态食人魔,不过,他还没真没吃人的癖好。如果按照那些电影小说还有什么专家的说法,他这种性格的形象多少与他的童年经历有关,是不是真的有关,他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只知道他对安然的感情一天比一天的强烈,从打他认定了她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打算放开她,着了魔一样的**,想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不仅仅是爱情,亲情,友情,也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欲念。他不知道该怎么准确的形容,也不在乎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只关心自己该怎么做。 今天的这个吻让他觉得自己找着了另一种把她吃下去的方式,滋味很好,然而,那种想吃她的念头一经释放就再也压抑不下去,像是一种极致美味的诱惑。 安然总说他是个吃货,如果把这当成他总是想把她吃下去的想法放在一起来解释,倒也不无一点道理,他看着她馋得很。 只是无论想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吃掉自家女朋友,江杰云这个变态食人魔在家里当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面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憋着,一直憋到临睡前,摸去安然的房间偷偷去进行每天必须的晚安吻。 “安小然,让我看看你的嘴,好点没有?”江杰云一进门就开始关心女朋友的伤势进展恢复情况。 安然这个缺心眼的一时大意,随嘴说道,“早好了,这点小伤算什么啊。”可一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又犯二了,看看江杰云的那绿油油的小眼神吧,“没好呢,你想都别想。” 551,父女俩 江杰云慢吞吞的一笑,压低了清朗之外日渐了多了几分磁性的声音,带着笑意问,“我想什么,嗯?”一双黑亮亮的眼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安然的唇。 安然被这副猛卖男色的调戏给看得有点脸红,咬牙,你就装吧,大尾巴狼,这边想着,那边手就上去了,一手一边的腮帮子,把他那样俊秀养眼的小白脸给扯得变了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叫你学着那些网文里男主角,搞什么“魅惑”一笑,我看把你毁了容,你还怎么臭美。 安然的这招儿虽然幼稚了点,但对付想着色诱调戏的江大色狼,别说,还真挺好使。再漂亮的小脸蛋这么一扯也都变了形,还色诱个什么劲?咱这叫釜底抽薪。 安然笑眯眯的拍拍江杰云的小脸蛋,“没事不要胡思乱想,乖啊。” 江杰云无奈,又去捏安然的下巴,“多没良心啊,安小然,我这是关心你,来让哥哥看看,你嘴上的伤怎么样了?”说着又凑近了些,对着安然受伤的嘴角仔细端详了一番。 其实有什么可看的,那么一点小伤口,少年人皮肉合,好得快着呢。就是这个部位总是要用到,吃饭的时候更会扯到,再沾些饭菜里的盐份,多少会觉得不好受一点,这会看着,那道小伤口周围还稍稍有些红肿,估计经过这一夜,到明天就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江杰云看着安然吃饭时一直总是若有似无的牵扯着神经的嘴角这会儿也跟着好受起来。他的这种反应在专业心理学叫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嘴角好受起来,他的心便也跟着舒服起来。 心里这一好受,到底没忍住,避开那一点伤口,在安然另一边的嘴角轻轻的印一个唇,然后抚着她的脸颊愉快的笑开。 看着江杰云的明亮俊朗的笑脸,安然的心里也痒痒起来,忍不住踮起脚,在他的脸侧啃了一口,长得好看就是招人稀罕啊。 江杰云被她撩拨的心动,再想亲回来的时候,嘴上却被捂住了一只软绵绵的手掌,安然一副“只许安然放火,不许江杰云点灯”的坚定表情,捂着他的嘴,跟他算起小账来了。 “都怨你!你看着没,我妈今天看我的眼神有多吓人!幸好她什么都没问,如果问了,在那么吓人的注视下,估计她一问,我肯定稀里哗啦什么都招了。” 安然一想起自家老妈皱着眉,盯着她红肿的嘴唇的目光就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个明察秋毫的劲儿啊,让她立刻就觉得自己跟江杰云在教室里干的那点干坏事全让她老妈给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让她恨不得把自己缩小,缩小,再缩小,最好能给自己施加个隐形术就再完美不过了。 好在,虽然老妈盯着自己被“蚊子”咬得红肿还破了皮的嘴唇看了良久,让她倍感“度秒如年”,但最终,在几番欲言又止之后,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安然当时一时大意,不小心露出一个“大了一口气”的表情,被老妈的眼锋扫个正着,李女士也不含糊,上去就照安然的脸蛋的狠拧了一把。 “疼死了,都怨你!”安然指着自己红里透,根本看不到任何的痕迹的脸颊朝着江杰云控诉。 江杰云认真的看了看安然指着那片皮肤,想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他轻轻亲了亲,“好,怨我怨我,亲亲啊,不疼不疼了。” 安然满头黑线的卡了壳,大哥,我这是在控诉你的罪状,算你小账好吧?不是在朝你撒娇好吗?你这一副哄小孩儿的语气到底是要闹哪样? 于是,这控诉也进行不下去了。 在安然的卧室里,这对年轻的小情侣还在磨磨叽叽,粘粘乎乎的耍着花枪。而在另一边,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卧室里却正在进行一场十分严肃的对话……呃,有鉴于某位同志的大脑回路有些份外粗犷,所以,在这场严肃的对话之前,总免不了要进行一番类似于鸡同鸭讲的不那么靠谱的前奏。 在洗漱完毕,准备睡觉前,安国庆习惯翻一翻当日的报纸,他对国家大事兴趣一般,只要知道国泰民安就行。除非是关系到老百姓个人的,否则通常不会特别关注。倒是一些国际大事,喜欢围观着看个热闹,这大约是百姓心理,不关自家的事,总是看热闹不怕大的。再就是看个国内市内的花边新闻,什么哪个兄弟省份又发现一座古墓了,什么本省哪家的鹦鹉会说好几种语言的“你好”了,又是什么本市两辆出租车追尾,对骂了五个小时不拉倒了……满满的人间烟火,小闹腾。 这天,安国庆又开始翻他的花边新闻,看得正乐呵,李彩凤一屁股坐到他的旁边,伸手“哗啦”一声就把报纸给扯过去了。 这明显是有点气不顺了。 安国庆不明所以的看向老婆,“怎么了?”我也没干啥惹你的事啊?那就女儿了? 看着丈夫那一脸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脸,李彩凤心里就来火,可多年的夫妻,再没有比她更了解丈夫的,你自己不说出来,只在心里跟他较劲,就是明摆着给自己找不痛快,累死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吁了一口气,李彩凤斜眼瞪着丈夫,“我说,你今儿就没看过你女儿的嘴?” “小然的嘴?咋了?” 一听这话就是没看。 李彩凤也知道自家丈夫压根就不是个细心的人,可她心里这会儿感觉太过复杂,总有着一股邪火,自己也知道这是必须的过程,不能说谁有错,更不能对女儿和江杰云进行干涉,只能自己忍着,最后也就“便宜”了安国庆了。 “还咋了?那么明显,你这一天就都瞅什么了?” 安国庆多了解自家媳妇,也不跟她纠缠细节,直奔主题,“小然干啥惹你生气了?”真要揪着细节来讨论,他俩这圈子能兜上二里地也不见得能说到正题上去,他是没那个脑子,也不理解这些女人的想法。 李彩凤这回总算是给安国庆一个痛快,但这个痛快也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你没看小然的嘴,都肿成那样了?” 安国庆一听女儿的嘴肿了,立刻皱了眉,心疼上了,一时忘了媳妇前面的大段铺叙和闷气,“咋整的?嘴咋还肿了?” 李彩凤哼笑一声,“你说咋整的?” 安国庆这位关心则乱的傻爹又开始了天马行空的联想,想了想的,犹豫的看着媳妇猜道,“让蚊子给咬的?” 如果这话让安然听着,必须要溜须拍马的说上了一句,爸,您真是我亲爸,我们父女一条心啊,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可惜,听着这么离谱的理由的是李彩凤,而非安然,虽然明知道自家老头那脑袋木呆呆的不转个儿,但他这个明摆着不着调的答案还是让李彩凤一口气堵在胸口里,瞪了他半晌,才顺过气来,揉着额头,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秋后的蚊子再毒,能毒成那样吗?那蚊子再能咬人,也不能把嘴给咬破了啊!”说到后头,火气没压住,到底吼了起来。 安国庆被自家媳妇儿吼惯了,一点都不觉着怎么样,“你看你又急了不是,急什么啊?蚊子咬人可毒了,你还记着张长海不?你忘了那一年他那个嘴都肿成啥样了,不就是蚊子咬的吗?蚊子咬人吧,倒不至于咬破了,可那包痒痒,一挠不就破了?” 听听,这替他闺女编的理由,有事例,有结果,虽然不靠谱,可愣是听着就挺合理。这要是安然听着了,指不定该怎么崇拜他家老爹呢,您太有联想力了,这胡编乱造的能力简直无敌了都。 李彩凤愣是让他气乐了,“你还真能编八啊。” 这明显不夸奖他,讽刺的打击的调子足足的。 “要不就是吃啥过敏了?”安国庆再猜,不过,一对老婆斜过来的眼神他就知道又错了,他也叹了口气,“到底是啥,你就直说呗,我一猜吧,老错,你还老生气。何苦呢这是。”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李彩凤也觉着自己有点自虐的倾向,索性开始直说,不过,依旧没板住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来“直说”,“你就没看着杰云那个臭小子今晚吃饭的时候,瞅着你姑娘那眼神?” “啥眼神?”安国庆真没注意,不过,既然李彩凤这么一问,同为男人,也曾年轻过,热恋过,又知道这对小儿女那点事的安国庆前前后后的一琢磨,对女儿嘴唇到底是不是蚊子咬的心里也有了数,顿时理解了自家老婆那复杂的感受。 他叹了一口气,手掌在妻子的肩膀和后背上慢慢来回的摩挲着,无言的安慰着她。 他要是继续木头木脑的气人也就得了,他这一安慰,李彩凤反而有点受不住了,不知道怎么的就红了眼圈。看得安国庆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揽着妻子,用粗糙温暖的手指小心的替她擦去眼泪,温声说道,“你看看你这是干啥,咋还哭上了?” 552,不学好 李彩凤自个儿也不好意思,抽抽鼻子,“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我是不是要到更年期了?照说我这岁数也是差不多了?” 于是,安然这一段“被蚊子咬了”的公案,在安国庆和李彩凤这里也算是正式的通过了审核,达成了一定的默契,虽然夫妻俩没有就这个问题正式谈论过,不过,两人那短暂一刻的沉默以及心情的复杂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就像江杰云预料的那样,对他们这种小情侣间的感情进展,只要不过火,作为父母的,虽然心情是有些复杂难言,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不会进行参与的。 转眼又是一个周末,一个无风无雨,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天空的颜色已经透出秋天的味道了,阳光的颜色也淡了一些,却更加的清透,呼吸间都透着一股清爽。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季节和时候,总是让人忍不住多做几个深呼吸。 不过,今天安然却是没有时间做深呼吸,大周末的,早早就爬起来,图书馆也甭去了,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她倒是没想着这么着急,问题是她不着急,小周姑娘和郑晓同学着急。 昨晚临睡前,周芳华打了个电话提醒她早点睡,今儿早上,饭还没吃到嘴呢,这位心急的小姐就已经来了电话追她出门,幸好,还有周婶这尊如来佛着,否则周芳华这只兴奋的小孙悟空那通电话还指不定打到什么时候去。 好容易她这么顺顺当当的吃了饭,把自己收拾停当,背起背包,还没等出门呢,门又被敲响,开门一看,郑晓郑姑娘朝她笑得一脸灿烂,跟朵向阳光似的,晃得睁不开眼。 别说,这点儿掐得还真挺准,不早不晚,正好。 “咋还堵上门口来了,我又不临阵逃脱,没必要吧?晓晓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理想不是当刑警的么?这怎么有向狱警努力的感觉啊?”安然忽然为自己有这么两个精力旺盛的好友有点头疼,一点小事都能让她俩兴致勃勃的给办大了,生活永远不会单调无聊,处处有惊喜。 郑晓手一伸,胳膊灵巧的一转,安然让她给转得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人就已经落她怀里了,不由得感叹,这丫头明显就是生错了性别,如果要是个小伙儿,有一手,什么样的小姑娘调戏不到啊。 “那是。”郑晓对于这一点还愣是很骄傲,“小胖想跟我学这一手很久了。” “我怎么没见你教他?”安然老老实实的被郑晓搂着往外走,这丫头长得快,也长得高,这才高二,已经一米七了,再长两年,还不得干一米七五去?这大概也是遗传,郑晓的父母个头都不矮,她爸是一米八六,她妈是一米六七,她爷爷更高,岁数大了,上了年纪看不大出来,据说年轻的时候接近一米九。 为了她这个子,郑妈妈这两年没少上火,本来就是个假小子,还长这么高的个儿,将来是真嫁不出去了。 结果郑晓这个死孩子还安慰她妈呢,我将来是当刑警的,跟歹徒搏斗的时候,个儿高点占便宜。 这明显就是找揍的话。本来还有愁得哀声叹气的郑妈妈立刻让郑晓给气得精神百倍,要不是战斗力差距实在太大,白白的浪费自己的体力,郑妈妈真想操起鸡毛掸子抽这个死丫头。 这会儿“死丫头”郑晓正以自认风流倜傥的动作揽着安然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气,“我倒是想交,可每次赵小胖那家伙还没等正式练呢,手腕就扭了。他就不练这个的料,要说,泡妞呢,也是需要天份的。” 把这姑娘得意的,半边眉毛都快飞上天了。 其实也不怪这丫头得意。从打安然认识她那天开始,这位姑娘在女生堆里就特别的吃得开,一路招蜂引蝶,燕燕莺莺的到了高二,受欢迎程度不仅不减,反而一路飙升。这两年,小城里开始正式有了过情人节的概念,少男少女们,正是满脑子浪漫梦想的时候。只是这个时候,相比于十几年后小孩儿们还是要保守得多的。小女生喜欢一个男生,不敢说,大胆一些的就在他的书桌里偷偷的塞一块巧克力。江杰云收没收到,安然是不知道,在这方面,江杰云比猴都精。但安然知道,郑晓收了很多,她自己都吃不了,拿来给几个好友分。安然记得,可怜的郑婶听到这个操蛋的消息时,真的都快哭了。 所以,要论泡妞的魅力和手段,技术宅赵小胖虽然嘴上嘴里胡哨的,但论起实践来,人家郑晓姑娘绝对甩小胖同学十条街开外。 郑晓和安然骑车到了夏老师家楼下的时候,车子还没停好,就听到楼上周芳华那高八度的脆快嗓子,跟百灵鸟似叫唤着。 安然忍不住叹了口气,百灵鸟的声音是真好听,可要是百灵鸟个个都这么朝气活泼,心急火燎的,一般人可有点抗不住。 好了,还没等她们敲门,房门就先一步被周芳华从里面拉开,十分不满的小声嚷嚷着,“我说你们俩个,老牛似的,怎么这慢,快点,快点。” 也不等安然说话,直接拉了她的一只手就把她从郑晓的臂弯里给“嗖”的一把拖了过去。 安然天天做着瑜珈,爬个楼梯倒不至于气喘吁吁,但到底爬楼梯和走平地那是两码事,这一口气还没喘匀净,让小周姑娘这一扯,一口气冲进嗓子里,差点没呛了风了,咳嗽了两声,还被小周姑娘嫌弃够呛,“唉呀,臭安然,真是个小老太太,真磨叽。” 安然被她拽到玄关处,弯腰换拖鞋,没好气的吐糟,“是是是,我可磨叽。你可沙楞了。我就是想问问,周芳华同志,你这么着急,这是赶着要发射火箭啊,还是要拯救世界啊?” 小周姑娘没耐心跟她斗嘴,人家直接来最直接的,“我昨天就帮夏老师到裁缝店那里把婚纱和那些配件都取回来了,你没发现今天夏老师家里人都不在吗?最主要的是我们班老师也没来报到!你要知道,为了做到这些保密工作有多不容易。我早就来了,就为了等你这个裁剪的,等着盼着看夏老师穿上婚纱的效果。” “这热切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请问周芳华同学,你这个‘早就’来了,是多早啊,没亲自叫我们夏老师起床吧?”安然被她拖着小跑。 小周姑娘不乐意听了,“胡说,我是那么没礼貌的人吗?” 安然一点都不真诚的,“嗯”了一声,“是啊,你好有礼貌了,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她在打趣周芳华昨晚和今早的那两个电话。 小周姑娘一点都不在乎,“尊师是应该的,对某些老年人嘛,催人奋进一点,也是应该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了夏老师的闺房,小周姑娘也顾不上跟安然斗嘴了,直接像个小贼似的转头催着身后的郑晓,“快点关门,快点关门,赶紧的。”活似害怕把跟在她们身后的怪兽放进来似的,紧张空气制造得跟真事似的,弄得几人都笑。 “干嘛啊,周芳华同学,你这紧张气氛制造得也太莫名了吧?”安然嘘她。 小周姑娘可有理了,特别的不满的批评安然,偏偏还煞有介事的把语气都压得低低的,好象真的怕有什么人听去似的,“什么叫制造紧张气氛,我这是为了保密好不好?我们要把夏老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谁也不给谁知道,最重发的是不能给我们海老师知道,到时让他睁不开眼睛!” 这点安然还是赞成,就连夏老师也笑得兴致勃勃,一脸的跃跃欲试,不过,夏微作为一名老师,就是心思细腻,笑过了之后,她又有点奇怪的问,“这个‘到时让他睁不开眼睛’,是个什么解释?” 安然和郑晓刚才还真没听清楚这句话,她们俩的重点一直放在对海亦鹏保密什么的,所以,听到后面这句“到时让他睁不开眼睛”,自动就给在大脑里纠错了,脑补成“到时让他看得傻眼”之类的话,这会儿听夏微这么一重复,都是愣了一下,然后大笑了起来,郑晓更是直接揭了小周姑娘的老底,“她肯定是口误说错了,睁不开眼睛,哈哈。” 她们都笑,小周姑娘却不笑,特别正经,特别认真,不仅摇头,还叹气,“什么叫口误啊,一点都没误好不好?看傻了算什么啊,看傻了只能说明我们海老师对美丽很有鉴赏力,该傻。”她特意把‘该傻’两个说得斩钉截铁的,还故意向夏微她们点点头,强调一下,把调子拉得足够高了,关子卖得足够狠了,就是慢吞吞的不解释这“睁不开眼”是个什么典故。 气得郑晓磨牙,跟安然咬耳朵,故意用谁都能听到的声音讲“悄悄话”,“这明显是跟你邻居学的,不学好!” 553,婚纱 安然听得直乐,结果和郑晓双双吃了小周姑娘一记眼刀,然后这丫头继续“不学好”的往下解释,“至于我说‘睁不开眼睛’可不是针对我们海老师的,而是针对夏老师的。” 说到这里,这死孩子又要命的停到了这里,这一回从夏微,到安然,再到郑晓都不说话,三个人,六双眼睛一齐无奈的望着她。 小周姑娘受到这般“瞩目”,不仅不觉得这六道目光刺眼,相反还特别享受,“坏”得还挺陶醉,“为什么海老师要睁不开眼睛呢?” 三个人也不接她的话茬儿,只是默默的望着她。 卖,卖,你就继续卖吧,看你能卖关子卖到什么时候去,我们也不捉急了。 没人捧场,周芳华也不在乎,人家清醒着呢,你们这种默默滴注视,就是对我的心灵的最大奖励,“那全是因为夏老师太迷人了。” 她继续笑眯眯的顿了顿,像着小狐狸似的,如果有尾巴只怕都要翘上半天高了。 这要是耐心等着这位小姐吊人胃口吊到她高兴,也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幸好,郑晓也了解这位小姐,直接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旁若无人”的对夏微和安然点了点表盘,叹了口气,“这时间过得真快啊!” 夏微是老师,好歹手下留情,嘴下留德,安然可不管那套,用力点头感叹,“是啊,这时间过得可是真快啊!” 刚才还得意洋洋臭美着的小周姑娘脸上那美丽滴笑容一听这话,顿时一僵。但不得不说,这孩子有个优点必须要特别的表扬一下,那就是知错就改,而且改错的速度也让人击节惊叹。 “因为太迷人了所以太闪亮了因为太闪亮了所以晃得海老师睁不开眼睛了完了。” 就在安然和郑晓还没从摇头晃脑的演戏状态中完全的脱离开来,拿出看笑话的心情来欣赏小周姑娘的傻眼呢,人小周姑娘已经一口气把上面那段话,以一种没有起伏,没有标点符号,比机关枪扫射还要生猛的速度说完了,然后朝她们露出小白牙,朝气蓬勃的一乐,“还等什么,我们得抓紧时间呀~” 这一次,从夏微,到安然,再到郑晓集体表情空白,缓了一秒才摇头失笑,她们都没听清楚小姐你说的都是什么好吗?您还敢更争分夺秒一点吗? 安然忍不住掐了一把小周姑娘的嫩脸蛋,这丫头有时候真是可爱到让人无语的地步。 小周姑娘却老严肃的瞪她一眼,催促道,“快点快点,干活了,态度端正点。” 她们这通闲扯和玩笑也确实是浪费了好几分钟,四个大小女人也就立刻行动了起来。 当大家一起动手把做好的婚纱从大大的塑料袋里拿出来的时候,都忍不住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好感叹的周芳华更是陶醉得两只手交握在胸前,一副少女祈祷的感动模样。 “还等什么啊,快,夏老师,赶紧穿上!”郑晓永远是行动派。 看到这件婚纱,掐着时间就要做新娘子的夏微,哪怕平时再沉静理智,此时也是情不自禁的感觉激动的,一双眼含着笑,格外的明亮好看。 洁白的婚纱总是能带给人很多美好的联想,安然觉得在帮夏老师穿上婚纱的过程,心情和动作在不知不觉间似乎都变得有些庄重和神圣了。 夏微的婚纱最终定下来的款式依旧抹胸,可以让观众,嗯,主要是新郎哈,好好欣赏新娘的肩颈和锁骨的美丽曲丝。夏微的胸部罩杯一般,属于东方女性之中居于中等的,又因为本人偏瘦,所以,看起来虽不至于是“太平公主”,但也绝谈不上丰满。所以,在胸前做了些细腻柔和却又含蓄低调的折皱装饰,看着不显山不露水,视觉效果却是很有些不同。 女人,或者不只女人,男人其实也一样,总是在服饰上对观众和自己说些善意而且让人愉快的小谎言。 至腰部自然束紧,既可以配戴腰带,也可以不用,夏微的从腰到臀的线条极好看。 安然在画稿和量身的时候曾针对一点夸过夏老师。 夏微幽默的自我打趣说,虽然胸嘛是困难了一点,但好在腰和臀还多少可以一看。 接下来的裙摆是双层的,外面一层面料柔软顺滑,垂感很好。里面的一层则略微有些蓬松效果,却并不夸张。外面一层略短,里面一层稍长,裙子的下部总体是以圆裙的剪裁为依托,在此基本上进行变化,裙幅不小,但不打褶裥,线条流畅的自然下垂。当穿着裙子的人静止不动的时候,双层的裙摆就像是微微打开的花苞。人走动起来,不经意间一个转身,裙摆便开像花蕾一样在人们的视线里轻盈绽放。 安然觉得这条裙子的设计其实挺像夏微给的人感觉,乍一看,简洁,干脆,低调而自信但处得久了,细细的品味才又觉得在这些之外,还有一种出其不意的大胆,比如车祸之后她们之间的那次谈话,她的顿悟。在理智冷静的同时,又有着女性的那份不言不语,却会在不经意间让人惊艳的美丽和与温柔。 这样的一条裙子,无论是把它作为婚纱,还是穿着它去参加一些重要的场合,都会把主人最美丽的一面表现出来。 而让一个女人真正美丽起来的,永远不是最贵的那一条裙子,而最适合她的那一条。 婚礼上尤其如此。 婚纱不只是有礼服本身,还有一样重要的配件,头纱。 与礼服一样,头婚也是走得简约风,素白轻薄的头纱,没有任何装饰。 夏微在巧手的小周姑娘的帮助下将头发松松盘起,将头纱用发卡固定在头部,然后安然从一旁的小首饰盒里拿出一顶银色镶水钻的小皇冠装饰在头纱之上。 戴好这顶小皇冠,安然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果然,还是王冠最衬他们亲爱的夏女王了。 四个人一起站在房间的落地镜前,一起端详着镜中的一袭白纱的女人,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都显有些肃秒和郑重。 片刻之后,四个大小女人在镜子中默默相视一笑。 试穿的效果让四人都感到格外的满意,比她们想像中的还要好上许多——到底纸上画的斜眼吊泡又戴着手闷子的小人儿,与现实中真人所呈现出来的景象是决不相同的。 安然建议夏微走动一番,自己感受一下,她们三个也跟着好好观察一番,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好尽快修改。 “我觉得挺好的,没有什么可修改的。你们觉得呢?”从换上婚纱的那一刻,夏微眼里的笑意就没有褪下来过,整个人都在白纱的衬托下从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彩,让安然她们感觉有一种移不开眼睛的味道。 安然笑着摇摇头,从自己的包里取出相机,朝夏微举了举手里的相机,“怎么样,夏老师,摆个姿势,我们来张定妆照怎么样?” “好啊。” “不好。” 夏微和周芳华异口同声的说道。 三人一起望向周芳华,小周姑娘像在课堂上发言一般高高的举起自己的手臂,大声报告着阻止的原因,“老师,同学们,我提个建议!” 这位姑娘今天似乎卖关子上瘾了,三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奈又好笑。 郑晓翻着白眼吐了口气,手指再次敲敲了她腕上的手腕。 小周姑娘朝她撅了撅嘴,虽有不满,却也立刻加快了速度,“既然要照定妆照,反正现在夏老师婚纱也穿上了,不如干脆索性把妆也化了呗,照出来的效果也会更好些。” 这个提议靠谱,夏微给自己化了淡妆,被安然要求着,站在洒满阳光的窗前,开始了她的拍摄。 “好了,圆满。”安然笑着轻叫着,直起身来,将相机抱在怀里,对着夏老师和两位好友笑着摇头,“照片洗出来你们一定会大吃一惊。” “怎么了?”小周姑娘永远保持着一颗勃勃的好奇之心,立刻就如了安然的意,热烈的追问着。 安然笑着朝她耸耸肩,慢条斯理的倾身向前,轻声开口,“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这是明显赤果果的报复。 周芳华气得对她瞪大眼睛,直接扑到她的身上开始暴力相向,“臭安然!” “喂!”安然没防备她这么“激情四射”,赶紧手忙脚乱的抱紧自己怀里的相机,一边躲闪周芳华那两只作妖的爪子,一边叫着,“小心啊,我的相机!晓晓,救命!” 关键时刻还得郑女侠出马,把这两个胡闹耽误事的家伙给分开了,她叹气道,“小姐们,我不得不提醒你们,时间,时间就是金钱好吗?” 对对对,一听这话这俩不着调的又正经了起来,她们今天的事还有好多的,试了婚纱礼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些不少步要一一实践。 就像安然和夏微一开始研究的那样,如果要拍一套婚纱照,仅仅穿着婚纱这一套服装显然是不行的,最少最少也要再换上两三件礼服。 此外,还有摆酒的时候,新娘那天也不能仅穿着一套婚纱亮相。按照本地此时流行的婚礼风俗,新娘子在婚宴当天是要换四套衣服的,所谓“三脱四换”,喻意未来的生活越过越好。 安然直到这次听夏微给她科普她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本地婚宴的习俗里还有这么一条。 可怜她两辈子加起来,这婚宴参加的是不少,但因为都是路人党,每次都是破财送红包去的,自己就没当过一回主角。 554,老妈的成就感 安然上辈子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家里父母双方也不剩什么亲近的直系亲属了,所以,连像样一点的配角也很少有机会做过,因为对婚宴的风俗不过是跟着众多的宾客们在一起起哄看一看热闹,对那些细节也并不上心。 而且,婚礼习俗这东西,虽然是有传统的一部分存在,但是更多的是随着人们的各种突发奇想找到来源可疑的各种根据不断的添加进去的。 不管怎样,把婚纱算在内,她们最少要凑出四套礼服来,而且,如果想把婚纱照拍得更好看一些,甚至需要更多。 成本只是她们需要考虑的一个方面,而且恰恰是并不主要的一个方面。 因为自己剪裁,选料,再付些手工费给手艺靠得住的裁缝加工,总的成本计算起来,其实与租用礼服的费用相差不大。 真正需要她们多加的考虑依然是实用性。 就像安然一开始给夏微的建议一样,婚纱只穿一次,固然可以留一个纪念,而且花费的不多。但是如果真的好好的利用起来,又为什么不呢? 就在五六年以前,小城里影楼里还没有租借礼服的服务,甚至那时婚纱影楼还叫照像馆。新娘子们婚宴上,也并不穿着礼服,只是买几套漂亮喜气一些的新衣服到时更换就行了。但是随着近几年影楼的出现,婚纱照的流行,新娘子们不只在在影楼里租借婚纱,而且还顺带开始租借起婚宴上要穿的礼服来。 礼服在婚宴这种隆重而喜庆的场合里,有着它们天然优势和市场,庄重,华丽,喜气。 但同时,事物往往是这样,它们最大的优点很可能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比如这些礼服,它们固然庄重,华丽,又喜气,对婚宴这种场合来说,再合适不过。可这也注定它们很难适应日常生活,甚至平时一些比较隆重的场合都不合适。还是拿着婚宴来说,如果夏微穿着一件在自己结婚典礼上穿过的礼服去参加别人的婚宴就非常的不合适,不是新娘的人穿着新娘一样的婚礼,岂不是明摆着闹笑话吗? 而且,这样的礼服在她们至少要做出三件来。虽然造价不高,但是一口气就弄上三件只能穿一次的礼服,到底是有点浪费的感觉。 所以,安然她们在设计的时候,就尽量可以使它们看起来既可以适合婚宴的场合,但同时,又不至于让它们只能穿上一次。 这对夏微和她的三位狗头军师,安然,周芳华和郑晓她们这种非专业人士来说,实在非常伤脑筋。实用和华丽在她们的各种各样的草图里,几乎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为此她们真的动了不少的脑筋,但想出来的办法都不够理想。 虽然安然的美女邻居蓝青和指导老师卫芷也给她们的一些意见,但蓝青的审美有自己的独特个性,卫芷也仅仅是从流行的角度提出一些建议,但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但即使这样,安然也没敢去打扰紧张备考冲刺的陈舟,虽然她觉得在她所认识的人中,最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就是陈舟,经过了新年期间的共事,她对这位朋友的华和能力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心。 为此,她决定在解决方案正式出台之前,她都不准备去美术社看望陈舟。他对这事本来就很有兴趣,如果从她那张不善于隐藏情绪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为此分了心什么的,她还是不去捣乱了——虽然她的顾虑听起来是有点夸张,但高考对中国的学生们从来都是意议非凡,天大地大考生最大。 不能求助陈舟,只能靠她们这些臭皮匠自己群策群力,读书学习的间隙,课间休息……这些零碎的时间里,安然总是忍不住思索着各种方案,随手在纸上勾画着一个个的斜眼的小人儿。甚至是在上学路上,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安然有时也会习惯性的向身边人们望去,打量着他们身上的穿着,试图从一些细节上寻找到突破困境的方法。 但是她显然在这方面的才能有限,平时给自己做衣服,虽然有设计的色彩,但这其中大多都是参考后世的流行界的经典样式,全部是借鉴,很有含有自己原创的东西在里面,更别提像这种融合改造性的东西。 最后,为安然她们解决这个问题的,却是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物——她的老妈李彩凤。 从安然着手设计开始,闲着没事的李彩凤就在一旁围观,等安然感到陷入困境的时候,李彩凤也跟着开动起脑筋来,甚至彩票站的生意空闲的时候,她也学着安然拿起笔在纸上来来回回的勾画起来。 不过,未经过专业人士培训过的李彩凤比女儿画的图来就更加的简单一样。她干脆不画小人儿,直接画衣服的样子,多长的裙子,上面打几个褶裥,加上什么样的花边…… 虽说与服装设计稿上穿着衣服,摆着各种姿势的小人儿们相比,没有那么的生动直观,但如果仅仅是画给自己看的话,能看出个大概意思也就算合格了。 看到她和女儿都成日里神神叨叨的勾画这些衣服小人儿,安国庆不由得开起妻子的玩笑来,“我说你怎么跟着小然画起这个来了,你也想当个设计师咋的?” 一听安国庆这明显调侃的话,李彩凤听得不乐意了,扔了手里的笔,不满的瞪着丈夫,“咋的?在你眼睛里我就是抗苦大力是不是?” 这话听着不对味,一个答不好可能就要拐向比较危险的方向了,安国庆连忙收起脸上的笑,赶紧表示他可没那么想过,我老婆最能耐了。 李彩凤斜了他一眼,继续说自己的,“跟你说,我现在是岁数大了,当年也没赶上好时候,要是我现在像小然这么大,我还真要干个服装设计师试试。” 说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安国庆也被妻子勾起了回忆,叹了一口气,望向远处的目光带着怀念,又带着些遗憾,像是穿过了岁月和时光,遥望着自己曾经的青春岁月,“是呀,我们这代人是没机会了。我记得得我小时候还想当大夫来着,穿着白褂,瞅哪个不顺眼就给谁给上一针。”童年时代天真可爱的想法让夫妻俩人一起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他摇摇头,“唉,人不能跟命争啊,咱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下面就看小然他们这些孩子的了。” 虽然李彩凤说自己要当服装设计师的话只是她和丈夫安国庆开的一个玩笑,但她也真的是把改造礼服这种事当成闲时的小娱乐来玩,就像是有人喜欢做报纸上的填空和数独游戏,有人喜欢玩牌,有人喜欢园艺…… 李彩凤原本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但是最近她开始喜欢上了跟着女儿瞎掺和,就算一直没拿出什么像样的主意,但是没事在纸上画画衣服裙子,也算是一种挺有意思的消遣。 也许真像安然说的那样,李彩凤在服装设计方面确实是有一些天赋,就这么像玩似的琢磨着琢磨,还真就让她给琢磨出一条对策来。 她对安然说,为什么一定要在礼服的样式本身上动脑筋呢?就不能给它们加点什么配件? 一开始,安然没明白她的意思,“配件?可就算是戴点什么首饰什么的,也不一样对样式什么的没什么作用吗?” “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就是再填点东西,就是系围裙似的,在短裙的外面再系一层长裙子,明白了吗?” 围裙? 安然在脑海里想像了一下围裙的式样,觉得有点接受不能。 而且,“再系一层长裙子”,裙子不是用穿的吗?怎么还能用系? 安然眼冒金星的看着自家老娘,您这话不说还好点,这一说,我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糊涂了呢? 这一回,习惯了在纸上涂涂抹抹的李彩凤也拿起了画笔,在纸上给女儿一边勾画一边讲解起来。 经过这种比较直观的沟通,安然才算是正式理解了老妈的意思,在看过了两三样她设想的主意之后,安然不禁一下扑过去抱住老妈,照着她的脸上兴奋的啾吻了好几个,“妈,你真是太伟大,太聪明了!” 虽然女儿的赞美十分的夸张和肉麻,但是听在李彩凤的耳里还是非常受用的,有一种与平时的欢喜不同的成就感,虽然这份成就感来自一桩游戏一般的小事,但依然让她感受到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李彩凤的方法说简单也确实也很简单,但要一下子想到,却也不容易。就像安然和江杰云经常挂在嘴上的,很多事本身其实并没有多难,真正难住你的,往往只是思路问题。 换个角度,换个思路,迷雾拨开,一切迎刃而解。 有了突破的思路,再回过头来看问题,就变得非常简单容易了。 只要在原有基本款式基础上,添加上夏老师喜欢的元素,就成了一件新的衣服。 555,假领子的发展 比如,现在夏微身上穿的这件婚纱设计比较现代,在婚纱里属于短款。 如何能再拥有一件长款的婚纱呢? 在安然她们原来的想像中,似乎就只有再做一条裙子了。 但是李彩凤的构想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像她说的,只要再加一条“围裙”足以。 怎样将一条裙子增长,一般的想法是在原有的裙摆上再打个补丁接上一块,这似乎是最简单的作法。 但第一,很不美观。 第二,原有的短裙不存在了,变成了一条并不漂亮的长裙,依旧是一条裙子,没有变成两条。 其实还有更简单的作法,在短裙之外再穿上一条长裙,这样,长裙是长裙,短裙是短裙,成了两条裙子。 但怎样让连衣短裙的上半身,也就是抹胸部分与下半身,即新套上的长裙部分能够做到不着痕迹的无缝对接呢? 李彩凤的主意是在腰带上做文章。 原有的短款婚纱非常注意腰部的剪裁,当初安然她们的设计是以简洁为主,突出剪裁和设计之美,不过多的添加装饰,让服装为人服务,而不是让人沦为服装的配角。正是因为这种简单的设计,才给添加除的装饰提供了非常大的空间和变化。 就如安然她们在设计的时候想的一样,不在添加任何装饰的情况下,夏微的腰臀曲线已经足够漂亮动人,但如果想再添加一点变化的时候,加上一条美丽的腰带也一样十分增色。这也就给李彩凤的后来想法提供了很好的依托。 在后接的长裙上部添加一条非常具有装饰效果,镶满晶莹闪亮的水钻的漂亮腰带——不用说,这条腰带也是她们自己设计和加工的。用腰带把抹胸部分与下面带有流水一般流泻而下的长裙自然而然的连接在一起,长裙的裙摆依旧不掐褶裥,依旧剪裁自然形成无数细细的折皱,选择富有悬垂感的面料,线条流畅美丽。 这条新裙子的裙幅很长,一直垂到脚面上,如果不高跟鞋的话,那么这裙子的长短可真就有点让人感到替新娘走路的安全问题感到一点忧心了,高跟鞋则恰好解决了这一安全隐患。 小周姑娘拍着手感叹,“啊,这简直就是高跟鞋的代表优点之一啊。” 安然点头同意,除了解决了穿长裙的安全问题和对女子行走站姿的提升,同时这样超长的长裙与高跟鞋配合下来,也将夏微的身材显得格外的修长曼妙,将这条裙子优点展现得淋漓尽致,锦上添花。 郑晓略带着些敬畏的用目光反复打量着夏微脚上那份外“苗条高耸以及挺拔”的鞋跟,裂了裂嘴,“我怎么觉得反而更不安全了,这鞋跟也忒高了吧,我说?” 夏微让她那脸表情给逗得一笑,“是挺高的,说实在的,我也挺不习惯的,不过没办法,有的场合就是需要这样残酷的道具。” 这话说得郑晓老认同了,不住唏嘘的点头,“是啊,残酷,真是太残酷了,这哪是道具啊夏老师,这简直是刑具啊!” 这话说得夏微三人都哄笑了起来,一方面是觉得这话挺有道理,更多的主要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郑晓郑女侠此刻一脸胆寒肝颤的惊悚模样,实在是由不得她们不笑。 再换上另一件镶嵌了精美雅致的蕾丝花边的头纱,这套婚纱一改之前短裙所展现的现代感,带着属于古典美的端庄优雅,精致而低,只要将里面的裙摆用别针一类的小道具处理一下,在外面看不出什么异样,同时,只要处理得当,虽然在舒适度上与一条新裙子比起来,肯定是要差上一些,但据夏微本人的体验表示,差得并不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也得益于她们在选料时,对舒适程度的看重和考虑,可以严把质量关,满足私人量身定制的要求,也是自制服装一样突出的好处。 比舒适度更重要的是灵活度,处理得好,并不影响行动坐卧。 如果不知道内情,冷眼看过去,这就是一套全新的,与前一套风格截然不同的婚纱。 李彩凤的灵感说来也简单,说起来似乎也并不出奇,来源于早年间生活困难时期的假领子。 那个时代,物资紧缺,人们的生活条件和经济条件普通不高,但是贫乏的现实并不能压抑遏制人们对美丽追求和向往,爱美,是人的一种天性。 于是,便有聪明人想出了假领子的点子,假领子的优点很多,比如,用料节约,造价低廉,灵活百搭,拆卸方便,美观实用。一经面市,就深受广大群众的欢迎。女人们爱它的便宜,好看,方便,灵活。单身汉们尤其要夸上一句,一件小小的假领子,洗起来比洗一整件衬衫省事多了。 后来,随着人们生活环境和经济水平的提高,假领子这种极富时代特点的服装配饰也渐渐消失于百姓的生活之中。 其实,假领子并从没有从此退出百姓生活的舞台。就在安然的记忆中,大约距此时也许五六年,也许七八年之后,假领子又再次出现在服装的搭配之中,只是因着人们选择的目的不同,曾经朴素简单的假领子把自己也着意打扮了一番,以另一种崭新的面貌加入了服装流行的大潮,成为一种时尚的搭配。 那时,人们与原本的省节用料的目的相比,更看重它的灵活百搭和装饰美观的作用。 李彩凤的思路正是从假领子灵活百搭,拆卸容易的特点入手,并将其充分的活用和发展。 她的这一化用和发展,被安然和夏微她们大大的称赞。 很多创意方面的东西,有很多说起来都很简单,比如冰棒的发明,不过就是一根雪糕中间插了一根小木棍,看起来是如此的不起眼,如此的简陋粗糙,但是,正是这些看着容易,不值一提的创意才是智慧的闪光之处。就像是古往今来,古今中外,走过苹果树下,被熟透的苹果砸中了脑袋的只怕成千上万都不止,可是发现万有引力的,却只有牛顿一人而已。 看似窗户纸一样薄的东西,如果不去留意,不去发现,不去试着伸手捅破,那么,窗户纸虽薄,却永远可以阻挡人们的视野。 关于类似的做法,安然后来想想,她还真的见过。 比如全民娱乐的时代,一些歌星的演唱会常以某某明星当众换装做为卖点。所谓当众换装的噱头,至少有几点必须要注意的。 第一是快,大家花钱去看演唱会,每一分钟的演出时间都称得上一句一寸光阴一寸金,分分秒秒都不能浪费,观众是来看表演的,听明星演唱的,而是专门付费来看明星慢慢吞吞的换衣服的,那岂不是成了脱衣舞秀了吗?呃,当然,对于一些口味比较特别的粉丝儿们来说,如果真能花演唱会门票的价钱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表演脱衣舞秀是非常划算的。 二是神秘感,在表演进到换衣环节的时候,常常一群伴舞的舞蹈演员一边表演一边以身体将明星遮在中间,半遮半掩,灯光明暗闪烁,光影变幻,音乐也同步营造动感又让人期待的气氛。 三是表演性,换装的动作本身也是演唱会表演的一个特别的组成部分,明星的动作要漂亮,甚至是充满舞蹈性的。 想达到这三个基本要求,不仅是服装本身要亮眼好看,前后两套服装或是在色彩上,或是在设计上对比鲜明,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更重要的是,必须要拆解方便,才能真正的达到上述三个基本要求。 只有拆解方便,才能达到一个“快”字;只有动作迅速,才能保持神秘的效果。也只有拆解方便,才能在换衣的同时兼顾到动作的优美性和表演性,否则光是分秒必争的解扣子还来不及,哪里还有精力照顾到动作是否好看? 与演唱会上的表演类似的,而且与李彩凤的这一创意更加相像的还有春晚时候的一些大型舞蹈的表演,舞蹈演员们一边快速旋转一边将自己裙幅巨大艳丽的舞裙变化颜色,安然记得,好像那正是那支舞蹈和那届春晚的亮点之一,当时的电视报上,在预报那届春晚的看点时,还特意提示观众要注意观看这一处,不要错过精彩镜头。 虽然与那些明星当众换装,舞蹈演员换裙的相比,她们设计目的不同,设计思路却是相同的。 思路一旦打开,视角一经转变,眼前的视野和道路自然也就宽阔起来。 比如,她们在腰带和下部的裙子方面就变化出了好些花样。 去掉头纱,婚纱也就变成了礼服。 没有了头纱的遮挡,身后的裙带和腰带可做的文章也就更多了。 简单一些可以将腰带在背后扎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这样做除了具有很好装饰效果,最主要的目的是将人们在望向夏微的背后时,让视线不由得集中在她曲线美好的腰部,显得纤腰一握,楚楚动人。 556,像面片 将腰带的蝴蝶结上部蝶翼缩小,而将下部的蝶翼拉长,形成飘垂的效果。还可以把原本结在后腰处的蝴蝶结调整至正前方。亦或是把它改结到腰侧,蝶尾一直飘垂过膝,有一种流苏般的效果,可以随着夏微的走动摇曳飘动,风姿绰约。 也可以在原有的长裙加普通腰带的基础上,再在后腰的位置加上一片长长的曳地式的裙幅,配上头纱或是不配头纱,照侧身照的时候,都会非常好看。 当然,这种样式,也就只能在拍婚纱照的时候有用,否则就用夏微自己自嘲的形容就是好像自己是拖布成了精,随时随地,一边走一边拖地搞卫生。 她的这个形象又诙谐的比喻让安然她们想起来就乐,戏称这种款式的裙子为“拖布款”,处得时间长了,接触到夏老师在课堂和工作之外的另一面之后,安然她们也发现,夏微这个人很有几分冷幽默的劲儿,有时,她平着表情和板着一张小脸的楚飞飞两人对着你一句我一句,一本正经的说着冷笑话,把其余的人逗得东倒西歪,抱着肚子几乎笑抽,她们俩却依旧气定神闲,一脸淡然的严肃表情。 这个“拖布款”还有一个变化,就是把外面的长裙去掉,露出里的短裙,后腰处配上一片比原来稍短的裙幅,但其长度依旧要长于短裙的裙长,这样,就有一种不规则裙摆的效果,设计感更足。这一款式被夏老师称为“尾巴款”,后面的长裙幅就像狗或是狐狸之类的长尾巴,在后面拖着。 在给裙子起名字的问题上,有时候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属性来。 就比如,这“拖布款”和“尾巴款”,落在不同的人眼里就有不同的解释。 放在夏微这里,展现的是她的幽默感。 而换到了江杰云这个吃货的眼里,他看到的既不是设计上的巧妙,也不是服饰上的漂亮。 当安然举着自己的设计稿给他看自己画的斜眼小人儿,向他咨询意见的时候,这厮看了两眼,就用火辣辣的目光直钩儿的盯着安然说,“安小然,咱们今晚吃面片好吗?” 虽然两人是情侣关系,但深知自家男朋友是个什么东西的安然自然不会把他此刻投注在她脸上的这两道“深情无限”的目光理解为对她的迷恋,或者说,他这会儿确实是非常“迷恋”她,但针对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厨艺,表达的也是对食物无与伦比的热情和追求。 但是哪怕再深知这货是个什么不着调的东西,安然依然对男朋友这跳跃性的思维的感到困惑,迎视着他“一往情深”目光,她叹了口气,问,“江小云同学,你这话题跑得也远了吧?对我的问题也太无视了吧?请先表达一下你对我这个服装师的尊重好吗?然后我再去做我作为厨师的工作,OK?” 江杰云很无辜的朝她眨眼,“我这不是正在向你展示我对你服装师尊重吗?不尊重我能想吃面片吗?” 安然咬牙,“那请问,我画的这条裙子跟面片这两样天差地远的东西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嗯?” 江杰云为了早点吃上面片,份外积极的为安然解释,他伸出手指指着画稿中小人儿腰后新增加的那片裙幅,十分“有理有据”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你看,这片裙子在后面拖着,这么长,多像面片啊。” “……” 安然瞪着两眼,老半天没说出话来,心里的安小然却化身马教主在声声咆哮着,像面片,像面片,像面片!!!到底哪里像面片啊啊啊啊!!!! 端详着安然脸上那变幻莫测的神情,江杰云眼里偷偷的露几许笑意,他当然不是真的馋面片,面片有什么好吃的,像布丁条子似的,要吃当然要吃肉片!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主要因为可以趁机欣赏一下他亲爱的女朋友炸毛的可爱模样。 半晌,才从内心的咆哮中挣扎出来的安然,有气无力的瞪江杰云一眼,“晚上吃面片?想都别想。” 被吃货星人男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安大厨在晚餐的时候“贴心”为江杰云送上一顿全素宴,别说肉片,连鸡蛋星儿都没让他看到一点,没有面片,没有肉片,直接黄瓜片的伺候。 这导致安然后来一看到夏微穿上这两款“面片装”,心里就一阵的适应不良,无语凝噎。 除了“面片装”或是“拖布款”、“尾巴款”这种简单的变化之外,其实在裙摆方面,可供变化的形式还有很多,比如蓬蓬裙,鱼尾裙等等,通过腰带加裙摆的连接方式,可以变化出无数的组合和形式。 为了更好的将假领子的理念充分利用起来,活学活用,同时也是为了节约成本和人力,她们在腰带的本身的结构设计上也下了很多心思,比如在腰带内侧加上拉链、钮扣或是魔术贴,这样就将腰带和裙摆都变成独立的配件,同一条腰带可以搭配不同的裙摆,实现自由组合。 有了这种拼装的思路,她们当然不会只是折腾腰带和下面的裙子,礼服上半部分也决不能放过。 因为是抹胸,于是便可以真的添加假领子,只不过比起李彩凤他们当年的那种领子可要精致得多。此外,披肩,丝巾这些都是最简单的。更复杂的一些就是小外套,很短款的,有的简洁到在前面只能看到两只袖子,由后面的一块布料将两只袖子连接在一起。 此时这种小外套在街面上并不流行,人们还不习惯在长裙外面套上过短的外套,那看起显得怪模怪样,但在多年之后,却是女孩儿们在日常装束中很常见的一种款式。 此前,安然就受到李彩凤的启发,后来在设计中自然不会放过这一设计。 为了更加适合此时人们的审美,避免这些小配件后,在完成婚纱照和婚宴的主要任务之后,也能更好的被利用起来,而不是从此作废,安然她们在设计时,也就放弃后来人们在作这种小外套时一种比较常规的作法,即前面过短的两片衣襟,而是只保留了两只袖子,连接两只袖子的后片,再根据需要选择是否添加领子。 至于这袖子和领子可做的文章也很多,长袖短袖半袖八分袖,大大小小的蝴蝶袖,长长短短的灯笼袖,方领,圆领,V领,鸡心领,镶蕾丝边的,镶荷叶边的,镶包边的,镶皮毛边的…… 不过,她们也没想着真把这件婚纱礼服变化出上百种花样,毕竟,婚宴的全程不能只用一件白色礼服加各种配件来对付。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在拍婚纱照的时候,显得服装的款式更多一些。至少其他的礼服,她们也另外设计了三件,与婚纱礼服加在一起,正好凑足了婚宴“三脱四换”环节所需要的四件礼服。 其中有一套礼服她们做成了旗袍,料子是颜色柔和雅致的浅桃红色,用银色的丝线绣着双双对对的蝴蝶,寓意好,既适合婚宴和婚纱照时装着,又可以在平时里穿着。 本来,安然是建议用大红色,这是中国传统婚礼的颜色,而且,夏微的皮肤极白净明亮,气质清冷,让那种饱度高,又热烈的红色一衬,透出一种格外照人的明艳来。 本来大家都觉着这个颜色确实不错,但当效果图画出来的时候,郑晓打量了两眼,有点迟疑的说了一句,“我怎么觉着……这旗袍的样子和颜色配到一起有点像那些什么餐馆的服务员,宾馆的前台小姐和开大会时的礼仪小姐穿的那种……嗯?” 她说着说着看到安然三人对她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气,也耸耸肩做了一个挺无奈又挺无辜的表情来,“我就是有感而发,实话实说,不是故意破坏你们的情绪的。” 是,你确实不是故意的,但被这么一说,这大红色的旗袍算是别想继续做了,否则穿上的话,心里多少都有点别扭。再有,不可否认的是,这话了确实是有几分道理。万一到时订婚宴的酒店的迎宾小姐或是服务员也真穿着这么一套大红旗袍迎宾上菜什么,夏微这个新娘子得是多尴尬。 到时候,新娘子和迎宾小姐穿着一色的,款式都差不多的旗袍,放在门口一站,来参加婚宴的某些男方的来宾只怕要有点发蒙,这到底哪一位是新娘子? 又或者到了开席的时候,一水的服务小姐个个笑脸迎人的一身大红旗袍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的来上菜,有些眼神不是很好,又是第一次见到新娘子的来宾大概要有点眼睛不够使,这么老多穿大红旗袍的,新娘子是哪一个来着? 于是,因着郑晓这一句话,大家不得不放弃了原来的大红旗袍,小周姑娘觉得可惜,忿忿的迁怒人家酒店老板,“为什么要让迎宾小姐和服务员穿旗袍!多容易耽误事!” 是呀,安然朝郑晓斜眼,容易把新娘子弄混了嘛。 557,拍马屁 郑晓一本正经的朝安然摇头,“不仅仅容易耽误事,还容易出事。” “比如?” “比如,来宾如果喝多了,才想起来给红包,看着个穿大红旗袍的就当新娘子,把红包送过去了,万一人服务员小姐看着来宾这么‘热情’,于是也本着客户至上的原则,‘热心’的把红包替新娘子把红包给收了呢?” “这是犯罪好吗?”安然无奈望着也不知道该说她是时刻是充满着警惕性还是该说她脑洞开得大的郑警官未来的,“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郑晓朝她摊手,“但你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要知道犯罪份子是没有性别,没有年龄,没有职业,也没有场合之分的,热闹的婚宴是最容易被人钻空子的,所以我们要时刻睁大眼睛,开动脑筋,防止被犯罪份子钻了空子。” 因着郑晓的这番话,夏微便决定到在婚宴前门的地方设一个小型的接待处,即弄一张桌子,守两个人,一个负责登记来宾的姓名,一个接收红包,省得这方亲戚给娘家妈妈,那方亲戚给婆家爸爸,还有忙着往新郎的手里塞。弄得所有能收红包的人都紧张不已,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钱给丢了,反正无论双方家长都说了,无论收多少红包都归小俩口儿,既然这样,就统一收了吧,以免真的像郑晓说的那样,让犯罪份子有了可乘之机。 当然,同时旗袍的颜色自然也跟着改了。 同之前婚纱的设计一样,旗袍的式样也是力求简洁,无袖,除了布料本身的花纹,以及深桃红色的镶边之外,就再无其余的装饰。与礼服裙不同的是,想在原有的基础上给旗袍增加变化比较难,不过,她们还是用同样的布料设计了一款小斗蓬,或者也可以叫做小披肩,用蝴蝶形的盘扣系在外面。 此外,各种材质的披肩,长短手套,长短外套也被充分的利用起来。 把这四套礼服,连同那些左一样,右一样大大小小的配件都试过了一遍,又全部都拍照定妆之后,一个上午时间都几乎都进去了。 总的来说,无论是设计,剪裁,还是缝纫,都挺成功,只有三四件小配件在细节处还要做一点修改,安然都记了下来,回头请裁缝帮忙再改一下,在服装方面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时间掐得正好,当她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夏微也换回了自己平时的穿着,夏妈妈也结束了与老朋友们的聚会回到了家里,没多大一会儿,海亦鹏也前来报到。 在夏老师家里美美的吃了一顿,安然带着自己的相机与两好友分手。 下午的时候,她在学习累了的时候,将上午拍的照片全部洗了出来。 到了晚上,大家坐下来开始吃宵夜,安然便将自己今天给夏微拍的定妆照拿出来给老妈李彩凤过目,让她好好欣赏一下她自己想出来的点子真的被实践出来是个什么模样。 同安然她们一样,看到安然画的那种斜眼调泡的小人儿是一回事,看到真人穿上漂亮的衣服又是一回事,李彩凤也是感到了那种超出想象的惊喜,因为这里面最关键的技术难题是由她的一个点子而攻克的,又跟着出了不少主意,现在翻看着手里那些漂亮的定妆照,李彩凤心里的成就感非同一般,一个劲的拉着丈夫安国庆来分享心里的喜悦。 江杰云几个吃货会来事,看李彩凤和安然对这事都挺兴奋的,便也跟着凑趣来看照片。 当听安然指着那些看起来浑然一体的礼服,解说哪一处是可拆卸的,哪一处是可以任意百搭的,一贯勤俭朴素的公鸡兄姜成卓不禁真心实意的大为赞叹。 虽然在安然她们制作的过程中,采购大员姜成卓也帮了不少忙,也看过几眼安然的设计图,但也就是仅此而已,具体的设计细节所知不多,现在看到居然能将一件衣服变成好几件,怎能不让这位死爱钱的家伙感到由衷的欣赏呢? 与公鸡兄比起来,赵小胖就没那么在意了,这个臭小子一向是嘴上花,“啧啧,咱们海老师的艳福不浅啊,夏老师这么一收拾起来还真是挺漂亮的。不白让安然她们折腾得跟变形金刚似的。” 安然正喝着一口汤,一听赵小胖这几句夸奖差点没一口汤全喷他脸上去,险险的咽进去,才哭笑不得拿手边的筷子照着这个小胖子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这话说的,什么叫变形金刚啊?” 江杰云和姜成卓听了也一齐笑了出来,赵小胖觉得自己这个形容还挺贴切的,有点小得意的扬着肉乎乎的双下巴,还越说越来劲了,“怎么不叫变形金刚啊,多像啊,就跟变形金刚里的机器人似的,夏老师这身裙子又能长来能短,又能拖来又能跑,一秒钟变身海陆空。”看着安然拿眼睛笑眯眯的瞪他,立刻也赶紧赔个谄笑,“不过变得挺好看哒!” 安然拿白眼去翻他。 李彩凤和安国庆听着几个孩子在那边斗嘴边听边乐。 要说会说话的,还是江杰云,这位一向也最会装乖,善长拍马屁。当然,倒不是说赵小胖和公鸡兄不会拍,只可惜这二位一个是常常拍着拍着就跑了题,另一个总是忍不住往比较怪异的方向去拍。 “婶儿,你就没想着往这方面发展发展?”拍马屁的方向比较正常的江杰云一边端详着手里的照片,一边转头问李彩凤。 李彩凤没明白江杰云的意思,“哪方向?” “服装设计啊。” 李彩凤一下子笑了出来,她以为江杰云在开玩笑,“臭小子,拿你婶儿闲开心呐?” 别说李彩凤是这么认为的,就连安国庆和赵小胖,还有姜成卓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公鸡兄和赵小胖鬼鬼祟祟的朝江杰云挤眉弄眼的,那意思是,老大,拍丈母娘大人的马屁呀? 安然倒是觉得男朋友说得有点道理,就在这次设计婚纱的事里,她也越来越觉得老妈在这方面有点特长,而且,最主要的是她对这方面感兴趣。兴趣,有时就是最好的老师。不过,说到老妈朝服装设计这方面发展的话,她又怀疑江杰云这货可能有点拍马屁的嫌疑,但见这厮又是一本正经的德性,便问,“发展?你有什么建议?” 说这话时,安然在想难得老妈有点什么爱好,是应该帮她发展发展,也可以丰富一下精神生活什么的,在重生后不知不觉间发展出一堆爱好的安然深深觉得,有爱好的生活和没爱好的生活滋味是绝对不一样的。所以,她想是不是帮老妈找个什么服装设计的培训班什么的?可惜,锦岭是小城,服装裁剪班倒是遍地都是,而更高端一点设计班则不容易找了。 安然的想法就比较学术,但江杰云做为一个脑子除了长在吃上,就是放在生意上的奸商来说,他的思路注定跟安然方向不同。 “做做这方面的生意。”这个奸商说。 一说到做生意,几人开始觉得这厮可能不是开玩笑,拍马屁了。 “做生意?”李彩凤看着江杰云,“你这孩子不会是出主意想让你婶儿去开裁缝店吧?” 当然不会。 江杰云悄悄和女朋友换互了一个小眼神,安然可是在背后跟他说过“老妈虽然在手工活方面不怎么善长,但是在设计方面还真有点天赋”的话,明知道未来老丈娘手拙,还出意让她去开裁缝店,那就不是拍马屁,而是奔着马蹄子去了,找踢呢吗? “哪儿能呢。不是,我就是从夏老师这回自己做婚纱这事,感觉礼服租用这方面挺有市场的,事实上,整个婚纱影楼这方面的市场都不小。” 安然看了某奸商一眼,心说,这位吃货的鼻子除了善长闻肉味,就是善长闻钱味了,可不,以本市目前的婚纱影楼这方面的发展来说,还只是处于不甚规范的起步阶段,发展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听了江杰云这话,李彩凤也收起原本的玩笑态度,有点诧异的看着他,“诶,你这孩子,这么好的买卖怎么不自己做啊,你看你婶儿是干生意的料吗?” 说起这个来,三个奸商不约而同的露出一副扭曲而微妙的嘴脸来,到底怎么个微妙法呢? 安然觉得就好像自己刚端上了一大盆汤浓肉烂的秘制红烧牛肉,光闻着味就让人馋涎欲滴,食指大动。若是放在平时,这三个肉食动物早就操家伙扑上去。可惜,他们已经刚刚饱餐了一顿,那三只比常人巨大上许多的胃袋这会儿连多余的一颗米也容不下去了。 他们脸上此时的表情,就是这么个微妙扭曲法。 很明显,这三个货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既没有多余的精力,也没有多余的财力涉足这一块的市场,就只能望着那么一块巨大的肥肉,口水滴答的黯然神伤,心痛难忍。 558,无心闲谈 三个奸商这副熊色德性样儿,看得安家一家三口都忍俊不禁。 安国庆皱着眉头举着夏老师的照片,来来回回的端详着,看了足有两三分钟,最后还摇了摇头,放到了桌子上,“瞅着是挺好看,可就这么几件衣裳,直接去商场买不就得了,要不就像你们夏老师似的,自己说要什么样的,找个手艺好的老裁缝给缝几套不就完了吗?这买卖能挣钱吗?” 安然给对此事关注度不高,一共听了没几耳朵,转头就都忘了个干净的老爸进行情况介绍,“爸,你不知道,这种衣服,一般的商场里是买不着的。找裁缝呢,你总得说出要什么样的衣服,裁缝才能给你裁呀,可这些衣服的款式都不常见,一般人平时也不怎么穿这个,所以,一般现在结婚都去那种专门拍婚纱照的影楼里租。您知道租这一套衣服得多少钱吗?” “多少钱?” 安然翻出随身的笔记,开始查找起夏微之前告诉她的那些数字,说实在的,她虽然上辈子做过财务工作,可是真的并不喜欢,对数字也并不敏感,还是记在本子上更有保障。至于说,为什么要把这么没用的东西也记下来,只能说,这是笔记控的诸多症状之一。 她这一发作行为立刻让深知她这臭毛病的父母,男朋友还有好友们摇头失笑。 重生这些年来,安然已经被他们笑着笑着就笑习惯了,到如今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怕哪天他们不笑,她还真就觉得别扭了。 安国庆听了女儿报的几个数字,眼睛越瞪越大,半天才摇了摇头,“这……真是现在的日子好过了,我们年轻那会儿哪省得花这个钱!” 连安然带三个吃货动作一致,默契十足的扬了扬眉毛,一齐弯起嘴角,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分明在说——所以,这个买卖还是很有赚头的~ 虽然安国庆和李彩凤什么时候都觉得自家的这几个孩子——虽然,除了女儿之外,这三个臭小子不是自个亲生的,但相处了这么些年,有一个也许还混成自家的女婿,——打心眼里觉着怎么看怎么顺眼,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孩子是自家的好。 但是凭良心说,这几个小兔崽子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怎么瞅怎么带着一股奸滑的味道,包括他们家那个平素看着挺老实的姑娘在内。 果然是跟什么在一起时间久了,就受什么影响。 这几个奸商虽然不能亲自干,但念起生意经来,还是忍不住的兴奋,江杰云和赵真旭是单纯的兴奋,至于姜成卓那只钱串子,则兴奋并心痛着,用他的话说,这既享受又折磨的感觉真是言语无表达的,这厮为了疗伤,便又自己跑去冰箱的冷冻里扒出好几个大肉包子放微波炉里加热去了,这位仁兄声称,这种时刻,只有大肉包子能治疗他内心的伤痛。 李彩凤好笑又有担心的扬声朝站在厨房里鼓捣微流炉的姜成卓嘱咐道,“卓子啊,这刚撂下筷子,你可掂量着点,一会儿就睡觉了,别吃的积了食。” 赵小胖笑嘻嘻的落井下石,“婶儿你别管他,他那肚子禁造得很,这会儿主要是肝疼。” “嗯,可不。”安然点头,也坏心的附和,“我们卓子要是当了蒋委员长,恨不得全村的粪都归他一个人淘。” 一听安然这诙谐的挤兑,江杰云和赵小胖一起喷笑了出来。 从厨房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的姜成卓却一脸的心有戚戚,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就是这话,安妹妹,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 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这只死要钱的公鸡兄总能刷新他在别人心目中的下限。 肉包子一上桌,另外两个刚才还貌似已经吃饱喝足了的奸商也不嫌烫,立刻眼急手快的上爪子一人一抓了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大个儿肉包子,三个家伙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继续跟李彩凤和安国庆白话他们的生意经。 “如果婶儿,你要开店的话,可以不只做这些出租礼服的生意,还有可以有戏服。”江杰云几口将手里的包子消灭掉,转头问安然,“还记得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和陈舟出的那个主意吗?” “当然记得啊,前一阵子,我去看陈舟的时候,跟他说起夏老师婚纱设计的事,还议论你的那个主意来着,可惜,我们做不起来,你们也做不了……”安然说到这里,用手指指着江大吃货的鼻子,一下子笑了起来,“对啊,可以把这个出租戏服的生意跟出租礼服的生意合在一起做嘛。” 某男朋友让女朋友突然绽开的笑容给晃得一恍神,掩饰的微咳了一下,才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接下来,三个吃货又就着他们曾经闲着发疯的随手调查的一些市场情况就着肉包子进行了对安家一家三口进行了科普和宣传。 其实当时谁也没当回事,就是吃饱喝足的闲聊而已,除了彩票站,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没想着再做什么其他的生意,尤其是眼下仅是彩票站就把他们给拴死了,除了过春节能放两天假之外,全年站里的生意都离不开人。实在没有多余的人手和精力去琢磨什么新的生意,特别是还是那么陌生的领域。 然而,有时候就是这样,一句无心的闲谈就可以改变很多事,只不过,有的改变是在突然之间到来,有的,则是潜移默化,悄无声息,直到某一天,你蓦然回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的改变都是从某一句当时并没有在意的闲聊开始,陈舟是这样,李彩凤和安国庆也是这样。 不过,与陈舟相比,也许李彩凤和安国庆的变化看着并不是那么的巨大,也不是那么的亮丽,但对他们的家人和本人来说,却依然意义非凡。 礼服既然已经做好,并全部到位,接下来,他们就可以实行接下来的计划——趁着天气还暖和,初秋与夏末在景色上的界限还不是很清晰明显,安然他们决定在周末的时候,抓紧时间,先拍一组属于夏日景色婚纱照,开了一个好头之后,就可以顺着季节推移下去,秋天,冬天,春天。 关于拍摄的事,无论是男女主角海亦鹏、夏微,还是两个摄影师安然、吴泽荣都属于性格比较严谨认真的人,在正式开工之前,就已经将计划做得非常细致,把所有能想到的意外因素都考虑进去,将可能出现问题的比例压缩到最低。就连友情客串的化妆师蓝青虽然自己的生活作息总是各种混乱,饥一顿饱一顿,行事风格也从来天马行空,但真的工作起来却是十分认真投入,一丝不苟。 都是认真严谨又随和的人,年纪大的两位男女主角和化妆师,年纪小的安然,吴泽荣这两位摄影师和几个围观群众,认真说起来不过就是成年的大孩子和未成年的半大孩子,凑在一起的自然气氛轻松愉快,做事起来效率非常高,按照事先的计划直接照着往下做就行。 总的来说,安然和吴泽荣这些年的照拍下来,已经不能算是完全业余的水平了,蓝青虽然对化妆的业务早已放弃多年,但当初毕竟差一点就转了专业的,底子还在,拍摄的过程十分顺利,没有什么可说的。 真的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是,小周姑娘的预言成真了。 当男主海亦鹏看到换上婚纱的女主夏微的时候,是真的惊艳到“睁不开眼睛”。 因为从女主角夏老师到安然她们这几个狗头军师兼围观党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安心憋坏,所以,保密工作做得是非常到位。 虽然海亦鹏一直知道夏微和安然她们几个在自己设计婚纱和礼服,但是对具体的成果却是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保密工作做得好,严防死守是一方面,安然觉得主要还是他们的海亦鹏是个老实人,未婚妻夏老师跟他说,不许你看。咱们的海亦鹏还真就乖乖的不看,虽然看得出来,他还是非常好奇的,可就是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特别听话的不起一点歪心眼,连偷看一小下的行为都没有。 安然看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叹,好人啊,实在人啊海老师,比江小云那厮强多了。换了江杰云那个长了一肚子贼心眼的家伙,别说你明白儿的放了话不让他看,你就是把保密工作作得像保密局似的,那货也照样能发挥特工的精神和战斗力把你的秘密查个底儿掉。 什么是人品,什么是区别? 这就是人品! 这就是区别! 人品过硬的结果就是海亦鹏当时就看傻了眼,什么就像被施了定身法术,满眼惊艳,心神俱失……等等效果一一在女主角和围观党的面前实地上演,让这些早就憋着劲等着盼着看男主角笑话的坏孩子们看到爽暴,嘻嘻哈哈的围在海亦鹏的身边不断的打趣调侃。 559,私房菜谱 熊孩子们围攻式的调侃把性格忠厚又善长扭捏的海老师给弄得满脸通红通红,用小周姑娘这个坏学生的话说就是“简直像是在脸上罩了个红盖头。” 虽然说这个比喻是不论不类,而且盖头这种装备自古也都是新娘子的专利,没新郎什么事,但这话说得贵在传神,尤其是在某位准新郎被坏学生们调戏得娇羞无限的前提下,真是有几分新娘子被闹洞房的风采。 郑晓这个坏孩子还特意代表围观党对女主角夏老师进行了采访,请她谈一谈对男主角如此反应的评价。 相对于一脸羞涩的准新郎,夏微倒是相当的大方爽朗,笑吟吟的表示,很满意。 她的话再度引得大家一阵的哄笑,而海亦鹏这个脸皮薄的男主角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从始自终,他的眼睛就没从夏微身上的移开过,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一分钟收敛的时候。 第一次拍摄是这样,第二,第三次也依旧如此,海老师充分的给学生们演示了一回什么叫“我的眼里只有你”。 于是,小周姑娘又说,两位老师真是甜蜜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安然深深的表示赞同,两位老师甜蜜得周遭的空气都泛着甜香,到处都迷漫着浪漫梦幻的粉红色。安大摄影师为此有些“担忧”的说,真担心最后相片洗出来也是一片粉红色。 除了拍婚纱照的事,秋天总是忙碌的,对安然来说尤其是如此。 学校方面的还不太多,主要就一个秋季运动会,说起来,真没有安然什么事,不过,由于班里的各位领导干部在组织同学安排工作的时候要求凡是参加文学社的同学都必须要在运动会上历来不可或缺,但真的没人的听所谓“加油稿”方面多出一把子力气,于是,她也不得不利用课余时间憋了几段“春风吹,战鼓擂”的段子来。 一到秋季,本城大大小小的各所学校,连幼儿园都算在内,几乎都赶着波的开起运动会来,安然的几位不与她在一所学校的好友们一见她在那里吭哧吭哧的憋“加油稿”,一个个都老实不客气的朝她伸出了“罪恶”的手爪。 没办法,别的学校不像一中这样,还有什么文学社,班里的干部们可以理所当然的压迫这些酸溜溜的文学社员。周芳华他们的班级里班干部的政策一般都是简单粗暴的,别管写好写坏,每人必须两篇,摊派应付的态度鲜明又坚决。 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伸手派,一点都不挑拣,直接拿着安然的原稿一字不拉的照抄,最让人“敬佩”的是这二位爷不仅照抄,而且两人还都抄得一模一样,要不是他们俩的字迹不同,还以为是复印拷贝的,一式两份。 这态度敷衍的,真是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带掩饰的,不知道他们的班干部看到这两份如此一致的稿件后心情如何。 赵小胖和公鸡兄就笑有如此感慨的安然太实在。 “得了吧,这玩意就是运动会上的惯例,一个糊弄一个,每个班都是得写,至于写得怎么样,根本没人看。那些播稿的也是随手抽两张,念一念应付了事,谁还拿这个当真啊?”说着公鸡还似模似样的摇了摇脑袋,“安妹妹,你着相了啊。” 安然也是一乐,可不是吗?好像这些东西从她老爹老妈那辈子就是一个调,别说扔在那里没人看,就是播出来也没人听,可它还真就是运动会时的必备项目和程序,年年不落。 郑晓是有样学样,随手抓过公鸡兄的稿子,一顿龙飞凤舞,原样照抄。 结果第二天,运动会结束后,她又特意跑到安然这里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底稿,一边看一边乐。 “你不知道,今天运动会的时候,广播的那个正好抽到了我交上去的稿子,这机率跟中奖似的,我就听了两句,越听越不对劲。” 安然探头看了一眼拿在郑晓手里的底稿,很虚心的请教,“哪里不对劲了?”她又逐字逐句的读了一遍,看着挺正常的呀? 郑晓还是在那里笑得不行,“你写得是挺正常,可卓子那个马大哈抄得可不正常,抄串行了。我昨天也是一边抄一边跟你们说话,根本就没走心,结果今天一听,嗯?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好么,姜成卓这二抄和郑晓这个三抄抄得都够认真的了。 “你们班同学都要笑死了吧?”安然看着自己手里的稿子直裂嘴,这两行串到一块的结果真是让她这个原作者感到有点不能承受的别扭——那说的还是人话吗? “放心,根本就没人听,要不是这稿子的头一句,我还有点印象,听着是我抄的,我也不会听的。”郑晓继续对着稿子喷笑。 “……” 好吧,果然是她着相了。 出了这种乌龙的事,轮到小周姑娘抄的时候就认真多了,用她的话说就是,“不能太显得低智商了,就是抄也要抄得有品味,有品质才行!” 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特鄙视的斜着那两个笨蛋的二抄三抄,结果被二抄和三抄联手收拾了一顿,这才乖乖的收拾起自己那傲慢的小模样。 秋季运动会结束,秋风随之刮了起来,空气一改夏天时候的闷热潮湿,转而一天比一天的凉爽干燥起来。一树树浓郁了一整个夏天的绿荫在人们不经意间悄然的稀疏起来,地上的黄叶开始渐渐增多。人们身上的装束也随之发生着改变,女孩儿身上的轻凉漂亮的裙子正式告别了夏日的舞台,各式长裤和厚实的呢料长裙开始重新登场,还有北方秋季少不了的各种纱巾口罩也再次保护起人们的眼睛和皮肤。 而对安然和她所饲养的那些吃货们来说,秋季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开始准备过冬的各项必要储备了,晒制干菜,腌制咸菜,制作果酱,储藏冬菜…… 此外,此时正是秋色浓烈,景色绚丽的时候,满树的红叶,一地的金黄,秋天的菊花都是可以入画的景色,配上定安湖的秋色连波的湖水,经过风雨侵蚀却依旧优雅的老房,正好用来拍摄夏老师和海老师以秋天为主题的婚纱照。 其实,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每一次拍摄都像是一场小型聚会,尤其是在定安湖那次,他们更是借了游船,带了帐篷还有烤炉,在湖畔来了一次美味的烧烤,大吃大喝,薄醉之后大睡一场,梦里都是一片动人的湖光秋色。 当然,对于吃货们来说,秋天的景色美,秋天的食物更美。 每到秋天就是吃蟹的大好季节,对于姜成卓这个采购大员来说,每年秋天对这一项重要的采买都是格外用心的。这几年来,已经让他找到了最佳的采购渠道。从秋风渐起,吃货们就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等待着这一季节性的饕餮大宴。 对于做蟹,吃蟹,安然现在已经开始有了一些自己独特的心得,不再只是单纯的对着各类菜谱照本宣科。在这个秋天,这个笔记控开始着手在电脑里编写属于自己的私房家谱。研究厨艺大概会是她一生的爱好了吧?她希望自己可以坚持着把这个菜谱继续写下去。等到多年之后,再回顾这些菜式的时候,透过食物诱人的香气也顺带记起很多美好的回忆。 有了这种想法,安然开始细致的,按年月日、季节以及食物类型等方式进行索引,不时的在其中加一些研制改良菜谱时的背景介绍,顺带写一些简短却意趣十足的小随笔。然后从电脑里打印出来,再附上该道菜的照片,自己装订起来,外皮用好看的布头和零碎的皮革包装起来,做成手工笔记本的式样,看上去还满精美的。 抚摸着这样的私家菜谱,安大厨表示是非常有成就感的,有时会和自己的男朋友带着一点小得意的畅想,“如果我一直坚持着写下去,等我到七老八十的时候,没准能存很多本这样的菜谱,到时候当成传家宝传给我的孙子孙女,或是外孙子,外孙女。”想像了一下自己七老八十时候的模样,再摸了摸自己如今捣饬得溜光水滑的脸皮,某个臭美份子赶紧打住,将脑补的方向转向子孙绕膝,凭自己这个老奶奶或是老外婆带给小朋友们许多童年美好回忆的道路上引导,抱紧怀里的菜谱,安大厨的心情便再度荡漾了起来。 不想,她男朋友关注的重点跟她却颇有一些偏差,“外孙子,外孙女?你不是想要个男孩儿吗?怎么,现在又改主意想要女孩儿了?” 江杰云这厮确实是每次亲吻女朋友的时候,最初的动作都是十分温存体贴的——嗯,就像他自己说的,小心在意的如同亲吻果冻一样。但是吧,无论男女,对于接吻这事吧,凭良心说,只要亲吻自己喜欢的人,都是件挺享受的事,这一享受呢,就比较投入。 560,解放区的天 这一投入也就有点刹不住劲,于是,从轻吻就变成了轻啃,再然后就……咳咳……反正,虽然某人自认自己的吻技比起最初是进步了不少,只要多多,多多的练习,一定会更加纯熟的。 但他的女朋友却对他这种极度自信十分的不捧场,说他无论是轻吻,还是深吻,其吻技无论是笨拙还是熟练,其本质上就只会一种招式——啃!深深的洋溢着一股食肉动物的属性。 所以,当这货温情脉脉的吻过来的时候,他那个善长脑补的女朋友很不小心的溜号了,脑海里溜过一串什么小狗,果冻,食肉动物,饭桶……等等之类的联想。 接着,联系到她之前对自己未来的畅想,想到如果他们可以一路走下去,他变成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但老得很味道,依旧很爱吃肉的老吃货,她变成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估计唠叨的功力十分深厚,厨艺愈见深厚的老厨娘,他们会抱着一个或者两个眼睛明亮,小脸蛋像红红苹果的小吃货,小吃货们大概也会随了他,都长了一副无底洞一样的肚肠…… 想着想着,不专心的安然抵着江杰云的唇就笑了起来,也许放在一般人的眼里也不是多么可笑的事,可脑补帝的联想能力超群,在脑子里东拉西扯的补出一堆故事和画面来,个保个的生动活泼,好玩有趣,于是也就越想越可乐,从轻轻的失笑到笑出了声来。 某男友顿时自家女朋友这种很不严肃认真的态度非常之刺激人,甚至愤怒,立时把温油的表皮撕下来,摔在脚底下,拿出吃肉的凶猛劲头来,将安然的笑声堵在纠缠的唇舌之间。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教师节,国庆节,中秋节……待到忙得告一段落的时候,看看时间,又是秋深,放眼望去,除了四季长青的松柏,草木俱已凋零,四处一片萧索。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活似男孩儿和女孩儿都是超市里的萝卜和大白菜,完全可以自选,今天晚上要吃牛肉炖萝卜,就可以往车里拎只大萝卜。如果临时改主意了,想吃佛手白菜了,那也简单,把大萝卜再放回去,改扔一棵大白菜就行了,甭提多么的心想事成了。 安大厨没想到她那会儿计划未来时的戏言他还记得这么清楚认真,心里一暖,轻轻的扬起睫毛看了自家男朋友一眼,水润润的眼眸里含着甜丝丝的笑意,软绵绵的情意十足。 江杰云让她这么笑盈盈的看上一眼,心跳立刻不争气的加速蹦哒了起来,回望过去的眼神也迅速的温度上升,像是从心里燃起了一把小火苗,从眼底里透出来,明亮而热烈。 “安小然……”他慢慢的将身体靠过去,修长而温暖的手掌抚上安然的脸侧,将她的脸庞珍爱的捧在自己的手心里,将自己的唇缓缓的贴上了她的,她的嘴唇带着一点微微的凉意,十分的柔软娇嫩,每次吻上她的唇的第一念头都不由自主的带着小心,生怕用力过度让她受伤,他们间的初吻排除他的吻技过于生涩拙劣之外,他总觉得是这丫头的皮太嫩的缘故,既让他这个男朋友感觉享受,又有一点不敢下口……就像吃果冻一样。 这话,他曾经跟他的女朋友安小然同学说过来,安然对这个似乎心存温柔的男朋友一点感动的念头都没有,相反听得额头的青筋直跳,说这货是个饭桶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他,有你这么形容人的吗?你怎么就不能形容得浪漫一点,怎么就能一心全想吃着呢?你的嘴唇才像果冻,你们全家的嘴唇都果冻! 不过,对于高二二班的学生们来说,别看窗外到处一片灰褐黯淡,寒风阵阵,阳光稀微的初冬景象,但在他们的心中却无一不是生机勃勃,阳光明媚,冰雪消融的阳春三月。 不是这群熊孩子开始向反季节的蔬菜自动靠拢,而是他们亲爱的心爱的热爱的班主任夏微夏老师终于结束了自己病假休养,重返校园,回归自己的工作岗位了。 得知夏老师伤愈归来的时候,高二二班的同学们不说全体都有的热泪盈框吧,但也是立刻都生出几分不真实感,随后又生出一种不敢置信并且梦想成真的唏嘘和感叹来。 真心说夏老师这病假休得并没有多么的长久,可由于暂时的代理班主任马老师实在是作风强硬,手段高端到能让学生们在本来没多长的时间里感觉到无比的漫长,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何为“度日如年”,为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何“朝思暮想”。体会到何为“春天般的温暖”和“冬天一般严酷”。 于是他们就在马老师的深切“关爱”渐渐的成了威虎山的小常宝,“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深山出太阳”,就跟盼着亲人解放军似的盼着夏老师的归来。 送走马王奶奶,就像是送走了千里冰封的寒冬,迎接重新上岗的夏老师就好似接迎万物复苏的春天,于是,这欢送和欢迎很诡异的就有了点过“春节”的味道。 要说班里真心对马老师的离去有些不舍的人中,安然肯定要算一个,但要说到班里开心于夏老师回来的人里,安然同样能占个“最”字。 原因自然也好理解。 对马老师那一套“分数第一”的实用战略,其实安然这个对知识没多少追求,又被前世的记忆和经历虐得满脑子实际的人来说,还是挺喜欢的。在一段全班被“虐”的时光里,她自觉从马老师那里学到了不少很实用的学习和计划方法。 可要说到了马老师卸任,还真是让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早就在掰着手指头等着算着的盼着这一天,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她的心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种四九年的激动滋味,下课后端着她的那个巨大个儿的保温杯跟楚飞飞去水房接开水泡薄荷茶的时候,路上的随口哼的歌都是“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当时就把楚姑娘给听得笑喷。 其实安然还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心情不坏,想哼个小曲,至于哼什么,她其实自己都没留意,哪想到一张嘴就来了这么一支原本挺正常,但此时此刻听着特别“囧囧有神”的歌。 楚姑娘拍着她的肩膀,继续大笑着发扬着她一惯的毒舌风格来“安慰”她,“哈哈,只有无意才最是真情流露,再否认就假了,哈哈……” “……” 有这么好笑吗?安然木着一张脸看着乐个不停的楚飞飞,摇摇头,这丫头的笑点怎么这么怪?平时的理智冷淡的酷劲都哪儿去了? “差不多得了啊,再笑眼镜都要笑掉了啊。”安然没好气替她把下滑的眼睛往上推了推,顺手把她的鼻子扳成了一只猪鼻子泄愤。 好吧,她承认,“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确实是她的心声,欢迎夏老师回来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最主要的是,成天夹着尾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狗特务似的生活太难熬了,对她这个老鼠胆子的人来说,真是无比考验她的心脏坚强程度。 现在警报解除,虽然还不能完全放松,但与之前那种时刻生活在马老师的危压之下,每天面对白色恐怖威胁的局面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安然觉得自己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可以稍稍的松一松了,起码现在可以有没有的转过头,大大方方的看上自家男朋友一眼,而不用时刻担心被人发现,传到马老师的耳朵里,再被马老师给弄得人尽皆知。 松了一口气胆小鬼心情非常好,好到趁着上课的时候,在老师们废话的间隙,心情不错的时不时转了头,欣赏一下坐在身旁的江杰云的男色。 一中自己有锅炉房,不靠统一供暖,又不差钱,暖气也烧得充足,这种温度在室内江杰云一般都是一件薄薄的羊毛衫,高领,依旧纯白色,初冬的阳光颜色浅淡而淡亮,罩在他的身上,羊毛衫和他俊美的脸庞都泛着一层极浅的白金色绒光,就连平时极黑亮的眼眸也在这样的光线里淡了几分颜色,像是剔透的墨黑色的琉璃珠子,看起来少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倒有点像是小说和电影里那种漂亮的精灵王子,安然又想起小周姑娘的那句形容“好看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忍不住弯起嘴角,一个人偷着乐起来了。 正一边欣赏着男色,一边在心里隐密的自得其乐的脑补着,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完全的包裹住。 在专心溜号的安然的手指猛的一哆嗦,继而反应过来,握住她的手的正是自家男朋友。刚刚还因着美色而享受的微眯的眼立时瞪了起来。 先是心虚的转了头去讲台上的慷慨激昂的抒发着自我见解的老师,小松一口气,还好,没往他们这边看。 561,恶劣的混蛋 紧接着,安然的视线又在周围迅速的扫了一圈,还好,前后左右的同学们也是听课的听课,溜号的溜号,谁的眼睛也没往他们这边扫上一扫。 然后,她的目光才终落回到了江杰云的脸上。 江杰云看起来可比安然沉着多了,一双黝黑清亮的眼眸依旧目不斜视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平静专注,十足十的正人君子好学生相儿,仔细看出,才能发现他的唇角带了一点点上弯的弧度。而在课桌之下,他们相交的手掌间,他的手指正一下一下徐徐的抚弄把玩着她的手指,于是,他那嘴角的那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落在安然的眼里也透出几分流氓兮兮的洋洋自得来。 安然看不得这厮的这副装叉又臭美的德性,坏心的蜷起指尖,慢腾腾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悄悄的挠了两下。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幼稚的想挠挠某人的痒痒,此时此地,也不允许她采取什么更加痛快有力的搞坏手段。 江杰云让她挠得手掌随之猛的一颤,这让安然这个没出息的捣乱份子感觉特得意,眼神飞舞的斜睨某人一眼,很有点小人得志的意思,已经幼稚到了一定的境界。 这一次换了江杰云转了头来看她。 安然有样学样,专心致志的将眼珠定定的锁着仍旧处于中老年愤青状态的历史老师那略显夸张的技体动作,尽管她努力做出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如此,总觉得自己的脸侧似乎可以感觉到某人的目光落到皮肤上的温度,而且貌似那温度还在不断的攀升,这让她不由得想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脸,看看到底是她的脸皮发烫了,还是他的目光温度太高。 正胡思乱想,没事闲的跟某人较着劲,眼角就瞥到江杰云抬起空闲的左手将放在笔记本边的圆珠笔从从容容的丢到了两人脚边,然后侧了头,朝她轻轻一笑,笑意有如水波一样,从眼里唇畔徐徐漫开,在浸着阳光的俊美脸庞上炫目的铺阵着,不知道这厮是不是有点故意,这笑容看来带了一点近似于魅惑的味道。 安然看得不由得小小一跳,迅速将目光调离,用力的盯着前方,暗暗骂道,这个混球小白脸,上课的时候,没事笑得这么风骚干什么? 她这边忿忿的腹悱着,江杰云已经弯下去腰,去捡刚刚故意扔在地上的笔。 圆珠笔的落点就是在他与她的课桌之间,两只脚相邻的斜前方,靠近她的地方,想捡到笔,必须要将身体俯低,向她的方向探身。 在他弯身的同时,安然就觉着他松开了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将她的手掌抚平,有两片唇落在了她的手上,紧接着更加温热湿滑的舌尖分开唇瓣,轻轻的舔了舔她的掌心。 安然本来着全心全意的端着架子,对江杰云的这一手真是没有一点防备,本来她是对他故意把扔到地上的行为感觉有点奇怪,可随后被他故意跟只没长尾巴的狐狸精似的笑容给晃花了眼,光顾着安抚胸口里猛的扑腾了好几下的小心肝,就把这个问题给忽略了。哪想到这个奸滑的家伙是想借着捡笔的动作来这么一手。他的唇吻上来的时候,安然先是一怔,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他的舌尖已经舔了上去,要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存在,强行制止了她的身体动作,她几乎要被他吓得跳起来放声尖叫。 然而此时此刻,她苦于此时处境,只能暴红了一张脸,紧紧攥着被他调戏过的拳头,一边压着粗重的呼吸,一边心脏狂跳的无声的尖叫不止——江杰云,你个混蛋蛋蛋蛋!!! 与其同时,被她在心里哮咆个不休的某“混蛋蛋蛋蛋”早已施然然将笔收拾了起来,没事人似的直身坐好,将手掌从课桌下偷偷伸过去,再度包住了她的拳头。 安然让他给又吓又气的昏了头,光顾着在心里运气和怒吼了,一时也忘了挣扎,后来又顾着努力拉回心神专心听课,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让他一直拉到了下课。 终于到了可以血债血偿……咳,是终于到了可以好好修理某人的时候了,安然毫不客气将混蛋男朋友给扯到了教学楼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揍他一边压低了嗓子骂,“江杰云,你个混蛋,混蛋,叫你吓唬我……看你还敢不也吓唬我……” 便宜占完了,人也给逗得炸毛了,这会儿正是装孙子的时候,江杰云一面偷偷的闷笑一面做出一副抱头鼠窜状,还特别无辜的辩解着,“冤枉啊,安小然,我这不是也没有办法吗?” 安然让他气得倒抽一口冷气,虽然大楼内的供暖很充足,但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又没有暖气片,温度还是挺凉,她这一口气抽得急了,一下子咳嗽起来。 江杰云见把女朋友给气得狠了,连忙腼着笑脸回身给她轻敲着后背,一边好声好气的哄人,“好好好,我错了,我是大混球了,咱不着急,不生气啊,慢慢揍啊,反正我今天上午都没事,都在学校待着,你要是一节课揍不痛快,咱下节课下了课继续揍啊……” 听听,你听过谁这么安慰人的?这是安慰人还是气人呢?还慢慢揍?当我这是锻炼身体呢? 安然觉得揍人都不能发泄她心头的郁愤之情了,干脆扑上身,抱住他的胳膊,撸起他羽绒服的袖子,准备开咬。 可江杰云身上穿的这件今年新买的羽绒外套的料子比较挺括,羽绒絮得又厚实,羽绒服里面又有羊毛绒,急切之下,想特别迅速的撸起袖子还真是比较费劲的活儿,安然一边闷着一张脸跟袖子奋斗,一边在心里头犹豫,要不就将就一点在他的手背上咬两口得了。可手背上的肉薄,全是骨头,不好下口,咬着不如手臂上的痛快解气,有口感,再说手背上顶着一个明晃晃的牙痕,留下这么暧昧的线索,万一让别人看见了,再有点什么想法,继而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就得不偿失了。 干惯了地下工作,已经开始逐渐形成特工思想的某老鼠胆儿摇了摇头,决定还费劲一点,在他的手臂上痛痛快快的咬上一口好了。 江杰云见她那一双爪子忙活得费劲,于是很善解人意的自动自觉的两三下把羽绒服的袖子撸高,将手臂递到她的嘴边,以一种哄小朋友吃饭的语气说道,“呐,慢慢咬,不着急啊。” “……” 安然瞪着眼前的这条肌肉紧实的手臂,一下子失去了下嘴的**,大概人都是有点犯贱的心理,通过自己撕扯过来的肉咬起来才舒爽解恨,这种送到嘴边的肉,反而让她没了张嘴的兴趣。恨恨的翻了惯会卖乖讨巧的某人一个白眼,拍掉他的手臂。 话说刚才这一番单方面的“暴打”还真是个体力活,江杰云这厮让她给养得身强力壮,一身的好筋骨,现在又是冬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就她那点费劲巴拉的攻击力也就是给他挠痒痒按摩的程度,想想就觉得丧气,他不疼不痒的,她倒是“活动”得额角见汗。 所以,她决定开始采用理性的方式跟他算小账,这个比较适合于她这种文明人。 “你上课那会儿,干嘛……那样!”安然说着这话时,忍不住又握起了拳头,虽然从时间上说江杰云的那一吻很暂促,不过就是轻轻的一触一舔,可直到现在,她的手心里似乎依然感受到他嘴唇的形状和舌尖的触觉,如此清晰,微微的发烫,似乎可以一路漫延到心里去。 望着女朋友那泛着微红的脸颊和故意瞪得溜圆溜圆的眼睛,江杰云知道某人这是害羞了,她常常气恼的表象来遮掩自己羞涩的情绪,故意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来,仿佛这样别人就可以忽略她脸颊上的绯红和眼底的无措,她这可爱的反应反而总是激起他心里更加“恶劣”的心思,就如此时,他将唇边浮起的笑意压了回去,抿直嘴角,无辜的眨了眨眼,装起了糊涂,“那样是哪样?” 那样是哪样?那样是哪样?那样是哪样?!!! 他还真敢问! 安然让这个混蛋气得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顺利的吼了出来,“江杰云——”你个混球! 下面的话还没吼出来,她就让自己高亢嘹亮的大嗓门和四周的震荡缭绕回音给吓了个够呛,老鼠胆子险些如同肥皂气泡一样“噗”的一下破了,立刻变拳为掌将自己的嘴给捂个死紧,而且生怕一只手捂不住似,把另一只手也叠加在其上,只加一双眼玩命的瞪着眼前那个恶劣的混蛋,心里气了个半死,却偏偏还能想起来自己捂着嘴巴的那只手正是被他吻过的,而嘴唇所贴合的位置也是他之前吻过的部位。于是,脸上也不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刚刚被自己的叫声吓掉的红色又迅速的浮了上来。 562,秘密基础 江杰云让她这连一串又是炸毛又是捂嘴,又是瞪眼又是害羞的连锁反应给逗得不行,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将头埋在她的劲侧闷声喷笑了起来,笑到浑身直发抖。 热乎乎的鼻息和低沉的笑声源源的扑在她的脖颈边,带起一串串的麻痒,安然缩了缩脖子,让他这一抱一笑,她心里的那点愤怒立时全都化成了懊恼,忿忿的挣动了两下,那厮的胳膊却又紧了两紧,笑着哄她,“乖,别闹。” 到底是谁在闹啊,混蛋! 安然忿忿的翻了个白眼,然后不知怎么的,她自己的嘴角也翘了起来,小声的笑着骂他,“混蛋,江小云!” 江杰云还在笑,听到她的骂声,便转了头去没头没脑的亲她,一边亲还一边笑着小声说,“安小然,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你个头……喂!乱亲什么呀,你小狗啊!”安然让他亲得又痒又笑,一边用手去推他一边向旁边偏了身体的躲闪着。 正闹着,响亮的上课铃声刺耳的响了起来,叫得安然身体猛的一顿,让江杰云给亲了个正着。 “别闹了,上课了,快点,快点。”安然急得用手去捶他。 江杰云拉住她的拳,将她的手掌捋开,在柔暖的手心里亲了亲,又握在手里,拉着她大步从角落里一溜烟的冲了出去。 “喂,放开我啊,混蛋江小云,万一让人看着怎么办啊?别从那边走……唉呀,那边人多……什么没事啊,你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江小云……” 安然慌张的轻叫声细细碎碎的撒了一路,楼道里清寂的空气也似乎也因着他们大步奔跑所带起的气流搅动摩擦出几分温暖,微小的浮尘在他们的身后随着气流在阳光里纷纷乱乱的浮动着,像是镀了金色的粉末在无声的追逐游戏着,凭添了几分灵动活泼。 一直到坐到座位上,听着老师开始讲课,安然的呼吸和心跳才算是缓缓的平复下来,而课桌之下,他的手依旧暖呼呼的包裹着她的。 安然以为他们之间的一笔烂账就这么算完事了,哪想到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在老师向教室门外走去时,某人拉了拉她的手,在她转头询问的望他时,低声简短的道,“走,去老地方。” 所谓“老地方”,就是他们之前算账时的那个角落,具体的地点位于一楼后楼梯的旁边一条分岔的小走廊尽头的拐角,是一块长两步半,宽两步左右的地方。小走廊两旁的几间屋子或是放存放杂物的仓库,或是放陈年旧档案的档案室,都是被人长年遗忘的地方,除了日复一日的收集灰尘,似乎别无他用。 原先这个角落似乎有一扇小门,后来大概因为总不使用,又存在安全隐患,便被堵死了,只有门上的小气窗还留着,窗下的门则被人用砖封了起来,或许是因着没人在意这个角落,白灰抹得相当马虎,还能清晰看到原本门的位置和形状。 如果不特意从最后一个房间再走几步转过去,很容易忽略光线黯淡的走廊头里还有一块这样的地方。因为墙上留了还一块小天窗,站在这个角落里,光线反而比旁边的黑漆漆,既没灯又没窗的小走廊里要亮上许多。 这种地方简直是天然完美的偷情……啊呸,是天然完美的约会地点。 还是某一次大扫除结束的早,安然闲着没事,陪着信息收集癖患者楚飞飞楚姑娘在楼里四处乱晃,晃着晃着,也不知怎么的就晃到这里。当时也没在意,后来,她在一次闲谈中把这个地方当成新鲜事说给江杰云听,然后就被这厮发展成为了他们俩的秘密基地。 没办法,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些人天生就长了一副贼心眼,溜快溜快的,有些人,比如,她自己,哪怕看再多谍战的小说电影,总结再多的战斗经验,一实践起来立刻渣成负数。 如果一定要说这个完美的约会地点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灰大了点。 别说是这个无人知道的角落,就是这条小走廊本身也因为人迹罕至,总是被排除遗忘在打扫的分担区之外。哪怕是有一回市里组织各校的卫生大检查,也没能让老师和学生们把它们捡起来,放进清扫的范围。 由于自家男朋友是个洁癖狂,而且恋人约会的场所虽说没有条件浪漫一点,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是尽量希望能变得整洁一些。所以,安然倒是时常和江杰云到这里用干净的扫帚给墙壁扫扫灰,擦擦地。 江杰云的胆子比安然可大得多,为了把两人的小基地变得舒适一些,他还特意在放学后的时间里,弄了一个旧木箱放在角落里,更在入口处扯了一条绳子,让安然做一个简单的灰褐色的布帘子挂在那里。 他一开始做这些的时候,安然觉得这厮简单是疯了,真这么干,他们还不如直接在学校里敲锣打鼓的公开两人的关系,来得省事也主动一些。 而且,就算是没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但就算是发现他们在学校的公共区域,又是放箱子,又挂布帘的,也够记上他们一笔的了。反正没有那块地方,他们也成天腻在一起,真不差那几分钟。而且,他们在秘密基地里一共也待了几分钟,站一会儿也累不着,何必弄那么显眼的一个箱子呢?你那两条大腿儿未免也太金贵了? 江杰云却认为这两样东西都是必要的,而且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首先是布帘。 江杰云将安然带到小走廊之前,指着走廊的尽头让她仔细看。 “看什么?”安然有点不解的问他。 “看光线的变化。” 待她的眼睛适应了从明亮到黯淡的变化,安然也就随之看出了一些问题。 在此之前,每次站到这条走廊前的时候,她也是要向走廊的尽头认真的看一看的。 只不过,她每次看得的都不是什么光线,而是人,而且每次她既往走廊那边看,也往自己的身后看,贼一样的打量四周,看看有没有人在周遭出现,动作也很急,总担心多停留一会儿就会被人发现。 老鼠胆儿的人地下工作搞得再久,也总是觉得心虚,所以,打量着周遭没人,她便总急匆匆的走进走廊里。 因为观察的目标不同,所以,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 现在不为了看人,有江杰云在身边,她的心态也显得从容了一些——她觉得自己这种想法不正常,明明她一个人的时候,才应该更沉着一些,有江杰云这个明晃晃的“犯罪证据”在旁边摆着,她应该更加紧张一些才对。可偏偏她的感觉就是相反的。 对此,安然后来想出了一种解释,她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情绪,大概就好比胆小鬼一个人去做贼,总是没底的。但是要是跟着一个胆儿大的,自己的胆子便也跟着涨大了一点儿,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当胆小鬼安然顺着江杰云的指点往走廊尽头仔细端详的时候,这一次她也看出了不妥。 就像江杰云之前说的那样,正常来讲,这条小走廊两边都是房间,没有一扇窗子,那么光线的走向就应该是越来越暗,以这里本就黯淡的光照条件来说,走廊的尽头是要完全陷在一片黑暗之中的。 但事实上,因着尽头的一侧是那个小小的角落,在那里还留着一扇气窗,光从窗子里照进来,虽说窗口不是很大,又因着窗口较高以有所在位置的角度问题,投射到小走廊尽处的光并不多,也不强烈,可站在小走廊的头里,认真看过去的时候,依旧可以察觉到那一处的光线变化,只要细心,其实还是不难发现这一处所在的。 所以,从这一点上看,江杰云在那里挂上一面帘子,把小气窗照进来的光遮挡住,也确实是有必要的。没了光,这一处小角落,被人发现的可能性自然也就大大的降低了。 至于说,如果真的被人发现了这一处布帘和箱子,江杰云的说辞是这样的。 他特意去那扇已经被封死的门外转过,门外是一堵高墙,墙的那一边属于一中旧校区,有许多建筑已经呈半荒废的状态。高墙与被封死的门之间只有一带狭窄的过道,长满了杂树和荒草,从树木生长的情况来看,这里扇门起码已经被封上四五年之久了。 再看看小走廊和角落里的灰尘堆积的情况,这里已经长久的没有来过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大概已经没人会记得这里原来还有一扇门和这样一个角落,谁又能说得清这道布帘和箱子是谁安置在那里的?谁没事的闲的去记这么一个阴藏背后,犄角旮旯的地方?如果真的有人记着,也不至于那里现在积了这么厚的灰。 安然对这厮观点只是部分同意。 说没有人记得这处地方是个什么布置倒是很有可能。但是再怎么没人记着,用脚想,也没必要在这里挂一面帘子,再放一个箱子。 563——587,继续算账 最主要的是,以江杰云这个洁癖狂的尿性,别说是常常用到的帘子和箱,就连那扇小天窗都要擦拭得干净透亮。 仅凭着这个角落里环境和物件的干净劲儿,也能看出来,这里是经常有人光顾的,只要守株待兔,不愁抓着他这只洁癖的白毛大兔子。 江杰云对安然的质问,辩解得不慌不忙,就算是抓到了他又怎样,他完全可以一推二六五,他不过是偶然发现了这块地方,帘子和箱子是原本就有的,他不过觉得这个地方挺安静,课间或午间的时候在这里看看书什么的挺好的,没人打扰。所以,才将这块地方利用起来的,既然利用起来,自然要打扫一下环境卫生吧? 还是那句话,发现了又怎么样?他一口咬定不是他放的,谁又能记得住当初这地方到底有没有帘子和箱子? 安然听得瞪眼,然后愤然指出,你这明显就是耍无赖! 江杰云朝她一笑,秀出自己每天都刷得异常洁白的牙齿,那模样分明在说,我就是耍无赖了,怎么着吧? 安然瞪着他想了半天,发觉如果他真的这么跟老师们抬杠,还真不能把他怎么着。这厮成年成年的拿着假病假单,光明正大的逃课,在这种小角落里扯条布帘,放一破箱子,别说是他本人,大概老师们也不会放在心上。 如果换了是她,这事可就不好说了。在学校里,老师就是权威,批评个学生,难道还需要什么证据吗?完全不用好不好? 江杰云比她乐观得多,你在老师那里绝对是个印象不错的乖学生,你也长得一张乖学生的脸,所以,你得善于利用于自己的这身善良乖巧的好相貌和好气质。如果真被抓到,一定要抢在给你定罪之前,立刻承认错误,然后一口咬定对于布帘和箱子的来源一无所知。 安然听他这番话,默默无言的看着他,不吱声。 “安小然同学,你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是有什么想法吗?”江杰云笑着朝女朋友弯下腰去,一点点的逼近着,故意压着嗓音,像着耳语一般,带着明显诱惑的味道。 安然木着脸,将手按在他的脸上,直臂推开,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江小云同学,你可以更不要脸一点。” 安然之所以会看着这厮不说话,实际是在心里感叹,这个奸商那一套什么要对自己的气质和外貌善加利用什么的话,分明是在教她学坏嘛。可再想想,她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还真是有那么点道理,总结起来也就四个字,两个词,第一,无辜。第二,嘴硬。 这么手把手的教女朋友学坏,真的没问题吗?江小云同学,你的人品呢? 江杰云倾身在女朋友的嫩乎乎的脸颊上啃了一口,很无辜的朝她眨眼,人品是什么,能吃吗? 安然无语,您真不愧是个地道的吃货。 虽然在江杰云折腾旧木箱的时候,安然笑话他龟毛,但不可否认的是,别看只是多了一只旧木箱,有与没有,在舒适度和心理变化上,确实是不一样的。 熟话说得好,“好吃不过饺子,好受不过倒着”,虽说一只小小的旧木箱,不能让人倒着,但不可否认的是,坐着就是比站着舒服,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也是一样。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添加了这一件可以说是私人化的物品之后,对这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安然竟然随之便产生了一点莫名的归属感。仿佛这里不再是只是一个偶尔可以背着人说一说悄悄然的地方,而是一个真的,名符其实的秘密基地。 这个秘密基地的使用权当然并不只是归属于安然和江杰云,还有另外的两位好友吴泽荣和楚飞飞。 从总的占用时间来说,使用最多的,却并不是安然和江杰云,更不是信息收集爱好者楚飞飞,而是吴泽荣。 这个书呆子最喜欢中午的时候,一个人抱着本书,坐在旧书箱上静静的读,据他说,比图书馆的环境还好,还要安静,不受人打扰。图书馆虽然也静,但还是免不来人来人往,不像这个角落,僻静到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也确实是被大多数人所遗忘了。 不管怎样,这处四个人的秘密基地,也就成了他们口中的“老地方”。 为了尽可能的保持“老地方”的隐密性,他们每次来这里都是尽量小心再小心。 安然和楚飞飞自嘲的吐糟说,他们现在真是越来越有地下特工的风采了,这不,秘密接头地点都有了吗? 一个人来这里,或是和楚飞飞两个人来都还好,就像江杰云说的,就算是被发现了,咬死不认账,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再说,老师也没那个闲心跟他们计较这么一个就是用来积灰的老破地儿。 但是如果是和江杰云一起来,问题的性质就变了。 不用说别的,真让人堵到这块儿,还真有点说不清楚,一个男生一个女生,有什么话非得要找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来背着人说?答案太明显了。 而且,就算是她和吴泽荣让人在这里一起逮到,安然也并不会多在乎,虽然看着也像是早恋的节奏,但起码她问心无愧,自然理直气壮。 可换了江杰云,她立刻就心里有鬼了。 尤其是在马老师代理班主任的时候,哪怕做再多的心理建设,安然心里的那根弦也总是绷得紧紧的,就连多看自家男朋友一眼,也觉得心虚。为了减少暴露的风险,哪怕这处“老地方”再隐密安全,也被他们弃而不用。 即便是如今夏老师顺利回归,不再那么草木皆兵,警戒级别下降了好几个等级,“老地方”再次被启用,但应该采取的措施,安然仍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就如同现在,下了课,两人趁着同学一起往外涌的时候,一起出了教室。 然后渐渐在走廊里一前一后的与人流脱离开来,另入后楼梯,一路往下走。 对于这一连串的“混水摸鱼”,“跟踪与反跟踪”等特工的基本手法,安然每次都要认真执行,哪怕看起来有些神经质,但是为着图个安全安稳,她也宁可要神经下去。 即使到了人迹罕至的小走廊里,也是江杰云在前面探路,她在后面一边观察身后的情况一边断后,虽然她这鬼鬼祟祟的行为看着挺傻的,但是安全第一不是? 江杰云看了看小走廊两侧的房间,依旧是老样子,门板上都积着厚厚的灰尘,没人开启,掀开布帘,小空间里没有人,这才转过身来朝站在小走廊头里的安然打了个手势,忍俊不禁的看着她一溜烟的朝自己小步跑了过来。在她微微喘息着跑到身前的时候,忍不住将她拉到怀里,在她的唇上飞快的啄了一口。 吓得安然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转着脖子飞快地向左右瞄了好几眼,随即反手揪住男友的脖领子一把将他薅进帘子里,压低了嗓子骂他,“不要命了你,万一有人过来呢?吓死人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别以为这边就一定没有人来,这是学校,学校!到处都是人,一个不小心,咱俩的事就全漏了,你知道不知道……” 一紧张害怕就自动切换进入唠叨不休的模式了。 江杰云转身坐到旧木箱上,然后手上一使劲,将她拉到身前,抱到膝上,又对着她的嘴唇轻轻一吻,再一吻,又一吻。 安小老太太顿时没声了,不太自在的在他的膝上动了动,虽然自从两人相恋以来,没少在一起腻歪,可像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偶尔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可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被他密密的抱在怀里,那样的温暖,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的心跳和呼吸,又让人觉得份外的依恋,不想离开。 她的紧张劲头让江杰云身上的热气一熏慢慢的松懈下来,进而有点懒洋洋的歪着头枕在他的肩头,拉过他的手指头把玩着,但好歹还记着正事,想着问他特意来这里是要跟她说什么话。 “我没什么话啊,不是你有话说吗?”江杰云的声音也懒懒散散的,偏着头将面庞贴着安然的半边额头,垂着眼看着她纤白的手指与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纠缠打结着。 安然停下了手里动作,直起身,不解的去看他,“我哪有话说?不是下课那会儿,你要来这儿的吗?怎么反倒是我有话要说了?” “我说要来这儿,不是因为你上节下课的时候,要跟我说的话没说完吗?咱们不是说好了这节课下课继续吗?我现在正乖乖的准备聆听你小人家的教诲啊。” 安然眨眨眼,才反应过来江杰云这厮说的这一串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意思,问题是她上节课间倒是真想跟他算算小账来着,后来……咳,他们俩腻乎到一起去了,又上课了一节课,那点小脾气早就没了,更忘了要跟他算什么账……还算什么呀? 588,勾引 江杰云这厮分明就是没安好心的想跑到这个没人的地方继续腻歪,还装得这么假仁假义,把借口都推到了她的头上,真无耻! ……不过,她也不是太讨厌就是了。 江杰云在安然微微嘟着的嘴上又偷了一个吻,揭她的老底儿,“安小然同学,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这账算到哪儿了?” 安然抿了抿嘴,拿水盈盈的眼去斜他,我就是忘了怎么的?难道你还真想算算账? 让安然没想到的是,人江杰云还真就挺认真的掰着她的手指,一句一句的复述着他们之前的对话:“你问我,上课的时候,干嘛对你那样。我就问你,那样是哪样?”然后,这厮扬了扬眉,一双黑眸锁着她的目光,慢条斯理的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意,“安小然同学,下面的还需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经过了他没安好心的提示,安然要是还记不起来之后的发展——哦,也就是他们俩又腻歪到一块去了——她可真就是提前向老年痴呆的道路上阔步前进了。 不就是想看她不好意思嘛,切,小样儿,她就不脸红能怎样。 安然昂了昂脑袋,半眯起眼,甚是鄙视的望向他,赏脸的大方发问,“既然你想继续算就算呗,还是那句话,好好的上着课,你耍什么流氓啊?” 江杰云让她那“耍流氓”的指控给逗得笑了出来,伸手握住她的手,展开来拉到唇边就想吻,不料被安然猛的挣脱开来,反手照着他的手臂上给了一巴掌,“快点抓紧时间,从实招开,好好说话。”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货根本就没想着算什么账,不过就是找个话题来跟她闲扯淡,按他的说法是,他今天工作不忙,因着一位老师有病串课的原因,这上午都是主科的课,看来他是打定主意,把课间的时间都浪费在跟她说这些没营养的闲话上了。 安然用眼角有点嫌弃的上下打量了男朋友几眼,真没追求。 不过,看在他今天难得这么轻闲的在学校泡上一上午的份儿上,她就勉为其难的将就将就他吧。 江杰云笑着凑过去亲了亲的她的眼角,愉快的挨了女朋友一爪子后,才正经了一点,学着她语气的回答问题,“我之所以在上课的时候,对你那样,那是因为你在之前对我那样。” 安然额头刷下一排黑线,他们这哪是在算小账?是在比着说绕口令呢吧? 可明知道是绕口令,但想把小账算下去,她也得跟着他绕下去,重新把小账算起来,她也好奇这厮到底当时是发什么神经,非要在上课的时候,赶着赶着的对她做“坏事”,以致于不得不把笔扔在地上,为他的行为寻找借口,创造机会。 “请问,我对你哪样了?”她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却说什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对这厮哪样了。 “想不起来了?”江杰云露出一个伤心又控诉的表情。 安然一点都不为所动,坦然的摇头给他看,你就装吧你。 “你之前对我这样了。” 江杰云再度拉住她的手,然后曲起手指,用指尖在她的手心的轻轻的挠了挠,一股酥痒像是过电一般直窜而起,一下子让安然感觉脊背和周身的寒毛都被带起一阵的战栗之感。 一向怕痒痒的安然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了,尤其是这种很轻的动作,带来感觉反而更强烈,那股麻酥酥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一条小小的飞虫钻进了心坎里,扑闪着翅膀扇动不休,半天都缓不过来。 与此同时,安然也回忆起来,在他对她“那样”之前,她确实对他做了一个与他此时的演示同样的动作——在他的掌心挠了痒痒。 不过,虽然她挺受不了这个的,但她并不认为这个对他算什么,因为按以往对这厮的了解来说,这家伙在这方面的抵抗力可比她强多了。 她脸上的神气自然的流露出内心的想法,显然对江杰云的这个理由很不以为然,不就是挠了你两下吗?就因为这个就在课堂上发疯?太难以说服人了吧? 结果江杰云见此,露出了比她还要无辜不平的神气来,慢慢的摇着头,叹气,“安小然,你怎么能这样?” 安然莫名其妙,“我哪样了?” 又来了,难道他们又要进入绕口令的问答了? 还好,江杰云这回来了个痛快,“明明是你勾引我在先,我受了不你的诱惑,这才忍不住想亲你的。” “……我勾引你?”安然差点没让自己的一口口水给呛死,缓了半天才瞪着眼睛硬挤出一句质问来,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无耻且理直气壮的家伙,不自觉的挑高了声线,“开什么玩笑,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我不过就是挠挠你!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禁挠了?” “我就是这么不禁挠,谁让你挠我手心的?”江杰云说话的语速很慢,眼眸颜色深沉起来,却又显得更加的明亮,一点点的向她凑近,然后贴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着,“记住安小然,你再想勾引我,就这么干。” 也不知是她的耳朵过于敏感,还是他的气息忽然就温度上升,安然觉得他的呼吸扑在自己的耳际,整只耳朵又烫又痒,身体似乎都跟发起麻来,她赶紧抬起手去揉耳朵,想起之前,江杰云挠她手心的动作和她当时的反应,莫名的她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理解这个流氓了——平平常常的一个动作,旁人和恋人做起来,效果和心理反应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理解归理解,这种时候,坚决的输人不输阵,安然还在嘴硬,“呸,谁稀罕勾引你!” 可惜,她这初衷是好的,可话说出口声气却在不自觉间弱了下来,不像是质问,反而像是娇嗔。就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软绵绵的没有气势,于是只得努力的张大眼睛,强撑面子的瞪向某人。偏偏她这双眼生得糟心,越是这种时候越给她拖后腿,水水润润的眼眸映照着江杰云近在咫尺的身影,让某人忍不住轻轻的吻了上去。 随着他落下来的唇,安然慢慢的闭上了眼。 只怕他们俩的这笔小账一时半会儿是算不完了…… 安然模糊的想着。 不管是安然,江杰云这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腻乎在一起的小情侣,还是班里其他的同学,由于夏老师的回归都不约而同的放松了精神,班里的气氛也为之一变,回复原本的规整却又活泼风貌。 随着恋爱,夏微不管是在工作之中,还是在工作之外,穿衣打扮的风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以前的那种职业盔甲装一转,变得女人味道十足。 班里的同学们之前去医院探病的时候,还没觉得这种变化怎么明显,虽说现在的医院不再严格要求病人们必须得人人一身病号服,但躺在病床上的穿着装束因着病情和检查的需要,总是要方便随意一些,与日常工作时候的职业穿着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班里很多同学都私下里普遍反映,当夏老师第一天复课走进教室的时候简直都有点不认识了,发型发了,衣着变了,就连气质似乎也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往那样冷硬了,虽然话还是少,说话办事讲课依然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风格,对班里学生的管束,也照样是放牛吃草的老政策。但脸上的笑容却明显的多了很多,整个人也因此显得份外的和软。 高二的少年人们,无论男女都是开始对外貌看重的时候,自家班主任几个月的病假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前后对比之巨大,不得不让他们背地里议论纷纷,男生女生们一致反应真没想到,他们班夏老师把原先那身老气克板的盔甲装一换,正经收拾打扮起来,还真是挺好看的。 大家纷纷齐叹,老话说的真没错啊,“人靠衣装,马靠鞍”,不看不知不道,对比前后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有的同学在感叹之后,忽然发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诶,你们说,咱们老师到底多大了?结婚没?” 很多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班长最靠谱,想了想很坚定的摇头,“肯定没结,你们忘了我们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光看着老师她爸,她妈,还有她家亲戚什么的,就没看着还有别人。” 对啊! 众人点头。 “至于说多大的这个问题么……”班长大人摸了摸下巴,很深沉的思索半晌,众人不由得屏息期待他的答案,生怕呼吸的动静儿大了扰了他的思考。 半晌,这位大人才缓缓开口,“我也不知道。” 虽说这些重点高中里的好好学生们看着平时都挺乖,但这会儿没当着老师和家长,有好几个男同学忍不住一齐骂了一声,“我操啊!你不知道你装个毛啊你!” 班长大人很无辜,“我这不是得想清楚了才能下结论吗?想不明白就说,那多不负责任啊。” 589,正确答案 另一位同学听到班长这话直接就喷他,“啊呸!还负责任?想清楚?这话说的,再想清楚,你还能娶咱们老师咋的?” 班长大人让这小子的口不择言给吓了一跳,一把捂住他的嘴,“诶,我说,你那嘴能有点把门的不?谁你都敢说呢?咱夏老师!知道不!能随便说吗你!” 由此可见,夏女王在班内同学之间的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哪怕她总是放羊吃草,在学生们心目的威严程度却一点都不比有马王奶奶之称的马老师差。或者说,在学生们的心目中,她们是代表着两种不同的风格和形象,虽然都让人畏惧,但很多时候,对马老师,大家都能说清楚到底在怕她什么。而对夏老师的感觉就微妙得多,要认真说起来,一目前为止,夏微还真没做过什么让学生们“闻风丧胆”的事,可大家好象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把自己的尾巴都夹了起来,一看到她自然而然的就觉着必须要乖一点,老实一点,否则……话说,真要说否则怎样,他们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的学生们不知道,在多年之后,有一个网络用语,可以比较好的形象他们对夏老师的这种感觉,那就是——“不明觉厉”。虽然他们的感受与这个词的严格概念还有一点点的区别,但也确实比较说明问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怕她,但是就是很怕她。 楚飞飞的倒是帮二班的同学们总结了一下:一切都是气场的问题。 安然深以为然,夏女王的气势都不是盖的。 每当班里有人议论夏老师的改变时,安然都趁大伙没想起她与夏老师当初一起遭遇车祸,又有私交的时候,立刻脚底抹油,速度开溜——虽然班里同学对她们之间的私交认识与实际情况还有很大的差距,但安然可不想在继成为江杰云的官方发言人之后,再成为夏老师的发言人,而且,让她在背后跟同学一起扒夏微的八卦,让她感觉有点尴尬,好象在出卖老师似的。 对于夏老师到底多大年纪,说实在的,学生们还不是特别的感兴趣,反正去了那些老气严肃的打扮,长眼睛的也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夏女王不过二十多岁,没到三十,虽说女人打扮打扮,年龄弹性较大,但是他们也打算查老师家的户口,更没打算跟老师谈恋爱,到底多少岁,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们真正想了解的是,夏老师为什么休了一个病假回来,就突然变装了,而且变化得是如此这般的对比强烈和巨大。 有一位女同学一语道破真相,“也许是咱们老师谈恋爱了吧,不是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吗?谈了恋爱,自然和以前没谈的时候不一样的,当然要好好打扮打扮,你们看我们老师这一打扮多好看啊。” 另一位比较文艺的男生就想得更加的学术一点,对小女生这种满脑子就知道情情爱爱的境界挺看不上眼的,“你怎么就知道非得是谈恋爱?没准夏老师经过一场车祸,想好好享受人生也说不定。不一定非要谈恋爱才能打扮自己吧?” 安然觉得,虽然女同学说得比较实在,男同学说得比较抬杠,但就其实际而言,他们俩的说法加在一起,差不多也就凑出一个正确答案来了。 这种时候,安然通常在一旁默默的装路人,然后在众人还在八卦得一团火热的时候,悄悄抽身跑路,不给同学们逼供的机会。 开玩笑,当了江杰云这么长时间的官方代理人,不得不硬着头皮,硬按着心虚,学着满嘴跑火车的撒谎忽悠人,别的不说,掐着点子,拔腿就撩的眼色还是练出来一点的。 同学们一开始是没想到这茬儿,后来,想到了的时候,发觉安然溜得比早市上鱼贩装在洗脸盆里贩卖的泥鳅鱼还滑溜,让人几乎无处下手,再后来,他们发现自己可以省省力气了,因为问题的答案已经自动送上门来了。 每到了放学的时候,只要没有什么意外,海亦鹏都要骑着车过来接女朋友下班,两人或者是去看场电影,吃点东西,压压马路,或者是去正在装修的新房看看,去海家或是夏家吃晚饭,晚后腻在一起备备课,也感觉分外甜蜜。 两所学校距离不远,初冬的时候也不是很冷——当然,这是对体格不错的海亦鹏来说,而且对于一个正在恋爱的青年人来说,别说是顶着这点还远远算不上严寒的北风去接心上人下班,就算是三九天顶风冒风的时候,让他来接人,那也是浑身像穿了传说中的火龙衫似的,打从心里往外的暖。 本来,按照夏微的想法是,头一天就安排好第二天的约会,下了班两人直接到约会地点碰头也就行了,就算临时有事,掐着点,打个电话知会一声也就完了,何必让他还得折腾一回跑到学校来接她,既跑冤枉路,也浪费时间。 可人海老师只用了短短一句话就把她给说服,他说,“我乐意。” 当安然几个围观党从夏老师与夏妈妈说走嘴的抱怨中听到这一条信息的时候,偷笑得几乎肚子疼,小周姑娘那一脸挤眉弄眼的小表情丰富得都有点让人替她那过于发达的面部神经和肌肉捏了一把汗。 就这么着,到了下班的时间里,别的同事大多是急着买菜做饭接孩子的,到了时间立刻风风火火的拎着包,急匆匆的往外赶,独有夏微稳稳的坐在那里或是备一备课,或是批几页学生的作业,或是看两页,然后看看时间,走到热水间,泡上两杯热茶,放在桌上,慢条斯理的开始收拾东西,东西收拾好了,海亦鹏差不多也该到了。 一开始,夏微都是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自己推了车,到校门口去等。但海亦鹏嫌天气冷,舍不得她在校门口那种风口的地方冻着,坚持让她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上楼去找她。 一中的校园不小,新老建筑也多,左一重,右一重的,从校门口走到教学楼正经要走上一段路,但为了学生们的安全,校园里有明文的规定,不只师生们不许在校内骑车,就连校内校外的汽车也是一律要停在校门内一侧的专门地点,别管你多大的官威,到了一中的校门口也都得为了学生们的安全负责,老老实实的下车。 其实大部分学校都有类似的规定,但仅限于学校的师生不准许骑自行车,至于汽车却是不限的,能开进校园的汽车,一般都是领导的小车。虽然是在学校的一亩三分地上,但小小的学校也只能管得了老师学生,谁敢对领导们说三道四。更何况,大部分学校的校领导也做不到以身做则。 一中的这一条校规不仅能设立,而且一直能够极严格的执行下来,不能不让人说上一句牛叉。 而据传说,之所以能一直遵守坚持下来,一中历届校长功不可没,但在最初,也还是更多的得益于建国后第一任一中的校长的威望和资历,虽然当时全锦岭市一共也没多少自行车,更别提小汽车了,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校长依然堪称极富远见的定下了这么一条被一中学生们称为“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校规,并亲手在停车场的墙上挂了一块停车的牌子。 因着那位老爷子当年在市里的地位和影响力,他在一中的许多的创举和事迹,早已成为美谈,时至今日不仅没岁月遗忘,反而发展出许多版本,成为人们嘴里的一段传奇,也许只要一中还在,他的这些故事就将会继续的流传下去。 正因为他的这些传奇,那些到一中来视察的领导们也愿意捧这位老爷子的场,摆出一副尊重文化,爱护学生的范儿来,走上几步,锻炼一下胀鼓鼓的啤酒肚,就能在老爷子的传奇中蹭上一个路人甲的角色来,最主要的是将来在自己的履历里添上一笔类似于“爱民如子”之类的评价那真是再划算没有了。 至于这条校规是从什么时候从一般的爱护学生出发转变成了这种微妙又有趣的局面,就不知道是一中哪一位的校长的巧妙发挥了。 如今,当年的那块木头牌子早已鸟枪换炮的换成了气派的铜牌,而那块当年老校长手书的木牌已经被请到了一中礼堂里专门设立的一处小展馆里,那里陈列着属于一中的一切辉煌和富有价值的纪念,过去的,现在的和未来的,有属于校领导的,有属于教师的,更多的是属于学生们的。 楚飞飞曾经和安然八卦过,说仅凭一条校规,老校长就确立一中在锦岭市的超然地位。 安然觉得深以为然,老校长当年也许只是出于爱护学生的考虑,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一条好的规章和制度一直执行下去,甚至变成一种文化符号的时候,往往可以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效果。 590,人老成精 这些意想不到的效果中包括很多,比如,这一条既普通又牛叉的校规,在最初带给学生们的是安全和呵护,后来渐渐的因为它的与众不同和人们对它的坚定执行,它变成了一中独一无二的,在权利面前依然坚持如故的,人们对文化的尊重,对学子的关怀。那些官员们乐于遵守这条校规,不是卖某个人的面子,也不是卖一所重点高中的面子,而卖文化的面子。 再比如,因着这条“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校规,一中的学生们无论走出多远,无论站在哪里,他们都可以带着可以骄傲的对别人谈起他们的母校这一条校规,这种骄傲扩展开来,从一中到锦岭这座在中国版图不起眼的小城,他很小,很不起眼,但在这个小城中的一所高中里,却有着这样一条让他的学生走到哪里都可以抬头挺胸深情回忆的校规,让一些所谓的名校和高等学府也为之汗颜。 不过,在平常的日子里,在小老百姓们的生活里,没那么多的抒情,激情和豪情,所以,一中的校规在某些时候,在海亦鹏和夏微的这里,让人看到的恋情,落到二班的学生贼溜溜的眼中则是奸情。 自家任职的学校也有类似的规定,所以,海亦鹏总是很自然的将车子锁在校门口,然后一路向教学楼步行。 这个时候,除了还需要继续补课奋斗的苦命高三师生之外,高一高二的绝大多数老师和学生们早就在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速度的撤退了。一中的校园本就大,少了人声人迹之后,更是显得空荡荡的。 海亦鹏的个儿腿长,虽说走路的姿势稍稍有点风情……好吧,不是一点,而是风情十足。哪怕小周姑娘这个总是把自家老师好挂在嘴上的学生也不能昧着良心大大方方的说一句她家老师自从谈了恋爱之后,就变得阳刚气十足了。 很遗憾,没有,一点都没有,半点都没有。 亲爱的海老师就迈着他在恋爱之后依旧风情万种的步伐走过一中的林荫路,一路走进教学楼,上楼,拐弯,走进办公室,去见亲爱的女朋友夏老师。 这会儿,夏微已经泡好了两杯从安然那里学来做的蜜蜂柚子茶,对他们这两个职业教师来说,上课费嗓子又吃粉笔灰,没事喝点这个最是滋养。 听到自家男友那“别致”而又富于“韵律”的脚步声,夏老师拉开办公室的门,倚在门边,含笑望着海亦鹏从走廊的另一端大步走来的身影。 海亦鹏看到女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跑几步,跑到她的身前,站住,看着她美好的笑颜,自己也慢慢的笑了出来,有时会忍不住向门内望一望,看到办公室里没有人,便揽住夏微的肩,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一下。 而此刻,办公室里已经充满了柚子伴着蜂蜜的清香甜蜜的气息,两人坐在桌前,拿起茶杯,不约而同的将手里的杯子往前一送,两只茶杯轻轻的撞击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这两只茶杯还是安然他们几个假期旅游的时候,在夜市的地摊上淘的,据摆摊的那位嘴皮子倍儿溜的摊主说,摊子上的东西都是出口转内销的。虽然他说的话安然几个是一个字都没信,但看看东西,质量确实不错,器型也好看,价钱也便宜,便一口气买了少,派了小周姑娘和姜成卓两个跟着一群大爷大妈大姑娘小姑娘们一起起哄砍价,把那摊主砍得有点急眼了,才算完事。 其中就有这种情侣杯,安然他们买了好几对,除了自家留的,还有给几位老师带的,初中班主任杨仲明,语文老师刘穗香夫妇都没落下。 杯子是外型细高,线条优雅,一只高些大些,另一些显得小巧一些。杯上绘着淡雅的粉彩花鸟,笔触并不特别精致,但很寥寥几笔,很有些传神的味道。两只杯子各是半幅画,凑在一起正好是一整幅。 这会儿,在日后大行其道的各种又萌又Q的图案还没有大行其道,虽然漫画人物早已活跃在中小学生的各类文具和生活用品上,但多是照扒日漫或是国外的动画人物,不加修改的直接描画上去,比较粗糙,也不为成年喜欢。不如后来那种更多原创设计的东西精致。当然,这与后来使用那些萌Q图案的成年人多是看着漫画卡通长起来的一代也有很大关系。 而此时,这对杯子上的图案还是非常传统的,成双成对的蝴蝶,双栖的禽鸟,并蒂的莲花,共浴的鸳鸯…… 安然看到这种情侣杯的时候,是大大的惊讶了一回的,在她的记忆中,类似设计在国内是要到多年之后才渐渐开始流行起来的,没想到现在,在小城的夜市地摊上就能看到这样的东西。 不过,这会儿,在这位很有创意的小贩的嘴里,这一对情侣杯也并不叫什么情侣杯,而是叫鸳鸯杯,更古典的叫法。 因为杯子的创意和图案都漂亮,最主要的是瓷质是真不错,杯壁薄而坚实,颜色清透,茶水倒进去,在杯壁外面都可以看到微黄的色泽,呈一种半透明的状态,非常的欣心悦目。 杯子好,寓意好,东西又不贵,拿来送亲爱的老师们就最好。 可是杨仲明杨老头收到安然他们送的杯子,尤其是在听到安然的那一番解释之后,却是对学生们的心意感到哭笑不得的,笑着骂她,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送杯子就送杯子,还弄出个讲究来,还什么鸳鸯杯,拿我们糟老头糟老太太闲开心,解闷是吧? 这种指控,安然是肯定不会承认的,嘻皮笑脸的为自己辩解,哪儿能呢?学生我怎么敢,这不是祝福您和师母大人永远有一颗年轻而且相爱的心吗?什么叫糟老头糟老太太呢,你们正是夕阳红的时候嘛~用了这个杯子,您肯定是越老越红啊! 安然的这一番不怎么正经的祝福又得到了杨老头的一声笑骂,滚蛋吧,小丫头片子,原先挺老实的一个孩子,现在是跟哪个混蛋小兔崽子学的,怎么越来越屁,越来越滑,真是不学好。 望着杨仲明那双虽然看起来小得比较困难,但总像是可以穿透伪装得花儿朵朵,一片和平的表象,看透一切妖魔鬼怪的原形和奸情,几乎赶得上孙大圣的火眼金睛,却从不说透,宽容且智慧的小眯眯眼儿,作为早恋且胆小,且心虚的安小然听到老师的玩笑,小心脏不禁就是一阵哆嗦,她那十分善于自己吓唬自己,非常能够脑补的脑袋一霎时又飞快的转动开了。 “……跟哪个混蛋小兔崽子学的,怎么越来越屁,越来越滑,真是不学好……” 安然眨着眼睛在心里像修改自己的文稿似的,对着杨老师的话逐字逐句的琢磨着,“混蛋小兔崽子”这是指谁?是指江杰云吧? 说来替某人感觉可悲,在安然这个女盆友的心目中,在她认识的所有朋友中,能让杨仲明老头毫不犹豫的说上一句“混蛋小兔崽子”的,非江杰云同学莫属。 所谓“马列主义手电筒,只照自己,不照别人”,安然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爹也老实,妈也老实,根红苗正的老实孩子,如果像杨老师这样说她“怎么越来越屁,越来越滑,真是不学好”,她就特别理直气壮的觉得,自个儿身上压根就没“屁”和“滑”这两样不地道的属性,分明就是跟自己那个混球男朋友学的,绝对的! 有鉴于以上这两点“过硬”的理由,某人越想越胆儿虚,怎么瞅杨老头那笑吟吟的神情就怎么觉得这老爷子没准是看出来一些什么——自从他们中学毕业,逢年过节的,她是没少和江杰云还有几个好友一起来看望杨老师。 虽然她和江杰云那厮,才刚正式勾搭成奸没多长时间,但是在他们感情产生的过程中,肯定是有些苗头和迹象的,自家老娘李彩凤女士就曾经说,我早就看出你们这两个小东西成天凑在一起跟猫打爪儿似的要出事,哼,果然,真凑和到一起去了。 就这老爷子人老成精,一双小眼,贼利贼利的,这一辈子,当了几十年的老师,不知道多少早恋的小情侣在他的眼底下走过,如果真要认真看的话,只怕早就看出他们俩之间的那点早恋的小苗头了吧? 可这老爷子一向对学生们就很宽容,就算他真的看出来什么,只要觉得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毛病,便不会横加干涉,只会在关键的时候出手。 问题是,这老头到底看出啊,还是没看出来啊? 安然迎着这滑头的老爷子那看似稀里糊涂,实则比谁都精明的目光,一颗心紧张得越缩越小,越缩越小,等到出了杨老师的家门时,她的小心脏和小胆子已经让她自己给吓得比糖球还小上两分。 591,神秘男人 因为觉着杨老师大概也许可能已经看出了她和江杰云那厮的奸情,因此安然带着鸳鸯杯去送夏微的时候,其实心里是非常忐忑的。 既然不常接触的杨仲明都似乎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也许在拿话试探逗弄她这个往日的学生,那么日日在学校在平时频繁接触,而且,也同样拥有敏锐观察力的夏老师和海老师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安然一时间真是七上又八下,也不敢再随便调戏两位老师了。 不过,与自觉是个没什么浪漫细胞的杨仲明不同,作为年轻人,又正处于热恋之中的夏微和海亦鹏对安然他们送的礼物非常喜欢。 从安然送来的第一天,两人就一人一只的分了这两只杯子。后来,当夏微再次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时,在天气愈渐寒冷,不知不觉两人开始坐下来共饮热茶的时候,海亦鹏的这只杯子又出现在了夏微的办公桌上。 此刻,随着两只杯子瓷声清韵的轻轻一碰中,两人相视而笑,慢慢的喝下热乎乎的蜂蜜柚子茶,带着一身融融的暖意,相携着一同走出办公室,走过空旷的走廊,无人的楼梯,广阔的校园,走到车棚取车,慢慢的推着车子走出校门…… 有情人相伴,最平淡路程也充满滋味和喜悦。 至于夏老师和海老师那些相处的细节,夏老师和海老师不是暴露狂,不会主动自己往出说,安然他们这些学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很简单。 是他们偷窥的。 而且不是一个人,一次性看到的,而很多人,很多次,你看到一点,我看到一点,平时课间的时候,凑到一起,你八卦一点,我八卦一点,这群正是青春年少,对爱情充满好奇的少男少女们像一群蹶着屁股挤在一起玩拼图的小屁孩儿,将不同的人收集到不同片段,耐心的拼凑在一起,再加上一点浪漫八卦,并且合理的加工和想象,就变成了以上那些段落的完整模样。 在夏微和海亦鹏的恋情暴光过程中,最先引起学生们注意的自然是夏微着装风格和气质的变化,可还没等这帮破孩子在闲扯淡的过程把老师这番变化的原因编造出几个离谱又离奇版本,海亦鹏就开始出现在他们的校园里了。 要说换一个男同志吧,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引起学生们的注意,可海亦鹏虽然人长得并不是那种帅得惊天动地类型,但是这位爷绝对是那种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百的类型,当然不是帅的,而是……大家都懂的…… 所以,当海老师第一天出现在一中的校园的时候,别看他出现的时间比较晚,除在对着书本和复习题,考试卷奋战的高三师生们就不剩什么人了,却还是第一时间被人给看到了,虽然那个人并不是二班的学生。 但是第二天,二班的学生还是从兄弟班那里知道了,昨天,放学以后,我扫除走的晚了,看着有一个男的,去办公室找你们班夏老师去了,两人瞅着挺亲密的,他陪着你们班老师去取的车,完事一起骑车走了。 说这位话的兄弟班同学脸上的表情是相当神秘而且自得的,二班同学那放光的眼睛和恨不得钻进他的脑子里亲眼看一遍他所描述景象的劲头让他十分享受。 二班的学生真的是好奇死了,他们班的夏女王啊,突然大变样了,难道这大变样的原因真是因为爱情?!现在有个嫌疑人出现了,怎不让人心潮澎湃? “快说说,快说说,那男的多大岁数,长得怎么样?帅不帅?多高的个儿?跟咱们老师都说什么了,你听着了吗?你说他们挺亲密,是怎么个亲密法儿?是拉了手了?还是搂着肩膀了?诶诶诶……”二班学生说着说着还激动上了,那男主角搂没搂女主角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反正他是先搂上兄弟班同学的肩膀了,笑得一脸贱贱的,故意压低了声音,把嘴往人耳朵边上凑,“亲没亲,亲没亲,亲没亲?” 兄弟班的同学扯粘在身上的口香糖似的,把这位乱激动的货从自己肩膀上给扒了下来,一脸的嫌弃,“去去去,有话好好说不成吗?凑这么近干嘛呀?再说了,你激动个屁啊,就算真亲了,你能占着什么便宜咋的?” 这话说的,二班的同学有点不乐意听了,他班老师自个儿人背地里怎么说都行,别的班的同学说了,他可不乐意,拿手指点着兄弟班的同学,“嘿嘿嘿,打住啊,越说越不像样了,对我们老师尊重点啊。” 他不乐意,兄弟班的同学也不乐意呢,撇着嘴白他,“啧啧啧,你假不假呀你,哦,就行你说你们班老师,不行我说啊?你要真那么尊敬你们夏老师,干嘛刚才还劲劲儿的问我亲没亲,亲没亲的?虚伪不你!” 二班的同学理可多了,“我跟你能一样吗?我这叫关心我们老师的感情生活,感情生活幸福了,工作起来才有干劲,懂吗?工作有了干劲,我们学生才能沐浴在我们老师的爱的关怀之下,才能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创造一个有爱的气氛……” 他这边还在顺着嘴的瞎白话,兄弟班的同学却不耐烦了,“得得,我不听你在这儿说这些没用的,我的时间宝贵着呢,没功夫跟你在这儿闲扯淡。你还听不听了,不听我走了啊?” 他这话一说,刚才还自顾自的昂首挺胸说得高兴的二班同学一下子就榻了腰,一脸的谄笑,连连点头,“听听听,怎么不听啊,来来,接着说,接着说,我可想听了。” 兄弟班的同学瞬间又大爷了,二郎腿一翘,架式十足的朝二班同学扬扬下巴,哼哼着,“我说到哪儿了?” 二班同学其实自己也想不起来,刚才一说到亲密什么的,他就兴奋大了,这一大,就跑题了,现在让他说刚才说到哪儿,自己也想不起来了,反正他什么都想知道,随便找一个问题切入就行了,“那什么,那男的长得怎么样,和我们老师般配吗?” 他这话一问出口,就见兄弟班的同学脸上的表情就开始明显的不对劲起来,到底怎么个不对劲法儿,他也说不大清楚,反正是让人感觉他嘴里这个男的似乎有点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否则他不会是这么表情,二班的同学皱眉打量着,狐疑的问,“怎么啦,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说?” 兄弟班的同学巴嗒巴嗒,一副像喝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模样,慢吞吞的说,“等你真见了那男的吧,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样了。” 二班的学生简直要骂人,“到底是什么样,你就不能说句痛快话吗?” 兄弟班的同学想了想,还真给了他一句痛快的,“这么说吧,长得还成,就是挺娘娘腔的。” “啥?”这下二班的同学还真有点难以置信了,眨巴了两下眼睛,话说得都艰难起来,“你说……我们老师找个男朋友,是个……娘娘腔?”说完了,他立刻摇了摇脑袋,怀疑起兄弟班同学所提供的消息的真实性来,“我说你不是看错了吧?什么亲密不亲密的,也许人家两人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吧?就我们老师那气质,那脾气,找个娘娘腔?别开玩笑了吧。” 兄弟班的同学让他这么信誓旦旦的一说,似乎也有点拿不准主意了,毕竟,他当时是偷窥,行动上比较鬼祟,看一多半,猜一少半,要说男女之间的事,他一个完全没有早恋经历的少年,别说是真身上阵,就是围观,他也没什么经验,但被朋友这么一口咬定的怀疑着,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嘴还硬着,“切,爱信不信,等下回你自己看着就知道了。” 二班的同学当然想要亲眼看一看朋友嘴里的这位神秘的,而且娘娘腔,据说还与自家老师行为挺亲密的男人,现场直播班主任谈恋爱什么的,不要太刺激! 男生八卦起来,一点都不比女生差,或者说,八卦是人们与其俱来的一种本能。 不过,二班男生比较担心的是,那个男人不会再出现了,他错过了难得的围观机会,再想看到那个男人,还不知道要等到驴年马月。 他的担心很明显是多虑了,几天之后,自家老师似乎有一个男朋友每天来接她一起下班的事不仅有外班的同学看到了,连本班也有了目击者,这个惊人的消息在班里已经正式传开了。 比夏女王恋爱这个消息更惊悚的内幕是夏老师恋爱的对象居然是个娘娘腔!!! 夏女王配娘娘腔!!! 靠,这是他妈的什么组合?!也太玄幻了吧?! 这些平时读书认真的乖宝宝心情凌乱到几乎想骂人的程度。有些同学表示,就算告诉他们夏老师从小龙女路线改走奔放路线,都不会比她找了个娘娘腔给他们当师公这种事更让人惊掉下巴了。 592,深深的迷惑 于是,二班上下几乎全体行动了起来,人人加入到了围观和八卦的行列之中。安然甚至怀疑,大概只有她一个人例外。 就这样,原本不受待见的值日生工作在班里前所未有的热门起来,热爱劳动,勤快肯干的良好作风一时间在同学间开成一股让人深为“感动”的新风尚。 安然跟楚飞飞议论感叹说,看来只要引导得到,就连八卦这种让人并不提倡的娱乐行为也可以产生如此积极的正面力量,果然事物是具有多面性的呀。 有的好奇心重的同学,干脆放学也不走了,留在班里继续学习,到了时间再跟扫除的同学挤在门缝边,楼道口,大路边等各处有利地形进行高效又近距离的围观——班里同学围观的次数多了,海亦鹏又是个很守时的人,排除一些意外情况,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准时的,所以,二班的同学也很快就总结出了每天的男主出场的时间,就像是看现场直播似的,到了时间,准时演出,风雨无阻。 每当安然做值日生的时候,看到那些滞留班里,捧着书本,记着笔记,做卷纸的同学就觉得又好笑又有趣,这种围观八卦之余,还不忘努力学习的劲头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八卦学习两不误,人才啊。 当班里所有的人都看清,并且也认可了兄弟班同学所说的这位神秘男人的身份确实是他们夏女王的那一位,很有可能是促使夏女王从着装到气质发生一系列重大改变的原因,更偶尔偷窥到男女主角之间那种亲密的,属于情侣之间的互动时,班里的同学们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对异性和恋爱感兴趣,充满各种好奇,幻想,探索的**的时候,在他们的认识和想象中,夏老师怎么也不应该找这么一位……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娘娘腔啊?!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些少男少女觉得对于夏老师的选择真是有点死活想不明白了。 越想不明白,越要琢磨。可越是琢磨,他们就是越想不通——夏老师到底看上这个人的哪一点了? 要说是大男大女找不着对象急的? 可要真是急的,肯定也不是急了一天两天了,怎么以前没见着着急,现在忽然着急了?再说了,如果真是急的,那么夏老师早就该改改她那身装扮了。 以前没改,现在改了,而且看夏老师和那位未来师公的亲密程度也不是处于刚认识,相亲的阶段。由此可以证明,她不是因为着急才改变的装扮,才遇到的这位娘娘腔,而是认识了这位娘娘腔,陷入了爱河,才决心改变自己的形象。 这里的先后顺序是大有说头的。 于是,夏老师给他们找一个娘娘腔作师公,是因为嫁不出去急的,这个原因就被大家拍死掉了。 那么,是因为抗不住家里和社会的压力,不得不屈服了? 这个原因也被同学们立刻给否定了。 就他们班夏女王那气势,虽然他们从来也没见老师发过火,更没在生活中特别近距离的接触过,但从她的行事、教学和管理风格中就可以窥得她性格的一二。 她的性格是有非常强势的一面的,想让她屈服,应该不太容易。 而且,凭夏老师的个人条件,就算是屈服和将就,也实在轮不到这位娘娘腔这样的,虽然说这人单看脸和身材,长得也算是中上,但是有了那身气质,谁还顾得上看他的脸和身材得是像梁朝伟还是像曾智伟?多大的压力能让他们夏女王屈就这么一位啊,是日本鬼子拿刺刀顶背后逼的吧? 那也还是不对啊,他们一直觉得夏老师是典型是那种“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典型,就算是生在抗战的时候,那也是什么刘胡兰,江姐之类的革、命烈士一样的人物啊,怎么就能找这么一位呢。 既不是急的,又不是逼的,瞅着那个假娘们儿苦哈哈的骑个自行车,更不像是个有钱的,那么,按照福尔摩斯理论来看,除去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情况即使再不可能,那必定就是真相。 所以,他们无奈且百思不得其的得到了一个残酷的真相——他们的夏女王对这位娘娘腔确实是传说中的“王八瞅绿豆,对了眼儿了”。 但是为什么呢? 难道真的只是荷尔蒙的问题?又或是命运的安排什么的?那也太虚无漂渺了。这要是什么时候未来给自己漂渺一下,也看上这么个气质“卓越”的,那该有多可怕啊。 所以,班里同学们对海亦鹏的围观,从一开始单纯的好奇夏老师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变成了纳闷夏老师为什么找了这么一个男朋友,进而隐隐的上升为对“爱情到底是如何产生的”等类命题的研究。 从什么地方开始研究呢? 当然是从这个神秘男人本身开始,他的名字,他的工作单位,他的家庭背景,他为什么这么娘,他到底有什么好…… 同学生们拿出计算攻克最复杂最艰涩的拔高题,古文解译的劲头来,在枯燥的学习生活之余,变成了业余侦探。 锦岭城本就不大,很多人都有着七拐八拐,九曲十八弯的亲戚关系,更别提学生们的圈子就更小了,你的同学的同学,我的表姐的同学的师兄,我师姐的同学的表姐的同学……只要真的对某人感兴趣,认真下功夫打听,总会有人知道的。 再说,夏微也没打算把海亦鹏藏起来,办公室里也并不总是只剩她一个人,也有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也有下了班,需要留在办公室里的同事。见到了海亦鹏,自然要介绍一下。一来二去的,没多长时间,学校上下基本都知道高二二班的班主任夏微找了个对象,是个同行,特别的娘娘腔。 老师们都知道了,背后也有了议论,学生们自然也很快就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得到了消息。 一时之间,在一中,也算是一条不大不小的新闻,大龄女老师找对象不出奇,找同行就更常见,但找了这么一个娘娘腔,就免不了让人有点侧目了。 私下里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成年人想的事比这些少男少女更加的现实,也更加的复杂,这其中也不排除某些以己度人,想法阴暗,存着看笑话的心理。 老师们都是成年人,就算是存了八卦的心理,除了极个别的人,一般是不会好意思大明大放的围观的。这个年纪的熊孩子们却是不管那套,别说二班的学生们不断的围观带研究,就连外班也有学生到点不回家,捧着书本,掐着点,偷偷摸摸的看稀奇。 一中这么开了锅,海亦鹏学校那边渐渐的也得到了消息。事实上,打从放学后,海亦鹏不再给校篮球队那群小帅哥们做义务陪练挥汗如雨之后,篮球队的师生,周芳华他们班的同学,以及与海亦鹏关系不错的同事领导也就都有了那么一点猜测。 原先总是闲得把大把时间都花在热心助人的老好人突忙了起来,以前谁假期有事,和他打招呼帮忙替个班不过就是张个嘴的事,他基本都是有求必应,有时就算是人家不提,他也会主动提出帮忙。结果,过去的这个暑假,不仅不帮人替班了,反而开始找别人替的他班了。那总是跟逃难一般急匆匆的脚步,时不时一个人发愣着傻乐。 学生们还都不明白怎么回事,至于同事们都是成年人,谁都是从那会儿过来的,一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有关系好的同事打趣说,小海现在可真忙啊,是不是恋爱了? 海亦鹏也说话,就是红着脸笑,笑得那个甜蜜劲儿就甭提了。 同事一瞅他笑得那副模样,差一点没撑住,这位先生平时笑的时候也还好,虽然不管是正常的含笑微笑还是大笑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扭捏感,可毕竟时间长了,扭着扭着,也就习惯了,可这会儿看着他本人真笑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大伙儿才真知道了什么叫做撑不住。同事被他笑得脑袋直迷乎,捂着发涨的额头,朝他挥手,“行了行了,不问了,别不好意思了,学校这边我替你顶着,放心吧,你该干嘛干嘛去,等明儿有时间,带出来,咱们大伙儿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忍了好几忍,到底没忍住,“你个大老爷们儿,老不好意思什么啊?我跟你说,你搞个对象,别老跟大姑娘似的,该往上冲就往上冲啊!” 同事们知道了,也就是感叹一句,可是不容易啊,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着把这老小子推销出去的一天,没想到还真有人敢接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不是,是哪个独具慧眼的看上他了。 学生们,尤其是小周姑娘他们班的同学们一听到自家那个没出息的笨蛋老师终于给他们找着了个师娘,那份好奇心真不是安然他们班那些人所能比的。 593,人民战争 未来的师娘长得什么样,未来的师娘到底是做什么的?未来的师娘……咋就看上咱们老师了,虽然咱们老师这人不错吧,但是他那身气质……好吧,儿不嫌母丑,学生不嫌自家老师丢人…… 都说好奇心能杀死猫,小周姑娘的同学们觉得心里这些抓心挠肝的问题别说是杀猫,就连人都快杀死了。 作为老师,海亦鹏和自家女朋友的风格完全不同,平时作风十分随和,跟学生们都打成一片,相处起来常常有些没大没小。这些熊孩子们有了问题自然要找海亦鹏这个当老师的去解惑,嘻嘻哈哈的把海亦鹏往中间一围,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开始胆大包天的对老师开始了逼供。 却不料平时对他们几乎是有问必答,特别好说话的海老师虽然笑得一副“颠倒众生”的副样,但是嘴严得凭他们挖空心思,怎么撬都撬不开。 既想知道消息,又从海亦鹏这里无从下手,那就只能向着未来师娘的方面努力了。 其中的过程基本和安然他们班的同学差不多。但安然他们好歹见过海亦鹏,还有个大致的努力方向,相比之下,小周姑娘的同学们所面临的情况相对来说就要更加的艰难一些。 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上那有绝对的秘密,只看是有没有人真的想去探根求底而已。用小周姑娘的形容是,平时还真没发现,他们班同学里有那么多的人才,幸亏他们老师只是谈个恋爱,这要是发展个婚外情,这帮家伙将来真的可以去报考警校了。 与小周姑娘同学们不同,一中之边毕竟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消息来得要方便得多。 与夏微的同事们相比,学生们的想法就比成年人单纯得多,得到的消息多了,对海亦鹏这个人的议论和想法也就多了。有人觉得寻找另一半怎么都不应该找海老师这样的,虽然他的人很好,但是他的气质实在拿不出手。有的人则认为,时间长了,好看坏看的,看得多了,其实都差不多,何况是气质,还是人好才靠得住。也有人说,爱情何必在意别的那么多外大的东西,真正应该在意的是灵魂,至于别人的想法,就更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在爱情和婚姻中,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是安然的同学还是小周姑娘的同学,大家在围观老师的爱情之余,也充分的展开了各种各样和谐或是不那么和谐,有时甚至会说着说着就吵起来的讨论。 可以说,夏老师和海老师用自己的恋情给班里乃至班外的少年少女上了一堂课,关于婚姻,关于爱情,百分之百的生动而且真实。 而经由两位老蚰恋情的暴光,也让安然感觉非常的复杂。 一开始,同学们对夏、海两位老师恋情的关注,让安然感到了几分放松,有了夏老师和海老师的恋情吸引大家的眼珠,那么,她和江杰云的那点隐秘的小恋情也就减少了被人发现的可能。 虽说这点小心眼,不那么地道吧,但是作为一个偷偷摸摸的早恋的地下工作者也就只有这么点可怜巴巴的小愿望,再说了,人家夏老师和海老师这种大男大女正大光明的恋爱早晚是要公布于众的,压根也没打算瞒着谁,谁叫这二位是同行呢,工作和生活的圈子就那么大,互相攀扯一下,都能拉上点关系,而且这个职业谈起谈恋爱来,也注定被正处在猫嫌狗厌年纪的学生们热情围观,这也算是一种必然的过程。 然而,很快,她就从最初的小窃喜转变成恐慌,同学们因着好奇心而产生的战斗力让她感到意外,不安,再看到后来,甚至都有点胆寒肝颤。 很多连安然这个经常和夏微、海亦鹏的人都不知道各种鸡毛蒜毛的小道消息,都被两班的同学们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打探出来,讲得津津有味。 这还只是最初,后来随着所掌握消息的增多,就连夏微和海亦鹏新买的房子的位置,据说将来结婚可能要订的酒店,采买的新婚用品,新房的装修风格,两家的亲友名单,两人前一天在什么地方压的马路,当时有什么举动,又在什么地方吃的饭,点的什么菜,花了大约多少钱…… 简直比传说中的狗崽队的功力还要强大,每每听得安然目瞪口呆,惊悚莫名,简直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凉气,这一刻,她才算是真的理解了那些明星在遇到狗崽队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抗拒和暴躁了。 将心比心,这种别人扒光了衣服,赤果果,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别人的放大镜之下,恨不得上个卫生间都被人全程直播的感觉实在是恐怖。 应该说是幸好,幸好同学们围观老师恋爱的出发点只是善意和好奇,如果换了那种狗崽队那种带着恶意又放大的念头,可真就能把人逼疯了。 但是,话说回来,明星毕竟跟平头百姓不同,他们与狗崽队的关系与更加的复杂,台上的风光无限,赚到的大量金钱,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只是他们代价的一部分而已。 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并没有获得什么风光和名利,却也要付出几乎是同等的代价,就让人接受不能了。 当然,班里的同学这样的围观也有其特殊性,只有在锦岭这样的小城,也只有像班里这样人数众多的情况下,才能达到这样的灵通得过份的效果。 这一次对两位老师的围观,也让安然第一次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恐怖。 就连信息收集癖患者楚飞飞都不由自主的感叹,怨不得想当年我党我军要不断的组织群众,发动群众,只有充分的发动群众,调动群众的积极性,才能真的让坏份子无所遁形,这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与群众们收集的信息相比,她苦哈哈的收集到的信息量真是不值一提,所以,看来以后,真的想搞一行,她所要学的东西,需要总结的经验还有很多很多,正所谓“学海无涯”。 说到后来,她还真是感叹起来。听得安然他们几个好友都哭笑不得,也许真是应了那句话,“不疯魔不成活”,在某一行里真的要做出些成绩来,必须还得有些痴意才行。 连楚飞飞这个被好友们戏称为“江湖百晓生”的家伙也要心服口服的说一声可怕,可见其力量之强大。 当这种力量掌握在正确的地方,那么它的作用自然也是正面的,可如果这种力量被运用在不好的方面,那么它所产生的后果,所造成的伤害,也就格外的恐怖,惨不忍睹。同时,这种力量虽然强大,却也非常容易失去控制,人多,心思就多,产生的变数也多,如果再被有人心利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好在,对于班里的这些同学来说,对两位老师恋情的围观也不过就是三分钟的热度,而且学习任务都比较重,好奇心一旦得到满足,那种兴致勃勃的劲头也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没新鲜多久,便失去了继续追踪的兴趣,丢到脑后,虽不至于不闻不问,但其关注度也不剩下什么了。 转过头来,说学生们单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阅历少,还指他们看待事物的态度,虽然有时可能会幼稚青涩。 对于夏微和海亦鹏的恋情,学生们大多只是疑惑,个别人说一些怪话,多为人云亦云,不经大脑,还有一些则因为少年人的意气用事,出于叛逆心理,故意想语出惊人。 相比之下,成年人在背后却是说什么的都有。安然有次去卫生间偶尔听到两位其他年纪的女老师的小声议论。 一个说些什么女人找对象真的要趁早,到年纪大了,简直急得什么样的都能将就。 另一个就说,也不见得就是将就,也许是那个男的家里条件好呢。 说要趁早的不同意说条件好的,条件好什么呀,跟我们一样都是穷教书的,他们那个学校,你还不知道吗?条件哪有我们一中好。夏老师也这个岁数,再不嫁出去,难道一辈子赖在家里吗?说实在的,这么大岁数不结婚,那心理也已经不正常了。 说条件好的却摇头不赞同她,我看不见得,个人是个人,个人条件是不怎么样,可他家里的条件你知道吗? …… 那一天,安然为了不让这两位老师发现自己,只好在厕所里躲着不出去,一直等到上课铃都快响了,两人继续絮叨着走出去,走远了,才一溜飞跑的跑回教室,当时那节课的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坐在自己的座位里,眼睛盯着讲台上开讲的老师,心思却没有多少真正放在老师所讲的内容上。 背后论人长短,说三道四,通过贬低他们,来获得自己道德上和心理上的满足感,也算是人类的一种劣根性,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毛病。 594,特务的心 这样毛病每个人都有,差别只在于有的人轻,有的人重,有的人知道这不好,会学着自我控制。有的人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放纵着人性中的阴暗面出来肆意的伤人,最终伤己。 人性**通的毛病是没有职业,没有人年龄,没有性别……之分的。 越是活得久,见得越多,对人性中的阴暗面了解得也就越多。所以,安然在卫生间时对那两位老师的谈话,虽然感到有些气愤,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而且说实在的,那两位老师既不了解情况,也不了解夏微和海亦鹏这两个人,仅仅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凭着个人经验和立场出发来进行判断,虽有偏颇和狭隘之处,但并无太多的恶意。只怕有些人在背后说得还要更加的不堪,更加的难听。 早在小周姑娘和郑晓想替夏老师和海老师制造机会的时候,安然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天,当时之所以不断反对周芳华和郑晓的威逼利诱,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在里面。 海老师的气质特殊,太引人注目,他们两人走到一起,引起别人的议论,闲言碎语和各种恶意的揣测,被人用有色眼光打量,也都是避免不了的。 但是知道是一回,真的看到,听到,见识到又是另一回事。有些事,远远不如我们想象的可怕。有些事,则远远要比我们想象的可怕。 在这个冬天的清晨,安然从心底里泛起一阵阵的寒意,她看向身边的江杰云,这个校草级的家伙,如果他们俩的事真的在学校被人捅了出来,他们所要面对的局面是不是要比夏老师和海老师此时的围观和议论更加的严重和不堪,毕竟,两位老师再怎么看着不那么般配,也不过是正常的大龄年青谈个谈爱而已,无论怎么说理由也是堂堂正正,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可她和江杰云不同,他们是早恋,在很多老师和家长的眼里那可是绝对的罪无可恕的级别,是应该被游行示众,被打倒镇压的反动派和牛鬼蛇神,甚至更恨不能在打倒之余再压上一座五行山才能保证安全可靠。 看看现在对两位老师的围观和议论,安然几乎不感想象今后所要面临的风险该有多么的可怕和难熬,既便他们已经获得家长的支持,但所要面对的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也让人只要随便想想,便觉得心里惊涛骇浪。 无论是作为相交几年的好友,还是作为亲密的恋人,江杰云对安然的了解都是非常深的,几乎在她一进教室坐在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反常,只是碍于时机不对,没有出言询问。可当她多次无意识的将目光不住的投射到自己的身上,明显没有认真听讲,长时间的溜号的时候,便悄悄的在桌上握住了她的手,用眼神询问她遇到了什么问题。 安然朝他很轻微的摇了摇头,用口形无声的说,下课再说,随后也努力收束心神,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课堂和老师的讲述上。 下了课,两人没有交谈费话,也不用多做交流,很有默契的一起起身,一前一后的随着人流走出教室,一路七扣八拐的沿着他们长时间研究出来的最隐密的人烟稀少的前进路线到了秘密基地。 江杰云很有自觉性也很有积极性的坐在了旧木箱上,把自己当成自带人体温度的人肉坐垫、靠垫组合套装,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又朝安然展开双臂,一副等待女友的临幸的流氓模样。 安然习惯性的白了他一眼,却也毫不迟疑的坐了上去,然后立马被他像捕鱼的八爪鱼似的缠进怀里。 安然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几个月的时候里,竟然也就被他缠得渐渐习惯了,习惯真是人类一种可怕的习性。 安然放松了身体,靠在江杰云温暖的怀抱里,闭上眼,慢慢的吁了一口气。之前,刚刚听闻到两位老师的那番谈话时,所带起来的激荡心情和脑海里各种野草一般疯狂生长的念头经过一堂课的沉淀,这会儿已经平复了下来,冷静和理智再次占领了主要统治地位。 再害怕再心里发慌又能怎么样呢? 能把江杰云这厮的一脸俊脸给毁容了吗?能因为害怕就跟他一刀两断的分手吗?能百分之百的杜绝暴露的可能性吗?能到时把全校师生的嘴堵上,把他们的眼睛蒙上吗? …… 这些问题的答案再明白不过。 不能。 无论是哪个问题都无解的,都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在遇到这种根本改变不了的事实时,无论你怎样担心,恐惧,坐立难安,纠结无奈,最后的结果除了面对,也别无他法。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小心,小心,再小心,用最大的努力来避免暴光的可能,尽人力,听天命,如果最后依然暴光,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坦然面对了。 除此之外,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不断的调整自己的心态。 其实这种万事小心和调整心态的想法,她在与江杰云确定关系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 可就像之前说的,想到归想到,想到的和实际发生的永远有所差距。 卫生间里听到的两位老师的一番议论,将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旁观夏微和海亦鹏被众人围观议论所积累,已经达到临界点的负面和恐慌的情绪忽然有些失控,将她原本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和理智打破,心一下子就乱了。 但经过这一节课的平复,她现在的心情也沉淀下来了,回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心再乱,又能怎么样呢? 日子还是要过,早恋还要谈,帅哥还是要泡,该走的路还是要走,愁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她和江杰云都已经把自己小心成狗特务了,如果最后还是要暴光,那也只能说一句命该如此了。 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继续,持续,连续不断的锻炼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向面对一切别有人用心的目光都视而不见,对当面背后的兴灾乐祸,议论纷纷听而不闻,决定了就决不动摇和后悔,快快乐乐的谈自己的恋爱,安安心心的过好自己的日子的夏老师学习,学习,再学习。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哭去吧! 安然闭着眼睛,暗暗的磨着牙齿,发了狠的坚定自己的态度——仅有狗特务的警惕谨慎,万事小心的时刻胆小是远远不够的,想要在早恋的道路上持续的发展,顽强的奋进,最主要的还需要有一颗狗特务在关键时刻敢豁出,敢玩命,敢于直面一切牛鬼蛇神和纸老虎的心才行。 江杰云见安然闭着眼睛,伏在自己的怀里迟迟不语,却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缓缓的放松了一开始微微皱着眉尖,也不急着去出声打扰着她的思索,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缓慢轻柔的抚弄着她的头发,看她的神态和反应大概也猜得出,她需要一个思考的过程,等她想通了或是想不通,自然会跟他说。 这一节课间,安然一直窝在男朋友的怀里,默默的思索和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一直到上课铃声打响了,才张开眼睛,和江杰云又再次迅速从原路跑回了教室。 一节课上完,虽下一节课依旧是主科的课,但江杰云接了一个电话,公司那边有些问题需要他亲自跑过去看一看拍板做主,所以,不得不带着书包匆匆忙忙的跑走了——原本遇到这种情况,江杰云是直接将碍事的书包丢在课桌里,留给安然放学的时候一并带回去的,但是现在为了谨慎行事,避免一切露出马脚的细节,这种替校草带书包的“亲密”行为自然也就被迫禁止了。 也因此,两人也一直没有机会进行原本应该在课间继续的谈话。 那天的事,江杰云处理得并不顺利,最后还是哥仨请了相关部门的几个头头到本市奢华的一家酒店消费了一个晚上,又暗自递了好处才算是最终妥善解决。 哥三个被人灌了一肚子的酒,被手下的员工搬回家的时候,人都快瘫成一滩烂泥了。 安家一家三口连忙开门把这三位给接收了过来,又扶又架的给弄到沙发上,客客气气的把几位员工给送走了,才各自忙活开了。安大厨去弄醒酒汤,李彩凤一边投了热毛巾给三个孩子擦脸,一边心疼的不住声低骂着那几个被宴请的官老爷。赵真旭一肚子的酒精翻涌着往嗓子眼里顶,被安国庆架着拎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大吐特吐,一直吐到吐无可吐了,又抱着马桶干呕了几分钟,才总算是把那股恶心的劲头压了下去,又软绵绵的被安国庆照样架了回去。 一阵狂吐弄得赵小胖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一张被酒意蒸得通红的肉脸上渗着虚汗,但人却明显的精神了一些,他的酒量在三人中是最差的,可却有一个算不上优点的优点,就是喝过了量吐得特别快。 595,心灵和肉体 虽然呕吐之前和呕吐过程中的滋味非常难受,但将肚子里闹腾作怪的酒精全部倾倒出来,人便会随着清醒舒服上许多。 赵小胖总结自己喝酒的特性时,给自个儿起了个外号叫“三快”,即醉得快,吐得快,醒得也快。 三人之中,他是酒量最差的一个,但因着他这“三快”的特性,最先阵亡倒下的一定是他,可事后最先爬起恢复的也是他。 为此,赵小胖还感到挺得意,为此,被公鸡兄吐糟说,你还可以再加上几个快,“吃得快,拉得快,射得也快”,干脆叫“六快”得了。 “操,你他、妈才射得快呢,老子……” 这两个嘴里不干不净的家伙说这番话的时候,正当着安然的面,还没等她这个反应迟钝的货回过味来,那两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已经被他的男朋友一人一本书的给砸中了头,两人摸着脑袋一脸尴尬,干笑着小声道歉,“对不起啊,老大,安妹妹,咱们这不是说着说着,说顺了嘴,就那啥的了吗……下回注意,下回一定注意。” 安然看着这三人那别别扭扭的表情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味那“射得快”的含义,做为一个心理年龄老大,出了社会,又在网络里混得节操和良知早掉得满地都是的成年人,安然半点也不觉得这样的略带了些颜色的笑话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网络上随便找个段子都要比这个混上好些倍。不过,这三人会不好意思,也是因为当着她这个异性,尤其还是哥们儿的女友的面,这是对她的尊重和爱护,她索性也就顺势,从始至终都一副傻乎乎,没有听懂,也没有留意的无辜模样。 说赵小胖“六快”的姜成卓是这三人中酒量最好的一个,每次都喝得最多,醉得也最厉害,自然这滋味也就最难受。 因为赵小胖喝多了总吐,姜成卓便嘴损的管他叫“吐总”,吐总小胖同志有时会热心的跟他交流喝多了的经验,劝他喝得实在难受,还不如想办法吐出来更好受一点。 哪想到这位公鸡兄特本认真严肃的摇着脑袋,能吐我也不吐,我忍着。 把安然听得不解,若论喝醉酒什么的,她是没什么经验,她喝酒一般都是浅尝则止,即便有时兴头上喝得多了一点,薄醉便已是顶天,上辈子工作时做的也不是需要应酬的活,所以,活了两辈子,她还真没真正意义的喝多过。见姜成卓说得认真,便也虚心求教,问他既然能吐,为什么不吐,非得要忍着,是有什么说法吗? 姜成卓闷着脸,颇为深沉的答道,因为舍不得。 安然听得更诧异了,打量了姜成卓好几眼,见这位爷依旧是满脸正经,眼神里还带着点惆怅和忧郁,怎么看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可怎么都觉得他这回答透着古怪,几乎疑心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舍不得,是舍不得吐,还是舍不得什么别的? 于是,她只能继续请教,那请问您到底是舍不得什么啊? 就听这只铁公鸡忿忿然的骂开了,他妈、的,陪着那帮遭瘟的操蛋玩意,遭罪不说,吃得不好吃,喝不得好喝,吃的喝的那些玩意,你知道多贵不? 安然茫然的摇着脑袋,看着姜成卓那心疼肝疼肉也疼,疼到眼睛都泛了红,肌肉都要颤抖的表情,心说,大哥,跑题了吧?你这舍不得钱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但这事跟你喝多了酒,吐不吐的有什么关系呢? 接下来就听着这只死爱钱的钱串子开始滔滔不绝,嘴皮倍儿麻利,记忆力特好的给她报菜价酒水钱,当然按照这位仁兄一贯的尿性,特意显然不在菜名酒名,也不在菜和酒的滋味上,而是在于这菜和酒的价钱上,这才是让他事后好长时间都念念不忘,记忆犹新的真正原因。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闪过安然的脑海,但随即她又被自己的猜测给雷了半死,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心说,这个想法也太那个了,这位老哥儿虽说一向是个死爱钱的小气鬼,极品的事没少干,但也不至于真到这种程度吧?又不是看冯大导演的电影,电影人物和现实人物到底不同。人家玩的是喜剧效果,现实生活里哪有真这么干的? 安然刚想为自己这个怎么琢磨怎么不靠谱的猜想进行一点检讨,脑补也得有个度,公鸡兄再爱钱也不至于就损到变态的地步……就听那边姜成卓报完了菜价酒价,接着近乎恶狠狠的盯着她,寻求认同的追问,“你说,这么老些的钱都吃到肚子里去了,你说我他妈、的能舍得吐出来吗,啊?!”说着,这位老兄不知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决心,还是又回忆起了酒醉时那种难过又恶心的滋味,不自觉的做了个忍耐吞咽的动作,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字,苦大仇深的往外挤,“所以,再难受,我也不吐,我忍着!” “……” 那一回,安然才算是真的服了这只死要钱的吝啬鬼了,这答案,这思路,这态度,让她的心灵到**全部经受了一次强烈的震撼,简直都想给这位爷跪了。刚才谁为误会好友忏悔谁是傻冒。打死她也想不到,还真让她看到一个现实版的伟哥来。 安然瞪着眼儿,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或者说,她直到现在也找不到什么准确的语词来形容这位老兄的这一番作为。事后她想,如果当时自己前面有一面镜子,那么她当时的脸一定是最标准“囧”字型。 可要是再顺着这只铁公鸡的思路再结合电影的台词想一想,倒是也不难理解这位兄台的想法,对一般人来说,那些在肚子里翻腾来翻腾去,闹得人不得安宁的食物和酒水都是应该一吐了之的废物,而对这位锱铢必较的仁兄来说,那可都是他辛辛苦苦的赚下来的血汗钱,让他就这么稀里哗啦的吐出去,再顺着抽水马桶一冲了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舍不得的,宁可忍着头疼反胃,也要死死的咬牙关,把钱留在肚子里,就算是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一定要吐,也是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否则,他**上的伤害是随着那些呕吐的废料消失了,但是他心灵上的伤害却是一时半会儿的治愈不了。 这心情是可以理解,就是这感觉吧……总是觉得有点……让人倍觉纠结。 而此刻,为了照顾另外两个酒力不如自个儿的好哥们儿,姜成卓这会儿是涨着通红的脸,瞪着眼睛,咬着牙,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不断的寻找心灵上的安慰,让人看着都替他觉着难受。 安然忍了好几忍,想劝劝这位名符其实的死要钱,要实在难受就没忍了,兄弟,卫生间就在你的前方,想开点,吐了吧。 但再想想这位爷素来的脾气,最后还是默默无言的递了一碗醒酒汤,就他那德性,劝了也是白劝,真要是受不了了,他也就只能吐了,现在还能扭巴着一张脸硬挺,就证明还是能忍得住,虽然**上痛苦了点,好歹心灵上还舒服着呢。 **和心灵哪个更重要,这事就要看当事人自己的判断了,别人再捉急也代替不他自个儿。 江杰云的酒量要比赵小胖更好一些,但却不如姜成卓,占了个中间档,比较让人觉得困扰的是,他这人喝酒不上脸,虽然不是那种越喝脸越白的特殊体质,但是与灌下去的酒精数量相比,他脸上的颜色纯度却显然要比一般人轻得多,而且哪怕喝成一摊烂泥,他也能维持一定程度上的清醒。 说起来,说起来,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优点,按姜成卓的说法就是,咱老大这叫有酒德,喝成啥样都不带乱耍酒疯的,安妹妹把老大放出去,什么时候都可以放心,绝对不能被女流氓占了便宜。 安然当时就斜了眼,朝着某人笑得意味深长,话也说得轻声细语,顺着公鸡兄的话音把自家男朋友夸得跟豆包似的,可不是吗?借了咱们公鸡兄的吉言了,这真是一项优点,喝到什么地步心里也是清醒的,既然是清醒的就不容易犯错误。 顿了一下,安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食指轻轻一挑江杰云的下巴,慢条斯理的继续“夸”,声音甜得都要泛了苦,“可要一旦犯了错误呢,就说明那就心甘情愿的了,我说的对吧,江小云?” 江杰云觉得这丫头这话里有话,笑得既好看又危险的模样,真是让他感到又是可爱,又可怕,冷汗和心动并存,甜蜜又刺激,在她望过来的“柔情似水”的目光,立刻举手保证,安小然同学请放心,哪怕我喝得再多,也一定为您小人家保护好自个儿的清白之躯,不让任何一个女流氓占半点便宜。 可凡事有得必有失。 喝了再多的酒,在心里也能守住一点清明,也算是个优点。 596,难受 但就像某女友话里有话的警告的一样,同时也证明,别人酒后**,还能说是因为喝多了,到了他这里,连这点借口都没有了。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缺点就是,哪怕喝得再多,也很难吐出来,头疼得厉害,身体难受,觉得反胃,但是完全没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江杰云这酒醉的症状不仅是吐不出来,而且这酒也醒得特别的慢,赵小胖那个酒就折腾出来的就不用说了,就是硬生生把酒憋在肚子,说死也不吐的姜成卓恢复的都比他快。 好在,就像姜成卓说的,这厮酒德好,哪怕他喝多了,自己再难受也不闹人。就像现在似的,赵小胖吐过了,痛快了,又来了精神,大碗大碗的灌起了醒酒汤。姜成卓摊在沙发的另一端,咬牙切齿,像有刻骨深愁似的跟自己的肠胃较着劲,一声不吭,声怕一张嘴,就能把他那一肚子的钞票都吐出来似的。 而江杰云可算是三个人里最老实的,就那么把自己摊在沙发上,不声不响的,刚刚用温热的手巾擦过脸,泛着酒意的脸上还带着微微的潮意,额发也被手巾沾湿了,有些散乱的打着络,半遮着紧闭的眼睛,唇线隐忍的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不太舒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放松下的疲乏和懒散。 也许是人长得好,无论是什么样的神态看着都显得好看,亦或是心里有情,看着自己的心爱的人,怎么看着都觉得让人心疼。就好比此时,江杰云不过就是喝多了难受而已,可偏偏他半皱着眉,一动不动的摊在那里的德性偏就透着一股莫名的忧郁,不用做多余的动作,说多余的话,便已经让安然觉得这厮此时状态楚楚可怜,格外的惹人怜惜起来。 瞅了个安国庆和李彩凤不在近处的空档,安然轻悄的走过去,将手轻轻的抚在他的脸侧,低声轻问,“江小云,难受得厉害吗?”没有刻意的想安慰他,问的问题也平常,可说出口来,语气也却已带了十分的心疼,心里也跟着老妈将某些官老爷的祖宗十八代挨着个儿从坟墓里拉出来数落。 “嗯……难受。”江杰云依然没有睁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这人喝多了的反应之一就是不爱说话,平时在女朋友面前嘴贫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却忽然就惜墨如金上了。反应之二,就是格外能撒娇,黏人,胶水似的,从肢体动作到语言习惯,全都带着一股黏黏乎乎的劲头儿。 不过,这后一个毛病,也不过就是最近才有了的新反应。当安然还没成为他女朋友的时候,他可没这毛病。人家自个儿说,人嘛,就不断的适应新的形势,展开新的追求。没条件的时候,自然不能奢求,但有条件的时候,就要尽情的享受不是?有条件不用,难道为了自虐吗,那不是吃饱了饭撑的? 就好比现在,安然的手刚一落到他的脸上,这位就立刻伸手将她的手覆在掌下,两只手一上一下,乎了强力胶似的,严丝合缝的贴紧了自己的脸侧。 安然的手从掌心,掌缘到手指,哪里的肉都不多,却又十分绵软,手指纤细,骨节精致,几乎感觉不到,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却能让人产生一种仿佛可以将她的随意的拗成任何角度和形状的感觉,与他的手比起来简直称得上是柔若无骨,两下这样紧密的贴合在一起,这对比也就更加明显。 与他此时醉后热得发烫的体温相比,她手上的温度要低上许多。她的手握远远看着还不觉着什么,握在手里才能真正的感受到那份长年呵护保养的出来的滑腻,像是质地细密精美的上好白瓷,入手沁凉,指缝间还残留着一股幽幽淡淡,说不清是花香还是水果香,亦或是护肤品的好闻香气,这样的一只手贴在他发热的脸上,真是舒适已极。 在这样酒醉之后,整个人飘飘乎乎,头疼欲裂之际,握着这样的一只可以将他握在手里的恋人的手,便让人格外依恋这种被人关注爱护的感觉,一边想着,他一边转了转了头,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手里,不住的揉搓着。 他这孩子气的动作让安然又好笑又心疼,声音也放得更加的轻柔,真像是哄孩子似的,“怎么了?哪儿难受啊?” “嗯……难受,我难受,安小然。”某人就是不能哄,给了点阳光,就像是会牵牛秧似的,立刻顺着竿子爬上来,本来只是酒醉后有些疲倦而已,让安然这么一问,一下子就从疲倦直接上升到了萎靡的级别,眉头紧紧的锁着,嗓音低哑,带着浓重的鼻腔,也不知道他这是酒醉后身体自然反应,还是为了更好的向女友耍赖,只说反复的叫着安然的名字,哼哼着自己难受,却又说不出哪里难受,像个生了病,发了烧,不肯一个人待着,非要人陪着,哄着,关心着的五六岁大的小豆丁似的。 可偏偏就有人吃他这套,一见了他这样,不仅心疼,而且也紧张了起来,一只手被他紧紧的攥着,另一只手便也随之贴了上去,语速却放得更慢了,抚慰缓声问着,“是头疼吗?” “嗯……头疼,安小然。”他呻吟似的继续从鼻腔里哼哼唧唧的重复着安然的话。 “那胃呢?胃疼吗?”即然他自己说不出来,安然只好自己一样一样的来猜着问,到这会儿,她真是完全彻底的按照着对待小朋友的态度来对待他了。 “……胃……嗯,难受。”他似乎真的醉糊涂了,半张了张眼,又无力的合上,最后给了她一个废话似的模糊答案。 安然换了个启发式的,自带选项的问法,“到底是怎么个难受法儿啊?是疼吗?还是恶心?” 虽然这几年出去应酬时,江杰云他们都让安然给养成了新习惯,在玩命灌酒之前,都要弄点牛奶或是米粥之类的东西,事先垫一垫,以免直接大量喝酒伤了肠胃。但是这种措施在这种舍命陪君子式的应酬中也只是起到一个辅助预防的作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一些改善,并不能真正有效的解决全部问题。幸好这种需要他们三位小老板“舍命”的机会并不是特别多,大多数时候都是由下面的管理人员代劳。 可安然担心的是他们以前没遇到自己的时候,三个吃货,又懒又馋还挑嘴,饥一顿,饱一顿就不用说了,有时候哪怕饿到胃疼,没有吃着顺口的,也绝不肯委屈将就。遇到好吃的爱吃的吃着顺口的,又一顿吃个肠满肚圆,恨不得撑到肚皮外头去。长年累月的下来,三块料多多少少在肠胃方面都有些老毛病。虽然安然这几年一直在想方设法的给他们调理着,但到底也没绝了根去。 安然的声音里带些紧张的关切,某人不敢让她担心,立刻给了句痛快话,“不疼,就是恶心……反正我难受……安小然。” 反正某人怎么都忘不了强调他难受,耍赖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完全的不要脸皮了。 安然飞快的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老爸老妈的动向,发觉两人这会儿一个在厨房看着灶上的宵夜,一个去了卧室不知在翻找着什么,于是立刻放松下来,老鼠一样的胆子也就随风涨了起来,直接就坐到了男朋友的身边,轻声道,“头疼的厉不厉害,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江杰云无言的点了点头,很自然的将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一条胳膊还不忘占有性的缠在安然的腰后,由着安然双手揉捏着他两边的额角。 一开始,安然没感太用力,一边揉着一边询问他,“这个力道怎么样,要不要再使点劲?” “嗯……”他轻声的应着,沙哑而慵懒的嗓音喉间含糊的滚动着,眉宇慢慢的舒展开来,渐渐浮起一种享受的神情,像一只正沐浴着阳光,尽情舒展四肢的懒散大猫。 安然的怀里有着手上一样的味道,初初闻着很好闻,再仔细辩认的时候却又似乎消失了,她微凉的手指在他的额角一下一下的按着,与其说是实在的作用让人感觉舒服,不如说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抚慰,在这样身体不舒服不想说话不想动的时候,有这样一人,把自己满怀珍惜的抱在怀里,柔声细语的哄慰着,关切着,为他的一个眼神和一个颦眉而紧张,成日里忙忙碌碌,算算计计的,又充大爷又当孙子的,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时候有人疼有人爱吗? 某只幸福到心满意足的大猫更深的向女朋友香软的怀里拱了拱,自觉这会儿哪怕给他再多的财富和地位他也不换,傻冒才换。 安然让他动来动去的拱得痒痒,看着他那渐渐舒展的眉宇和孩子气的举动,再度向四下里侦察了一下敌情——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动向,然后低下头,轻轻的在江杰云的额角印下吻,笑着小声逗他,“亲一亲啊,一会儿就不疼了。” 597,鲜明的对比 江杰云哪是这么好打发的,刚才还懒洋洋的不爱睁眼耍赖呢,被女朋友这么一亲,立刻来了精神,刷的一下子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眸色要比一般人深,纯正的黑色,平日里显得极精神。 刚重生的时候,安然总觉得江杰云的目光太过锋利,像是开了刃的小刀子似的,专注的打量人的时候,倒像是拿刀削人。这几年,大约是年纪大了,人也成熟了,眼睛里那种过于锋锐的东西已经渐渐的收敛了起来。此时酒醉之后,眼神显得朦胧了许多,像是笼了一层淡淡雾气,有一种湿润之感,透着脉脉的温柔,就像是那目光里浸透了酒意,看得多,就会让人觉得熏然。 此时,江杰云就用这样饱含着醉意的目光望着安然,用同样浸透了酒精,充满诱惑的声音要求着,“一个不够,难受,安小然,再亲一下。” 安然抿了抿嘴,觉得这厮是越来越会发挥优势力量,对自己的男色善加利用,虽然这要求很得寸进尺,却让人没办法拒绝,当然,她也没想拒绝,低下头,对着他两边的额角各亲一下,最后还在他的眉心也印下一吻,真可谓是照顾周到。 其实某人还是不满意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再给他一点阳光的话,他还能再灿烂一点的。可是碍于两人身处人来人往的客厅,安国庆和李彩凤随时随地有可能出现。他们的身边还有两个碍事且极度闪亮的大个儿电灯泡,所以,尽管处于这么有利的条件和大好形势之下,他也只好像是没吃饱一样,遗憾的巴嗒巴嗒嘴,把缠在安然腰里的手臂缠紧了几分,才在安然的要求声中乖乖的闭上了眼,继续享受起恋人的服务来。 与江杰云相比,此刻就与他们共坐一张沙发的赵真旭和姜成卓就显得份外悲惨。 一开始安然和江杰云两人黏黏乎乎的絮絮低语,赵小胖和公鸡兄也没顾得上瞅他们两个,“吐总”正忙着灌醒酒汤,姜成卓忙着对抗自己满肚子的翻江倒海。 等赵小胖总算是把醒酒汤喝了个过瘾,姜成卓的那种股恶心劲也总算是淡了下来,两人开始有精神注意其他的时候,就看到了身边的这一对情侣相依相偎秀恩爱,几乎闪瞎想人眼的画面。 这画面把赵真旭和姜成卓刺激的,真是别提多难受了。本来吧,不得已的在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伙面前装孙子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既然要在这个圈子里混,这种被人往死里灌的事就总要习惯和适应。以前吧,喝成一摊烂泥,回到家里被安家一家三口接着,灌几大碗醒酒汤,洗个澡,倒头就睡,还觉着挺乐呵的,不管怎么说,自从认识了安家一家三口,他们也总算是过上了有人关心在意的好日子,出去跑了一天,回到家里有人惦记着,有一碗热乎饭吃,对比从前的日子,就已经是做梦一样的好日子了。 可什么就怕比着来,有道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看看他们这东倒西歪的靠在一起的难兄难弟,再看看枕在女朋友腿上,享受着恋人爱心按摩的江杰云,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心里的不断涌动的羡慕嫉妒恨就不用说了,这种鲜明的对比和待遇,让这哥俩儿不由得一阵阵的悲从中来,险些趁着未褪的酒劲喷出男儿泪来。 在这种“悲惨”的境遇下,两枚损友临时结成了统一战线,纷纷用表面鄙视实则嫉妒的目光斜愣着江杰云和小然,小小声的嘀咕着什么真是太不像话,太不检点了,太残忍太没有良心了云云。 一张沙发,两个世界,在姜成卓和赵真旭的眼里,他们的老大和安妹妹是恩恩爱爱的温馨天堂,他们俩个这边凄凄惨惨,悲悲切切,有如丧家犬或是落水狗一样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而在安然和江杰云的眼里……这二位闪闪发光,却泪光盈盈的电灯泡却是基本被视为无物——不无视也不行,这三个吃货成天混在一起形影不离,除在学校以外,其余时间要找个赵真旭和姜成卓不在场,安国庆和李彩凤也不在场的时间段太难得了。这两人当着安国庆和李彩凤面前还是不敢太过亲近的,两者选一,于是也就只能选择与赵真旭和姜成卓这两枚大个儿电灯泡为伍了。一开始双方还都觉着挺别扭的,但时间长了,也习惯了。 不过,这所谓的习惯却是单方面的习惯,安然和江杰云倒是习惯了这两枚硕大电灯泡的万丈光芒,可孤家寡人的赵小胖和公鸡兄却是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成天成天看着人家聊聊我我,甜甜蜜蜜,这对难兄难弟觉得自己的小心肝越来越枯萎干瘪,再这么下去,缺少养份和滋润的心灵都要成秋天的晾干菜了。 在这种时候,江杰云是绝对的重色轻友的,他可不管那两个光棍兄弟这会儿心灵受到了怎样严重的伤害,只管一门心思的向女朋友撒娇,不时的哼哼两声,引得安然低下手的动作,轻柔的抚着他的脸庞,软声询问着。 喝多了酒,再枕在女朋友的怀里闻着绕鼻清香,享受着她力道适中的爱心按摩,没多大一会儿,江杰云迷迷乎乎的遥遥感受到了周公的招唤,正式陷入了似睡非睡的境界里,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越来越轻盈,仿佛正渐渐化成一片羽毛,飘飘乎乎的飞向春夜里布满繁星的夜空,又像是正在慢慢陷入一个柔软,香馨,安宁的美梦。 可惜,未等他正式成眠,就听到耳畔响起一个声音,“这是脑袋疼的厉害吧?要不我帮你揉揉吧?” 这声音不高不低,语气温和,可不知为何在这温和的背后似乎又潜藏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危险,就是这种莫名的危险唤醒了某人本就敏锐的直觉,让他从半梦半醒中打了一个哆嗦,迅速的醒了过来。 果然睁开眼,一抬头就看到安国庆正那壮硕魁梧的身影杵在沙发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安然和安然怀里的他。安国庆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那种憨厚的微笑,但不知道是江杰云现在心里有鬼,还是什么,总觉得这大叔今天这的笑容看起来份外的慈祥,慈祥得都有点过了头了,不免让人看着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发毛。 不得不说,做为一个虽然在地位上过了明路,但当着人家老爸的面占着人家女儿的便宜,大模大样的享受着人家女儿的温柔服务的候选毛脚女婿江杰云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值得佩服的,在未来老丈人安国庆同志“关怀倍至”的目光注视下,在旁观者如姜成卓,赵真旭,还有他的亲亲女友安小然同学齐齐暗中在心里替他抹汗的时候,这位大爷态度比较从容的离开安然的怀抱,单手撑着沙发坐了起来,动作称得上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前一分钟还在安然的怀里软着的手脚,哼哼唧唧叫着难受难受,马上就要陷入昏睡的家伙,这会儿这一连串的动作倒是看不出一点酒醉之后的身体不适和行动不便,脸上神情也像是拨云见月的夜空一般,再看不见丝毫的委顿,笑得一脸的开朗又乖顺,“不用了,叔儿,哪还劳您亲自动手,我这会儿好过多了,嘿嘿,再吃点东西就彻底过劲儿了。” 安国庆还挺不放心,继续“未来老丈人”的关怀和爱护,“臭小子,跟你叔儿客气什么,小然的手上没劲,按那么两下也不顶事,不如我这手,有劲儿,还有经验,按两下就能过劲儿。” 其实某奸商别看外表挺镇静,内里早偷偷摸摸在脑门上抹了七八回冷汗了,换了谁正迷迷糊糊的做着美梦,让未来老丈人给堵个正着,小心肝也要哆嗦几下。这会儿一听安国庆如此“热心肠”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亲自为他这个小辈儿服务,尤其是一看他那双长年奋战在工厂第一线,十指粗壮,手掌厚实,乍一看过去都快赶上小蒲扇了,开什么玩笑,让这双干了一辈子力气活的大手在自己的脑袋捏上两把,他这颗大好头颅还想不想要了?这么一想,江杰云不只脑门子冒汗了,就连后脖梗子都一个劲儿的冒凉气。 “不用不用,我这会儿脑袋一点都不疼了,本来也没多大的事,还用得着叔儿您亲自出马啊?” 血淋淋的现实总是向我们证实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理,人总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刚才还头疼欲裂的某人在未来老丈人安国庆如此这般具有治愈性的热心行为之下,立刻头也不昏了,胃也不疼了,眼睛也明亮了,人也有了精神,立刻冲到外面跑个五千米都木有问题,完全可以胜任愉快了。 对此,憋了两手的劲,却苦于没有用武之地的英雄安国庆同志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正要说点什么,站在厨房门口看了半天热闹的李彩凤出声给不停的转着脑袋,来回来去的小心打量着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的老爸和突然间倍儿有精神的男友安然同学解了围。 598,没良心 “都围在哪儿干什么呢?赶紧的,粥好了,吃饭了。吃完了饭,都抓紧时间上床睡觉,这一天还不够你们累的?”李彩凤说一边说一边开始指挥起几个小的去厨房捡桌子,转头的工夫还忙里偷闲的白了丈夫一眼。 这算是正经的宵夜,原本没有江杰云他们那会儿,安然做宵夜都是以好消化的东西为主,比如各种粥啊,面条啊什么的。 但是对三个吃货来说,稀乎乎的粥对他们来说真是一点都不顶饿,为了饱腹,只能可着家里使得最顺手的小盆,左一盆,右一盆的往肚子里灌,一边灌一边哭唧唧的向安大厨抗议,大晚上的,熬什么粥啊,还不给主食,光喝粥,灌大肚呐?这玩意又不实惠,又不好吃,费劲扒拉的灌了一肚子,两泡尿就出去了,半夜还得饿,还得去翻东西吃,不是脱裤放屁,费二遍事吗?你说说,这宵夜吃得多没意义啊? 这三个家伙这么说,也不全是因为贪吃,肉食属性,这只是一方面而已,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三个正处于发育期,明明胡吃海塞了一肚子,就算什么都不干,坐在那里发呆,他们也有本事转头就喊饿,肚子直接连接异度空间和宇宙黑洞,拥有吞噬一切的灵异而强大的能力,仿佛永远都填不饱一样。 为此,安然不得不开始对宵夜的内容做出各种调整,以各种汤面和炖菜,蒸菜,汤菜为主打,各种营养丰富又养人的粥品则成了补充。 不过,遇到像今天这样,三个人出门应酬,或者说是出门装孙子被人灌酒的时候,安然坚持晚上的宵夜必须喝粥,不得抗议,原因自然是为了给他们养胃,免得他们已经被大量酒精残害了一整个晚上的肠胃负担过重,出了问题。 一听说喝粥,三个吃货顿时露出一副不开心的表情来,用自己整张皱皱巴巴,酒后还透着红的脸来向安大厨控诉和抗议,用自己可怜巴巴,无比渴望的小眼神来祈求安大厨的法外开恩和怜悯。 遗憾的是,与他们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安大厨从最开始的时候还会时不时被这几个演技派忽悠的面嫩心软,到现在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根本无视他们的嘴脸和眼神,别说是想用眼神和表情来打败她,就算是三十六计都轮番使一遍,她也不会对这三个奸商手下留情。 要安然说,这晚的粥里的配料即使是对江杰云他们这三只道地的肉食动物来说也很值得一看了,猪肉,虾仁,火腿,笋干,干贝,香菇,玉米粒,各色青菜……还有其他一些豆类做为配料,从他们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要去给人装孙子,她就开始准备这一大锅粥,到现在米粒都已经熬出了油,各种配料的味道互相影响,融为一体,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热乎乎的喝上一大碗,出上一身透汗,正好可以把三个醉鬼身体里残存的酒精通过汗液蒸一蒸,排出来一些毒素,身上暖融融的,空荡荡,没有多少食物,只积存着无数酒精的肠胃也得到了必要的养护,然后洗上一个热水澡,睡一个好觉,明天便又是三只生龙活虎,精神百倍的奸商了。 三个吃货见无论如何都打动不了手握吃喝大权的安大厨,也只得卯足了劲开吃了。既然从食物的选择上得不到补偿,他们也只能在食物的数量上找补了。 饭碗?用什么饭碗?海碗?海碗也不成,看着就憋屈的慌,一碗一碗的吃,多费事,直接换盆,要大个儿的!诶,安妹妹,要我说,干脆把锅直接端过去就得了,要不没两口一盆下去了,还得跑到厨房来盛,溜达两回,好不容易吃下去点东西又都消化没了,上锅吧上锅吧,上锅省事。 安然无奈,只得让那三个家伙抱着锅上桌,接下来的时间里,泛着食物香气的房间里只能听一片唏里呼噜的灌粥声,左一盆来右一盆,一大锅的粥,安家一家三口一共没吃几碗,大头全进了三个吃货的肚子。 好容易吃饱喝得,三个吃货腆着胀鼓鼓的肚子告辞离开,回对门去睡大觉,安然也去一丝不苟的做她长年坚持不懈的美容保养,呵护她的一身好皮,而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准备就寝。 到了这会儿,面对着自家老婆,安国庆才露出一脸的委屈和不平来,忿忿的坐在窗前的小桌前嘀嘀咕咕,唠唠叨叨的抱怨着,怨不得过去老话常讲女大不中留,还真是不骗人。原先没有杰云那个臭小子的时候,女儿跟自个儿多亲呐,现在可好,一心光想着那个小兔崽子。真是白养她这么大了,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到这么大,哼,全便宜别人家了,这么些年,他喝完酒难受的时候,都不见那小丫头给自己揉揉脑袋,你瞧瞧,她对那小子那个温存劲儿……真是的,看的真让人伤心,个小没良心的…… 李彩凤一开始还笑吟吟的听着丈夫那老大不满的抱怨,偶尔打击他两句,哟哟,怎么了?老安同志,伤心啦,你不是跟你闺女最亲了吗?这会儿怎么了? 不打击老安同志就已经够伤心了,这么几句风凉话的打击下来,安国庆同几乎要悲愤了,嘴里的不满简直就停不下来,而且最让要受不了的是,他女儿安小然同学的罪状在他老人家的嘴里数来数去其实就是一条——女儿都从来没给他这个老爸揉过脑袋,白疼她了。 一共就这么一条罪状,凭他说出花儿来,也只能反反复复的来回重复,等到他把女儿的罪状絮絮叨叨的念了足有好几十遍之后,李彩凤实在是让他给念叨烦了,一点也没了看笑话的心情,没好气的笑骂道,行了行了啊,念叨两句就得了,你还有完没完了? 没完! 老安同志很不甘心的低声嚷嚷着,在女儿面前我忍着忍着,没说,也就能跟你叨咕两句,还不行啦? “行行行,问题是你那是两句吗?还说你女儿没良心呢?我看你这个当爹的也够呛,这不是你喝醉,闺女给你熬醒酒汤的时候啦?不是你吐得到处都是,你闺女也不嫌弃你给你收拾的时候啦?也不是你闺女怕你胃难受,忙着上学还要起大早给你熬粥做菜的时候啦?”李彩凤有的是话等着他呢。 老安同志让妻子说得老脸一红,顿时有点没词,憋了半天,竟然开始耍起赖来,叫了起来,“那……那玩意,他俩才多大啊,现在就这么黏黏乎乎的,小小年纪……真是。”最后还不忘再加上一句,“我喝足难受的时候,那丫头都没说给我揉揉脑袋。” 得,还记着这茬儿呢。 李彩凤瞪大了眼打量着丈夫那别别扭扭的模样,真是好些年没见着他这个样子了,像个小孩儿似的,这难道就是老话常讲的“老小老小”? 结果人老安同志还真“老小”上了,有点恼羞成怒的一扭脑袋,躲开妻子那看稀奇似的目光,恶声恶气的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李彩凤让他突然发作的脾气给弄得哭笑不得,“行行行,我不看行不行?真是的,你一个当爹的,倒吃起女儿的醋,你可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啊?” 安国庆一听这话更不乐意了,对妻子的用词很有意见,一连声的质问,“你瞧瞧你那话说的,什么叫吃醋啊,我吃什么醋,我有什么醋可吃,我吃女儿的醋的干什么?……我就是……就是有点挑理罢了。”他犹自强辩着,“我喝醉的时候,姑娘从来都没给我揉过脑袋!” 到这会儿还忘不了这句呢。 李彩凤却不耐烦听了,“哎呀我的妈呀,你还有完没完了?反过来倒过去就这一句?给你揉脑袋,给你揉脑袋的,说你没良心你还不承认,你哪回喝多了,我没给你揉脑袋,啊?合着都是白揉了呗?” 李彩凤这边一硬起来,老安同志很不争气的声气就低了下去,不过,却也没住了嘴,“哪能白揉呢,我又没说白揉。可你揉的是你揉的,姑娘揉的是姑娘揉的,你是你,姑娘是姑娘,那能一样吗?你老多什么心啊?” “是我多心啊,还是你难侍候啊?我一个人儿侍候你还不够,还得再搭上一个姑娘呗?你这谱儿大的真是没边儿了。得,明儿你喝多了,我还不伺候了呢。你不就是稀罕你闺女吗?让你闺女答对你去。”李彩凤气势愈强,把手里的梳子放桌子上一摔,看也不看安国庆一眼,转身就上了床。 老安同志一看媳妇好象真不乐意了,刚刚萎缩了不少的气焰这会儿彻底的灭了,立刻没电似的跟着上了床,赶紧解释,“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怎么说着说着就急眼呢?我不就是挑姑娘个理吗?你就急眼了。啥叫就稀罕姑娘啊?那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我才不稀罕她呢。” 599,差了辈儿了 老安同志腆着笑脸,十分狗腿的凑近了老婆的耳朵,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放低了声音柔声哄着,“我最稀罕你!” 李彩凤原本虎着的脸听了他这话还想继续板着,可到底没板住,绷着死死的嘴角像是跟什么较劲似的,抽动了两下,到底弯了起来。 “稀罕个屁,这么大的岁数,什么都往外说。”李彩凤不好意思的回身捶了丈夫一下,脸上有些红,但唇边的笑容却是忍也忍不住的灿烂,嘴里却还是装成不耐烦似的骂着,“我看你啊,就是没事闲的矫情。” 安国庆见妻子的气消了,他的脾气又随风涨了起来,不高兴的犟嘴,一声比一声高的质问着,“这话说的,什么叫矫情,我怎么矫情了?我哪块矫情了?” 话音刚落胸前就又吃了老婆大人一记猛捶,“哟哟哟,你瞧瞧你,又来劲了啊?你说说你怎么矫情了。”李彩凤转头斜愣着丈夫。 “啊,我这么就听你说呢吗?你说说吧,我怎么矫情了?”老安同志在吃了打之后,再度没很骨头的缩小了音量。 李彩凤拿手点着安国庆的额头,“还说不是矫情?你蒙谁呢?那会儿,杰云他们三个小子躺沙发上,你不在旁边看着你回什么屋啊?你不就是故意的给你女儿腾地方,让他俩人说话吗?” “我……才没给他俩腾地方,我自个儿的家,还要腾什么地方,撑的啊?”安国庆让老婆给说中了真相,短暂的结巴了一下,就又开始继续嘴硬了,“我好好的给他们腾的地方,哦,让我闺女给那小子当奴才揉脑袋去啊?” “你不腾地方,你那会儿回屋干嘛去了?”李彩凤才不吃他这套,揪住核心问题穷追猛打。 “我回屋……我回屋有事不行啊?”老安同志显然有点词穷,又开始耍赖不讲理了。 “有事?你有啥事?有啥事是我不知道的,你给我说说。”李彩凤可不吃他这一套,该怎么问还怎么问。 有啥事是你不知道的? 安国庆郁闷的想着,他们家一天太太平平的,能有啥事啊?想了一圈发现,家里家外还真没啥事是他知道,而老婆不知道的,张了张嘴,彻底没词了的老安同志却不想就此投降,还在负隅顽抗,“就有事呗。”眼神游移了片刻,开始生碍的转移话题,“再说了,我有事没有事也不是为了给那两个小崽子腾地方。还有……我回屋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客厅呢吗?怎么就成了我给他们腾地方了?” 要说李彩凤自觉今儿真是开了眼界了,这男人岁数大了幼稚起来还真是没话说,就是他俩年轻那会儿也没见自家老头儿跟小孩子似的斤斤计较,整个一个胡搅蛮缠不讲理,感觉是既新鲜又无奈,想到这里,李彩凤好笑的耐着性子哄他,放缓了声音道,“行行行,不是你给他们腾地方,是我给他们腾地方行不行?我看着你姑娘眼巴巴的看着杰云那小子,眼神跟看在外头遭了人欺负的儿子似的,恨不得立刻围上前头去抱着哄,我一看自己这么大把年纪,也得明步点,给小孩儿们当什么电灯泡啊,所以,我就去厨房看粥去了呗。” 李彩凤的这番话听在安国庆的耳朵实在是糟点太多,简直不知道该从何吐起才好了。瞪着眼看了妻子半晌,最后胡乱的抓住一个由头发作起来,“你给他们腾什么地方啊,凭什么我们给他们腾地方,啊?惯的他们毛病呢!再说了,你这是什么臭词乱用的,小然跟那个臭小子是啥关系,怎么能当儿子哄呢,这不是差了辈儿了吗?” 李彩凤无语的看着丈夫,心说,你们这些男的,有时候不就像个小孩儿似的,需要老婆、对象把你们当儿子哄?还差辈了?差个屁的辈儿,我现在不就正拿你当儿子哄着呢吗? 缓了口气,李彩凤决定不跟丈夫计较那些鸡毛蒜毛的细枝末节,再这么跟他东拉西扯没完没了的扯下去,小孩子拌嘴似的,能扯到明儿早上去还不拉倒,他们今晚就甭睡觉了。放过次要矛盾,抓住主要矛盾,把声音放得更缓了,抬了手抚着丈夫的后背,给他轻轻的顺毛,“我说你啊,到底是在别扭什么,啊?小然现在长大了,有了男朋友,人家小俩口有事没事的想亲热亲热那也不是正常的吗?你能看住他们一时,还能看住他们一世啊?只要是他们不过份,该装糊涂的时候可不就得装糊涂啊?你忘了当年咱俩搞对象的时候那股劲儿啦?你都恨不得长我身边了,跟狗皮膏药似的,扯都扯不下来,你自个儿的事,你都忘了?” 要不怎么说这老娘们儿臭词乱用呢,安大叔又不满了,想炸毛,但是被老婆摸毛摸得太舒服,又舍不得,所以,只好小声的嘀咕着表达自己的不满,“啥叫狗皮膏药,怎么说话呢?” “行,你不是狗皮膏药,我是,我是狗皮膏药,我总喜欢黏着你,扯也扯不掉,总行了吧?”李彩凤耐着性子决定一次性的把自家老头子给哄明白利索了,一回两回的行,要是隔三岔五的,没事就来上这么一回,她可接不住他,“总而言之吧,搞对象的时候,只要不乱搞,再黏乎那也是正常的,再说,小然和杰云这俩孩子其实还挺注意分寸的。我知道,你疼你闺女,恨不得她一辈子都长不大,让你搁手心儿里捧着,在嘴里含着,总像是个小孩儿似的。我也是希望那样,老是把她揣着怀里护着。可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总是要老的,要死的,与其到死也放不下她,闭不上眼睛,还不如这会儿给她找个靠得住的对象,能跟她好好过日子的人,将来咱们俩真走的时候,也能放得下心。其实,我也不用多说,这些道理,你比我懂得多了,原先你不是老跟我说,让我以后遇事掂量着点,多核计核计,女儿毕竟大了,杰云那孩子虽然好,但毕竟跟自家的儿子不一样,该注意的事也要注意……那些说我的话,你都忘啦?” 安国庆不吱声,闷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定着眼珠不知在想些什么,老半天才长长的,长长的出了口气,之前那种气呼呼的劲头似乎随着这口气也一下子全部都释放干净,挺着溜直的后背一下子弯了下来,声音也带了浓重的伤感和消沉,慢慢的说道,“我没忘了,我哪能忘了呢……我就是……”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摇了摇脑袋,嘴角渐渐的浮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就是感觉有点不得劲……看着姑娘跟那臭小子那样儿吧……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别扭,就是觉得碍眼……唉,真是老了老了,就像你说的那样,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矫情起来了,再这么下去就成老招人烦了。” 也许当爹的,看到自家姑娘恋爱了,都得有这么一个心理适应的过程吧?知道怎么样对孩子好,也知道恋爱时恋人们的心情,也理解他们的感受。 但是有时候,道理是道理,谁都懂得,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长篇大论,无比的通情达理。可是没有人能真的生活在一套一套的道理里面,嘴里讲的,脑袋里想的,和真正面对的时候总是有差距的。嘴里,脑里能接受,可眼睛和心里不见得就真的能接受,总要有一个调整适应的过程。 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谁说的,谁说你就成了老招人烦了?老什么老啊,你在我心里永远都不老,谁烦你,我也不会烦你的啊。”李彩凤抱住丈夫的胳膊,将头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柔声的说道,他心里想的,她都知道,他的伤感,她都理解,看着他心里难受,她觉得心疼。所以,一向都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些话的李彩凤今天也豁出去的大胆了一回,唉,老头子怪可怜的,算了,哪怕他真的隔三岔五的闹上这么一回,她也耐着性子哄哄他好了,就当哄儿子了。 安国庆听了妻子的话,心里果然立刻好过了许多,那种酸酸楚楚,像是吃了没熟透的李子,牙都要倒了的感觉一下子缓解了不少,就如同在酸涩的李子之后,他又马上吃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从口腔到胃腑再到心坎里,都被一股甜蜜的果香占据了,将之前那种让人感到难受的滋味全都冲淡开来。 安国庆嘴角的苦笑渐渐的愉悦了起来,他伸手揽住了妻子的肩膀,两人一起靠在床头的靠垫里,他偏过头将脸庞贴在她的额发上,满足而复杂的慢慢吁了一口气,是啊,到什么时候,她总是和他在一起的,女儿大了,也有一个要一辈子跟她在一起的人了,虽然这种调整适应的滋味不好受,但到了应该渐渐放手,让小鸟自己飞的时候了,总是要慢慢适应的。 600,男为悦己者容 老安同志这个心疼又舍不得自己小闺女的可怜老爸正忙着调整自己的心理,他的小闺女和准备拐跑她的小闺女的混球某奸商两人都是一夜的好眠。 不管头一天三个吃货喝成了什么德性,经过了一晚上休养生息,第二天早上稀里呼噜的饱餐一顿,又是生龙活虎,满肚子鬼点子坏主意的奸商三个。 这天课间的时候,江杰云和安然又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安然看着江杰云一脸正经,一副要与她深谈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说,不觉也严肃了态度,哪怕坐在他的怀里,也不由得坐姿端正了起来,等待他开腔。 然而四目相对半晌,也不见他说话,安然忍不住皱眉,“江杰云,你怎么不说话。” 连大号都叫上了,可见安然的认真程度。 可惜,对待一个从来没个正形的混蛋来说,总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接下来,安然就见到一抹笑意在某人的眼里越积越盛,直到最后汹涌泛滥着,从眼底漫延至整个面庞。 安然对这厮的面部表情变化简直感到莫名其妙,她皱起眉,上爪捏住他腮边的嫩肉,使劲一拧,凶巴巴的,“江小云,你好好的怎么又是一脸的坏笑,说,想什么呢又?” 江杰云赶紧龇牙裂嘴,给予越来越暴力,越来越野蛮的女盆友以充分的成就感,免得这个干什么都认真,就连收拾他也收拾的认真的丫头没完没了的折腾他的脸皮,虽说这丫头没什么体力,但得自李彩凤大人一手真传的拧人神功还是挺值得一看的,起码比她平时在他身上演练的花拳绣腿不知强了多少。 安然当然不会对自家男友的小脸蛋下死手,虽然有时做特务做腻了,也恨不得把这张过于俊秀的小白脸给毁了容了,重新装修一番,省得再当什么校草,时时被人关注惦记也就得了,还总有暴露的危险,真称得上一个蓝颜祸水。可是再想想,如果没有意外,这张小脸蛋,她可是要看一辈子的,将来再经过法律认证,获得一纸所有权证明收——结婚证,那么,这家伙从每一根头发丝到他的手指甲,她都拥有绝对的所有权。安然自认是个打小受着党的教育,拥有扎实的坚苦朴素的作风,坚定的反对奢侈浪费,对自己所拥有的东西都特别的爱惜,从来不浪费自己的一针一线,同时还要倍加爱护,争取每一样东西都能用越久越好,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某人的这样如花似玉的小脸蛋。 某人惯于发散,脑洞大开的思维顿时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开始在诡异的路线上一路狂奔——臭美份子想,既然这张脸的所有权将来属于自己,就应该跟自己的脸皮一样用心呵护才对,虽说小白脸的过份了有油头粉面之嫌,但正常的日常养护也是十分必要的。对这厮党性她还是信得过,虽然为人有点不靠谱,一肚子坏主意,但在关键问题上从不犯错误,立场很坚定,哪怕把他养得如花似玉,越来越漂亮,将来也不会便宜了别人。既然这张脸跟自己的脸一样,都拥有绝对的所有权,而且在未来的人生岁月里要一直的使用、陪伴和欣赏下去,那么,为了愉悦自己,也值得好好保养一番,俗话说得好,女为悦己者容。可现在都是男女平等了,你瞧瞧她每天是多么努力的愉悦着他的眼睛和心灵,公平起见,他也应该为了她的眼睛和心灵好好努力努力。 安然一边想着一边“深情款款”的摸着某人的小脸蛋,摸着摸着,脸上还浮现起一片朦朦胧胧的笑容。 江杰云被自家女朋友的小手摸得挺乐呵,任哪一个少年被心上人像摸着珍珠宝贝的摸来摸的,也都得心花怒放。于是,江杰云也就把之前拉着安然跑到秘密基地的事给丢到了一边,很大方的决定先让女朋友摸个过瘾好了。 不过,就是他这张脸再大,安然的脑补再没边没沿也有摸完补完的时候。 等脑补加跑题份子摸够了补够了,江杰云也就好奇了,女朋友今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心情,摸起他来没完呢?或者说,这位一向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爷这会儿特别想听女朋友夸一夸他,至于为什么夸他?这还不明显吗?她会摸他,而且还一边摸一边乐,那肯定是稀罕他啊,为什么稀罕他,说一说原因呗,这一说原因,可不就夸上了? 安然多实惠的一个人啊,你问啥,我就说啥呗。 答案是得到了,虽然也是夸,夸他长得好看,还要把他的脸皮像朵花似的,好好呵护着,你要说不是夸,不是爱,还真对不起女朋友的这份心。可你要真说是夸他呢,这里面的感觉吧,又有点那个……诡异,总而言之呢,让他心情格外的复杂起来,纠结的琢磨着,你说他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怎么的也不能生气和伤心吧? 反正,对着自家这个宝贝儿女朋友,他是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了。 如果江杰云能把自己的想法细细的向女朋友安然同学坦白剖析一番,那么有着许多后来记忆的安然必定教会他一个多年之后的网络流行词来形容他的表情,那就是——囧。 囧过之后,上课的时间也就到了,这节课的课间的时候等于让这一对没正没经的情侣给白糟贱了。 好在,江杰云这天也并不只在学校待上一节课,又是一堂课间,这对不正经的情侣总算是正经起来一点。 安然为了防止江杰云没正经,也为了防止自己被他这个没正经的带得不正经,更为了免得再浪费一节课间时间跟他没正没经,所以,刚一坐下来,就二话不说的直奔主题,询问江杰云拉着她来到这里,到底是要说什么事,赶紧的,麻溜的说正事。 江杰云看着绷着脸,神情认真,眼神认真,就连睫毛头发都透着认真的安然就忍不住的想乐。 安然一看他这明明想乐,却偏偏故意装成苦苦忍耐,实际上根本就没想憋着的坏笑就牙痒痒,特别想撸起他的袖子,挑着他胳膊上最肥嫩的部位狠狠咬上两口。不过,咬得次数多了,她也发现,几乎是每次咬完他以后,最后吃亏的还是她,因为也不知怎么搞的,反正她咬了他的胳膊,他最后就“咬”上了她的嘴,至于中间的具体过程总是很模糊而且莫名其妙。 所以,为了不再度歪楼,为了不再浪费时间,她咬了咬发痒的牙齿,决定先大度的放他一马,先记下一笔小账,目前可着着紧的事解决,等有时间了再跟他细细算账。 江杰云坏笑之后,倒是没继续闲扯着,也没再找揍的招惹他已经开始认真的咬牙切齿,想必在心里给他记小账的女朋友大人,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你那天下课的时候,在这里想说什么来着? 安然让他说得一愣,下课,这里,她想说什么?她花了将就一分钟来回想,才猛然想起自己当时的所思所想。她没想到自己都忘了的偶尔心情起伏,他却还念念不忘的记得。 心里一霎时涌上来的感动就是被晚潮所淹没的沙摊,既汹涌又无措。有些时候,在遇到大事时,被所爱的人保护着,支持着固然让要感动莫名,但是那种感动有时候是有所准备的。而平淡生活中的这种猝不及防,细致入微的小感动也一样有惊人动魄的效果——这个人哪怕是再忙,再累,在整个城市里疯跑,为他的理想和王国努力勤奋的打拼,在那些拥有丑恶嘴脸的家伙面前装着着孙子,被人灌得四肢摊软,可心里却还念念不忘着她一时间的情绪波动,时刻的把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记挂在心上。 安然望着江杰云,嗓子里有些发涩,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四目相对,他见她半天不说话,却不着急,习惯性的挑了挑眉,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温柔中又透着一点坏一点痞的浅笑,明亮而深情的眼眸专注且耐性十足的回望着她。 安然到底什么也没有说,似乎有些话其实彼此都知道,似乎有些话真的说出来反而显得矫情,似乎此刻很多事也并不需要说出来,似乎这一刻就是那种传说的无声胜有声。 只是不说话,总要给在胸口里饱涨的感情找一个出口来释放宣泄——她猛的将身体向前一冲,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将脸颊埋在他的颈侧,紧紧的。 对于她的突然行动,江杰云可以说是毫无防备。这处秘密基地本就空间窄小,安然又是坐在江杰云的腿上,两人之间因着之前安然要想跟江杰云正经的谈一谈,所以,并没有紧密的贴在一起,哪怕是坐在他的腿上也是端坐着,腰背挺直,这使得两人的上半身之间还有一点距离。 现在,安然这么一扑,冲力很大,但由于他们之间的间隙很小,江杰云在没有准备之下,被她撞得不由得向后一仰。 601,情侣的默契度 他是靠墙而坐,先前为了配合女朋友,表示自己准备倾听的态度很端正,所以江杰云也弄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来,与墙壁之间还留着几许小小的距离,让安然这一撞,后脑勺不得不“嗑嗒”一声,与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很疼谈不上,不过倒也挺提神醒脑的。 江杰云被女朋友难得的,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先是一怔,紧接着脑袋瓜一疼,但唇畔的笑容却随之不由得一下子扩大开来,很能抓紧机会的张开手臂回拥安然,手掌轻轻的拍抚着她的后背,声音里有因着她的动作而带来的明显喜悦,“安小然,怎么啦?啊,好奇怪啊,你怎么突然间这么热情呢?我简直受宠若惊啊。” 安然没说话,只用脸颊在他的颈侧带着无言的亲昵和撒娇的轻轻磨蹭着,这动作让人联想起狡黠可爱的猫科动物,细滑的肌肤带着皮肤本身的柔润和来自空气中的清冷,擦过他温热的皮肤和皮肤之下勃勃涌动着血液的血管,那感觉让人觉得既动心又震颤,江杰云忍不住抬了手,轻柔的抚了抚她的后脑,使她的面颊更向自己颈侧贴合,半仰起头,慢慢的,近乎陶醉的合上眼,准备继续享受突然变身猫科动物的安小然同学撒娇和磨蹭。 可惜,在关于撒娇这点问题之上,两人的脑电波显然没有达成一致,进行有效沟通。 他们刚刚进入情侣模式不久,虽然转变模式之前,他们在很多方面默契度挺高,但目前由于对现有角色还不是特别熟悉,又缺乏有效的教程让他们学习研究,一切技能还在慢慢摸索之中,以前的默契度也需要重新修炼。 安然蹭了两下之后,虽然对于情侣之间这种温情脉脉的肢体接触,她也很喜欢,很依恋,但却还是收束心神,果断的扯断两人身上那种虽然看不见,但却明明存在,就像是拔丝苹果里面黏乎乎的糖丝似的牵绊,收手不蹭了。不是她不想蹭了,而她觉得自己现在有比蹭男朋友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向男朋友认真坦承自己那天的想法。 因为感动于男朋友的这份细心,所以,她觉得自己更应该严肃的对待他的关心,及时而详尽的与他进行沟通,不让他为自己继续挂心。 她这边又开始斗志昂扬,朝气蓬勃开始挺腰端坐,以格外积极的态度准备与男朋友开展有效的交流和沟通,而她的男朋友却还昂着脖子,闭着眼,准备继续享受女朋友爱的蹭蹭呢。 于是,安然看着挺着脖子一副“引颈就戮”男朋友感觉有点费解,不可否认的是,该位小白脸仰着脖颈,一脸陶醉的姿态还是挺有观赏性的,可这是啥意思呢?好好的,为什么露出这么一副表情? 江杰云等不到女朋友的行动,又感觉到她离开了自己的怀抱,便也只得睁开了眼睛,看向挺着腰板坐在膝上的安然,这是怎么个意思?蹭这么两下就完事啦? 两人再一次四目相对,安然的眼神渐渐从迷惑变成好笑,江杰云则从无奈变成无辜,可还没等这两个脑电波接错方向的家伙调整到同频沟通,上课铃声又如期而至,按时响起,接下来照例两人又是一路鬼祟的狂奔而归。 谈话的机会又一次被两个不着调,又歪路的货给浪费掉了。 好在,他们也没什么正经急事,两人心里对这一点也都是心知肚明,说是谈事情,里面也未尝没存着借机黏乎的打算,也就是说,谈得成当然更好,谈不起其实也挺好。 晚上放了学,回了家,江杰云再次想找安然谈一谈……嗯,或者说,这两位也是想趁着没事,腻一起,谈谈情,说说爱,不过,可惜的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一晚的绝对主角是兴奋非常的李彩凤女士,抓住家里的每一个人分享她的喜悦,脸上的开心的,压抑不住的笑容让倾听者们不由得既替她感到高兴,又不觉有些莞尔。 李彩凤会这么高兴,是因为她的小店有了第一笔生意。 说起李彩凤的小店,这话还要从他们前一段时间的那番无意中的谈话说起来。 那晚江杰云他们给李彩凤出主意做服装定制和戏服出租的生意,安然也跟着白话了一通,安国庆和李彩凤见几个孩子说得热闹,便凑趣的提了不少问题,别看当时大伙说得像是真事儿似的,其实谁也没把这事当真事,因为李彩凤的态度明摆着是不想做的。 可是,想是一回事,现实是一回。而且有时候,也不知道是所有的事情恰好按着原本的轨迹恰好的发展到那里,偶然里隐藏着必然,还是冥冥之中确实是有命运的安排,不管怎么说,事物都是按着它原本的方向运行着,不管参与其中的人是否愿意。 那场谈话只是最后触发事情发展的原因之一,但并不是造成事情发展的根本原因,要说根本原因其实与结果相比实在是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也许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的起因都有些看似并不搭调,随着事情的发展,一步步阴错阳差的就造成了最后的结果。 这件事的起因归根结底还是要归到安家的那处总是租不出去的门市房上。 自从那个大学生们办的补习班黄了铺之后,虽然也有几份短期租赁的商户,但也不知是那处铺子风水有问题,还是位置实在是差劲,亦或是那些商户的买卖做得不到位,总之,每个商户租用的时间都不长不说,而且还都是没干多少时间,就不得不因为赔本而收手走人。 本来安国庆和李彩凤两人都是长在红旗下,受着最正统的马列主义教育长大的,只信奉唯物主义,对所谓的封建迷信都没有什么感觉。与他们相比,安然那个自称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实在是丢人又丢脸。但架不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接下来都快五六七八了,一连好些个都是这样,就连他们俩也觉得有点不是味,虽说不至于从此就信了什么风水之类的讲究,但心里多少有些犯恶心。 然而,还没等他们怎么恶心,这处门市租一个黄一个的消息似乎也渐渐的被传了出去,哪怕这里的租金与许多地方相比都要便宜上许多,但是很多做生意的人讲究的就是开门大吉,大吉大利,多多少少对这方面有些迷信的想法,再加上苏式老房这边的地段确实不好,安家的门市房也就渐渐开始无人问津,闲房空置起来。 这下安国庆和李彩凤可真是着急了,眼见着房子押在手里,怎么都租不出去,虽然说,房子是自己的,不住不租,也不花钱。可本来买这房子就是为了投资生钱,准备往外出租的,现在说什么都租不出去,在这心理上,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出主意的安然虽说奔着的就是将来房价飙升的时候赚大钱去的,原本对出租也没抱什么指望,苏式老房这边,临街的商铺一向难租,还有很多闲置的。但她也真没想到自家的这处门市会这么邪性,干一家黄一家,最后还真租不出去了,有了风水不好这个名声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事,就怕将来房价大涨,往出卖的时候,会在价钱上有一定的影响。想来想去,与其一直往出租,干一家黄一家,还不如就这么空着,将来时间长了,这点小名声早被人忘到脑后去了。所以,在这件事的本身,她是没着急,只是有点着急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只能泛泛的说些什么,等时间长了,风水不好的名头下去了,慢慢自然就有人来租房子了云云。但若说到安慰的效果,显然是不怎么着的。 安国庆其实倒也还好,他为人心比较大,这事也不是着急就能有所改善的事,不受人力改变,急也没用,只是为难自个儿而已,所以急着急着,急不起了,慢慢的也就丢到一边去了。 真正最着急的还是李彩凤,虽然也知道急也不顶事,既不能替租房子的人家去干活出主意,又不能用那房子开什么买卖,做什么生意。但就这样看着房子压在手里,一天一天闲着积灰不出钱,她就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堵得慌。 可是也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你越是觉得它碍眼,就越是想着它,越是想着它,越是不由自主的就去关注它,这是一个鬼打墙一般的死循环。人就在这个封了出口的圈子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兜着圈子。 李彩凤也是不知怎么的就陷入了这种怪圈之中,自己跟自己找虐。每天彩票站空闲无人的时段,她闲着没事的时候,两只脚就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似的,不由自主的就把她带到了空置的门市房前,对着铁栏门后蒙尘的玻璃门和积灰的地面看上三五分钟,堵得心里翻个儿,长长的叹上几声气,再默默的走回彩票站。 602,废物改造 一开始,安国庆还对自家老婆的这种行为感到不可理解,也不住的劝她,你说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呢吗?这边说看着那房子心里就堵得慌,那边又没事就去上房子边上去对眼去,你说你图的是什么啊?没事给自己添堵有意思吗? 可后来,不管他怎么说,李彩凤该去还是去,回来的时候,也不在他面前唉声叹气了——在外面都叹完了,一是怕他说她,二是怕自己没事老叹气让丈夫堵心上火。安国庆呢,干脆也不再说她了,放手让她去转悠去,一是管也管不了,干脆就不管了。二是怕管得多了,她更上火。 在彩票站的空闲时段里,李彩凤除了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去空房子那里给自己添添堵,在楼上追一追市电视台白天重播的电视剧,和丈夫,邻里邻居们聊聊天,扯扯八卦之外,最近因着夏微婚纱一事的影响,用安然的那些淘汰不用的旧作业本,笔记之类的给自己钉了一个大本子,在纸的背面拿笔画服装当消遣。 起初是没有目标的画,后来,想起家里有许多旧衣服,料子结实,也没坏,就是样子过时的厉害,又舍不得扔。原来有些料子柔和些的,都剪成小块当了抹布。另有一些被安然拼在一起做靠垫的内套。但也有些特别厚实的,比如呢料之类的,当抹布又不吸水,做靠垫内套又太厚。还有一些早年的线绨被面,缎子被面,当年根本就舍不得用,还是崭新的。说起来好笑,安然小的时候,李彩凤翻箱子晒衣服,添加卫生球的时候,安小然在旁边总是看得特别兴致勃勃,总觉得妈妈的箱子特别神奇,总能变出来无数好看的东西,尤其是有着漂亮图案,摸上一把滑溜溜各种颜色亮丽的被面,那时李彩凤总是笑着哄她说,这些被面好看吧,你妈我都舍不得用,将来等你出嫁的时候,留着给你当赔嫁。 这话当初也不全是逗安然玩,李彩凤未尝没有留着给女儿当嫁妆的想法。 可现在人们都习惯用被套,而不是用被面,各种面料又齐全又便宜,什么样式都有,而且到市场上扯一块,安然自己踩着缝纫机一会儿就车出一个被套来,这些又不耐洗又不实用的被面早就变成了压箱底的废物。 所以,李彩凤画着画着,就想着能不能把这些家里这些压在箱子底下扔又舍不得扔,废物利用都派上用场的东西改造改造? 李彩凤要不成天看着自家买下来的那个老破门市房也闹心,便索性在每日的例行公事去看完那个糟心的门市房后,回到彩票站拿起她的旧本子涂涂抹抹。 也是事有凑巧,某一天,她正在在本子上勾画改造大计的时候,住在三楼的一位邻居来找她聊天。李彩凤随手就把本子放在了一旁,跟着这位邻居说起闲话来。两人正聊得起劲,赶上几位顾客进门买彩票,买的挺多,安国庆一人忙不过来,李彩凤只得暂时把这位邻居撇在一旁,去帮丈夫的忙。 对于开门做买卖的人来说,这种随时随地被生意打扰的状态再正常没有,经常找李彩凤聊天的邻居早就习以为常了。 安国庆李彩凤在那儿忙着生意,她就坐在那里东张西望,望着望着就看到了之前李彩凤随手放在桌上,还没合上的旧本子,便凑过去翻看。 不得不说,安然的画功就够次的了,画个小人又是斜眼又是手指头不分瓣,到了她的老娘兼徒弟李彩凤这里就更上几个档次,干脆画不了小人不说,就连那服装的样子一开始也是她本人能看懂,连她女儿安小然同学都猜不出来。后来在女儿特训下,慢慢的掌握了一点技巧,不过安然自己的技巧就不怎么着,到了再传弟子李彩凤这里那水平不用想也知道,也就是比一般的儿童的涂鸦强上一点,好歹是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时间长了,熟练度有所提高,水平上也总算是多多少少有了一点进步,不过很少就是了。 一开始这位邻居看着李彩凤画的这半本子乱七八糟的儿童简笔画还有些费解,心说没看出来,他安婶还有这爱好,在纸上画小衣服玩? 那几个买彩票的顾客意外的麻烦,买得又多,又在不停的改变主意,安国庆和李彩凤不得不经常停下来,等着他们开小会,研究号码需要怎么调整。 邻居无事可做,又没人陪着聊天,闲得难受,便不得不反复的翻看起李彩凤的那些简笔画来,这么看着看着,邻居也还真就看出些味道来,发也发现李彩凤并不是随便的瞎画,那些服装的样子还真的挺别致挺好看的,与市面卖的衣服,也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到底不一样在什么地方,还真不太好说,只是觉得挺有味道,是那种乍一看不算很乍眼,但是越来越耐看的类型。 等邻居看得过瘾了,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总算是把那位费事的顾客给打发走了,没办法,他们干的就是这样让顾客们又兴奋又纠结的买卖,好在这一担生意的收入还不错,那几位顾客一口气就买了好几百块钱的,一天要是多来上这么几份,再费事再麻烦,安国庆和李彩凤也乐意。 邻居见李彩凤闲了下来,先笑着说了几句今天的买卖不错,接着拿着李彩凤的旧本子说你画的这些小衣服挺有意思的啊。 李彩凤没想到她能发现这个,也怨自己当时没合上本子,自己这点上不得台面又古怪的小爱好在自家丈夫和孩子们面前显一显,也不怕他们笑话自个儿,但让外人看去了,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这一不好意思,话就有点多,跟她姑娘一个毛病:“有意思什么啊,唉呀,我也是闲着没事画着玩的,这不是家里总有那些压箱底儿的旧衣服嘛。干什么也不行,作抹布太硬,再别的又太厚,白放着吧,也占地方,就是往灾区捐,我琢磨着也顶不上用,样子也太难看了,捐灾区也拿不出手。我这不是一天闲的难受吗?就核计着能不能把这些衣服改一改,不搁外头,搁家穿呗,也比那白放着强,说实地的,这些衣服还都是好料子呢,当年舍不得穿,都没怎么上身,所以现在也舍不得扔,后悔死了,你说那会儿是有多想不开。” 邻居边听边笑边点头,“可不是吗。你可能还算少的,你没看看我家里的,不瞒你说,我这人吧,当年就稀罕这些东西,挖门子盗洞的,求人帮我买了不少,都舍不得用。光我一个人吧,也就得我,我们老婆婆也是这脾气,我们俩一辈子就没对过脾,就唯有在这一点上对了撇子了。她临死那会儿还特意嘱咐我,哪些是给她大孙子存的结婚的被面,哪些是给她孙女存的衣服料子。结果到了我们家老大老二结婚的时候,那些东西早就不时兴了,可真要扔了也实是可惜了。要放着吧,占地方不说,整好还要长虫子,唉哟,我一提起来都愁慌。不过,你画的这些,瞅着可是挺时兴的,要想用上那些老古董,只怕要费了大事吧?” “唉呀,这个可不费事。要是费事我也不鼓捣这个,都是奔着省事来的。我就是琢磨个样子,等到我姑娘有空的时候,让她改,她手可比我巧多了。你说我这一天,没事闲着干啥呀?”反正已经说开了,李彩凤渐渐就没了一开始的别扭劲,说着说着,来了精神了。 邻居让她说得更感兴趣了,“诶,照你说的,这个我也能整?” “唉呀,你又能裁又能剪的,有什么不行的。我画这玩意特别省事。”李彩凤得了关注,越发的起了劲了,据后来安国庆偷摸的跟安然形容说,你妈那眼睛特别明显,一点一点的,越来越放光,也得亏你王大娘胆儿大,要换了我心里都有点瘆得慌。 这位邻居也真是捧场,十分上心的鼓动着,“那你赶紧教教我,我回去也试试。” “其实,我这个研究的,就是个大样,还没最后整完呢。我给你说说,你也帮我参谋参谋。有哪儿不可心的,咱们再慢慢改。”李彩凤说着便很有点专业架式的把自己放在抽屉里女儿送的彩色铅笔都拿了出来,拉开架子指着旧本子上图,一幅一幅的说了起来。 这位邻居本人姓钱,丈夫姓王,安然这一帮年轻的邻居都称呼她为王大娘。而李彩凤和安国庆则称她为王大嫂,或钱大姐,具体称呼没准,想起来什么叫什么,有时也随嘴顺着安然他们叫“他王大娘”。 王大娘原来是一家国营小厂的会计,现在已经正常的退了休,按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说法人家老钱大姐命好,赶上好时候了,她头一年退完休,第二年那年小厂子就开始减员增效,又过了两年就彻底黄铺破产,很多年纪比王大娘小,还没到退休年龄的工人遭受了很大的损失。 603,好看的李彩凤 旧日同事惶惶然各奔前程,而王大娘已经拿着自己的老保,跟着一群老姐妹天天在广场上扭着大秧歌,加入老年合唱团,扯着嗓门,跑着调,高唱着”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 王大娘的丈夫是原是苏式老楼所属企业的中层干部,现在也是退休在家。儿女都争气,目前在省城工作安家。苏式老楼这边就剩老俩口安闲度日。老俩口的退休金都还不错,儿女的工作好,条件优,每个月还要按时给老头老太太孝敬一笔所谓的“零花钱”,所以,这老俩口是真不缺钱,所以,退休之后,没了经济上的烦恼,儿女也不用他们操心,还没有工作让他们去操劳,于是,便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需要打发。老太太老头闲着没事,为打发时间,找点事干,只能变着法儿的没事找事,自己哄自己玩。 王大爷玩得比较单一,天气暖和的时候,每天在河边大树底下,支一马扎,手边放着一只巨大保温杯,泡着一大杯浓茶,约上几个棋友,不到饭点不回家。天气冷的时候,就带上他的巨大保温杯,骑着旧自行车,戴着老花镜,钻到图书馆里去看报刊杂志,一看一天,看了一肚子国内国际大事,路上遇到熟人打招呼都不忘给同志们广播点热点新闻,被邻居们亲切的称之为移动新闻联播——所谓的邻居们其实就是江杰云那三个促狭鬼,别说,这外号也不知怎么的就在邻居中间叫开了,王大爷本人知道了,一点都不生气,还挺骄傲,广播得更来劲了。 王大娘呢,则比老伴的丰富多了,刚退休那会儿闲着没事,就报了个裁剪班。会计出身的王大娘有点职业病,就是好认真,本来是学着玩的裁剪班,愣是练出一手缝纫活。可惜,活虽不错,但剪裁的样子都太过老气,也只能得同龄的,还得是不怎么爱美的老太太的喜欢,平时帮老邻居们免费裁裁衣服,唠唠闲嗑,交游广阔,想到知道周围的大事小情,找她打听准没错。 王大娘虽然消息灵通,却并不传什么闲话,为人开朗热情,有什么事找她帮个忙,搭个手,只要她能办到,轻易不会推辞。 除了裁衣服,交流八卦,王大娘的爱好还有很多,晚上的大秧歌可谓场场不拉,既能锻炼身体,又能娱乐身心。参加了老年歌唱团,还是领唱,曾经在区里拿过优秀奖。养了两只小黄鸟,每天早起左手托着鸟笼子,右手拎着包装条编的大菜篮,吹着口哨逛早市买菜买早点,在一众溜孙子、孙女和小狗的大爷大妈中间绝对的卓而不群。喜欢养花,不过,总养不好,养什么死什么,直接后来专业养各种仙人掌,仙人球之类的百虐不死的皮实品种,在家里阳台上,窗台上,但凡能见着光的地界儿全摆满了。王大爷很开心的支持老伴的爱好,称赞她说,虽然品种有点单一,但绝对防贼,很好,值得推广到老百姓那里去! 与王大娘相比,李彩凤真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哪怕是在自家人面前,撑死了也就是赶上劲儿的时候,能唠叨点。可有时候,嘴笨的人遇上能讲的人似乎也能受到一些良好的影响。 这不,在王大娘的带动之下,急于与别人分享自己的设计和灵感的李彩凤也突然间就口齿伶俐,滔滔不绝起来,其思路之清晰,语言表达能力之强,让本来在一旁闲着无聊,翻看报纸的安国庆听着听着,也感到惊讶,不时的侧目而视,心说,自家这位行啊,今儿是怎么了,这么能白话呢?不由也好奇的凑了过去,想听听这俩人讲得这么起劲,讲了这么半天,就光讲咋做衣服了? 听着听着,安国庆也听出点味儿来,虽然具体的听不大懂,但他能听出自家这位还真挺有想法的,说起什么设计啊,添点什么,减点什么,一套一套的,正经挺像那么回事,讲得也清楚明白。上回女儿夸老婆在这方面有天赋,他还觉得是女儿拍老婆的马屁,小嘴甜的,就会说好听的,现在听着自家这位突突突的讲了这么一大通,也不知道是精神作用还是咋的,反正,他觉得吧,好象自家老婆在这方面还真有点意思,而且就这么瞅着吧,老婆讲着这些东西的时候,那眼神啊,说话唠嗑啊,也跟平时不一样,到底哪儿不一样呢?这个……安国庆还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那种感觉……怎么说呢,眼睛很亮,人也显得特别精神,高兴……看着也好看,而且不是年轻的时候当姑娘那会儿的好看劲,是另一种好看,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劲儿。 安国庆不会形容,但这并不耽误他欣赏老婆今天这份不同往日的好看,至于什么原因啊,理由啊,想不明白就不想呗,欣赏自家老婆还要什么理由?天经地义啊。 两个女人说得热闹,安国庆就在一旁一边看看报纸一边看着自家好看的老婆大人,一时间也可以称得上一个其乐融融。 只是对彩票站而言,悠闲时光总是有数的,不能让这三个人继续慢悠悠的轻闲下去——当然,李彩凤和王大娘谈论研究的时间也实在是长了一点。 生意上门,挣钱才是正经,至于什么兴趣爱好什么,也不过就是轻闲时才能摆弄摆弄的小消遣,而现实生活中,尤其是对一对中年夫妻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经济来源。现代社会人们普通认同这样一句话,“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安国庆和李彩凤需要金钱来维持家庭里安康幸福的生活,而爱好,只是他们在每日的忙碌中放松身心的一种方式,除此之外,不做它想,最少在这时,他们还没有更多更大的想法。 王大娘虽然也跟李彩凤聊得意犹未尽,但常来常往的她也知道彩票站生意的性质,自然不会再留下来碍事,虽然不舍,不过改日再聊也是一样,便利落的走人告辞了。 这天晚上,彩票站营业结束,大伙聚在餐桌前吃宵夜的时候,李彩凤忍不住又说起白天跟钱大姐的那一番虽未尽兴,但很哈皮的谈话来,跟女儿感叹,哎哟,是跟对脾气的人唠叨就是痛快。 安国庆还在一旁插花溜缝儿,外加调侃妻子,你是没看着你妈,平常也不见她能那么讲,这今天跟你王大娘这通白话啊,说得老来劲了,没完没了的,要不是后来到点了,买彩票的多了,我看她俩还不定得说到什么时候去呢。 李彩凤一听这话就不乐意,咋的,我们俩唠嗑来劲咋的了?你嫌烦啊? 安国庆哪敢说烦,再说,他真心觉得一点都不烦,相反,他还挺爱听的,或者说,他挺爱看那么神采飞扬的说着话的老婆。 这会儿一见老婆朝他瞪眼,立刻没脾气的举高双手,表明态度,不嫌烦,一点都不嫌烦,他爱听,可爱听了。 李彩凤忍着唇边的笑意,白了他一眼。 安然和江杰云几个家伙或是端着饭碗,或是立刻埋头,掩饰着脸上的忍俊不禁的笑容,然后互相挤眉弄眼的笑话这对恩爱有趣的长辈。 安国庆平时是个挺马大哈的主儿,要不他和他闺女也不能没事就被老婆骂父女俩一对死脑瓜骨,这会儿为了转移老婆的注意力,以免再被炮火扫射到,大概是压力之下激发潜能,或是所谓的死脑瓜骨也是看他乐意不乐意,乐意的时候,那眼神敏锐着呢,拿着筷子尾,照着安然他们四个小的,象打地鼠似的挨个儿脑袋瓜儿敲过去,一边敲一边笑骂,几个小东西,不好好吃饭,在那儿贼眉鼠眼的拣什么乐儿呢? 安然几人被他敲得直缩脖儿,一齐暗暗向他撇嘴斜眼,老爸(大叔)您拿我们几个无辜的孩子转移老妈(安婶儿)的注意力,这种行为真是太无耻,代表人民代表党鄙视你! 其实安国庆完全是多虑,李彩凤正在兴头儿上,哪有工功和兴致去找自家老公的麻烦,继续拉着女儿抒发感慨,“以前吧,也没觉着跟你王大娘能唠得这么来劲,那话吧,就好象是不由自主做主似的,没完没了的,都把不门了。” 安然笑,那是因为你们有共同话题嘛。 李彩凤立刻赞同女儿的说法,是那么回事,要不以前跟你王大娘唠嗑,咱们咋没那么多的话呢?今天说着这些改衣服的事吧,虽然也不是啥正经事,但那吧,就跟刹不住闸似的。 江杰云三个吃货吃得飞快,这会儿也算是倒出点嘴来,插嘴拍马屁曰道,婶儿,您和王大娘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志趣相投的知己啊,人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遇到知己当然话多啊嘛。 李彩凤让这三个嘴甜的家伙给拍得挺舒服,不由得失笑,“唉呀,你们三个臭小子就搁这儿拣好听的忽悠你婶儿吧,那知己,我和你们王大娘这么大把的年纪了,俩家庭妇女了都,还知啥己啊?” 604,发展爱好 不过,李彩凤话锋一转,倒也承认,不聊不知道,今天这么一聊吧,跟这老钱大姐还真有点对脾气的感觉。 安然立刻鼓动老妈,既然对脾气就多往一块凑和凑和呗,就当交个朋友呗。 李彩凤感觉女儿的贴心,用手戳了戳安然的额头,小丫头,心操的可倒是多,当你妈是小孩儿呐?还就当交个朋友呗,这事儿还用你教我? 安然抱着李彩凤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撒娇,人家不是关心您吗?接着又调皮的说,您看您啊,一天到晚守着彩票站,哪儿哪儿都去不了,不要说以前的老同学,就连厂子里的老同事都不怎么来往了,就成天对着我爸一人儿,多没意思啊,您天天看着他,不腻歪啊? 李彩凤辛苦的忍住笑,努力保持严肃的点点头,说得也是,天天看着还真是挺烦人的。 安国庆哭笑不得的照着女儿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不过,却是一点劲都没敢使,他舍不得,“嘿,你个小坏蛋,敢说你爸的坏话,怎么着,看我舍不得揍你是吧?” 安然朝老爸吐舌头,很大方很坦然也很不要脸皮的承认,“是啊,就是看您舍不得揍啊。” 安国庆故作凶恶的拿眼瞪着他的宝贝女儿,恶声恶气的道,“是啊,你可能耐了,我是舍不得揍你啊。” 安然一听这话就眉开眼笑,一脸幸福到冒泡的模样,转身又抱住老爸的胳膊,去亲他的脸,“嗯,我就知道,您舍不得,我爸最疼我了。” 女儿的这个吻和这句话立马让安国庆这个傻爸爸乐开了花,大手摩挲着女儿的小脑袋,甭提多乐呵了。 某男朋友在一旁巴嗒巴嗒嘴,心里多多少少的有点不是滋味,咬着筷子在心里脑补,如果女朋友这话要是对自己说的,嗯,该多幸福啊…… 安然鼓励老妈去结交新朋友——是朋友,而不是邻居,确实是觉得有时候,人的年龄越大,朋友反而越少,以前的朋友们忙着各自的生活,因着环境的变迁,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而人们有时也会在沉重的生活重压之下,渐渐失去了寻找朋友的念头和兴趣。 尤其是类似于这种兴趣爱好一致,又脾气相投的朋友,找到这样的朋友,不仅需要缘份,也需要运气。 她觉在这方面,她的运气在重生之后简直是爆棚,遇到了这么多的好朋友,各种类型的。 不过,仅仅靠缘份和运气也是不行的,还要用心的寻找——就像李彩凤说的,安然真不愧她那个“安小老太太”的外号,把自己的老妈当成幼儿园小朋友来操心。其实人李彩凤和王大娘根本不用她这个道道去的无事忙来操心,第二天,王大娘便又在彩票站的空闲时段如期而至,还带来了自己的很多想法,看得出,这位大妈昨天回到家也没闲着,还真是花了功夫劲儿像正经事儿似的琢磨这些问题。 就这样,像安然所希望的那样,王大娘和李彩凤因着共同的爱好和表面上互补,实则非常合拍的脾气迅速的亲近起来。 两人一开始还仅限于正宗的纸上谈兵,耐心细致的修改着纸面上的方案。她们不求方便省事,决不肯糊弄了事。她们不仅仅要废物改造,更加改造出品味和档次,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弄出来好玩,结果费劲巴拉的弄出来,却穿不出去,只能窝在家里当工作服穿。那她们还费这劲干嘛?她们要改造就改造得可以堂堂正正的穿出去,让废物焕发出新的生命来,能正经当件好衣服穿才是她们最终的目的。 这个目的对两个在设计方面完全是门外汉的人来说,并不容易,也是个不小的难题,但李彩凤和王大娘却并不在意,难题就难题呗,反正她们闲着也没事,难点更好,慢慢琢磨着,还有点事可干。 渐渐的,当最初的纸上谈兵进展到一定阶段之后,仅仅在纸面上的设计已经不能满足她们的需要,她们开始需要动手证实自己设计的可行性。 因为要针对家里的旧衣服进行改造,所以,她们的设计是非常有针对性和专一性的,研究的对象也落实在某一件衣服之上,有具体而特定的指向,只适用于独特性,而无普通性。 因此,让安然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难度其实更大。 就是写文一样,无命令的文章可以天马行空,可以任何的表现自己想写的主题,想表达的情感,想运用的表达方式,非常自由随意,没有限制。但是如果文章有了命题,首先主题就是死的了,不能写得跑题,所表达的情感必须要围绕着主题打转,同时因为主题和所要表达的情感都已经限定,那么在表达方式的选择上,也必然要考虑到采用何处方式,更能有效妥当的表现出所要表达的主题和情感。 总而言之,限制的主题就是给你制造了一个牢固的框子,你可以在这个框子里面纵横驰骋,却不能越线发挥。 因为有难度,因为要求高,也因为李彩凤和王大娘都不是什么专业人士,所以在实际上尝试和操作上也遇到了很多的难题,确切的说是毁了不少家里压箱底的旧衣服。好在两人都是节省惯了的,而且对自己的水平也有很清醒的认识,所以,这两人都是先挑着家里的可以扯了当抹布的旧衣服下手,做坏也没事,直接扯了当抹布抹灰擦地就是了,就当玩呗,反正又不花钱。 安然见俩人玩得来劲,也是想方设法的给予自己力所能及的支持,没事的时候,帮她们画个小人儿——好吧,也得亏是这两人不嫌弃她那一手画技。周末的时候,帮着剪裁一下,出点参考意见,跟着掺和一下。但安然觉得以她自己本身的那点可怜巴巴的水平,想在对两人在这方面给予更多的支持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她本就是连一瓶子不满半瓶晃的水平都没有,因为重生以来,没少给自己和家人朋友们做衣服,又有日后的记忆和当年在网络上当网虫,意淫过大量图片的缘故,与李彩凤和王大娘相比,勉勉强强能够得上一个瓶底的水平。 所以,她开始有意识的在闲暇时,在图书馆,网络,江杰云他们名下的龙门书店里为李彩凤和王大娘收集相关的资料。锦岭这种小城市,没有设计方面的学习班,只有入门级的裁剪班,所以,想在这方面进行了解和学习,能求助的也就只有书面资料,至于能从中学习到多少,则完全靠自己的悟性了。 不过,这对李彩凤和王大娘就从来不是问题,反正她们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也没想着当什么服装设计师,说白了也就是拿着自家的旧衣服,旧料子玩,能玩出点什么来,当然就最后,啥也玩不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们有大把的时间需要打发,凑在一起,讨论点感兴趣的话题,找点事做,如此而已。 别看这俩人说得似乎挺潇洒,一副不需要认真的派头,但实际收到安然给她们搜集到的资料,却是非常在意的。自打把自己收集的资料交给两人开始,安然就常能看到自家老妈在零碎的闲暇时光里,对着资料看得非常认真。并不是一般的认真,也不知道是安然受了李彩凤这个当妈的遗传,还是李彩凤这个当妈的受了女儿安然这个笔记控的传染,一边看书看资料,一边还弄了个本子,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作起了笔记。为了能记好笔记,还特意跟富有这方面经验的女儿安然好好学习了一些记笔记,归纳笔记的窍门。 不仅李彩凤渐渐的有了要成笔记控的趋势,有会计职业病,好较真的王大娘也有这毛病,用她的话说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像小年轻的时候了,看什么都能记在脑子里,现在看点什么转头就记不全了,必须得记下来,时常复习着。再说了,做为一名老会计,王大娘最信奉的一句话就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到纸面上的东西,才是最安全保险,不被遗忘的。 用安国庆和王大爷的说法是,这两人现在一天一天的拿着笔,对着资料,又是讨论开会,又摘录笔记的,知道的是为了改两件旧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要研究什么七五计划,什么科技难题呢。 不过,安国庆和王大爷还是挺支持自家老婆大人的这项爱好的。 安国庆的理由挺简单,难得老婆有个爱好,看着她一天一天的,越来越精神——那种不同于在单位,也不同于彩票站挣钱,女儿考上好学校的那种高兴劲,别说是毁两件旧衣服,就是真花些钱,也觉得值得。 与安国庆这种体贴又暖人心的话相比,王大爷的话更就更诙谐玩笑一些,在家里安安静静的鼓捣旧衣服,比跟那些老头老太太跳什么交谊舞强多了,万一让哪个老头把自家老伴给拐跑了可怎么整? 605,第一件成品 听得安然几个捂着嘴偷着乐。人王大爷别看年纪大了,眼神贼好,眼角一扫,安然他们几个小崽子那副鬼鬼祟祟的德性就落入眼里,大大方方的道,“我说你们几个小东西,要笑就笑呗,偷偷摸摸的干啥。我是说的啊,不是开玩笑,要是再往前二十年,我还能跟在老太婆后头,现在不行喽,老了,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也经不起折腾了。” 王大爷自然是在开玩笑,没看人王大娘一点都不在乎嘛,只轻飘飘的白了王大爷眼,便嘿嘿冷笑着揭他老底,得了吧,别说再往前二十年,就是往前四十年,你的眼睛里也就剩棋盘了,打从年轻那会儿,你胳膊腿儿没毛病的时候,也没见你看着过我。 安然他们几个看戏围观的脑袋像拨浪鼓似的,一下子从王大娘的方向齐刷刷的转向王大爷的方向,颇有点看热闹不怕大,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反正从这俩半大老头老太太的言谈举止也可以发现,这二位都是性格开朗幽默的主儿,肯定打不起来,但斗嘴就比较有趣。 谁知人王大爷面对老伴儿的刁难表现得非常的从容不迫,只用一句话就轻松接招,“这话说的,我那不是对你充分的信任吗?从年轻那会儿到现在,一直是这样。” 要安然说,这老爷子这话说得的,真是够冠冕堂皇的了。 于是,几个人围观群众再度又齐刷刷的向脑袋转向王大娘,要说还是人王大娘在架势上够气势,在语言上够精炼,直接用俩字就回答了丈夫的全部论调,“啊呸!” 就这样,这对改造旧物二人组在理论与实践并重,态度认真,努力的研究改造之下,终于开始有了让她们觉得拿得出手,感到初步满意的成品。 第一件作品是翻新的一件安国庆的呢子大衣。据说当年为了买这么一件上好的呢子大衣可是砸进去俩人好几个月的工资。那年头的东西除了依赖上海货之外,人们还未树立起什么品牌概念,要说一件衣服值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料子。要说质量,那个年代的质量绝对是实打实的,不掺一点假,料子的质地真是没话说,抛开衣服的款式,单就料子本身而言,拿到现在来说,真不逊于百姓阶层中某些高档的牌子货。 按李彩凤对女儿安然的话说就是,当年买这件衣服的时候,就是奔着能让你爸一口气穿三五十年去的,这料子能不好吗? 安然点点头,总结道,哦,闹了半天,原来这就是老爸当年的礼服啊。 李彩凤笑,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婚丧嫁娶,关键场合必须得有这么一件衣裳充门面不是? 对于安国庆这件礼服的改造,李彩凤和王大娘可谓是花尽了心思,既然改得看不出痕迹,又要再次体现“礼服”的重要功能——大方,好看,上档次,别说是对两个全凭兴趣的门外汉,就是对专业人士来说,在材料和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她们面临的条件是非常严苛的,首先就是手头的面料有限,只有这衣服本身,没有哪怕一平方厘米的富余。好在那个年代的服装一般都有一个普遍的特点,就是相当的宽大,而且式样非常简单,这就为服装的改制提供不少的方便。 可话虽如此说,在面料方面还有一个问题不可忽视,那就是这件大衣虽然款式在今天看起来非常肥大,但那也是相对于年轻时候的安国庆说的。这么许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伙安国庆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变成了中年男人,除了面容比青年时代苍老之外,改变的还有他的身材,虽说没有向肥胖发展,但也开始发福,别的不说,腰围就粗壮不少。 结果,肥大的款式和肥胖的腰围,这么里外里的一勾,面料的问题依然严峻。 后来,经过两人的反复研究决定,因为面料的有限,为了改造的方便及美观,她们便把这件长款的大衣改成了中长款,这下料子一下子就富裕了出来。解决了面料的问题,接下其余的问题也显得简单多了。 就像故事里说的一样,这二位克服了重重困难和险阻,终于改造成功——安国庆的“礼服”在时隔多年之后,再度焕发出新的生命,光辉登场。 用旁观了大部分过程的安国庆的话说就是,这费劲劲儿,都快赶上唐僧师徒的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达西天,取得真经似的。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真正穿上老婆大人为他精心改制衣服,那感觉还真是相当好。除了被关心的幸福之外,还别有一种骄傲的味道——他穿着这件翻新的大衣向每一个来站里的新老顾客吹牛皮,看,这是我老婆给我改的,精神吧?! 都是成年人,谁还有一点眼色,谁也不是瞎子,长眼睛的都看出来这位老板那脸上明晃晃的挂着的“求表扬,求夸奖,求赞美”的臭美表情,谁还能故意找人老板老板娘的不痛快,讨人嫌的说什么添堵的话? 于是,好评声如潮水一般汹涌,几乎快把李彩凤给淹没了。 这下弄得李彩凤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不得不偷偷摸摸的对着安国庆的后腰处使出她那手家传的绝技“两指神通狠拧手”——不过,看安大叔那一脸照样得意的表情和刹也刹不住的乐呵劲就知道,她只不过是意思一下,大概也使出了四五层功力。 安然在一旁看得这个乐,而且觉得自家老爸脸上的那副骄傲又炫耀的表情特别的眼熟,就好象每次去参加了她的家长会后回来时的模样,还有当初她考上一中的时候,他那一脸的压抑不住的得意——自家老爹这副傻乎乎的可爱表情,总让安然觉得特别特别幸福,哪怕在最寒冷的季节,就连头发丝都能泛出一种暖意来。想必老妈的感觉也是如此。 除了顾客的夸奖之外,江杰云这几个一向嘴甜的吃货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沉默,成堆成堆的甜言蜜语说得李彩凤又是笑又是骂,勒令这个三个臭小子闭嘴,赶紧吃饭。 有了第一件成功的例子在这里放着,第二件便也顺利诞生了。 第二件是为王大爷改造的大衣。 这件大衣与安国庆的“礼服”情况类似,款式类似,就连改造方案也非常类似。 王大爷与安国庆那种张扬似的支持不同,他只是在这样的季节里每天每天穿着这件改造的“礼服”去图书馆,然后很骚包的去百货商店买了价钱不低,与之相配的围巾和帽子,一脸美滋滋的表情,看得围观群众们暗暗好笑。同时,又特意打了电话向儿女们“抱怨”,说唉呀,你们是不知道你妈她现在又迷上改衣服啦,还非得拿我当模特,唉哟,我不穿她还不乐意,我一穿上她可高兴了。 把熟知自家老爸老妈性格王家兄妹弄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李彩凤和王大娘的改造活动虽然只是取得小小的成绩,但也让一直积极围观支持的安然突然生出许多的感慨。 丰富业余生活的兴趣和爱好,在现实生活面前在很多时候,很多人的眼里都是非常的不值一提。 这种观念似乎在成年人中间更为普遍,尤其是生活并不算很富裕,工作上也似乎没什么特别突出成就的,与安国庆和李彩凤同龄的中年人,他们的年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的重担,烦恼几乎挤压了他们的所有的精力和时间,他们变得不再有自己的时间,不再有自己的爱好,只有一日复一日的工作,生活,孝顺父母,教养子女,忘记了自我,甚至变得麻木。 在他们的少年时代,青年时代,也许从来没有爱好,或者有许多爱好,但都在过去的岁月里被抛到了脑后,真正像刘云轩那样,几十年坚持不懈的持续下来,成为一种生活习惯,一种调解自己的方式的,寥寥无几。 也许很多人在面对现实的重担时,会觉得有没有爱好,其实并不重要,爱好当不了吃,换不了钱,除了浪费时间,占用精力之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每天忙着工作,忙着生活,有这时间还不如坐下来,看看电视,休息一会儿,还能多放松放松,哪里还有什么时间空间来容纳这些用不着的爱好? 对这一点,安然其实是深有感触的,虽然当年她还未结婚成家,但是每天仍是觉得特别的累。其实说白了,有时候并不是身体上多么的劳累,而心累,由内而外的累,觉得没精神,浑身都提不起劲来,对很多事都失去了兴趣,渐渐变得麻木,变得颓废,对自己不断的进行着否定。 而重生之后,随着她的生活在自己的努力之下变得越来丰富,她开始渐渐感受到,其实很多时候,二十四小时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短促,只利用得当,它完全可以变得很富裕。 606,爱好带来的改变 当然,这种安排方式并不是能一开始就掌握的,需要一点一点的自我总结,修改,调整。与此同时,还要有很强的自控能力。有人做过这样的计算和统计,当你把自己每天所做的事和所花去的时间都记录下来,就会发现,真正做事的时间很少,而大量的时间都浪费在无谓的拖延之中,时间就在这一点那一点的消耗中被大量的虚度掉。 安然也是在重生之中,在沉重的学习负担和越来越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面前,一点点逐渐意识到时间管理的重要性。 将那些拖延和浪费的零碎时间都充分的利用起来,并做好合理的安排,其实也是可以做很多事的,多得超乎你的想象,再长年累月的坚持下来,你会发现,你真诚的对待时间,时间也会真诚的回报于你。 就拿毛笔字来说,其实在正常上课的时候,安然每天纯粹练习的时间才只有十分钟,周末是二十分钟,即便是时间最多的寒暑假,也只有区区的半个小时而已。 毛笔字不像是钢笔字,认真的写起来,一个字就要耗费不少时间,十分钟,认真的练,一共才能写上几个字而已,这听起来简直像是个笑话,甚至有糊弄差事,走形式主义的嫌疑。 曾经有人对安然说过,如果想好好练毛笔字,练出成绩来,哪怕每天的时间再忙,最少也要挤出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来练字,否则练了也是白练。 安然当时听到这番话时,也是对自己的这种练法产生了一些怀疑,但是再让她拿出更多的时间来,一来是会打乱她的其他日程安排。二来她并不想在毛笔字上花费更多的时间。 后来,她遇到她的书法老师刘云轩,像他请教这个问题。 刘云轩听了她的想法和困惑后,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练毛笔字? 安然不想撒谎,而且她也不是江杰云他们三个那样的演技派,就算撒谎看起来也不像真的,于是便干脆有点不好意思的实话实说,直言相告说,自己对毛笔字的爱好其实还真谈不上什么爱好,就是想培养点特长什么的,她这人唱歌跳舞什么的,都不行,美术体育也拿不出手,将来要是会写上两笔毛笔字说出去也算能装装门面,而且要是顺便对钢笔字有一点促进的话,也算是一个收获,倒也真没想着写到什么程度。只是后来写着写着,也就写出点味儿来。 听了她的想法,刘云轩并没有看不起她这并不堂皇的目的,而是告诉她,当初那个人说的那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这件事要分怎么看。也就是说,要看你对“练出成绩”这句话是怎么个理解法。是只想丰富一下业余生活,给自己找点事做,还是想练得很拿出手。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目标。如果只是想丰富一下业余生活,每天十分钟,长年的认真坚持下来,把字写得稍微漂亮一点,足够可以达到这样的目标。如果想练得真的可以拿得出手,那么当然是练习的时间越长越好。 然后,刘云轩又举了他自己的例子说,其实每一天的时间长短都是其实的,真想取得进步有两点不能忽略,第一,在练习的时候真正的用心。第二,坚持就是胜利,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安然从此便牢牢记住刘云轩教给她的这两条,每天十分钟,哪怕是感冒发烧,甚至是在外地旅行,她还会带着一支干净的毛笔,用清水在桌面上练习。这些年下来,她的字不能说很好,但确实可以初步的蒙一蒙外行了。 所以,从她的这个例子就可以看出来,很多时候没有时间其实不过就是借口和托辞而已,不是不能,而不想。 重生之前,安然从未觉得兴趣爱好是生活的必需品,重生之后,也没有更明确的觉得它的重要性,但是她还是必须承认,培养了各种爱好之后,她的生活似乎一下子丰富了许多,就连她这个并不善于交际的人也因着爱好的缘故,生活圈子在无形之中就扩大了很多。 但是当她旁观了自家老妈在有爱好之前和之后的转变和对比之后,她才真正清晰而直观的察觉到一项有益的爱好对一个人是多少的重要。 这一点对于工作只是为了谋生的普通人更是重要。只是为了吃饭养活一家老小的工作往往很难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热心。抛开有大好前途,有能力的人才,很多人都是在工作中碌碌无为,升职无望,只感到一种对职业,甚至对生活的倦怠。 这时,一份由衷的爱好可以给你带来很多东西。 一项爱好,即使你并不善长于此,但必然是真心喜好,那种不掺杂一点功利性的喜爱,可以给你内心的压力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也可以给心灵一个休憩的港湾。 对于这一点,在刘云轩身上最为明显。他就是将写毛笔字当做一种心灵修整的方式,高兴时,沮丧时,难过时,都通过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此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成就感。 每个人都需要成就感,那是一种对自我价值的肯定,让人发自内心的对人生产生期待,是任何感情都不能替代的,爱情,亲情虽然美好,却依旧不能抹杀成就感和自我价值的实现所能带来的那份沉甸甸的满足感。 对于一些在职场中无望的普通人来说,这种成就感的取得几乎是没有来源的,而一份发自内心的爱好却是可以轻易的补足这一点。 从李彩凤的身上,安然清楚的看到一份看似很小的成就感会带给一个平凡人以怎样美好而明显的变化,它像是最好的化妆品,可以让人瞬间容光焕发。可以给予一个也许缺乏能力,缺少口才的人以极大的自信,让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极大的激发她的潜能,让她变得善于沟通,能言善道。 同时,对爱好这种发自内心的热爱,还赋于人们很多东西,比如,热爱让人不再畏惧失败,变得顽强,执着,虽百折而不悔。 有时,这份自信,从容,顽强,沟通方式……等等由爱好带来的有益的改变并不会仅仅只发生于你专注于爱好的时候,它们就像是一项项通用的技能,并不是仅仅只作用于爱好本身,随着你对这些技能掌握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它们会在你的人际关系和工作中逐渐发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一项有益的,让人热爱的爱好对一个人可以产生这样的大的影响,而这份影响有时不仅仅局限于自身,当一个人的心态发生改变时,他会更加积极的面对自己的生活,压力,困难和家庭,他会将这份积极的正能量在一言一行中传递给家庭和身边的亲朋好友。 当然,安然以上的这些感慨都是在强调爱好这些积极的作用,具体落实在每个人的时候,还要看你去怎样正确的对待它,怎样尽量使它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产生更好的改变。 李彩凤目前从爱好中得到的这些好的改变,是无意而为。而刘云轩在长久的时间里,已经意识到爱好带给自己的巨大好处,开始有意识的使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世上大多数的事物就是这样,都有其多面性,爱好也是一样,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有人从爱好中汲取力量,有人却玩物丧志,主次不分,就看人们去怎样使用它,利用它,看待它,对待它。 安然觉得在旁观了爱好带给老妈的改变,认识到这其中的种种好处之后,也应该从原本无意识的服从本能的对待自己的各项爱好,逐渐向有意识的,更好的开发利用它们,让它们在自己的生活中发挥更大更好的作用。 但是应该怎样使它们发挥作用,安然却一时之间没有想好。 对生活有了新的感悟,安然自然不会像重生前一样闷在心里,她现在有几种方式来抒发和分享这种感悟。 第一,她会把这些感悟转变成文字。这不只是一个记录的过程,也是一个自我梳理的过程,将那些零碎的,还未能更好的完整成形的思想碎片进行整理融合,使它们变得更加有条有理,更加的富于逻辑性,理论性和实践性。当这些想法被有效的转换成文字,落在纸面上时,它们不仅可以让她的感悟变得更加的圆满,成为她的人生的一笔宝贵的财富和养份。同时,这些文字也将为她将来写稿时增添更多的思想和素材。 第二,自从有了男盆友之后,安然渐渐被江杰云那厮养成了一个习惯,心里有了什么想法,总会想着在第一时间与那厮分享,两个人静静的依偎在一起,她总喜欢靠在他的肩上,他则喜欢拉着她的手,抚着她的头发和肩背,她慢慢轻声的说着,他静静默默的听着。她有时会停下来,询问他的意见。他有时会提出一些问题和建议。 607,江杰云的爱好 当然,很多时候吧,这种分享也不总是那么和谐滴,某流氓份子也并不总是能满足于摸摸女朋友滴小手,摸摸女朋友滴小毛和她滴小后背小蛮腰,有时这摸着摸着就奔着白嫩嫩的脸蛋去了,然后再摸着摸着,他就用嘴唇代替了爪子,这里亲亲,那里亲亲,再然后两片嘴唇就慢慢的胶着在一起,细细的吮吻辗转。 这一回,这一套过程也差不多,某人的吻技虽然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迅速进步,日渐精进,但是,其核心本质依旧不改,总带着一种饕餮对待食物一般的热情,像是恨不得把女朋友吞进肚子里揣好的劲头,让安然啪啪的在背上恨恨又狠狠的拍了两巴掌才算不怎么情愿,慢慢腾腾的松开了嘴巴,末了末了,还像是吃一碗红烧肉却依旧没有吃够,把沾在碗底的最后一点汤汁也要舔进肚子里一样,恋恋不舍的用舌头舔了舔的安然那被他吻得红润诱人的嘴唇,舔着舔着他又不满足了,忍不住想将自己的嘴唇再次粘到人家的嘴唇上,被安然使出从自家老妈李彩凤那里传承而来的家传绝学“两指神通狠拧手”,狠狠在他的腰拧了两把,才算是让他不甘不愿的罢了手——哦,不对,应该是说是不甘不愿的罢了嘴。 这厮一贯无耻兼厚脸皮惯了,被拒吻了他还有脸向女朋友撅嘴,而且还撅得挺高,几乎到了可以挂油瓶的地步,看得他女朋友安然同学简直都想捂眼睛了,你长得再招人稀罕呗,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花容月貌恶心人吧?真是……让她不知道是该气,该笑,还是该忍不住心软又心动的亲亲他。 安然在捂眼,拧人之间摇摆了一会儿,最后到底没忍住,又凑上去朝着他撅得高高的嘴巴上“啾”的一声,给了一个响吻,并在这厮顺着竿往回爬准备追过来回吻的时候将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朝他做了个鬼脸。 某人只好像个没糖吃的小破孩一样舔了舔了自己的嘴巴,闷闷的抱紧了女朋友,将一颗大头埋在她的肩头狂蹭,有如一只巨大的宠物狗。 除了分享自己的感悟之外,安然也会顺着话头问一问某人,说真的,江小云同学,咱俩认识这么时间,除了赚钱读书憋坏水之外,我还好象还真没发现你有什么正经的业余爱好,打球打游戏什么的不算,因为你只是比较喜欢,但这种喜欢还远远称不上爱好。那么,说一说,你到底有没有什么爱好啊? 当然有,本人这么一个头脑聪明,英俊潇洒,学富五车,富有追求的新时代五好青年怎么会没有爱好? 某人说这话时,那神态,那表情叫一个义正辞严,骄傲得意,腆胸叠肚,对提出这种低智商问题的安小然同学给予了深深鄙视,也表达了浓浓的愤慨。换个人可能还真说不定会对问出这种“没礼貌”的问题而感到一点点的内疚,不过,安然不是别人,她对这厮了解着呢,从他那一双贼眼她就觉得她对这货的答案不能抱有太大的,正常的期待。 “哦,那请问新时代的五好青年江杰云同学,你的爱好是什么?”安然慢吞吞的问。 江杰云一本正经的回答她,“当然是……”说着他猛的将身体向前一倾,飞快的在安然的唇上啄了一口,然后才能语接前言的道,“这个。” 安然本来对这厮是有所提防的,不过她提防的只是这家伙的答案,而不是他的动作,所以,当遭受他的突然袭击时,她还是不由得一愣,结果趁她这一愣神的功夫,人家已经偷完了香了。安然反应过来,再把这厮的话和动作联系在一起用自己的语言翻译了一下就是——某人的爱好就是亲吻女朋友。 “这是什么破爱好?你是流氓吗?” 随着这一声暴喝,安然同学化身女战士开始拿自家男朋友当沙包练习打拳。 被打的沙包男友倒是不疼不痒,一边装着被打得满头包,作瑟瑟发抖状,一边还在那里有板有眼的气人,“话不是这么说啊,安小然,你怎么能这么侮辱你自己和我的爱好呢?什么叫破爱好啊?你都不知道,亲你的时候,我滴心情是多少的愉快……” 对着这一个人坏嘴贱的家伙,安然现在真有点打不下去——倒不是舍不得,而是当前的第一要务是把江混蛋这张什么都敢往外说的嘴先堵上,免得他再说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来。 被安然扑上来一把捂住了嘴的江杰云十分愉快的朝自家可爱的红着脸蛋的女朋友眨了眨眼,在被狠狠的剜了一眼之后,又开始使用他那百试不爽的老招数,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安然的手心。 江杰云的这个损招虽然已经用老,安然也有所防备,但偏偏却想不到什么有效的方法来对其进行破解,这才是最让人郁闷的,而且对上这么无耻又厚脸皮的家伙,唯一能够赢了他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无耻,更厚脸皮,但是对于安然来说,这显然有点过于为难她,别说是一辈子,就是她两辈子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比这货更无耻,更厚脸皮,所以,被某个无耻的混蛋舔了手心的安然只能像被烫到了似的,一边飞快的甩着手,一边恨恨的磨着发痒的牙齿,一双眼忿忿的打量着这个皮厚的混蛋,准备找一块皮薄的一点地方,好好的咬上几口泄愤。 至于怎么咬,咬没咬成,咬到了哪里,谁咬了谁……这种过于“复杂”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就不一一细表了。 第三,有了好的想法自然要与好友们分享。 对安然的这种“人这一辈子,还是应该有点爱好”的想法,反应最为强烈,也最为赞同的,莫过于爱书成瘾的书虫子吴泽荣和信息收集爱好者楚飞飞楚姑娘了。 不过,小周姑娘对他们两个的这种定位却并不赞同,撇嘴说,对于爱书成癖的吴书呆来说,看书,已经不是他业余生活中的爱好,而几乎是他全部的生活,大多数人没了爱好可以继续生活,而吴书虫同学如果没了书,只怕就缺了阳光,空气和水分的植物一样,立马枯萎吧?至于说,信息收集癖爱好者楚飞飞楚姑娘,她那也不是爱好,她那是把收集信息当成了毕业的事业和追求,就跟做梦都想做刑警的郑晓一样,那是要为之奋斗终身的,跟安然说的这种普通人的业余爱好完全是两码好吗? 语毕,小周姑娘乱骄傲一把扬扬自己的小下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像我这种,喜欢没事的时候在家里在学校自娱自乐的唱几嗓子,假期的时候,去学习班学点乐器神马的,这才叫业余爱好,懂吗? 姜成卓在一旁附和,还很不要脸皮的抢了赵小胖的台词,就是就是,你们那叫什么业余爱好,像我这种,我的正职是做生意赚钱,业余爱好是砍价数银子,这才叫业余爱好好吗? 切! 众人一齐嘘他,那一片白眼翻的这个卖力气,也是力气使大使过了,差点齐齐翻不回来,好半天才再有气力异口同声的吼他,你那也叫爱好!!! 事后,小周姑娘有些唏嘘的靠在安然的肩上,喃喃着说道,安然啊,我才发现一个问题。 安然“嗯”了一声,表示她有在听,请她继续往下说。 我发现身边这几个家伙,除了你和我之外,怎么就没有普通人呢?嗯,也不对,应该说是没有正常人。 安然想了想,虽说小周姑娘这话乍一听起来好象挺离谱,细一琢磨倒也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你说说吧,吴泽荣是读书癖,楚飞飞是信息收集癖,郑晓是刑警破案癖,江杰云那三只就更不用说了,从来也没正常过。想了一圈,还真就她和小周姑娘比较正常…… 她这边还没想完,就见小周姑娘一下子从她的肩膀上弹了起来,坐直身体转了头,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瞪着她。 安然迷惑的眨眼回视,“怎么了?” 神神叨叨的。 “诶,我才发现啊,安然。” 安然心说我也发现了,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学好了,跟蓝青蓝姐姐别的没学会,大喘气吊人胃口的毛病倒学了个十成十,甚至还大有青出于蓝之势,人家蓝青好歹一般只有在讲故事的时候好卖关子,你可好,说着说着话就卖起了关子来,难道卖关子也是你业余爱好吗,小周姑娘? 安然这边心里正吐糟呢,人家小周姑娘后来的话又来了,“你也不正常啊。” 这话说的,安然直眨巴眼,“我哪儿不正常了?” 这大概是一般的人正常反应,即哪怕再不正常也都觉着自己挺正常的。 安然还在哪儿自觉正常呢,小周姑娘这边已经掰着手指给她盘点起她身上的不正常之处了,“你看你啊,不写笔记难受吧?” 好吧,这点她承认,她是笔记控。 “不写计划难受吧?” 好吧,这点她也承认,她是计划控。 608,王大娘的行头 “还有啊。”小周姑娘继续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安小老太太平时话比较少,上来个劲儿话就滔滔不绝。” 好吧,她是抽风性话唠。 安然很勇敢的自我承认。 小周姑娘斜眼看她,“还需要我继续数下去吗?” 安然憋了半天,终于吐一句,“不正常人人皆有,变态各自不同,正常正常哈。” 总而言之吧,不管是正常人类还是非正常人类,有个健康的爱好呢,总比没有强,最低限度还能愉悦身心呢,不是? 而与此同时,李彩凤和王大娘这对旧物改造二人组也继续发展着她们的爱好。 有了头两件成品的经验,接下来对旧有衣物的改造就进行得顺利了很多。 两人在这方面也是各有善长和分工,李彩凤的手工活比较粗糙,拿不出手,但她总能在设计方面想出一些灵巧机变又很实用的点子。王大娘的长于裁剪缝纫,但在设计方面就缺少了一些灵性,比较循规蹈矩。两人也算是正好可以优势互补。 除了改造旧有衣服之外,她们也开始试着设计一些衣服。 最先兴起这个念头的还是王大娘。 王大娘的爱好很多,每晚必定要在离家不远处的小广场上跟一群老头老太太们扭大秧歌。 这是本地的一种喜闻乐见的群众活动,老头老太太自发的凑份子给一些有鼓乐经验的退休在家的同龄人一点辛苦费,给他们配乐,再给自己鼓捣出一身色彩鲜艳的戏服,弄一把或两把同样艳丽的扇子,也许再配上一条大手帕,老太太们再整点大红艳粉的绢花往脑袋上一插,老头中也有那些精益求精的,还要弄块绸巾样的东西把脑袋一包。一般情况下,这样也就足够隆重了。遇到一些节日或重要场合,还有一些更讲究的,还要真的扮上戏装,戴上假发,搽上雪白的脂粉,扑上红红的脸蛋,抹上艳艳的口红,喜气洋洋。 每晚一到时间,欢快热烈的锣鼓点一响,小广场上立刻一片欢腾,这些上穿粉下着绿,腰扎一条红绸带的大爷大妈乐呵呵,美滋滋的摇晃着头脑,踩着欢腾的鼓乐,手里的艳艳的扇子和手帕上下灵活翻飞,眼神明亮,神采飞扬。 吹着唢呐,打着锣鼓的老师傅们也是一个个精神焕发,再也不见了平日的老迈,个个脸上都有着难得光彩。 因着场地有限,舞着秧歌的大爷大妈们两人一排站成一列,呈圆圈状的站着圈扭。 大秧歌永远不缺观众,周围的住户早已经养成了晚上饭后出来散步顺道围观的习惯,这会儿还没有什么扰民不扰民的一说,网络时代还没有来临,电视节目也不像多年之后那样的丰富多彩,小城里普通大众们的休闲娱乐方式依旧有限。 大爷大妈们转着圈的扭,这些围观的人们就是在圈外形成包围圈的看,左一层人,右一层人。还有一些人不爱看扭秧歌的,专门爱看那些敲锣打鼓吹唢呐的。 因着小广场上有着这群扭大秧歌的,围观的人也多,不知不觉间,就有商业嗅闻灵敏的小商小贩们开始自发的往这边聚集,渐渐的,在小广场的围绕着扭大秧歌的队伍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夜市,卖吃的,穿的,用的,玩的…… 在这些扭大秧歌的大爷大妈中间,也不是所有的老头老太太都有那个多余的闲钱和精力置办服装行头,于是,在这群老头老太太们中间也有一个默认的规则,有行头的,服装头饰妆容俱全的,站在头里,随着行头数量的往后递次,站在队伍末端的就是光杆的,穿着日常的衣服,只有手里的扇子和手帕,甚至有的,连扇子和手帕都木有,一嘛原生态上阵,脚下踩着舞步,手里舞动节拍,也能舞得一身欢畅火辣。 还一类人是蹭曲子的,即人家在圈里扭的,哪怕是一身白板光杆装,连最基本的手帕和扇子都木有的,也是交齐了鼓乐师傅们的辛苦费的。而在圈外头跟着扭的,是一分都木有交的,倒也不都是觉得差那几个钱,有些人是觉得自己扭得不好看,上不得台面,就躲在广场边冷清的角落里以锻炼身体为目的跟着扭,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叫“扭不好,瞎扭”。 这些扭大秧歌的老头老太太们每天准时准点的开扭,除了下雨下大雪以及春节元旦会被迫休息,否则下个中雪的都拦不住他们。 之所以如此热衷,原因也有几个方面,第一自然是为了锻炼身体。这位大爷大妈们也不是一口气扭上几个小时不拉倒,而扭上半个小时就要中场休息一下,锣鼓师傅们也要歇歇气,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肯定是没年青人的劲头了。 但是以大秧歌那种节奏和运动量,半个小时下来,也足够这些老头老太太一呛了,没练过的,一般还真坚持不下来,扭过二十分钟左右,就有一些挺不下去的大爷大妈们渐渐掉队。长年这么扭下来,用王大娘的话说就是别的不说,身上这些零件就跟上了油似的,不锈了,灵活多了。 但又是弄服装,弄假发,弄绢花,弄首饰,此外还要画妆,显然不仅仅是为了锻炼,如果仅仅是为了锻炼身体,连扇子和手帕都可以省了。 还有那份受人关注的成就感。 观众们不是白当的,他们会聚在一起议论,哪个老头的动作干净漂亮,哪个老太太的扮相好看,哪个老头的行头有意思,哪个老太太的扭得够味…… 长年围观下来,这些老头老太太也有一些老粉丝儿,会聚在一起品评今天的表演如何如何,会向加入的观众们传授欣赏的诀窍,还会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围着喜欢的“老角儿”们说说话,扯扯家常。如果哪天,哪位老头老太太们没来,观众们还要问一问,那谁谁今儿怎么没来?什么有病啦?哎哟,啥病啊?感冒啊,那还行,我就说他体格一向挺好的。唉,这上了岁数啊,就怕听说谁有病有灾的…… 这些平日里看着普普通通,貌不惊人的老头老太太们当他们一穿上自己那身其实并不漂亮,甚至很有些俗艳的行头时,你往往会发现,他们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变了,佝偻腰背忽然间就挺拔了起来,即使擦了厚厚的脂粉依旧遮掩不住皱纹的脸庞也像是被抹去了许多岁月的痕迹,浑浊的眼睛一下子清亮有神起来,顾盼而神飞,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气场和神采,恍然间,似乎所有的目光都因着他们而牵引,而转动,所有的灯火都为他们而点燃,而明亮,那一瞬间,天地对他们来说都消失不见,只有这一方逼仄而简陋的舞台,而这方面舞台因他们的心而变得无限的广大,他们是如此的喜悦,又是如此的投入。 除了以上这两点之外,对于这些老头老太太来说,健身,成就感之外,他们还通过这种方式来抒解和释放压力,随着热情欢快的鼓乐,扭出一身的热汗,很多烦心事,仿佛都随着那些汗水而蒸发不见。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他们的社交圈子,在这里,他们可以找到志趣相投的朋友,可以找到欣赏不同于工作时的同事,不同于家里的亲戚,也不同于邻里的相处,儿时的伙伴与同学。 王大娘也是一名铁杆的秧歌爱好者,用王大爷的话形容就是,这老太太,饭可以不吃,老头子可以不要,秧歌必须得扭。 作为一名铁杆秧歌爱好者,王大娘也有一套自制的行头,颜色鲜亮的艳粉色的衣服,下面系着白色的裙子,腰里束着红绸带,头上有头套,挽着高髻,插着自己DIY的珠花,后面还垂着长长的大辫子,脚下还有粉红色的软绑鞋,没绣花,因为不会。 王大爷对老伴这副扮相的形容是,晚上乍一看到都敢认,跟老妖婆似的。 话是这么说,可老头依然天天拎着马扎陪着老伴去小广场,老太太扭秧歌,老头就在附近下棋。扭完了,下完了,老俩口还时常在小摊上吃点宵夜,喝点小酒,一路晃晃悠悠的相伴着把家还。 因着李彩凤的关系,与王大爷和王大娘真正熟悉起来以后,安然总是喜欢在做宵夜的时候,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便扒着厨房的窗子看着老两口从远处相携着慢慢归来的身影,那画面有一种让人难忘和感动的,最生活的平淡温馨世俗幸福。 自从迷上了旧物改造,并且有了几件成功的作品之后,王大娘就开始不再满意自己那一身原本还挺喜欢的行头了,觉得它们不好看,不精致,不能体现出她的优势——王大爷吐糟,妈呀,就你那水桶腰,老褶子脸,还有优势哩。 王大娘才不在乎自家老头子的评价呢,用日后的话说就是人家王大娘也是有观众基础的,也是有粉丝捧场的,才不把自家死老头的话放在心上呢。 609,二人组的追求 有了新的目标——嗯,或者说是有了新的玩具,李彩凤自然很有干劲。 不过,对于李彩凤和王大娘这两个刚刚开始发展爱好,还在门外转悠的初学者来说,她们缺乏的东西太多,首先一个就是积累。 比如,现在要给王大娘设计行头,这与之前她们改造的日常衣服是不一样,完全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虽不至于像正经的戏服一样既美观漂亮,还要有一定的考据。但是二人组中主攻设计的李彩凤对这方面不说是一无所知,但平时很多看戏,就是看古装连续剧,注意力也都集中在剧情上,极少留心那些演员的服装。 王大娘因为本身常年在秧歌爱好者的圈子里混,耳濡目染之下,在这方面要比李彩凤能强一些,也就是强一些而已,因为作为一个业余爱好者,这些大爷大妈们所置办的行头款式重复性非常之高,而且基本上也都是自制的,比较简陋,也缺乏艺术性,所以,从参考价值方面来说,并不高。 这种时候,就只能求助于各种资料了。 李彩凤被生意绑死,安然这个做女儿自然就为老妈的爱好效劳,当初她和陈舟为了设计社里的演出服而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查阅的资料这会儿都派上了用场,统统拿给老妈做参考。 此外,还发动好友们,比如,书呆吴泽荣,这只书虫子涉猎极广,一点都不挑食,而且记忆力非常之好,只要他看过的书,内容都被他嚼得稀烂,消化能力特强。 吴泽荣不负她的希望,回头就给她开列了一张小书单,都是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安然也不管这些东西是不是适合于自家老妈目前的水平,跑到图书馆分批的借了来,由老妈自行决定是否合适,是否有用。 还有周芳华,这姑娘有个爱好,爱收集明星图片,从小几岁时起就开始收集,到现在集积量也比较惊人,这里面古装扮相的有不少,全让安然给借了过来。 她自己也经常去图书馆借阅这方面的书籍。 江杰云这个书店老板,也发动手下的员工,遇到相关的书籍就给他留下来。 姜成卓和吴泽荣在逛旧书摊的时候也会帮忙留意一下。 赵真旭也在网上帮着收集了不了相关的资料和图片。 安国庆也开始在看报纸的时候,帮着老婆收集相关的图片和资料,还特意搞了一个剪贴薄,专门帮她剪这些剪报。 王大娘自己也开始跟着老伴一起成了图书馆的常客。 要说李彩凤虽然对新发展的爱好比较感兴趣,也比较上心,但她还真没想到女儿会这么支持她,支持到这个份儿上,以至于她在暖心之余,看着一堆一堆的给她往家里搬资料的女儿感到了哭笑不得,觉得这孩子实在是认真过了头,简直有点小题大做的感觉,她不过就是做两件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也不值得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来。 安然抱住老妈的胳膊,笑着轻声慢语的解释着,“人这一辈子难得有点爱好,既然喜欢就好好去发展,就像王大娘说的,既然要玩,当然就像个玩的样儿嘛。您也不必有什么压力,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放轻松一点。您也知道您女儿我的毛病,做起事来,不把东西收集全了就难受。反正,你将来就是不用了,我写稿什么的,也没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安然也知道自己这毛病……有时候吧,是有那么一点点吓人,她现在就怕自己这番出于支持的举动再给本来玩得挺开心的老妈带来什么心理上负担,让反来的支持变成了施压,那可就不美了。 女儿的那点小心思,李彩凤还不清楚吗?在感动之余,也真来了劲儿,颇有点豪情壮志的意思,既然女儿和丈夫都这么支持自己,她也不能太没骨气,就像老钱大姐说的,玩就像个玩样儿。她觉得这点她得像女儿学习,这孩子干什么都挺认真,学裁剪,学照相,学写毛笔字,学做菜,她的女儿她了解,不是什么聪明孩子,也没什么好老师,全靠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的利用那些零敲碎打的时间学到现在这样,自己这个当妈的,也得做出个样儿来。 被女儿的一番话和丈夫,以及江杰云他们那几个孩子的无言支持给打了鸡血的李彩凤开始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到自己的爱好中去。 反正王大娘也不着急换装,所以,她们俩研究了一番就决定先充实一下自己的知识储备——多看看那些资料和图片,从中吸取更多的营养,就当看着玩了。 除了那些书面上的资料和图片,李彩凤也开始利用空闲时间看起古装电视剧来。姜成卓特意帮她淘了一台二手的录相机,又弄了大量的二手录相带,让她可以反复的欣赏。 在看了大量的资料,图片,电视剧的情况下,李彩凤和王大娘开始着手做起设计来。她们的基本设计思路是这样的,首先定位要准确,因为是扭大秧歌穿的行头,所以一定要紧紧扣题,一切设计理念都为此服务。要符合大秧歌服装的特点,喜庆,亮眼,颜色上不能太素,还要衬王大娘的肤色,要强调出她身材上的优点,遮盖住她的缺点。外观要漂亮别致,与众不同,吸引人的目光,但又不能太过繁琐,要便于活动,不能束手束脚。 这其中不知道画了多少的设计稿,又做废了一些实验品,然而最后,拿出来的成品却让两人感到非常的满意。 安然觉得这二位还是太谦虚了,她觉得这件穿在王大娘身上的成品已经不能用平庸的满意来形容,起码她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是感到了那份意料之外的惊艳。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用在此时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就连王大爷也说,这衣服一上身,老太婆一下子年轻了十好几岁,乍一打眼,他都不敢认了。 王大娘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穿着她的新行头去见自己的小伙伴……嗯,应该说是老伙伴们。老伙伴和观众们的反响都很热烈,那几天晚上,王大娘简直赚足了观众和伙伴们的目光,用王大爷的话说就是乐得就跟开了花儿的馒头,那嘴说什么都合不上了。 特别要说一下这件行头的布料。 对于旧物改造二人组来说,哪怕是要给王大娘做演出服,她俩也没忘消化家里压箱底存货的打算,有意识的将这一计划贯彻到了她们的设计之中。 所以,这件演出服的布料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缎子和线缇被面,够亮丽,材质又合适,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当安然看到自家老妈和王大娘在家里抖弄着那华丽丽,充满樟脑球味的古老被面时,好五六秒钟脸上的表情都是空白的,然后有些迟疑的发言说,那啥,其实去布匹批发市场买的话,一身衣服的布料并不需要多少钱,更何况还有姜成卓这个砍价高手出马,你们费这么大劲的,好不容易设计的,何苦将就这些被面呢? 结果人旧物改造二人组异口同声的反对说,干嘛不用被面啊,我们折腾得这么起劲是为啥啊? 为啥啊?难道不是为了给我王大娘弄套好看点行头吗? 安然这样回答完,立刻被二人组给鄙视了,这两人特别义正辞严的告诉她,当然不是了,我们是为了把家里压箱底的破烂打收光了,要不我们费这劲干嘛?! “……” 安然对着这俩理直气壮,且气壮大河的长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晌才垮了肩膀,扶着脑袋,弱弱的吐糟说,你们俩折腾了一溜十三遭,还能更有点追求不? 显然是不能的。 别看折腾起来,态度多认真,这二位似乎就迷住旧物改造这一窍了,看那意思是准备坚定不移的奋斗在废物利用的羊肠小道,轻易不回头了。 安然虽然对这二位的选择和坚持有点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承认她们的改造能力还很惊人的,而且如果不告诉你那身漂亮的行头是用上了年头的被面改造加工的,你还真是半点都猜不出来。 好吧,不管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做的,只要老妈高兴就成,这才是她大力支持老妈发展爱好的最终目的。而且也许老妈的成就感也与旧物改造的成功不无关系吧,还有什么比变废为宝,让那些本来要弃之不用的东西重新焕发出新的生命,更能体现自己的能力呢? 让安然没想到的是,王大娘的被面行头在这些秧歌爱好者中间却是倍受推崇。这些大爷大妈们都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哪怕是再喜欢扭秧歌,也喜欢受到那种被欣赏,被关注的感觉,也想有一套像样的漂亮的行头,但让他们真拿出多少多少钱来,他们却是舍不得的。在他们看来,有那个钱,还不如多给孙子,孙女买点好吃好喝的。这些朴实的老头老太太们,他们这一辈的精力和心血都花在了孩子身上,轮到自己的时候,哪怕是再小的享受,也总是舍不得,总是犹豫。 610,赠人玫瑰 于是,这被面行头,在他们中间大行其道的原因也就可想而知了。 对于这些素来节俭惯了的大爷大妈们,谁家里还没几床用之费事,弃之可惜的压箱底被面啊?衣料的问题解决了,其余的问题也就更容易办了。 样子什么的,大妈们仿王大娘那套就行了。至于大爷们,虽然没有样子可仿,但既然是有了放着也是浪费卫生球,一不小心还要泛黄长虫子,年年翻箱子都要小心的伺候着的被面,也趁机给自己弄一件替换的行头也不错啊。 尤其是那些长年排在队伍末尾,舍不得花钱弄行头的大爷大妈们,简直爱死旧物改造二人组的这个被面行头的点子了。 至于裁剪缝制什么的,那就太简单了,他们这个年纪的老太太们,几乎就没有不会针线活的,区别也就是有的人手工好点,有的人差一点。 大爷们倒是不会手工活,但是架不人家家里老伴会,所以,对这些大爷大妈们来说,这被面行头算下来,真是不花费一分钱的好事。 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大范围的使用,看到自己想出来的点子解决了不少人的问题,可以让那么多人感到开心和快乐,这种感觉让李彩凤和王大娘异常的高兴和兴奋。 这种成就感,和简单的自己的作品被人欣赏还是不一样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分享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感到幸福的事。 而成就感,也不是单一的,也是多层次多方面的。 因着这种被套行头的大面积推广,后面发生的事,似乎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什么都有圈子,比如,作生意的人凑在一起叫商圈,演戏的人凑在一起叫娱乐圈,而这些扭大秧歌的秧歌爱好者们也有圈子,只是没冠上什么专有名词而已。虽说因为是业余性质,彼此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的紧密,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会牵牵连连的,更何况锦岭又是这样一个小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起来要比大城市紧密得多。 就在李彩凤和王大娘又在翻家里的破烂,琢磨着下一步的改造计划的时候,一个王大娘的熟人的熟人的熟人托过着关系,找上了她。 这位多重熟人姓张,是位退休的音乐教师,年纪要比王大娘稍稍小上一点,见了面也跟着熟人一样管她叫钱大姐。 张老师长得很清秀,即使现在年纪大了,看起来依然是个挺好看的老太太,气质也好,文文雅雅的,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但办起事来,却是很干脆,一上来就把自己的来意表明,“钱大姐,我这次特别冒昧的登门,其实是想求你点事。” 王大娘更是痛快人,“啥事,你直接说,能帮忙的,我一定要尽力。不能帮的,我也没有办法。” 张老师在说什么事之前,先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她也喜欢扭大秧歌,也是一名秧歌爱好者。不过,爱好者和爱好者不同,有的人就是凑在一起扭一扭,有的人则更加专业一些。 王大娘他们这些小广场里扭的,就是纯粹的野路子,自娱自乐之余,也与观众同乐。而张老师这些爱好者则要搞的更正规一些。 他们一开始是几个对大秧歌有兴趣的邻居,凑在一起玩笑似的组织了一个秧歌队。他们不仅要扭,还要扭得好,扭漂亮。他们不会像王大娘那些人一样,主要以健身为目的,天天在小广场上扭。张老师这些人更多的是找到一个固定的场地,按照固定的日期聚在一起训练,从最基础的舞步开始练起来。 小有所成之后,便开始在一些成员原先所在的工作单位或是熟人关系有事的时候进行义务演出。 由于他们的秧歌扭得好看,比较专业,并在表演时讲求排练,加进了一些流行元素,有一定的创新,有自己的特色,因此,也渐渐在小城里打出了一些名头。 他们也开始从完全业余的性质渐渐转变为半专业性质,开始参加一些商业演出,收取一些报酬,除了留出部分用于秧歌队内部的发展经费之外,每个人还能分到一些演出费,虽说都是些小钱,但凭着自己的才能赚钱和为了谋生赚取的工资是两码事,拿到手里的滋味也不一样。 也许是他们的不平和许多真正专业的秧歌队是没办法比的,但专业秧歌队也有这个老年秧歌队所不能比拟的地方。首先在定位上就不一样。老年秧歌队,胜在“老年”二字,这在相关的文化部门看来,就是一个很好的卖点,起码可以说明我市很关心退休老人的文化生活,也是一项政绩。 不管怎么说,这个老年秧歌队是彻底的发展起来了,只要保持着这个势头,想必他们的名气会越来越大,前途也会越来越光明。 政府部门的关注其实并不能带来多少经济利益,但好在张老师他们看重的也不是这些,不过,因为有了政府部门的在意,所以,他们还是多了很多演出的机会,可以见到更广阔的天地,也可以得到更多的交流和学习机会。 就像这一回,市里文化部门便找到张老师他们说,最近省里要举办一个民间文艺汇演,每个市都有几个名额去省城参加初赛,他们的老年秧歌队也幸运的占到了一个名额,希望他们能好好表现,向各兄弟城市和省里领导以及同行们展现一下锦岭市老年人健康快乐的精神风貌,也希望他们能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复赛。 秧歌队本身自然也很重视这次的大赛,说实在的,他们队组建这么长时间,虽然也有一些演出机会,但是像这么大规模的比赛还真是没有参加过,一时间又是惊喜,又是自豪,但同时还相当的紧张、忐忑和不安,一反一贯的轻松状态,有了很大的压力。 除了压力和紧张之外,他们面临的问题也不少,比如,为了取得更好的成绩,势必要拿出最高的水平,以前的一些节目的编排虽然也有不错的段子,放在一些一般的演出场合是没有问题,但若是去参赛,就显得有些份量不足。所以,虽然时间很紧张,但是他们依然要想办法在短时间内排演出高质量的节目来,就像市里文化部门的工作人员说的那样,争取展现出自己的最佳风貌和最高水平。 想要展现最佳风貌,真正的表演水平固然是一个重要方面,但服装道具这些也是一个影响演出质量的重要且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 虽然是一个半专业的演出团体,已经有了一些收入,但其实真说起演出经费来,也是非常紧张,交通费,餐费,乐器,场地……各种零零碎碎的必要支出下来,留给服装方面的经费其实并不宽裕,为了更大的节约金钱,队员们的服装大半也都是自行设计制作。 为了保证演出效果,队员们在这方面也是没少花心思,怎么能既显得好看,又能尽量的省钱,总的来说,在这方面,张老师他们还是挺有经验的。 如果这次的比赛在时间上能够更宽裕一些的话,那么表演所要用的服装,他们无疑还是准备自己动作设计。 但让人为难的是,现在他们最缺的不是资金,而是时间——当然,资金也很缺就是了。 为了得到更好的演出服装,也为了不再分散更多的精力,没有办法之下,张老师他们开始把主意打到了戏服的租借上,各找各的门路,比如托关系与一些专业和半专业的演出团体联系,租借他们的服装。比如,求爷告奶奶的才算找到了两家专门制作戏服的老作坊定制戏服。 但结果却都不理想,现成的服装或者是亲式老旧,或者是数量跟不上,或者是与他们演出的节目不相配。而定制的服装,设计好的那家,在价钱上却也好得离谱,对于他们这些半业余团体来说,哪怕是为了重要的比赛也无法接受。而另外那家在价钱上不那么离谱,相对来说比较平易近人,可服装的设计和质量又没有保证。 就在他们觉得有些一筹莫展,满脑门子官司的时候,张老师听朋友说起王大娘他们这伙广场秧歌队全体换装的新闻。一个广场走野路子的秧歌队换装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出奇的是服装的选材一嘛是各年各户早淘汰,压了多年箱底的被面废物利用制成的,最重要的是效果还非常不错,这才是最难得的。 张老师的朋友是当成八卦趣闻来说的,觉得这废物利用的点子挺新鲜。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做为秧歌队的副领队,基本队里的一些内勤方面的问题都归她管,所以,关于演出服这事,最近她是没少伤脑筋。 虽然对由被面改成的演出服的效果如何,她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挺重视这个点子本身的,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开源节流好办法。 611,张老师的目的 张老师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在布料上能节约出一部分成本的话,那么没准他们还可以靳紧裤腰带,再想想办法,找那些价钱“高贵”,但设计“可人”的老作坊谈一谈。 不过,因为以前还真没试过拿被面来将就演出服装,所以,这被面将就出来的行头效果如果,张老师心里还真没底。于是,她便和朋友一起去了王大娘他们表演的小广场,亲眼看了一回。她那位朋友在广场上又遇到了自己的朋友,也就是最后使得张老师与王大娘最终见面的那位熟人。 朋友与熟人见了面自然要攀谈一番,熟人便指着远处的王大娘说,看着没,那边那个钱大姐,这主意就是她想出来的,我们都是跟她学的,照着她那身行头裁的,你看看,她那身多好看。 当张老师看到王大娘那身专门针对自身情况设计的行头,感觉很有些意外惊喜的味道,思量再三,她决定上门和王大娘谈一谈。 其实说句实在话,张老师对在王大娘这里得到一些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现在的难题就摆在他们面前,既缺钱,又缺时间,事情又这样的紧迫,所以,到这会儿也是有些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 说到这里,张老师已经尽量详细的交代了前情,可惜,王大娘还是听得有些糊涂,或者说,她对自己心里揣测有些不敢置信。 “所以,钱大姐,我这次登门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设计一下我们这次演出服。”张老师见王大娘还是一脸不明所以,也说得更加的直白,结果当她把这话说得如此明白之后,王大娘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的空白了,张老师一时间对王大娘的反应产生了误会,连忙补充道,“当然,还有费用的问题,我保证只要设计让人满意,费用方面,我们一定尽力给得让人满意。只是……”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熟人,“我们的情况一直不太好,所以,可能不如市面上给得那么高……” 张老师也是个实在人,这话说到后来自己就有些说不下去的,本来就是主动求上门来的,结果人家还没答应呢,她这边就讲上价了,怎么的也有些说不过去。 熟人也有些为难,其实她和张老师也不熟,不过就是难人之托,帮忙引个线。说起来,也是她疏忽大意,来之前也没仔细问得更仔细些,什么事也涉及到经济利益,这事就要复杂得多,她几乎有点后悔做这个牵线的人了。 王大娘自然不会是因为钱的事而感到纠结,她会愣神只不过是因为感到十分意外而已,她真没想到自己和李彩凤的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废物改造还能被人看上,继而还整得挺曲折的托关系上门,这还不是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最让她愣神的是,人家不仅上门来求她,而且还是拿着钱来的。她完全没想到她们这种对付废品的东西居然还能有人拿钱来买,所以,她才是惊讶再惊讶,以至于都有点反应不能了。 不过,王大娘这么大把年纪,一辈子风也走过,雨也经过,失态也不过就是片刻之间,这会儿看张老师和朋友这么为难,立刻朝她们摇手,“你别为难,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钱的问题。”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只是没想到还有人能看到我们鼓捣出来的东西。至于你们说的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这件衣服,是我和我们楼下的邻居小李一起弄出来的。不瞒你们说,我还真就是搭个手,缝个衣服什么的,主要的点子和样子都是小李核计出来的。所以,这事成不成,还得跟她研究研究。你们要是方便的话,就先在我家里等一会儿,我到下面跟她核计核计,要是她同意,咱们再坐下来研究,怎么样?” 张老师和王大娘的朋友自然没有二话,相互对视了一眼,便连声说好。 王大娘也不废话,匆匆忙忙的跟老伴王大爷交代了几句,让他继续招待两位客人,然后便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了楼下的彩票站。 张老师他们拜访的时间还挺合适的,正好是彩票站轻闲的时候,李彩凤闲着没事,正在那里翻看她姑娘给她新淘弄来的素描基础入门。 说起这个来,这也是安然跟陈舟闲聊时得来的主意。安然时不时的带着备战物资去慰问辛苦备考的师兄,遇到师兄闲暇时,两人就一起喝点茶水吃吃点心,聊聊天,放松一下。 然后,安然便说起了老妈最近的爱好。 对于这类与绘画有关话题陈舟总是最感兴趣的。安然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向他讨教关于老妈该怎么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方法和建议。 陈舟的意见是,如果只是想改几件衣服玩,自然不用费什么脑筋,但要是想有更长远的发展的话,那么对于相关理论知识的积累固然重要,但是一些基本功的训练也必不可少。 要说安然和陈舟能对脾气真不是偶然,这两人在对待事物的态度上很有一致的地方,都有点过于认真,一点都没考虑到人家李彩凤一位中年女士,不过就是闲着没事的时候弄一点打发时间的小爱好,硬是让他们给提高到快成专业进修班的标准了。 陈舟说着说着,还来了劲儿,拿起笔来给安然开了一张书单和相关的建议,比如,学一点基础的素描,这对造型能力有很好训练。在此基础上,学一点基础的色彩,这自然是针对于配色的训练。此外,服装史,面料学……等等,等等。 安然认真的谢过师兄,却也没敢拿着书单给老妈看,说实在的,怕这一长串的专业书单把她老妈给吓着。 但确实是把那些书和资料陆陆续续的搬了家,到底学不学,用不用,由老妈自己决定,她只是尽自己的可能给老妈以最大的支持和帮助。而且,这些书也不算白搭,反正她妈不用,她也打算将来有时间的时候,自己翻一翻,学习一点,了解了解。 因为这阵子安然给李彩凤往家里捣腾的资料和书籍越来越有增加的趋势,安国庆便让家里的采购大员姜成卓帮着给在旧物市场里淘弄一个结实美观一点的二手书柜里回来,专门用来给老婆摆她的那些书用,反正他们俩的卧室挺大,再增加一个书柜也挺宽敞,至于书柜的式样问题,则由女儿和姜成卓说了算。 虽然感动于女儿和丈夫的孝心和体贴,李彩凤看着卧室里新增加的书柜和书柜上越来越多的书,心里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自语似的跟丈夫念叨着,这整得也太大扯了,完全用不着,我也就是闲着没事折腾折腾的,这还怎么越整越像真事似的。 安国庆笑着搂搂妻子的肩头,这有什么,像姑娘说的,这些书,你用不上,她也能用上。这书架子也没花多少钱,有了书,也不能没书架。再一个,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你这一辈子也得难稀罕点什么,年青的时候,没条件,现在咱们家的条件也好了,你这点小好爱还满足不了啊?你也没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孩子这么给你张罗着,你要是爱看就看看呗,这也她的一片孝心。 所以,给王大娘设计完那身行头之后,废物改造二人也没什么正经的活计,现在两人都准备进行一点能量补充,都准备学一点基础知识。对于两个对美术完全外行的门外汉来说,她们现在得先从认识素描铅笔的型号和一只好用的橡皮的选择来学起。 且说,李彩凤正在进行每日的修炼,安国庆也拿着报纸在关心国内国外的重要事项,就见王大娘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还透着那么一点点激动。 李彩凤和安国庆让这位老大姐这急急火火的样子给吓了一小跳,连忙把她给让了进来,一个端水,一个让她别着急,先把气给喘匀净了,慢慢说。 王大娘这会儿又是兴奋又是着急,哪里还慢得下来,抓住李彩凤的手,就跟开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了个一干二净。 “我跟她们说,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跟你来研究研究,要说琢磨这活怎么干,拿主意的还得是你。小李,你赶紧考虑考虑,要是一时半会的考虑不明白,咱们就让他们回家等信儿去。” 李彩凤还有点愣神,木着声音慢慢的说,“等会儿,你先让我稳当稳当。”说着,她以怕吓着自己似的姿势缓缓的坐了下来,怔怔的出起神来。 刚刚经过一次惊喜和惊吓的王大娘挺理解她这反应的,也不多说什么,端起安国庆给她倒的水,慢慢的喝了起来,就像李彩凤说的,她也需要好好的稳稳神。 好一会儿,李彩凤才长出了一口气,转眼看着王大娘,还有点难以置信似的,“我说,刚才这事是真的吧,那个什么张老师真的想拿钱让咱们给他们做衣服?” 612,骑驴找马 别说是李彩凤,就连一向觉得自家老婆和女儿最好的安国庆也觉得这事太不真实了。在他们这一代人还十分纯朴,而且缺乏商业意识的想法中,还缺少品牌意识和设计的概念,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钱的事,而且,也觉得这钱未免来得过于容易了。 王大娘让李彩凤和安国庆这么一问,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也再度觉得这事让人觉得不靠谱起来,跟天下掉馅饼似的,虽然这馅饼的馅不是很大,也不是很肥美,可馅饼毕竟是馅饼,再小的馅饼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砸脑袋上,也是够玄幻的。这三人都是实在人,或者说是过于实在了,对天上掉馅饼,哪怕是小馅饼的事,也觉得不靠谱。 如果这事换了安然,带着多年之后记忆的她没准会脑补得很复杂,熟人怎么了,有多少欺诈案例是熟人作案。王大娘与那个所谓的熟人也不过就是在广场扭秧歌时的点头之交。被熟人骗了去报案,说不定还要被民警教育一番“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话又说回来,她们就是最普通的中年妇女,做个手工活而已,人家费这么大的劲,又能骗她们什么呢? 所以,尽管觉得这事有点不像真的,心里有些不落底,但李彩凤和王大娘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既然是这样,那就试试呗。 三个人简单的研究了一下,李彩凤和王大娘便急匆匆的上楼回了王大娘的家。 其实前后也没多少时间,但张老师却已经等得有点着急了,对她来说,这边的事能谈得好,谈得成,谈得顺利是最好,如果不行的话,她还赶紧去想别的办法,跑其他的门路,怎么的也得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服装道具的问题解决妥当。 由于张老师已经和王大娘把前情都交待了一遍,所以,李彩凤坐下来之后,也没有再废话,只是简单的彼此介绍了一下,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 首先李彩凤和王大娘也对张老师介绍了一下她们自己的情况,然后非常直接的说,她们的这项爱好也才开展了没多长时间,既不专业,也没有累积,不过就是凭着兴趣而已,王大娘的这套行头别看最后的效果看着还不错,这其中也是费了老鼻子的劲。所以,她们研究后觉得张老师大概对她们的情况有很大的误解,她们其实并没有张老师所认为的那种设计能力和水平,既不能保证设计的效果,也不能保证设计的时间。如果现在她们答应了,将来再耽误事,这对谁都不好。 不过,她们说的这些情况,人家张老师也是早有准备的,她说,其实我们这些队员自己设计服装时,也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一点一点的憋点子,都有一个熟练的过程。所以,她的意见是,先在她们这里下一个订单,请她们在规定的期限之内交出设计稿,如果设计稿令人满意,这单生意才算达成。 听张老师这么一说,李彩凤和王大娘才算感觉踏实了,人家这话说得公事公办,有条有理,看来是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看来不是她们想得多了,而是她们想得少了。 这下这两个想得少的人索性不想了,直接跟张老师说,那行,既然你这么有经验,那咱们就全听你的了。 本来还想着跟王大娘和李彩凤进行一番恳谈的张老师反而不会玩了。担任秧歌队副领队这么几年的功夫,因着半商业化的原因,少不得与社会上的三教九流都有了接触,上过当,吃过亏,比她在学校那种相对单纯的环境里待了一辈子长的见识都多。所以,吃多了亏,上多了当之后,张老师每次与陌生人办事的时候,不说能总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的去揣测别人,但也总是尽量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所以,尽管她在王大娘面前表现得似乎非常诚恳,但在实际谈起条件的时候,却绝不会手软的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有利条件和更多的安全保障。 但现在看着李彩凤和王大娘完全是一副“你说了算,我们特别信任你”的放心表情,张老师反而有点为难了。不给己方争取更多的保障吧,肯定是不能放心。但面对着这样的一份信任,她又觉得做得太多了,又有点亏心——虽然她觉得自己做的都是正当的,也没有亏心的地方,但这两人这份过重的信任偏偏就给她这种无端的感受。 反过来说,李彩凤和王大娘也不是没在社会上待过的小女生,只是在这件事里,她们真没什么好损失,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用她们的设计赚什么钱,在她们充满自谦的意识中,有人会为她们弄出来的破烂玩意付钱,这事本身就挺不科学的。张老师能付钱自然就最好,如果直接不讲信用的直接把她们的东西拿去用,又不给钱,顶多生点气,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起码还能长不少经验呢,也算没白忙活一场。 关于报酬的问题,也是张老师说多少就是多少。李彩凤和王大娘也没大方到说什么都是熟人所托,不用给钱了。一方面,能用自己的劳动换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也是对她们付出的心力的肯定。另一方面,她们俩觉得她们弄出的设计过不了稿的可能性也很大。而且看这位张老师也很有经验的样子,人家的话说得比较实在,与市场上相比,这个价钱肯定是相对要低一些,但是他们秧歌队的经济不宽裕,这个价钱也是他们能给的最高限额了。 不管怎么样,对于张老师来说,李彩凤和王大娘能不在报酬上与她多做纠缠,还是让她感到松了一口气。除了报酬之外,还有具体的布料,剪裁,缝制……等实施过程中的细节问题,但这些现在都不急着研究,一切都要等设计稿过稿后再进一步研究。 从这个安排就可以看出,张老师虽然很希望能看到李彩凤和王大娘拿出好作品,但实际上,她对两人的信心并不大,总的来说,废物改造二人组之于她来说,就是“骑驴找马”的那头驴,“死马当活马医”的那匹马,反正行就是最好,不行的话,她也没抱多大指望。 定下了看稿的期限,又留下了联系方式,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张老师便脚步匆忙的告辞而去,她还要去寻找下一个,更有希望的目标,从她的境遇来说,遍地撒网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二人组则是她众多选择中的一个。 李彩凤和王大娘却不管她怎么打算,怎么想,她们只关心这送到眼前的机会,又有挑战,又能挣钱,那就好好干呗。 她们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干,从哪里开始干? 两人开始坐下来,像着纸笔开小会,想到什么就往纸上写什么,这招儿还是跟安然那个计划控和笔记狂学的,用王大娘和李彩凤的话说,现在岁数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什么事都写下来,放到纸面上,看着清楚。 整整用了多半天的时候,纸上被李彩凤那核桃大的铅笔字和王大娘那记账会计常用的蝇头小字写得密密麻麻,看着相当吓人,这主要是因为她们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总觉得这些事有些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其实回过头来,真的归纳起来,也不过就是那么几条,首先她们要去了解一下张老师他们这个秧歌队以前的服装都是什么样的风格。 其次还要去看一下他们新节目的排演情况和定位构思,关于这方面要和他们具体的了解一下,毕竟服装要为节目服务。 接下来,具体询问他们的预算情况,布料情况,以及演员们的个人形象等等方面…… 只有把这些基础的,前期的工作细节都了解清楚了,她们才根据这些情况,进行有针对性的设计。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她们不能盲目的蛮干,那不是白费劲吗? 本来呢,在设计方面,李彩凤出的主意就最多,应该她去现场实地看一看,只是她和安国庆自从干上了彩票站,两个人都被绑在了这桩离不得人的小本生意上,就连女儿中考,也只得暂时歇业,而无法两边兼顾,因此,去实地堪察讨论的任务就完全的落在了王大娘的身上。 王大娘是个没事干的急性子,第二天刚吃过了早饭就给张老师打电话,确定拜访的时间,然后背上的自己的大背包就坐着公交车跑到了秧歌队的活动中心。 张老师接到王大娘的电话时,还是有些意外的,但是看到对方能这么积极认真,她自然还是高兴的,很热情的接待了王大娘,并对她所要了解的情况也都给予了详细的解答和支持。 比较能代表队里服装风格的行头给王大娘带了几套回去。又特意找到他们队里负责编排节目的负责人给王大娘好好讲了一下关于新的节目情况。 613,蓦然回首 虽说水平不算专业,但王大娘好歹也是个秧歌爱好者,大家也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谈到彼此善长的事,聊起来既然熟悉又轻松,都很愉快。 至于说,关于经费等方面的问题,这是由张老师本人来解答的,她坦言,自己就是听说了王大娘和李彩凤那个被面行头的点子也找上了她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省钱。所以,关于布料等方面的问题,她是希望能尽量按照王大娘那套行头的标准来,总而言之,就是尽量能少花钱,多办事,要是能一分不花,才是最好。 接下来,王大娘又在张老师的陪同下,看了一下正在排练的队员们的身体情况,总的来说,这个半专业性质的秧歌队对队员的个人形象还是有一定要求的,身高,身材,外貌,看着都不错,比较拿得出手。 转了一大圈,耗了小半天的时候,王大娘的笔记本也密密麻麻的记了好几大篇细细密密的小字,看得人都眼晕,但是她这份格外用心的态度和有条有理的做事方法还是让她收获了队员们不少的好感,也让张老师对她和李彩凤这两头“驴”,更增加了几分信心和期待。 要知道,她目前所找的所有的门路,租借现成的演出服的就不说了,可以给定制戏服的路子里,可没有哪一个有这么认真的态度和这么靠谱的办事风格,虽然她们的水平很业余,但他们秧歌队本身就是从纯业余一步步凭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这种半业余的地步,他们自己设计的演出服不能说有多好,但确实都是为了节目所量身定做的,那些华丽的演出服固然漂亮,可有些时候,漂亮的不见就是合适的,在效果上反而不如他们自己弄出来的那些行头。 了解了自己所要了解的情况,李彩凤和王大娘再度开始了她们的折腾。 这一次的,她们的态度要比上一次设计王大娘的行头时更加的认真。那次的态度更像是游戏,这一次,因为了有经济的因素在里面,就有点工作的味道。 认真起来的李彩凤开始全面拷贝她那个有点认真到变态的笨蛋女儿傻努力的奋斗路线,或者说,她比安然还要狠一点,安然只是把自己的文稿糊在卧室的门板上,没事的时候看一眼,这位阿姨直接把自己的设计稿糊得到处都是,家里,彩票站里,都能找到这些小纸头的身影,小风一吹,只听耳边一片扑扑簌簌的纸头声。半夜起来上厕所,黑灯瞎火里,看到四处白影一片,真有点鬼片的气氛和感觉,回头躺到床上做梦,都能觉得梦里小纸片跟雪花似的,片片飞舞。 安然看着到处狂贴纸头,耳朵上夹只铅笔,衣服口袋里揣着一叠小纸片和一块橡皮头,满脸专注的老妈,真有点哭笑不得,她真没想到,她这个破习惯还能传染影响到老妈。 可看着这样的老妈,再想想前世那个总是驼着背,满身的疲惫,神情黯淡的身影,总有一种像是从恶梦里惊醒的感觉,第一次想起的时候,她甚至猛的打了两个哆嗦。 眼前这个生活舒心,不再为房子和金钱还有她这个不孝女的终身大事而担忧,很快乐的发展着自己的爱好,满目的神采,整个人都显得年轻,充满活力,刚刚人到中年的女人,一打眼就能让人知道她的幸福和快活。 看着这样的老妈,安然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再下意识的对比自己重生前后生活中的这些改变的问题。 除了一些生活上的小细节,她还会无意识的想一想,唉呀真怀念淘宝啊,还是现在的食品安全让人放心……之类的想法,却没有更多的,更清晰的想法,上一辈子的事,对她越来越像是一场过于冗长,又不甚愉快的大梦,因为不愉快,所以在潜意识里也不愿想起吧。 现在想想,她的人生似乎在重生的那个节点,因着她的想法的改变——想好好的,认真努力的重活一回,而渐渐的将她的人生走出了另外一条道路,她还是那个她,父母也是还是自己的父母,甚至她还是遇到了江杰云,遇到了吴泽荣,周芳华,但是随着她越走越远,道路上开始不断出现新的风景,而她身边的人也渐渐的变了模样,也许这其中最明显的就算是自家的老妈和老爸了。 她自己在变化,又身处变化之中,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猛然一回首的时候,她才发现,如果把前世的她与现在的她一起并列着摆在别人的面前,只怕没有人会说这是相同的两个人,甚至就连长相上也没有什么可比性,真正称得上是面目全非。不仅是她,如果让前世的她见到现在的老爸老妈,那个还叫安乐的她,大概也会认不来自己的父母。 在她当年所看的重生文里,似乎都是这样一个套路,重生了,努力了,变样了,家里的生活好了,家人幸福了,自己也成功了,哈皮恩迪了。 看文的时候,固然是爽,但哪怕是写得最好的文,其实这代入感也是有限的。不是文的问题,而人心的问题,人生的味道,说到底都是“寒室饮冰水,冷暖自身”,没有亲身感受过,只是旁观,再敏感的人所感觉到的东西也是有限。 只有当自己成了重生文的主角时,在一步步的努力之后,当改变已经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再蓦然回首时,看着那条越走越没有交集,越走叉开得越远的道路,看着两条路上的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以及风景,你才会真正有那种冷汗涔涔,浮生若梦之感,才能真正的明白这些改变对你,对你最爱的家人意味着什么。 这其中固然有因为重生,让她拥有许多关于十几年后的记忆的缘故,无形中开了一些金手指,比如,彩票站的生意。但更多的改变和影响,不过就是自己在重生之初的一个念头,一个决定——想好好的,认真努力的重活一回。 回顾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历程,安然不敢想像,自己如果在重生之初,没下死心的管住自己那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做事没长性,没毅力的臭性子臭脾气,没有一点点的,有如拔河和自虐一样改正着自己身上的那些破毛病,没有咬牙切齿的进行着那些笨拙无比的努力,那么,现在的自己,未来的人生又是一个什么模样。 一个念头,一个选择固然会带来不同的人生和后果,这个念头和选择对她的人生来说自然很重要,更重要的,还是将这个念头和选择坚持下去。 …… 意识到这些的那个周末的下午,安然一个人坐在窗前,想了很多很多,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两条腿已经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她不等腿上的麻劲过去,直接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楼下,抱住自家的老爸老妈,将头埋在他们的背上,将自己的四肢缠在他们的身上,就好象一只自带吸盘的八爪鱼。 李彩凤和安国庆一开始让她给吓了一跳,瞅着她那神态就感觉这丫头有点反常,两眼发直,还挺亮,却又带了点湿意,脸色泛红,摸一把热乎乎的。 急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就把她从身上往下扯,一叠声的问,这是怎么了?出啥事了?你个死丫头,倒是说话了?别这么吓人。 就这么一拉一扯的时间里,安然那种发神经的劲头就已经过去了,摸摸鼻子,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干笑,没事,人家不就是想跟你们撒撒娇吗? 李彩凤和安国庆却还是不太放心,可打量来打量去,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安然又实在看不出来别的不妥,不得不相信这丫头只是在突然抽风,气得李彩凤照着某人的屁股蛋就是狠狠的两巴掌,骂道,你个死丫头,你吓人吧你!你是看你妈心脏好,非得给我吓出毛病来才拉倒是吧? 安然赶紧捂着自己的屁股小范围的奔逃,把自家的老爸当成了挡箭牌,壮壮实实的一尊,真是太好用了,一边躲一边嘻皮笑脸的逗她老妈,“唉呀,妈,你慢点,小心一会儿耳朵上夹的铅笔头又找不到了,你还得满地去摸去。” 这话还真挺管用,李彩凤果断抛弃追击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小疯丫头,立马抬了手去摸自己耳朵上的铅笔……得,还真没了,哪儿去了? 哪儿去了? 安然笑嘻嘻的从桌上拿起铅笔头递给老妈,“别找了,这哪儿,您根本就没往耳朵上别嘛。” 李彩凤没好气的一把抢过去,骂道,“个小死丫头,你给我捣乱吧你!” 安然笑着抱住她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头,软声慢气的说道,“哪儿啊,人家可支持你了,老妈,你就认真的,努力的,好好的干吧,我和我爸都会一直特别特别支持你的。”说着,还将自己的脑袋依恋的在李彩凤的肩窝里蹭了蹭。 614,一个想法 要是放在平时,李彩凤还有心情摩挲摩挲女儿的小脑袋瓜儿,可这会儿,彩票站里已经渐渐要开始了高峰时刻,无论是李彩凤还是安国庆都开始做好忙碌的准备,哪儿还有心情和时间跟发疯的某人在这儿黏黏乎乎? 于是,李女士很有气势一巴掌拍开某人,十分不耐烦的骂道,“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搁这儿碍手碍脚的碍事占地方,我和你爸同时间让你抱着闲扯淡,瞎黏乎,你要是想黏乎,上楼去找杰云去,他稀罕你,你们俩爱怎么黏乎怎么黏乎。” “……” 某人的玻璃心当时就唏里哗啦的碎了一地,瞪着李彩凤简直说不出话来,都快傻了。 李彩凤没工夫跟女儿练对眼玩,直接两三下,把她给扒拉到一边的阴暗角落里种蘑菇去了。 还是当爹的心疼姑娘,看着女儿那一脸遭受打击的小脸,忍着笑,像安慰小狗似的揉了两把脑袋,便也赶着干起活来。 安然哭笑不得拖着步子上了楼,所以,在现实生活里,感慨啊,顿悟啊,感动啊什么什么的啊,都要选择个好时候,反正在他们家就是不能挑老爸老妈忙的时候,否则就是这种被嫌弃的后果。 既然,老爸老妈忙着没时间搭理自己,安然便很自觉的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建了一个新的文档,把自己这一下午的胡思乱想一一归纳,整理着敲了进去。 过多的沉浸在回忆里,无益于眼下的生活。但是偶尔,还是需要回顾一下自己经历,对比前世的种种,对比重生之初的种种,才能更好的珍惜,更好的坚持和努力。 以后自己也许应该定期的写一下工作,学习和生活的总结吧,可以有助于总结自己的不足和经验,也有助于更好的计划和发展…… 某个笔记控兼计划狂敲着敲着,又开始她的另类抽风。 就这样,那些天,安然一直在趁着这股抽风的劲头,开始回首反思写起总结来,写得冒了冷汗,后怕了,难过了,就去找自家男朋友求安慰——已经被嫌弃了,某人只好听从老妈的“建议”,捧着自己碎成残渣的玻璃心去找某奸商,而江杰云也确实如自家未来丈母娘所说的那样,特别爱干这种安慰女朋友的活儿。 得了安慰之后,再继续发疯的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整理自己的想法,归纳自己的记忆,把心里的那些能对人说的,不能对人说的,都放在了文档里,以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叙述方式说了个透快。 就在安然忙着抽风的时间里,李彩凤和王大娘的设计稿也在规定的时间里被赶了出来。 其实,从真正的想法来说,李彩凤和王大娘对目前出的这一版的稿子并不满意,还没有达到她们心里的理想状态,但是没办法,时间太紧太仓促,而她们的水平又太低太有限,只能用时间来找补,一点点的,慢慢的修,慢慢的改。如今,在紧迫的时间面前,这已经是她们能拿出来的最好效果了。 别看李彩凤和王大娘对她们自己的稿子有诸多的挑剔,但是张老师却很有些意外惊喜的感觉,她本来对两人所抱的指望也有限,现在看到她们拿出来的成果反而觉得要超出预期很多。 其实,李彩凤和王大娘她们一是对自己的要求有点严格,总是抱着一点精益求精的态度。二是对张老师他们那个半专业的名头有点估计过高,本身来说,如果这次比赛的时间富裕的话,他们原本也想自己动手解决服装的问题,哪怕他们这几年在这方面再有经验,说到底在服装设计问题上,也都是门外汉而已,要求再高也是有限。 再有,摆在张老师面前的选择本来就不多,与其他的选择相比,李彩凤和王大娘的这个显然更合他们现有的经济条件和眼缘,说白了,就是挫子里面前拔大个儿,反正她们的稿子是过了选了。 再接下来就是裁制缝纫的问题了,李彩凤和王大娘觉得既然拿了人家的钱,自然也就要一包到底,否则这钱收得未免也太过亏心。 但李老师他们实在是心急,他们的队员也是自己动手惯了,直接让王大娘做了纸样,她们这边缝一些,他们自己再缝一些,两厢配合,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服装做好,还要留出一些修改或是处理意外的时间。 这批行头最后便是在大家的互相配合之下,以最快的速度在尽量短的时间里顺利完工了。 虽然王大娘和李彩凤因为在最后的缝纫阶段觉得不是由自己一力完成,想从劳务费中给张老师他们返回一部分,但被张老师给极力的推辞了,并说服她们说,他们队里对这次与她们的合作还是很满意的,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了,没准将来还有合作的机会,就不要过于客气了。 说起来,这次的劳务费真不算多,也就比外面付给普通裁缝的手工费稍稍高那么一点点而已,但这已经让凭着自己的设计和手艺赚钱的李彩凤和王大娘高兴够呛了。 以她们现在的生活条件来说,当然是不缺这点小钱,但这是对她们自我能力和价值的肯定,还是那句话,这份成就感是无价的。 有好些天,李彩凤和王大娘脸上的笑容简直是收也收不住,自己一个人坐着坐着,就乐了出来。 安国庆背着妻子跟女儿笑着打趣说,你看把你妈乐的,简直快跟当年跟我搞对象那会儿似的。 安然被老爸的比喻逗得好一场偷笑。 张老师带给她们的激动也暂时就告一段落了,再大的兴奋和开心也总有平息的时候。兴奋和开心过去,生活还要继续,她们还是该干嘛还要干嘛,与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李彩凤继续被绑在彩票站里,每天忙的时候和丈夫卖卖彩票,闲的时候和王大娘画画稿,改造改造破烂,对着女儿买回来的书学着画上几笔,再看看资料,过得倒也是忙碌有序,有滋有味。 但是张老师所带来的激动就像是一阵风,风过了,痕迹就消失了,但风却将通向某一处新世界的大门吹开了一道缝隙,张老师所带来的风是平息了,消逝了,但从门隙间吹来的风却总是若有似无的撩动着人的神经和心弦,让人一点点的,在不自觉向着门的方向靠近,靠近,再靠近。 事情的发生看似有点突然,其实改变早已的产生,只是那些改变迹象太过微小,只有积蓄到一定时候,才会量变引起质变。 开个小店的念头就是这样看似突如其来的出现在李彩凤的脑海里。 那是个午高峰过去的悠闲午后,李彩凤的双脚好象拥有自主意识一般轻车熟路的照例将她带到自家那处似乎怎么都租不出的门市房前,接下来,还是那套程序——对着玻璃门,门后空荡荡的房间和地面发呆,这个发呆的过程一般是五到十分钟不等,然后转身,一边看看路边的风景,吹吹冬天的冷风,一边往自家的彩票站慢慢的走。 走着走着,那个念头就那么飘飘乎乎,慢慢悠悠的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江杰云的提议,女儿的科普,张老师所说的那些在租借,定制行头过程中所遇到的那些困难……一窝蜂的追随着那个念头涌进了心中。 李彩凤停下脚步,望着因着天冷而显得有些空寂的小马路,再越过马路看向银光闪闪的河边,以及河面之后广阔冰蓝色天空,深深的吸了几口清冷冰爽的空气,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的,冷静的核计核计。 接下来的两天里,李彩凤一直在反复的思考着这个念头的可行性,思来想去的结果是,依旧拿不定主意。 除了下岗后,为了生活鼓起勇气和丈夫下海开了这家经营模式非常稳妥的彩票站之外,李彩凤从未做过其他的生意,与她那个年代大多数性格保守的同龄人一样,对着经商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心理,一提起做生意,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赔钱了该怎么办? 很多时候,被迫创业和主动创业是差别很大的两种状态和概念。 李彩凤便是如此,她本来就是那类安于现状的人,对物质的追求不强烈,也没有什么野心和抱负,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讨厌一切不可控的风险和变化。 想让她主动迈出打破平静稳定生活,自主创业的那一步并不容易。 自己考虑未果,她便在每天的宵夜时间,把这个想法拿到了餐桌上,想听听丈夫,女儿和江杰云他们三个真正的小生意人的想法和意见。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大家明显想都没想的便一致支持她的想法。 李彩凤觉得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会毫不犹豫的支持自己并不是这个想法特别可行,而是他们俩完全是可着她高兴,赔了也不在乎,没什么客观性——总的来说,在某些时候,某人的脑补能力和悲观想法显然是其来有自。 615,无名小店 于是面对着大家众口一致的支持,李彩凤反而更加的退缩和迟疑了,第一句问出口的还是那个最困扰她的想法,“那……要是赔了可怎么办?” 江杰云一听这话就觉得耳熟,不由得将眼睛望向一旁的安然,安然一接触到这厮投过来的视线就知道他这会儿心里想的是什么,没好气的暗暗向他龇了龇牙。 安国庆先忙着安妻子的心,“哪有你这样的,还没干呢,先想着赔,就是稳挣不赔的买卖让你这么一想,也干不下去了。” 李彩凤的心可不是这么好安的,“那万一要是赔了呢?啥事也不能光想好的,不想坏的,哪有稳挣不赔的买卖?你倒是说出一个来,我听听。” 稳赚不赔的……这…… 安国庆张了张嘴,他还真说不出来,不过,就算说出来,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也与他们要谈的事没什么关系,所以,他放弃在这个问题上的纠缠,直接转移了话题,“那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你这个买卖,它有什么可赔的,为啥到赔,到底怎么个赔法?” 李彩凤一时间让他问得也有些词穷,顿了一下,才特别理直气壮的接道,“那东西卖不出去,就赔了呗。” 说到这里,安然才想起来,老妈之前只是说要把那个门市房利用起来,开个小店卖自己做的衣服,但并没说到底要卖什么样的衣服,这里面问题要细细的研究起来也有很多,所以,就算要预估风险,也得把未来经营方向和内容这些详细的问题整理清楚,才能估算出大概需要承担的风险。 李彩凤听了女儿的问题,也讶异了,“诶,我没说吗?” 其余人等一齐慢吞吞的朝她摇头,您当然没说啊,您上来就说,万一赔了可怎么整。 李彩凤迟迟疑疑的,“我今天吧,是想着这回给张老师他们做的那些衣服,就核计起杰云以前跟我说的,给那些演戏的做的戏服也可以做生意赚钱的事来,所以,我就琢磨着要不我和钱大姐就弄几套戏服,先放在门市里头,是卖啊,是租啊,都行。” 于是,安国庆的问题也来了,你说你要做戏服,拿什么做啊? 李彩凤这回是想也不想的直接说,“当然是拿剩的被面什么的呗,咱们家里还有剩下的,钱大姐家里还有不老少呢。” 殊不知,安国庆就在这儿等着她呢,“你说你房子不花钱,做几套戏服还是拿家里剩的被面子,这没一样花钱的,你就想赔,也得有东西可赔啊。” 李彩凤让他说得眨巴了好一会儿的眼睛,然后自己也乐了,“这么一说,倒也是,还真没啥可赔的。” 开店的计划在家庭内部就这样初步的定了下来,不过,以李彩凤的那手笨拙的手工活,想独立开店还是不太可能,必须得拉着王大娘一起来,所以,这店到底开不开,还必须征求一下她的合伙人的意见。 相比于李彩凤这风大点也怕吹破脑皮的悲观个性,王大娘就干脆多了,不过,让她老伴王大爷一埋汰,这话就不好听了,“我们家那个,傻了吧叽的,贼虎。” 王大娘的意见是,干呗,反正闲着也闲着,也不搭钱,就搭点时间。我现在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还怕搭吗?正好找点事干。 于是,两人开店的主旨也就被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了下来,只要不赔钱就行。 想要做到这点,对目前的废物改造二人组来说,倒也简单,先把家里的被面和旧衣服都改造清理干净了再说。 然而,想要开店,哪怕是简单,简陋到李彩凤和王大娘这种连店都称不上的生意,也有一些工作是在生意开张之前必须要做好的。 比如,既然是两人合伙,那么在出资,入股,分工,利润分配等一系问题上都要在事先谈清楚,并且还要落实到纸面之上。 李彩凤和王大娘虽然都没做过什么生意,但两人俱已经是人过中年,自有自己的生活智慧,虽然两人合伙的小店也许一分钟也赚不到,也许只能赚个雪糕钱,再也许还要赔钱,但哪怕是只赚个雪糕钱或是赔钱,也要分割清楚。有些规则和协议,如果不使用它们就可以把事情解决清楚,当然最好,但却不能在一开始就缺少它们,它们永远是必要的存在。 不过,对于生意上的规则之类的东西,李彩凤不懂,王大娘不懂,安国庆和安然还有王大爷他们都不懂,不过不要仅,他们身边还有真正的生意人,那三只吃货版奸商是再懂不过了。 所以,将这些规则类的东西交给江杰云他们三个来做,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半个多小时,一份草稿便从打印机里被吐了出来,新鲜出炉的稿子还带着一点微微的热度,江杰云拿着那份稿子,一项一项的给李彩凤和王大娘解释设立的用意,原因和后续措施,待到她们全部理解并没有其他的异议,双方就在这一式两份的合作协议上签了字。 除了这份协议之外,想要开店还有一些必要的事情要办。 比如,门市好长时间没租出去,需要好好的打扫一下卫生。至于装修什么的,鉴于废物改造二人组开店的核心指导思想——省钱,可想而知,她们是绝舍不得把钱花在这种地方的,用李彩凤的话说,要是赔了可怎么办? 不装修是不装修,就这么几面光秃秃的白墙也实在太难看了。 于是,安然给她们出个主意,让二人组把家里改造破烂的布头都利用起来,做些尺寸巨大的装饰性布贴画或是干脆缝制成拼布挂毯或是被子,用手工做品把店内装饰起来,这样既可以消化那些细碎无用的布头,又可以锻炼她们的个人能力,好吧,最主要的还是省钱。 除了装饰性的问题解决之外,做为一家贩卖租借服装的小店,不管怎样也需要有一件试衣间,总不如来了客人让人去卫生间换衣服吧? 但显然,李彩凤依然是舍不得花哪怕最少的钱来弄什么隔断的,最后,也只得在角落里用布帘隔了一个试衣间。姜成卓又用极低的价钱从旧货市场里弄了两面穿衣镜,一面放在试衣间,一面放在店堂里。安国庆和王大爷带着江杰云三个又弄了点旧木条帮她们订了两个挂衣服的木架子,底部还安装了方便拖拽的滑轮。 还有前任租户剩下的两张桌面残破的旧桌子,几把瘸了腿的破椅子。 用旧木条木板补了椅子腿和桌面,重新上了油漆。至于补了的桌面和椅子腿将来都要留给二人组自己用布艺一一装饰掩盖起来。 安然从家里分了几盆好看又好养的花花草草,摆在小店里,给现在还显得十分空阔的小店增添了一点鲜活的生气。 至此,小店装修方面的工作,就全部完成了,那些还空白的部分就留待二人组慢慢的用自己的手工来补足了。 除了协议,装修,商品之外,开店还有一样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人手。 李彩凤时刻被彩票站捆着,哪怕是最轻闲的时段,也不敢长时间的外出。彩票站是小本生意,夫妻两人完全忙得过来,因为一家目前完全是玩闹性质的小店,再雇佣一个人手,把李彩凤解放出去,去守着也许永远没有生意上门的小店这显然非常不现实的。 王大娘在时间上倒看似挺多,而且十分自由,但让她一个人没完没了的守着根本没有生意上门的小店,也是让人挺厌烦的事,而且也很没必要。 说到底,他们之所以开这家店,不过就是恰好有这么一处怎么也租不出去的门市,白闲着也积灰,不如布置起来,给李彩凤和王大娘布置她们的手工作品,其实,无论是李彩凤,还是王大娘,对这个所谓的小店基本都没抱半点指望,只是以开店为名把这里当成她们的手工活动室,类似于成年人之间的一场过家家似的游戏。 所以,对她们来说,实在是用不着把过多的精力放在这家连名字都没有,根本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的小店上。 但是没人长时间的守着,这店要怎么开呢? 人家李女士自然有妙计,指挥自家练了好几年书法的女儿用毛笔写三张纸条,一张大些挂在玻璃窗前,上写着“本店出租出售演出服装,欢迎光临”,另一张小一些,挂在玻璃门的内侧,“如需选购,请至前方彩票站寻找店主”。旁边还有另一张更大些的纸条“门市出租,有意者请至前方彩票站联系”。 把安然写得这个无语,望着自家老妈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有您这么开店的吗?好么,到这会儿您还惦记着把门市往租呐?哪这店您还打算开下去吗? 别管安然在心里怎么个腹悱吐糟法儿,人家废物改造二人组每天还是该干嘛干嘛,反正这店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张了。 616,奸商的保证 到这会儿,就连安然这个带着日后记忆,在网上看多各式小店的奇闻逸事的人,也不禁要感叹一句,真没想到,她家老妈还真是个人才,这么甩手自在的奇葩开店方式难为她怎么琢磨出来的,怪不得店还开起来,她担心赔钱呢。 对着这种开店方式,安然这个做亲闺女的,也得凭良心说一句,我滴亲娘啊,您这店吧……想挣钱什么的,确实比较难。 二人组的小店在一开始,确实是如安然所想的,非常冷清,冷清到就连周围的居民都没人知道这是一家店。 苏式老房这边本来就是人流不旺,临街的店铺除了主要针对本地区居民,比如,安家的彩票站,隔壁的小卖店——这两年因为超市的概念开始流行起来,老板也顺应潮流把自家的店改了个名,不叫小卖店改成小超市了,其实谁都知道,店还是那个店,东西也还是那些东西。再如,江杰云他们的网吧,另外的几家什么馒头店,奶站,主要以早点为主的小饭馆之类的,除了这些与居民生活紧密相关的买卖,其他的一些稍大的一点生意,基本是开什么赔什么,不是他们生意的本身有问题,而是这里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里客流。 而作为戏服租赁定制,还是那种用废旧被面改制的“特殊生意”,与居民们的日常生活简直快要与火星和地球的距离类似了,自然就更无人问津了。 但一来因为没有本钱,二来这二人组开店的思想实在算不得“端正”,所以,即便整日整日无人上门,连一个扒着玻璃门往里张望的人也少,人家李彩凤和王大娘照旧老神在在的稳坐着钓鱼台,每天对着纸头描描画画,拿着剪刀缝缝补补,做着被面戏装,一件两件的往原本空荡荡的木头架上挂着颜色鲜亮的各种戏服。做着布艺剪贴画和拼布作品,装饰雪洞似的墙壁,给坑坑挖挖的破桌子铺上布头拼制的桌布…… 既然两个不着调的店主不着急不上火,别人自然也就很难替她们的着急上火,大概是这店开得太不像回事,而且两个店主也太不务正业,虽然每天李彩凤和王大娘就会在空闲的时候去店里坐一坐,打扫一下卫生,浇浇花草,再顺道自我陶醉的欣赏一下她们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手工作品,但除此之外,她们也没做任何额外的努力。时间长了,别说江杰云,安然他们这些围观帮忙的,就连李彩凤和王大娘她们自己也快把自家名下还有这么一家干脆没生意的小店忘了个干净。 说起小店的第一笔生意,还要再谢谢那位让李彩凤动了开店心思的张老师。 张老师的秧歌队十分争气,一路过关斩将,从初赛一路有惊无险的进入到决赛,虽说最后没有拿到什么名次,只是得一个安慰性质的优秀节目奖,但从众多专业和半专业的队伍中脱颖而出,晋级到决赛,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小小的奇迹了。更由于他们秧歌队在都是青年人的队伍中显得十分特别和突出,也引起了一些相关方面的注意,不仅让锦岭市的文化部门感到几分得意和骄傲,同时,也在省市有了一些人脉。自此之后,秧歌队比此前要增加了很多演出机会,无论是经济还是知名度方面,都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不过,队里的几位主要负责在经费方面的态度还是相当一致的,依旧要坚持他们一惯勤俭节约的方针,除了一些大型的,重要的演出会去定制一些更好的演出服装,小型活动的演出服最好还是以自制为主。 可是日渐忙碌的演出活出,让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有些时候,演出服装实在来不及自制,可这些必要的装备又不可或缺,实在节省不得,于是,张老师便又想到了有了一次合作经验,虽然手艺和设计还有待加强,但是态度认真,价钱便宜,性价比合理的废物改造二人组。 就这样,张老师又成了李彩凤和王大娘的小店的第一位客人,成就了她们的第一笔生意,也使这两个都快把自己成为店主的事实给忘了个干净的两人再次想起自己的生意和身份。 如果说头一次,还可以说是撞大运的偶然,而第二次生意的成功,这就说明了张老师他们秧歌队对二人组成绩的肯定。 这极大的鼓舞了李彩凤的热情,也让她的成就感获得极大的提升,于是这一晚,正在兴头上的李彩凤话显得格外的多,大家也都为她的小店的新进展而替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于是,想与自家女朋友谈谈心的江杰云注定这一晚再度失去的与安然独处的机会。 真正让安然和江杰云继续早前的话题,还是次日的课间,在秘密基地。 这一回,江杰云的态度也比较正经,这个流氓份子也意识到再这么东拉西扯的不正不经下去,还没等他们把话题摊开讲,只怕两人就在一次又一次的黏黏乎乎中忘记了谈话的初衷。 这位一正经起来,比他态度不知认真多少的安然自然没有问题,沟通起来也就顺利了许多。 其实,当那时那刻的心境过去了的时候,安然的心情早已经平复了,谈起当时的想法语气也很平淡,不能说像是谈论别人的事,但也没了那时的复杂和激荡。 最后,她说,“我现在想明白了,想象中的事大概会分两种情况,一种是想象得太简单,估计不足,真正发生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象得远远不够。第二种是想象得太过沉重,现实真正发生的时候,才发现事实远没有想象当中的可怕。我嘛……”她自嘲似的轻轻一笑,“一向在这方面才有才华,善长预估风险,所以,我觉得宁可想象得严重一点,多做一点心理建设,到时候发现,诶,原来也不过如此,也不像我想象的那种严重嘛。看着夏老师和海老师他们这么被人议论,我觉得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给了我一个向夏老师学习的机会,将来要是咱们俩的事被人知道了,我也要像她一样,把别人的议论和想法都当成空气。”她说着,抬起手,仿佛身边的空气里真的站着什么人似的,挺像回事似的,轻飘飘的向那个方向挥了挥,扬扬自己的下巴,用自认很牛叉很女王的语气道,“过自己的日子,让他们臭白话去吧。” 江杰云揽着她的腰,薄唇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静静的听着,待她说完,并没有说什么“放心,一切都交给我”,“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前面挡着”之类的大话,虽然他很想那么说,那么做,可事实是,他无法做出那样的保证。别说是他一介仅有一点小财力和小头脑的小老百姓,哪怕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或是古时候的皇帝老儿也挡不住人们的悠悠众口。所以,他所能做的仅仅是,重重的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轻声却坚定的说,“放心,我不会让你亏本的。” 江杰云心里也明白,在早恋的这个问题上,如果一旦暴光,对于来自周围的压力而言,安然所要面对的要比他严峻得多,毕业这个社会虽然成天说着喊着男女平等,但在人们的固有观念中,在早恋的问题上,对女生的看法要远比男生严苛得多,带有更多的偏见。 对于那样的局面,他所能做的其实都很有限,与其说那些虚弱无力的保证,不如用自己这一生的实际行动来做答。既然不能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就只能握着她的手,一起勇敢的面对现实了。 安然听着这位爷这“霸气外露”的保证,心里半点感动也没有,禁不住挂了满头的黑线,无奈的回视着她的奸商男友,哥们儿,咱能换点浪漫的保证不?别说的这么商业气息十足成吗?您当我这是投资入股还是地摊捡漏淘古董呢?还不会让我亏本,你还准备给我分红啊还是准备给我返本啊? 不过,还没等安然跟她那满身铜臭气的男友大力吐糟,上课铃声便响了,江杰云一把拉起一脸表情“木讷”的安然,一路潜回教室。 安然这人本性虽然比较悲观,特别善长脑补,但同时比较矛盾的是这位姑娘又很能想得开,还挺能自我安慰,不过,想想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如果一味的只开消极悲观的脑洞,那开着开着岂不是早就应该拿根绳把自己吊死了吗? 所以,返程的路才鬼鬼祟祟的走了一半,人安然同学便十分迅速的自个儿想开了。 虽说自家男朋友刚才那话说的吧,是稍微的铜臭了那么一点,奸商本色了那么一点,但是好歹人家没说什么“放心,跟着我有肉吃”,与那种更加没出息的标志性吃货式“霸气”宣言相比,这所谓的“奸商式保证”,她还应该倍觉欣慰不是? 617,繁忙年末 反正吧,事情就是这样,有了更差的在哪儿压垫,心里就觉得安慰了,差不多也就行了,哪那么多好事都是你的,就这只满身铜臭味的吃货,她还养得浑身压力巨大,要真给她一个纯种的白马王子,让她又养王子又养马的,还不得把她给累死?可消受不起。 总而言之,做人呢,还得知足,知足常乐嘛。 常乐的除了安然,更有李彩凤和王大娘二人组,或者说,这二位现在的小日子可以说是越过越乐。 有时候,无论是生意还是生活,只要你咬着牙,用正确的心态来对待人生的低谷,像弹簧一样,当你承受着来自生活的一次又一次的压力时,你要坚信,你只是不断的为有朝一日的反弹积蓄更大的力量。而事情一旦有了转机,好事总是一重接着一重。 以上,这是经常对着卧室门板后面的文稿死憋活憋的憋文的安然同学没事闲的胡发的伪哲理性感慨。 人李彩凤和王大娘可没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这二位压根就没觉得自己的买卖有清淡那一说……或者说,这二位根本就缺乏做生意的概念。 不过,也正是这种搂草打兔子式的没心没肺反而让她们的小本生意多了许多不惊不乍的从容。 与张老师生意的再次成功交单,也基本奠定了双方之间一种相对长期而稳定的合作关系,一些小型的,不那么重要的商业演出的服装,秧歌队直接就开始在李彩凤和王大娘的小店里定制。 虽然总的来说秧歌队的演出要比参赛之前忙碌一些,但与真正专业演出团体相比,演出任务绝称不上繁忙,落到李彩凤和王大娘手里的生意也是很久才能来上一次。 不过,这种文艺圈子也是共通的,张老师他们秧歌队这种资金不足,艰难求生,但为了演出的需要,也要时不时的更换各类行头,被他们自嘲的称为“臭卖艺”“走江湖”的演出团体也不止一家,除了这类小型的团体,也有一些个人或是两人三人的组合也存在类似的问题和情况。 不久之后,又有一对在周边城市的小剧场里赶场的二人转艺人通过张老师的介绍找上了李彩凤和王大娘的小店。 当然,李彩凤和王大娘虽然被安然笑称为“废物改造二人组”,她俩也挺以此为荣的,但若想生意长久的做下去,她们不可能一辈子都拿压箱底儿的被面说事糊弄人,该用新料还得用新料。 虽说不再使出她们的被面**,但两人都是那种苦日子过惯了的实惠人,虽然开门做生意的,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自然是利润越高越开心,可看着那一对二人转艺人也确实是不容易,不管是将心比心,还是出于对自己的商品负责的原因,反正这二人在设计上很能站在客户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因为之前李彩凤旁观和参与了夏微的婚纱设计,所以,在为这对二人转艺人设计行头的时候,也将夏微婚纱设计中最关键的那套“一专多能”外加“百变金刚”式的组合用到了眼下的设计之中。 一套看似简单又造价低廉的行头,在李彩凤和王大娘的巧妙设计之下,可以拆解重组为两套半,那其中的半套还可以与其他的行头实现再次的重组,用王大娘的形容就是,这一个“万金油”式的配件,装到哪里都能对付,看着也都像那么回事。 当她们把自己的设计展现在那两位艺人的面前时,回应她们的是两位艺人难以置信的惊喜,让这对艺人充分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物美价廉,物超所值。 花了一套衣服的钱,拿回了两套半,那半套还能实现全自由组合,还有比这更合算的吗? 两位艺人觉着自己行走江湖这么些年,都没买过这么倒找钱一样衣服,顿时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不仅仅是钱不钱的事,最主要的是这份贴心的,能全心全意为他们谋算的服务,太让人感觉享受了。 有什么比这种可以自由卸解的行头更适合于他们这种长年赶场的江湖艺人的吗?游走在各个城市,旅途的辛苦,流浪式的飘泊,个中的种种辛酸就不用说了,沉重的行囊也是疲惫的一个重要来源,别看一套衣服和三套衣服的差别似乎不大,熟话说得好,“路远无轻债”,而对于四处飘泊的人来说,自然行李越轻越好,功能越多越好。要不手头实在不宽裕,那两位艺人真想把自家的行头都换成这种“自由组合款”。 两位艺人满意得不行,连声夸赞着,并拍胸脯保证,以后一定要为李彩凤和王大娘的小店进行大力的宣传,保证多多的为她们介绍生意。 被人夸赞的滋味如此美妙,李彩凤和王大娘宣称,她们俩活了大半辈子,能听到这种情真意切的夸奖和感谢,尤其是来自陌生人的,真没几回,听得骨头都轻了二两,风大点,人都能上天了。 听着这两人很有些小得意的自吹自擂,大家都是好一顿乐。 小得意归小得意,虽然这次在这对艺人身上并没有赚多少钱,而且其实她们所花费的心思也要远远的高于所得到的酬劳,但是这次得到的热烈反响也在经营方针方面给了她们很大的灵感。 既然她们的小店面前的主要客户是面向张老师和这对二人转艺人这类经济情况比较困难的中低档客户,那么,无论是租借,还是定制,都要更好的为他们的利益考虑。从这次这两位二人转艺人的反应来看,这种“一专多能”,“百变金刚”式的服装和配件在他们中间应该是很受欢迎,那么,她们也应该在这些方面多花一些心思。 这样做不仅可以更好的站在客户的角度,解决他们的难题,赢得他们的信赖,进而获得更多的口碑和生意,同时,这种万能配件本身也造价低廉,赚头十足。 安然觉得自家老妈和王大娘虽然总是自称缺少生意头脑,总是担心赔本,但是从她们一步一步,好似稀里糊涂的走到现在,回头看着她们的发展,却发觉两人无论是在经营方面,还是设计方面,还都挺有悟性,远不似她们自认所说的那么不堪。 所以,安然有时也纳闷,这她们这老一辈的人都太过自谦,还是说她们本身也不知道自己所拥有的能力到底到什么程度? 她试着拿这个问题去跟两人探讨,把李彩凤和王大娘听得这个乐,尤其是性格爽朗的王大娘,更是笑得直咳嗽,哎唉,我的傻孩儿啊,还谦虚呢,不说你妈吧,只说你大娘,肚子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不谦虚也没东西,谦虚也没东西,既然谦不谦虚都一个样儿,还谦什么虚啊? 于是,安然判断,看来自家老妈和王大娘显然是属于后一种情况,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人最看不清的就是自己,很多事,只有做了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善长还是不善长,究竟是能做还是不能做,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转眼间,不知不觉又到年末岁尾时节,到处是一片繁忙景象,各处企业单位忙着进行年末的核算,街边的商铺则趁着佳节来临之前的一段黄金时期大肆忙活着各类促销,与其同时,这些演艺团体和个人们也到了一年之中的演出旺季,随着各种商业的促销活动和各处单位的联欢庆祝活动,他们也开始忙碌的进行着脚不点地式的穿梭赶场。 李彩凤和王大娘的小店生意好象在一夜之间就好了起来,租借的,定制的团体和艺人虽不至于络绎不绝,却也能够算得上头尾相接。 由于此时也到了彩票站一年之中销售的小**,李彩凤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自家生意的经营上,小店里的生意大部分时间都是王大娘在看顾,因着李彩凤此时不太腾得出精力放到设计上,所以,店里的生意主要是以租借为主。 她们又采纳了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的建议,在租借的同时,也以极低的价格回收一些样式过时或是比较陈旧的演出服,再根据需要将这些回收的演出服进行适当的翻新,拆解,重组,改制……然后重新进行再次租借。 这一措施,不仅可以节约她们的成本,同时也可以节约她们的人工,在短时间内,快速的增加店内的商品数量。 小店忙,彩票站忙,学校也忙,江杰云他们这三个兼顾着学业和生意的更忙,于是,家里家外,一下子,几乎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本来每到期末,李彩凤都不肯让女儿再插手了除了中饭和晚饭之外的家务,彩票站那边也就是中午和晚上这两阵小高峰的时候最忙,其他时间到底要差上许多。但今年因为有了小店那边的事要张罗,刚开始身兼二职的李彩凤也不由得有些顾不过来,于是,安国庆便分担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务。 618,安然的自省 对于家务活,安国庆倒是半点都不陌生,当年在工厂三班倒的时候,家里就一个还不会干活的安然,夫妻两都是双职工,如果想让孩子吃饭穿暖家里不乱成一团,必须两个人一同分担家务。 十几年下来,在做家务活方面,安国庆也是一把好手,真正要说干起活来,在某些方面,妻子李彩凤倒还真有不如他。只是后来,安然重生了,那时学习不忙,为父母分担了不少。夫妻双双下岗,家里又开了彩票站,把家搬到了彩票站楼上,真正的守家在地,妻子便在空闲时段当成消闲一样,把剩下的家务都包了圆了,也是心疼他,便不许他插手。 现在妻子忙着画稿顾店,女儿忙着考试学习,安大叔自然义不容辞的再度出山了。 安然周末休息在家,安国庆也如李彩凤一般,坚决不让她插手家务,半点都没得商量。 什么?休息一会儿,换换脑筋,那容易,你出门玩会儿,或是倒床上歪一会儿,这点活儿,你爸我手到擒来,你就别围着我瞎转悠了,看得我着急。 感动于老爸对妻子的支持,对女儿的疼爱,周末的时候,安然会在宵夜时多做点安国庆喜欢吃的小菜,为他向老妈李彩凤说情,争取三杯小酒的福利,让他好好的享受享受。 几样可口的小菜,三杯小酒将身体和胃腑烘得暖洋洋的,安国庆眯着眼,懒洋洋地将壮硕的身体陷在沙发和靠垫里,时不时的润上两口女儿送上的消食茶水,心情那叫一个滋润。 厨房的战场一向是三个吃货负责打扫的,老妈李彩凤刚才吃着吃着饭,突然又来了灵感,吃完了饭,抹抹嘴,便回屋画图验证灵感去了。安然抱着老爸的胳膊,父女俩靠在一起聊起了天。 首先老爸安国庆很享受女儿的孝顺,厚实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女儿的脑袋瓜,夸奖着,“还是我闺女知道心疼人。”不过,他巴嗒巴嗒嘴,还是感觉有些不足,小小的提出了一点意见,“就是这酒嘛……少了点。” 安然轻轻的拍拍老爸那日渐向“将军”发展的肚子,抿着嘴悄声笑道,“行啦,老爸,您就知足吧啊,就这三杯,还是我妈看在您近日表现太过良好,又加上你女儿我死缠活缠才给您说情说下来的呢,要不呀,这个都没有。” “这倒也是。”这点安国庆还是承认的,有酒喝,总比没酒喝强,但是,这三杯小酒下肚,还真把他这酒瘾给勾上来了。 安然也知道,老爸在老妈长年的严格管束下,这酒瘾得不到满足的滋味不好过,不过这事她真是爱莫能助,于是,她继续拍着老爸的肚子安慰道,“再坚持一阵子吧,老爸,这眼看就要到年末了,过新年的时候,我妈肯定能让你开戒,过完新年就是春节,你最近这么辛苦,我妈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心疼你呢~” 安然一开始还是诚心安慰,但架不住受了某些坏份子的影响——到底是受了影响还是这位心老皮嫩的小姐本性如此,不得而知,反正人家安同学自己是这么坚定认为的,说到后来就干脆龇牙朝自家老爸打趣似的嘿嘿坏笑起来。 要说被女儿打趣了,李彩凤可能还能没好气的恼羞成怒一把,但安然的那点没皮没脸的功力在她老爸安国庆安大叔这里真没什么可看性,就跟小奶猫伸小肉爪子挠人似的,不只不疼,反而被她挠得直痒痒,安国庆也不吱声,直接抬起大巴掌往女儿的小脑袋瓜儿上一按,来来回回的揉搓着,虽然揉得挺舒服,但也揉得安然的脑袋瓜子不由自主地跟着老爸的手掌心东南西北的一通晕头转向的转悠,一双小眼儿都快给她的亲爹揉成了蚊香圈,老大不乐意的布愣脑袋,眼前还是一片“星光灿烂”,干脆自暴自弃的将头往她老爸的大肚皮上扎,开始哼哼着放赖,“哎呀爸,不带你这么打击报复的,都快把你女儿给揉傻了。” 安大叔让女儿撒娇撒得挺享受,呵呵直乐,乐得扎在肚皮上的安小然跟着颤悠,“没事,傻不了,我闺女聪明着呐,这点随你妈。” 安然可不吃老爸这套忽悠**,还小心眼的记恨着老爸刚才的那一通揉搓,继续对老爸和老妈进行没大没小的调侃,“所以啊,老爸,这几天继续保持住啊,一定要多多的,好好的表现啊,一定要把自己塑造成劳苦功高,风雨无阻的好老公的高大形象,把我妈的心给软成一汪水,到新年的时候,您再装装可怜,我再敲敲边鼓,不愁你的小酒不到手哈。” 老安同志有点无奈的看着自家闺女,心里颇有些微妙的伤感,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原先我们家孩子受我们两口子遗传,多老实多实在一小姑娘啊,不多言不多语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嘴巴巴巴巴的,就跟小机关似的,这个能讲,虽然讲的挺好听,就跟小黄鹂鸟似的,可这油嘴滑乱的劲儿,也不知道是跟哪个屁小子学的。 心里这么腹悱着,脸上也跟着严肃,一张脸巴嗒一下就撂下来,大手扑愣着女儿的小脑袋瓜儿,似乎老大不乐意的道,“个小丫崽子,说得好象你爸这些日子忙前忙后的就为了喝口酒似的,在你眼睛里,你爸就这么不值钱,嗯?” 本看本常总是乐乐呵呵,看着满和气的老安同志把脸一板,仗着自己的大块头,看着还真有那么几分威严,不过,小安同学却一点不把她老爸的这点威严放在眼里,以她实实在在的两辈子经验,打从她记事开始,她老爸就没舍得跟也发过正经的脾气,更别提这会儿明显是板起脸来逗她玩,不过,为了配合老爸,她也立刻狗腿的用爪子抚摸老爸的肚子,“向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小的可不敢这么以小人之心度老爸之腹,哪儿能呢,我爸一向是我心目中最好最好的好男人头一号,爱老婆疼女儿又有责任感,绝对的,我将来一定要以我爸为蓝本寻找人生另一半。” 要说人要那那个天赋技能吧,后天改造得再刻苦,平时看着也能对付,但总有那么一种时刻,让你深刻的感到后天和先天的微妙区别,就比如此刻,现在,要是换了江杰云那三个惯会甜言蜜语的大白话来忽悠人,保准能把人给忽悠得五迷三道外加乐呵呵的找不着北,可你再听听安小然同学这越说越不靠谱的话,她自己倒是不觉得怎么样,真把她老爸听得既欣慰又无奈,外加嘴角抽搐。 首先,什么向“向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这是分明是某奸商那个屁货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老安同志一听就无奈了,心说,听听,听听,我们家好好一个小丫头现在张嘴闭嘴都跟那个屁小子学的什么呀这是。 待听到女儿表扬他是她心目中好男人的头一号,安老爸那刚刚有点皱巴的老心立刻像被调到最合适档位的熨斗给从头到尾细细致致趟了一遍的衣料似的,甭提多平顺多温暖多哈皮了,一双眼睛都快在不自觉间笑得眯起来了。 正当老安同志那上眼皮和下眼皮就要相亲相爱,幸福快乐的拥抱到一起的时候,小安同学后面的话紧跟着就来了,于是,老安同志的眼皮们不仅没拥抱成,反而因为情绪的影响而微微的抽搐了,个小丫崽子,现在跟着那个姓江的臭小子别的没学会,先会忽悠人了。还以我为蓝本,寻找人生另一半,我真没看出来,那小子哪块以我为蓝本的。 安然一听老爸这话里话外那股虽然挺微弱,但无论怎么掩藏都压抑不住的,明晃晃的醋酸味,在心里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这个臭美份子哪怕是只是在心里虚拟的扇自己耳光,也舍不得打狠了,拜托,她这张人皮养成现在这么油光水滑的容易吗?画皮里那个半夜不睡觉还在描眉画眼的鬼都没她勤奋,所以,她哪儿舍得对自己下狠手呢。 虽然为了面皮着想,不舍得对自己下狠手,但小安同学还是在心里狠狠的检讨和自省了一把。 这人吧,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不会拍马屁就不要拍,看着没,眼前这血淋淋的事实,惨痛的教训,安然觉得自己必须要深刻的记住这次说好话说得太嗨嘴上没有把门的,一高兴就把应该拍在马屁上的爪子努力的拍在了马蹄子上。 看把自家老爹拍的,毛愣了不,吃醋了不,不高兴了不。 不过,话说回来了,是不是当爹的都喜欢吃未来女婿的醋啊。 转念想想,不只是当丈夫的要做老妈与老婆之间的双面胶,当女儿的也要做岳父和女婿之间的双面胶,虽说某奸商和自家老爸这还都是在岗培训期间,但她好象也应该开始从现在就好好训练自己的这项技能了。 619,当年梦想 自省完鸟,小安同学开始继续亡羊补牢的拍自家老爹的马屁,“咋不像呢,我就是按照您的模板一点都不差的找的,至于将来怎么样,目前还考查培养中,如果他在党多年的认真培养下,在您的光辉的照耀,还是不能达到我的要求,那我就把他踹了。” 老安同志继续伤感,你瞅瞅,你瞅瞅,我们家小丫头原来多实惠的孩子啊,现在跟那个臭小子都学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闺女诶,咱学东西得按照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指导思想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能逮着啥学啥。你说说吧,那小子跟我到底哪块儿像?从那张脸到那张嘴还有那脑袋,你爸我这眼神儿是不济,真没看出一个地方像来。 安小然这个补牢也补得大喘气的货,见她老爸脸上依旧不开晴,便笑吟吟的继续补充,“唉呀,挺像的嘛,您不能只关注外部条件,那都是唬人的,我们必须要透过现象认清本质,并且深达灵魂深处,直接领会精神。” 安国庆觉得自己错了,真的错了,他刚才还觉得自家闺女跟那个臭小子就学了个二半掺子,光学了个皮,没学到瓤,可你看看,这千回百转,胡天海地,绕了地球一圈,还能给扯回来的硬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粉红的劲儿,不仅皮学着了,瓤也学得似模似样,他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感了。只得在沉默片刻后,几乎是有点迟疑的“请教”自家闺女,“你那意思是说,我跟那小子一样精神是吧?” 这话问的,略难接续啊。 安然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老爸的面前有点不够使,啥叫“一样的精神”呢,这“精神”二字落在他的嘴里,再配合上那比较耐人寻味的语气,怎么听着跟“神经”差不多呢? 最后,安然秉承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坚守着自己新得到的经验“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可不说话要怎么回应呢? 她朝着自家老爸傻笑,一个劲儿的傻笑。 老安同志看着瞅着他一个劲的傻乐的闺女,心情持续复杂,唉,虽然这张嘴是没学彻底,让他多问两句就给问没词了。可这张脸皮是明显渐长了啊。挺好的闺女,长了一张厚脸皮,可天下多少为难事,全靠一张厚脸皮,安大叔是连续的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伤感。最终安老爸也是只语带哀怨的问自家闺女,“我说,那小子要是让你培训了一溜十三遭儿,还是不合格咋整?你真舍得把他给踹了?” 小丫头片子,你唬弄谁呢?看你爸我不识数是吧? 安然还真敢回,而且回得可顺溜了,“必须踹啊。”一边说一边还抱着自家老爸的胳膊撒娇,把下巴差点没翘到天棚上去,豪言壮语说得毫不犹豫,“世上男儿千千万,不行我就换呗,切~~~” 浑然不觉这会儿正有一位男儿扒在厨房门口,满眼哀怨,泪花乱转,苦逼兮兮的不断用牙齿蹂躏着手里的毛巾。在他的身后,还有两个跟大兔子似的玩命的竖着毛茸茸的大耳朵,贼眉鼠眼,尽责尽职,兢兢业业的当着“围听党”,并在心里替某人默默的点了一根蜡烛——当然,这年头还不流行点蜡烛这种网络行为,但这二位觉得自己真是挺真心的为小安妹妹努力祈祷来着,同是也不忘了帮自家老大顺道买上一管便宜又好用的502万能胶,好让他用来黏贴那颗都快碎成残渣的小心灵。 这边某小白脸已经快被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女朋友虐成了捧心的西施少年,那边浑然不觉有人窃听的小安同学继续在拍自家老爸的马屁,大有今天不把马屁拍到地方不拉倒的架势,“爸,人家说的是实话,您最近真的挺辛苦的,我相信我妈肯定心疼啦~” 拍马屁擦皮鞋的人自己忽悠人不觉得怎么样,老安同志这个实在人光听都听得牙酸了,“嗯,你这辛苦也太不值钱了,最近我干嘛了,你妈就心疼了?” 哪知道他闺女的脸皮比他想像中的更无止境,“唉呀,我觉得值不值钱不重要,重要滴是我妈觉得值钱就行呗,你看我妈最近多开心啊,等到大年夜喝酒的时候,您就知道您这辛苦在我妈那儿值不值钱了。” 安国庆看了看女儿屁股后头那无形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都摇成了一朵花的小尾巴,决定放过这个小笨蛋,也放过自己,果断切换话题,“你妈这辈子算是让那个年头给耽误了,如果你妈要是生在现在,换成你这个岁数,没准还真能当个什么服装设计呢。人呐,这辈子,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身上哪块能发光。只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这么大岁数了,也就没事瞎鼓捣鼓捣,自己乐呵乐呵,好岁数,好机会全没了。” 安国庆说着说着,声音淡了下去,眼神朦胧起来,脸上浮起了回忆的神色,似乎情绪已经脱离了眼前这个温馨的小客厅,而飞向了往昔的岁月,那是一个青葱,火热,却也人人迷惘,无所适从的时代,那时他们都是那样的年轻,纯真,充满热情,像是一颗颗晶莹的水滴被夹裹在时代的洪流里一路向前,孩提时代,少年时光,那些闪亮的梦想都被时代无情的埋藏,再回首时,岁月已经爬上了眉梢眼角,鬓边也添了霜华,而伏在身边的女儿已经是他们当年的年纪。 安然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她一直在精心的计划着自己的未来,一直在重新编织着自己的梦想,一直在精心的选择着自己的专业,可她却忘了问一问老爸老妈的梦想。 “还梦想啥呀,你也不看你爸你妈都多大的岁数了,你还当我们俩是你这样的小孩儿呐?”安国庆抚了抚女儿的脑袋瓜儿,语气里是掩藏不住唏嘘,淡淡的伤感,却也有着一些自得和欣慰,“我们这个岁数啊,已经没梦想喽,我们的梦想都在你们这些小孩儿身上呢,就盼着你将来好好的,工作啊,成家啊,有孩子啊,都顺顺利利的,就行了,到时,我和你妈就能安心闭上眼睛了。” 老爸这几句话说得安然心里又暖又酸,立刻把满嘴从某人那里“被影响”的甜言蜜语,溜须拍马扔到了一旁,乖乖顺顺的依偎在老爸的身侧,老老实实让他的大巴掌一下一下的摸脑袋瓜儿。 父女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静静的享受着温馨又宁静的沉默时光。 不过,不言不语的时光毕竟总是短暂的,再说,不说话,不代表不思想,安然感动又伤感了那么一会儿,念头就又接续着自己之前问出的问题上。 脑补党有一个特别鲜明的特点就是思维具有很大的跳跃性。上一秒,可能还在现代,下一秒她就能穿越时空,跑到洪荒远古去,中间都不带一点过渡转换的,完全彻底的无缝对接。 此时此刻,某人的思绪就转换到了前世的时候,她在本省报纸上看到的一条新闻。 人的记忆说来也奇怪,很多时候,你看到某条信息某件事某个人某处风景的时候,不过是一扫而过,随即忘到了脑后,可人的大脑奇妙就奇妙在这里,你以为自己是把那条记忆跟废纸似的随手扔在了街边,一阵秋风刮过,废纸和落叶一齐变成了垃圾,不久之后便都进了环卫大叔的小推车。 却哪里知道,环卫大叔的小推车与你的大脑之间还有个奇妙的通道,在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个时刻,你偶尔从自己的抽屉里随手一翻,一张团成了团的废纸,打开一看,我靠,这么眼熟呢,再一端详,诶,我当初不是把它给扔了吗?什么时候又悄悄潜伏进我家书桌的? 小安同志的记忆现在就正处于这种诡异的,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况,反正吧,她就是突然由老爸的话想起了这么一条新闻。 说的也是一位老同志,差不多算是自家老爸老妈的同龄人,与那个时代的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高中毕业的时候,便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爱好,参加了工作,直到退休。然而与他的许多同龄人不一样的是,这位老同志在那么多年的生活磨砺之后,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兴趣和爱好,在退休后又重拾当年的梦想,光了数万的积蓄购买书籍和资料,潜下心来追逐自己少年时代的梦想。 老同志的爱好是研究地球科学,凭着深厚的兴趣和顽强的毅力,老爷子在退休后近十年的时间里把自己埋进了书堆和爱好里,硬是研究出一套独立的学说,参加过国家级的地球物理年会,在权威刊物上发表过多篇论文,他的学说曾被多个领域的专家在相关论述中引用为理论依据。他根据自己的学说研制出的地震仪被省地震局在省内12个地震观测点予以试用,据称可以提前五小时至十几分钟预报六至八级的地震,预报范围可达四百公里。(见注1) 620,关于金手指 前世安然看到这一则报道的时候,不过三两眼扫过去,觉得这老爷子的头脑真是可惜了,被时代给耽误了,如果换了如今这个时候,就凭着这股对梦想和爱好锲而不舍的追求,没准科学院里多了一位院士,更甚者,也许还成为中国第一个诺贝尔科学奖的得主。 同时,浮过心头的还有张爱玲的那句“出名要趁早”,晚年成名,再多的成就和风光也无法与年青时候的青春正好,意气风发相比,华衣对白发,总是无端的多了一股凄凉味道,就像那句诗说的,哪怕“夕阳无限好”,却也“只是近黄昏”了。 然而,经历了一场重生,当自己的人生在不知不觉间,因着自己的努力而改变,再旁观了老妈的无心插柳,生活和心境因爱好而改变,又听了老爸的感慨,这条前世的新闻再度突如其来的浮现在心间,此时再看那位老爷子的经历,又有了一番新的感想。 “出名要趁早”,张爱玲这句话说得确实实在,“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青年时的风光总是那样的明媚和恣意,自带着十里春风。 可有多少人有此幸运,能在最好的年华及时抓住最好的机会。 安然记得前世的时候,一次单位年终聚会,一位老同事喝得多了,酒酣耳热之际,跟一群年轻的晚辈同事们感叹,人啊,这一辈子,真正让你成功的机会,就那么几次而已,抓住了,一世风光。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安然常觉得深以为然。 三十而立,二十八岁也许并不老,但安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基本已经定了型了,在最好的时光里稀里糊涂,懵懵懂懂的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二十八岁,没有学历的女人再奋斗也有限。 也许她可以节食减肥,经过无数的痛苦坚持,把自己变再相对苗条,皮肤情况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再通过化妆和服装遮盖脸上和身材上的缺点。 不断的碰壁,跌倒再爬起,咬牙切齿做着自己不善长也不喜欢的工作,赔着笑脸说着言不由衷,自己都厌恶的话,在数不清的奋斗和努力之后,也许,只是也许,在职场上,她还会前进一步。 牺牲自己的睡眠和健康以及娱乐,当然还有无数相亲的机会,挤出可怜的业余时间啃着书本,考个对实际工作没有多少帮助,却是必须的充满装饰作用的学历。 如果尽力作好这一切,她还有百分之十的可能,升升职,加加薪。 但安然知道,以她个人的能力来讲,撑死涨个一两千块钱也就顶了天了。 然而,转回头来,在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做了那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之后,凭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她依旧买不上房。 一切的进步和情况的改善都需要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三年,甚至要四年五年六年。 在一二三四五六年之后,个人条件得到部分改善的自己想必在相亲的市场上比以前要乐观一些。可那时,她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 奋斗了好些年后,她依旧如同现在一样,哪怕是做梦也找不上水葱儿一样鲜亮的花样美男。照旧只能对付将就经济适用男。哦,对了,结合年龄来看,很有可能还是二手的,更有甚者,还要再买一送一附带一只小小拖油瓶,一上来就给人当后妈,再有爱心的女人也有点抗不住。 …… 向着前路望望,虽然遥远,却是一眼便可望到的结果。 安然想,她在对自己那么残忍,那么努力的奋斗之后,她还是买不起房,还是一样找不起小白脸,甚至奋斗之后,还要给人喜当妈,这奋斗和不奋斗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生似乎也就这样了,再努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努力,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为了涨那一两千的工资累死累活,说着自己不喜欢的话,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到头来,每个月不过就是多了一笔可以在打折促销期间买一件降价大众名牌衣服的钱。 多了那件衣服,她这个三十几岁的老女人,也不会美得像十八岁的小女生。 为了找一个和你一样为了结婚而结婚,将就着凑和在一起的男人,忍饥挨饿,又是跑步又是运动,还要收敛自己的脾气,就为了给一个自己不爱他,他也不爱你的男人洗衣做饭,给一个作天作地的熊孩子当后妈?也许还要附送无数的极品亲戚,成天的烦恼婆媳,姑嫂等等鸡毛蒜皮的问题。 忙活一场,她到底又图什么呢? 就如同是一场马拉松比赛,头三名的奖励十分丰厚,让人充满动力。而三十三名只有一个安慰奖,让她豁出命去奋斗那个安慰奖,太缺乏动力。最主要的是那个老破安慰奖得不得都没啥区别,没准得到了,反而更恶心。 安然坚信,时光是不可逆的,机会和青春年华也一样,就如同她那二十八的,被面疱,螨虫,黑头,油脂分沁过多等等乱七八糟的皮肤问题祸害得有如月球表面一般充满细小的坑坑洼洼的皮肤一样,再也回不到八岁时的白嫩可爱,化妆品的广告里说的那些什么修复,去印,去细纹……都他妈是骗人的,瞪着眼睛说瞎话的,根本没可能的,就如同中国的房价,再也没办法回到房改之初的美好又亲切的大白菜价。 安然想,也许这就是她那么迷恋重生文的原因,成天成宿的挂在网上,看了一部一部又一部,重复的情节,重复的套路,不过就是回到最好的年华,弥补遗憾,重拾青春,找个美人,发家致富,名利双收,花好月圆,风光无限。 就像是吃麻辣烫,浓油重口,无论是白菜,茄子,还是猪脑,肥牛,亦或是粉丝,豆腐,丢进锅里,煮得时间长了,无论是茄子还是肥牛,吃起来其实都是一股差不多的麻辣味。 可她就是百吃不厌,没完没了,吃了一顿又一顿,看了一本又一本,一边喊着好爽,一边膝盖、心灵连带全身上下不断的咣咣中箭,有时候甚至插得像鸡毛掸子似的,就如同那麻辣烫,一边辣得泪流满面,吐着舌头嘶嘶吸气,跟狗一样,一边又吃得不亦乐乎,欲罢不能。 然后是一朝重生。 现在再看看她重生这些年的成果,好象确实是美梦成真了。 别的不说,自己的学习成绩是搞上去了,无论将来要报考什么大学,一本二本三四本,什么专业,从事什么职业,如果没有重大意外,大学毕业证是肯定能到手了。 以她的智商和能力,也许还是干不上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工作,但找一个比较喜欢,干着不太腻味,不会总想着消极怠工的工作应该还是不太费劲的。 家里的经济有了着落,大富大贵,这辈子是甭想了,但不管怎么着,小康的水平是捞着了。 身材神马的这辈子也别想达到童颜**那种几乎要违反自然规律的逆天高度,不过好歹是没发胖,脸皮也是平整的,如果她能一直顽强的保持下去,总算是可以逃脱月球表面的地质地貌了。 最后就是小白脸……啊,抱歉,错了,是花样美男,花样美男。 要说前面几条都能说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有这一条,安然哪怕是昧着良心也得说上一句,如果这是一部以她为主角的重生文,除了重生之外,这大概是作者给她开的最大的金手指了,为人怎么样,性格如何,肠胃有多大,这都不提,仅说江杰云这厮那张小白脸,再怎么挑剔,安然也要说一句,单从泡小白脸这方面讲,重生一回,真他娘的值了。 可是回过头来,就像她前些日子想的那样,重生之后的这一切,也并不是完全的凭空冒出来的,至少她现在所拥有的,不仅仅只因为重生。 不得不说,重生确实给她重新审视自己人生的契机和巨大的动力。 当她前世,一到休息日就没日没夜的挂在网上看重生文的时候,也曾和同好们讨论过这个问题。 有的书友说,其实想起来,重生一回,就把人生改变得面目全非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重生改变的只是所处的时间点和自己的那一张皮,除此之外,灵魂还是那个灵魂,性格还是那个性格,毛病还是那些毛病,缺点还是那些缺点。 如果作者不开金手指,情商,智商外带能力等等技能点是不可能因着重生就瞬间飙升到无人能敌的程度的,绝逼是混上亲妈才有的亲儿子亲闺女级待遇。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岁定终身”等等这类老话都是经过无数先辈们用无数的血泪,亲身检验过的,不说是真理吧,也非常之有道理。 有时带着一身的积习难改的毛病,还不如白纸一张更有竞争力,不是都说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重生不是橡皮擦,只把不好的都擦掉,把优点全留下。 621,如果再重生 也有书友并不同意完全同意这种说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说的是人的性格不好改,而不是不能改。 智商,情商这些事确实是天生的,但经验和手腕这些东西却是可以经过后天努力来补足的。 性格决定命运,当一个人的性格改变过,那么命运也就有很大改变的可能性。 所以说,想真正改变自己的人生,有很大程度上是看是不是想改变的自己的性格,更准确的说是把自己身上的毛病都改了。 问题的焦点是,仅凭重生是否可以让人把身上的毛病都改了吗? 反方书友的观点是,虽说性格这事不好改,照那句话说是比江山易主,山河变迁还有难度。但并不是说并不能改,而是看你想不想改。 这世上有“江山易改,本性难易”的俗语,可也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老话。 这种例子在历史上和前辈们的嘴里也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少罢了。 是什么样巨大的,好比革、命造反,天塌地陷一样的力量让浪子能够回头呢? 有时候,有一些人,因为一件小事就能顿悟,而更多的人,很多时候,是遭逢大变,比如至亲的离世,人生被逼到绝路,经历生死大劫,处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心境发生强烈的改变,其性格也才随之主动或是被迫的发生了重大的转变。 就像很多人,遭逢大变之后常说的那样,“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在这一回的经历中,我获得了重生的机会,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怎样怎样,我一定要怎样怎样。 这是一种比喻意义上的“重生”。 但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重生这种事呢?谁又能说这对个人的人生来说,不是一个翻天覆地的重大变化呢?谁能说,一个人经历了重生之后,不会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怎样怎样,我一定要怎样怎样。”改去自己的一身毛病,活得更加的积极,变得更好,对自己的性格进行一场造反、革、命和地震,性格决定命运,性格改变,人生的道路也随着有了新的走向。 当然,这必须有一个努力的过程,而且是一个艰难的努力的过程。说得夸张一些,江山易主换貌有多难,这个过程就有多难。 反方书友的观点总结起来就是,如果重生真的有可能发生,那么一个人的人生还是有可能发生重大改变的,前提是,他或是她,必须要进行艰苦的努力。因为重生只是改变的契机和动力,而不是改变的根本原因。如果一个人自己不想改变,那么重生也没用。重生之后,不经过努力就各方面技能满点,除了金手指,也就没别的解释了。 而当时安然的观点……咳,是没有观点。 安然属于那种特别好打发的读者,根本就是属于墙头草的,好糊弄,只要作者写得不是太脱离常情常理太过离谱,她就能顺利接受,基本不动脑子。 哪一个作者遇到她这种大脑平滑的读者真是省事透了,随便编两句,这位就深信不疑了——或者说,使她深信不疑的不是作者和小说,而是她自己。 然而,此时此刻再回过头来看安然这几年的重生经历,她还真是在某种程度上把反方同学的观点给演绎了一遍。 别的不用说了,重生之后,安然觉得每当她摸着自己那正是豆蔻年华的一手嫩嫩乎乎的脸皮的时候,她就跟打了鸡血加激素似的,心情甭提多激荡,多澎湃,多励志了。 坚持不懈这事真的特别特别难受,尤其是对一个已经得过且过了二十多年,把颓废过成了日子、习惯和本性的人来说。 可回过头来说,重获青春,返老还童,再度披了一身嫩皮,前方还有无限的可能等待着自己,在每每想半途而废的时候,又总有了动力咬牙切齿的爬起来去做面膜,去做瑜珈,去读书,去学习,去进行艰难的自我改造,去做一个更好的自己。 有时,过往失败的记忆是让自己一再软弱的借口,可当你下定决心时,那些记忆又往往是你学会坚持,不再想重蹈覆辙的动力。 要安然这个重生的亲历者来看,如果说,对于她本人来讲,真有那么一个作者在以她为主角,开了一篇文的话,那么最大的金手指应该是重生这件事本身以及附赠给她的那只花容月貌的男盆友了。 实话实说,就她前世那点自身条件和已经不再鲜嫩的年纪,除非是人品突然无敌暴发,中了超级大奖,热血上头,砸了大钱去包养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否则就是奋斗到一百八十岁,也绝无可能让她混上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青葱一手少年了,哪怕只是一只绣花枕头——毕竟错过了的时光不可能再度追回,而爱情不分年龄这种传说中的传说,十八岁的少年爱上八十岁老奶奶的事,基本已经快与重生般的金手指差不多了。而且,别说是十八岁的少年对她下不去嘴,她自己也没那个兴致和牙口去祸害十八岁的小嫩草。 不过,再说一句比较自我感觉良好的话,如果她没在重生后,为了自己的脸皮、父母的健康而努力学习研究厨艺,认真学习,好好生活的话,那个姓江的小白脸也难以先是因为食物,再通过食物而一步步的接近她,认识她,了解她,进而喜欢上她。那么,哪怕作者再是她的亲妈,哪怕爱情再没有道理,想来,江杰云也不可能对前世的那个她产生什么更多的感情。 至于说,过往的记忆,确实,她从那些记忆中寻找到关于彩票站的商机,关于苏式老房的信息,以及其他一些很有用的东西。但是,那些记忆在拥有极大价值的同时,也极其的沉重,只有你当把它们转化为动力的时候,它才是金手指,否则,它也很有可能是你一再重复过往的恶梦和借口。 它会不断的在你沮丧着,懦弱时,疲倦时,厌烦时,温柔万分的拉住你的手,恳切而邪恶的诱惑着,劝哄着,暂时歇一歇吧,不过就是一天,不过就是一会儿,不过就是一回,与前世的你相比,已经进步很多了嘛,每天这种像时钟一样刻板的生活有什么趣味,自由一点,随性一点,不是更好?给自己放一天假,把这些烦人的东西先放一放,尽情的享受一个小小的假期,明天再做也一样。 安然无数次的想拉住它伸过来的手,听从它的劝慰,又无数次的狠咬着自己腮帮子上的嫩肉挥开了它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不去想,把它的那些劝导和诱惑隔绝在咫尺。 过往的记忆让她知道,如果她今天听了它的话,“暂时”放下了手里的任务,那么,明天,当她再坚持不住的时候,它依然会这么劝说她,引诱她,在它的殷殷安慰声中,明日复明日,直到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重蹈覆辙,再度走上了上一世的老路。 惰性也算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劣根性,每个人都有,区别只在于,有的人多,有的人少。有的人会主动的控制,有的人则被惰性所控制。 比惰性更可怕的是,拥有长久的惰性的记忆,这些记忆就像是惰性的后勤部,源源不断的对它进行着能源和力量的补给,让它在与她的拔河战中,总是那样的斗志昂扬,充满“朝气”。 然而,当她终于一点点的在那一场场拔河中艰难的获胜,慢慢的摆脱惰性的诱惑的今天,她也不能完全的说,她已经完全的战胜了前世的那些记忆,比如,她依旧总是穷紧张,瞎悲观。比如,在面对江杰云的感情时,她无法不受到过去记忆的影响。 记忆的事先放在一边,业已踏上了与前世不同道路的安然,不由得在此刻突然奇想。 如果让此时此刻,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战胜了惰性,能比较好的规划自己的生活的她,带着如今的记忆再重生到上一世的二十八岁时,没有像样的学历,身材肥胖,皮肤糟糕,从事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在相亲市场上前景惨淡,无论是战场还是情场无一不是四处碰壁,屡战屡败,却不得不屡败屡战。 她是否还会走回自己的老路,再度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消磨在网络上,对着重生小说百看不厌,像是陷入了泥淖的人,虽偶尔有过挣扎的念头,但那个“再努力也有限,拼尽力气也不会比现在好过多少”的想法浮上心头的时候,便懒洋洋的放弃了“无谓”的努力。 反正还是买不上房;反正还是一张茄子皮月球表面脸,反正还是涨不了多少工资;反正已经错过了年华,早就失去了泡鲜嫩小男生的机会,对对付付的找一个经济适用男,外带保不准喜当妈,反正折腾来折腾去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622,取悦自己 针对这个问题,安然总共思考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便得出答案,不,不会,现在的她不会再走上一世的老路,不会再得过且过,不会再将自己的闲暇时间都交给网络,不会允许自己再过那种醉生梦死一样的日子。 她会像现在这样继续每天坚持不懈的保护自己的脸皮,虽然明知道那样长久的,认真的坚持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她的皮肤状态,使已经变成了环形地貌的脸皮回复到水嫩光滑的状态,既无法顶着这张脸去骗什么小白脸,也并不能让她在相亲市场上获得更多的欣赏目光。 她会试着报考自考或是夜大,牺牲很多的业余时间来读一纸也许只是装饰性的,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并没有助益的文凭。 她会更加认真的对待工作,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耐心来完成它们,虽然那么做了之后,自己的工作成绩并不能受到上司的赏识,既不能升职,也不能加薪,辛苦工作很多年,手里的微薄的存款在面对不断狂飙的房价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惨凉的笑话。 如果努力的结果和不努力的结果相差不大,那为什么还要努力? 这是上世安然的想法。 也许有人要说这是消极,是混吃等死,是穷**丝的想法,活该一辈子买不起房,找不到爱情,不努力还要满嘴抱怨,就应该让人瞧不起。 要让现在的安然来说,也许这些批评都对,但也并不全对。 这种想法更深的原因是太过强烈的目的性。 有目的性不能说不对。 但重生之后,一点一点修改着自己身上的毛病,人生逐渐改写的现在,安然感觉,做一件事目的性固然重要,但过程一样不可忽略。 这话说起来有点装叉。 就像当年安然做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房的穷鬼一族,也就是后来网络流行词所形容的穷**丝。那时她特别讨厌那种所谓的专家,针对“无房一族的可悲性”进行评论时说,没房子不代表不幸福,你想啊,你坐着公车,看到阳光特别好,春天的树特别绿,吃着路边小吃店的包子特别香,感觉生命如此美好,这也一样是一种幸福,怎么能说自己就不幸福呢?幸福不幸福,房子不是唯一的标准,没房子也一样可以很幸福,所以,没房一族和买不起婚房的年青男女们不要总嚷嚷着房价高,不幸福,这是不对滴。 把安然看得一肚子气,坐在电视前对着那个专家就开骂,这说得是人话吗?把伪命题说得理直气壮,站着说话不腰疼。 从那以后,安然一直把那个狗屁砖家的话奉为装叉的样板,但凡有人说起装叉,她就会想起那位说话比放气还没味的主儿来。 所以,现在得出这种不仅要在乎结果,也要在乎过程的结论来,安然觉得自己这话也颇有点装叉的色彩。 但很多时候,你还真得这么想。 就拿做面膜,瞎臭美这事来说。 如果上一世,有人问她,为什么做面膜,她一定会说,当然是因为想把皮肤养得更好。 可如果做了一段时间之后,皮肤看起来并没有明显好转,那么,她自然就会把这事丢到脑后,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做了跟没做的结果差不多,那还做它干什么? 其实,这么想也并没有错。 但是,做过了面膜的人都知道——当然,这个面膜得做对,比如,皮肤敏感的人,做了不对的面膜那不仅不管用,而是遭罪的问题了——做了很滋养的面膜,也许对皮肤的根本问题起到的作用很小,但当面膜敷在脸上的时候,清清凉凉,皮肤在那十来分钟里享受着被大量的水分滋润养护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既不会因为最后的作用而减少,也不会因此而增加。 为什么做面膜? 如果皮肤问题得到改善当然是最好。 如果没有,仅仅为了那十来分钟的享受也挺好。 再如,念夜大,考文凭这事。 让一个在单位做牛做马做畜生,给狗资本家干了一天活,看了一天脸色,受了一天气的上班族再去“发愤涂墙”的牺牲休息时间去夜大念文凭是一件挺操蛋的事。 可换了现在的安然也还是要去。 只不过,不再像过去那样,咬牙切齿的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把所有的课程都读完,把文凭拿到手之后,恨不得像是刑满释放似的,立刻就把那些专业书都撕碎烧掉,以泄心头老大的,也不知道跟谁结下的怒火。 其实,就会计专业来说,虽然安然干了那么多年,也从没喜欢过,但要说就怎么深恶痛绝其实也真不至于。 认真的,踏下心,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放缓学习的进度,只要安排好学习、娱乐和休息的时间,并且严格执行,很多你以为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东西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枯燥,边工作边学习的生活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辛苦。 当然,也许这一张夜大的文凭在求职市场上并没有什么竞争力,与那些从全日大学里的专业毕业生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在职场上也是如此。 这一纸文凭似乎学与不学差别也并不是太大。 但是换句话说,当你想在本专业上再进一步,比如考一考专业职称的时候,从夜大里学习到的专业知识还是很有用处的。 再退一步说,就算是不考专业职称,在现代社会,财务知识也是很有实用性的,比如,当你想投资理财时,必须要看一看各基金给出的资料。掌握一些的在实际工作中也许并不怎么运用的知识,在这种时候,就会更加的心里有数一些。就算不理财,你总要存款吧,会一点财务知识,最少让你在计算活期定期利息的时候,不至于把自己给算糊涂了。 此外,还有工作。 把它单纯当成的谋生换饭吃的手段,硬着头皮去做也是做,不去想那么多利益纠结,就像是打游戏通关一样,用心认真的去做也是做。前一种做事方式自然是没有乐趣可言。后一种方式,当你把一件事做得圆满的时候,哪怕没有人因此而表扬你,哪怕这份成绩一如既往的被算在别人的头上,但是经验却是自己的,最少那份一次比一次做得更好的成就感也是自己的。 与此类似的还有健身,不再是为了在相亲市场上增加自己的价值,而是为了使自己更健康,充满活力…… 如果你不能把结果变得更好或者结果不那么丰厚的时候,那么不如去试着享受过程。 或者也可以这样说,我们做一件事的时候,不如换一种角度,试着不要那么功利,就像做面膜,考文凭一样,不要只想着把自己的皮肤变得更好,让自己在职场上更有竞争力,而是从让皮肤享受做面膜这一过程,让自己学习一种知识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结果。 同时,在做事的时候,也要试着取悦自己,让自己享受这件事,而不是应付这件事。 也许有人说,这种思路不过就是阿Q精神的翻版,自己糊弄自己,你这么想完了,结果还是一样,傻乐呵一场,又有什么用呢? 安然觉得最少心态好,别看不上傻乐呵,至少你高兴了。 既然高兴也要做,不高兴也要做,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那何不高兴一点呢? 当你的心态变了,一些细节就在不知不觉中也随之改变了,当这样的细节多了,也许,很多事也就有了不一样的结果。 比如,李彩凤的这个爱好。最初不过就是跟着安然瞎掺合,掺合掺合就在女儿的吹捧之下,也有一点信心和兴趣,接下来因着与王大娘谈得投机,在家人的鼓励之下,对自己的兴趣一点点的认了真,上了心,一直到现在,开了小店,也有了顾客。 也许这样的成绩并不算什么,至少距离真正的发财致富还有无限遥远的距离,更别提成名成家了,也许那是李彩凤这辈子也无法达到的高度。但是对一个从未发现过自己在服装设计方面有特长,既未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也没有多少文化知识的中年下岗女工,仅仅凭着一点兴趣,就能在短时间内取得这样的进步,已经值得普通人刮目相看了。 但如果一开始,就有人让李彩凤以开店为目标去努力,那么只怕别说让她做,单只对她提这样的建议,就会被她嗤之以鼻,骂对方要么是异想天开,要么就是在糟蹋嘲笑人。 所以,做一件事的时候,不妨把标准定得低一点,试着找一个让自己喜欢的理由,并且享受做事的过程,不去想更多利益方面的问题。 当然,人都是活在现实之中,不是活在理论和理想里。 每天睁开眼睛星星花,要吃,要喝,要住,要行,哪一样不需要钱,哪一样不涉及到利益,没人能靠光着身子喝西北风过一辈子,不谈利益,好像很潇洒,很漂亮,但是吃什么,喝什么,如果不能白日飞升,那就剩下白日做梦了。 623,一点建议 虽然控制不了自己必须身处利益之中,但是你可以尽量控制一下目标利益的比例,比如,每天要做十件事,你可以在做九件事的时候,为了利益而出发,留下一件事为自己寻找一点快乐和享受。 可以从小事做起,比如让自己的脸皮享受一下敷面膜的舒适感,同时听上十分钟的小曲儿。 通过做这样的小事来调整自己的心态。从利益出发,固然很多时候可以获得更多的实惠,也更加的有效率,但同时也可能把自己逼得过紧,限制了思维和视角。 因着这样的想法和思路,安然才会觉得哪怕自己现在再回到前世的二十八岁,也还会继续现在这样的努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固然努力之后不见得会过得更富足,更起码会过得更快乐,与认真努力的活着,仔细的规划自己的时间和人生相比,混吃等死一样的生活下去,岂不像是白活了一世一样吗? 转回头来再说那位研究地球科学的老爷子,如果他在研究的最初就信誓旦旦的立下志向,要创出个什么学说,填补个什么空白,发表个什么论文的话,再结合他的年纪一想,十个人里有八个说这老头疯了,剩下那两个也许比较厚道,直接劝老爷子,您呐,洗洗,睡吧。 安然记得自己当年看重生文时,一些书友聚在一起议论,说与其重生了再去努力,做那种不可能的白日梦,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努力,只要努力就不晚。 安然当时想起前世那位老同事的话,很多时候,机会和年华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努力也追不回来。八岁,十八岁,二十八岁,其努力的结果是绝对不一样的,八岁,那代表着无限的可能,十八岁,这种可能已经开始被限制了,二十八岁,被限制的范围就更大,接下来,三十八,四十八……八十八,怎么可能永远不算晚,这又不是什么那种“朝闻道,夕死可矣”,追寻大道理想之类的。 他们一个小老百姓,那来的那么多崇高理想和信念,吃香的,喝辣的,住得好,穿得好,能做些喜欢的事,有爱你的和你爱的人在身边才是最实在的,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钱不是万能的,但没了钱是万万不能的”,名利也是如此,谁不喜欢呢?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后悔药可吃,荒废的时间、机会和人,永远不会再回来。 而且,很多时候,很多事,很多人,不是你努力就能有所结果和改变的。 即便是现在,安然虽然是在一定程度上赞同书友们的看法,但却并不完全赞同。 还是拿那位老爷子来举例,好像他的例子是在说努力永远不嫌晚,可真的不晚吗? 就像安然前世时想的那样,这样的人,这样的头脑和顽强的信念,如果年青的时候,得到好的环境和机会,只怕真的是前途不可限量。青春大好时功成名就,该是何等的风光快活,名利地位,才子佳人,故事传说里一样的人生。 但晚了就是晚了,失去的东西注定不能追回来,远大的目标不能达成,那就只有享受做事的过程了。不再去想什么大的目标,什么光辉的前程。 与其努力得痛苦,患得患失,到最后受着求而不得的折磨,不如一开始就学会放下,不去想以往的失去和错过,也不去想未来的远大目标,订一个最低标准,享受这个过程,不是消极的放弃不做,而是做得更加没有负担,也许会更轻松快乐一些。 生活在红尘俗世里,吃着五谷杂粮,不能做到事事如此,那么就选择一些自己能做到的。 人活一辈子,总要做一回自己喜欢的事,不为成名,不为了成家,不为了名利,只是单纯的享受那种一点点研究学习的过程,就像刘云轩写字,安然自己摄影,李彩凤的小店,一些老票友唱京戏,一些老棋迷下棋……还有那位老爷的地球科学。 无论是什么,能有所成就,做出一点成绩自然就最好,没有也不重要。在不计名利,不求成绩的前提下,能做,就不嫌晚。 所以,安然还是继续追问,“爸,说实话啊,你年青的时候,就没什么特别想做,但一直没机会做的事,或者是,你小时候,就没想着将来要做什么职业,比如科学家啊什么的?” 她这脑子里乱七八糟,前世今生的想了无数,其实真说起来,也没多大一会儿工夫,这得归功于这位小姐平时勤于脑补,脑细胞特别活跃的经常性锻炼。 “咋没有啊?”虽然过去的理想注定不能达成,但由于早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也没什么执着,所以此时安国庆和女儿说起来的时候,语气里几乎没什么伤感的成份,更多的是一种对当年回忆的兴致勃勃,“我记得我上学那会儿,特别羡慕那些当大夫的。哎呀,那一身白大褂,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成天挂着个听诊器,又神气又轻松,还受人尊重,当时就一直想当大夫来着。” 关于自家老爸的这个理想安然还真有点没想到,这个职业倒也是很多人的选择,很光明崇高的一种职业形象,但是,他老人家这理由怎么听怎么有点那个…… 而且,看看自家老爸那魁梧高大的身材,客观一点说,哪怕是他真的实现这个理想了,安然也觉得他老人家穿上白色的医师袍,那身气质跟斯文神马的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差距。再说了,“爸,你那会儿想当什么医生啊?” 当医生神马的,想要轻松一点,还是要看科系的,很多科系的医生别说是轻松,不忙死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那还真没核计过。当初也就是那么一想。”安国庆对这话题的态度可不像女儿那么认真,对他来说,这不过就是早到已经忘记了具体内容的少年时代的一点想法,现在聊起来,也是带着几分自我调侃和玩笑,“不过,应该是那种动刀的吧,看着威风啊。” 安大叔的回答是完全的不负责任,明显是拿女儿当小孩儿哄的节奏,什么“动刀的”,“威风啊”,大叔,知道的,是你在说医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武侠小说里的大侠,练小李飞刀么?再说了,武侠小说也不能用“动刀的”这种形容词啊,大叔,您走的是水浒风还是种田风啊,想当镇关西郑屠户的同行吗? 安然有点黑线的拍拍老爸的肚子,“人家跟您说正经的呢,严肃点。” 老安同志无奈的看看宝贝姑娘,好脾气的问,“啥意思啊?还严肃点?” 其实安然也说不太清自己的想法,慢慢的坐正身体,在心里把思路整理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斟酌着说道,“那什么,爸,我呢,就是想提点建议。” 安国庆一看姑娘这严肃正经,还字斟句酌的小模样就乐了,也跟着正了正身子,双手交握着往肚子上一放,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哎呀,整得还挺正经,行,你说吧,我听听,我姑娘到底有啥建议?” “您看哈,咱们家现在也不愁吃,也不愁穿,哪哪儿都挺好的,您要是闲着没事的话,也找点什么玩的,发展点什么爱好呗。”安然掰着手指头给老爸开数,“你看我妈,现在弄这些服装设计呀什么的,每天忙呵的多高兴啊。还有我王大爷呀,成天总爱下个棋呀什么的。我王大娘,大秧歌扭的都快风雨无阻了。哦,还有我呀,我没事总爱去拍拍照,给大伙儿做好吃的也挺好玩的。”她停下来,收起有些玩笑语气,眼里带了更多的认真,建议着,“爸,你累了这么些年,现在条件好了,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她倒不是非让自家老爸得培养点什么兴趣,陶冶点什么情操,但现在家里的生活好了,彩票站也早上了轨道,可老爸老妈成天被拴在生意上,除了高峰时期,其他时候真谈不上忙,给自己找点乐子散散心,高兴高兴。 也不是说自家老爸现在每天过得不高兴,但是以她自己和老妈为例,有爱好,和没爱好,总归是不一样的。 具体来说,有爱好,没爱好并不是最重要的,安然最终的目的就像她最后的那句,她希望为别人,为这个家,为了他珍爱的妻女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老爸可以为自己想一想,他喜欢些什么,想要一点什么,为他自己做一点什么。 就像她前些日子对于爱好这个问题所想的那样,当人们年纪越长,越失去自己,包括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性格,自己的空间,自己的时间,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家庭上,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终日奔波,在工作和家庭间疲于奔命,身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很少让自己抛开这一切,只是一个人,放松一下。年轻时候的爱好,理想,消遣都被现实一点点拔离,从人的精神到心灵,都开始习惯这种没有自我的生活,一开始也许还会想一想,时间长到了,连想都不会再想了。 624,感动的安大叔 如同安然刚刚说的那样,以安家现在的条件来看,上无高堂,作为子女的她本人,大言不惭的来说,拥一颗成年人灵魂的她属于比较省事的,可以比较好的安排自己的生活。家里的彩票站早已上了轨道,有口碑,有信誉,安国庆和李彩也是业务熟练,只要维持现状,每天按部就班的正常运行就可以了,不需要像一开始那样每天花费大把的精力。安国庆和李彩凤本身也身体健康。总结起来,两人现在的这种状态,与很多同龄相比,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除了因为彩票站生意性质的缘故终日离不开人之外,应该算是比较顺心轻松,没有一点后顾之忧和需要闹心挨累的地方。 所以,以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这种轻松的生活状态,已经可以有条件有时间也有空间为自己想一想,给自己找点乐子,把过去的,在生活中不知不觉间磨掉的东西慢慢的找回来。 当然,前提是,安国庆想这样做。 安然所能做的,所想做的,也就是一个提醒和建议而已。 老妈开店的这件事让安然逐渐意识到,自己对父母关心得太少,也太过于片面。 前一世,她自己活得都稀里糊涂,生活和工作都弄得一团糟,尤其是在个人问题上,让父母跟着她几乎操碎了心。更别说什么为父母分忧了。 这一世,她痛定思痛的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生活,痛改前非,重新出发,也开始尽自己所能的想为父母做些什么。 然而,想来想去,做来做去,她似乎只会往他们的健康问题上使劲,希望他们可以吃得更好一些,穿得更好一些,平时分担一些他们的工作和家里的家务活。觉得老爸老妈有什么愁事,跟他们谈一谈,提点建议,分分忧——这几年家里的生活越过越好,这样的机会其实也很少发生。 凭良心说,安然是真的撸着膀子,挽着袖子,憋着劲想孝顺孝顺老爸老妈。重活一世,除了明白自己上辈子活不像个人样儿,跟白活一回似的,就是明白了,她两辈子最幸运的不是被开了金手指,被某个不知名的,操蛋又瞎眼的作者选为主角重生了一回,而是拥有如此无条件的爱她,宠她,信任她,纵容她的父母。 但是往往就是这样,父母这辈子为儿女操碎了心,挨够了累,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而轮到儿女想孝顺父母时,却总是那样的笨拙,能做的那样的少。 也是李彩凤这次的事,让安然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对父母进行关心。 长久以来,她似乎都陷入了一种误区,或者说,在很多时候,人们都有一种习惯性的思维,把某个人贴一个标签,你只思考他这个标签职能范围之内的一切,却忽略了那个人在标签之外,还有很多面,是你所忽略的。 每个人在社会上,在别人的人生中都担任着不同的职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承担着不同责任,也被贴上了不同的标签。 就拿安然来说,她在父母面前她是女儿。在老师的眼中,她是学生。在恋人的眼里,在朋友,同学的心里,她又是另外一个角色。在其他的人眼里,当然她又是另外的角色。 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色看过去,每个人看到的都是她,但大部分时候,他们看到的又不是她,大多数人都限于自己的视角,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的她,而不是全部的。就像盲人摸象一样,把这些人所知道的她合在一起,也许才是她的完整模样。 反过来说,她也一样,对自己的父母,恋人,好友和同学,老师了解得也不够全面,她所知道的,也在很大程度上仅限与他们在她心里的身份角色,不是想不关心这个身份角色以外的,而是囿于思路和视角以及惯性,既想不到,也看不到,好象父母就是父母,却总是忘记,他们在是她的父母的同时,也是别人的妻子,丈夫,朋友,同事,儿女,他们在别人的面前也有着不同的面貌,她只看到了父母的一个方面,对父母的关心,只局限于一个方面,而不能全面方位的,多角度的,比如,在关心他们的冷暖,身体,味口,烦恼之外,也应该多关心一些其他方面,像是他们的爱好,他们曾经的理想,过往的遗憾……他们的心灵和精神生活,以及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同样很重要的东西。 安然想,对于父母,恋人,好友……她应该学着转换一下自己的视角了,她对他们的关心和爱,还远远不够,能做的还有很多,她却一直不知该从何入手。 好在,岁月还很长,她可以慢慢的,试着去了解和寻找,不断的学习。 一开始安然说着什么爱好,什么举例的话,安国庆还没怎么放在心上,那一脸端起来的正经,也不过就是哄着姑娘,配合着好玩而已。 就像安然所想的那样,爱好,兴趣这类的事,别说是做,就是这个念头,安国庆都有多少年没有想起来过了,所以,听到女儿这话,也真没当回事。 然而,当他听到安然最后的那句又是贴心又是暖心的话——“爸,你累了这么些年,现在条件好了,也该为自己想想了”,老安同志真是感动得一点准备都没有,以至于有那一两秒的时候,怔在了当地,太过意外之余,明明女儿的话每一个字都那样清晰的被送入耳鼓,印在心上,却几乎让他产生了一种没有听清的错觉。然后,便是丝丝缕缕的感慨,感动像是缓慢,却又迅速的涌上了心头,接着便汇成了洪流,漫过了心田。 一开始是甜,女儿真是长大了,太知道心疼人了,怨不得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不只是当妈的,也是当爸的,这话说得比火盆都让人热乎。 孩子知道心疼父母了啊,这话说得让当爹的鼻子眼睛心头都泛了一点点的酸,幸福到了极点,甜到了极处,却是甜里带着微微的苦,泛着淡淡的酸,感动了之后又有感慨,软软绵绵的一团,塞在心里,堵在喉间。 女儿乖巧孝顺是真的乖巧孝顺,但这么抽冷子搞突然袭击,还真让当爹的老安同志有那么一些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只感动感慨有那么猝不及防的凌乱,就连话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足有十几秒,安国庆最后只是抬起手来,用他那熊掌似的大巴掌放在女儿的小脑袋瓜儿上,疼宠的轻轻揉了好一会儿。 安然被心情激荡的老爸揉得一阵晕头转向找不北,险些眼前银河璀璨,晃了晃脑袋,才有些不满的向老安同志再一次强烈申明,“唉呀爸,和您说正经的呢,我老严肃了,您知道吗?” “行,我姑娘说的,我记住了,一定严肃对待。”被女儿给认真感动到了的安国庆笑呵呵的下了保证,然后又忍不住继续揉起女儿的小脑袋瓜儿来。 于是,某女儿被老爸疼爱得又是一阵的迷迷乎乎。 总的说来,安国庆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中国男人,忠厚,宽宏,不善言辞,即使心里被小女儿狠狠的感动了一把,也只会简简单单说一句,“我记住了”,接着玩命的扑楞女儿的脑袋瓜子,哪怕心情再激动,也找不到更多的表达方式,或者说,越是激动,越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可这不耽误他回头跟自家媳妇显摆他姑娘对他的孝顺。 正是年关,又是彩票站又是小店的,李彩凤忙活了一天,虽然忙得高兴,但也累得直想早就上床睡觉,把设计稿,参考资料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进了浴室开始洗漱。 安国庆着急跟媳妇说话,就坐在床上一边看报纸一边等她回来。奈何李彩凤这几年也被女儿坚持不懈的洗脑给洗出了一些成果,这也是近年来家里生活条件好了,彩票站的生意也不像当年在工作三班倒那会儿那么忙,作息时间也规律了,手里有了闲钱,人也有了爱美的心情。所以,李彩凤对睡前的一套从洗澡到洁面再护肤,如今也是比较讲究。这一讲究起来,花的功夫多了,时间自然也就长了。最主要的是安国庆今天是有那么点着急,平时李彩凤睡觉也是这么一套程序,同样的时间,在他心急的时候,也就觉得时间成倍的增长起来。 安大叔左等媳妇不回来,右等媳妇不回来,等得不耐烦的安国庆把报纸往床上一撂,直接追到浴室。 从此处也可以看出来,老安同志是个很有行动能力的人,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呗,在原地傻等着可不是他的风格。 李彩凤刚洗完了澡,换了衣服,正站在洗脸盆前洗脸,听到丈夫进来的声音也没回头,当她用温水洗过了头一遍,正在放凉水冲第二遍的时候,就听到安国庆在身后既纳闷又有些不耐的声音,“我说你都洗完了澡了,一个脸也不埋汰,怎么还洗两遍?” 625,安大叔的显摆 安国庆提问的这会儿功夫,李彩凤的第二遍脸也已经冲完了。 洗这一遍脸的第一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洗去洗面奶在面部的残留,第二目的则是因为洗的第一遍脸用的是温水,对肌肤有舒缓放松,使毛细孔张开,可以方便更好的排出洗去油污灰尘,使得洁面效果更加的彻底。但如果就此结束洗脸的步骤,时间长了,容易使皮肤变得松驰。直接用冷水洗脸又不如温水清洗得干净。于是才需要进行第二遍。这一遍则利用热涨冷缩的原理,用凉水使得张开的毛细孔遇冷紧缩。 这种洗脸的方式,一热一冷,长年坚持下来,据说可以使皮肤更好的充满弹性。 这个据说自然是据前世虽然自己的皮肤一副月球表面地貌相儿,但护肤的理论却很强大扎实的臭美份子安然说的。至于安然是听谁说的,作为一只前世把所有业余时间都贡献给网络的纯种地道网虫来说,其信息来源还用问吗? 这种洗脸的方式到底有没有用? 前世的安然是个最没长性没毅力的家伙,再加上她的皮肤问题原因复杂多样,而且十分严重,一般的方法到了她的身上,一是没看出疗效那位小姐就坚持不下去了。二是就她那多灾多难的皮肤,什么样的抢险救灾措施也很难看出疗效来。 这辈子么,一般说来,十六七岁,正是水嫩花季的少女皮肤,只要内分泌正常,营养良好,又没受青春痘的问题困扰,那皮肤就没有不好的。 所以,这个问题目前依旧是无解。 而李彩凤秉承着女儿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的态度,一丝不差的执行。至于到底是否有用,李女士的态度说,这玩意也就是解个心疑,有用当然好,没用,反正也不搭什么,怎么的脸也能洗得更干净点,这点是不用怀疑的。唯一的缺点就是麻烦点,但闲着也是闲着,她又不怕麻烦,洗两遍就洗两遍呗。 对于丈夫的问题,李彩凤却没有细致解释讲解的耐心,“说了你也不知道。” 她一边往脸上拍有滋润保养功效的护肤水,一边吐糟,“我洗两遍脸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才发现?” 安国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才发现老婆洗脸洗两遍这事有什么出奇的,“我没事老盯着你洗脸干嘛,还带查数的,没事闲的啊?”他又奇怪的看着妻子在脸上拍过来拍过去的动作,“你这又是在干嘛?擦就擦呗,拍啥呀?” 李彩凤照旧回了他一句,“说了你也不懂。”说完她也奇怪的转了头,看向丈夫,“诶,我说,你这会儿没事了?闲着了?盯着我洗脸干啥?” 安国庆还挺有理,往后一仰,靠在门框上,两手一抱肩,摆出一副认真围观的模样来,“我没事就不能看看我老婆,关心关心你,咋的,不行啊?” 这种话说给别人听,也许听起来还有些可信度,但显然别想在与他结发多年的妻子李彩凤这里过关,“得得,有事说事啊,你当我不了解你啊?” 安大叔自己八百年难得打算跟老婆温温存存的卖一把好,李彩凤却半点不买账,当下也就不再走宛转路线,开始直奔主题。 干嘛? 无他,显摆他闺女今儿有多挂着他,那小话儿说的,老认真了,老暖人心了,这把他这个当爹的给感动的哟,唉呀,真是…… 李彩凤忍俊不禁的听着丈夫那兴奋的大嗓门喳喳呼呼的一通白话,她就说么,跟他结婚这么些年,他也不是个没事闲着盯着自家老婆洗脸的那种心细的人,今儿她算是借他们闺女的光了,得了他关注一回。 其实不管被女儿感动了个暴的安大叔再怎么下力气的形容,他闺女前前后后也一共就说了那么些话,最活跃的还是小安同学的脑细胞,但遗憾的是老安同志对他女儿那天马行空的脑电波却是无从得知,所以,尽管他是卖了大力气,想好好跟老婆李彩凤好好的显摆一回,但哪怕翻过来,掉过去的说,从李彩凤擦着护肤水说起,一直说到李女士皮肤保养完毕,坐到床上,打着呵欠睡觉,时间长度是有了,可内容一共也不过就是那几句话而已,不能够再多了。 但哪怕是车轱辘话来回说,却也不能让安大叔那开心快乐的心情得到彻底的平复,他这边还在又是得意又快活的继续表达着,李彩凤却已经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尤其是他那话像念经似的,内容重复度太高,念念叨叨的没完没了,更助长了李女士的睡意,眼皮撑不住的往下搭拉着,虽说她听着女儿这么细心孝顺,心里也觉得暖乎乎的,又觉着最近因为自己的事,丈夫身上也跟着多担了不少的事,看他这会儿乐呵的跟小孩儿似的,也打算捧捧场,但奈何疲惫的精神不给力,汹涌的睡意却过于给力,眼瞅着自己马上就要投入周公的怀抱,李女士不得不伸手轻轻拍了拍丈夫的后背,哄孩子似的,语气既无奈又无力,带着浓重的睡意,含含糊糊的,“行了啊行了,你这都说了能有半个点儿了,知道你姑娘孝顺你,差不多就得了啊,这大半夜的,你不困啊,睡吧。” 虽然老婆有点不捧场,但安大叔却一点都不在乎,脱了鞋,掀了被子,关灯上床,躺在枕头上时,嘴边还带着乐呵的笑,轻声道,“行了行了,睡觉睡觉。”他长长的,无限幸福的叹息了一声,轻声低语了一句,“我的闺女哟。” 与他并肩而卧的李彩凤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了,意识沉入梦乡之前,恍恍惚惚的听到了丈夫的这一声感叹,唇边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这个傻爹哟……”随着这句吐糟在脑海里划过,下一秒陷入沉睡,一夜好眠,梦里似乎都带着满满的暖意。 转过天来,午后得闲,李彩凤将最近小店的最后一笔订单赶完,安然也正好复习结束,泡了一茶热茶,装了两盘自制的小蛋糕和饼干,叫住正要转身下楼的老妈,朝她扬了扬手里的茶壶,“妈,喝点水再下去吧。” 李彩凤摇头,“我下楼喝也是一样,楼下就你爸一个人,这两天生意好,我怕他忙不过来。” 安然直接把茶给老妈倒上,将杯子递到她的手上,“那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啊,再说了,真要是忙不过来,我爸早站在楼梯口吆喝了。”说着,她又将饼干和蛋糕往李彩凤那边推了推,“补充点糖份吧,吃甜的最补脑子了。您都忙了好半天了,吃点点心歇歇气嘛。” 女儿把茶都倒上了,吃的也摆上了,李彩凤也没有再坚持,便也坐了下来,顺嘴问起女儿之前的“科普”,“你听谁说的吃甜的补脑子的?” 安然回给老妈一个与科学半点都不拉边的嘻笑,其回答不言自明,所谓“吃甜的补脑子”这条理论完全是她想吃甜食才掰出来的“伪科普”。 一见女儿那嘻皮笑脸的无赖劲,李彩凤也不由得生起跟丈夫一样的感慨来,瞧瞧这笑的,怎么瞅怎么那小谁啊,好好一个小姑娘,长得也不砢碜,笑得也该跟朵花似的,怎么现在笑得这一脸的坏相。 在心里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李彩凤决定不跟姑娘一般见识,“我昨儿可听你爸说了啊,你个小兔崽子表现得不错,把你爸感动够呛。” 据说把自家老爹“感动够呛”的安然听老妈这么一表扬,第一个反应就是一愣,然后就开始回忆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了,把自家老爸给感动着了,想来想去,最后恍然,接着就开始谦虚起来,顺道再拍拍老妈的马屁,“我也没做什么啊,主要您心疼我爸呀,他有了小酒喝,当然感动嘛~” 李彩凤让她这迟钝且不着四六的反应也弄得哭笑不得,这对父女的理解能力有时真让人感动无可奈何:“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哪儿跟哪儿啊?你爸真是酒鬼啊,给一口就叫你给感动成那样?” “啊,不是?”安然讶异了,她再想想自己昨天跟老爸的对话,这一回总算是想到了点子上,但反而不好意思,挺惭愧的道,“我也没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可你爸爱听。”李彩凤于是将昨晚安国庆在她耳边反复念叨显摆的话一一说给女儿听,最后伸手温柔的摸摸女儿的脑袋瓜儿,“我们姑娘知道疼人,你爸爱听,我也爱听。” “那……我向组织保证,以后一定再接再厉,继续严肃认真的要求进步,多多关心父上和母上大人的精神生活,咱们一家一定要一手抓物质文明建设,一手抓精神文明建设,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安然将手举到耳边宣誓似的“郑重”说道。 她的话音还未落,头上就被老妈李彩凤没好气的敲了一记,“个死丫头,你就瞎曰曰吧,嘴里现在没一句正经的。” 626,老妈,加油! 安然佯装委屈的扁嘴摸头,然后展言一笑,抱住李彩凤的胳膊,靠在她的身上。 老妈说她油嘴滑嘴,其实她只是叫老妈老爸的话给弄得又是心酸又感动外加惭愧和不好意思,用插科打诨来遮掩自己的情绪。她开始有一点慢慢理解自家那个总是嘴里没正没经的男朋友,他有时是真的在耍宝贫嘴,有时却是用满嘴的胡话来掩饰他的羞涩。 父母对儿女总是付出的那样多,毫无条件,要求却那样的少,她不过就是说了为他着想的一句话,就把老爸给幸福得唠唠叨叨。 “妈,您现在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做,还做出了成绩,我真的替您感到特别开心和高兴。”安然偎在李彩凤的肩头轻声的说着,“人这一辈子,能找一样自己擅长又喜欢的事,多不容易啊。” 李彩凤轻轻的抚摸着女儿嫩滑的脸蛋,也叹了口气,“是啊,活了这么大把的年纪,我才算尝到做点自己能干还喜欢干的事是什么滋味,别看这挣的钱不多,可那心里的滋味吧,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劲儿,不管怎么累,身上都特别有劲,比当年在厂子里得了劳模什么的还有干劲,还高兴。”她回眸看着女儿笑道,“这还得谢谢你爸和你对我的大力支持,谢谢啊,闺女。” 越是亲人之间,越是难得这样郑重其事的道谢,东方人的性格含蓄,感情内敛,爱,感谢,感动常常是放在心里,更多的是行动来表示。 李彩凤的话让本来就觉得对父母的孝顺不够的安然这下真的红了脸,将自己的脸埋在老妈的劲间不好意思的蹭了蹭,好象是想借助这样的动作来蹭去脸上的红晕似的,嘴里讷讷的咕噜着,“唉呀,您说这个干嘛呀,我也没干什么呀。” 她这人是这样,让她对别人说肉麻话,很多时候,对亲近的人她还真不会太不好意思,有时还能兴起些调戏玩笑的心思。但反过来,别人跟她说一些比较煽情的话,她却脸皮薄得很,表现得就如同现在这样扭扭捏捏的很没出息。 李彩凤被女儿这点能耐给逗得直乐,轻轻的捏捏她的脸蛋,宠爱的轻笑道,“小丫头。” 好在,毕竟心理年龄老大的人,安然这点莫名的扭捏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老妈的肩上撒着娇的蹭了两下,她又来了劲,坐起身子,扒着李彩凤的肩膀,照着她的脸颊,就是“啾”的一记响吻,笑嘻嘻的,“老妈,加油!” 李彩凤笑着用力的点点头,轻声而认真的应着,“嗯,加油!” 年末时候,忙碌是统一的节奏,母女俩做了一次温馨的短暂谈话后,又温存了一小会儿,李彩凤放心不下在楼下一个人看店的丈夫安国庆,端着剩下的热茶和点心去彩票站工作了。安然也收了心,转头再度投入自己的书山题海中去。 在一中,每到年末除了近在眉睫的期末考试之外,还有每年的新年联欢会也被当成大事来做,今年也是照旧如此。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如,又是一个新年,今年安然所在的文学社已经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疯疯颠颠但绝对一心为社的老田师兄早已卸任,新上任的社长姓刘,与安然同年级不同班,与动不动就发颠的田师兄相比,刘社长为人要正常得多,斯文,沉默,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废话,很有执行和决断力。对于不同意见,田师兄就喜欢磨磨叽叽的发颠,让人因为害怕发疯而投降。而刘社长则是充分听取意见,但也对最后的决定毫不动摇,坚持执行。 除了社长换人之外,组员的变动也不小。 别的不说,去年的设计师陈舟今年基本已经处于半退社状态,正积极忙碌的备战明年春天的高考艺术类加试,社里只剩下他去年的搭档,也就是服装师安小然同学独撑大局。 今年社里依旧为节目挖空了心思,去年的主力干将楚飞飞同学今年早早的表明态度不再参与节目的创作。楚姑娘现在的时间很紧张,就像好友安然,周芳华和郑晓打趣的那样,人家现在与她们这种死读书的纯学生不一样了,现在已经一只脚迈入社会,开始了半工半读的半社会生涯,正为着她的理想而努力奋斗着。 兼顾着学业和工作的生活,注意时间稀缺,每一寸光阴和精力都珍贵十分,分给社里的活动的,自然就少了很多。 节目最后敲定,今年的主打是武侠情怀,于是服装又成了老大难。 对于这一点,说实在的,安然也有点无能为力。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倒也勉强的对付上一二,肯定是不能跟陈舟相比,但起码还能将就。可目前来说,一方面是紧张的复习,另一方面,节目准备也有时限,根本没有时间让她慢慢的翻资料,慢慢的磨,慢慢的憋。 但不管人员怎么更换,只要报节目,服装就是个绕不过去的问题,内部解决不了,自然要求助于外部。 要是以往遇到这种问题,安然自然是没有办法,不过,今年不同了,自家老妈开了戏服出租的小店,因着江杰云他们贡献的回收二手戏服的主意,小店的服装存量在短时间内快速的增加起来,虽然还远远谈不上丰富,但对于学生们的这种内部演出还是可以将就一下的。手里有资源,背后有老妈做靠山,在新任社长的领导下,社团内部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和谐向上,所以,安然决定义务支持一下本社的活动。 不过,刘社长却并不同意她的义务奉献,而是带上节目组的同学一起去李彩凤的小店实地考察研究,如果戏服合格又合身,适合节目的风格,那就公事公办的正常付租借费,顶多是请李彩凤看在安然的面子上,给予一点租金上的折扣。 这也是刘社长与田师兄不同的地方,老田同志是恨不得把社里的每一分活动经费都节约下来,给下一任留一个厚厚的家底。而刘社长平时虽然也是尽量节约,但在关键时候,却并不一味的讲求节约。这大概也是和他特别重视这一次的节目有关,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就像江杰云他们之前做的市场调查结果显示的那样,租借戏服这样,在锦岭这个小城里并不容易,尤其是想找到质量好,又可心,服务还比较到家的。 刘社长带着诸位同学,现场试装的结果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李彩凤这边戏服与其他同行还一样,她们充分利用假领子的概念,做了很多配件,使得戏服的机动性更大,同样一件衣服,搭配的配件不同,就可以展现出不同的风貌。 李彩凤是个忠厚的长辈,虽说小店稀里糊涂的开到现在,渐渐的开始有了生意,但也真没指望着赚多少钱,保持不赔本的水平就成。这次的客人又是女儿的同学,她坚持着不肯收钱。 但刘社长却不肯占同学家长的便宜,先是感谢李彩凤对他们的支持和照顾,但在商言商,没道理让他们的事耽误了阿姨的生意,在租借费上给打个优厚的折扣就已经是很照顾我们了。 面对着态度坚决的刘社长,李彩凤这个当长辈的也只好从善如流了,意思意思的收了点费用拉倒。 江杰云事后听到安然说起这事,对刘社长的评价是,这货比老颠奸诈,看着好象公事公办,结果婶儿给他的优惠价便宜的就跟没收钱似的。如果靠着你们社里自己对付着解决,浪费时间不说,而且再节省也要花上一些钱,就算是省,不比在婶儿这里租戏服租多少钱,效果还不如现在好好。他如今是即卖了好,看着秉公办事,让社员们为社里办事更有积极性,实际上人这是奔着长期合作的心去的。总的来说啊,还是你们原来的老颠人更实在。 虽然知道江杰云这厮看人看事向来很有眼力,可要说,这位沉默寡言的刘社长真有那么老谋深算,也许是时间短的缘故,安然还真没看出来。不过,俗话说得好,“会咬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安然对男盆友那奸商的眼神还是很信任滴。 让安然没想到的是,她这偶尔热血,抱着为社内分忧的想法积极一回的结果却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阴差阳错的为自家老妈的小店拉来了好几担生意,而且,目测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也许这还是个长期且能不断扩大的客户群体? 说起来,还真要谢谢他们文学社上任以来认真“烧火”的新官刘社长。 由于学生社团的性质,以学年来单位周期,换届的时间都差不多,文学社迎来新任社长的同时,其他社的新社长们也都于本学年正式走马上任。 这一个学期一中的生活都比较风平浪静,或者说是业余生活比较单调,没什么大型的活动。 627,被杀熟 目前各个社团的经费方面都是从上一任社长那里继承而来。 所以,无论是从策划活动还是争取经费,这一个学期以来,各个新社长们都没有什么大展身手的机会,不得不说,这让部分新官上任的社长们心里憋着的满腔热忱有些缺少用武之地。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无论是活动策划还是经费争取,新年联欢会都是一个考验他们的能力,让他们一展长才的重要时刻和机会,也因此,憋了一个来学期的劲现在可算是有了地方使了,个个摩拳擦拳,对各个社团报道的节目是要有多重视就有多重视。 同样,大部分的节目都要涉及到服装问题,合适的服装对节目质量的提高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除了个别术业有专攻的社团之外,对于大部分社团来说,想在社团内部比较完美的解决这一问题都有一定的难度。 而在这方面,刘社长的作法无疑给与他有同样烦恼的社长们提供了一条不错的思路和选择。 当然,刘社长与安然母女非亲非故,没有为她打广告的义务,而作为同台竞争的竞争者来说,他更不会抱着让世界充满爱的念头主动把自己的解决方案和手里的资源和别人分享。 可是哪个社团里都不可避免的有一些精力充沛,爱好多样,脚踩两只船……哦,错了,是同时参加两个甚至多个社团的社员,文学社里自然也不缺乏这类人,陈舟陈师兄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有了这种理所当然的天然间谍一样存在的社员,本社内部就很难有什么信息可以长时间的保密,尤其是这类没有必要,社长也没发话必须按照一级机密处理的信息,于是,文学社节目服装解决方案和资源问题也在不久之后,就悄悄的被共享了。 当第一位文学社的“卧底”带着另一社团的社长在放学后双双一脸谄笑的找上安然时,安然心情比较复杂,第一反应自然是惊喜,为自家老妈的业务开展而感到高兴,可转念她就从这二位那两对滴溜溜转个不停的贼眼中看出了糟心的信息——这二位显然是抱着杀熟打折的目的而来的。 想作好节目,租借合适的服装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显然也是打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险恶”小算盘。 大概是觉得都是一中的学生,“卧底”同学又是安然同社的社员,虽说关系算不得多亲近,但怎么的也是经常在一起活动,混了个脸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想让安然像对待自己的社团一样说出义务奉献的话固然是不可能,但给个亲情打折价总应该没问题吧? 事有凑巧,安然这边跟这二位想“杀”她这个熟人的家伙刚刚说完了开场白,还没进入了正式谈价环节,文学社的另一位“卧底”也怀揣着同样让安然深觉“险恶”的目的满脸带笑着领着另一位社长找上门来。 这四位“杀熟凶手”目光默默交流一番,似乎有一点点肉眼不见的小火花在空气里嗤嗤作响,而后,又都抿起嘴角来,个个露出一脸莫测高深又阴阳怪气的笑容,打起哈哈来。 安然冷眼看着这四个心怀鬼胎的家伙,心里的安小然头上慢慢的长出两只尖尖小角,也龇起自己分外洁白牙齿笑得一脸冷艳。 就像一众好友常说的那样,安然长了一张好脸,秀气,耐看,最主要的是生生一副三代良民相儿,楚飞飞曾形容她这长相的优势时称,“如果你去做贼,除非当场被抓,否则都没人相信。如果能把演技再好好练一练,说谎的时候就更有说服力了。”可见其气质之良善。 气质良善的安然当下笑得也特别纯良,一点都不辜负从自家性格宽厚的老爸老妈那里遗传下来的长相和气质,如果让她的亲亲男朋友江杰云来形容那必须是“春风也比不上你的笑”。 这四位就这样如沐春风的被笑眯眯的安然领回了家,并询问他们的意见,你们是直接去我妈的店里呢,还是先去我家坐一会儿? 人家是来考察戏服情况的,又是来你家串门的,课余时间多金贵啊,四人一致表示我们要直奔主题,不跟你玩虚的,对你们的装修和茶水半点兴趣都木有。 既然顾客们都这样说了,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理念,安然自然是主随客便,顾客说啥就是啥,一切以顾客的意志为第一,不过,这会儿正是彩票站每日销售的小高峰时期,又赶上年末,李彩凤和安国庆更是忙得恨不得生出八只手四个脑袋来,自然没时间也没精力顾到小店。 再看看时间,想来王大娘此时也正是在准备晚餐,搞不好已经吃上了。老夫妻俩一共就两口人,又都是退休人员,时间大把不说,又没有儿女在身边,作息时间完全自主,不需要就和考虑别人,所以,晚上王大娘雷打不动的秧歌时间,王大娘老两口的晚餐时间比一般人家都提前不少。 安然把原因给四个人一说,言明店里现在没人,我手里有钥匙,开了门,你们先进去看着选着考察着,我去看看那两位老板哪一位能倒开空来,毕竟,我对店里东西不太了解,必须得找一位更加了解的人来。 安然的理由充分,事实清楚,四个人也没有异议,立刻声称一切听从安然同学的安排。 如果说,没进小店之前,四个人心里因着小店那很简朴亲民的外部装修风格心存疑虑——具体说,就是根本没有装修,就连招牌都被李彩凤和王大娘给节约掉了,但是当安然打开门,将他们请进店内,招呼他们坐下的时候,四个人的眼睛已经有点不够用了,都不顾上听安然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忙着充满好奇的瞪大了眼,四处打量着小店里别致的布置。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努力,小店里已经各处都可见李彩凤和王大娘的作品了,墙上挂着大幅的布贴画,图案充满趣味,色调活泼。此外从桌布,到椅垫,杯垫……等等大大小小的布艺作品充满各处,并且还在陆续的增加之中。靠墙的木制衣架上的各种款式、颜色、材质的戏服也在日渐丰富之中。配上一盆盆打理得茂盛漂亮的绿色植物,小店内的温馨舒适的氛围让人在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安然给四个人泡热茶,然后请他们自便,转身离开了小店。 既然能厚着脸皮来杀熟占便宜,这四位自然也不是什么客气的主儿,主人离开了,客人们便各自活动起来,小店的布置再好看有趣,也不能让他们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主人不在,四个人很有自觉性的搞起了自助服务,一起聚到了那排木制衣架前,带着强烈的好奇,也带着强烈的目的性翻看起那些戏服来。 别说,就像安然之前说的那样,李彩凤她们的小店因为多了许多自制的配件,因此,除了那些成套的戏服之外,那些五花八门,功能复杂灵活的配件没有对自己的作品掌控了解的老板在一旁解说,一般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晕头转向的搞不清楚功能和状况。 他们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在能看明白具体款式功能的服装上,将那些怎么看也分不清楚哪里是袖子,哪里是领子的奇特配件留待老板来亲自解说。 虽然安然事先给他们的预防针扎得挺狠,心理准备做得挺充足,但老板出场的时间比他们想象得要快得多,只是来的老板并不是他们预想中的安然的妈妈李彩凤,而另一位老板王大娘,王大娘是个干脆人,进门就说,你们有哪儿不清楚的赶紧问,我给你们解说解说,解说完了,我可还得快点走,广场的大秧歌不等人。 哪儿有这么作生意的? 王大娘这种不走寻常路线的招呼方式让四个人一时间还真有点不能适应,“卧底”同学之一第一个反应就是找自己的熟人安然,赶紧的给解释解释,你家这店是个什么古怪的路线和风格?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因为王大娘告诉她,甭找安然了,他们家的彩票站这会儿已经忙疯了,她让她爸她妈给扣下来帮忙了,刚才她特意急三火四的跑到我们家去找我,我这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招呼你们。 四位同学面面相觑,默默无语,心说,您这所谓的百忙,不会是指忙着去广场扭大秧歌吧? 但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在心里偷偷吐糟,王大娘态度亲切,语气温和,但时间很紧,匆匆给四人讲解一番那些配件的具体用途,便道,你们慢慢看,随便看,不着急,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四名同学全部傻眼,您这也太速度了吧?哪有您这么做生意的呀。最主要的是,咱还没谈价钱呐,您这种不清不楚的态度多让内心忐忑,您知道吗? “啊,租金的事啊?你们一会儿跟卓子说就行。”老太太扔下这一句,人就像老哪吒似的,踩风火轮似的急火火的走了。 628,泥人的火气 四位同学也才注意到与王大娘一同进门的那个少年,之前他们的注意力一直被一进店就急惊风似的王大娘身上,被她所表现出来的紧迫感也带动得一阵紧张,几乎就没看到慢悠悠跟着她身后,进门后便静静的站在一旁这个同龄人。 当他们把目光对上这个叫卓子的少年时,有些摸不准这个少年与王大娘以及安然她们的关系,听着老太太的话,似乎这个少年也能做主,但是安然不在,她妈妈也不在,就连那个正牌的店主之一也走了,难道让他们与这个少年砍价吗? 想到这里,四个目标相同,目的明确的“杀手”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将这个长相斯文白净的同龄人好好打量了一番,尽管四人没有进行明确的交流,尽管四个人阵营有所不同,但这并不妨碍此时此刻,他们的脑电波在经过对“卓子”的气质和外貌进入了深入细致的观察之后达到了高度的一致——嗯,这人看起来还比较好说话,也许没有正牌店主在场,反而比较容易办事,也不用顾虑把价压得过低而不好面对安然,到时全推到这个叫卓子的头上就好了。这个念头划过脑海,四人再度很同步的在心里嘿嘿偷笑着,手持屠刀摩拳擦掌,望着眼前好似纯良的小羊羔一样的少年,斗志昂场的准备大砍一场。 一般两般人物与死爱钱姜成卓砍价的结果是没什么悬念的。 当据说被父母扣在彩票站帮忙,好不容易腾出点时间,急匆匆的跑到小店关照一下同学的安然看到的四颗脱水良久,还遭了霜冻,叶子又蔫又黄还软塌塌的小白菜,眼瞅着就要失去全部生机成为小白菜干了。 当他们看到安然的一刹那,眼里迅速点燃的光亮和与之一同浮起的盈盈泪光,让安然颇有一种自己成为解放鞋,绿军装,救苦救难的解放军叔叔的错觉,是不是他们下一秒是不是就要对着自己唱“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深山出太阳,只盼着能在人前把话讲……”了吧?她这算是解救被座山雕……啊,不是座山雕,应该是周扒皮迫害的劳苦大众吗? 安然转了头去看好友公鸡兄,用眼神询问,你这是干什么,把咱同学给收拾成这样?我不是让你稍微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就好了吗? 公鸡兄朝安然眨巴眼,那小眼神颇提多委屈多无辜了,一秒从奸商变窦娥,默默无语泪千行的用目光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亏不亏心啊,安妹妹!我都没使劲好吗?基本等于啥都没干呢好吗?是你们同学空有一颗想占便宜的心,却没有占便宜的能力,要不就不占,要占就带着点胆子,就这么点能耐,这是出来占便宜吗?这分明就是来丢人现眼来了,真他妈、的不争气,太让人生气了! 这只专门爱占便宜,以占便宜为毕生追求的钱串子越诉说越来气,到后来望向那四人的眼光简直就可以称得上凶光毕露了。 安然默默的扭过了头,对好友这种对占便宜份子充满恨铁不成钢的表现感到无语又无力,索性干脆不去看他。 其实安然倒也真没想着在同校同学的身上赚什么钱,怎么也有一份同校之谊在那里,虽说不至于像对待文学社那样完全不收钱或是象征性的收一点钱意思意思,但也肯定会给个不错的折扣。而且说真的,据江杰云他们的市场调查来看,自家老妈店里的价位在本市的同行中也算是偏低的,本身东西的质量在那里放着呢,又具有灵活的变型属性,租用主要服装和租用配件的价格是不一样的,只要动动脑筋,搭配得当,还可以省下一些钱,即使不打折扣,对学生类客户来说,价位也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但自己主动打折卖人情是一回事,这种一看就是摆明着杀熟占便宜的行为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这两个卧底与她还真谈不熟,就大模大样,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对她磨刀霍霍。 给熟人折扣价这种事,说起来,打折是人情,不打折是道理。虽说李彩凤的小店没打算挣钱,但她和王大娘付出的辛苦都是实打实的,再大的兴趣和爱好,对于普通人来说,收入也是衡量成就感的标准之一。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没道理到处扶贫,又不是作慈善的。 而且,如果这四个人真有困难,一个学校的同学,直接跟她把话说明白,把困难讲清楚,她还能好意思硬绷着脸,不给打打折扣吗? 反而是现在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摆着想占人的便宜,却又不肯说一句好话,甚至还有些“都是熟人,你给我便宜点,我也是照顾你生意”的意思来,就很让人反感了。想必是觉得她是个好说话的,想拿她当小肥羊来宰。 真要只是一个人这样,反正钱也不多,她也懒得计较,可还没怎么着,这就来了两份。 看着这情形,没准消息还要继续扩散下去,如果都打着这个主意,学校的社团这么多,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认真说起来,牵牵连连的,哪个不是熟人,谁也不会为她的好心保密,今天给他们这个价格,明天再来两份,还给不给这个价?不给,明摆着是得罪人的节奏。给,她一边吃着亏,一边还要感谢别人给她介绍生意,只怕背地里还要被人当着好欺负,打算着下次再欺负的狠点。 价格的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老妈店里的服装虽说因着她和王大娘的努力,再加上江杰云他们出的那回收的主意,在短时间内得到了一些增长,但说起来,还真没有多少,只够应付一些个人或是规模很小的团体的客户。 一个社团算是小客户,一中的那么些社团,不用全部都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来,只要再来上那么十来份,就足够把老妈店里的服装包圆的了。 服装没了,还怎么做生意?既没赚到钱,又吃着哑巴亏,还强笑着感谢各位同学的捧场和支持,她的脑袋是多大,多缺心眼,多有病啊? 最可怕的是这还真不是一锤子买卖。她今年才高二上学期,没有重大意外她是要在一中生活到高三毕业吧?社团活动一向是一中的特色和招牌,学校也很重视这方面的建设,像这个学期这样风平浪静,全校的课余生活这样的单调加低调的时候可不多。真要是活动一个接着一个,一举行什么活动,但凡是需要什么服装,放着她这样现成又低廉的资源不用,好宰的肥羊不杀,当那些家伙们都是傻子吗? 于是,这下好了,今年已经给了吐血跳楼赔本价,义务奉献装孙子了,接下来的活动还装不装了?不装,你就得罪人吧。装?他们举行一次活动,老妈店里的服装空一回,举一次,空一回,这店是给一中的社团开的吗? 如果这店只是老妈一个人的也就得了,算是她花钱买了教训。问题是这店还有另一位老板王大娘呢,人是没打算赚钱,只是为了爱好,但哪怕再是为了追求兴趣,也不能为了一中白忙活吧?而且,赔着钱不说,还捞不着一声谢谢。人家图什么啊?再好的关系,再大度的人,这么干上几回,这合作也没法继续下去了。 就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安然再好说话情商再不高,也不代表她就是个傻子,更何况,她再怎么样,心理年龄也是一大把的人了,前世在社会上虽说是混得不如意,但到底也混过,如果连这点事也看不明白,她也不用重生了,直接回家活块面,擀根面条上吊得了。 既然预见到了一时磨不开面子心软的种种可怕又麻烦的后果,感到既闹心又糟心的安然也凭空生起了几分烦躁和脾气,于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的生着尖角长着利牙,后面还拖着只尾巴的安小然在心底里慢慢睁开了眼睛,朝着那四个手持片刀的“熟人”龇起了一口小白牙。 他们到家的时候,确实是彩票站比较忙的时候,尤其是临近年末,正是彩票业的旺季,但距离正经的小高峰还有一段时间,而且,以安国庆和李彩凤如今的业务熟练程度其实也不至于就让李彩凤没有一点招呼生意的时间,挤出个十分二十分的交待一声的空闲还是有的。 如果了解情况的,自然知道这是安然的借口。 她知道四个人的目的明确,这几位虽然是顶着“熟人”的名头来的,但明显是没打算跟她搞过多的关系,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想当然是不会去她家里的。所以,她也只是虚让一让。 把四人顺利带进店里,又讲明了两位老板的忙碌程度,她就可以接着进行下面的步骤了。 她知道江杰云他们难得忙得暂时告一个小段落,今天一早在餐桌上,那三个家伙就声明要给自己放一天假,歇一歇,松乏一下,明天好投入到更忙碌的工作当中去。 629,安然的目的 看一下时间,安然约摸着这三块料这会儿应该正好在家,空着肚子等待她的投喂。 所以,她首先杀到了对门。 三个奸商果然在。 她一门,这几块料的三双眼睛便一齐放起光来,就是是六只被瞬间点亮的高瓦数灯泡,与他们脸上的笑容交织在一起,几乎都能闪瞎她的狗眼。 如果只有江杰云一个人对她两眼放绿光,她还可以自恋的觉得这是亲亲男朋友对她一会儿不见就如隔三秋了。 可当这三只一起眼冒绿光的盯着她,安大厨立刻心里有数,很明显,三位饭桶大爷这是饿了。 江杰云一看着女朋友,就开始卖乖,展开双臂就朝她扑了过去,无比的热情火辣,“安小然,我想你了,可想了。” 安然毫不客气的朝他撇嘴冷哼,不好意思,她一点都不觉着开心好吗?你这是想我,还是想我做的食物啊,江大饭桶? 还没等她表达她的“伤心”和“不满”,后面那俩货就跟着江杰云的话音起上哄了,“安妹妹,我们也想你了,可想了。” 听着没?她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把吃货男朋友的想念归结为缘于爱情啊? 时间紧迫,下面小店里还有四个家伙磨着刀等着她这只好宰的肥羊呢,没功夫在这里跟这三只饭桶计较。 “饿啦?想吃饭啊?”安然双手抱胸,以居高临下的语气问着那三只恨不得朝她摇尾巴的家伙。 三对绿油油的眼睛齐齐朝她弯成月牙。 对仨吃货的集体卖萌,安大厨果断无视,只是抬起手来,对着姜成卓勾勾手指。 姜成卓受宠若惊,有些意外的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有点傻乎乎的问着,“安妹妹,你这是叫我?” 安然小白了他一眼,装什么西洋景啊,不就是打趣我没叫自家男朋友吗? 果然,江杰云的表现就更夸张了,对女朋友越过自己,直接找上别的男人——哪怕是自己的好友,也依然表示很受伤,直接苦了脸给她看,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存在感,“安小然,求表现!” 安然倒不是不想给自家男友表现的机会,好友什么的,自然没有亲亲男朋友使唤起来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她倒是真想让江杰云披挂上阵,行使他护花使者,屠龙骑士的职责,但眼下的客观情况不允许。 首先,江杰云在一中不能说是众所周知吧,但由于他是顶着中考状元的名头进的一中,又连续三个学期都死霸着年级榜首的位置,又长了一张招人恨……嗯,或者说是招人爱的小白脸,偏又生就一副“多愁多病的身”,虽然几乎从未参加过学校举行过的各类活动,但大小也算是个小名人,别的不说,同年级的同学大部分还都听过这位爷的大号,而且,由于他的曝光率过低,很有一些神秘度,反倒让他的名头响亮了几分。 有鉴于此,除非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以及危急万分的时刻,否则安然都没打算当着一中同学的面,把她的男朋友祭出来。 她还很理智,既没疯,也没傻,如果今天让她的男友去屠龙,明天他们学校的某些人就该拎着片刀来屠他俩了。 自从他们俩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她在学校里恨不得装成从来都不认识他——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谁都知道他们俩是中学的同班同学。撇不清关系,她也只能成天跟男朋友搞起地下工作。 在他们这大的孩子中间,在感情方面,说单纯也真单纯,说复杂也真复杂。正是对爱情和异性感到向往与好奇的时候,既迟钝又敏感。有些人面对面的表白都不见得能马上明白过来。有些人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脑补出无数的真相。 安然不知道下面那四个的情感雷达是属于迟钝型的,还是属于敏感型的,但她知道自己是胆小型的,哪怕是有一点泄密的苗头她都要掐死在萌芽里。更何况,让本校同学在她家的小店里看到总是迟到早退的“林哥哥”江杰云倍儿有精神头的出现在她妈的小店里,脑海里再不联想点什么出来,或是感觉奇怪,那就不是情感雷达迟钝,已经是智商堪忧了。 与其劳驾同学们费着脑细胞进行天马行空的脑补,她还不如直接拿个大喇叭在一中校园里来个自我广播比较好,起码,她自己主动招认的情节还是不掺一点水份的,总比大伙儿一传十,十传百,事情在传递中越传越离奇,越传越离谱来得好吧?她可以从来不敢小瞧群众们的想象力和编造力,别人就不说了,她自己的脑洞开得就比较大。 所以,基于以上原因,江杰云这个男盆友就被安然毫不留情的给弃之不用了。 而且,除了以上这些原因之外,还有一条就是安然也觉干什么事吧,都讲究一个术业有专攻。江杰云这厮虽然阴险狡诈,一肚子的坏水。但要说起去砍价谈判什么的,真拼起嘴皮子上的硬功夫,他还真不如姜成卓这只钱串子。 毕竟,江杰云谈判砍价不过就是出于生意需要,可公鸡兄不是啊,谈判砍价对他是一生的爱好和追求,有时,看到他洋洋得意,特别欠抽地把人家摊主砍得双眼通红却又哑口无言,以至于随时有失去理智,拎拳头暴揍他一顿的可能,安然就觉得这货简直是在用生命在砍价。 把一件事当成必须要做的,从利益得失出发与把一件事当成事业和爱好,迸发全部生命激情得到的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姜成卓同学从来用自己的行动来捍卫他那“死爱钱”的赫赫威名。 试问,还有谁比这货更合适帮她做这件事呢? 眼下的情形,安然也没空跟这几个货开玩笑,打机锋,抬竹杠,她三言两语的把自己的计划和想法说了,至于具体怎么做,那就凭姜成的自由发挥了,她对这位仁兄绝对的有信心,人家可是正牌的奸商,当他是买主的时候,固然是能把人别砍得血条清空,换了他做卖主的时候,也一样具有同等的战斗力,能让想与他砍价的人对自己做出砍价这种“不理智”的行为而深深的感到后悔。 果然,一听前因后果,安然的顾虑和打算,以及自己的工作任务,一向爱钱如命的死要钱公鸡兄顿时激情了,荡漾了,兴奋了,有如打了鸡血一般,当即表示,这种虐杀碾压的工作最有爱最让人感到欢喜了,胸膛拍得啪啪做响,一张小脸当下是红光满面,连声说着,“安妹妹,你放心一百二十个心,这事就包在我滴身上。小样儿的,敢跟老子砍价,我包准让他们有来无回。”说着还就开始嘿嘿奸笑,那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向阴狠和猥琐的综合版转换,一边激动的搓手一边兴奋的嘀咕着,“唉呀,安妹妹,你真是太贴心,知道我今天休息在家,最近年末忙得烦死了,一点都没意思,正是寂寞耐奈的时候,就给我送这么四个可爱的同学来让我消遣。” 安然一看这位这副恨不得马上就下楼去大开杀戒的模样,赶紧在额上抹了一把汗,叫住这位开心得恨不得在原地蹦俩高儿的主儿,“打住,卓子,你先冷静一下哈。”她真没想怎么的那四位同学,毕竟占便宜也不是什么大罪过,那四位也不是她的朋友,不过就是一个学校的而已,也就是想占点小便宜,要说什么特别大的坏心还真没有。至于那些由他们四个带来的麻烦什么的,也只是她的一种预想,只是有可能发生,而且,也并不是那四位的原意,就算是最后真的因他们而起,也不能说责任就完全在他们的身上。 所以,她就只是想让姜成卓把这四位忽悠得按正常价付款就行了,其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教训一下他们这种占小便宜的行为的想法是有那么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最主要的作用还是想借由这四人给以后找上门来的同学打个样板。 有了他们四个样板在,就等于就老妈的小店服装租借价格问题在一中的社团内部定下了标准定价。 今后凡是有人再来想通过她光顾老妈的小店,她直接就可以说,都是同学,我肯定不会给你们拉高价,但也想必你们也不好意思占我便宜,就给你们跟那谁谁他们一样的价码好了。 这样一来,明码标价,既省事又省心,最重要是省了麻烦,一次性把问题解决掉,而不用因为面子和人情等问题顾虑这个,顾虑那个,钱没挣多少,光为这些麻烦的解决还要搭上无数的心思,多不值当。 因此安然的目标很明确,实在不用公鸡兄拿出全部看家本事来虐杀那四位,如果真让他以这么副技能全开的状态下得楼去,样板啥的倒是打成了,可想必也得把那四位同学打击得够呛,她可是知道姜成卓同志的彪悍战斗力,如果全力出击,只怕非给那四个可怜孩子弄出什么心理阴影来不可。 630,白日撞鬼 为了怕四位同学被公鸡兄清空血条,继而倒地不起,安然本着同学之爱,还是请求一听有价可砍,有人可虐就奔放的公鸡兄千万要把握好尺度,手下多多留情。 此言一出,刚刚还摩拳擦掌的姜成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脸上的红光和笑容一起消失,说出来的话几乎都快有气无力了,“唉呀,真是的,没劲,太没有挑战性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安妹妹,你这样可不行啊,心肠太软了。”说话间,这眼神又活泼起来了,又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安然一点都不为所动,直接告诉他,“对不起,我不心软不行,我担心你心情一哈皮,直接放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招来,我们同学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 说要赵小胖同学真是个好同志,专业补刀党,而且该党派的服务对象从来只有一个,即好友姜成卓,听到安然这话,他立刻想也不想的道,“就是,就是!” 气得姜成卓又是龇牙想咬这个死胖子,又是忙着向安然“喊冤”,“没有那么夸张啦,安妹妹,我一向都很温柔的。” “那我希望你一会儿也能多少温柔一点哈。”安然说完朝男朋友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剩下的问题,你来搞定。 一直眼巴巴的站在一旁,苦等表现机会的江杰云马上向党组织表示,小的办事,您只管放心,一切都包在亲亲男友滴身上。 安然也不等男盆友卖乖完毕,便又急匆匆的跑路。 一路小跑着到了王大娘家里。 就像安然之前对同学说的那样,王大娘家里吃饭确实是早,不过,幸好她来得及时,王大娘和王大爷两人正从厨房往外端盘子,还没坐下开吃呢。 安然知道王大娘的性格,于是这开场白无比的干脆,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用最简单的语言给王大娘和王大爷说了一遍,最后的结论是,“这事还得您先晚吃一会儿,下去帮忙给演场戏。” 如果说姜成卓那货对钱的热爱是天性使然,王大娘却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只是她和公鸡兄的理由却是不一样,用王大爷的话说就是咱们这口子其实挺有个傻大方的劲儿,但前提是,得是她主动的对你大方,而不是由着你算计她。她要不知道就还则罢了,一旦让她察觉被你给算计了,她那大方劲儿就全没了。 所以,可想而知,王大娘一听安然叙述是个什么反应,老太太差点没当撸了袖子,随手就把盘子放在一边,腰上的围裙都险些忘了解就要抬腿往外走,还一边说着,“对,小然,咱办事就应该这样,可不能让他们欺负着来。没事,这事包你大娘身上。” 王大爷对老伴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没辙,好笑的摇头扯住她,“你这臭脾气,说风就是雨,赶紧的,先把你这围裙解下来。你到楼下可得按着小然说的台词来啊,可不行自由发挥,到时候你是出气了,转头让小然把同学得罪了可不好。” 王大娘解下围裙,没好气的朝着老伴一丢,“废话呢吗?我是那不知道轻重的人吗?” 王大爷接住围裙,朝站一旁的安然撇了撇嘴,老头的意思很明显——那可没准。 安然忍着笑跟着王大娘下楼,然后从后门回到自家的彩票站,真的帮起老爸老妈的忙来——既然做戏嘛,就要做全套,尤其是对她这种演技差劲又缺少急智,不擅临场发挥的人来说,多做一点,心里有底,以免临场穿帮。 帮了一会儿忙,安然估计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又做出一副急三火四,从百忙中抽身的模样冲进了小店。 等待她的,果然等她的就是四位同学刚沐浴完一番凄风苦雨的悲惨景象。 其实就像是姜成卓自己辩白的那样,他还真没做什么,对付这样的四个单纯的,没什么战斗力的纯学生,他一个可以说是从小就离了家门顶门立户,下海挣钱,并且深具钱串子属性的奸商也实在不用做什么。 倒不是说这四个同龄人真的有多不堪一击,到底是从重点高中出来的孩子,情商怎么样不好说,智商是肯定不会太差的。但是哪怕智商再高,在姜成卓这个混迹商海多年的砍价专业户面前,也是没有半点可看性,只用了两三分钟的功力就已经把四人忽悠得晕头转向。只觉得这个笑得一脸良善的少年满口的温言软语,听着每一句话说得都那么贴心贴肺,而且合情合理,让人既觉得在舒服的同时又半点反驳不得,可是被某人的三寸不烂之舌给成功的说得不辨南北的理智还残留着一丝清明,只觉得这人说话办事透着十分的古怪,可具体说到底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这就是一种直觉,人类有预知的天赋本能一样,有时,你虽然看不见前方道路上到底有什么不对劲,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偏又说不上为什么。事实上,当你掉进掩藏在遮掩物之下的深深大坑时却才明白过来,妈蛋,原来那种不踏实不对劲是这因为这个来着。 可惜,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默默无言双泪垂,痛心疾首的扇自己的嘴巴,你咋就选择忽视自己内心的声音呢! 四人一开始的态度和目标还是挺明确的,但是姜成卓什么人啊,他的忽悠**没展开之前,怎么可能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等给了他们说话机会的时候,其中有一位还记得要开口讲讲价,剩下的那三位干脆把这茬儿都给忘了个干净,脑袋里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但这觉得忘点什么的念头就是像是烈日下的水滴一样,还没等在脑际里闪烁什么小小的光芒,就已转瞬被蒸发殆尽,再不见踪迹。 而那个还在进行着最后挣扎的同学虽然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也马上就让姜成卓给带离了目标的轨道,迷失在这位老兄那炉火纯青的谈判技法之中,跟被鬼打了墙一般,再也绕不出某只吝啬鬼设下的**阵。 于是,安然看到的自然就是这四人被公鸡兄这只吝啬鬼吸干了精气的叶叶黄的小白菜样儿。眼见着姜成卓还要再接再厉,安然到底心存厚道,她觉得今天自己这边的人已经做得够多的了,到目前为止也就可以了,到底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不好做得过份,她的目的也是打样板,杜绝后患,而不是得罪人,与人结仇。 虽说她深信公鸡兄的功力深厚,但这四位也不是傻子,一时半会儿被弄得头晕眼花,稀里糊涂,但是事后也会早晚想得清楚明白。 所以,安然觉得无论是心存厚道也好,做事留一线也好,该打的折扣还是要折,但不能像这四人想的那样,与他们文学社搞同一待遇,搞什么吐血白送价,那么是没门的,还窗户缝都木有。但她可以给他们一个一中校友价,这样既打了折扣,给了面子,也让他们事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哪怕心里不高兴,却也不能说出更多。 思想间,安然已经很自然的接过了姜成卓的话头,将最后的折扣价在公鸡兄的配合下敲定下来。 说起配合来,安然是肯定不如小周姑娘与公鸡兄这对配合多年的砍价搭配那样天衣无缝,但两人也毕竟是多年的好友,朝夕相处,熟知彼此的思路,所以,彼此配合得倒也颇有默契。 四个人还在某奸商预设的**阵里原地瞎转悠,几乎没有半点挣扎,就晕晕乎乎,顺顺利利而且还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下来——虽然心底里脑海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声音在进行着断续的提示,我好像忘了点什么,什么来着? 可惜,一直到他们利索的付了款项,办了租借手续,抱着包装妥当的服装离去时,也没能想起他们到底是忘了什么。 姜成卓摸着自己下巴,放话曰道,“放心吧,就本少爷这深厚的‘迷人’功力,他们起码在明天之前是明白不过来了。” 安然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公鸡兄,你一个钱串子还是不要冒充狐狸精的好,什么叫“迷人”的功力啊。不过,有一点,安然倒是比较肯定的,这四位叫这只铁公鸡给修理得身上的元气大概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过来了,起码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兴起与别人砍价的念头了。 所以说,占小便宜神马的,也是需要实力和运气的,夜路走多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白日撞鬼,而且倒霉摧的,撞的还是一只道行高深,嘴皮子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的吝啬鬼。 直到晚上吃宵夜的时候,李彩凤才算知道女儿和自己的合伙人还有姜成卓三人一起联手搞了这么一出,不由得有点担心,“你们给的价是不是有点高了,咱们倒直不差那几个钱,别到时人家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弄得你在同学中间不好做人。” 631,安然小M 李彩凤再忠厚的人,毕竟年纪在那里放着呢,又不是没在社会上工作过,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哪里有不懂的,安然想到的一系列后患,她自然也是心里有数。会这么说,也主要是担心自家孩子。 “没事的,妈,我给他们的价钱已经算是便宜了,他们要是再有怨言那只能说他们是贪心太过了。他们会说,我也会说啊。” 对于四个人因占不成便宜,而心存怨恨,在背后和别的同学犯嘴犯舌,虽说她为人怎么样,同学这么长时间,一般人也大概心里有数,但说不谁也会有个别人产生什么误会,所以,该做的自卫还是需要做一下。不过,她也没打算把这四人占便宜的事到处广播,她还没那么无聊,这件事还得由他们的刘社长来负责,毕竟,她如果不是为了社里,也不会惹上这种麻烦。 安然的打算得到了父母和男朋友等人的一致赞同,既然不存在什么后续的麻烦,话题也就到此打住,继而转向了别的方面。 只是当天晚上,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俩躺在床上的时候,李彩凤也不知是对丈夫说的,还是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觉得小然这孩子现在越来越精怪了,别是跟杰云那小子学的吧?” 安然如果听到了,必须要不服气的,合着在老妈的眼里她就只是缺心眼的包子吗?她好歹也是在社会上工作过的好吗?再说了,她今天这一套行为已经够丢人的了,一点小事找了俩人来配合,主要工作还是托了姜成卓的福,换了她自己亲自上阵,倒不是说事办不下来,只是不会效果这么好而已。这要是换了江杰云那三个奸商遇到这种事,想不必想,分分钟搞定。 没办法,在父母的心里,自家的孩子总是傻得让人难以放心。 第二天正好有社团活动,安然也不迟疑,找上了刘社长,倒是没有直接把话说明白,直奔主题还真不是她的风格,她一向是含蓄委婉派的。 刘社长是聪明人,又是个有长期合作意向的聪明人,与安然这个磨磨叽叽又脸皮薄的小老太太不同,人是话不多,但只要开口说话就必须要说到点子上,“不好意思,给你和阿姨添麻烦了,这事我来善后。” 本来安然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他有个准备,如果到时候那四人真要是在背后说她点什么小话之类的,希望刘社长不要袖手旁观,可以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毕竟这种事,做为当事人不好自辩。对于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她先象回事似的准备起来,安然觉得自己稍微有那么一点小人之心,但是没办法,她跟那四人实在不熟,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她宁愿多想一些,先小人,后君子。 总的说来,费了好一会儿的唇舌,其实就想在刘社长这里打个招呼,备个案,招呼一声,让他有个思想准备而已。既没想让刘社长因此而感到内疚,也没想着让他主动采取什么措施。 小周姑娘曾经调侃安然,说她属于那种最“不识抬举”的人,如果要是公事公办,她就很正常。但如果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变得对你越来越好。如果你突然对她好很多,那完了,这个笨蛋立刻就会傻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绝或是回报你的好意。 安然乍一听不以为然,心说,我又不是小M。可转回头一想,别说哈,她还真是有那么点……嗯,那个。 此时就是如此。 可是刘社长现在却痛快的将责任揽了下来,这种出乎安然意外的举动,让她不由有些意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是,社长。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有让你出面解决的意思。我就是想打个招呼,如果到时真有什么的话,你能帮我说句话什么的……” 安然这人就不能紧张或是尴尬,一紧张,一尴尬,这话就立时增加。如果说先前向刘社长表示希望他将来可以为她说句公道话时,安然的语言特别是委婉的话,这会儿就已经要向唠叨发展了。 安然这人扔在人堆里属于那种不打眼的人,外貌只是一方面,最主要是性格,内向,话多,温吞,好脾气,既没有特别突出的个性,也没有特别突出的特长。所以,刘社长因为职务的原因虽然各位社员接触得要多一些,但对安然这人的印象也不是很深,不过泛泛而已。 此时一见安然这种小老太太忽然上身的没出息表现,先是一怔,接着便不由得有些失笑,一向看着比较严肃的面庞,顿时显得柔和了起来,做了个手势,打住某人那跟水龙头似的源源不断的解释,很干脆的道,“放心吧,安然,我没误会。这事因我而起,自然应该由我来负责。” 安然张了张嘴,最后只能点了点头,人家刘社长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态度又明确又负责,再推辞的话,真是不知好歹了,她除了说声“谢谢”,好象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于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意思的某人,便将一声“谢谢”给说成了三声,似乎不重复,便不足够表达她心里的感谢似的。 刘社长大概是也比较少见到安然这类这么客气的人,本来只是微弯的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但又不好意思笑得太明显,只好微低了头,咳了一声,让她不要在意,应该的。 因刘社长的这一番保证,安然顿时觉得事情是意外的顺利和没有后顾之忧,虽说原本也没有多么担心,但能得到更圆满的解决,还是让她感觉轻松。 晚上回家的时候,便顺嘴向自家男朋友夸了刘社长两句,末了给了一句,“嗯,平时没觉出来,从今天这事来看,他这人还不错。” 其实,对于安然这个老好人的评价,作为奸商的江杰云对刘社长今天的保证和作为却有着不一样的评价。在江杰云看来,到目前为止,还远远不能给这人一句不错的评价。 就像刘社长自己说的那样,事情发展到现在,这里也确实有他一部分的责任。 如果他不采取那种所谓的公事公办的方式,而由安然为社里义务贡献的话,事情也许还没有这么复杂。因为安然是文学社的社员,为文学社做义务贡献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一点,其他社团完全没有仿效的可能。 其实,在社团中间,团员义务奉献也算是常态。 偏偏这位特立独行的刘社长非要谢绝安然的好意,执意要公事公办,却又借着同一个社的名头,让安然不好意思的收他的钱,而打了个一个只有象征意义的折。 看似他好象很大公无私,并且也是为了安然着想,美其名曰为不能让自己的社员为社里办事吃亏搭钱。但是正是由于他这所谓的公事公办,让其他人找到了占便宜的理由,借用安然的话说就是给其他人也打了一个“公事公办”的样版,其他社的社长们也有话说了,不是说公事公办吗?那我们也公事公办好了,都是一中的校友,既然给了刘社长公事价,给我们也公事价好了。 所以,现在他提出来善后,也是应有之义。另外,无论从社里还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与安然搞好关系都是有百利而一弊的事。再有就是,他这话说得倒是好听,但如果人家那四个人在回过味来之后,并没有在背后讲安然的坏话,也自然就没有他的用武之地,漂亮话也只是漂亮话而已。 只是安然这个傻丫头才把人家的顺水人情当成真事来信,而且反倒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这也正是安然这人可爱又可贵的地方。 看着安小然靠在他的怀里,不时半仰着脸同他说着话,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轻快的笑意,有如夜晚时分洒在湖面上璀璨的星光一般旖旎而迷人,江杰云忍不住偏了头,轻轻的将嘴唇覆在她的眼皮上,满怀温柔地烙下极轻极轻的一个吻。 江杰云觉得周芳华对自家女朋友的评价很精准,她确实是“那种最‘不识抬举’的人,”,“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变得对你越来越好。” 没办法,他这个凡事以利益为先,成天盘算着怎么占人便宜的,她嘴里的奸商是没办法不受到她的吸引的,就像是植物没办法不喜欢温明的阳光一样,奸商也最喜欢这种安全稳定,又超额的投资回报率,你从来不用担心你对她的好会得不到回应,或是担心你的付出会亏得血本无归,让人无时无刻就不觉得放心安全,一颗心总像是被她所回报的暖意融融的包着,怎能让他不一天比一天的更喜欢她,一天比一天的更想对她好,一天比一天的更离不开她,就像是上了瘾一样。 安然被江杰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小跳,眼睫毛在他的唇畔快速的眨了眨,然后轻轻的合上,顺从的让他亲吻。轻柔的唇让人觉得被珍惜和疼爱,有一种微熏的沉醉感,有着一种与热情激烈的唇不同的让人动心的味道。 632,天生一对 其实安然真没她男朋友想象得那么……嗯,单纯善良。 或者说,在怎样看待刘社长所做所为的问题上,她和某奸商的角度和思路不太一样。 看似四个人找上门来占便宜,确实是因着刘社长的所谓“公事公办”的原因,但说到底,真正的起因还是她的一时热血,提出要为社里义务奉献。如果她不说,目前以自家老妈小店的那点几乎称得上是默默无闻的名气,刘社长是绝不会“公事公办”到她的头上,四位“杀手”也不会把她当成一只小肥羊。 而她这个皮嫩心老而且在社会上混迹多年小市民,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热心人,早就养成了一颗妥妥的世俗的心,不会主动害人,也会帮人,但前提是自己不要惹上麻烦,所以,虽然她从来没在路上遇到过摔倒的老人,也许会扶,但必须得让她提前做好防诈的措施,否则她还真得犹豫犹豫。 所以,这样的一个她,哪怕是回到了如今这个花样的年华,但想让她真的与同龄人一样全然的热血,却已经是不能企及的美好了,她远没有男朋友所认为的那样单纯。 她当时确实是心血来潮的头脑一热,但在这一热之中,还杂夹着多少给自家老妈的小店拉生意的念头,连她自己都太能说得准。 但有一点,她敢肯定,当时她必然是有这种想法的。 既然有在一中内部给老妈拉生意念头,那么,即使没有刘社长公事公办这一出,只要老妈的小店在一中有了第一份生意,自然就有人起了来占她这个“小老板”的便宜的主意。 所以,无论刘社长怎么做,她也要面对这类问题,只不过,早晚而已。 对于刘社长的承诺,她承认,这位同学的话说得确实是好听。但是,人家毕竟还是肯卖你一个人情的,就算是不卖,她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毕竟从一开始,也没人有逼她给社团做贡献,刘社长虽然给她惹了点麻烦,但她也有私心在里面,他不说这些漂亮话,只是答应事情发生时,会帮她说话,就已经算是尽到了责任和义务了。 至于说,刘社长到底会不会兑现他的“漂亮话”,虽然两人同社一年多,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是有限印象来看,这人倒不像是个只会靠嘴来忽悠人的,否则前任社长老田也不会极力推选他来接任。 老颠那人虽然有点疯,有点颠,办事风格有点没正形,其实真是个不错的人,就像江杰云说的,是个实在人。能让他感觉不错的人,自然也不会差太多。 至于她这有点M的性格,这个也确实是她的毛病,有点脸皮薄,但是细细想来,凡事有利有弊,她这个也不算是什么大毛病。至少看得出,好友们和自家男朋友还是挺喜欢她这个“毛病”的,所以,既然如此,那她也就索性“傻人有傻福”的继续M下去吧。而且,她这个傻乎乎的小M不是还找了一个有着一肚子鬼心眼的男朋友吗?很多事,还可以请他来把关嘛。 虽然江杰云和安然对刘社长这人的看法不同,但他并没有去干涉安然的决定,不说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他也只是从自己的观点来看问题,虽说他看似比自家女友精明,其实并不见得就是正确的。事实上,很多时候,心存厚道,也许在短期之内看着似乎有点吃亏,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也许反而会得到更多的实惠。 他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奸商在厚道的女友一家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事的学问,如果说,由于身世和早早进入社会的缘故,哪怕在很多事情都已看淡的现在,他的骨子里到底还带了几分锋利的激愤,就像是一把刻意收敛了锋芒的刀剑,却依旧会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候,露出一些尖锐来,而安然和她的父母,他们身上的那种温厚的气息,就像是敦实宽和的皮套,让他可以安然的身处其中,并帮他在不知觉间安静下来。 人与人相处,对各自的生活中遇到一些事和人,不可避免的会有不同的角度和看法,很多时候,不能就绝对的说谁对谁错,没必要分出个是非曲直,谁更棋高一招来。尤其是这种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不需要一定要统一阵线和看法,反而各自保留自己的角度、看法和空间,互相补足,求同存异才更容易达到共赢。 就像他和姜成卓、赵真旭,他们三个几乎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无论是性格,身世还是想法都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也不可避免的有不同意见的时候,他们之所以会关系这么好,简直有如异姓兄弟一般,也是在相处中一点点的摸索出属于自己的相处之道。 但要说到亲近,莫过情侣和夫妻的关系。 他与安然现在只是开始,在感情方面,他缺少很多经验,但是好在,他们还有很多时候,他们也都很耐心,可以一点点的学习。 想到这里,江杰云忍不住又抱住了安然,在她的脸蛋上用心的啃了一口,嗯,真嫩,跟水豆腐似的,然后安然就听着这个吃货非常得意的宣布,“安小然,我觉得咱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地上的一双,太般配了,简直没救了。” 他的锋利,她的宽宏,多么滴完美。 某奸商自大得很哈皮,含情脉脉的望着亲亲女友,想听听对着自己的深情告白所给予的回应。 安然倒是一点都不负他的希望,很甜蜜的朝他抿嘴一乐,用力的点头,“可不是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江杰云一听女朋友这甜得让人忍不住会感觉掉牙的小声儿,如果有尾巴他都想翘一翘,可惜,还没等他翘起来,就听女盆友又说了,“你是饭桶,我是厨子,咱俩要不是天生的一对就邪门了,对吧?” 这位小姐一边说还一边给他附送一个明媚媚的小飞眼。 接收到女朋友送来的菠菜,某奸商既有感到有些陶醉,又觉得无比的悲愤,他抬起头来,默默的仰望头顶的天花板,以及层层楼层之上的苍天——话说,他现在推翻他之前的那番装X理论还来得及吗?情侣之间的视角和看法不同的结果好可怕! 老天爷自然不会闲得蛋疼的回应这货,回应他的还是他的女朋友。 安然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家一脸郁闷的吃货男盆友的狗头,用事实说话,“乖,我们宵夜吃水煎包配豆腐脑好不好?” 刚刚还满心愁怅的某奸商一听这话,立刻两眼放起光来。 所以,这二位确实是天生一对来着。 事实也证明,刘社长还真不是个只说漂亮话的人,而且说到做到,效果显著。 一周之后,安小老板再次迎来了其他社团社长抛来的橄榄枝——求上门,求打折,求试穿。 但是这一次与上一次那四人抱着占便宜的心理不同,此次这几位的态度很明确,给我们与上次那两个社的价码一样的就可以,并且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确,他们是刘社长介绍来的。 让安然感到有趣的是,这几人说这话时的态度并不是替刘社长向她这个小老板卖好,而是很自然的带了一点感谢的意思来——当然不是感谢她,而是感谢刘社长作为竞争对手能够与他们分享手中资源,帮助都为服装问题而感到焦头烂额的他们解决问题。 在与他们的交谈中,安然也发现,刘社长这个分享和帮助也不是白帮白分享的,而是在进行一种优势互补,或者说,这种分享和帮助不是他的单方面行为,而是互帮互助。这几位社长从刘社长手里分享到优势资源,得到了帮助。反过来,刘社长也从这几人的手里为社里谋得了一些方便和好处,使他的工作能够更加顺畅。 到此时,安然不得不服气江杰云看人的本事,他们这位刘社长确实是要比前任社长老田狡诈,老田只是一心为着社里打算着,斤斤计较着,但刘社长不同,他的影响力不仅仅只局限于社内,或者说,他的着眼点不仅仅在于文学社本身,固然,他对文学社的工作相当上心,但这种上心与老田的上心却不一样。 老田那种地主老财攒家底,动不动就算变天账,哪怕花一分钱也难受的有如割肉,有如公鸡兄上身的劲头,更像是把自己定位在文学社的大管家的位置上,他是在为文学社和社里的各位成员在服务。 刘社长虽然也在用心的打造着文学社,但在他的手里,文学社更像是他手里的一件工具和武器,可以让他握在手里,在各种场合和圈子里灵活运用,继而累计到他个人所需要的一些东西,比如名声,人脉,资历等等。 当然在这其中,文学社也因着他所积累起来的名声,人脉,资历等等获得了很多好处和益处。 老田的那种管理风格更多的是依托文学社,人们一看到他便想到了文学社,他是文学社的代表,为文学社所服务。 633,没有名字的刘社长 如果说,田社长的身上被深深的打上了文学社的烙印的话,那么,刘社长的风格则正好与之相反。 他的本身的个人风格超越了文学社所赋予他的形象,他用自己的管理风格,个人的性格特点,在一点一滴的打造着他所属意的文学社形象,人们看到他想到的不再是文学社的代表,而是他本人。反之,人们看到了文学社则会想起他。他不为文学社服务,文学社则为他代言。 这两种不同的领导管理风格不能说哪种更好,因为最后获益的毕竟都是文学社本身和社内的成员。 只是这一发现,更多的让安然对他们这个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猛然间让人感到惊讶的刘社长感到了几分兴趣。 在此之前,在老田卸任之后,刘社长的接棒几乎是水到渠成之势,在此之前,老田就一直在有意的培养这位继任者,他也一直是社内的副社长,跟在老田身后,沉默寡言又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做着很多工作,无一不是精到细致,从无差错,按时完成,是一个极其让人放心的存在。 大概也是因为太让人放心了,如有钟表一样精确到位,再加上他又是个不喜欢说话的,所以,时间一长,就不免让人有些忽略他的存在,几乎把他当成了性格特别惹人眼球的老颠的一抹影子,以致于当老田离开,他接过了前任的工作,也让人觉得依旧没有改朝换代的感觉,就像是本来就该如此一样,他本来就应该在那里一样,所以,当他一点一滴的展露着他迥异于老田的领导风格,显露出他性格中非常硬强的一面时,很多人才十分夸张且囧囧有神的发现,咦,原来我们的社长已经换人啦,而且都已经快小半年了,我居然一点都没留意! 更有反应迟钝如安然者,直到现在,这位小姐才发现……呃,不好意思,她似乎还真没怎么记住自家新社长的大名。倒不是完全的不知道,至少她知道新社长姓刘,这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的,对于他的名字只有一个隐约的印象。 最初他们一起入社的时候,安然那会儿对文学社还没什么归属感,和当时没加入江杰云他们那个创业团,一心扑在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上的楚飞飞刚交好不久,两人对本社的社团活动都带了些不务正业,一半的精力放在本社内部,另一半的精力还在溜溜达达的在校内各式五花八门的其他社团里流连参观,看着稀奇。而留在社内的那一半精力也被卫芷这个专业的指导老师所吸引住,将心思都几乎都用在了给杂志投稿上,一有时间,就对着自己卧室门板后面的文稿,扣着字眼苦吟不止。 等到总算是满足了她这个一中新生的好奇心,将目光和精力从社外,从文稿中转回到了社内,如今的刘社长已经成了当时的副社长。 那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在他的头上贴上了刘副社长的标签,很多有人喊他的名字,取而代之用刘副社长来做为他的称呼。 其实,在各个社团,无论担任什么职务,直呼大号的还是居多,姓氏加职务的这种称呼方式还是少数。比如,他们的正牌社长老田,社内就没有一个人能正正经经的喊他一声社长的,绝大多数情况就扯着喉咙招呼着他的外号老颠。少数的时候倒是会称呼一声社长,不过更多的是大伙起哄开玩笑的时候。老颠本人也不以为意,反倒很喜欢这些玩笑和称呼方式,很有些人来疯的劲头。 要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了刘社长头上,这种通用的称呼方式硬是拐了个弯,一开始叫刘副社长,等到老颠卸任,社员们也将他头顶标签上的那个副字去掉,又顺势称其为刘社长。时间一长,大家的思维已经形成了惯性,在脑海里一想起这个人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他的尊姓大名,而是取而代之的职称刘社长。 有趣的是,大家记不大清他的大号,但对他所在的班级倒是一清二楚,因为有时,有事要去找他,也还是要知道社长是哪一个班的。到了人家班级的教室门口找人,也是直接扒着门框喊上一声刘社长,出来一下呗。就算是有时他的人不在,向他的同班同学询问的时候,也会这样问一句,诶,麻烦你问一下,我们刘社长哪儿去了? 更绝的是,他们班的同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他们文学社的这些社员喊多了的缘故,就听他们这种模糊的问法居然也能听得明白,知道他们所找的是那一位人物,回答的时候,也跟着叫起“刘社长”来,“咦,刚才还在的呀,这会儿不知道哪儿去了。”一扭头去问身边的同学,“诶,你看着刘社长没?” 那位也道,“哦,刘社长啊,刚才好象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 刘社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失去了他的名字,安然这些稀里糊涂的社员们呢,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忘记了刘社长的大号,哪怕是用力的,卖力的,死力的想,也只能依稀想起一个模糊的概念来,却怎么也不敢叫准。 对于自己没名字这事,安然最近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刘社长本人倒是并没有半点意见,非常的适应良好。也不知道他是习惯了这种即成事实的情况,还是他对这种人名与职务合而为一的现状深感满意,反正,他那态度就跟前任社长老颠似的,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只是不如老田那个家伙那么外露明显罢了。 想要知道刘社长的名字,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去问他本人。 不过,安然并没有这样做。 一来是,这种方法直接倒是直接,省事也是真省事,不过,使用起来未免太古怪了。 好么,他们彼此认识最少也有一年多了,人家把你的名字叫得溜顺,你到这会儿才想起来去问,那个,不好意思哈,刘社长,您的大号叫啥来着? 对不起,安然的脸皮薄,就算是把自家男盆友那强悍的厚脸皮借来顶在脸上,这种简直有点骂人的话她也问不出口,也许人家刘社长本人可能并不介意,但将心比心,她介意啊,刘社长不怎么样,她自己这个问话的就先愧疚死了。 二来是她完全不需要给自己找这种不自在,有楚飞飞楚姑娘这个人形搜索引擎在手,她还要去刘社长面前刷存在感,讨人嫌,她除非是个脑残,否则怎么也不会选择那种方法。 虽说现在她的关注焦点更多的集中在江杰云他们的创业团内部,但是对于身边的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楚姑娘还是顺嘴就来的,“哦,刘社长啊,他叫刘旭飞。”转而楚飞飞也对安然突然关注起刘社长的名字这事,有了点兴趣,“你怎么忽然想起问他的名字来了?” 安然则反问,“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同社这么长时间,我们这些社员们居然不知道社长的名字。” 安然在询问楚飞飞之前,还做了一个小小的调查研究,就刘社长的大号问题也试着询问了几个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社员,包括陈舟在内,结果却没有一个能说得上来的,这几个被调查的人士也才大惊小怪的发现,诶,奇了怪了啊,我居然想不起来刘社长到底叫什么名了? 然而,此时眼前的楚姑娘却不为意且理所当然的推了推眼镜,很平淡的道,“我知道。” 那语气虽然说平淡,但潜藏的意思里却也透着几分“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疑惑和吐糟。 对于好友的这种疑惑,安然直接白了她一眼,“请不要将你与我们这些普通的认知混为一点,OK?你是江湖百晓生,在你这个信息收集癖患者面前,我们这些人都是耳聋眼瞎的废材好吗?” 楚姑娘淡定的扬了扬眉,用她的表情告诉好友,对于她的“夸奖”,她感到满意而且受到。 安然一见她那特深沉的推着眼镜,镜片白光闪闪的高深莫测的小样儿,无力的白了她一眼,“我不是在夸你好吗?” “我知道。”楚姑娘淡定依旧,缓缓道,“但是我喜欢。” 好吧,某些爱好特出的份子的人生追求就是这样的出类拔萃,与众不同,就连对夸赞之词的选择也是如此的不走寻常路线。 不过,楚飞飞楚姑娘一向是个讲求效率的人,尤其是现在她所选择的半工半读的生活,更是要求她要好好利用每一分钟的时间,特别是她的爱好又拥有着讲究细致的特性。所以,她与好友的斗嘴和抬杠也是适可而止,转眼又回到了她所感兴趣的关注点上,盯住目标,锲而不舍,很多时候,跑题对信息收集癖患者来说乃是大忌,“我说,你怎么突然对刘社长感兴趣来了?” “你不觉得刘社长这人挺有意思的吗?”安然问。 楚飞飞目光平静的透过镜片看向安然,反问她,“你觉得他哪里有趣?” 634,制造回忆 安然这人可不像楚姑娘那样永远只关注自己的目标主题,她的属性永远无愧于她安小老太太的名号。讲起事情缺乏一点效率性,但好在详细。于是,她就开始给楚姑娘从她打算给文学社做义务奉献开始讲起。 其实,她所讲的这些事,对于江湖百晓生楚姑娘来说,真不算什么新闻,虽说她现在的关注点不集中在这方面,但一来这关系到自己的好友,二对于一个年深月久,道行高深的信息收集爱好者来说,这些杂七杂八,芝麻绿豆的小事,不过就是稍稍动动耳朵,眨眨眼睛就能了解到的信息。 但安然觉得叙述一件事嘛,还是要讲清一下前因后果神马的,而且,同样的一件事,站在不用的位置,不同的角度来看也必然有不同的面貌,就比如对刘社长名字这件事的看法,安然这个正常人和楚飞飞这个非凡人物就有不同的观点和看法,所以,她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心路历程讲给好友听一听。 安然这人在陌生人面前话比较少,虽然谈不上沉默寡言,但也属于不善言辞的人。但是在亲近的人面前,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八卦就可以让她一秒钟从安然同学变身安小老太太。 拉拉杂杂的讲了一大篇,也难为楚飞飞有耐心听这位小姐讲完,话又说回来,与安小老太太能成为朋友的主儿,缺少了“耐心”二字也是不成的。 末了,安然于是反问,“所以,你不觉得刘旭飞刘社长这人挺有趣的吗?” 听了安然的这一番叙述,本来心思没放在这上面的楚飞飞也不由得同意了她的观点,“嗯,听你这么一说,这人确实是有点意思。” “不止如此。”安然摇了摇手指,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观点,“除了他名字这件事之外,回过头来想想,我对他这人的性格也觉得有点意思。” 楚飞飞被安然勾起了兴致,索性放下手里的复习题,坐正了身体,姿态有点慎重的慢慢推了推她的眼镜,这是这位信息收集癖患者症状发作的标志性特征之一,“继续说。”她言简意赅的催促道。 “从目前看,无论是刘旭飞对文学社的管理风格上,还是从他帮我解决问题……或者说是与其他那几个社的社长们互通有无,互利互惠也好,他都是一个性格比较强硬的人,对吧?”安然说到这里停下来,以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楚飞飞点头表示同意,她似乎已经开始明白安然的思路,也猜到她接下来准备说些什么,于是她又推了推眼镜。 楚姑娘频繁推动眼镜的动作在无形中取悦了兴致勃勃想与好友分享八卦的安然,深知好友习惯的她明白,这位姑娘一兴奋就喜欢推眼镜,硕大的眼镜片白光闪动,就像是狗仔队……咳,是记者手里的相机正在卡卡拍照一般。 “可是,就是他这样强硬的性格居然能在文学社里当了老田那么久的影子,直到他正式当上了社长,获得了领导权之后,也没有让大家意识到他与过去有什么不同,仿佛他之前的影子状态与现在的强硬状态都是理所当然,而且还转换得让人觉察不到,那样的水到渠成,无比自然,没有一个人对此觉得违和。”安然朝好友摊摊手,最后总结道,“这不是挺有趣的吗?” 能让她感兴趣的,自然必须是有趣的。所以,对于安然一再询问……或者说显摆她发现“神奇动物”似的行为,楚姑娘根本就不搭理这个磨磨叽叽的好友,继续盯住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坚强挺进,“你觉得造成这种自然转换的原因是什么?” 安然想了一下,不怎么确定的道,“隐忍吧?还有不错的情商?”她对自己的判断没什么自信,反问好友,“你觉得呢?” 相对于对自己相人的眼光自信心不足的安然来说,楚飞飞则更加的慎重,这也是源于她那种想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和爱好,于是,她推了推眼镜,淡淡的道,“信息不足,不好判断。” 对于好友这个没有结论的慎重答案,安然一点都不觉得失望,楚飞飞这个信息收集爱好者之所以让人觉得特别信任,特别权威专业,也正是源于她的这份不轻易下判断的慎重。 这不过就是期末复习时,用做休养脑筋的一个小小八卦,两人花个三五分钟的休养完毕,继续又陷入到书山题海的战斗中去。 不管是称呼其职务刘社长也好,还是叫其大号刘旭飞也好,不管他是出于自己社交目的的需要,还是顺带还安然给社内提供便利的人情,最后的结果就是,李彩凤的小店在一中的社团中间,或者说是在一中的校园学生中间算是有了一定的名声,除了最初想占便宜的社团以及经由刘长介绍而来的社团,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不差钱的社团跑到李彩凤的小店来租戏服。 说起来学生的生意还是比较好做的,因为他们到底不是专业人士,要求基本比较简单,而且没有更多的心机。但也并非每笔生意都能做成,毕竟李彩凤的小店现在才刚刚起步,无论是自制的,还是二手戏服的回收,积攒起来的库存都不丰厚,品种也不齐全,各个社团的节目又颇有想象力,找不到合适的戏服,哪怕李彩凤他们的服务再好,价钱再便宜,这生意也是没法做。 但在安然看来,不管这生意是否能够真的做成,老妈小店的名头在一中不少社团社长的心里都是挂了号了,下次再有类似的需要租借戏服的事,都不会忘了自家老妈的小店,能有这种效果,她当初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能在一中内部打个广告,就算没白忙活一场。 至于那些经费比较紧张的社团也有豁出去的靳紧裤腰带,准备在李彩凤的小店里砸点银子,争取在联欢会上获个满堂彩,为下一学期的经费再殊死奋斗一把。 更多的是自力更生,奉行艰苦朴素的革、命作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相对于大多数社团红红火火,忙忙乱乱的景象,文学社今年的准备工作就显得有些井井有条到了有些冷清的地步。与往年老颠那种满场乱飞的工作风格不同,刘社长只是坐一旁,工作已经安排下去,他只监督一下进度和完成情况,其他的都各司其职。其实他往年协助老颠也是这种做风,但是今年与以往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的存在感更强了。 他这样的工作方式自然是效率更高,但是安然私下里觉得,以往老颠那种和大家打成一片,忙忙活活到处发疯的方式也不错,更有一种归属感。 也许是新年新气象,文学社里的风气也似乎有了些变化。 面对这种景象,已经从高一刚入校刚入社时的新新社员,熬成了老资历的高二社员们不由得有些心生感慨,再看看已经渐渐退出社内活动,只有在这种关键时刻才于百忙中挤出一些时间短暂参与的高三老社员们,以及那些接替他们这些如今的“老社员”成为新新社员,对社团内的活动带着无限的新鲜和热情的高一菜鸟们,在感慨之余,又生了一些淡淡的伤感。 一个高二的女社员于是,在新年到来之际提出,虽然我们正在为学校的新年联欢会强力备战,到时也会与全校的师生们一起欢庆新年,但这种欢庆更像是一件艰巨的,为下学期的经费和各种待遇而努力奋斗的任务,缺少了欢庆的成份,将来离开一中,离开我们为之热爱了三年之久的文学社之后,一想起新年,就只剩下了为新节目挠破头的“悲惨”画面,虽然这是青春记忆的一部分,而且是珍贵的一部分,但只有这些紧张忙碌的画面,让这些回忆显得有失温馨。 这番话虽然说得略有些煽情,和为赋新诗强说愁的文艺味,可是就连安然这个自认心理年龄一大把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其实少年时代做些无伤大雅的,小小蛋疼的事,在年纪大了的时候回忆起来,除了觉得傻气之外,还有更多的对年少时代那种能为了蛋疼而蛋疼的纯真的深深的怀念,就拿安然本人来说,前一世真正年少的时候,她过得稀里糊涂,迷迷乎乎,每天只知道看着闲书,混玩,可你要问她看了什么书,又玩了些什么,却又回忆不起来,少年时代的记忆似乎是陷在一片白雾之中,迷迷蒙蒙的只余一片苍白,缺少了青春时代应该有的明亮的色彩和鲜活的形象。也许这就是那名话里的道理,“人不轻狂枉少年”,少年时代,犯些小错,小傻,小轻狂,只要把握住一些底限,其实日后想想,都是美好的回忆和甜蜜的惆怅。 安然这个面嫩心老的“童姥”都有此想法,更别说其他一些高二,尤其是高三的社员们,自然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 那么应该怎样制造一些温馨的回忆呢? 635,舵手社长 那位女社员的主意是现成的,联欢会什么的是不用想了,我们现在已经就在为学校的联欢会忙活着呢,再办这种性质的聚会再重复了,而且也没什么独特性,将来一回忆容易弄混。不如这样,就在我们社团活动的时间,大家忙完了,一起坐下来,聚个小餐怎么样? 有的吃大家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学校这种环境,其实是没什么聚餐的条件的,各种家伙事儿也不齐全。有的社员便提出,主意是不错,只是就怕是能聚不能餐啊? 但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又有同学提出,我们可以每人从家里带些吃的喝的来。 可立时就有人吐糟说,带啥啊,难道带零食吗?这是幼儿园小朋友分零时的风格吗?不怕将来回忆的时候,思路错位啊? 相对于走读生来说,还是住校生的生活智慧,尤其是在学校中的生活智慧更加丰富一些,边笑边出主意,其实可以带一些半成品的,然后他们这些住校生可以提供一些秘密武器! 傻乎乎的高一好奇宝宝提手举手,师兄,秘密武器是神马? 师兄神秘的奸笑不语,慈爱的抚摸小菜鸟的鸟头,在小菜鸟的再三的追问之下,依旧坚持底线,“乖,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又有同学提出,单只聚餐可有点没意思,大伙在一起分东西吃固然比较有爱,但只是这样,将来回忆起来当年的文青生涯时,到处都是一片食物的香气,这还是文青吗?真的不是饭桶冒充的吗? 这位同学的话引起大家的一阵哄笑,坐在他身边的男生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强逼他将脸转向自己,装模作样的打量着,然后做认真深沉状的点点头,道,“嗯,确实,这哪里是文青嘛,明明就是好大的一只饭桶啊!” 饭桶文青不乐意了,“去去去,你才饭桶呢。别以为我戴着眼镜就没看着啊,刚才一说要聚餐的时候,就属你叫好的声儿最大。” “对,我是叫好了。那是谁刚才一听带零食来就兴趣全失,一听带半成品来兴趣盎然啊?明明是饭桶,还乔装成文青,混成我们文学社这种纯洁的革、命队伍中来!”这位的嘴皮子也挺溜,立刻予以悍然回击。 眼镜同学也不示弱,“我伪装文青,哪你呢?你倒是坦荡荡啊,纯种的饭桶一只,哈?” …… 眼见着这二位说着说着就要掐起来了。文艺青年或才说是伪文艺青年聚堆的地方,别的不地方也许拿不出手,登台表演可能也不是特别专业,但是要说私下里溜起嘴皮来,不说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但大部分也确实逻辑分明,语言犀利。 围观群众们看得乐呵,浑然忘了开会的议题和进程,七嘴八舌的凑着热闹。要不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呢,不用让这几位同学出去造反,就连开个会,这都能吵成这样。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领导同志的重要性了,刘社长克制住想叹气的冲动,带领着一群动不动就学幼儿园小朋友吵嘴的大龄儿童必须时刻锻炼考验着自己的脾气,每天都在向圣人的行列不断的修行迈进,尤其是在这种忙得都快火上了房,争分夺秒的为新年联欢会的节目备战的紧要时刻,抽出大块的时间来开会是多么的不容易。 促进团员紧密团结,加深彼此感情的提议和活动,作为一社之长,他也是深为支持并乐见其成的。但麻烦谁能告诉他一下,为什么他们文学社的社员们要通过这种幼稚又低龄,而且不知所云,吵着吵着都不吵个什么东西的吵嘴来加深感情呢? 敲了敲桌子,又敲了敲桌子,再敲了敲桌子,最后用力的,使劲的敲了敲桌子,刘社长面色淡然的道,“同学们,别吵了,说正事。” 在无人注意的身体背后,面色淡然的刘社长猛力的甩着自己敲得生疼的左手,在无人听见的内心深处,刘社长愤然的大骂,吵吵吵,就知道吵,敲得老子的手好疼! “啊,不好意思啊,社长。”对于新任社长,社员们还是比较在意的,不知不觉,这位社长的权威、铁腕和强硬的形象已经渐渐深入人心,不是刻意,而是不经意间就觉是这位是个狠茬儿,对他说话时,有时比混得比较好的指导老师卫芷还要尊重上几分。“啊,对了。”社员说着又开始茫然起来,突然从幼稚的吵嘴模式切换回蛋疼的文青模式,大脑一时之间有点卡机,读取颇为不畅,“我们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所以,文学社还真是必须有一个或是比社员们的思路还凌乱的疯颠社长让社员们不得不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看住自家社长,以免放出去为害人间。或是有一个永远比社员们那浪漫的脑细胞冷静克制的淡定社长,无时无刻不保持冷静的头脑,看住自家的社员们,以免他们开着开着会,既找不着南北,也丢了议题。 果然,大海航行靠舵手,这话是不假的。 缺了舵手,这条文学社的小船在话题的海洋里还不知道要驶向什么遥远的地方呢。 刘社长用自己的强韧的神经将额角抽搐的青筋一一认真而平静的按下去,淡淡开口道,“你们说到除了聚餐之后,还需要一点有别于食物的回忆。” 啊,对了,确实是说到这里了。 众人纷纷恍然,接着又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在靠谱的刘社长靠谱的把关之下,会议总算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讨论出了最终的结果,即,在新年联欢会结束,放学之后,大家到社里来个小聚餐,聚餐完毕之后呢,再彼此交换一下新年礼物和新年的祝福。 聚餐是没什么可说的,大家从家里带些成品或是半成品来,吃的,喝的,水果,蔬菜,点心……都可以,不过事先都要报一下菜单,以免带得重复了。礼物嘛,不需要多贵的,最重要的是那份心意,便于保存,让大家可以在多年之后,还能拿出来方便追忆此时的青春年华,美好岁月的。 一中的新年联欢会不是春晚,不需要与全国人民一起守时报时,所以,历来都是在下午举行,上午的时候照常上课。 今年市里新上任的某位相关领导亲自出席,来到一中与师生们共度佳节,身后还带着几位市电视台的工作人们,围着某领导以及教育局的相关领导,还有一中的校领导,总是一群领导前前后后的使劲忙活,不时还有一些闪光灯在四处频闪,大礼堂内,气氛相当之肃穆和热烈。 对此,一中的学生们除了高一的新生们在经过师兄师姐们的科普之后,依然有些好奇的张大了眼睛对着台上台下那个忙着寒暄,交际,打官腔,摆造型,被拍摄,被拍照的一众领导们看稀奇之外,高二高三的学生们对此已经相当的淡定了。参加了班级节目或是社团节目的演员,剧务,或是干部们都挤在后台里,以比前台的领导们还忙上许多倍的速度来往穿梭着。没有任何事需要忙,只等着看表演的学生们的行为则很能体现重点高中的良好氛围,尤其是在期末考试即将来临期间,更是手不释卷,埋头苦读,没有半点精力去关注某些领导们。 可领导们是不甘心于缺乏观众围观的自我表演的,一一上台讲话,秀存在感。幸好,新上任的某位领导讲话还比较干脆,特别是考虑到场合问题,只讲了二十分钟就结束了讲话。 接下来是其他领导的讲话,但由于目前在场的职务最高的同志的讲话时长摆在那里,其他的领导不好不讲,但也不好讲得太长。不讲,是不行的,你是在用行动表明反感领导讲话冗长吗?讲得太长,也是不行的,你认为领导讲话讲得不够充分,需要你没完没了的补充吗? 照例领导讲话时,师生们必须端正态度,全神贯注,用心听话……啊,不是,是听讲。 不许交头接耳,不许搞小动作,不许到处走动——什么,去厕所?不许去,憋着!刚才领导上台之前不是让你们提前去厕所了吗?那时候你干什么来着?更不许把复习题拿出来碍领导们的眼。 老师们,尤其是班主任们都坐在本班学生的旁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比什么监视器都好用,全方面临控无死角,充分保证本班的学生们能既听话,又听讲。 只可惜,班主任们毕竟还是人类,虽然精神是好的,属于老师的监控技能点都快练到了满点,但是,他们也只能监控学生们的外在表现,对内在却只能遗憾的无能为力,比如异常活跃的脑电波,大开大合的脑洞,无比深广的内心世界…… 不知道别人如何,反正安然早已经学会了在这种类似的时候学会一心二用,甚至多用,背一背英文单词,理科的概念,文科的背诵,制订一下晚间的菜谱,脑补一下吃货男友那开心又可爱的吃相,再意淫一下江小白脸的俊颜…… 636,社团活动 对于经验丰富的学生们来说,领导讲话的时间其实并不难过。 像安然这样的为数不少,还有一些实在懒得一心二用的,又不喜欢脑补的,直接闭上眼睛,开始打盹——这也是个技术活,要盹得有姿态,即如果不看那已经相亲相爱,相依相偎在一起的勾勾搭搭的上下眼皮,单凭其端正的坐姿,挺直的腰杆,是绝对看不出此人已经在梦里和周公进行着各种有爱的交谈的。最让人深感倾倒的是,每到应该鼓掌的时候,这位同学还能恰逢其时的举起双手,很“克制”的鼓起掌来。 不管是热爱脑内活动的,还是趁机休养生息的,想挺过这一位一位又一位的领导讲话时间其实还是比较容易的。 总算是,这“空档接龙”一般的讲话总算是结束了,主持人们用欢欣鼓舞的声音热烈播报——联欢会正式开始。 这下无论是在脑内忙活的,还是在梦里忙活的,都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终于啊! 鼓掌,鼓掌,疯狂鼓掌!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至于是欢迎节目开演,还是欢迎某些人下台,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 总之,今年的节目质量普通还是不错的,各个社团也都是使出浑身的解数,文学社此番的节目也是顺利入选,据现场观众的反应来看,明年社团争取经费等福利待遇的前景还是相当不错的。 联欢会结束,学生们各回各班,班主任们简单讲两句,虽然比往日放学的时间提前了一些,但也托着联欢的福,提早放学了,括弧,包括可悲的高三党。 只有在放学这一刻,参加完了联欢会的学生们才真正有了欢度节目的感觉和气氛,几乎在瞬间便一哄而散。 安然和楚飞飞自然不在此列,她们收拾好东西便直奔了文学社,路上还遇到其他几个社团的成员,打了招呼才知道,与刘社长交好的那个几个社长觉得文学社的这个聚餐的点子不错,便也纷纷效仿起来。 应该说,由于得益于社团活动,学校对学生们课余生活管理得还是比较宽松的,但是放学之后,除了一些正常的扫除之外,志愿“加班”的社团活动都需要给管理这方面事务的老师提前打个招呼。 若是放在平时,给老师打个招呼就打个招呼,其实大多数时候,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负责社团管理的老师在大多数时候也不会那么悠闲的巴巴想着去察看学生们的社团活动——一般说来,一中的学生们还是比较乖的。但问题是这个“大多数时候”的概率总是让人难免心里有点不落底,既然有“大多数时候”,那么就肯定有少数时候。 本来大伙难得聚在一起,扒去长年披着的羊羔皮,偷偷摸摸的干点坏事的时候,负责老师忽然心血来潮的决定闲庭信步一把,一信信到他们社里,再一看,好吧,小兔崽子们,背着学校,你们在这儿偷着干什么?说好的社团活动呢?你们就是这么活动的?就是这么辜负学校、老师和家长们对你们的信任的? 只怕到时,那鸡飞狗叫老师乱叫外加事后检测,经费被禁等等一系列灾难**件足以让他们的“青春回忆”格外的“明媚而忧伤”,只准印象深刻,终身难忘。有一点可以肯定,绝逼不会美好就是了。 不过,幸好,今天的日子选的好,在新年联欢会结束后,虽然提早放了学,但有登台表演任务的各个社团还要在放学后收拾处理一下后续事宜,什么道具,服装,自制的小型布景等等……总不能全部往社团活动室里一堆就了事吧? 尤其是今年,由于文学社带着头往服装上砸银子,之后又有几个社团相继跟着租用服装,致使其他许多竞争者也感到压力大增,敌人的实力增强,就代表着我方实力的相对减弱,这对于竞争很不利。于是,一些相对比较财大气粗的社团也在经过慎重的考虑也开始在其他各个方面砸银子,甚至还有一个社团颇有创意的用“重金”聘请外援——当然,这外援也是本校的,只是这人并没有参加任何一个社团,属于“自由人”。 可以说,今年的这种白热化的竞争改变一中社团的竞争方式,就安然的话说就是进入了“砸钱”时代。往年虽然也有一些社团豁出去一把,为了能挤上联欢会的舞台而咬牙出血一把,但像这样参与社团之多,出血量多大,竞争程度之激烈的,还真是第一回。 可以想见,明年此时的厮杀只会更加的激情四溢,一片血红。 也正是因为今年登上联欢会舞的各个社团的一些服装,道具之类的装备都不是属于社团的内部财产,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坏,本来就是靳紧裤腰带挤出来的租金,可不敢再把押金也搭进去。活动结束后,哪怕再归心似箭也得回到社团把这花银子租来的装备好好的收拾妥当,检查清楚,或是马上就交去还了,免得夜长梦多。或是安安稳稳的收进箱子里,再加上一把锁,才能让人心安。 于是,有了这个再冠冕堂皇没有的借口,不少社团跟老师打起招呼来也显得理直气壮,心里有底了不少,想必在这种好不容易提前下班的时候,老师也没那个雅兴去检查关心他们的“社团活动”。 这便方便了这些打着“社团活动”的名头,实则开始进行一种神秘活动的各社的社员们。 说起这神秘活动其实也没那么神秘,只是传说最近“小电锅子”、“电水杯”、“热得快”等等在校方被禁黑名单上一直名列前茅的各种神器一直在住宿生间大热起来,总有人偷偷摸摸的溜进各个寝室,向相熟的好友们私下预定,在某年某月某一天的下午放学之后相借,晚饭之前一准归还,决不会耽误了神器主人们夜半挑灯夜读的宵夜时间。 不用问也知道,这准准是为各个社团制造“青春回忆”准备的,如果没这种让人和食物都“充满了温暖”的利器,想必将来回忆这一段青春年华的时候,也会缺少了几缕温馨。 文学社由于是最先发起这一聚餐提议的,他们社团的住宿生又是最先想到这一做案工具的,而且他本人就拥有一个诸多利器中最好用的小电炉子,又先下手为强的向别人借了一杯电炉子一只比电水杯稍大一号的迷你电热锅,居然还自带蒸笼的,据说那个小蒸笼刚好可以蒸一只馒头。 这让后来跟进的其他社团的社员们含泪打爪,恨恨的骂,这手爪子也忒快了,就差那么一会儿,就差那么一会儿啊! 文学社里的桌椅已经都变换了位置,本来大家是想把桌子都集中到中间,大家挤在一起,围着桌子亲亲爱爱的吃大桌饭。 想法是很温馨很有爱,但等文学社里这些平日斯文儒雅,最主要的是大多数同学比较擅长舞动笔杆,不太擅长运动四肢的翩翩文学少年们好不容易吭哧吭哧的把桌子拼到一起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想法真正实行起来却并不如想像中的美好。 这主要是因为活动室里的桌子都是长桌,把桌子拼起来,大家围桌而坐,能吃的东西也就只有自己面前的,以及手臂范围之内的,再远一些的,除非他们的手已经具备了自动扩展的超强功能,否则就只能咽着口水流着泪水望菜而兴叹的份儿了。 不过,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既然这套A方案不成,那就换个思路,改成B方案。 既然碍于桌子的客观条件,最后的研究方案是把原本聚堆的桌挑出一些沿墙放置,剩下的再聚集在一起,把食物放在贴墙而放的桌子上,摆成自助桌的形式,各人挑自己的喜欢的,然后大家端着自己的盘子围在桌前照旧可以拥在亲亲爱爱的挤在一起吃——不挤也不行,这么一折腾桌子更不够了。 为了这次聚餐,社里的同学们总的来说还是花不了少心思的,事先大家聚在一起开列了菜谱,把自己准备的菜名报上去。又凑份子买了饮料和零食。至于餐具,说起这个来,就不得不佩服提这个建议的同学。 最早,有个聪明的同学想到,我们可以带食物,带食物的时候,不是热的,流质的东西还可以用塑料袋装着,可是……我们用什么吃啊? 有个专心想着报菜名的傻孩子随口回了一句,用什么吃?这不废话吗?当然是用嘴吃了。 众人皆回她一个,小姑娘,你真天真可爱! 这位才反应过来,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嚷嚷着,看什么啊,我说的也没错嘛。没有餐具,就买些一次性的餐具吧。 马上就有会过日子的同学反对,一次性餐具倒也不说多贵,但是为个餐具花钱,也挺不必要的。 女同学白了那个艰苦朴素的同学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这位同学直接把手伸到放在身边的书包里,然后往出一亮,硕大的一只饭盒被亮在众人的眼前,答曰:“自备!” 637,自带家伙 一中有食堂,味道在同类学校食堂中,其味道已经可以算是职业良心了。 但也有一些同学不喜欢食堂的味道和菜色,宁可自己每天背了饭盒和保温桶。 更有一些在街边小吃店解决,还有一些离家比较近的,如安然这样的,回家解决。 一中的食堂提供餐盘,不存在餐具的问题。 因此,除了饭盒一族和住宿生之外,其他的社员们都自己琢磨聚餐时候的餐具。 此时准备操家伙开吃,纷纷自亮餐具的时候,众人才发现大家的餐具真是五花八门,饭盒,饭盆,这是最常见的。也有有方便条件的拿了一次性的餐具。还有家里真找不到一个饭盒的,直接抱着瓷碗就来了。比较有创意的在街边的小吃店要一双方便筷子把筷子的问题解决了,至于饭碗的问题么,则很智慧的操着水杯就上了。 除了就餐的餐具问题之外,带着食物的餐具也都非常能体现社员们的个人智慧,但是把这些形状各异的餐具挤挤挨挨的放在桌子上,却又显得那样的热闹和喜气。 大家带的食物有些是半成品,比如老妈的手工水饺,还有手工汤圆。也有热菜,放在保温桶里带来的,保温桶的保温效果不错,经过了一个下午,拿出来的时候,温度虽谈不上热气腾腾,但却是正好可以方便入口。还有一些凉拌菜,食材和调料都是分开来装的,现场版的五彩拉皮,水果沙拉。也有带着熟食来的,各类香肠总汇,卤牛肉,烧鸡…… 听到最后的聚餐决定时,楚飞飞直接把目光调向安然,那意思很明显,做菜神马的,还得你安大厨来,好朋友神马的,就是这种时候来表现的。 于是,安然一人便带了两样菜,这对一个人长年养三只肉食动物的人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由于长年养着三只肉食动物养得习惯了,两样菜都是肉食,一道是红烧牛肉,一道是口水鸡。 安然之所以选择这两道菜,主要红烧牛肉这道菜除了实惠之外,也是越炖越好吃,越炖越入味的菜色,不像一些煎炒类的菜色,必须吃刚出锅的,哪怕过一会儿吃,都会失了味道,更别提要回锅热着吃了。而作为凉盘类的口水鸡虽然是凉的,听起来在冬天的时候吃,未免有些不合时令,但事实上,这道菜有些人更偏爱吃微微在冰箱里冷藏过的,鸡肉会更加的紧实。一中的供暖好,并不觉得冷,安然又将装着口水鸡的菜盒放在暖器上暖着,拿出来吃的时候,也并不会觉得吃起来冷冰冰的不舒服。最主要的是这道菜的优点是不用再加热,直接现场把调料淋进去拌一拌即可,方便,又开胃,而且,这道菜是楚飞飞楚姑娘的最爱,哪一回去安家蹭饭,安然都不忘给她特意做这道菜,楚姑娘对这菜真称得上百吃不厌。 至于安然为什么不用保温桶将菜装进去,省得到学校以后再重新加热的问题么?嗯……这个简直不能为人道,而且原因特别的让人感觉无语——她家没有正好的保温桶! 别误会,不是没有大个儿的保温桶,正相反,而是没有小个儿的! 原本家里是有的,但后来在搬家的时候,不慎打碎了。后来再卖的保温桶都是由姜成卓统一团购的。 让饭桶买的保温桶可想而之其容量之巨,实非正常人类可以承受之重。安然左思右想到底没拿到学校来,第一,一桶红烧牛肉再加一桶口水鸡一端上来,其菜量之大足可以倒出两大盆,括弧,还不是一般的小盆。文学社的社员们都属于正常食量,哪怕个个都处于发育时期,但跟家里那三只同处于发育时期的肉食动物兼饭桶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她这两大盆端上来,不说能把其他人吓着吧,仅只这些菜量在消耗上就有点问题。 她带的这两道菜这么多,人家不吃吧,总不能让她再带回去吧?如果都帮着她消灭了呢,就这丰盛的菜量,一大群人只吃她的菜,不说吃个半饱吧,估计也差不了很多了。那别人的菜还吃不吃了?这是热情啊,还是找麻烦啊? 这第二个原因嘛……主要是她丢不起那个人! 估计十个人看到她带的那种巨型保温桶十个人都要惊讶,首先要惊呼一声,我的天,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么大的保温桶呢! 呵呵,是啊,她认识江杰云那三只饭桶前也没看过这么大个儿的保温桶和饭桶。 然后人家肯定要再惊呼,这么大的保温桶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这话说的,保温桶是吃饭用的呗。 于是,人家的下一个问题自然而然的就来了,啊?吃饭,那得多少人能吃得下这一桶啊? 这是能问出来的,还有实在不好问出来的话——你家里人都是饭桶么?否则为啥用这么大号的保温桶哦! 人家碍于礼貌是不会问题出来,但估计会用眼神明明白白的把心里的疑问传递出来。 安然总不能积极主动的跟别人解释,别误会哈,我们家人都不是饭桶,之所以会有这种巨型的保温桶主要是家里养了三只饭桶型宠物,其中一个你们也认识,就是我们级草儿,那个多愁多病的林锅锅江杰云,你们都没想到那货那么能吃吧?哈哈…… 她得多缺心眼才能杠着那俩大号保温桶到社里来现眼! 早在社里开始统计大家所报的菜名时,安然就在心里默默的把以上的“悲惨”境遇默默的脑补了一番,立刻就把带保温桶这种要不得的念头掐死在萌芽状态,及时的保全了自己伪文青的高冷形象。 安然和楚飞飞进活动室的时候,门是紧关着的,楚飞飞伸手推了一下,还是锁着的,她转头朝安然扬扬眉,然后抬手敲了几下,轻声问,“有人吗?” 立刻有人在门内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道,“有人,楚飞飞是吗?” “是啊。” “不好意思,现在属于非常时期,同学,我们一定慎重对待,请你原地转体360度,细细观察一下周遭的动向,待到确定一切正常,无可疑人物出没时,立刻报告,到时我再给你开门。” 安然和楚飞飞对视一眼,恍然有一种门内站的不是文学社的社员,而是某毒贩、枪贩等从事非法活动,富有大量战斗经验的犯罪份子。 门内的那位犯罪份子还在哪儿没完呢,“听到了请回答。” 安然和楚飞飞再次对眼,她们是不是应该回答一句“土豆土豆,我是地瓜,目前一切安全,请开门。”或者再来个中国版的“风平浪静,芝麻,芝麻,速速开门”? 还没等她们琢磨该怎么回答才更妥当一些,就听门后有人没好气的道,“别闹了,让你看个门,望个风,你关着门怎么望?难道老师来了,你还能不给他开门?你以为你是少年儿童团的吧?要不要再给你准备大吊钟让你敲一敲啊?” “那里那里,大吊钟就不用了,吊钟的声音太洪亮,不够隐密,要是能给我准备一颗消息树就最好了。”门内的“儿童团团长”边说边笑的拉开了门。 安然无奈的望天,他们这是玩地雷战、地道战、小兵张嘎等战争片的拷丝扑雷吗? 门一打开,扑面就是一股饱含着食物的暖香气让人的味蕾为之一震。 门内的“儿童团团长”见安然和楚飞飞都在那里抽鼻子,很冤枉的向她们二人诉苦,“你们说我不关门成吗?就这香味这么大,也不用老师上门了,顺着风能飘到老师的办公室去,明明白白的把咱们给卖了。”说着还啧啧的有声的咂着嘴,摇着头感叹着,“某些女生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真是可叹,可叹啊!” 而“某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生”则要干脆的多,与这位动嘴派的“儿童团团长”相比则更有行动力,冷哼一声,“你当我们老师是狗吗?再说,门虽然不能开,你还站门里放什么哨。”说着抬起一脚直接踹在“儿童团团长”的屁股上,将这位“团长”踹出门外执行任务,“请你认真执行好党和人民交给你的任务,时刻保持警惕。”接着朝在一旁围观的安然和楚飞飞笑眯眯一招手,“快点进来,一会儿这股香味真就把人给招来了。” 一听这话,原来看热闹看得挺轻松的安然也立刻跟着进入了战斗状态,这位小姐这一学期没干别的,成天就琢磨着怎么搞地下工作,不断总结战斗经验来着,这会儿这位高三的师姐警告,再加上刚才“儿童团团长”的那一番很有革、命特色和战斗气氛的铺垫,她这情绪来得老快了,伸手轻轻一推楚飞飞的后背,让她先一步进入门内,自己则趁着好友进屋的瞬间,飞快的转了头,将附近有可能存在的敌情扫瞄了一周,看到一切正常,周围队了在风中摇曳颤抖的“儿童团团长”再无其他可疑人士,这才迅速跟上,动作轻悄而麻利的带上了门。 638,犯罪的快感 与门外的冷冷清清,人迹稀少的校园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活动室内真是一片“活色生香”,人声吵嚷的热闹景象。 从社长到社员们以两只电炉子和一只小电热锅为中心,分别聚着三小堆人,其余的人等都分散在摆放食物的桌边,很显然一边是在再加工各人带来的食物,另一边则在摆放食物,总而言之,都是在为食物而忙碌。 安然和楚飞飞见此情景也分别一人加入了再加工的行列,一人则转头投入摆入食物的队伍。 虽说电炉子和小电热锅的功率都不大,但因为除了水饺和元宵之外都是成品或是半成品,所以,再加工起来也非常快,没多大一会儿,大家就可以操家伙开吃了——至于之前被师姐踹到外门的儿童团团长早就不管什么消息树不消息树的,直接跟着安然她们的身后进了门,站在桌边“帮忙”尝菜去了。 饺子可以先在锅里煮着,大家先捡着已经齐备的菜先吃着喝着,边吃边等。 今天的饺子是羊肉酸菜馅的,这是社长妈妈的手笔,据说还是从他姥姥的姥姥那里传下来的和馅秘方,吃过的人就没有不说好吃的。 社员们都捧场的表示,非常期待。 至于手工元宵则是提出最初建议的那位女生从家里带的,是她和妈妈一起亲手包的,白糖花生芝麻馅的,这才是家里的传统菜色。 大伙觉得元宵这东西不太好做为主食,但做为饭后的总结性的甜点就再好没有了,热乎乎,甜蜜蜜的一碗,带着满心的甜意和暖意,正好回家。 正式开吃之前,社员们起哄叫着让一向寡言的刘社长给大伙儿讲两句。 这要是换了老颠同学指不定怎么带头发疯呢,可惜,现在换了一向冷静的刘社长,哪怕是在如此热闹的时候,他依然不改自己稳健的舵手风格,一张嘴就直击问题的核心,“大餐当前,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的宗旨是‘吃好,喝好’,现在,我宣布——开吃。” 如此干脆简练,又目标明确,主题突出的讲话令社员们大为激赏,纷纷用筷子敲着手里各式各样各种材质的餐具叫起好来,还有同学非常感慨的叹道,我们社长这样的将来才应该当大官儿嘛,比今天那台上讲话的某某和某某强多了,三言两语说得多明白啊! 刘社长却很有范儿的用操着筷子的手比了一个停止安静的手势,一本正经的道,“谢谢各位,此时此刻,我也一样激动,但是请大家务必克制一下,否则声音太大的容易暴露我们的行动。所以,接下来,请大家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最高原则自由的展开行动。” 安然再度手持餐具,遥望被天花板遮挡住的青天,话说,她真不是在参加秘密集会吗? 楚飞飞一针见血的指出,不好意思,容我提醒你一下,你现在参加的就是秘密集会,否则你当老师会允许咱们正大光明的使用“非法”电器用具吗? 安然叹气,好吧,楚姑娘的话永远那么犀利。反正她搞地下工作时日已久,“作奸犯科”的事没少干,现在还想那么许多做什么,吃吧! 关于聚餐这事,大家虽然之前响应的得挺欢,但与其说是对“餐”有兴趣,还不如说关注点更多的放在了“聚”上,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吃,怎么吃,尤其是这个“怎么吃”,更让这些平时的乖乖牌们大感来劲,不报备老师,利用社团活动室私下里聚餐,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里面添加了一些被学校明令禁止的小电器之后,就很让这些少年人们有了一点“犯罪”的快感。 就是这样的快感才更容易让人们紧密的团结在一起,感觉新鲜和有趣,偶尔的,小小的轻狂淘气一把,也算是少年时代的必修课吧。 其实,在学校偷偷用个电炉子之类的东西实在不算是个事,但这些乖乖牌们几乎从小到大都是家长和老师们的乖孩子,说起来倒是有点可怜,就连这种最低端末等的“刺激”的“犯罪”也是很少能有机会做,所以,家里得到消息帮他们准备食物的家长们虽然明知孩子在“犯罪”,倒也没有一个疾言厉色的进行阻止,反倒是一边倒的给予支持。 不过,真正吃起的时候才发现,“聚”固然让人感觉亲密,是将来回忆青春时期的一抹小小的亮色,而“餐”竟也意外的让人感觉惊喜。 大家带来的几乎都是家里的拿手菜色,不管味道怎么样,单看着就觉得心意十足。 而且人往往都是这样,平常的食物,在家里也是常吃,但是换个地方,与大家聚在一起吃,立刻就觉得味道份外的好吃香甜,新鲜和热闹成了最好的调料,让人味口大开。 每一样的菜轮着吃过去,只觉得每一样都那么好吃,一边吃一边评论,一边评论一边或是互相挟着分享自己带来的食物,或者是从别人的饭盒里抢着垂涎的食物,手里挟着,嘴里又是说又是吃,眼睛这边盯着那边看着,耳边里关注着身边的话题,一时间真是个个忙得不亦乐乎,食物热乎,气氛更热乎。 不一会儿,第一锅饺子也煮好了——由于电炉子的个头太小,所以,锅也袖珍,煮出了的饺子个数也少。而且,由于电炉子的功率太小,水温虽然能看也是开了,但与真正从煤气上煮出来的饺子总是差了那么一些。 不过,半大孩子都是属于牲口的,好养活得很,尤其是凑在一起的时候,跟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吃饭的时候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人一多,就是咸菜条子也吃得喷香。更何况社长妈妈的饺子不愧是祖传的配方,虽然碍于工具不给力,使得饺子皮在柔韧度上打了一定的折扣,吃起来不够劲道弹牙,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虽然起来是熟了,吃起来也是熟了,但那味道却总透着一股半生不熟的味道。不过,考察饺子是否好吃,一般来说有两个标准,一个是皮,一个就是馅。现在皮虽然不够完美,但那馅真是没话说。 酸菜这东西属于“馋菜”。什么叫“馋菜”呢,让安然解释就是,这东西是属老鼠的,跟干菜一样,好重油。做菜的时候,油放得少了,菜帮部分还好说,菜叶部分简直没法吃,不仅不爽脆,反而干巴巴的柴。而且那味道也泛着一股涩苦味。所以,酸菜白肉才是最佳的组合之一,白肉给了酸菜所需要的重油,而酸菜则解了白肉的油腻,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酸菜羊肉馅饺子也是东北饺子馅的几种传统搭配之一。酸菜的酸味恰好的中合了羊肉里那股特别的腥膻味,使得感觉并不突兀却又不失羊肉本身的风味。羊肉中的丰腴的羊油也恰好对了好重油的酸菜的口味,使得酸菜更显清爽鲜脆。酸菜的吸油功能又使得羊肉不会显得过腻,让羊肉吃起来更加的柔嫩生香。 这本就是一种相得益彰的搭配。 前提是,馅要和得好。 饺子好不好吃,一个考的是活面。一个考的是和馅。其中和馅又是重中之重。许多以饺子出面的老店,和馅的技术也称得上核心的不传之秘。 社长妈妈的馅就和得非常之妙,让羊肉和酸菜这两样搭配各司其职,配合无间,把它们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牙齿在咬开饺子皮的瞬间,味道鲜美的汁液就随着饺子皮破开的缺口与舌尖来了亲密接触,那一刹那,闭和的味蕾好像是无数朵含苞的花朵遇到温暖的春风,情不自生禁的纷纷开放。 接下来,就是香滑的馅料与舌齿的缠绵到相分相解。好吃的能把舌头吞下去,有时真的不是一句空话。 安然一时没忍住,直接睁上了眼睛,慢慢的咀嚼着,几乎带了一点屏息的意思享受着这一美妙的过程。直到一只饺子被咽下,她才缓缓的陶醉般的呼出一口气,轻轻的张开了眼。 眼睛一睁开就对上楚飞飞的眼睛,她看着安然慢慢的摇了摇头,一副深有感触又深感无语的好笑表情。 安然朝她眨眼,姑娘,你这是神马意思? “如果不是吃的跟你一样的饺子,还以为这饺子馅里面藏毒品了。”楚姑娘的比喻总是的那么……嗯,别致。 安然微微眯起眼,虽然明知道这丫头的嘴里很难翻出象牙一类的奢侈品来,但每一次她还有点欠虐的想问掉个底儿,主要是欣赏不了楚姑娘话里的“含蓄之美”,“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楚飞飞立刻满足了她找虐的“美好”愿望,“意思就是说,你吃饺子的表情就像是在吸大烟。” 安然不禁瞪眼,“哪里像?”顿了顿,又不甘心的补了一句道。“难道你还见过吸大烟的?” 安然忘了,信息收集癖患者一向是没有根据不开口的,只要开口必有来由,“没亲眼见过,但是电影里,纪录片里都见过,大烟鬼吸大烟的表情不外乎四个字。” 639,传女不传男 既然已经知道了开头,自然也就想知道个结尾,哪怕等待的结果总是那么让人深感……那啥。 所以,既然找了虐,安然也就索性一虐到底,想知道楚姑娘嘴里那所谓的“大烟鬼吸大烟的表情不外乎四个字”,到底是哪四个字。 “飘飘欲仙。” 安然再度瞪眼,这形容……还真是……反正,楚姑娘的形容词总让人在觉得贴切之余,又颇感咬牙切齿。安然化身老鼠啃了半天筷子头之后,才闷闷又弱弱的憋出一句,“也没那么夸张吧?” 楚飞飞默默的回视她,一副不予置评的表情。 安然拿好友没招儿,只好化悲愤为食量,扭头准备继续进攻更的饺子,却不防一看到站在一旁的刘社长正忍俊不禁的看着她,对上她望过去的目光,直接笑出来,伸筷子给她夹了一个,“承蒙捧场,我今天带了不少,管饱。” 安然干巴巴的一笑,“谢谢。”挟起饺子默默吃掉,一边吃一边琢磨,完了,这下她在刘社长同学的心目八成是被贴上了“吃货”一类的标签了,唉,她那伪文青的高冷形象啊! 不过,安然一向是个很想得开的人,尤其是在美食当前的时候,想开的速度更是快得异乎寻常。不过就是在舌齿接触馅料的瞬间,这位小姐就立马“放下恩怨”,“立地成佛”了,什么懊恼,郁闷之类的小小念头全部插上翅膀像是“青春小鸟一样,一去不回还”了,心情再度一片平安喜乐,继而又神奇诡异且神速地进化到了破罐子破摔地步——反正,形象已经没了,那还装什么啊,敞开了吃呗,而且,刘社长怎么看她又怎么样呢?把她当成吃货又怎么样呢?他不过就是个文学社的社长而已,一个交情平平的校友,又不是她滴男朋友,吃货就吃货,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在她滴男盆友心目中自己是一朵可爱美丽的白莲花就行了呗。 脑补党的思维转换在很多时候都是空间跳跃式的,几乎能让解读其思维轨迹的人感到叹为观止。从好面子,装高冷一瞬间就能转换成不要脸,厚脸皮的模式的安小然同学,接下来的时间开始全心致志且老实不客气的进攻起社长妈妈的水饺来,不说是带了很多,管饱么,反正形象也木有了,她还客气神马? 吃着吃着,安然就想起了自家男朋友,心灵再度全方面的得到治愈,其实吃饺子像是吃大烟一般欲仙欲死有什么可丢人掉价的呢?这只能证明她有着非同一般的品味,而不是证明着她有着非同一般的味口。也亏得是她来吃这饺子,换了自家男盆友和公鸡兄外带赵小胖那三只吃货来,刘社长刚才那话就是在吹牛,管饱?怎么可能哦! 用男朋友巨大的食量来治愈自己的丢人的内心,安然顺利的得到满状态的复活。然后也就自然而然的想起,这么好吃的饺子,要是自己在家里也能做就更好了。 对社长妈妈这饺子用实际行动来真心赞美的人真不少,大家是一边吃一边忙里偷闲的啧啧称赞着,就算是倒不来嘴的也要倒出手来对着社长比大姆哥,夸赞声简直连成一片一片的,“社长,阿姨这饺子真不愧是祖传的手艺,简直绝了!太好吃了!我说,这不会是你们家的家族机密吧?什么传男不传女,传女不传男之类的?” “是啊。”刘社长居然还真就点头了,“是传女不传男的,只有女的才能学,所以,我不会。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这一代大部分都是独生子女,所以,我妈说了,将来要传儿媳妇儿。” 他这话一说,活动室里几乎立时一静,这种传说中的“传女不传男”的家族秘方神马似乎一直存在于老字号的传说中,在现实生活里,特别是在身边,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不能不让大家一时反应不及,抽气声响成一片,然后就是一片的咳嗽声——抽气抽得太猛了,呛着了。 直到一位同学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问道,“……真的假的啊?” 就听人刘社长依旧端着那张万年诚信可靠的正直脸平静而坦然的说道,“当然是假的。” 他这话一出口,活动室里再度一静,然后接下来的嘘声响得差点没把房顶掀开,众人怨念的目光有如汹涌的钱塘江潮疯狂的涌向他们的刘社长,大哥,您老人家开玩笑的时候可不可换个表情,换个语气,让我们精神有点准备?您那张脸好歹给点提示好吗?您的幽默我们的智商承受不来,你知道吗?如果不是这饺子的味道太好吃,我们真想拿冻饺子当武器砸你,你知道吗?! 面对群众们这么“深情”的目光和如此万众一心的“激情”,刘社长照旧笑得一脸平静而深沉,淡淡的,用他平时那种布置工作的语气说道,“大家抓紧时间,一会儿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 面对这种不疼不痒的反应,一直在用眼睛使劲的诸人顿时有些无力,好吧,您真是“举重若轻”,咱们还是把力气都使在吃上吧,跟您计较不起。 于是,原来还想试着向社长说一说,想向阿姨讨教一下和馅秘方的安然也把话头和饺子一起默默吞下,决定以后再找机会问好了,虽然社长之前的话明显是在开玩笑,但她非要急着赶着接这话茬儿,只怕在群众们眼里真有那么有点自荐女友的意思。 虽然这想法是有那么自做多情的思路,也许群众们比她这个早恋份子要单纯正直得多。但是何必要给尴尬制造出现的机会呢? 相信她家男盆友再深具吃货属性也不会乐于拿自家女盆友去换水饺馅料密方,所以,还是以后再说吧。 其实,除了水饺之外,好吃的菜还有不少,有好几位社员带来的都是妈妈的拿手菜,很让人胃口大开。安大厨的厨艺也算是久经考验,炖牛肉和口水鸡也在最受欢迎之列,你一勺,我一块的,消灭得飞快。 事实上,都是半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真要放开了吃,哪怕是平日看着最文静最秀气的小女生在饭桌上下起狠手来一点都不比半大小伙子们差。 个个都操着筷子猛往自己的家伙事儿里划拉,端着盆的,抱着碗的,操着饭盒的,这样菜叨一筷子,那样菜来一勺子,没几下手里的餐具就要冒尖了。 也幸亏这些半大孩子们很会推己及人,知道自己的食量大,生怕带得少了吃不饱,所以哪位社员带的菜都不少。当然,让安大厨来说,他们的食量虽然大,那也得看跟谁比。 吃喝的时间过得飞快,比时间更快的是大家消灭食物的速度,当一样样的菜都见了底的时候,同学们几乎一致咬着筷子,摆出一张张特别无辜的嘴脸来,居然还敢在那里纳闷——明明这菜量都挺大的,人家也没怎么吃,怎么就没了呢? 最后的最后,一人一小份甜蜜蜜的元宵吃下肚去,做了最好的总结——这次的聚餐真称得上是圆圆满满。 吃饱喝足,开始进行聚会的最后一个项目,大家围坐在桌前,吃着水果,喝着茶水,其乐融融的交换礼物。 做提议的同学很有心思,为了更好的保持礼物的神秘性,不管大家的礼物做了何种的包装和大小,都被统一装进了他们提前制作好的统一小纸箱里——当然,能这么做的前提是,没有在体积上过于庞大的礼物。 所以,此时此刻,桌上就整齐的排列着看起来都是一个模样的纸箱,纸箱被打乱,现场贴上号码。再把写了数字的小纸条放进一只纸盒里,摸奖一般的让大家把手放进去抓取折起来的小纸条。 那么谁最先来抓取第一个纸条呢? 又有人提议,公平起见,大家为了制造青春回忆,那就一起先来重温童年的游戏,来玩手心手背吧,用这个游戏来选择大家抓奖的顺序——也是幸好文学社的人不算多,否则真不知道要玩到哪一年去。 幼稚嘛是真够幼稚的了,但是玩起来的时候,还真就不觉得有多幼稚,反而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堆,觉得十分有趣。 最让人吐糟的是,居然还有一位打小就没玩过手心手背。 大家简直不可置信,一时间吐糟纷纷,这个说,你有没有童年啊?那个问,请问同学,你小时候都干嘛了?还有一个问得更有代表性,请问你是地球人吗?别是火星人混入地球,潜伏在我们中间好多年的火星坏份子吧? 这位男生也很无辜的叹了口气,不好意思诸位,我小时候,我妈一上班就把我锁家里,再给我留一大堆作业,我哪会玩这个啊?光听过,真不知道怎么玩。 他不解释还好点,他一解释,大家却更觉得难以理解了。 有位师姐代表大家发问道,“不对啊,你上学前没玩过,你上小学的时候总玩过了吧?” 640,火星人的童年 没童年的男生顿时回给他们一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众人一惊,啥意思啊? 就听他悠悠的长叹一声,这叹息声让人听着感觉更为复杂,似是无奈,又是酸楚,末了小声往上一飘,居然还带了几分不是味的欢喜,还没等大伙对这一波三折的叹息咂摸出点味道来,他就给出了答案,“我妈是小学老师,而且是我的班主任,我小学六年,下了课除非要去上厕所,否则都要去她办公室报道,我连围观同学做游戏的机会都没有。” 我靠…… 虽说这些乖乖牌平时都比较注意个人形象,关于国骂什么的也敢内心小滴咕上几句,但当“火星人”同学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真是抽气声连连,随后这句最能体现自己此刻心声的国骂便脱口而出了。 大家的心思还持续不断的徘徊在惊叹阶段,“火星人”同学继续给他们的小心灵以“惊喜”的袭击,“好容易到了中学,我小姨就成了中学的班主任,我下了课,除非要上厕所,否则还是要去她的办公室报道。” 大家又开始抽气,再次惊呼国骂。 要说还是楚姑娘不愧经验丰富的信息收集癖患者,见多识广,反应迅速,追问道,“你就没偷偷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尿遁过一回?” “火星人”同学哀怨怨的白了楚飞飞一眼,“你咋知道我没遁过?可你知道遁过之后的后果吗?所以,只遁过一次,我就毕生难忘,再也不敢再遁了。”他说着嘿嘿冷笑起来,“都给马老师起外号叫马王奶奶,跟我妈比起来差多了。” 有好奇的同学赶紧请教他母上大人的名号,并诡异的带了一点希冀的问,“一定很威风吧?” “火星人”同学微笑摇头,“不,你错了,我妈根本没外号,就没人敢给她起,她的同学们从来不敢提她的名字,就跟禁忌似的。” 安然听得满头黑线,心道,同学,莫非你家母上大人是黑魔王吗? 这个念头一转,脑补党忍不住脑洞大开,脑海里晃晃悠悠的浮现起一个身穿女士职业装,烫着古板的发式的女版无脸无鼻黑魔王的景像,顿时把自己给吓了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哎妈!真是太可怕了! 除安然这个带着对小哈同学无数“美好”记忆的重生人士在飞速度进行着她那穿越时空,还是变性版的同人创作,其他在场的同志们都在脑中浮现出这样一行闪闪放光的大字——我靠,你妈好高级哦! 可人家“火星人”同学的悲惨童年还木有回忆结束,还在慢吞吞的淡定继续着,“其实我姑和我二姨也是高中老师来着,而且都是市重点。”说完这话,也不给同学们感叹和提问的时间,就又叹了口气,只不过这一回叹息声中,悲伤的成份少了很多,占统治地位的却是感慨和欢喜,让人恍然生出一种类似于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就因为这个,我中考那会儿真是拼了老命了,其实我当时那摸底考的成绩,要上一中是有点难度的,为了这个,初三那一年我平均一天就睡三个小时的觉,到底让我考上了,可算是逃离了我们家那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的掌控了,不容易啊!” 真是头一回听说有人因为这个原因玩了命的学习,非要考上省重点,真是……太励志了! 面对这位同学这样让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悲惨境遇,大家都跟着一阵的无语和慨叹,末了,“火星人”同学身边的一位学长安慰地拍拍他的脑袋瓜儿,“没事,咱们继续玩命努力,将来考到国外留学去,同时找机会,把小时候没玩着的都补回来,咱们今天就好好陪你玩玩这手心手背,啊。” 没想到一个玩手心手背的提议还引发出这么一段心酸的回忆,大家再次玩起手心手背的时候,立时有了一种高端“使命感”和“责任感”,必须得玩好玩嗨才对得起从来没正经玩过的“火星人”同学啊! 一次又一次的手心手背终于决定了摸奖的顺序,并有同学一次次的记录在案,然后,大家按照记录顺序排排站,一个接着一个的将手伸出小纸箱去掏纸条摸奖。 摸奖结束,大家纷纷打开自己手里的纸条,再按照从小到大的数字顺序依次找到与自己摸到的号码相对应的纸箱。最后大家笑着一起大喊着“一、二、三!”,一齐拆起自己手里的纸盒,这也是激动人心的揭晓最终答案的时刻,也是整个聚会的高、潮部分,到了情绪嗨起来的时候,谁都把什么老师,什么犯罪证据,什么校规之类的忘到了脑后,声音高得可以掀翻头顶的天花板。 安然摸到的是数号是五号,拆开的纸箱里装着的是一个比一本杂志略小一些的扁盒子,用松绿色的粗纹包装纸包着,低调之中又带了几分精致。 安然并不着急拆开包装,揭晓答案,反而把这份礼物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不重,但也谈不上轻飘,她反复的端详欣赏了一下纸盒外面的包装,虽说包装纸颜色选得挺合她的心意,但包装的手法却并不老练,虽然可以看得出包装者力图可以让包装纸可以更加利落听话一些,奈何经验不足,使得最后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安然端详了一会儿,又拿起来盒子送到耳边,准备摇一摇,听听声音,可还没等她开摇呢,旁边有一位就憋不不住说话了,他叹了口气,特别的无奈的道,“安然同学,我可以特别肯定的告诉你,我不是什么恐怖组织的坏份子,也真没在盒子放定时炸弹,你可以放心的大胆的把它拆开……”说到后来,这个一开始语气还比较淡定的同学一皱脸,轻叫了一声,“哎呀,我说安然同志啊,你可急死我了!”说着,他自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朝安然做出一副翻白眼的表情,一手还捂着胸口,“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受不了!” 这位被安然害得心脏病发的正是之前站在前后放哨的那位“儿童团团长”同学。 安然朝他不好意思的一笑,开始向细细致致的解释起来,“别误会哈,我就是在享受拆礼物之前猜礼物的乐趣嘛。好容易收到这么神秘又随机的礼物,我不是为了让它多保持一会儿神秘感吗。” “儿童团团长”看向安然的目光更加的无奈了,“那请问安小姐您到底猜出来我在盒子里装了什么吗?” “还没有。”安然更加无辜的回视着,并且继续耐心的解释,“主要是我还没来得及进行细致的观察和分析呢。” “儿童团团长”觉得自己真不能跟安然这个耐心人士一般见识,而且就像人家安然同学说的,好不容易收到这么神秘的礼物,怎么也应该让人家玩个尽兴吧?所以,他向安然无力的摆摆手,“那你慢慢拆,慢慢享受啊,不着急。”说完,直接就无视安然这个“慢郎中”,转头一举自己手里刚刚拆出来的礼物,大吼一声,“哎,我的礼物是谁送的啊!” 这位心急的“团长”跑去玩“连连看”了,留下安“慢郎中”继续耐心细致的享受。 安然享受……或者说是观察分析的结果就是……木有结果,啥也没观察分析出来,只得小心翼翼的,争取不弄坏一点包装纸,像做手术一般细细致致地把包在里面的纸盒给剥了出来。 打开纸盒,“团长”的礼物内容最终揭晓。 虽说这位同学的脾气有稍稍那么急了一点点,但是礼物选得即在切题之中又透着别致,再加上他没假他人之手,亲手包装的礼物,可见其心思和诚意都是十成十的可贵。 他的礼物是一只此时比较少见的黑色铸铁相框,镂空复古的花纹,低调又典雅,而且与比较好与环境搭配,放在哪里都既显然颇有个性,又并不显得过于突兀。 几乎是一打眼,安然就喜欢上了这个相框,放在手里反反复复的把玩着,转过头去向“团长”同学说了四五声“谢谢”,并在心里暗自决定回家把自己和男朋友的合影换到这个相框里面去。 任谁看到自己的礼物被这么喜欢也会深感开心,刚刚还在嫌弃安小然这个慢慢腾腾的家伙老半天不拆礼物急死人,现在“团长”也不得不说,一切的等待都是有价值的,酝酿惊喜的时间长,迸发出来的欢喜才更显充足,这就是传说中的“厚积薄发”吗? 安然的拆礼物的速度太慢,在她之前,不少已经拆完的社员们早就开始拿着礼物在寻找送出礼物的人和收到自己礼物的人,以及看一看别人的手里的都收到了什么样的礼物。 “团长”同学收到的是一个水晶球状的玻璃镇纸,里面封着一朵半花的白月季花,就像是有人什么在清早时分,等在花朵边,在它刚刚开放到最娇美的时候,将它掐下来封进了玻璃里。 641,笔记狂的笔记本 “团长”表示,以后他写作业,看书时一定要天天用,可以让他看书看累了的时候,立刻提神醒脑,马上元气满满。 不过,当他询问得知,送这么个让人“元气满满”的礼物的是,正是之前把他干脆利落的一脚踹出门外,在“凛冽”的寒风中,差点没卖了火柴,还要坚持放哨的学姐时,“团长”的眼睛眨动的速度不由得有点快。 学姐朝他嫣然一笑,轻声问道,“怎么啦?不喜欢这个礼物么?刚才不是还说这个礼物能让你提神醒脑吗?” 说句实在话,做为一个正当青春期,处于对异性刚开始有些朦胧幻想的美好年华,“团长”又收到了生平第一朵别人送来的月季花,他的内心深处要是没有一点点的美好想象,那真是白瞎了文学少年的身份,在询问是谁把这么朵喻意美好的花朵送给他的时候,他的小心灵还是有一些些小沸腾的,偷偷摸摸的冒着一串串细细密密的小气泡。 可是当他听到学姐的话之后,心里的小沸腾和小气泡都在一瞬间熄灭,就有如被人在渐渐升温的水锅里添了一瓢拔凉拔凉的凉水似的。于是,他立刻表示,“喜欢,一听是师姐你送的,就更提神醒脑了!” 这可是绝逼的实话,完全的心声。 与如此富于“雄风”的学姐相比,一个劲对他说“谢谢”,性格软乎乎的安然真是太可爱了,他再也不嫌弃她拆礼物的速度慢了。 楚飞飞收到的礼物是挺有心思,把文学社这一个学年的所有活动的文稿都结集成册,重新排版打印出来,并在一些角角落落里配上一些用水彩笔绘制的手绘插画。 制作这份礼物的也是一位高三的学姐,礼物里充盈了满满的温馨和温柔。 楚飞飞表示,她会终生好好保存这份礼物。 楚飞飞送出去的礼物与得到的礼物有些异曲同工,是她和安然共同研究的,也经由安然赞助完成的,是本社现有成员的一份相册,都是从安然以前拍摄的照片中挑选出来的,最能代表各位团员个性特点的照片,后面附有楚飞飞对他们的观察和一些小档案式的点评。 如果说,那些档案信息细致能让档案的所属人看得直冒冷汗的话,那么档案信息下面那楚飞飞式的精悍短小却又犀利幽默的评语让人不由得在抹额上冷汗的同时不住的会心微笑。 这是一份让人痛并快乐着的礼物。 安然送出的礼物比较没有创意,不过倒也称得上是紧扣“青春回忆”的主题,她送的是一本手工记事本。 皮革和灯芯绒拼接的封套,为了防止笔记本放在包里容易翻折,特意还在边缘加了复古式的铜搭扣,在封套的内侧也留出插放钢笔的位置。翻开扉页,镶嵌了一张本学年所有社员的合影,并提供了给所有社员们提供了签名和留言祝福的位置——当然,第一个签字祝福的就是礼物的赠送者安然本人。 由于不知道这份礼物将被什么人收到,所以,安然在写祝福语的时候,用词也就缺乏了针对性,显得比较泛泛——珍重年华,莫负光阴。 虽说看着有些陈词滥调,市面上很多同学录,笔记本上都要写上与之类似的一些词句,让人腻味到看了都不走心,但从安然这个有着切身经历的重生人士笔下写出,又自是令人一番让她自己本人感慨的个中的滋味,也算称得上是字字真心的衷心祝福了,只是这些事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后面记事本内部的页面设计也参考了多年之后那些网上的强人经过多方实践考验以及她自己这个笔记狂自己实验总结后感觉最合理,也比较百搭的版式。 又用皮革,布料,木片,树叶,硬纸板……做了十二个不同材质的书签放在记事本里,方便使用者自行选择。 总之,从笔记狂安然自己的角度来看,这虽说是没啥子创意的礼物,但真用起来的时候,还算是比较实用的礼物吧。 楚飞飞当时看到安然准备这个礼物的时候就调侃她说,真不愧是笔记狂送的礼物,有创意啊,收到的礼物的人不用看姓名就知道是谁送的。 笔记狂送礼就送笔记本么。 笔记狂安然对好友嘲弄也毫不示弱,直接也嘲了回去,“彼此彼此啊,飞飞同学,信息收集癖患者当然要送信息档案哈!” 咱俩是谁也别说谁,半斤对八两。 有趣的是,这份礼物刚好被刘社长抽到了,有同学笑说,把所有社员的合影做成扉页送给他,并给大家留出签名的位置的记事本真是再适合社长的这个身份没有了,想特意送都不如这份礼物更合心意。 其实这样的笔记本,刘社长从头至尾的将记事本翻看了一遍,抬起头来,朝安然郑重的点头道了谢,停了一下,又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除了家人长辈之外,亲手做的礼物,做的很棒,也很喜欢,下学期一定会用它来记录我们社的所有活动,谢谢。” 刘社长说的也不完全是客气话。十多年后,这样的本子对一些网上的手工达人来说,只是最基本的手工作品,在淘宝上更是可以尽情的淘来,想要多少都可以,更别提那款式,以及内里那些既花巧又贴心,还特别富于个性的小设计了。 但在文化用品还相对比较单一的此时,安然的这个手工记事本虽说创意老套,但本子本身的式样和设计还算是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 而且无论是十几年后,还是现在,如果不用金钱来衡量礼物的价值,而是以花费的心思来做为评价的标准的话,自己亲手制作的精美礼物在心意和心思总是显得更加的充足一点。 安然这回送出的这本记事本也算是体现她目前手工笔记本制作工艺的最高水平了。 说起来,安然前世固然是个网虫,这种手工笔记本她也只是在一些手工达人的博客里走马观花的看过一些教程。一样漂亮的样式,贴心的设计什么的,她倒还是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让她说一说制作过程……呵呵,对不起,当初,她翻看那些手工达人的博客时,除了感叹这些人的手工规整到让人看不出一点手工的痕迹,简直比买的还漂亮,真是非人类之外,就是忙着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心理吐糟说,有这工夫干什么不好,费这劲左一本,右一本的做,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又费了这么大劲的,那成本也不知道在淘宝上买多少本看着也不挺好看的笔记本了。 而且真要她说,街边两元店里的那种笔记本就很不错了,虽说不如这些本子漂亮有个性,但胜在便宜,用起来也皮实,最主要的是价格贴心,怎么摔打也不心疼,哪像那些手工达人作的那些笔记本,恨不能打个板儿贡起来,哪里舍得放在包里挫磨着随便用?摆着好看,成为小资生活的点缀还好,真用起来,还小心的在意伺候着,我是笔记本的主人,还是笔记本是我的主人,累不累。 总之,自己不肯花力气,又对花力气的人看着眼气的某人当时还特别喜欢找虐的去看那些手工达人的漂亮作品。 等到她自己重生之后,在并非有意的情况下,渐渐的因为一开始对此时的服装有诸多意见,又为了节约,自己开始学习裁剪,一点点的也成一个手工制作爱好者。同时,她在不断的自我改造中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一个计划控和笔记狂,对笔记本的需求量开始大了起来。 因为作衣服以及家居用品等手工活总会剩下不少零零碎碎的布头,又因为此时的笔记本设计版式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某个笔记狂的需求。 于是,现实需求成了灵感的来源,她开始回忆起前世那些网络上的手工达人们,开始尝试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只是在没有前辈们的教程,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样子,在除了裁剪之外,对手工制作基本属于零基础的前提下,安然的手工笔记本制作之路几乎称得上是崎岖而漫长。 一开始做出来的东西,真是不提也罢,连她这个一向性格好将就,能对付的主儿自己都看不下去,默默的背地销毁了。 一度她也是想放弃来着,原因也很简单,与其对付自己作出来的破烂玩意儿,还不发对付着现在设计简陋的便宜笔记本呢。 只是重生后不断在进行自我改造的安然在不知不觉中,有时会走入这样的极端,总有一种明知是不行,但不接着试一试,试到彻底失败无望就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说起来,手工笔记本这东西真认真的作起来,也并不算是很难,尤其是在有了很多失败经验的前提下,一次次的尝试,一点点的改进,不过就是个熟练作业,这种初级的手工活,只要想做,就没有做不好的。 642,突然袭击 尤其是该手工笔记的制作者还是笔记狂,计划控,总是需要大量的各式各样的笔记,各种规格,各种版式的,手工技艺就是在这样大量的练习和制作中一步步精进起来,手艺精进也代表着效率的提升。从一开始,作一本勉强能用的笔记本需要耗费整个周末的零碎时间,到现在利用与好友们闲聊的时间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搞定一至两本,真可以产生了质的飞跃。 楚飞飞等一众好友也时常调侃某笔记狂,她这样的也就只能自己制作笔记本了,还能省点银子,也省点淘笔记本的时间,否则每年她光花在笔记本上的银子和时间加起来也是让人小小惊讶一把的数字。同样,也只有她这个笔记控能把手工笔记本制作到这种合用又舒服到越来越变态的地步。 所以,就像楚飞飞吐糟某笔记控的那样,她这礼物送得可真有代表性。 但说实在的,安然觉得自己面对这样比平时工作时还要更认真几分的刘社长几乎都想立正敬礼了,面对着这样的刘旭飞同志,她还真有点不知该怎么回应了,最后只好笑着摇了摇头,颇有点词穷的以端正的措辞对应端正的态度了,“喜欢就好。” 同学,你说喜欢我送的礼物我是挺高兴的没错,但你可不可以不要搞得这么认真,认真到让我有一种被领导布置任务的使命感呢? 虽说刘社长的感谢词让安然这个一向不太善于言辞的人有点难以招架,不过,看到自己的礼物被收到礼物的人打从心里喜欢并慎重对待,自然没有人是不高兴的。 刘社长似乎也察觉出自己的语气和态度让安然这个素来有些内向的同学有些不太自在,于是立刻调整了自己的态度,放过了被他弄得稍显局促的安然,将记事本翻到扉页后面留出留言和签名的位置,掏出钢笔来请周围的社员们一一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祝福,签名,又特别要求大家写下今天的日期。 虽说有时候,看起来这些写祝福的行为有点傻气,可谁叫他们现在正是可以理直气壮的傻气的时候。 大家都兴致高昂在挖空了心思在记事本上留下自己的个性祝福和留言,互相打趣着彼此的留言,嘻嘻哈哈的将气氛再次推向了高、潮。 真着大家正是开心的时候,有同学提议,不如大家再来拍张合影怎么样? 但有同学立刻唱反调,大喝一声,反对! 众人回头看他,在这样欢乐的时候,反对这种欢乐的提议听起来有些毫无道理。 可是反对者有理由,而且理由还非常充分。 “怎么就只拍一张合照,要拍就多拍一些嘛。” 这位仁兄显然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兼说话大喘气并连带找揍型患者,笑嘻嘻的说得真是洋洋得意,可惜,话音还未落,就被站在身边的一男一女两位社员按住了好一顿胖揍。 在文学社,拍照这种事,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安然的固定工作,她也就理所当然的变成了社内的御用摄影师。对大家这种拍照的提议,她也是早有准备,特意带着相机来的。 至于说这种场合拍照的相关费用,文学社里也早就有一贯早已定好的流程,胶卷的费用由想要照片的人自行负责,洗相的成本由大家均摊,至于洗相和拍摄的人工费自然是全免的。 一开始大家本来就是想先照一张普通合影的,后来又有同学说,在这样欢乐的时刻,仅仅只照人就太可惜,也太普通了,不如把每个人刚刚收到的礼物都一起摄入镜头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同志们一致认可,安然的那个相框被楚飞飞帮忙拿着,等定好了时间,再拔脚匆匆杀进队伍之中,抢劫犯似的一把从楚姑娘的手里抓过自己刚收入到的相框,抱在怀里一边倒气一边对着镜头龇牙开乐。 闪光灯闪过,一张文学社全体成员以及礼物们的合影顺利完成,一张张青春的笑脸和一份份用心的礼物伴随着满室还未散尽的食物香气以及胃腑间的香甜在一刻被永远的定格。 接下来就是个人之间和一些单人的照片了,安大摄影师真是忙了个不亦乐乎,好在,长年的摄影爱好使她干起这活来动作堪称麻利,应付起这种小场面来也是手到擒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用在此处似乎也不算太过夸张,不管是大的宴会,还是小的聚会,不管是长年的相处,还是短暂的相会,总有结束的时候。 虽说当初的提议有那么一点心血来潮的意思,后来又因为一边忙于期末复习,一边又赶着准备新年联欢会的节目,对于聚会的准备则明显的有许多的不足,同时,也是因为社里还是第一次搞这种活动,极度缺乏经验,在过程中犯了不少各种大大小小的错误……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不足,但聚会带给大家的快乐和回忆却是实实在在,堪称美好的,尤其在最后刘社长宣布聚会到此告一段落,感谢社员们这一学期以来对他个人工作的支持以及对文学社的贡献,并着重感谢高三的师兄师姐们能在高强度的复习中抽出时间,仍然对文学社提供了很多帮助,在今天又放弃可以提早回家的难得机会与大家在一起聚会。明年的这个时候,这个小而简陋的活动室里将不会再有他们的身影,他们将彻底的告别文学社,告别一中,告别自己的高中朝代。 “现在,在这一年的最后,也在新的一年很快就要到来的时候,请让带给我们诸多帮助,与我们一起奋斗过,快乐过,伤感过的高三师兄师姐给我们几句话。”哪怕这样有些伤感的时刻,刘社长依旧维持着他那冷静克制,不温不火的讲话风格,可也许正是这样不温不火不克意煽情,有如作工作总结一样的风格才更容易引动大家心里的感动和感情,于是,有两位高三学姐的眼圈也就那么水到渠成的红了起来。 几位高三的社员情绪都有一点激动,他们完全没有料到刘社长这个看着一板一眼的人会干出这种煽情的乔段来,要说过去的老颠的性格似乎才是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人,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讲起来话来,都稍显一点语无伦次,但同时,脸上也带着快乐又略显伤感的灿烂笑容。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平时看着很按理出牌,但往往却常做出让人意料不到决定的刘社长,他的煽情计划还未结束,在刘社长对他们的讲话和祝福表示感谢之后,几人以为刘社长的手里的牌应该已经出完,聚会大约就要正式结束的时候,刘社长朝其余的社员们一挥,大家异口同声的大喊起来,“祝各位师兄师姐们在新的一年里,金榜题名,前程远大,梦想成真,鹏程万里!” 这几句祝福真是放开了嗓子喊的,一个是气氛到了,情绪嗨了,嗓门自然也就高了,再有就是看看时间,负责的老师们也早就回家了,纠正的现管不在了,他们的胆子也就肥了。 这情意满满的真诚祝福,有如一波巨大的海浪,劈头盖脸的朝着几位因着刘社长的那次突然袭击,情绪还处于没有平复状态的高三师兄师姐半点不留情面的“打”了过去,如果说刚才的那次袭击还让他们仅仅有些惊讶,这一次干脆就被打得头昏脑涨,立时蒙圈了,傻在了当场,连反应速度都比平时慢了好些拍,渐渐的也意识到大家刚才一起都喊了些什么,刚刚还只是红了眼圈的两位师姐,这下彻底的是被刘社长带领众社员们给当场“打”哭了。就连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几位师兄也让他们给“打”得有点招架不住了。 但同志们还真没想就此收手,依旧不依不饶的不肯放过他们,只是没有之前整齐划一的异口同声,开始各喊各的,靠谱的,如安然等接着喊什么类似“高考顺利”之类的祝福,也有一些喊的则比较能体现文学社的特点,诗兴大发的拿古人的诗句当武器,什么“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什么“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还有一些不着调不靠谱型的喊什么“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还好立刻有人纠正他,“喂喂,喊什么呢?师兄师姐他们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吗?你这不是提倡早婚早育吗?后面那一句还对题,前面那一句就别叫了,叫了也干不了,你让师兄师姐们得多上火啊!” 如果说前面的那些喊叫还很能让师兄师姐们情绪难抑,感动非常,有如被施放了魔法一般,陷在情绪里不能自拔,那么后面这二位那不着调的祝福和纠正就是那打破魔法的咒语,立刻将他们解救了出来,虽说心情还十分激荡,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更为复杂而……扭曲,充分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哭笑不得。 643,表里如一 就在这样既伤感,又感动,同时还忍俊不禁,可又想朝某两位学弟的头上猛敲几下的复杂又激荡的情绪的“折磨”下,有位师兄用激昂到有些走调,有些虚张声势,还带了点语无伦次的叫声,“凶巴巴”的喊道,“好啊,你们这些家伙,都是一早就有预谋的吧,啊?就想把你们这些师姐都弄得哭鼻子是吧,啊……” “这些家伙”之一听到这里还在不知死活起哄,“哎呀,师兄啊,你这是错怪我们啦,天地良心啊,我们可没想着要看师姐们哭鼻哒……”拉长了声音,怪声怪调的嘻笑着,“我们就是想你们这些师兄们哭鼻子哒……”顿了一顿,其他人也一起,包括看着长年一本正经,让人充满信任的刘社长也都怪笑着叫嚣着,“那才养眼嘛!” 说句良心话,师兄们还真没都哭鼻子,但是脸上的表情和心里的感情都有点难以自抑,其中的某些人眼睛有些泛红,鼻子有点泛酸,声音有些许的走调,这位代表师兄师姐们喊话的师兄尤其如此,于是,大家的这番起哄颇有些炮火正击红心的感觉,因此,师兄大人有些被抓个现形的恼羞成恼,立时有点炸毛,当场就跳起脚来,“谁哭了,谁哭了,你们说谁哭了,啊?!!!” 这下师弟们的嘘声和起哄声更是响成一片,“不要再试图掩饰啦,掩饰就是确有其事嘛~” 而师妹们却早已经东倒西歪的笑成一片。 聚会就在这样一片笑闹声中欢欢喜喜的结束了,大家脸上的带着未尽的盈盈笑意,一边低声说笑着一边轻快的打扫着之前的聚会现场,将充作餐桌的桌抹净,把地面上和一些厨余的垃圾清理掉,除了借用的秘密武器,那只袖珍的电热锅被好好的清洗一新之外,其他各自带来的餐具因为清洗不便的缘故便都用旧报纸擦一擦,用塑料袋包一包带回家里处理…… 刘社长和住宿的两位住宿的社员先走一位,陪他们去还借来秘密武器,并对给予秘密援助的住校生们当面表示感谢。 剩下的同学们抱着自己的新得到的礼物也陆续各自离去。 当安然和楚飞飞一起背着书包,提着装有礼物的布包离开后,在走了一段时,又忍不住停住脚步,转了头去看她们身后在冬日深浓暮色里模糊轮廓的活动室。 “安然?”楚飞飞不见她跟上,折回来走到她身边,也向着安然朝向的方向望过去,却没看到什么东西,便低声问,“看什么呢?” 安然回眸看了好友一眼,脸上慢慢浮起几缕若有似无的笑意,神情柔软又了带一点感慨,摇了摇,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挽住楚飞飞的胳膊,一拢颈边厚墩墩的围巾道,“没事,快点,我们回家吧,好冷啊!” 说着就迈着大腿急匆匆的走了起来,可走着走着,她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楚飞飞侧目斜了她一眼,“怎么了,安小然同学?发什么神经呢?” 安然摇着头,却着笑越厉害,又呛了风,巨烈的咳了起来。 楚飞飞没好气的伸手在她后背上轻轻的拍打着,“喂,你吃笑药了?” 咳了好几声,抹了抹眼角处凉冰冰的湿意,安然直着脖子清了好几下嗓子才算是把喉咙里的那股难受的劲头顺了过去,看了一眼一直在纳闷又灼灼的瞪着她,在原地停着脚的楚飞飞,这位小姐正在用肢体语言,沉默的态度和强烈的目光分明的在告诉她,如果今天不给她一个理由,这位信息收集癖患者是不打算放她回家了。 好吧,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认真的女人也最可怕,虽说现在眼前的这个还只是个少女,从年龄上说,还不能被称之为女人,但楚姑娘对信息的认真可是与年龄无关,安然只在心里掂量了两秒,就果断举手投降。 可要具体来解说什么,安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或者说,在重生这一重要信息不得不隐瞒的前提下,她不知道该怎样跟好友解释她之前的那一时的感慨。 虽聚会已经结束,但刚刚大家对着高三的师兄师姐们一起高喊新年祝福的话语和当时热烈又感人的气氛,还是徘徊在心里有些久久不散。 那一刻胸中的激昂和飞扬,还那些脱口而出的可爱的胡言乱语,才是青春的感觉吧?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世,是否有过这样激昂、飞扬和幼稚的胡言乱语,应该也是有的吧?这大概是每一个普通少女的正常模样,只是那时她对这些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笑过,说过,也就忘了,浑浑噩噩,有如大梦一场。一转眼,多少年,再想回忆时,却已经找不到了清晰的痕迹,往事都模糊在一片岁月的烟雾之中,而那时,青春这一词已经与她无关了。 重生之后,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只面嫩心老的天山童姥,皮再怎么嫩,心情却已经回不到当年了,那种青春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这也是她拒绝江杰云的理由之一,虽然不是主要的理由,但也是重要的理由。 可是,就在刚才,她发现,青春这个词,其实更多一些时候,就是一种心情和心境,无论她觉得自己的心境怎么沧桑,在刚刚那样的情境之下,她的心情与在场的每一个同学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就是,她更加珍惜眼前这一刻的相聚,更加享受这一刻的欢乐,近乎贪婪的用相机和双眼以及大脑连心灵记住眼前的一张张可爱眼亮的笑脸和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也许只有曾经失去过的人在再次得到的时候,才会有那种失而复得,而复感珍贵的念头。 然而,再想想,她的心境又真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沧桑吗? 认真说起来,与其说是沧桑还不如说是苍老。 除了重生,再世为人之外,她前世的那点人生经历与“沧桑”这词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 至于说苍老,此时想想,也不过就是一种心情和心境而已,与年龄无关,与外表无关,甚至其根本原因都与经历无关。 一个历尽了“沧桑”的人心境和心情却不见得“苍老”,而一个经历并不算如何复杂的人,因为心态的原因,也可以心情和心境很“苍老”。 按着这个思路想想,她自己一直所认定的“沧桑”和“苍老”,不过就是自以为是的装叉感觉罢了。她完全可以既不“沧桑”,也不“苍老”,来个“表里如一”,内心和表皮一样“鲜嫩”,理直气壮并且理所当然的“青春”起来,根本不用每天披着一张嫩皮,内心却颇觉心虚,每天啃着江小云那棵嫩草,都觉得自己全是仗着“天山童姥”的外表占了那个“小”男人老大的便宜。其实只要她放松心境,放开心情,她依然是姑娘十八一朵花,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妥妥的表里如一。 想想当年还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主角都嚷嚷要“重走青春路”,人家都披着一张“老”皮,还敢去理直气壮的重走,她如今换了一嫩皮,却还在露怯,是多少不求上进,不思进取。 如果说以前她是因为重生,想珍惜光阴,而在行为上重走青春路,但在心态上一直在不自觉的“为赋新诗强说愁”的装“沧桑”,那么现在,她就要把心态调整过来,来个安然版的“行知合一”,光行为上重走青春路还是不行的,心态上也得真正的“青春”起来才行! 从今天,现在,这一刻刚开始,安然觉得自己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重生”。重生一回,重生的不应该只有表皮,有珍惜时光的决心,还有要一颗真正年轻起来的心才行。否则只有皮是嫩的,心还是老的,那岂不还是在辜负光阴吗? 以上的废话虽然费时,但人要是针对某一件事彻底想开了不过就是一瞬,尤其是对某些天赋卓越,脑洞生来就比别人大好些,平时对脑补一事总进坚持勤学苦练,闲来无事总喜欢激荡脑电波玩的脑补党们,那速度就更要快上许多。 不过,她自个儿这边脑补得明明白白,但要真对楚飞飞解释起来却是无从说起,只好先龇出一口白牙对着楚姑娘微笑,傻笑,持续微笑,持续傻笑,一边微笑一边傻笑一边想着怎么对这位几乎是拿自己的生命来追求真正的姑娘解释自己的心路历程。 如果换了她的男朋友江杰云看了她在寒风里笑得发僵的脸也许还会觉得甜美可爱,被她弄得五迷三道,最后放弃了问题,但可惜,身为同性的楚飞飞是完全不知她这套,只会毒舌依旧的皱了皱,并推了推眼镜,大黑天的就跟被柯南上了身似的道,“你不要妄图用傻笑来掩饰内里的心虚,我不是江杰云,我不吃这套。” 子啊,赶紧收了这丫头吧! 644,长颈鹿和望妻石 词穷的安然在内心咆哮着,借口好找,但要找个能让这个丫头信服的借口却并不容易,而且,最让她深感棘手的是,随着时间拉长,想找到让楚姑娘信服的借口的难度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难。 突然,她心里灵光一闪,她现在不是“青春”了吗?“青春”了的她为什么要那么讲理嘛,“青春”不正可以无理取闹吗?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耍赖嘛。 于是,这位如今已经想开了,从今以后都打算理直气壮的不要脸的重生人士直接气人的一歪脑,嫩声嫩气的告诉楚飞飞,“想知道,我刚才在看什么呀?等我高兴了再告诉你吧,现在人家不想说~~~” 她这边还没开口,只把脑袋那么一偏就把楚飞飞吓了一跳,倒不是说她没见过安然歪脑袋,但平时挺稳当挺正常的一人,突然间把脑袋歪得这么……娇嫩,实在让身为好友的楚飞飞有点接受不良,脊背突然就窜起一阵麻酥酥的小电流,还没这阵小电流过去,安然就开了口,这让楚飞飞觉得自己承受的已经不是麻酥酥的小电流了,而是直接让天雷给活劈时所感到的那种自然界的强大电流……老天爷,这死安然安心是想要人命吗? 谁能发发好心告诉她一声,这比她那娇嫩的动作还要娇嫩上数倍的娇嫩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如果说娇嫩的动作和娇嫩的声音她还都能挺得住,但最后那娇嫩之中又透着荡漾,荡漾之中更显娇嫩的语气,恕她是无论如何也抗不住! 一直自诩心理素质不说强大,但也算得上坚强的楚飞飞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麻木,强烈的麻木感,如何被雷劈之后的失去感知的麻木感占据了在此刻完全的占据她的身心,而她总是引以为傲的信息收集系统因着中央处理系统的罢工而全面的陷入了瘫痪,运转不能。 安然一见好友瞪着她,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不由得露出一脸纯洁无辜,眨巴眨巴眼睛,神情还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点“娇嫩”的受伤,而在心底某处长着两只尖角的安小然已经龇着一口小白牙,笑得满地打滚了,果然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是至理名言,无赖耍得好,飞飞也没辙啊,尤其是像这样的突然袭击,效果更佳。 出奇制胜的安然趁着好友还处在呆滞的反应状态中,一把拉起她的手向自行车棚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叫,哎唉,这天又黑又晚又冷,飞飞啊,我们还是赶紧抓紧时间回家吧。 一直到了校门前,两人都骑上了车,准备告别的时候,楚飞飞总算找回了一些状态,只是还多多少少留了一点被九天玄雷活劈的后遗症,她木着脸一本正经的对安然道,“回家告诉江杰云,把脸皮厚度正常的安然还给我。” 安然特别诚恳的告诉她,人家现在就挺正常的。 楚飞飞的目光波澜不惊,或者说是死气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回家再问问江杰云,对着一张只是外表跟自己不一样,但厚度越来越趋同的脸皮谈恋爱有意思吗?就没有照镜子的感觉吗?” 安然继续无辜而“娇嫩”朝她眨巴眼,“飞飞啊,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和江杰云呢?” 楚飞飞推了推眼镜,不发一语的抬腿上车,骑了就走,对着身后的安然淡淡的抛下一句,“答对了。” 留在原地的刚刚被人骂越来越厚脸皮的某人耸肩笑得一脸开心,也骑上了车子,回家去找她那个在好友嘴里被当成“厚脸皮”的代表名来说的男盆友江杰云了。 安然刚进了门,家里的门铃就被按响了,不用问,正是家养的吃货三只。 一进门,赵小胖和公鸡兄就让安然看他们的脖子。 安然认真的看了两眼,莫名其妙的道,“脖子怎么了?是皮肤起疹子了还是怎么了,我看着挺好的啊?” “怎么可能挺好的!”赵小胖把一张胖脸都皱巴成了天津的大包子,满脸的摺,“安妹妹,我强烈要求你再瞅瞅,仔细瞅瞅。” 这一换了姜成卓来溜缝了,捡了赵小胖一惯的台词道,“就是,就是,怎么能一样啊!” 一边说着,这二位还朝安然使劲使劲的抻着脖子,好方便她的察看。 安然一看这二位这一脸赖皮耍宝相,就觉得他们根本又是在掰瞎,那两只脖子都明显好好的,与共说一个劲的强调让自己看他们的脖子,不如说是为下面的耍贫做铺垫,于是,她双臂抱胸的朝他们扬了扬下巴,“有什么话赶紧说出来吧,不要再拐弯抹角啦,婉约派真不适合你们俩,啊。” 赵小胖和公鸡兄一见安然识破他们的伪装,立刻又拍起马来,齐齐朝安然一挑大拇哥,“安妹妹,真聪明,我们要表达的是……”这二位搭着肩膀在一起,朝安然比量着自己的脖子给她看,“安妹妹,我们想你啊,盼你啊,一直都在翘首的遥望着你啊,可是左等你不回来,右等你还是不回来,我们就不停不停的翘首啊翘首,最后……”两人再用力的抻脖子,“你看,把我们的脖子都望长了!” 安然也很配合的背着手,踱着步子走到近前,歪着脑袋不断的,貌似认真的打量着这二位那拔得老长的脖子,老半天,就是不吱声。 这二位虽然一直在尽力夸张的伸着他们的脖子好方便安然观察,但没一会儿他们就发现这个安小然同学现在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原本挺忠厚的一个孩子现在越来越开始有那么一点不地道起来,他们敢百分百的肯定,安妹妹之所以做出一副认真打量的模样,分明就是跟他们在耗时间,让他们长时间的死劲抻脖子,这是安心在溜傻小子啊! 一点都没有自己也是带坏安然的黑手之一的自觉的两位“傻小子”决定不再助长坏心的安妹妹的罪恶行径,一齐把自己的已经抻得老酸的脖子给缩了回去。 一见这两只新品种的“长颈鹿”把脖子缩了回去,溜“傻小子”溜得正来劲的安然顿时不满了,故作惊讶的道,“诶,我说你们俩,怎么把脖子都缩回去了,我还没看清楚到底长了没有呢。” 这二位立刻异口同声的道,“肯定长了啊,那是!”至于他们把脖子缩回去的理由也是现在的,这两个鬼精的家伙张嘴就来,“我们脖子的事不急啊,而且我们的脖子还不是最明显的,盼望安妹妹归来最使劲最卖力气的不是我们啊。” 就知道一般的话是截不住这二位满嘴跑火车的,安然倒是想听听这两只“长劲鹿”接下来还能编出什么瞎话来,于是,也充分配合着询问,“最使力气的是谁啊?” 其实她心里明知道下面应该是她家那个不靠谱的男盆友出场了,一共就三只吃货,这两只已经都成“长颈鹿”了,不知道自家男友变成了什么品种。 果然,两只“长劲鹿”一转身,一脸悲悯之色的把江杰云给从身后扶了出来,“哀泣”道,“由于我们左等安妹妹你不回来,右等安妹妹你还是不回来,我们等啊等啊,等啊等啊……最后!”两人可整齐的一起重重的,唱大戏似的抽搭了两声,这才接着说道,“硬是把你的男朋友,我们的老大,在窗户旁边给等成一块‘望妻石’!” 在一起胡闹多年,三只吃货的默契度是刻在骨子里的,都不用事先套词儿,这边的两只随口胡编,后面的那只立刻就能配合无碍,立马做出一副僵立如石的模样,让这两只“长颈鹿”将他“搬”到安然的面前。 安然又开始背着手绕着自家男盆友转圈圈,慢慢悠悠的也不着急,不时的伸出手指在他的小白脸上掐一把,要不就在他的“小蛮腰”上揩下油,或是干脆将自己的脸凑到他的脸前去,几乎是用自己的睫毛和他的睫毛打打招呼,练练拥抱。 由于睫毛与睫毛要达到练拥抱,导致身体的距离便太过接近,安然这个在在场四人中脸皮最薄且正在调戏美男的人还没怎么着,那两只围观的“长颈鹿”先扛不住了,一起十指大张的“遮”住了眼睛,嘴里还起哄的喊着,“哎呀妈呀,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赶紧的,保住眼睛!” 两对贼眼却透过那大张的指缝继续看得正大光明。 而作为正被自家亲亲女盆友似远又似近,忽远又忽近的调戏着的“望妻石”江杰云一开始还能装装模样,这会儿当安然的脸蛋和嘴唇都快与他跳贴面舞了,便再也忍无可忍的装不下去了,在两位好友的起哄声里,一撅嘴,照着安然的唇瓣轻轻一触即离,随即就张开手臂嘻皮笑脸的抱住了调戏人反被调戏的安大厨。 安然朝突然之间从“望妻石”大变活人的男盆友“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装腔作势的问道,“咦,亲爱的江小云同学,你不是都成‘望妻石’了吗?怎么突然又活了回来?” 645,爱情的力量 什么时候都不愁嘴里没有胡话可说,指的就是江杰云这类混球,听到女朋友的询问,江杰云连倍儿都没打一个,直接就特别顺溜的接道,“本来为夫因为左等你不回来,右等你不回来,在窗口的瑟瑟寒风里直到把自己驻立成了一尊望妻石,这情景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安然抽着嘴角朝他比了一下停止的动作,“停,前情略过,这个本姑娘尽已知晓了,就不劳您的大架再啰啰嗦嗦的复述一遍了。还有……”小安同志以十分牛叉的姿态朝江杰云同志摇着手指强调着,“我必须要提醒你,江小云同学,请记住自己的身份哈,你现在的职称是本姑娘的男朋友,就只是男朋友而已,明白?不要再妄图突发职称,那是违法滴!” 江杰云能成为楚飞飞楚姑娘嘴里厚脸皮的代名词,绝不是浪得虚名的,听到女朋友这番连环攻击,一张帅脸依旧是不红不白不要脸的不动声色,就跟安然说的不是他一样,还能道貌岸然的做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来,很虚心的点着头,十足十的最佳男友状的朝安然“妩媚”的眨眨眼,“好的,亲爱的安小然同学,人家都听你的。” 虽说上到父母安国庆和李彩凤下到好友楚飞飞、姜成卓还有赵小胖,就连不太熟悉的同学们也觉得安然同学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学好了,但其实真要比起脸皮的厚度来,她跟她的男朋友相比虽说不到天差地远的差距,可也差不多了太多了,见这厮到这会儿还能这么大大方方不要脸不说,还能朝她抛媚眼,卖风情,她真是……不好意思,对话暂停一下,请允许她先把自己切出画面外,先吐一下下! 江杰云看着亲亲女朋友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掐着小脖子做出一副拼命呕吐的表情来,真是觉得哎呀,你说说,我的眼光啊,怎么长的,找的女朋友真是作什么表情都是这么招人稀罕,如果不是身旁还有两只闪闪放光,拼命瞪大眼睛看热闹的电灯泡存在,他真想凑上去亲亲她的小舌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恋爱的必然定律,正常的思维和审美在这个定律前一律作废。 作为一个天生的悲观脑补主义者,安然的心理素质说起来是真不怎么着的,但由于长时候与江杰云这货混在一起,多多少少的补足了一些,因此,哪怕吐了一回,回过头来也没忘了继续他们之前的话题,“继续说,江小云同学,你怎么又活了?” 说胡话什么的这是某奸商的天赋技能,既然女朋友要听,他自然乐得继续胡编乱造,“唉呀,这个啊,那不是我突然就感受到了我们安小然同学美好的气息了吗?之后,你又用一个甜蜜的亲吻让我已经石化的心灵迅速的恢复了生机和活力,接着整个人也就像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了一样,就都活过来了呗~” 这话说得……真是太花言巧语了,可惜,他的女朋友安然同学一点都不买账,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哼哼着反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是我亲的你,是你亲的我吧?石像先生,请解释一下,身为石像的你在没有‘春回大地’之前是怎么能做出主动亲吻的这个动作来的?” 如果凭安然的这点道行就想把江杰云这个嘴里很少有个正经的奸商难住,那显然是痴人说梦的,人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啊,不对,是这位又开始向女朋友飞媚眼了,“哎呀,咱们什么关系,谁亲谁又有什么关系?” 安然甚是不以为然的朝他瞪眼,关系可大了好吗?而且,同学,我们可不可以商量个事,您老人家想抛媚眼就好好练一练去,怎么这姿势像是跟海老师学的似的?那么……嗯,那啥! 见女盆友一直在追问他“复苏”的理由,作为一个以爱护女友为己任,满足女友一切要求为最高目标的最佳男友自居的某奸商来说,自然是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立刻作出正面的回复,一脸深情款款,情深意长的对安然凝眸曰道,“我想那一定是爱情的力量!” 这答案让他给跩的! 安然几乎要腿下一软,给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跪了,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爱情的力量!作为一个吃货,你要说是食物的力量,她也许还更能接受一点。作为一个承受力有限,脸皮厚度也有限的正常人类,安然觉得实在不宜与这货继续纠缠下去,于是毅然决然的决定做一个“俊杰”,当下就突兀的改换了安全正常的话题,“你们几个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一直忙到春节吗?” “哎唉,亲爱的安小然,人家这么不是想你了吗~”最佳男朋友——某人自封的,抓住一切机会卖萌讨好,说甜言蜜语。 可惜女朋友完全不领情,一点都不吃他这一套,“请好好说话,说人话,谢谢。” 某人一见女盆友不买账,立刻毫无滞涩地从深情模式……或者说是恶心人模式切换到正常状态,“这不是忙了好些天了吗?明天就过年了,咱们再忙也得劳益结合嘛,所以,今天我们三个一核计就早早的回家了,可哪想到左等你不回,右等你还是不回来……” 得,这位货说着说着,又说回来了,而且又开始装起可怜来了。 而一直在热烈的,热情的,热切的围观的电灯泡姜成卓和赵真旭倒真称得上左等这二位说不到点子上,右这二位还在打情骂俏,好容易终于等到现在盼到了黎明时分渐渐亮起的曙光,立刻忙不迭的大步上前,一左一右的跟俩护法似的站在江杰云的两边,三块料都不用排练,立刻动作一致,整齐划一的朝安然捂着胃部,三双泪眼盈盈欲泣。 对这于他们这个表情,这个动作,要说别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安然可是一早就心中有数,而且经验丰富得很,但她还是掐好时间,赶在他们开口之前就提前装傻,弄得特别正经,特别像回事似的说,“哎唉,怎么了,你们三个肚子疼啦?不哭啊,我这就给你们找点药吃。既然都拉肚子了,今天晚上就别吃东西了,饿一晚上吧,要不还得继续闹,最好明天也别吃东西了,再巩固一天吧~” 三个人一听今天晚上,还有明天这个狠心的安大厨都不准备给他们吃东西,虽然明知道这丫头是故意那么说的,可是那六只眼睛还是忍不住有点绿里泛着红,红里泛着青,不带这么成心的!麻烦安大厨您睁大您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好看看,凭着良心看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的手捂着肚子呢?那是胃好吗?好吗?好吗!!!还有啊,人家是为了显得惹人怜爱一些才挤出泪光盈盈的效果的,你咋就能曲解成我们肚子疼的呢?你咋就不凭良心说我们是饿得肚子疼呢?而且,你怎么可以选择性失忆的忘记明天是新年好吗?大过年的,让我们饿肚子,你怎么能忍心啊!果然,最毒妇人心。不,最毒的不是妇人心,是大厨的心。 公鸡兄和赵小胖对视一眼,分明的从对面的眼睛看到这样的感叹——安妹妹,真是女人中的女人——好狠滴心! 安然可不管他们三个在那里装可怜,作势就要转身回房给他们找拉肚子药去——叫你们不好好说话,不好好说明白话,这就是满嘴胡诌的下场。 这厢还没等她转过身去,朝自家的药箱所在方向迈在大步,身后的衣襟就被那仨货一起给扯住了,可怜兮兮,无比悲惨的声音抖着满满的波浪线传入耳鼓,“安然同志,时间不早了,给口饭吃吧,我们饿啊~~~~” 安然觉得从她踏进家门这么半天了,这三个混球就是这会儿这句话说得最情真意切,真称得上是声声血,字字泪,如果要是能配上什么江河水或是二泉映月、莲花落之曲的背景音乐就更能催人泪下了。 安然也懒得跟这三块料再鬼扯下去了,回身干脆的道,“得啦得啦,三位少爷,甭跟我这儿装可怜了,不是饿了吗?快点来搭把手吧。” 三个吃货脸上刚才的那副凄风苦雨的受虐儿模样瞬间被一扫而光,转而是一片振奋。 “你们文学社今天的活动怎么样?”江杰云揽住女朋友的肩膀终于说起了正经话来。 哪知他是正经了,安然却弯起嘴角,唇畔浮起一抹坏笑,开始跟江杰云三个报起菜名来,用自己那久经杂志投稿磨练的文笔开始逐一的给他们形容起今天聚会的菜色来,也不知道是每回在外面吃了好东西,回来就想形容了馋这三只吃货,还是经常往美食杂志投稿,亦或是身边的吃货太多,总之,安然现在形容起美食的功力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了长足的进步。 646,发福利 虽然这三人从打安然笑眯眯的一说起聚会上的食物就知道这丫头真是没安半点好心。就是打定了主意来馋他们的,可是知道归知道,但是他们对自己血液里那澎湃的对食物的激情和向往是他们本人都阻止不了且无能为力的,只能咬牙切齿的默默咽着口水。 过往的经验告诉三只吃货,在这种时候哪怕是强撑着,也要装出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来,否则那露骨的垂涎或是可怜的乞饶对铁石心肠的安大厨来说不仅半点作用不起,反而只会不断的助长这丫头的本就已经高涨的气焰和使坏的心思,所以,他们只能沉默,沉默,再沉默,用无所作为去对坚忍的对抗。 就如同一篇文稿,有开头,有铺垫,还有**,安然把**部分重点放在社长妈妈的羊肉馅饺子上。在经过了前面的层层推进和精心铺垫后,饺子馅被她形容得鲜美浓香,不可比拟,一边说一边还眯起眼睛,又拿出被楚飞飞楚姑娘形容来“吸大烟”的表情来,状似陶醉和回味。 反正对于勾引三只吃货的馋虫,某坏心大厨现在真是经验十足,不仅用越来越富于表现力的语言来对他们的胃腑和心灵进行惨无人道的摧残,还要用自己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来强化这种摧残,让打击的**一波连着一波。 一篇文稿应该怎样结尾才最让人感觉余韵不断,回味悠长,心绪良久都陷在其中不能自拔不能回神? 这是安然从打开始写稿那天就在琢磨的问题。 这其中的也很多方法和技巧。 比较好掌握的,也是运用相当广泛的方法之一就是在**部分嘎然而止,在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干脆利落的收尾。 深谙此道的安大厨也恰在笔力未尽的时候,十分痛快的住了嘴,转而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这就如同把一盘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隔着饺子皮散发着迷人香气的饺子端到你面前,但别说让你吃,让你品尝,就连闻都不让你多闻一下,看都没让你多看两眼,“嗖”的一下子就把盘子,同盘子里的饺子,还有你粘在饺子上的眼珠子一齐给端走了,毅然决然的,冷酷到底的,在你最最垂涎的时刻。 太不像话了! 姜成卓和赵真旭觉得自己真是对安大厨这个坏丫头忍无可忍了! 他们一起将自己的目光齐齐的调向他们的老大江杰云,控诉的,愤怒的,痛苦的,无比哀怨的望着他——作为一个老爷们儿,你还能不能管管你的凶残女盆友了! 在受到两位兄弟的重托,同时他本人也觉得这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能再让安小然这么为所欲所,无法无天下去了,于是,江杰云给了兄弟们一个“包在我滴身上”的威猛眼神,正气凛然的一扭头,刚才还一脸高大威猛的浩然之气一对上女朋友笑眯眯的眼神立刻化为了一汪春水,声音都软成了煮过了火的烂面条,拎都拎不起来,“安小然,我强烈要求,明天晚上的饺子,我们要吃羊肉馅滴!” 如果说在自家老大转头变脸的时候,姜成卓和赵真旭那两腔提在胸口的士气顿时一泄千里,却在听到江杰云话里的内容时又来了精神,只是这精神显然有点跑偏——一齐朝安大厨使劲点头,用力表示,对的,对的,我们要羊肉馅饺子,强烈要求! 反正安然觉得自己是早把这三块料看透了,别管在外面是怎么忽悠人的奸商,一遇到吃的,他们也就这么大的出息了。 第二天是新年,别看姜成卓和赵真旭昨天一个晚上都在议论盘点着今晚的菜谱,重点是安大厨用来勾引他们馋虫的羊肉馅饺子,但其实他们虽然十分不愿,却还要照例在晚上的时候回各自的家里报道点卯。 新年毕竟是万家团圆的日子,虽然对姜成卓和赵真旭来说,自己和兄弟组成的小家才是真正的家,身后的家从未给过他们什么温暖,所谓的团圆不过就是形式主义的虚与委蛇,但无论怎么,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虽说时间一到,他们还是要带着一脸有如即将投案自首的苦逼表情回家去报到,但让安然说,今年大家都应该感觉很满足,包括这二位“劳改犯”。 “想想去年,再看看今年。去年的这个时候你们在哪里,现在你们在哪里?”安然看着这二位那两张拉得堪比长白山的悲苦面愁,开始给他们进行忆苦思甜式的安慰和教育。 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他们最难的时候,手上的生意被相关部门为难查封,回家打探消息的姜成卓和赵真旭也被家里强制性的软禁,没收了所有的通讯工具,切断了一切对外联系,失去了人身自由。他们在家里忧心着外面,而江杰云他们这里又担心着他们的境况。 “是啊,那时真称得上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啊!”赵小胖很感性的吟起诗来,一双小眼睛望着安大厨抽抽嗒嗒假哭着道,“你可不知道,安妹妹,我老想你了。” 这种时候,公鸡兄也不落人后的赶紧向安大厨表忠心,“可不是嘛,安妹妹,想你想得我真是日夜难眠啊!” 安大厨点头,这点她相信,特别相信,而且绝不会误会,所以,她回答得也特别理所当然和干脆利落,只看着缺少了一点感动,显得近乎敷衍,“我知道,但请克制你们的情感,顺便调整一下你们的措词。” 不是安然太过冷漠,实在是她心里知道这俩货确实是想她,但更想的肯定是她的手艺,对于排在食物之后这种事,换了谁也心情复杂。 玩笑归玩笑,其实,安然还真怕他们在家里吃不好,睡不好,被圈禁的日子难过,作为一个天然的悲观主义者,那阵子她是没少在脑袋里把这二位少爷脑补成面黄肌瘦,可怜巴巴,生活在凄风苦雨里,随时随地等待着他们去营救的小白菜受虐儿。 不过,事实证明,她确实是多虑了,这二位爷刑满释放的时候,那叫一个红光满面,心宽体胖,看得出来,别的不说,伙食上他们是真没亏着自个儿。就像江杰云当时安慰她的那样,他们也许曾经受虐过,但那都是在十岁之前的“远古”时期的故事,就以现在这俩货,别的不说,反正想要饿着他们可是一般不容易完成的任务。 所以,安然这所以的“忆苦”也肯定不是让他们忆去年这时候的伙食情况,而指回忆当时的处境和心情。只是某正牌男友一听不乐意了,抱住自家女盆友,附和着安然的话头儿,很不满的道,“就是,就是,都注意一下措词啊,安小然可是名花有主儿的啊,心情上可以理解,但必须端正你们的态度,那是能随便想的吗?得到批准了吗你们?” 公鸡兄和赵小胖立刻起了哄,叫着,“哎呀,老大,你怎么这么小气,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也太重色轻友了吧?怎么能这样啊,我们伤心啊,难受啊,不依啊!” 这二位盘腿坐在沙发上,拍着大腿,朝天就号上了,摆出一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经典阵仗,唱戏似的。 安然捂住脑门,默默的扭过头去,这俩货的姿态实在是太难看了。 “都闭嘴。”江杰云一声大喝,“大过年的,哭什么哭,多不吉利,尤其是你,钱串子,明年还想不想发大财,数钞票了?!” 如果说听到不吉利,赵小胖和公鸡兄作为两个新时代的好青年还可以完全的不放在心上,但说到“发大财,数钞票”这两个关键词,公鸡兄那本来就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眼泪更是转瞬即逝,就连赵小胖还想再接再厉的抽搭两声以示自己的伤心都被这只死爱钱的铁公鸡一把捂住了嘴,而且由于捂得太急,连鼻子也顺道一并捂住,差点没把赵小胖给憋断了气。 江杰云满意的点点头,很大度的摆着手,装腔作势的如同什么大牌位的领导作工作报道一般的说道,“别说我不想着你们啊,考虑到安小然同学是这么的亲切可爱,所以呢,作为好哥们儿,在值此欢度新年之际,我特别批准你们可以适当的,小小的想一想,每人五分钟,再多就要打报告了啊……” 还没等他说完,就让安然抬起一脚给踹到了地上,还“特别批准”,还“再多了要打报告”,还“值此欢度新年之际”……把她当苹果,豆油和鸡蛋一样当成过年福利发了是吧?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安大厨发了威,三个混蛋吃货立刻都老实起来,被大厨一个个的踹到了厨房做新年的准备工作,没了身边的三个吵吵嚷嚷的吃货活宝,安然总算是可以四十度的仰望天棚,清清静静,明媚忧伤的忆苦思甜一会儿了。 安然望着小几上的台历先是小小的叹了一口气,继而嘴角微微的翘起,眼光幽远起来——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啊。 647,我很怀念它 就象安然之前安慰姜成卓和赵真旭时说的,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的生活和事业都在突然之间,因着当时还不明白的莫名原因陷入了低谷,连同她,她的父母和身边的朋友们的生活也跟着蒙上了一层阴云,她现在还可以清晰的记起当时那种度日如年的煎熬般的心情。 艰难的时候,时间总是异常的缓慢,而快乐的时候,时间却常常转眼即逝,不知不觉间,时间又走了一年。 这一年间虽然觉得过得很快,但现在静静的回忆起来,这一年里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江杰云他们事业迎来的转机。她和夏老师遇到的车祸。夏老师放下过去的顿悟,决定和海老师相恋。他们与叶氏夫妻还有叶子涵小朋友的相遇——就在前两天,他们还收到了叶氏夫妇邮寄过来的新年礼物,以及叶子涵小朋友亲手写的贺年卡片。还有自家老妈也找到自己的爱好所在,与王大娘一起开起了小店,且生意还越来越有兴旺之势。 但是,如果说这一年对她本人,或者整个安家来说,最重要的事件,大概莫过于她与江杰云的相恋事件了。 想到这里,安然唇边的笑容在不自知间开始泛起愈见浓烈的甜蜜来。 说来让人汗颜又惭愧,与江杰云的相恋还是她两辈子以来头一回,天可怜见的,都快赶上铁树开花了。 这一年中,她的很多时间和心思是花在想着是否接受这份感想,怎么接受这份感情以及怎么经营这份感情上了。 因为得来不易,所以更加的珍惜和爱护。 也是这一年里,因着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她开始在自觉不自觉间,慢慢回顾梳理着她重生以前和重生以后的各种想法,有了很多新的体悟,新的看法。 毫不夸张的说,过去的这一年,哪怕是在她两辈子的人生中,都是色彩浓丽,无比重要的一年。 安然正在这里很投入很文艺的在内心对自己两辈子人生和过往的一年进行总结性的回顾,某个洁癖狂用毛巾一边认真仔细的擦着手,一边带着一身的葱花味的挤到了她的身边,趁着四处无人,抓紧时间抓紧机会凑近了,利落的啃了她的脸颊一口,轻笑着问,“想什么呢?这么高兴,说,是不是想我呢?” 安然转了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饱含着情意和笑意,一瞬不瞬的专注望着自己的黑亮双眸,飞快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探了头,在某人微弯着的薄唇上迅速的亲了一下,然后将头一偏,顺势偎进了他的怀里,轻轻的应了一声,“是啊,正想你呢。” 女朋友主动投怀送抱,不抓住机会,那就不是江杰云了,顺手把毛巾往旁边的沙发背上一搭,伸了手臂将安然更深的揽进了自己的怀抱,又忍不住半转了头在她的额上轻轻烙下一吻。 安然慢慢的,懒洋洋的闭上眼睛,嘴角弯成愉快的弧度,好一会儿才突然喃喃着低声道,“一九九七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江杰云让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给弄得一愣,疑心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小,自己漏听了什么,低下头将耳朵更加的凑近她的耳朵,“你说什么?” 安然张开眼睛,朝他轻笑,“记得《甲方乙方》里,葛大……”由于后来网友们对葛优的调侃式爱称让她差点脱口叫出“葛大爷”来,堪堪收住,又改了口,“葛优的台词吗?” 江杰云的脑筋一向转的快,眨眼间也就明白了安然在说这句台词时背后所带着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怀恋和感慨——虽然有一些东西,也许他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于是,他不由得也有一些感慨的叹了口气,“是啊,一九九七年过去,我们都很怀念它。” 就像对安然一样,这一年对他的人生同样重要,非常重要。 他在这一年里,确定了自己的心意,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现在爱着的,并将一直爱下去的人,现在她是自己的恋人,将来她会是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他的家人,与他一起共度一生的人。 他心里这样想着,便朝安然看了过去,似乎是心意相通般的,安然转了头,迎上了他的目光。一时间,似乎过往的这一年的时光在彼此的眼里都飞快的掠过,有很多的情意在眼底里浮动充盈,许多事许多心情,在这样的时刻似乎已经不用反复的强调,不用一再诉诸语言,在目光交汇的时候,即已融汇在彼此的心底。 两人就这样互相的望着,然后相视一笑,慢慢的,一点点的向彼此靠近着…… “唉呀,安妹妹,我跟你说啊……啊,对不住,老大,安妹妹,你们继续,继续哈,我就是想去厕所,路过,路过哈……”某个非常不凑巧的“路过”此地的胖子以与他的身材不符的轻灵身法飞快的冲向了安然的闺房。 安然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的提示某个以手捂眼,以致于慌不择路的同学道,“小胖同志,你走错房间了,想去厕所的话请左转,谢谢。” 赵小胖难得一本正经的道了谢,然后又挺胸收腹的,一本正经的走向了……厨房。 好好气氛都让赵小胖这只体积巨大,光芒万丈的电灯泡给照耀得烟消云散,安然和江杰云至此也腻歪不下去了,只得再度一起钻进了厨房准备晚上的新年大餐。 新年的时候彩票站不休息,所以,这一年的正式大餐依旧是被推后到了宵夜时间。而正常的晚餐时间,则是由安然和江杰云一起挤在楼下的彩票站陪着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两个一起简单却不失温馨的吃完。 宵夜大餐不仅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彩票站结束了营业,姜成卓和赵真旭也一早就从各自的家里赶了回来,照旧,这二位走的时候空手而去,回来的时候却是满载而归,尤其以公鸡兄为最,再度将出租车给塞了个满满当当,其空间利用度之高,差点没给司机的怀里再塞上几斤海鲜活鱼。 弄得那出租司机老大的不满,一个劲的感着大过年的,遇到上这么一位乘客真是晦气到家了,把他一个拉人的车当成货车用,不仅不给多加钱,居然还妄图砍价。果然是林大了什么鸟都能遇上,中国的地界儿太大,什么出奇冒泡的人物都能看着。 安然几人边从车上往下搬东西边偷乐,听着姜成卓用一张砍死人不偿命的利口把司机说得收了车费,连不迭的一踩油门,绝尘而去,那架式活似见了鬼一般。 与去年相比,今年的新年大餐气氛不知道好了多少,而且也是与往年一样,菜色十分之丰盛。 就像安然在白天便想起去年此时的情形而心生感慨一样,坐在餐桌前,望着几个脸上笑意不断的孩子,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不由得感叹一番。对安氏夫妇来说,过去的一年同样是意义非凡,其他的事对为人父母的人都是浮云,唯有女儿早早的给他们找了个小女婿来,让他们在值此佳节之际,突出一种岁月如梭之感。再看看两个时不时眉来眼去,时不时黏黏乎乎,时不时瞄瞄他们这两个老的,再鬼鬼祟祟地在桌子下面拉拉手的小儿女,夫妻两人是又好气又好笑,彼此对视一眼,又在心里暗自摇头感叹,直到现在他们也不能肯定他们夫妻对这一对孩子这种宽纵的作法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过年的时候,正是安国庆开酒禁的时候,不过,由于这天只是新年,明天彩票站还要照常营业,所以,他这所谓的酒禁也只是小开,而非大开。 往年安国庆喝酒,江杰云三个用着三张生花的巧嘴也会向李彩凤争取到一点福利,陪着他们的安叔喝上一杯。 今年福利照旧,但当江杰云和安国庆再相对着端起酒杯来时,彼此交汇的目光里和心底里也都多了一点不同以往的况味。 江杰云将手里的酒杯举高,正色的敬向安国庆。 安国庆默不作声的痛快干掉,然后伸手在已经可以称之为青年的肩对轻轻拍了拍,这其中许多无言的嘱托,亲近和厚望都在一拍之中尽数道尽。 江杰云这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安国庆所有没说来的话,却也只是接着从热水里取出酒壶,给安国庆轻轻满上,有些事有些保证说得再多,也只是苍白无力,只有实际的行动和有力的事实也是最具有说服力的,这只是第一年,他坚信,以后未来的每一年,他们都会在一起度过,一起喝一杯酒,只是到那时,让这位长辈拍拍自己的肩膀,只是到那时,这一拍中的含义也会逐年的改变,从隐隐的不安变成完全的肯定。 想到这里他看向身边的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和安叔的安然,以及朝自己挤眉弄眼的两位好兄弟,再看看一旁目光慈爱,同时又与安叔一样隐含着浅浅犹豫的安婶,江杰云的薄唇浮起一抹满足而幸福的浅笑。 648,最后好时光 江杰云只觉得这一刻心里是前所未有的丰足和安稳,这世上他最爱的人,最在这张桌边,都在这盏温暖的灯下,张一张手,就可以拥抱住他们每一个人,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觉愉快了。 坐下来之后,他的手从桌子下面轻轻的拉住了安然垂在身边的手,只想与姜成卓说话的安然有些讶异的转了头去看他,询问的目光对上了他的眼睛便有些移不开了。 那双素来黑亮有神的眼眸在此时晕光的灯光下格外得格外的明亮,眼底有浅浅的笑意,并不多,也并不明显,但细看之下却又觉得这笑意有着不同以往的味道,不如平时两人独处时的富有侵略性和热灼的力量,不含有更多的其他的内容,只是那样温温柔柔的落在她的脸上,可却不知为何,反而让她心跳的速度莫名的就快了几拍,脸上的温度似乎也在悄然之间有些攀升,就连他握着自己的手指交缠处传过来的体温也让她有些感觉热烫。 这样的目光让她忽然有些想别开脸,转过头,回避开来,但却又感觉舍不得,不想动,一径就这么陷在里面,忍不住对他回以微笑,并且一直笑下去。 眼见着一对小儿女你瞅着我,我瞅着你,你拉着我,我拉着你,没完没了的对起眼来,安国庆和李彩凤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同时又对两人的决定感到有些释然,看看吧,年轻时候的这种黏黏乎乎的,能把两块石头都粘在一起的劲头,拦是拦不住的。 “咳……”李彩凤看着女儿和江杰云两人这种准备相对傻笑到天荒地老的劲头,只得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对安然道,“我说,这么半天都吃得差不多了,你那饺子还下不下了?” 一对上老妈那仿佛一直都能看到你心底的犀利眼神,安然忍不住一下子红了脸,呛咳了一声,才应道,“下啊,我就是核计着再让你们多吃点菜……”她说着也才将眼光和心思从男盆友的身上移开,再往桌上那么一看,顿时对着桌上盆盆都快见了底儿的惨烈战况感觉哑然而无奈,不用问,在她和江杰云两两相望的这么会功夫,身边那两只战斗力巨强的孤家寡人把一腔热血都投注到大吃大喝的革、命事业之中去了。一听到李彩凤的提起饺子,那两位刚刚还似乎“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是玩命吃”的家伙立刻抬着塞得两腮满满的脸朝她一齐烁烁的弯着眼睛,安然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感叹,果然是新年新气象,这二位真是浑身干劲十足啊。 其实,李彩凤所谓“你的饺子”,还真算不上是安然的“饺子”,关于包饺子这类的活,安大厨一向只做最核心的部分,也就是和馅。剩下的比如什么活面啊,擀皮啊,甚至是包饺子,下饺子这类事都不劳她操心,自有三只吃货代劳,三人能吃能干,动作又麻利,她半天擀出一个皮来,再慢慢腾腾的包出一个饺子来,换到那哥仨儿的手里,都折腾出好几个来了。而且说到下饺子这种事那是那三只吃货眼里的美差,李彩凤这边不过就是这么一说,三个家伙见安大厨一点头,立刻忙不迭的奔着厨房就去了,对某些奸商们来说,这类“雁过拔毛”,边捞边吃的活儿最是有爱了。 应三个吃货的强烈要求,今天的饺子果然是羊肉馅的。虽然昨天安然没有机会向刘社长讨教他妈妈的和馅秘方,但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大厨,安然也在厨艺的逐渐精进过程中不知不觉的也训练出了一条好舌头,大部分吃了一遍的东西,她对其做法和食材配料也都有一个大约的概念。 这一次也不例外,今天的馅料她就是仿照着社长妈妈的配方进行了自己的一些模仿。 至于模仿的效果如何,还得是尝了才知道。 安然心急于自己的仿制效果,于是,也端着调料碟站在灶前守着翻花的饺子锅等待尝尝实验成品。 “……喝……哧……嗯!嗯!好吃,哈呀……嗯,好吃!” 安然这边还在对着饺子吹气,那边三个嘴快的一边被刚离了沸锅的饺子烫得来来回回,嗯嗯啊啊的歪着嘴一边还面不改色的一只一只往嘴里塞,这会儿想必已经进肚了三五个饺子了,断断续续的赞美声倒是忙里偷闲的连成了一片。 安然却并不满意于这样的成果。虽说仿制后的味道自然是比家里原本的和馅方式强上一些,进步明显,已有六七分的相似度,但是与昨天吃的味道却还有不小的差距,下次再活馅的时候,可以在调料的用量上进行一些相应的调整,还有一些小小的进步空间。 只是再怎么调整和进步,在不知道秘方的前提下,以她的舌头和水平也就可能做到七八分相似而已了,真正的差的也就是那两三分,而最核心最关键也最让人难忘的偏偏就是那不好学来的两三分。 看来,还得是找机会试着跟社长讨要一下他们家的“祖传秘方”才行。 虽说安大厨本着精益求精的心思和信念对自己的厨艺进行严格的要求,但家里的其他人却没她那么高的标准,或者说,其他人没吃过昨天的饺子,自然也就没有更高的标准来要求,只用家里往日的水平来衡量,反响都不错。 一顿新年宵夜大餐就在鲜美的羊肉水饺的压场之下完美落幕。 三天的新年假期,已经过了一天,剩下的两天里,家里又迎来了楚飞飞,周芳华,吴泽荣还有郑晓这几位好友,不是专程来串门的,而照便来趁着这两天的假期,集中在一起进行着最后的考前突击总结性大复习。 为了尽量的节约复习时间,几人干脆就在安家和对面屋的江杰云他们家里安营扎寨,反正两边的地方足够大,可以让他们尽情的挑灯夜战。 虽然有安国庆和李彩凤全力奉献的美食顶着,虽然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尤其是他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形成了复习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方式,但这种挑灯的滋味依然让人习惯和享受不起来。 最让学生们感觉悲摧的莫过于新年假期结束后,上学就开始的期末考试,吃完新年大餐,就要把自己给“烤”了,无论是“外焦里嫩”,还是“烤得焦糊”,这都不是个让人感觉愉快的经验。就像楚姑娘说的,有如吃完断头饭,就要上刑场一样。 要同样最让学生感觉可喜的是,只要再苦熬两天,再考上两天,就可以迎来幸福悠闲的寒假时光,就像是一直在等待掉落的靴子,掉下来的那一刻无论结果怎样,总是让人感觉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安稳的落在地上了。 考试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尤其是在你解决那些需要花费时间的问题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时间分外的金贵。 短短两天的时间,主科副科安排得非常密集,一天下来,哪怕觉得自己准备得很充分,考得着实不坏,但两天考下来还是整个人还真是一副被人塞了烤箱里一般,处于一种脱水蔬菜的萎靡状态。 结束最后一天的考试,晚上的时候,安然特意好好放一缸热水,加了些自制的洋甘菊的浸泡精油,把从头到脚都蔫嗒搭,叶叶黄的,跟那又腌又晒的梅干菜有得比的自个儿三两下剥个精光,然后闭住一口气,整个泡在泛着淡淡花香味道的热水中,一口气憋尽才抹一把脸上的水,靠在缸壁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接着什么都不想的听着舒缓轻柔的小曲,趁着老妈李彩凤没留意,给自己倒上一杯冰镇的水果酒或是吃上一小碗新制的玫瑰酱冰点,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双重刺激真是又享受又舒爽。 掐了时间,把自己从水里捞出来,擦擦干,从头到脚都擦上自制的乳液,摸摸自己精心呵护的一身好皮肉,某个臭美份子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再度充满了水分,这才长长又美美的叹上一口气,姑娘我又活过来鸟! 学生们考过了试,就轮到了老师们的繁忙时候,而安然,郑晓她们这些纯学生们已经开始兴致勃勃的计划起寒假的日程安排了。 结束了这学期的考试,再开学的话,安然他们也就要进入高二下学期的学习了,高二下学期正是向高三过度的时候,用马王奶奶话说,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需要关注的重要时期。其实不仅马王奶奶,富有丰富教学经验的带班老师也都无一不注重这个时期对学生们的关注度。而对于高二的这些学生们来说,这个寒假也算是他们在高中时期最后可以尽情放松享受的好时光了。 本来,安然他们是准备利用这最后的好时光,索性跑得远一点,到邻省的冰城看看冰灯,欣赏欣赏那里著名的异国风情,再尝尝俄国餐厅的好味道。 649,冒险精神 不过,当他们几个分别在课后收到了夏老师和海老师送到手里的喜贴时,在惊喜,讶异之余,也不得不开始仔细调整他们的假期安排。 “这么快?” 这是安然拿到喜贴后的第一个反应。 “快吗?”夏微的眼里含着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的幸福和笑意,“我觉得我们好象都准备了好一长阵子了。”她吐了一口气,微微皱了点眉,“相信我,等你长大了,开始准备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了,这里面各种各样的繁琐会让你真心期待早日结婚的。” 夏微那种“真好,总算要解脱”了的表情逗笑了安然,这么说起来,好象也是,不说别的,作为全程参与了婚纱设计和婚纱照拍摄的她,这么一想,似乎也觉得参与了好长时间了。 可是转过头来再想想,满打满算夏老师和海老师认识的时间还不足一年——还是去年元宵灯会的时候,周芳华和郑晓蹦着高的使了“奸计”,把两位老师拉到一起才算是第一次碰面。 但要真说起来这两人正经恋爱的时间则要短得多,往多里算也就半年而已。 虽然一直对两位老师的恋情十分支持看好,自己也积极的参与了诸多的婚礼准备工作,但准备是准备,在准备的时候她似乎都没意识到这些东西背后的真正含义所在,只有在拿到喜贴的这一刹那,她才感到“结婚”二字,背后那沉甸甸的意义所在。 她有点迟疑的看了一眼夏微。 夏微鼓励性的朝她挑了挑眉,示意她有话就说。 安然倒是真有问题想问,问的问题也很简单,那就是,夏老师,你真的就这样决定了吗? 不过,在这种幸福的时候,问这种很“不幸福”的问题,是应该遭天打雷劈的吧?雷不劈她,海老师知道了,只怕也很想劈她吧?不要说海老师,她要真问出来了,她自己都想劈自己,你是多缺心眼,多不安好心,才能在这么喜气洋洋的日子里,问出这么乌鸦嘴,这么唱衰的问题来,除了欠劈欠揍欠修理,就已经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来了。 可是作为一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骨子里总有那么几分优柔寡断,或者说,缺少自信和安全感,在看到别人下这种关乎一生的决定的时候,总是有些替“古人”担忧,尤其是在夏老师和海老师相恋的时间并不长的前提下。 可是安然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不说话,不代表她能控制住她的面部表情和那双什么情绪都藏不住,而且天生比较善于传情达意,你不让它传它都跟汉显BP机似的传个一清二楚的眼睛。 再加上对她这人性格和思维方式的了解,夏老师没用多长时间,也就搞懂了这位“有话不说,我就是憋着”的家伙心里的所思所想了,好笑的问,“是不是有点替我担心,觉得我的这个决定下得似乎有点仓促了,为我未来的婚姻生活感到担忧?” 全中! 夏老师,您不去当神棍真是太白瞎材料了。 您还让我说什么呢?我是说对啊,还是说不对啊? 说对吧? 我想抽自个儿。 说不对呢? 那又是撒谎。 一来,做一个新时代的好少年,撒谎是不对滴。 二来,我也确实想知道你的回答,咱不能违心,对吧? 于是,深感纠结和尴尬的安然只能秀出她的一口白牙,朝夏老师傻乐。 夏微被她笑得自己也笑起来了,“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等你长大了,遇到对的那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了,感觉对了,又没什么现实问题,这个决心很好下。会感觉胆怯,犹豫,有时候,是因为对自己胆怯,没自信,有时候,也是因为确实是潜意识里觉得有问题。”夏微见安然听得认真,想了一下,知道这位悲观主义者是个地道的老鼠胆子,所以,接下来的话便换了一种方式来说,“另外,很多时候,生活本身也需要一点冒险的精神,你不能要求所有事的掌握度都是百分之百。只要感觉自己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就可以了,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需要你自己去调整,去争取,否则不就没有进步的空间了吗?结婚的决定是这个道理,其他的事也是这个道理。” 这些话对计划狂安然真算得上是金玉良言了,正因为是不想冒一点险,心里总是对不确定的事感觉害怕,对自己感觉不自信,所以,便想一早把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安排得妥妥当当,把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物最好都能像归纳整理一样,都分门别类的放进对应的格子里,让一切都按照即定的轨迹运行,否则就总是觉得心里没底,感到不安。 但就像是夏微说的,人生哪能半点险都不冒呢?如果人生全部都可以事事安排好,没有一点意外,又哪来的惊喜可言?人生岂不是太无趣? 安然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夏微说的这些道理,其实她自己也都想过,但是真正做起事来,还是忍不住要猛毛病,忍不住要胆怯。 想了想,她也自失一笑,朝夏微点了点头,然后在心里有点叹了口气,都说是吃什么补什么,她这样缺胆子的难道要学杨过杨大侠那样,生吞苦胆么?显然是不行的,所以,她还是得不断的培养自己的勇气吧? 夏微对安然说这番话确实也是意有所指的,指的不是别的,就是即将召开的家长会所要说的事。 对于高中时期的学生们来说,除了最后的高考和填报志愿,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关键时期就是文理科分班。 一直到安然前世穿越之前,全国的高中生也还是要面对这种分班的老问题。而且,大部分的城市对于文理分班也都没有一个统一的规定,什么时候分,怎么分,都是各有各的主张和办法。 有些城市是全市的高中统一统考,由市里统一出题。虽说文理分班最终还是要看个人和家长的自愿选择,但统考出来的成绩也确实是作为最后文理分班的最有力的参考。 有的城市根本就没统考这一说,全凭各所高中自己说了算,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就算不分,也没人管你。 于是各所高中便各自为战,校内进行摸底考试的。或者干脆以期末成绩为准。要么就以平时成绩为准,干脆就没有考试这一茬儿。 再说时间,全市统一统考的,那算是管理得比较正规的,不用犹豫,全市的高中都统一时间统一分。但很多城市根本就没有统考这一说,依然是各所高中自己当家做主。 锦岭高中的文理分班便一直是缺少相关部门的干预,怎么分,什么时候分,全凭各家高中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干。 据安然所知,与多年后相比,此时的文理分班是晚一些,一般都是高二下学期结束后,赶在高三开学前完成分班的程序。 至于后来,到了安然前世重生的时候,似乎又提前了一个学期,改为到高二第一个学期期末的时候分班。而且好象听说某个高中更心急,直接高一结束的时候就开始文理分班了。 一中的文理分班属于随大流,不搞特立独行的前卫风格,与此时全市的大部分高中一样,都是等到高二下学期结束的时候再分。 但无论什么时候分,无论怎么分,对所有高中来说,对待分班的态度都是一样的,非常的重视和慎重。 说得高大上一点就是,文理分班关系着每个学生未来专业和前途,甚至是今后的人生是否通达顺利。这是学生们在高中时期第一个关系未来命运的重要选择,而这个选择,也直接关系着后面高考和填报志愿的选择,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选择甚至比后面的选择还要重要,因为它是一个基础选择,把文理分班选择好了,后面的选择便会轻松很多。否则真到了高考或是填志愿的时候再后悔,不说来不及,也势必会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从学校本身私心的角度来说,文理分班如果分得合理顺利,学生适应得快,成绩好,在最后的升学率上自然会非常完满的表现出来。要说学校在私心方面最重视什么?自然是升学率,所有的口碑,表彰,政策,资金……等等这些,无一不是与升学率直接挂勾。 试问学校对文理分班一事又怎么能不重视? 学校方面是如此,落实到老师的头上,其实也是这个道理。从公心上讲,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学生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向,将来报考好的学校,获得好的前途。从私心上讲,学生的成绩就是老师各项考评的标准,同时也是老师的军功章。 因此,重视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就像安然他们之前计划假期旅行一样,高二下学期的文理分班也是原因之一,因为这期末的文理分班,无论老师还是学生们,都会在无形中增添许多压力。 650,选择的多与少 所以,高二新学期一开始,老师们,尤其是各班的班主任就已经在课堂上话里话外的不断提及这个问题,给学生们大量的思想准备和考虑的时间。而到了这个学期的期末,这个问题已经被正式的提上了日程。 也因此,这个学期末的家长会颇有些不走寻常路线,形式比较特殊,即这次的家长们不只家长们参加,学生们也要与家长们一同列席。家长会由各各班的班主任来主持,但所有主科的老师和校领导都组团各班轮走,随时解答各位家长和学生们提出的问题。 甚至很多班主任老师在说到家长会的问题时,还特意的提了一句,希望学生们回家转告各位家长,如果家里父母都有时间的话,最好两人都能来。若是家里有两位以上的家长来参考,学校方面也会热烈欢迎。总之,在关于分班的问题上,从学校和老师的方面来说,对学生个人,学生背后的每个家庭来说,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其实大部分的学生在一升入高中,就会多多少少的考虑这方面的问题,而一进入了高二,由于老师,家长以及自己的重视,在这方面也是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而当这个问题正式被提出来的时候,发觉其中的做选择做决定的艰难程度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不过,对于安然来说,文理分班的问题,她一早就考虑过了,不只考虑过了,就连结论都没有任何疑问——事实上,对任何一个在文理方面偏科的学生来说,这事往往比文理方面成绩比较平均的同学都要简单上许多。 选择多了,当然是一种幸福,但是同时,选择多了,也是一种纠结。 你会为难,为忐忑,会不安。 而像安然这种根本没有选择的人在这种时候就省了心了,她是连为难的机会和资格都木有,有时为难,忐忑,斗争和不安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说安然的选择——那不是废话吗?就她这样无论怎么努力,寻找窍门,哪怕掌握了一定的学习方法,但遇到真正的难题还是会感觉吃力,而且打从心里对理科爱不起来的人,如果还要偏偏去选择理科,不是被家长强迫的,那就是有自虐的倾向,或者是严重考虑到将来专业选择问题。 而对于安家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家长强迫的可能性,安国庆和李彩凤在这方面是绝对的民主,或者说是一味的顺着女儿,她想怎么选就怎么选,他们只有高举又手赞同的份儿。 而作为安然男朋友的江杰云在说到分班选择的问题上,却是一点自我主张都没有,完全是一副“听对象的话,跟对象走,对象指哪儿,我打哪儿”的没出息派头,坐定了膏药加嚼过的口香糖架式,赖定了女朋友,糊在人家身上,就算拿了小铲子玩命的铲也别想把他与女盆朋友拆散。 一早在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人就拉着女朋友的小嫩手表过决心了,我舍不得跟你分开,哪怕一天也不行! 这位奸商能把二十四孝男友落实到底也是跟他未来的专业选择有着莫大的关系。 对于一个奸商来说,未来的专业选择也是没什么疑问的,必然是管理方向,这个专业很包容,文科可以报,理科也可以报。 对于一个文理科成绩都很平均的优等生来说,自然是跟着女盆友走。 至于家里的另外两只奸商的选择就完全与之相反了。 这二位的脑袋瓜子也是机灵又聪明的料,属于那种让安然发自肺腑的感到嫉妒的,没有半点偏科烦恼的料。但是,不偏科不代表就没有偏爱。 就拿公鸡兄来说吧,若问这位老兄是喜欢文科还是喜欢理科,其答案真是一点疑问都没有——当然是理科。不信你去问问阿巴公,葛朗台,还有泼溜西金等文学史上有名的吝啬鬼,就没一个不擅长数学的。至于原因也是没有争议的,不擅长数学怎么算账,怎么算变天账。没有一个过硬的基本功,把变天账算错了可怎么办?往外算得少了,死要钱们那是非常高兴的,但是要往里算得少了,这些铁公鸡们还不得心疼死? 所以,公鸡兄对于数学的热爱,那真是钢钢的,发自内心的,不可动摇的。 再说技术宅赵小胖,对于一个专业工作是经商,业余爱好是计算机的人来说,在文理分班上的选择也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其他几位好友,未来方向已经确定的,选择起来也自然就容易得多。 比如,郑晓这个未来的女警。 其实从报考警校来说,对于文理科的包容度也比较高,大部分的科系都没有文理科的要求。但由于郑晓的理想一直是专注于刑警,所以,在从侦察专业的角度来讲,在一些专业问题上,理科生就要显得轻松一些。 郑晓也属于文理科成绩很平均的人,但既然有理想的导向在前方作为灯塔坐标一样的存在,她在选择时,也是没有半点犹豫的。 与她的情况一样的还有信息收集癖爱好者楚飞飞楚姑娘。 这位小姐早在帮安然收集将来专业选择的相关信息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将来想要报考的专业范围大致圈定了。让人比较无语的是,由于这位小姐对信息收集的热爱度非比寻常,但是目前国内高校的专业设置还真没什么特别针对她这类爱好者的——大概也是因为大多数人对八卦信息的追求没她这么执着和变态。 总而言之,因此目前没有专业对口的专业可供这位人形百度小姐来选择,所以,这位小姐说,如果到她高三填报志愿的时候,国内的各所大学还没有为她老人家设置一个对口的专业,她就去给郑晓当同学,或是报考法律系——法学院的某些细化的专业课程与专业的信息调查有关,有专业知识让她可供之自己得到专业的进化和补充。 当听到这位小姐的对未来专业的选择时,一群好友,除了三个奸商举双手表示热烈支持之外,其他几位,都以安然为代表,不说呆若木**,反正也是木着一张脸,不知道是对她对于理想的这份执着的追求表示敬佩,还是该吐糟她对专业选择的让人深感无语。 而无论是警校还是法学专业,由于楚姑娘对于信息收集的执着,不用问,在文理分班的问题上,自然也是以理科为宜。事实上,这位也是个文理平均到让某重生人士默默眼红好久的好孩子。 再说另一位文理成绩都出色,且爱好突出的吴泽荣同学,这位仁兄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一点,与郑晓和楚飞飞那种追求明确的人相比,他的爱好虽然突出,但其实目标却并不明确,按一众好友们的话说,他的爱好不是爱看书,他分明就是爱看字,无论是数字和文字,哪怕是给他一本密码册,他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所以,以这位同学那不挑嘴的劲头和聪敏的头脑——括糊,此聪敏仅针对知识方面,随便把他扔到哪个专业,他都可以适应良好。因此,对于他将来文理分班的问题,反倒没有郑晓和楚飞飞,甚至是安然这个偏科的这么好确定。 而且这位老兄属于只有书本在手,万事不操心的主儿,虽然当初安然为了选择将来的专业四处收集资料的时候,他也跟着认认真真的插了好些脚,就连资料也收集十分之详尽专业,当成书本来啃得特别入神,但在啃完之后,安然等人询问他对未来专业的选择时,这只书虫子的居然很迷茫又很幸福的表示,他看哪个都挺感兴趣,都挺有意思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选。 安然一众好友当场为他的奇葩“倾倒”了一地,老半天都没爬起来。 事后很长时间,关于这个问题,安然和周芳华这两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对此君都很无语,或者说,这二位对他的这份适应良好“明目张胆”且“理直气壮”表示了羡慕嫉妒恨,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让不让别人活了”这个问题不好说,单说就凭这只生冷不忌,特别好养活的书虫的这份对于知识的“吃货”胃口也确实让他的父母在文理分班的问题上为难了好一阵子,想必在正式分班做出决定之前,吴爸爸和吴妈妈还纠结为难好一阵子。 那位问了,为什么只有吴爸爸和吴妈妈为难,难道当事人不为难吗? 呵呵,不好意思,当事人因为太博爱了,反而觉得选择神马都无所谓,这个万事不操心的操蛋孩子直接把问题扔给他信任的父母,自己把脑袋往书堆里一扎,开开心心的啃书本去了,甭提多潇洒了。 作为这样一个死孩子的父母,只可怜本来控制欲其实一点都不强的吴爸爸和吴妈妈不得不能者多劳的把儿子的事从头管到脚,并且一边管一边琢磨,现在有他们为这小书呆操着心,将来可怎么是好哦。 651,单机游戏 儿子不偏科是好事,可就像安然先前自我安慰以及她的那点小心眼所吐糟的一样,有时候,选择多了既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为难,对于拥有一个在知识方面巨好养活的儿子的吴爸爸和吴妈妈尤其是如此。 与吴爸爸和吴妈妈一样为难的还有周芳华他们一家。 小周姑娘的成绩在年级里属于中上水平,而且也是个不偏科的好孩子——不盘点不知道,一盘点起来,安然便有一种吐血的冲动,好嘛,合着一堆人里头,真正偏科只有她一个,这个悲惨而苦逼的事实残酷得让她憋着一口老血在胸口里,差点没把她噎得背过气去,半天都没缓过来。 不偏科也就是选哪一科都行。 这一都行,选择自然就多了起来,选择一多,犹豫的时候也就长了。 同吴泽荣一样,小周姑娘与安然折腾了一气儿,把大学中各种稀奇古怪专业的资料着实收集了不少。与吴泽荣那只书虫子不一样的是,那位同学是看什么感兴趣什么,所以,最后把这事干脆丢给了父母去烦恼。而小周姑娘呢,这孩子是看什么什么头疼,看什么什么犹豫,觉得看着哪个都没个主意,一片茫然。 虽说周妈妈在对女儿的未来问题上,总是不放心,用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个家伙背后里带着些羡慕的语气嘀咕着就是控制欲稍稍那么强了一点点。但是在未来专业选择上,总来说,还是希望能与女儿在大方向上保持一致,毕竟干一专业和爱一专业是不同的概念。人们选择一个专业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希望能干一辈子的,如果干一辈子的专业是被父母强逼着学的,总是带着抵触心理,就是包办婚姻着,虽说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但总还是缺少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不是。人的这一辈子,无论是与人,还是与事,能相处一辈子的都是少数,工作和专业就是其中之一,在本就少数的问题上,周妈妈不希望女儿留有遗憾。 至于周爸爸那位养驴专业户好好先生,那更是别提多尊重他的那只宝贝小毛驴了,最大的爱好就是给姑娘顺毛,所以,对女儿的决定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千依百顺的。 二位都是打定了主意在这个问题上尊重女儿的意思,可偏偏他家姑娘在这个问题上却没了主意,指望着父母帮自己的拿主意。周爸爸和周妈妈见女儿这一回如此之听话,便更加感到责任重大,必须为女儿把主意拿好了。 于是,这一家子在这个问题上,就开始了长时间的开会讨论,安然看他们家那有商有量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这会议的结果还真出不来,幸好,此时分班的时间晚,起码还有一个寒假外带半个学期的时间让他们继续开会商讨结果。 不过,不管结果怎样,现在的家长会都不是出结果的时候。无论锦岭的各所高中打算怎么进行文理分班,绝大部分都选择在这次的家长会跟家长们进行一番尽可能详尽的说明。 据还没商量出结果的吴泽荣和周芳华两人转述家里家长们的最新决策表明,这次的家长会,吴爸爸、吴妈妈和周爸爸、周妈妈都表示,他们将双双对对的出席,以便从老师和学校方面了解更多的情况和资料,将来以备开家庭内部会议时用。 至于已经出了结果的几位家里就没那么麻烦,派一位代表去表示重视就可以了。安家今年给安然开家长会的,轮到了李彩凤,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女儿开家长会了,但与女儿第一次一起开家长会还真是第一次,李女士表示,别说,还真有那么点兴奋哈。 李彩凤这话显然是故意说给守着彩票站,不能跟女儿一起去参加家长会的丈夫听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显摆嘛。 这可真是够幼稚的手段。 可偏偏爱女如命的安大叔还真就吃这一套,那拉长的,充满羡慕嫉妒恨和各种在乎的脸很让安然这个做女儿的深感得意和幸福,笑嘻嘻的爬在老爸的背上,扒着他的肩膀一顿摇,照着他那闷闷的脸来了个响亮的啾吻,安慰他说,“没事,老爹,女儿滴心是与你时刻在一起哒!” 安国庆这种二十四孝老爸最好安慰了,让女儿又是摇又是亲的好一顿搓磨,立刻一颗碎出细纹来的老心就愈合如初,反手摩挲着压在自己肩上的女儿的小脑袋瓜儿,老心大慰的道,“嗯,还是我闺女贴心啊。” 李彩凤看着一对肉麻到恶心的父女俩,好笑的摇着头,真是,知道的是去参加家长会,不知道的还不知以为他们要干嘛去呢。 总的来说,安然成绩总是呈现一种稳步上升的态势,她的成绩这个学期又在班里上升了三个位次,已经稳稳的打入班内的第一集团。 由于骨子里的悲观因子作祟,安然这人平时就爱穷紧张,这一点在重生后表现的尤为明显,也许是因为太过努力的想改变,反而对很多事又特别害怕出现自己所掌控不了的意外,因而也就变成了笔记狂和计划控,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先紧张上了,说到底,安然觉得自己这人缺乏应对变化的能力,只要情况一出什么意外的变化,她立刻就先麻爪儿了,傻乎乎的不会反应,就算是反应也总是慢上那么几拍,总之,与江杰云他们顺嘴就能唬人,忽悠人连眼睛都不眨的机灵家伙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说起来,让安然自己都觉得特别好玩的是,一到了考场上,她居然是那种临场发挥型的选手,或者说是考试型选手。在正常情况下,也就是出题老师不会发神经的出大把拔高题的情况下,安然这货考试的成绩总要比平时高上一些,偶尔抽风的时候,也会超常发挥很多。绝少有发挥不利的时候。 这一点常让到现在还有那么一点点考试紧张综合症的小周姑娘各种羡慕嫉妒恨,咬牙切齿带眼红,掐着她的脖子猛摇着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你这个没事就穷紧张的安小老太太怎么考试的时候你就不紧张了?难道你平时的紧张都假装的吗?怎么不该紧张的时候你穷,该紧张的时候,你反而不紧张?你诚心的啊,你故意的啊,你还有没有天理了!!! 安然被她掐得直吐舌,咳了一阵才道,这才叫有天理好吗?你们这些人个个都不偏科,独有我一个人偏科,我跟谁说理去?! 小周姑娘可不吃她这一套,一定要她给解释一下,为什么考试不紧张,超常发挥有什么秘诀。 安然无奈,只得用力的,使劲的总结,想来想去,她觉得最大的原因是,试卷这东西是死,不是人,而考试这事,她也是一早就知道的,当试卷发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所面对的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是无可改变的存在。她事先对此的准备已经相当的充分——即使不充分,这会儿也没别的招儿。她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按照书上教授的方法把它们老老实实的解决掉就可以了,反正无论她怎么解决,选择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解决,这些题目都不会因着她解决方式的不同,而引发出什么新的变化来,一道题就是一道题,不会因着她解决不出来而变成两道题。 而且,题目的分数是可以量化的。 比如,理科题,在不节略解题步骤的前提下,只要你认真的写好每一个解决步骤,哪怕你不能解出全题,只解出一个步骤,老师也不会因为你最终没有解出全题而一分不给你,解出一个步骤,给你一个步骤的分数,公平合理。 文科类呢,虽说没什么解题步骤的讲究,但是有答题点啊,哪怕你对这道题一点都不会,但你可以蒙啊,草船借箭知道吗?你就把这道题当成箭垛子,狂射一个点儿,哪怕你的技术再差,总有那么一两箭能蒙到垛子上吧?那你就得分了。 而且,文科老师最可爱,你的字写得漂亮他们也会给你提卷面分。当然,理科老师很多时候也会给,但不如文科老师给得那么理所当然,毕竟一个是数字,一个是文字。 所以,你看,再难的题也是死的,就像是打单机游戏的大怪和小怪,你只要是找对了方法,做好了准备,它就在那里,任你打,不会再生出什么新的变故来。 所以,安然摊手总结,我当然不紧张。可是考场之外的现实世界,哪件事,哪个人能像单机游戏那么简单,他们会因你的每一个应对而变化无穷,稍稍错一点,就引发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有的事情,有的人,一个弄不好,其影响在很多年之后都不会消除,你说我能不紧张吗,啊?! 这个期末的成绩公布出来的时候,安然总的来说,对自己的打BOSS的成绩还比较满意的,反正她已经尽力了,老天爷没给她一颗聪明如某人的脑子,她也无能为力了。 652,多愁多病 乐于打单机游戏的某人在家长会的问题上,从前世到今生就没紧张过。原因自然是自家的老爸老妈在这方面对她根本就没有要求,考得好,自然很乐。考不好,还得回来哄着宝贝姑娘,怕她上火着急。 所以,即便是与老妈一起参加家长会,她也是毫无压力,反而觉得挺新鲜的,还真是比较期待——至于前世的这个时期,她的记忆已经比较模糊了,只是记得当时学校并没有把家长和学生都弄到一起来讲解,而是家长讲了一遍,学生们又单独开会讲了一遍。 不能说哪种方式更好。因为这种两种方式也是各有各的考虑在里面,都有其人性化的方面。 比如,一中这种做法是为了把家长和学生们聚在一起,当着老师们的面,更全面的交换意见,更好的保证信息和意见的畅通。比如,针对一个问题,学生可能是这样理解的,家长却是另一种理解方式。老师们则可以对这个问题谈一谈自己的意见,把自己的经验说给学生和家长们进行参考。一般说来,在学生们的学习成绩方面,老师比家长看得更全面,更客观。在对学生爱好的把握上,自然是谁都不如学生自己更清楚。而在对就业及现实问题的展望上,家长和老师们显然更有经验。 一中召开这种把老师,学生和家长三方人马聚集在一起的家长会,其目的就是这个,促进大家能够更好的交流彼此的意见——有时候,有老师在旁边撑着腰,比较不敢向家长们表达意见的学生们也比较敢于发言和说话。 但是这其中并不是没有弊端的,比如,在家长们面前,很多学生的发言权都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视,限制,甚至被剥夺了。 不少家长总认为孩子现在还小,并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他们真正的好,从而以这种理由简单粗暴的剥夺了他们的对自己人生和未来的发言权和自主权,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让人深感无奈又可悲的逻辑和理由。 安然还记得前世喜欢的作者在说到文理分班时的感慨,那位作者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她无疑是喜欢文的,而且在这方面的能力也是非常出色的,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出过书。但由于她的父母认为,学文没有出路,在未来就业的时候不如理科选择范围广,特别强硬的按着她选择了理科班。 老师们虽然觉得这样的选择不是很理智,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在现实面前还是一定道理的。而且,关于学生的文科选择,老师们只能尽量的把自己的经验提供给学生和家长们,只能苦口婆心的建议,却不能像家长们那样干预权。 既然家长们的态度如此的坚决,学生最也屈服在家长们的淫威之下,老师们能做的也只有唏嘘而已。 那位作者的理科成绩不算差,但与文科相比就差了很多。本就是强扭的瓜,学习的时候辛苦吃力就不用说了,心里的不甘和苦闷更是双重的压力。最后在高考时,发挥不理想,只考了一个二本的专业。 而如果以她在文科方面的能力,当时有很大的机率是会被保送到一本的。 她的教训很惨痛,惨痛到她的高中老师们每当这位作者的每一届师弟师妹们以及师弟师妹们的家长们讲解分班的相关经验时,都把她的惨痛经验当成大杀器祭出来镇场。 所以说,这就是家长们独裁的悲剧。 也因此,安然前世的老师们没有选择这种做法,而是先把家长们召集在一起,把关于每个学生的信息和建议都说给家长们听,解答他们的问题。 然后再把学生们召集在一起,先让学生们自己说一说自己的想法,老师听一听,他们对将来的打算,再提一提自己的建议。老师对学生们的成绩了解,除了想法特别另类的,一般的学生在这种时候,在老师面前比在家长们面前还敢说话一点,就算不想在老师们面前不说什么,同学们都坐在身边,气氛一热起来,很多心里话自然而然的也就溜达了出来。 在班主任老师们面前也有前一次召开家长会时的调查表,上面详细记载了每一位学生家长们的分班意向,现在和学生们的想法对一对,如果有不一致的地方,老师可以充当桥梁帮忙在学生与家长之前进行协调。 这种方式看似好象更加人性化一点,但其实也是有弊端的,由于家长和学生们的信息完全需要老师来进行沟通,不能当面讲出来,即便老师已经尽力,但很多时候,还是会造成信息不畅,由此引起的家庭战争也是一出一出,硝烟四起,战火纷飞。 总而言之,在父母与子女对未来和理想,梦想与现实,传统与现代等等难以调和的问题面前,就没有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案,每个方法都有它的优点和其缺点,不管怎样,从学校和老师的角度来看,他们已经算是尽心尽力的希望将矛盾降到最低,也希望能通过这些措施和方案使这些矛盾最终能得到最好最圆满的解决。 与安然这种从来就没怕过家长的幸运家伙不同,班里已经开始有不少人在看到成绩单后,其脸上的神情不说山雨欲来,但也可以称得上是浓云蔽日了。 谁说只有坏学生才恐惧家长会,好学生们也一样,有许多家长的要求都是好上加好,一次更比一次好,不允许有起伏,只批准你一路高歌猛进,一往无前。一旦一次失手,尤其在这样关键又敏感的时候,几乎可以想见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要么是疾风骤雨式的批评,要么是如临大故的关切,无论是哪一种,那滋味都不会是如沐春风。 这时候,就体现出没有家长的“好处”来,没人关心,自然就没有批评,没有压力,没关心和唠叨。 所以,转头想想,不管是压力,关心还是唠叨,都是一种爱的表现,只是表现得比较沉重而已,让人有时候觉得特别的不堪重负。 可是再换一种思路来想,人活在世上,总需要一些牵挂和压力,否则大概就像是无根的飘萍一样,可倒是轻松了,却总是东游西荡的,没有落脚停留的地方。就像夏老师说的那样,世间没有完美的事,但也因此留下了给我们奋斗的空间,否则人生岂不无趣。 说是这么说,每当这种家长们涌进校园,给自家孩子开家长会的时候,看着身边每一年每一个学期在这种时候永远都是空荡荡的座位,虽说江杰云总是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习以为常的模样来,安然的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尤其今年,家长和学生们都聚在一起商讨未来的时候,再想想江杰云从小到大,每一年每一个学期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长大了以后还好,这厮学习,与校领导又有幕后交易,他的那点破事,班主任早就心里有数,只是不知他小时候该怎么办? 关于这份怜惜,以往的时候,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再好,安然也总是小心掩藏着自己的情绪,有时候,不恰当的怜悯也是一种伤害。 不过,今年安然倒是不觉得自己还需要小心的掩藏这份心疼,毕竟两人的关系也与以前那种朋友定位有了不同的改变不是。 什么改变? 安然觉得最深的改变就是,她把某人标签上写着的“好朋友”的“好”字给拿掉了,改成了“男”字。 女朋友心疼男朋友,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而且,这厮还必须得领情,不领情,小样儿的,不想继续过了吧你! 到了一中之后,昔日中学时代黑社会预备役份子江杰云同志也收敛了不少,跟孙悟空似的,把雷公嘴一抹,摇身一变,成日装起了林哥哥。 过去这种期末时候,宣布成绩的日子,都是安然给他代劳,往家里捎带成绩的,至于江大爷本人,早该干嘛干嘛去了。 以前的江大爷是黑社会预备役,是传说中的校霸,但如今金盆洗手,放下屠刀,立地从良的林哥哥就不能像往日那样的恣情随意了,必须得在老师派发成绩单的时候,乖乖的披着苍白的羊皮坐在座位上,一脸的多愁多病。 哪怕看到成绩单,听到夏微在上面宣布,已经出来的年级大排行榜,本班在全年级的总排行成绩中,这位林哥哥再度拉仇恨的稳坐榜首,一副一万年不动摇的消息,那一脸总带着莫名忧郁的脸色也没有完全开晴,只浅浅的浮起一抹淡笑,总有一抹轻风吹不去的浮云若有似无的笼在帅气的小白脸之上,让班里班外的诸多女生们心生怜惜,母性大发。 而他的女盆友安然同学默默的,悄悄的,偷偷的朝着苍天翻了个白眼——不敢光明正大的翻,怕让林哥哥这朵娇花的拥护者看到。 这笑的…… 安然斜眼撇了某人嘴角上的那朵有如风中飘零的小柳絮一般轻愁点点的微笑,在心里狂呕,真是太假太酸了! 653,跑偏的疼爱 可同时,安然又不得不朝这位爷竖起拇指来,大哥,你真乃演技派!这么恶心的笑容,也真亏您能笑得出来,而且还真给她笑得仙气十足,半点不沾人间烟火,任是谁也看不到这个清逸出尘的仙人儿是只巨大的饭桶,天生的吃货。 你就装吧你! 安然时常在想,你说要是他俩的事真的被曝光了,会不会有很多这位林哥哥的拥护者会认为他们俩的配对,显然是一种鲜花被插在了牛粪上? 别误会,在他们俩中间,被认为是鲜花的那个,绝对不是她这个花样年华女生,而是身边这个笑得如此之假仙的江大吃货,而牛粪是谁……得是多冷酷无情的人才能问出这种残酷无情的问题来? 她倒是想当鲜花来着,可惜,除了她男朋友还有她家老爹老妈把她当娇花,只怕别人一看到他俩这配对儿,都把她当哪啥…… 安然在心里叹息,好吧,现实如此残酷,她也就不过度纠结了,反正纠结了也没用嘛,占便宜才是真格儿的,真抱着小白脸的才应该得意的笑呢,某些人想当那啥还当不成哩——阿Q精神神马的,真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好精神。 作为班主任,夏老师别看是个女同志,作风一向比全校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男老师硬朗得多得多,这要是换了其他班级的老师,发了成绩单,怎么的也得对先进的同学鼓励鼓励,对后进的同学批评批评,顺道再冷笑几声,表示一会儿开家长会的时候有你们好看的哼哼……总之,这一过程最少最少也得半个小时,那比较长篇大论的还不知道要花去多少时间,遇上为他们代课的马王奶奶马老师那种认真到家的老太太,那一套检讨与自我检讨,批评与自我批评的程序走下来,那过程可就更漫长了。 可到了夏微这里,成绩单一发下去,给同学们一阵检看成绩单,互相议论交换的时间,让学委来宣布本班的排名情况以及本年级的排名情况,接下来讲今天的时间安排情况——扫除,开家长会,再然后就是接下来的假期,反校,开学等等的日程安排,全面上写上黑板,最后说,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 如果有人有问题,这时候自然就会提出来,大家都知道他们家班主任的脾气,有问题只管大胆提,只要你的问题提得对,哪怕你的问题提的有些大逆不道,她也不会生气。相反,如果你这会儿不提,真到出了问题的时候,她出是半点含糊没有。 但也许是夏微的说明一向清楚,大家师徒相处时间日长,对彼此的习惯都很了解,家长会也不是第一次开了,虽说这次开得新鲜了一点,但也都有足够的经验,所以没有什么问题。又也许是大家目前正忙于关注自己的成绩,忐忑一会儿要与自家老爹老妈共处于一室,从肩头到后背到膝盖无一不鸭梨山大,根本就没有功夫想什么问题不问题。 总之,见底下的同学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一个提问的,他们家夏老师连多一秒钟的耽搁都木有,直接宣布现在由班长和生活委员负责扫除,到高一年级去搬椅子,有解决不了的事,直接到办公室找我。然后便留给众人一个毫不留恋的背影,干脆的回了办公室。 安然不只一回的觉得,他们家夏老师人送外号夏女王真是一点错都没有,这雅号起得实在是太贴切不过了,尤其是这种时候,特别像那种古装片里皇帝升早朝,皇帝高坐,身边立一个拿着拂尘的太监,操着一把尖利的嗓子高声宣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你看他们老师都是站在讲台上的,讲台总是要比地面高出一块的,不正像皇帝高高在上。就可惜夏女王身边缺一太监,其实私下里,安然觉得可以推荐他们班长兼职一下下……细节啥的,就不用兼了…… 今天早朝无事,女王干脆退朝,可讲台下的诸位列班大臣……啊,错了,是刚拿到成绩单的同学们这心潮一时半会儿是平息不了,就连被夏微委以重任,负责组织大扫除和借椅子的班长和生活委员也暂时把任务放到了一旁,忙着看着自己手里的成绩单和传看别人手里的成绩单。一时半会儿真顾不上大扫除这茬儿,反正他们心里有底,满年级……不,是在全校范围内,也他们班老师连讲话,带发成绩单,带最后安排任务能这么干脆速度,不知道给他们留出了多少打扫卫生的时间,只怕等他们这边除都扫得差不多了,别的班的老师们的讲话才刚刚告一段落吧?所以,既然时间这么多富裕,先让他们且从从容容的关心一会儿自己手里的和别人手里的成绩单吧。 当然也有不关心的,比如安然身边坐的这位林哥哥,这位就准备趁着目前班内情况混乱时候早早撤退。 什么? 扫除? 得是多冷酷多无情多无理取闹的人才能忍让人家一年三百六十天,但凡是出现在学校的时候全部都体弱多病的林哥哥拿那么脏的抹布,提那沉的水桶,端那重的水盆,使那么累人的扫帚? 反正人家有病,有重病,还有诊断书,人就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奉旨不干活,安然估摸着,只要这位爷一直占着年级榜首的位置,他就可以一直这么牛叉的逃避大扫除。 此时,这位体弱多病的林哥哥正从女朋友的书包里往外倒腾书本——不用的东西由他带回去,给她留下一本练习册和一本笔记就够她打发时间的了。要不是怕别人看见了起疑,他直接就帮她把书包都带回去,省得累着他女朋友。 其实安然压根没带几本书在书包里,反正试都考完了,又不上课,她能带多少东西,可偏偏就有人拿肉麻当有趣,非上赶着献殷勤,她自然也就大大方方的受着了,并给予该生极大的鼓励,希望这只任劳任怨的男朋友可以将这个良好的作风和习惯一直保持下去,不动摇。 男盆友也不含糊,立刻顺着女朋友的话头顺着竿的往上爬,直接从课桌下伸出了向女朋友伸出了他的魔爪,一双黑亮的眼睛斜斜一飞,抛了个媚眼,大大方方的要起奖励来。 安然的手指被某人毫不客气的勾住,迎着这位的飞眼奉送了两枚白眼,哦,合着你这么积极主动的“忍辱负重”,就是为了要奖励啊,太现实了吧? 这话是堵不住江杰云的,他的眼锋向前后左右迅速的扫了一圈,然后凑到女朋友那爱痒痒的耳朵边,低声笑道,“当然不是为了奖励,但是如果能得到安小然的奖励的话,我这不是更有干劲吗?” 安然揉了揉自己那几乎立刻就痒痒起来的耳朵,用力的白了某人一眼,可随即眼神又顿了顿,看了看周遭那些捧着成绩单为了不久之后即将开始的家长会而倍感纠结的同学们,又觉得心里有点那么点丝丝缕缕的难受,便也轻轻的回勾了下男朋友的爪子,她本来想怜惜的摸摸某人的狗头的,可惜现在场合不允许,于是只得低声“怜悯”的说道,“可怜的江小云,没人来参加你的家长会,不要难过,一会儿姐姐正好替你来参加,乖啊,你今年考得不错,如果老师一会儿能多表扬你两声的话,回家我就给你做好吃的,不打你的屁股。” 心疼是心疼,但安然觉得对江杰云这厮大可不必来那套小心细致的呵护方式,一来这厮皮糙肉厚,实在不适合那种疼爱的方式。二是她个人觉得与其用那种小心翼翼的方式,反而不如这般开玩笑般的说出来,有时候,伤口就是这样,你不把它们当回事,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如果一直不见让它们见风的遮着捂着,反而容易发炎恶化。而且,这几年,尤其是经过去年那次异母兄弟的事件以后,江杰云似乎对自己身世的事看得更开了,所以,安然也能够像这样放心的关心和调侃。 但是事实证明,某人比安然想象的还要皮糙肉厚,不仅很享受女盆友的这种调侃似的“疼爱”,而且思路也显然比较有问题,因为也不知道安然这番她自个儿觉着挺正常挺正直的话里的哪一句落在他的耳朵里,不幸被他给“深思熟虑”的想歪了,向着不知某的方向奔跑得太远,这厮居然耳朵边泛起红来,然后很快,一张小白脸也隐隐的透出了薄红,一开始还只是勾着安然的手指,这会儿干脆一反手用手掌将安然的手整个包住,死死的攥住,掌心滚烫。 两人在一起粘乎得久了,那什么,肢体接触吧,也就多了那么……一点点(?),所以呢,对彼此在心里发热的时候那些身体上的反应有时不用看脸色是否红润,也能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脸红心跳思路跑偏,安然一感受这手心的温度就知道这厮的思想现在挺不纯正。 654,一般见识 问题是安然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不,纠正一下,是特别冤枉,而且特别的无语,立刻把自己刚才说的那番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细琢磨,可哪怕用她磨稿子的劲头,她也没琢磨出来自己刚才的那一番关心和调侃的话中,哪一个字哪一句话有什么让某人值得小脸发烫,小心狂跳的意思来。 安然斜眼皱眉的看着某人,眼神极度鄙视,你说这人啊,这思想得多不纯洁,能把这么高大上的一番关怀式的调侃愣是能听出流氓式的调戏味道来?让她的这一番纯洁的关心就这么错付了流水……不,不对,好像还真没付了流水,应该说是一点都没浪费的让某人都给照单全收的自用转化了,就像水里加了化学试剂一般,完全的改变了性质,只能说她这一番纯洁的关心就这么错付了流氓,偏偏这自己想歪了的流氓这会儿还挺羞涩,安然觉得自己真是……真心无语。 不过,这样也好,安然觉得她家这流氓男盆友这会儿忙着害臊,百分百是没有多余的心思有什么伤感的情绪,她也就舍了操心他的心理问题了。反正她现在看,自己在这方面基本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如果一旦要担心这厮有什么心理问题,那也不是往父母家庭方面想,而是应该担心担心这厮思想是不是太不纯洁了? 流氓倒是想继续跟女朋友在这会儿多腻歪一会儿,可惜,班长和生活委员这俩孤家寡人却不大能理解他的闲情逸志,铁骨柔情,把自己和别人的成绩单也关心完了,想想还有那么多的活儿等着呢,早干早完,招呼一声,大家挽袖子,开干吧,反正个人的大扫除里担任的任务基本都是固定的分担区,就算有一些变化,也是三言两语就商讨完事,一时间,没有多少废话,各操各的家伙事儿,该干嘛干嘛去。 至于连拿抹布也体力不支的某流氓也只得收起自己的羞涩,背起书包恋恋的告别女盆友回公司卖力干活去了。 今天是一学期的最后一天,所以,这大扫除也打扫得格外的彻底,尤其还是开家长会的大日子,学校方面也是为给家长们呈现出一个整洁漂亮的环境,扫除结束后,检查得也就特别的严格认真。 好在,学生们从打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干这个,不说每个人都扫得一手好除吧,但大部分同学也都有几招应付检查小窍门,比如,那玻璃怎么能擦得又快又亮又省力气?再比如,怎么能把地擦得又效率又透亮?怎么能让这楼梯还处于使用状态,但是能保持清洁一直到检查结束? …… 反正这么说吧,你让这些学生去清扫自己家的厨房卫生,或是清洁自家的地板,他们那活儿可能干得很让妈妈们看不上眼,但清洁起学校教室的那种水泥地面,走廊的水磨地面,分担区的玻璃等等,却都很有一套,而这一套技术大约也只适用于学校这类环境,换个地方也就玩不转了。 能让夏老师委以重任的人,班长和生活委员也算量夏女王手下的两员干将,或者说,一个班从普通一员到班干部的工作、学习作风都会受到班主任老师的很大影响,上上下下无论是说话,学习还是做事都透着一股干练,少有拖泥带水的时候。 别的班的班主任好容易结束了讲话,同学们刚刚打开教室门,还没干上多大一会儿,夏女王的班级的生活委员就已经找上了负责总检查的老师和校学生干部,请他们到本班的分担区来检察卫生清扫完成情况,照旧又是第一个完成清扫任务。 检查的老师和干部早对夏老师班级的这种效率习以为常,如果那次他们班不是第一个找上门来,他们反而要感到惊讶几分。 班长和生活委员都是精细人,在请检查老师和干部来之前,他们两人已经在班里的各处都转了两圈了,没挑出什么毛病来,到检查老师和学生干部这里,基本也是一次就过。 不过,今天的重头戏显然不是大扫除,重点是在大扫除之后的借椅子。 为什么要借椅子呢? 这原因再简单不过,以前开家长会,一个学生家里来一位家长,全班多少位学生来多少位家长,家长的人数与学生的人数一致,只有家长有事不能来,人员缺席的时候,几乎就没有多出来的时候,学生全员缺席,家长们全员到齐,桌椅数与人数依然正好对上,只多不少。 今天就不一样了,首先,学生们不再缺席,而是几乎全员到齐——之所以是几乎,那不是还有一位体弱多病的潜规则份子江大爷在哪儿充另类的吗?其次,每家不再只出动一名家长,而是想来几位来几位。 据说啊,只是据说,据说外班的某位三代单传的某位同学家里要来六位,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完事才是爸爸和妈妈,别的不说了,单只他们家,家长加上学生本人,一共就呛了七位,不借椅子行吗?总不能让他们家在一张椅子摞摞儿吧?先不说谁上谁下的问题,也不考虑椅子是否能承受得住的问题,就说那姿势他也不好看呐,又不是演杂技不是?最主要的是,一中校长丢不起那个人,他们一中还没穷到学生家长来了,连把椅子都凑不上的地步。所以,学校方面的意思依然是,想来几位来几位,咱们都有椅子坐。 也因此,本班的椅子不够,自然要去外班借。高三就甭指望了,与高二这种分班准备之前的吹风会不同,高三那边夏天的时候就已经是高考了,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全校上下再没他们那边形势更严峻的了,高二这边来的家长多,高三那边家长来得更多,听说有连七大姑八大姨都抽着签的来了——为什么要抽签?还用问吗?自然是家里的家长太多,但来参加家长会的名额有限,但家长们又个个踊跃,不甘落于人后,于是只得抽签决定。 这消息吧,是夸张了那么一点点,反正呢,就是个传说,不过是学生们私下里闲嗑牙的玩笑消息,准确度有待考证,这传说的中心内容也就是显示高三年级的师兄师妹们现在是个什么水深火热的处境,听完了哈哈一笑就完了,较真什么的就不必了——不过,说实话,这种传说高一的孩子们还能笑上一笑,高二的同志们脸上的笑容多多少少带了那么点虚弱的痕迹,怎么看怎么透着股胆儿寒的模样,但是其思路和心情也是非常可以理解的,如今高三大哥大姐们的今天,就他们的明天。高三今天的水深,就是他们明天的火热,由不得他们的小心肝不“怦然心冻”。 所以说,他们找高三借椅子,高三还要找别人借椅子呢。 由于高二高三的家长会椅子的需求量都太大,都存在借椅子的问题,目标自然就都盯上了椅子需要量不大的高一。但高一本身也要开家长会,虽说一中素来以不差钱而著称,但是没事谁准备这么多的椅子专门准备为了开家长会,会后闲置起来吗? 好在,学校方面对这事也很有经验,早有先例。为了节约椅子,高一提前一天开家长会。高三押后一天开家长会——反正此时的高三的考生们也不存在什么假期,放什么假呀放假,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乖乖的补课吧您呐。 为了便于管理,高二高三统一向其他年级的编号对应班级借椅子,也就是说,高二一班只能向高一一班,或是高三一班借,不得向其他班级借。同时,高二高三优先向高一对应班级借,如果还不够,那么再向高二或高三的对应班借。 不过,借椅子这活儿一向都是男生的事儿,一个个的半大小伙子,不轮高矮,干这点儿活还是不成问题的——包括书呆子小吴同学在内,都不是什么难事。 扫除完成,无活一身轻的安然干脆跑到学校大门口去迎接自家老妈,活了两辈子,还真是第一次和老妈一起开家长会呢。 李彩凤和安国庆都是那种属刺猬和黄鼠狼的,看着自家孩子哪哪儿都好,又光又香,半点毛刺没有,浑身哪有半点臭气?尤其是深觉孩子的不用人操心,成绩也是越来越好,虽说既不是全班第二,也不年级第二,作老妈老爸的依然特别骄傲——为神马不提第一?哦,第一就不用提了,那是他家未来的女婿第一候选人。 给姑娘开家长会是件值得骄傲炫耀的事儿,尤其是在不能去的那位家长面前——李女士今儿便早早的就收拾得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特意在丈夫面前晃了两圈,强迫他点评了一她今天的这身行头。 安国庆同志自觉是个大男人老爷们儿,不能跟一个老娘们家家的一般见识,咱不能做那种嘴上攻击的没品的事儿!再说自家媳妇打扮起来确实漂亮嘛,咱是实在人,不能为了一时意气撒谎不是? 655,被传染了 既然不能在自家媳妇儿身上发泄不满,就只好把劲使在顾客身上了,别误会,安大叔可不是那种把自家的财神爷往外推的缺心眼,反正人大叔别的也不干,就是吹牛。 偏偏还有那嘴欠捧场的,诶,老安,你家老板娘儿今儿收拾这么漂亮,干嘛去? 有熟客一估摸最近这时间段,高中小学都是期末时节,都一窝风的赶着波儿的开家长会,就这夫妻俩这本份劲儿,这个时间能干嘛去?心说,坏了,就不该问老板这句话,一问这位大哥肯定就把话匣子打开了,一时半会儿的是关不上了。 果然,那位顾客的话音儿才一落,正合了老安同志的心意,可算是等着儿的引头子了,立刻开吹,我媳妇儿今儿去给我们家姑娘开家长会去,我们姑娘今年高二了不是吗?这不是眼瞅着高三了,快文理分班了么,学校都要求家长能去的都去。 于是有顾客就好奇了,说能去的都说,那你怎么不去啊? 安大叔这下巴就扬起来了,理由很充分,这一来吧,说实在的,这不是买卖离不开人吗?二来呢,咱家孩子实在是用不着我们俩口子操心,你说,人家自己都拿了主意了,咱们这当家长也得充分的尊重小孩儿的意见不是? …… 安大叔在家里忙着吹牛皮,李女士则开门就上公交车,没几站就到了一中的大门口,刚想站在校门口,带着欣慰又自豪的心情看一看他们这锦岭市唯一一所省重点的大门——他们家姑娘,就这在儿念书!冷不防一眼扫过去,就看到大门里头冒出一个脑袋来,正是他家姑娘。 得,当妈的,一看着他家宝贝姑娘,也没了继续欣赏一中大门的兴致了,就眼瞅着自家女儿跟小鸟似的,轻轻盈盈的奔着自己跑了过来,李女士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女儿身上了。 “妈,你来得真早!”安然刚跑到老妈身边就立刻偎了过去,双手熟练的抱住李彩凤的胳膊,头一歪,脑袋就窝在老妈的肩膀上了,旁若无人的开始撒娇。 李彩凤的另一只手捏了捏女儿身上厚墩墩的羽绒服,嘴里很是嗔怪的“严厉”叱责着,“是啊,幸亏我得早,要不你早早跑到外头来冻着,等我到了,还扛着小人雪糕一块去你们班开家长会啊?” 语气听着挺威严,脸也拉得满像那么回事,可惜,眼里透出来的慈爱的笑意却掩都掩不住,安小然能在乎也就怪了,再说,她还不知道她妈这脾气,看到她出来迎她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嘴上硬撑着装做一副在乎的模样,这就是典型“傲娇”嘛。 “哎呀妈,我这是想你了吗?”重生了这些年,安然现在撒娇撒得可熟练了,尤其是最近,这位小姐已经下定决心也要真真正正,言行一致,知行合一,灵魂和**都要踏踏实实的重走一把青春路之后,就更加的没脸没皮了,这种入门级别的肉麻话是张嘴就来。 当妈的当然是拿做女儿的没辙,扬手一巴掌去势凶猛,最后却轻轻的落在她的后背上,末还要摩挲两把,“嗯,就你嘴好,这个甜呐,是从谁那里传染来的吧?” 要说李女士做为一个母亲,而且是一个十分传统保守的母亲,是不会拿女儿与男朋友那种肢体上的亲密行为来调侃打趣的,这个“传染”指的百分百是正常意义上的“传染”坏习惯的意思。 可某人听了这话,立刻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老妈,目光却开始游移起来,半侧过的脸上开始隐隐的透出红来。 某人的脑筋在脑补方面一向是速度而且效率,直接将自家老妈的打趣从正常意义上的“传染”又给更进一步的给引申了——怎么把一个人嘴唇上沾染的甜蜜沾染到另一个人的嘴唇上呢?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节操问题。 李女士的节操显然是非常正直端正的。 某人的节操么……呵呵…… 某人在老妈出言调侃的时候,脑海里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浮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某只吃货正在吃糖,嘴里自然是甜的,然后她就那么凑了过去,一点点接近,接近,再接近,眼看着四片嘴唇就要靠近的刹那,某人脑海里有个声音突然喊了一声“卡”,安小然同学醒过味儿来,一拍脑门,脑补的方向跑偏了! 完了完了,我真的是被传染了,被某个流氓份子传染了!而且传染得还不轻哩! 安小然在某人的心底里失意体前屈,之后又猛然间仰起头,朝天长啸一声,把自己的脑袋一下子扎进了沙坑里,撅着屁股当起了驼鸟——把这段掐了,别播! 正直端正的李彩凤一走进一中的校门,就忍不住四下里张望起来,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一中开家长会了,但算上这次也一共不过两次而已,此时看着女儿成日里念书的地方,处处都透着新鲜,一时间自然也就没留到了某个已经深受传染,思想跑偏的无节操分子的异样。 安然一见老妈那深具透视效果的目光这会儿正忙着对周遭的环境进行着全方位的扫射,不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看看时间,现在距离家长会的召开还有好一会儿的时间,母女两个商量了一下,决定趁空游览一下一中的校园。 一中的校史长,地盘大,前前后后经过数代校长的改建,增建,扩建,各座建筑物都深具其时代特点,很多地方由于年代的久远,已经渐渐闲置。一一细细的看过去,在时间上就有些紧张。安然便决定带着老妈捡着那些她平时活动的那些东西看一看,而且说实在的,李彩凤对那些非女儿活动的地方,哪怕再金碧辉煌,她也半点不感冒。爱屋,及屋上之乌,到了李女士这里显然是反过来的,爱乌,及乌下之屋。 作为一只老妈心爱的乌鸦,安然也没什么明确的浏览目标,也没制定什么浏览路线,完全是随性的瞎走,反正她平时也不是具有探险精神的人,对于学校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什么兴趣,日常活动的地方不过就是那么几处。 当然,一中的一些特有的,具有代表性的地方还是带着老妈逛一逛的,比如,他们一中的那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下马碑”。位于学校图书馆大厅一角的小型校内博物馆,看一看一中的辉煌历史,看一看那些历史的老图片,瞅一瞅那些背后有无数故事的老物件。与老妈一起到阅览室的长窗前坐一坐,晒晒太阳,母女俩一同分享一杯从随身的保温水壶里倒出来的蜂蜜柚子茶,相偎着说一说亲密话。坐了一会儿,再从图书馆出来,路过数家校园的小超市,绕过松树林,奔着他们文学社的社团活动室而去。 要说考据方面,比起完全学院派的书呆子吴泽荣和人型搜索引擎的楚飞飞,安然都是自叹弗如,但是这二位,一个说起故事来比念法律条文还让人昏昏欲睡,倍觉折磨,另一个则是惜墨如金,缺少雅兴,完全没有带人游园讲八卦的兴致,而且难得一回还是毒舌型的犀利,缺少那种娓娓道来的细致。 安然也许在陌生人同前属于那种拙嘴笨腮的,但到了自家老妈面前却相当的能白话,又受两位虽然不想白话,但都装了一肚子正史野史的好友的熏陶,肚子里的各种故事八卦倒是信手拈来,又夹杂着自己与好友的那些小故事小笑话一一说给老妈听,上到什么一中老校长当年的威武霸气,历史校长的丰功伟绩,历届校友的名人逸事,下到夏天的时候,她与楚飞飞等几位好友课间约会的树荫草地,哪个超市的老板娘爱说冷笑话,哪个超市的老板会做生意,喜欢给人抹零头……等等,听得李彩凤真是津津有味。 讲的人说得眉飞色舞,还是因为听的人特别捧场,就算是换了专业的金牌导游来,这效果也不会更好了,因为对于李彩凤来说,没了女儿的缘故,别说是一中,就是北大清华也不过就是一所普通的学校,那些细细说出来能不断吓得一个一个跟头的光辉校史,也不过就历史而已,那些辉煌又与她有什么相关,没有参与感,也只是一声“好了不起”的感叹而已。但是因为这一切与女儿有了关系,才让它们真正的走进了她的心里,活了过来,有了颜色,就连那些在泛黄的老照片里的人们似乎也显得不仅可敬,而且可爱,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亲切,就连一粒沙子都跟别的地方的沙子不一样,好看! 虽说带着老妈四处乱逛的浏览路线比较随性,但也不能完全说她与老妈游览学校是一时兴起,她还是有预谋的,只是这一预谋预得比较晚而已,今天早上临离开家门的时候开始“预”的,如果要是更早一些,想必她还会计划得更周全更完美一些。 656,刘小飞 仓促之间,安然临出门的时候也就来得及捞上了自己的照相机和保温水壶而已,连点零食都没来得带。所以,现在她也只能和老妈每到一处就来个合影了。 与自家老妈在自己读书的校园里各种有代表性的地方合影是件挺值得纪念的事,但奈何愿意是好的,实行起来却并不容易——帮忙拍照的人并不好找。 本来无论是吴泽荣还是楚飞飞都是现成的人选,但是这俩苦命的孩子偏偏有个特别能唠叨的老师,安然他们班的大扫除都迎接检查了,吴泽荣他们班的“伟大”班主任还在进行着他的长篇大论,与其等这二位来救驾,还不如她们母女俩自力更生呢。 可想要自力更生也不容易。 李彩凤母女太积极,一个是来的太早,一个是接的太早,哪怕就算是校园大门口也没让她们逮着个人影,就连收发室的大爷那会儿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没办法,今天只有高二的一个年级的学生开家长会,高一的师弟师妹们今天就已经开始人家的寒假生活了。高三的师兄师姐们倒是都在,可惜,就是这会儿,也不是在自习,就是在补课,没自习也没补课的,那就如陈舟一般,埋在画室里磨枪,过了春节,他那边就要赶着去考美术加试了。 高一高三不见人,老师这会儿也都在办公室里忙着,高二的学生们大部分都在扫除,高二的家长们大部分工作在身,想象李女士这个小业主这么积极也是有心余而力不足。一中的校园又大,就算是个把个闲人,撒开了在这么大的地界儿里,也不大容易能让她们遇上。 所以,母女俩一路逛过来,还真没遇上帮忙拍照的人,安然觉得八成这照大概是拍不成了。 为啥呢? 原因也简单,冬天天黑得早,等家长会刚开完了,天也完全的黑下来了,校门口那边还好,天黑了还有明亮的灯火照亮,闪光灯一开,再让吴泽荣来掌镜,也能照得挺有气氛。但是校园里其他地方可就不行了,四里黑漆漆一片,再开闪光灯,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那是照相留念吗?那是照影留念吧?捉鬼吗? 就在安然已经彻底放弃逮人希望的时候,别说,还真叫她给逮到三个人,而且碰巧还是熟人。 本来,安然就是带着老妈到文学社的活动室外扒着窗子向里看看,介绍一下这就是你女儿跟一群同好欢度青春的地方——这会儿活动室里没人,所以,也就只能扒窗子向里看了。 这边母女俩扒着窗子往里张望得正来劲儿呢,忽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安然?” 这声音听着耳熟,安然一回头却见他们社的刘社长正站在不远处望向她们,在他的身旁还有一对装着体面的中年夫妇,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和场合,这对夫妇的身份也是不言而喻了。 “社长。”安然也顺着他的话茬儿回应了一声,然后目光看向那对中年夫妇,礼貌的对他们点头微笑着打招呼,“你们班的扫除结束啦,带着叔叔阿姨逛校园?” 接下来就是互相介绍了,三个家长彼此打了招呼,两个小辈儿也向长辈们乖乖问好,尤其是刘社长与李彩凤,说起来,他们已经算得上是第三次见面了,说话也就随便了一些——前两次是租借服装的一借一还。 一起站在文学社的活动室门外,就体现出领导干部的优势来,刘社长当下就询问安然和李彩凤,“我带钥匙了,要不进去看看?” 安然看了一眼老妈李彩凤,李彩凤再看看女儿。 其实说实在的,一个小破社团的活动室,里面也没放什么正经的东西,不过就是一些社团活动要用的桌椅,参考资料,还有一些以前社团创下的光辉业绩的旧照片,还有后来安然拍的一些比较出彩的社团照片挂在墙上展示着而已,大部分的内容扒着窗户也看得差不多了。 这母女俩都是客气人——最主要的是,安然跟这位刘社长就是个普通同学的关系,最多再加上一个客户关系,人家这正陪着父母逛校园呢,一共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都耽误在她们身上了,挺没必要的。 大概是看出安然母女的意思来,刘妈妈很善解人意的直接让儿子开门,“还是姑娘好,多贴心,知道带着妈妈在学校里到处走一走,看一看。那像我们家小飞,这是我和他爸求着他带我们过来的,要不是借着你们的光,人家压根没打算让我们进去看看。” 安然虽然知道他们社长叫刘旭飞,但是由于他们长久以来的习惯,刘社长都快成了这位老兄的大名了,这会儿一听刘妈妈喊出来的,这么……嗯,童话故事的小名,她还真有适应不良,不由得偷偷瞄了他们一向是工作面貌示人的“小飞”社长一眼。 别说是“刘社长”,就算是“刘校长”在自家老爸老妈的面前也很难有什么高大上的形象,注意到安然投过来的带了一点笑意的目光,他寻求同情似的朝安然故作无奈状的叹了口气,然后对自家的母上大人说,“妈,在我的同学面前请称呼我的大名,否则我的同学会不习惯的。” 刘妈妈与儿子不同,性格挺开朗的,听了这话直接转了头去问安然,“安然,你听着阿姨喊他小飞,感觉不习惯吗?” 安然顶着刘社长那有点发窘又有些装可怜的目光和自家老妈看笑话的眼光以及刘爸爸那含笑旁观的视线,想了想,选择中立,“嗯,倒也没有觉得不习惯,就是……感觉比较新鲜吧。” 这也是实话。 实话是实话,中立是中立,具体的效果还得看接话的人想怎么发挥,人家刘妈妈显然是深谙此道,直接神色自若的接道,“嗯,我说吧,天天总叫一个名多腻啊,换个叫法听着多有意思,是吧。” 刘妈妈用的是肯定句,所以根本用不着安然回答,而且显然,刘妈妈这话是冲着儿子去的,别怀疑,这个当妈的显然是在拿自家儿子开涮,涮得他们一惯认真严肃的刘社长浑身气势前所未有的消颓,看着一脸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的无奈和气弱,文学社的某社员旁观到此种情况,表情中正平和,实质内心深处长着尖角的安小然正捂着嘴嘿嘿偷笑,悄悄的对刘妈妈比拇指,不停的点头赞同,“是呀是呀,您说得对极了,真的是很新鲜呀~” 刘社长开了门,一群人鱼贯而入,某精分跟在末尾断后。作为一社之长,刘社长在自家老妈的威压之下与安然临时组成了搭档,开始对着文学社的大到一桌一椅,小到墙上的照片,桌上的旧物一一解说起来。 看得出来,刘妈妈的性格属于那种自来熟的,虽说刘社长在表面看来似乎与其母的性格有很大的差异,但安然感觉他只是皮子不像,骨子里也从母亲身上继承了不少的优点。不过,单从气质上看起来,刘社长似乎更像父亲一点,沉默,严肃,精干。 他们一行五个人,刘社长,刘爸爸,李彩凤都属于不大喜欢说话的,安然是只有在熟人面前一张嘴挺能讲,到了陌生人面前,不说立刻像海蚌,但也是少言少语。幸亏有刘妈妈这个性格活泼的人在,一个人就将气氛调节得很好,似乎生来就善于照顾每个人的情绪,既让你觉不会被冷落,又并不显得刻意,自然而然的便让人感觉很舒服,与她相处感觉放松融洽,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自家的儿子抛到了一边,反而与李彩凤安然母女聊得很热络。当从儿子的口中知道墙上展示的一部分照片是出自安然之手,更是兴致勃勃的拉住安然聊起拍摄的过程来。 安然这人虽然在陌生人面前不爱说话,但是遇到个能说话的,让她在情绪上能感觉放松的,那话匣子自然也就慢慢的打开了,而刘妈妈显然是个很擅长引导话题的人。 于是,安然便开始讲起她拍摄时的最初设想,拍摄过程中的诸多感受和感想,拍摄后的一些想法和总结等等。 这下本来就是硬着头皮应付老妈完成任务似的跟着老妈对着一些照片进行解说的刘社长看向安然的目光不由得透着些惊讶了,当初他只看到这些照片的内容是正好记录了一些社里的活动组织情况,便提议让安然选出一些合适的内容挂在墙上,作为演示之用。当照片挂出来的时候,他也看了,但看是看了,也只是觉得照片挺切题,拍得也不错,但却并没有留意更多,更没有想到照片背后会体现出这么多的想法和深意。 待到安然说到后来,连刘爸爸也有些感起兴趣来,陆续提了不少的问题。 不过,天下的父母大概都一样,别人家的孩子有再大的成绩,在父母的眼里更多的还是关注自己的孩子。 657,客串导游 刘爸爸刘妈妈固然对安然的叙述很感兴趣,但是通过安然的叙述,他们也看到了这些照片所呈现的儿子在日常生活和学习之外的另一种面貌。其实照片的大部分主角并不是刘社长,都是活动进程的记录,但是这些活动组织过程,刘社长都在其中担任了重要的职务,或是主管具体事务的副社长,或是总领全局的社长,所以,安然在谈到这些照片的拍摄过程中时,难免总会提到刘社长,她也不是单纯的小女生,毕竟两世为人,对于父母的想法有着更多的体悟,所以,当着人家刘社长父母的面,哪怕她说得再嗨,也没忘记重点不是自己照片的内容和设想,而是多夸几句人家的儿子。 至于李彩凤早在刘妈妈夸奖安然照片照得好的时候,就一脸掩也掩不住笑容,从里到外都透着舒心和骄傲。 其实安然之所以这会儿对着照片这么能讲,而且还能讲得如此流畅,富于条理,同时其中还有诸多的想法和构思,只能说是刘妈妈的问题提得好,她提问的那几张照片正是安然从一组自己向学生杂志投稿的作品中选出来的,当时拍那组作品的时候,她便有很多想法,只是后来那组作品被杂志社给打了回来,正好刘社长想向她要些社里活动的照片,她便从那组照片里选了些交给他展示在墙上。而且,其后她对那组照片的设想也一点没浪费,又让她给改成了一篇稿子投到了另一家学生杂志社,修了两次稿,到底过了终审。 所以,这一组照片先是被她作成了专题,后来又废物利用的改成了稿子,印象不可谓不深刻,这会儿讲起来,自然是胸有成竹,侃侃而谈,从大的背景,到小的细节,从活动组织刘社长的光辉事迹,到活动每一位参与者的花边趣事,都讲得头头是道,声情并茂的娓娓道来,有如作讲演讲说报告一般。 这要是有好友此时夸安然一句,她必然要说,废话,你知道我当初为了拍那组照片事先写多少遍的拍摄计划,事后磨稿子,修稿子前后折腾了多少遍,要是再记不住这些东西,那得是缺心眼吧? 可是这话在不熟悉的刘爸爸刘妈妈面前不能说,说出来反而倒像是想让人家夸你多努力,多上进,多认真,还要惊讶的再加上几句,唉呀,安然还有作品在杂志上发表了呀,真了不起。 小M安然不识夸,尤其不识陌生人的夸,哪怕活了两辈子,她对于热情的夸奖还是不太会应对和反应,所以,为了避免话题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她不仅为了照顾刘爸爸刘妈妈两位为人父母的心情,一个劲的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往他们的刘小飞身上引,也是为了免得两人不管是出于客气,还是出于真心对自己的诸多夸奖。 安然这番表现固然让刘爸爸刘妈妈对这个看着挺文静的小女生的表现感到欣赏,刘社长也对这个平日里在文学社中不声不响,没什么亮眼表现的女生有了仔细打量和研究的好奇心,就连自家老妈李彩凤都对姑娘的这番从容不迫的谈论和讲述感到十分的意外和惊讶,当妈的自然是了解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料,人前人后是两副模样,在自家炕头上那是个人来疯,一到了外人面前,立刻就拉松的主儿。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刚才给她讲一中的各种趣事八卦的女儿在别人面前也能讲得这么意趣横生,而且特别的……怎么说,听着就挺有内涵的。好象就在不经意间,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女儿成长得比她想象得还要出色。李彩凤心里此时既是骄傲,欣慰,可又莫名得带着些浅浅的伤感和酸楚,却说不清到底为了什么,大概母亲的心总是矛盾的,一时盼着小鸟快快长大,展翅高飞。一时又想着把小鸟藏在自己的翅膀下一辈子,总是那一副毛茸茸的可爱模样,做自己的最乖的小宝贝就行。 其实别看安然讲了一大气,不过就是他们文学社日常活动的一点杂七杂八的内容凑到了一起,听着挺有趣味,而且还是多亏三位爱子之心深厚的家长们多多捧场,否则一个文学社的活动室也真没什么好看的,几幅照片讲完,刘社长又补充了一些过往的,与他和安然这届社员远没什么直接关系的光辉历史,这次参观也就到了尾声。 不过,安然可没忘了她见到刘社长和他父母那一刻,心里油然而生的惊喜的背后原因——总算是逮到人了,可以帮助给她和老妈拍个合影了。 当安然把相机拿出来说明原因的时候,刘妈妈第一个举双手支持,并请安然也帮忙给他们一家三口拍几张照片,作为这次游览一中校园的纪念,这个要求对安然可以说是正中下怀。本来她还想着怎么着不着痕迹的巧妙诱拐着刘社长一家三口再跟着她们母女俩走一遍一中校园,在有纪念意义或感兴趣的地点帮忙拍几张照片。可是转念想想,这样的高难度操作对她这水平来说,其实践性太低,要是换了家里的那三只吃货亲自上阵还差不多,至于她么,没那金刚钻,不仅不要揽那瓷器活儿,也别到处丢人了。却没想到,刘妈妈自己来自投罗网了……呃,这么说好象不太恰当,不过,管他呢,反正她的目的是达到了,看来自己刚才还真没白那么卖力气的对着照片讲了那么半天,看来真是有付出才有回报,而且这效果来得还挺快。 第一个留影的地点,自然就是安然和刘社长他们一起生活战斗过,挥洒过许多青春热血的文学社活动室的室内和室外。 先是安大摄影师给刘社长一家三口拍,转过头来,再请刘家的家庭御用摄影师刘爸爸来掌镜给安然和李彩凤母女拍。 由于家庭摄影师当得久了,又有一个很爱照像的老婆大人,刘爸爸对摄影技术什么的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但是他和大多数百姓人家的家庭摄影师一样,只是平时在拍照的时候自己总结一下经验,遇到熟人讨论一下,但是从没想过要买两本书研究一下专业的入门技术。自家照相,还要读上几本干巴巴的摄影书,一般人都觉得没必要,感觉太累,而且说实话,要是没方面的强烈爱好的话,其实也真没什么必要。 所以说,某书呆那种随便照张照片也要先去图书馆翻翻书,把自己的大脑武装一番,最后不仅愣是把自己给武装成了半专业人士,还把好友也给拐带成了半专业人士的学院派真是百姓生活中的另类奇葩。 虽说不会去专门去买摄影类的图书来钻研摄影技术,但是正巧遇上了安然这样的一看技术就非常不错,而且理论知识也很丰富的半专业人士怎么的也要顺便讨教几招的。 一般有点学院派毛病的人,都有那么点好为人师的附带的属性,安然身上也多少带了一点,而且她的属性比好为人师还要更复杂一些,还要掺杂着“安小老太太”的不良习惯。 不过,她这双重并发症在熟人面前发作得总是比较严重,在陌生人面前则谢天谢地的发作得比较轻微,只会让人觉得她周到细致,不会觉得话唠啰嗦,因此很得了几招有用且便于掌握的小窍门的刘爸爸对某小老太太在背后也是夸奖了好几句,认为这个小女生为人真不坏,又耐心又细心,完全被其人的表面假相所迷惑。 离开文学社的活动室之后,剩下行程的导游一职很自然的便由安然取代了刘社长成为主导和主讲,刘小飞同学是乐不得的立刻让贤,以免被自家性格“活泼”的老妈折磨折腾,将一切都全权交给了安然。 在安排路线之前,安然首先询问了一下他们一家三口之前都走过了哪些地方,发现他们第一站就是文学社,可见在刘爸爸和刘妈妈的心目中,对儿子的业余爱好还是相当看重的。 既然这样,安然也就毫无心理障碍的假公济私一回,又带着他们把她和老妈原本走过的一些重点路线又走了一遍,这一路上自然又免不了拍照留念。 既然要做导游,自然也要尽责尽职一番,安然在陌生人面前确实是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善言辞,但一来,刘妈妈很善于炒热气氛,使得几人之间的关系既融洽又放松,这一放松,安然的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二来,毕竟在假期的时候,也跟着江杰云冒充了一把景区导游,虽说时间不长,经验算不得丰富,但说一说自己生活学习了这么长时间的校园,还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之前已经给老妈白话了一遍,现在换一换台词,再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就连已经听过了一次的李彩凤已经再度听得入神起来——当然,这里面离开女儿说什么她都爱听的亲娘感情分。 658,校园传说 如果说李彩凤的捧场亲情分太多,刘爸爸刘妈妈完全是第一次听说,有些意外的反应实在是情理之中,那么刘社长的偶尔讶异的问题和认真听讲的表现则让安然小小的满足了一把在午后寒风里悄悄荡漾的小小虚荣心。 不过,这事不能认真想,认真一想,刘社长会对安然所讲内容感到好奇也是很自然的事,谁要是有吴泽荣那么个酷爱研究校史的书呆子好友再加一个对一切信息收集有瘾的“瘾君子”闺蜜,也是能装了一肚子一般人不知道的奇闻秩事,八卦嘛,谁不爱听呢?哪怕是一向作风严谨的刘社长也不会例外。 一中的校园很大,各种传了很多代的校园故事自然也就很多,处于安然他们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们是非常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每一年的每一届,这些精力和想象力都过剩的学生们都为校园传说贡献添加了诸多段子和丰富的细节,真要细细的讲起来,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是讲不完。 不过,就在安然讲着讲着的时候,讲到稍稍告一段落的时候,刘社长这才突然插话问,“安然,你这些校园传说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个问题听着简单,其实真要认真回答起来可就是小孩儿没娘,说起来话长了,比较复杂。不过,安然这人重生之后染上的毛病之一就过于认真,她上辈子就是凡事不认真,混到了最后那种不尴不尬的份儿上,所以,她这辈子就唯恐自己不认真,哪怕明知道别人并不想要一个认真的答案,她依然会认真的回答。 更何况刘社长本身就是一个相当认真的人,问问题的态度又极为端正,于是,安然自然也就顺从本心,掰着手指头,细细致致,认认真真的给他讲起了这些传说的各种复杂的来源。 首先这第一部分自然是从好友吴泽荣所翻的故纸堆中所得来的,因为是有案可查,有据可考,所以,这部分的八卦和故事都比较正统一些,当然,其中的传奇色彩相对就淡了一些,但却更加的可信。 第二部分不用问是得自她的好友人形搜索引擎楚飞飞楚姑娘。如果从八卦传说的角度给吴泽荣和楚姑娘的信息来定级的话,那么小吴书呆的故事无疑可以算是个“正史”级别的。楚姑娘收集到的信息路子就野了一点,但由于该同志对自己的爱好一向追求严谨认真,一丝不苟,所以,也可以称之为“野史”。 至于第三部分,则是出于安然自己的爱好,从学校的同学,老师,收发室的看门老大爷,超市的老板娘的娘家妈还有卫芷这样校友们嘴里,收集到的。 安然这人尽管她总是嘴硬不承受,其实还真就挺八卦,虽然她总是让自己越来越八卦的毛病都推到了自己的好友楚飞飞和周芳华的身上,把自己伪装成一朵白莲花,但是表面的洁白,却掩盖不住这位小姐灵魂深处蠢蠢欲动的扒瞎之魂。 她会不断有意无意的收集这些传说,逸闻,一方面大概是当初和吴泽荣探访锦岭城里的那些老建筑,制作老建筑档案的时候留下来的毛病,另一方面,也是平时在生活中收集投稿素材形成了习惯,总是喜欢习惯性的将听到的,看到的一些东西整理起来,以免将来用上的时候,又记不真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是她上一世做会计时,养成的最大职业病。 刘社长听得不时的点头,然后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安然知道以刘社长这人的脾气,不说是无利不起早吧,平时说话也是有一句是一句,很少说废话,这会儿问她这个问题,必然有他的原因,见他默不作声的开始思索,便也没有追问他的想法,只是继续尽职尽责的给三位长辈当着校园导游。 一中的校园大,安然肚子里的故事多,真要让他们细细致致的讲起古,拍起照,也许真的能花上一个下午的时间,可惜,眼下的时间却只是家长会之前的零碎时光,所以,他们的游览行程也只能看看时间,便适可而止了。 这一趟游览的行程时间虽然称不上多长,但无论是李彩凤,安然对刘社长一家的印象,还是刘社长一家对安氏母女的印象都不错,彼此之间虽说还不能称之为熟络,但也相处的气氛却也可以称得上相当融洽。 临别前,安然还特意对刘社长说,照片她会记得在返校的时候洗出来带给他。 五人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分了手,安然看着手里随身带着的小笔记嘿嘿的笑了起来——刘社长嘴里那个神神叨叨的“传女不传男”的和馅秘方到底让她给要到手了~其实她打从一看到刘社长一家的时候,眼睛就是一亮,一方面是因为终于让她给逮到了帮忙拍照的人,另一方面,她也是觉得终于有机会当面向刘妈妈讨教这和饺子馅的秘方了。 有人隔了这么好些天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自己当初给儿子带到学校聚餐的羊肉馅饺子,而且在夸奖的时候,还能一言一语切中个中三味,不由得让刘妈妈对安然有了如遇知己之感,要知道,对好吃的食物表示赞赏,这是人的自然反应,并不出奇,但是能对食物到底好吃在哪里,优点妙处都一一说得头头是道,却是必须是深谙饮食之道。没有一个人的得意之处不希望被人夸奖,但是那种泛泛的夸奖听得多了,固然心里有些得意,却与那种行家的专业性夸赞有着本质的不同,更让人打从心里觉得开心,甚至还有一点点骄傲。 安然虽说在拍人马屁这点上与堪称专业的男朋友江杰云相比不知要差上多少个等级,同时也不是什么演技派人士,但是毕竟在社会上混过多年,想要说点场面话还是能凑合上几句的。另外,安然毕竟是本人在厨艺上折腾了这么多年,没事又经常往美食杂志投稿,想要夸饺子的滋味好,几乎不用琢磨,现成的好些词就在嘴边上放着。更何况,她也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刘妈妈的羊肉馅饺子做得好吃,否则她也不会一见着人家刘妈妈,几乎就在人家脑门上看着几个大字——“羊肉馅饺子”!所以,这夸起来,也确实是情真意切。 事后,刘社长跟安然说起她的那番夸奖来,说她把他老妈给夸得都快赶上五星红旗了。 安然不知道刘社长也有说俏皮话的时候,忍着笑问,此话怎讲。 刘社长看着她,故作无奈的慢吞吞道,“意思很简单,都快迎风飘扬了。” 让他这么说,后来好一段时间,安然一听到《歌唱祖国》的这首歌来都会忍不住有点笑场的想起……呃,刘妈妈和羊肉馅饺子。偏偏会播放《歌唱祖国》这首歌的场合,场面都比较庄严肃穆,可某个脑洞大开的脑补狂的脑细胞就是那么的不受控制,然后口水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分泌旺盛,安小然在心底深处很无辜嘬着嘴,咽着口水表示,她真滴不是故意哒! 而这会儿,刚刚分手后的安然便把小笔记本了出来,朝自家老妈颇为得意的摇晃着,小声道,“妈,我去给卓子打个电话,告诉他晚上回家的时候买点新鲜羊肉回来,咱们晚上吃羊肉馅饺子吧。” 得到了秘方,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马上试验检测一下实践成果了,同时也急于与家人朋友们分享那迷人的好味道。 李彩凤看着女儿灼灼放光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掐了她的脸蛋一把,“个小馋丫头,丢不丢人,嗯?跟人家你刘婶见面就要秘方,人家回家肯定说,你们那个叫安然的女生真是个馋嘴巴儿。” 对于老妈的“诋毁”,安然是全然的不承认,拜托,她才不是馋好吗?在家里养着三只食肉的吃货情况下,她怎么敢“有脸”自称“馋嘴巴儿”,他们那样的才叫“馋嘴巴儿”好吗?她只是喜欢研究厨艺而已! “杰云那仨小子是贪吃,你才是馋!馋人不一定肚量大。”李彩凤对于女儿的狡辩可是一点都不捧场,“不馋,你那么爱做饭?” 安然面对老妈的指控可是相当的义正辞严,按老妈的说法是馋人不一定肚量大,同理可证,研究厨艺的人也不一定。她研究厨艺与馋无关,最主要的目的有两条,第一,养生。第二,是为了钻研继承中国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跟她个人好吃与否是没有关系的。 李彩凤对于她这套冠冕堂皇的话可是半点都不买账,一直拍了拍她的后背,“得得得,你赶紧去打电话吧,一会儿就要开会了,跟我讲这套没用啊,咱就看看晚上吃的时候,你是啥样就是知道了。” 李女士可不跟现在嘴里可能白话的女儿打着没用的嘴仗,她是实在人,不像某人耍赖来虚的,从来都相信事实胜于雄辩。 659,耗时的家长会 安然郁闷的瞪眼撇嘴,望着老妈那笑眯眯的样子,不由得一脸的灰颓,满腹怨念,心说,她就算是馋,也是受了某人的传染,决不是天生就这样的。才说了,老妈,你养了个吃货女儿很光荣吗?真是的! 由于此时手机的普通程度实在是低,想打电话,还需要去校园里小超市附带的计时公用电话,而在打电话前,安然先要将老妈送进教室自己和江杰云的座位。 班长和生活委员的办事能力一如既往的高效,不仅事先已经在班里统计过来参加家长会学生家长们的大体数字,就连大致的座次也已经确定了下来,此时,班级里桌椅位次基本都已经就位,班级外的走廊上还放着一些多余的椅子以便临时有家长改了主意,座位不够用。由于增加了不少座位,而且还没什么规律,因此教室里显得颇拥挤,也有些乱。大概在座位上唯一没有改变就要算是江杰云和安然的座位了,江杰云没有家长参加,李彩凤就干脆就坐上了他的位置,安然依旧坐自己的座位就可以了。李彩凤坐上江杰云的座位,看到周遭那些排得乱糟糟的拥挤座位,不由得心疼的起未来的女婿来,开始催着女儿去打电话,晚上好好喂喂家里的三个嘴馋的臭小子。 虽说李彩凤和安然母女俩已经在校园里逛了好大一圈,但进了教室才发现,她们来的还是比较早的,教室里的座位还没坐满一半,不过,夏微已经进了教室,被几名家长围着,大概已经开始谈起分班的事来了。 安然说是给采购大员姜成卓打电话,可真拨起电话号码的时候,手指却不听她的使唤,与她的“主观愿望”背道而驰,电话那端响起的声音却是她男盆友江小云的。 在这个时间接到安然的电话,江杰云还是有点惊讶的,以为家长会那边有什么问题,不过一听安然让他们三个晚上回家采购的命名,立刻心花怒放的哈皮起来,对吃货来说,再没有比这更有爱的指示了。 就如安然之前想象的那样,这次家长会的时长果然非同一般的耗时。 首先是夏微上台对分班的问题进行了一番详细的说明和介绍。同时也将每次同学从入学至今文理科大小考试的成绩统计单放给了每位家长。 从这位详细的成绩单也可以看出,与李彩凤一样,夏微也是喜欢拿事实说话。她办事虽然干脆,没有废话,从来不拖泥带水,但做事完成度却极高,她的果决都是建立在事前准备的细致周全的基础上的,从无一丝马虎。 对文理科分班这类事来说,分数永远不能代表一切,可是同时,分数又能说明很多问题。 夏微不像一些老师那样轻易的给出建议,她只是把她所能搜集到的一切,都尽可能客观公正的呈现在家长和学生们的面前,力求给他们提供最详尽的参考。 大部分未定下选择的家长拿到这份详尽到不行的成绩单时都非常之重视,与孩子细细研读议论,也有一些像李彩凤这样,孩子早已定下分班意向,但出于对孩子的重视把成绩单拿在手里好好的端详。 夏微给了家长学生们一些议论的时间,她则利用这些时间,在黑板上写起自己所总结的分班建议,分班,未来报考方向,未来的专业选择的一些通用原则,分数,爱好,理想与现实之间把握调节的一些经验和技巧。这里面有些是她自身经验的总结,有些采访一些有经验的老同事的所总结出来的。 作为老师她深知家长和学生之间在文理分班,未来选择,理想与现实等等问题上的矛盾,她无法左右家长和学生们的选择,依旧只能尽自己所能的提供这样的帮助和建议。 夏微这样的考虑显然是很有预见性,家长会开到一半的时候,班里的一对父子便当场吵了起来,原因也很简单,父亲想让儿子报理科班,儿子却更喜欢文科。其实男生的文理成绩比较平均,在分班的问题上,理想和现实的选择便成了关键性的问题。这父子俩的脾气都属于比较暴的,作老子的拍桌子瞪眼,作儿子梗着脖子就是不服,老子急了,当时就要抡拳头揍人,立刻被周遭的家长们上前拉住,儿子也被同学们赶紧张扯开。于是,家长会一时间又成了劝架会。 劝着劝着,就开始有点跑题了,变成了家长们的诉苦大会,不少家长们会开始说现在的小孩儿啊,有多么多么的不省心,不懂事,多么的不听家长的话。当然其中也有个别家长在吹牛,说我们家孩子可不那样儿,最最听话了,可乖了。李彩凤显然是后面那一挂的。 不少学生们都在无奈的偷偷交换眼色,用目光在诉说着自己的无奈,一副“哈!我说什么来着?我早就知道,把家长和我们弄到一起开会就是这种结果!”的郁闷表情。 学生们能想到的问题,作为班主任老师的夏微自然也就早有所预料和准备,就看她之前所作的那两个步骤,明显就是想尽力避免这种结果的,可没办法,父与子之间的矛盾很多时候,不是想避免就避免得了了。 作为家长会的主导者,夏微自然是不会让这题跑得太久的,再次将话题引回了会议的主题,并反复强调,这次的家长会的目的只是吹风科普,并不需要大家马上就作决定,大家也不必急着作决定,回家好好商量商量,这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还有半年的时间让家长和学生们反复斟酌,而且,即便是分了班,也不是没有反悔的机会。这关系人生未来的决定,不好下,不能轻易下,而且说到底这人生和未来毕竟是属于学生们本人的,哪怕是家长也要学着去尊重学生们的意见,强扭的瓜不甜,希望家长和学生们利用这半年的时间充分的沟通协调,最后能得出更满意的结果。 家长会进行到此处,教室打开,由各主科老师们组成的解说建议团在以副校长和教导主任的带领下豪华进驻,夏微为领导让出位置,由于解说建议团要走遍整个年级的每个班,没有多余的时间,因此这次平时惯于长篇大论的副校长和教导主任的讲话都非常简短,看惯了眼前的这种场面,有多年丰富经验的两位领导讲话的中心思想都是,这事不急,家长和学生们要好好考虑,好好沟通,尤其是一进门夏微就已经悄声向二位汇报过了刚才的父子大戏,两位更是反复强调,沟通神马的千万要以和谐为最高目标,就差特别指出千万不能拿棍棒,鞋底子,皮带等不和平不有爱的“刑具”来促进保证沟通结果。 领导讲话完毕,才是各位老师们的登场,其实老师们也没什么可好讲的,主要的就是回答各位家长们提出的问题。提问的环节总是既混乱又和谐的,别看家长们都是成年人,也富有丰富的社会经验,自己当年也是从学生走过来的,但由于目前的状态是关心则乱,又由于这种与各主科老师面对面沟通的机会也比较难得,所以提起问题来也就有些天马行空,什么样别人听着古怪,但自己觉得很必要的都问出来,有一种过了这村就没了店的感觉。 由于夏微本人也是主科老师,因此像这样的解说建议团她也要参加,趁着这边沟通着,她便匆匆的去加入另一队解说建议团,另一队解说建议团由校长和另一位副校长带队,正隔壁班开讲。 在这一团显得既紧张又混乱的场面里,自然也有一些比较状况外的存在,比如像安然和李彩凤母女这样在家里已经作好了充分的沟通,心中已经作好了决定,此时便安安静静的听着老师们的解释和建议以及各位家长们的提问和议论。 总的来说,这次家长会的时间和战线拉得格外的长,一直到夏微宣布家长会结束,一些家长响应号召开始带着自家孩子告别离去的时候,现场还有不少家长们留在现场或是围着夏微还提问,或是三五一群的聚在一起,还在议论着有关的话题。 李彩凤和安然母女属于最影响结束号召的,当夏微宣布家长会结束的时候,她们便起身离去。 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天色早已黑了下来,校园主道上的大灯燃起,照得路面上白晃晃的一片,处在光影中的一切亮通通的,对比得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更显黑暗。不过,由于一整个年级的家长和学生们都在陆陆续续的往外走,从教学楼出来后,路上不时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家长们还在边走边议论着。 过了新年,春节在望,天气对比前些日子已经有了转暖的迹象,但一到傍晚时候仍是干冷,今天还有些风,就更显得严寒。李彩凤安然母女俩穿得虽说不少,但脚步都有些匆忙。 660,不是白雪公主 虽说从学校到家里,有直达的车,没多大一会儿就到家了,但新年春节本就是一年之中彩票销售的高峰期,而傍晚时分又正是彩票站最忙的时候,掐着时间算算,这会儿正是高峰的高峰,因此李彩凤和安然母女俩都有点着急。 其实,家长会这种事,有事在身,会议内容又与己没有太大关系的情况下,李彩凤和安然完全可以向夏微打声招呼,悄悄提前走人。 不过,这母女俩都属于脸皮薄,容易不好意思的人,觉得大家开会开得都热火朝天的,她们俩提前开溜似乎有点引人注目,便干坐着听着家长们的议论,而且有些话的内容对安然在将来报考和专业选择方面,也有一定的参考作用。 除此之外,她们也算是早就想到这次家长会开得只怕要比较费时,所以早在昨天就与江杰云三个打了招呼,如果他们不忙就早点回家,帮帮安国庆的忙。如果他们也走不开,就给隔壁网吧的员工们打声招呼,请他们到时派一个人先帮安国庆顶一会儿——反正网吧在这个时间段上无所谓高峰不高峰的,完全腾得出人手来。 来的时候,李彩凤是坐车来的,本来她回去的时候,还想着坐车走。安然却说,坐什么车啊,妈,我驮你回去——她可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李彩凤还真没让女儿载过,对她的车技水平有点存疑,跟在女儿的身后去自行车棚取车,一路不时的嘀咕着,“你行不行啊?不行,我还是坐车去吧,一共没多远的地儿,我坐车也是一样。” “当然行啦,我没少驮过楚飞飞她们。哪一回摔着她们啦,就连江杰云我都驮过,何况是你啊妈。”安然对自己的车技还是比较有自信的,让她双手脱把耍大龙之类秀车技,那是明显难为她,但是驮个人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抱着李彩凤的胳膊,笑嘻嘻的安慰着她。 李彩凤心里对她的安慰还是有点不落底,不过,她的那点担忧倒被安然的话带偏了一点点,有点好笑问,“怎么,你还带过杰云?怎么不是他带你?” 呃…… 说起这个问题嘛,对一对正在热恋,尤其是还是正处于这半大不小年纪的少年少女间的恋爱时候,骑车谁带谁的问题它就不再是个单纯性的技术问题,而是包含着太多暧昧的元素和内容。 平时两人出门骑车,自然是江杰云带着安然,只不过,偶尔江杰云也会撒娇一回,让安然带一带。对于带男朋友这事,安然是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的,正好趁机使使坏,故意把车骑得有如耍龙一样,试图把车后座上的某人摔到地上。不过,她也是白算计而已,某奸商对女朋友使坏的思路还是比较清楚的,一共不过就那么几招,既舍不得对他下狠心,也舍不得向他下狠手,早就做好准备。或者说,人家就是奔着女朋友使坏去的,她不使坏,他怎么有借死死的抱住女盆友的小细腰,一边装腔作势叫着哎呀呀,好怕好怕,一边光明正大的占着便宜揩着油? 反正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闹着,笑着,亲爱着,情侣之间的小情趣不过如此。 因此,现在李彩凤问起来的时候,安然这边脸红倒也不至于,只是那么一瞬间就有点语塞。 她这边卡了一下,李彩凤那边立刻就反应过来让安然去载江杰云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俩小东西八成是在胡闹,她和安国庆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只是看着女儿那眨巴着眼儿憋词的样儿倒是挺有意思的,“你妈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能跟杰云那活蹦乱跳的小伙子比吗?你驮着他,你摔了他也摔不着。你要是驮我,你那车把歪一歪,你妈可掉车下头去了。” 安然让老妈给说得鸭梨山大,都快抹了汗了,“唉呀妈,你也太夸张了,你才多大的岁数呀,就敢称老胳膊老腿儿,回头让王大娘听着了,又该不爱听了,人王大娘比你大那么多数,还总觉着自己好年轻,心态多好啊,您可得向她好好学习。” 李彩凤可不吃姑娘这套励志学说,尤其是在面对自行车后座的时候,“你王大娘的心态好那也得看是在什么地儿,站在平地上谁心态都不差,你要是把她把你车后座上,你看看她心态还能好吗?” 悲观主义份子的老妈也同样深具忧患意识,安然感觉挺无奈,“唉呀妈,你太夸张了,说得你女儿跟马路杀手似的。” 李彩凤对女儿今天走的是唱衰到底的路线,“嗯,你杀谁我不管,没杀着你妈就行。” 安然一边推车跟着老妈朝外走一边道,“一会儿出了门,我驮着你往车站跟前走,让你看看我的技术如何,要是没把你摔了,我就驮你回家。你要是看着玄,那就坐车回家。放心吧,老妈,我是你亲闺女,怎么着也不是白雪公主,您也不是那个皇后。” 李彩凤觉得女儿这套方案还比较靠谱,听着也比较可行。不过,李女士还是对女儿嘴里的白雪公主产生了一点兴趣,“白雪公主不是吃毒苹果的那个吗?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安然对老妈不能理解自己的语言里深意表示很惆怅,“皇后不是白雪公主的后妈吗?白雪公主不是皇后的后女儿吗?你是我亲妈,我是你亲女儿,我把江杰云摔八瓣,也舍不得摔着您的一根头发丝儿不是?” 母女俩就这么一路抬着杠一路随着向校外走着人群出了校门,恰好还在校门口遇到了一样属于“早退”份子的刘社长一家,互相简单的笑着告了个别,各自分手。 果然,选择已定的,就是比较省心。 安然跟自家老妈感叹着,比如她,比如刘社长,像吴泽荣和周芳华那样就比较纠结了。 之前他们一起逛校园的时候,她们与刘社长一家就彼此询问过对分班的意向和选择。 值得一提的是刘社长同学也是文理科平衡的好孩子,这让安然忍不住在再次在心里咆哮呐喊,为什么?为什么本姑娘这一个偏科的,身边的无论是好友还是熟人都是不偏科的,这是什么命啊,难道这些人是想用自己的不偏科来衬托我在理科方面的失败吗?还是用我这矮穷锉的理科废材来显示他们的高大全?命运啊,你真是太无理取闹了,嘤嘤嘤嘤…… 不过,让安然稍感意外的是,作为文学社社长的刘社长在文理分班的选择上却是弃文而就理,不过,据他自己说,对于文学这方面完全是出于业余爱好,他确实是喜欢,但并不擅长,反而是理科方面,相对来说,他觉得从自己的角度来说,要比文科强一些,而且,也不得不说,理科的就业面更广一些,既然理想和现实都高度统一,所以他的选择也没有什么悬念,至于文学,就算是他一辈子的爱好吧,将来还可以继续喜好下去。 可以说,安然与刘社长同社以来,不能说今天相伴游览这一路说的话最多,但也可以列入最多的几次之一了,而且,之前的那几次“之一”无一不是与社务有关,只有这一次,算是涉及到了私人话题。不过,无论是社务,还是私人话题,这人在安然的心目中的形象应该说是始终如一,尤其今天这一番谈话,更坐实他在安然心目中冷静,理智的形象。 母女连心,李彩凤对刘社长的评价也与安然类似,“你们那个刘社长看着年纪不大,但瞅着心里挺有准主意的,像个小大人似的,也是不用家长操心的。” 与刘社长一家在校门口分手后,李彩凤这样评价道。 安然可没时间琢磨刘社长同学是小大人还是大大人,她得先请自家亲娘检验的她的车技。 安然的车技不能说多好,平衡能力也不能说多出色,不过,她骑车一向是最遵守交通规则那挂人里的——后车座上带人不算。她从来都是红灯停绿灯行,哪怕是大半夜,马路上空无一人,快车道上的大车小车也是老半天没有一辆,她也照样老老实实的在原地等着,什么时候变灯什么时候走,一等一的良民。除此之外,她骑车的车速也慢,或者说是匀速,只要不赶时间,她就慢悠悠的骑车,而刹车装置检查得勤,但凡有一点失灵的地方,马上就到修车师傅那里报到。尤其这会儿车后座上又载了自家老妈,自然是更加的小心在意,车速于是也就更慢了。 所以,李彩凤一开始坐上女儿的车还觉得心里有那么点担心,坐了一会儿也就放松了,反而嫌弃女儿的车速过慢了,“你这是老牛拉车呢?” 安然小小心的用心扶把,安全驾驶,一边分心辩解,“我这不是安全第一嘛,牛车最安全了。” “就你这速度,我还不如坐车回家,要不走着回家也不比你这个慢,你下来,我骑车带你。”李彩凤干脆把女儿这只“牛”给炒了。 661,没人性 安然不能让自家老妈骑车来载她,于是只在老妈“快马加鞭”的催促声里加快骑车的速度。 母女俩到家的时候,受到家里人的热烈欢迎,或者说,除了安国庆真心实意的欢迎媳妇和姑娘之外,那三只吃货在安然看来都有那么点动机不纯。 因着事先商量好李彩凤不在时的顶班问题,也由于安然在学校给江杰云打的那个电话,于是,今天挤出时间提早回家的人就变成了姜成卓,回来的路上正好买了羊肉。等江杰云和赵真旭回来的时候,便按照安然在电话里的嘱咐做好了一切事前的准备工作,等安然回来的时候,馅都剁完了,面也活好了,就等着她回来和馅,他们就可以开包了。 有了秘方,和起馅来,安然心里就有底多了,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秘方与她之前自行揣摩的方子其实相差的并不多,只有那么关键的两步,就像是一层窗户纸。可就是那么一层窗户纸,捅不破,味道就永远差了那么一个层次,一个让人难忘,一个只是不过不失。单凭她自己去不断的琢磨,不知道要过多少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没准总也捅不破也说不定。就像是很多时候,看破,与看不破,往往就是隔着那么一层窗户纸,有人提点一句,或是遇到适当的时机,窗户纸就破了,否则靠自己一个人想通,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安然和三个吃货经过多年的合作,别的不说,单在作饭的问题上,早已形成了流水线一样的操作,虽然这三只饭桶的肚量大,需要包的饺子数量多,但由于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四个人的手把又快,两个擀皮的撒开了膀子,劲道十足的小面团在擀面杖下旋得飞快,就一朵朵柔白的花朵一般,旋转着飞快绽放。而两个包馅的也是运指如飞,一个个又白又胖,如同小猪一般肚儿肥肥的水饺在面板上有如整装待发的士兵一般整齐列队,时刻准备着奔赴在灶上浇开的水锅。 家里有现成的熟食,再拌几样小菜,素炒两个青菜,等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从安然进门,换衣服,洗手,扎围裙,再到饺子上桌,抄家伙开吃,前前后后也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哦,披爱丝一句,所谓“抄家伙开吃”那指是安然本人,而不是某些嘴急的吃货们,那三块料早在煮饺子的时候,还是八分熟的时候,就开始“尝”饺子,从八分熟一直尝到饺子被端上桌,天晓得这几位“以身试饺”的爷到底统共尝了多少个。 有时候想想,安然真对这三位少爷的嘴和胃感到费解,你说他们三个,在外面吃饭的时候那叫一挑剔,百般的嫌弃,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你要说他们瞎挑毛病吧,还真不是,这仨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好东西吃过不少,而且三张嘴个个贼得讲,嫌弃得头头是道,理由是花样百出,嘴刁得厉害,绝不委屈自己的肚子,有时候,找不到合自己心意和胃口的东西,宁可饿着,不吃,也绝不将就,等到安然认识这老几位的时候,三块料个保个儿的胃都有点毛病,幸好那会儿还不是特别严重。 可是在家里的时候呢,又特别好养活,简直是什么都能吃,安然觉得说两广人的那句“除了天上飞的飞机,地上走的父母之外,没有什么是不吃的”,其实送给这三位少爷也正好,跟三只害虫似的,牙口倍儿好,吃嘛嘛香,嘴壮得厉害,什么东西到了它们……啊不是,是他们面前,刷刷刷下得总是特别快,转眼就没了,就比如说这三位爷守在灶边尝那八分熟的饺子,问他们,好吃吗?这仨吃货还真给她点头,回答得可一致了,好吃! 安然对他们这种内外有别的两极差异有时实在是费解,有一回也是一本正经的向他们请教,请问您老几位的胃怎么还是双标的呢?家里家外实行两套检验标准?这是为嘛呀? 江杰云的回答挺恶心的,特意将声音降了两度,将自己的嗓音调得深情醇厚,柔情款款,一双黑亮的眼眸也在那里猛力的朝她放电,“当然是因为爱嘛,安小然~” 这人说完就抿起唇,带了笑开始朝她的唇畔凑和,意图非常的明显,可惜,安大厨的回答一点都不给面子,斜了眼,满脸的不以为然,哼哼着问道,“哦,照你这么说,你这么爱吃我的菜,是因为爱我?” 某位一心想偷香窃玉的奸商赶紧用力点头,继续用他那大尾狼一样深沉的嗓声装叉,给予百分百的肯定,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当然!” 安然的嘴角微勾,一双眼渐渐不怀好意的笑弯,手指挑起男盆友的下巴,笑微微的慢声问道,“嗯,照你这么说,小胖和卓子那么爱吃我做的菜,也是因为爱我喽~” 听到她这煞风景的风景的反问,某只大尾巴狼顿时黑了脸,没了词,瞪了眼,半晌才一下子把某个专门抬杠淘气的坏份子扑倒在地台上柔软的靠垫堆里,开始报复性的卖力咯吱她,一边咯吱一边好气又笑的骂道,“这是谁家的坏丫头,啊?听听,这说得是什么话,啊?安小然,我看你是欠收拾了是吧,啊?” 被男盆友好好“教育”了一回的安大厨没有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于是,她算是对自家没正经的男盆友不抱什么希望了,转而去向另外两只被饲养的吃货询求答案。 然而,这二位也是俩没正形的,给的答案也是狗血味十足,江杰云那边是玩含情脉脉,这两位爷就玩起友情亲情,一对一双的朝她眨巴眼睛,回答得老诚恳老诚恳的,“当然是因为安妹妹做的菜有家的味道嘛~~~” 得,安然算是看出来了,这具体原因这仨人摆明了是想给她一个正儿八经的答案了。他们不说,她也懒得问,反正好养活总比挑嘴强,养猪专业户还少操心呢。 就比如现在,八分熟的饺子都能把这三位爷吃得眉开眼笑,这全熟的饺子自然是把他们吃……呃,说得不恰当一点真是吃得“死去活来”,三颗头都快扎进酱油碟子里了,完全的不抬头,为了争压盘子里的饺子,赵小胖血盆大口一张,一气儿就塞进两个,那腮帮子涨得……那形状……真是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了,安然怀疑这孩子的那张脸就是这么张撑大的,嘴里都塞成这样儿了,赵小胖手上还没闲着,跟瞪着斗鸡眼的公鸡兄拿着筷子在盘子里短兵相接,跟电影里的武林高手似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看得安然眼睛都发花,为了保护自己的视力,安然干脆上去一筷子把盘子里最后的一个饺子挟到自家男盆友的盘子里,摸摸他的狗头,笑眯眯的柔声道,“乖,慢慢吃,啊~” 相比那两位豪放派,男盆友吃得倒是稍显斯文了那么一点点,起码腮帮子还没撑变了形——不过,安然疑心男朋友是白素贞白娘子的亲戚,看着嘴也不大啊,怎么那么一筷子一筷子的东西塞进去,外面瞅着还不显呢?这容积可是够大的,明明接……咳咳的时候,也没觉着啊! 江杰云一见女朋友向着自己,把最后一个饺子夹在自己的碟子里,立时美了,嘴里有东西,不能说话,一双眼睛却马上笑弯了,嘟着嘴奔着安然那刚点出来的嫩豆腐似的腮帮子就去了,被安然嫌弃得要命,这厢偏了身子偏了头,撇着嘴骂,“去去去,边儿去,一嘴的油,那么大的羊肉味,讨厌!”那厢一伸胳膊,一巴掌拍在他的嘟得高高的嘴巴上,直接拍扁了推开。 他们这对小情侣在这里打情骂俏,那边被安然釜底抽薪截了胡,捞取了最后一只胜利饺子的赵小胖和公鸡兄可受了老大的打击了,激动之下,差点没双双噎死,双眼瞪得老大,鼓着腮,直着脖子,两只手拎了拳头跟大猩猩似的,噎得直捶胸口。 幸好安然在忙着拍扁男朋友的百忙之中抽出手来,灌了这二位两碗饺子汤,算是把这俩吃货堵在嗓子眼里的那两口饺子给冲下了下水道……啊,不是,是食道,让它们顺利的滑向胃部,一边灌一边没好气的骂,“该,让你们吃得这么急,还想吃再下嘛,还有那么多呢,怎么就跟饿死鬼投胎的似的,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赵小胖和公鸡兄觉得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安小然同学更不讲理的女人了,涨得通红的脸上,顿时泪花四溅,颤抖抖手指虚点着安大厨的鼻子,嘶声控诉道,“安妹妹啊,你这话说得就不觉着亏心啊!” 安然朝他们俩展示自己那一口自从重生后就精心保养,至今没有一颗虫牙,也没有牙病,准备长伴一生直到咽气的小白牙。 662,老规矩 女盆友如此无赖,某位男盆友自然要决意捧场,把一口存货都咽了下去,倒出了嘴来,用纸巾把让女盆友嫌弃的油嘴擦干净了,江杰云搂着安大厨的香肩,和她一起朝两位餐桌下面的好兄弟,餐桌上面的好敌人亮白牙。 这不是合伙欺负人么? 赵小胖和公鸡兄真是伤心透了,不只手指抖了,连声音都哽咽了,“安妹妹啊,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学好了啊!果然是有爱情,没人性啊!咋能偏心到这种程度哩!你摸着良心想一想啊,还原一下事情的真相啊,要不是你把最后一个饺子抢走了,给老大了,你说咱俩至于这么伤心吗,啊?如果咱们不是受了这么沉重的打击,至于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吗,啊?你咋就能黑白颠倒滴说成是咱们吃得太多捏?可不好这么说话不讲事实啊!” 安然眨眨眼,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相当坦然的点点头,对这二位的控诉表示赞同,“对啊,古人说,小人与女人难养也,我的年纪小嘛,又是女人啊,而且还是个正在恋爱没有人性的女人嘛,天生的就可以不讲道理啊。” 某人双标得很,平时是个比较中庸的女权主义者,讲求男女平等,对那些文人嘴里的“女人就是怎么怎么样”之类的归类式的丑化非常反感,每看必骂,但是到了抬杠斗嘴的时候,就拿出来当武器。人家还有理得很,我这算什么双标,这个骨子依然男权的社会才叫双标,我这也是向男性们充分学习才习得这么一星半点的标准,算什么啊?她得时时刻刻的虚怀若谷才行,谦虚使人进步嘛~赵小胖和公鸡兄让某大厨的无耻给惊到了,又是一阵的鬼哭狼嚎,捶胸顿足式的扯淡,安然觉得他们根本就是借着胡扯抬杠来帮助消化,转化热量,因为在鬼扯一通之后,这三个家伙又很有默契的去煮下一锅饺子了。 总的来说,秘方的第一次实验成果还是比较理想的,已经非常接近刘妈妈本人的手艺了,甚至在整体效果上,比安然在社团聚会那天吃得还要更好一些——不过,这也是必然的,那天的料理设备实在太过将就,首先那电炉子的功率就太小,一小锅水光烧不沸,水温总是不过关。其实那锅也太过袖珍,一共没敢下几个饺子,但空间依旧不够富裕,最后的饺子几乎就是烫熟的,因此面皮尝起来透着一股半生不熟的面味。 饺子的卖点就在两点上,一是皮,二是馅,虽说前者没有后者那么重要,但是这二项本身也是相辅相成的,总是要互相影响的。 也得亏安大厨由于多年来钻石厨艺,给自己养成了一条刁钻非常,灵敏十足的舌头,否则在对馅料的判断上难免要受那天糟心厨具的影响。 从今天的成果来看,尽管江杰云他们都众口一词的表示说这次饺子要比上一次有了很大的进步,是他们这辈子吃得最好吃的饺子。但对于这仨货的夸大其词,安然从来只是听了当参考,对于他们那种诡异的内外有别的口味,她甚至怀疑,在家里喂他们猪食,他们也能照样吃得稀里呼噜的香甜。但在安然自己看来,这次馅依然不是这个配方的最佳状态,她觉得自己在和馅的过程中,还是稍稍犯了一点小错误,还有一些改进的空间,不过有了秘方在手,剩下的就是凭着实践经验来补足了。 三个家伙下完饺子,江大吃货就抱着一盆饺子跟在帮他拿着调料碟子的安然后头下楼去——他们要去替还没吃饭的李彩凤和安国庆上楼吃饭。 这也算是安家的老规矩了。 平时工作日的中午,生意不太忙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是在下面一边工作一边就把午饭给对付了。但周六周日的时候,只要安然在家,一般都坚持把父母替到楼上去吃,省得这么一边工作一边吃容易把胃给对付出毛病来,这可不是什么良好的用餐习惯,很多时候的大病都是由看着不起眼的小习惯养成的。 不过,有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懒得楼上楼下来回折腾,不听女儿的话也就没办法了——当然,两人不听话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女儿安小老太太在之后的几天里一直化身复读机,跟着他们的屁后头唠里唠叨,唠里唠叨,唠里唠叨……一直把人都快唠叨烦了,唠叨哭,唠叨跪了,向她认真的举手发誓,小祖宗,算你爹你妈求你了,住住嘴吧,啊!以后咱们俩老的一定听你这个小老太太的话,你说让咱们上哪儿吃咱们就上哪儿去,再也不犯懒了,行不行?唉呀我的天啊,我这耳朵啊都叫你个小疯丫头给磨出茧子来了…… 不得不说,某些老同志的轻易屈服投降,也在某种程度上助涨了安小老太太抽风发狂的毛病,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尝到祭出唠叨**后的甜头,让她在有意无意中不断的使用起这招儿来,嘴上总是叫着,“啊,我还这么年轻水嫩,不能老这么没完没了的唠叨,再这么下去真的变成一个老太太了,等到我真成老太太的时候,那得多少人烦死啊!”可行为上却依然故我,不只不见丝毫悔改,反而天长日久的功力渐长,然后自己装模作样的惆怅感叹着,啊,这可真是让人深觉感伤啊~好吧,得了便宜卖乖的,就是某人这样的,起码在这一点上,她的爹娘,她的好友们都没说错,某重生人士现在真是越来越学坏了。 午餐是这样,晚餐也是比照办理,只要安然在家,就会让父母替换着去楼上吃顿安稳饭。 尤其是今天,晚餐还是秘方精心实践的第一发,必须让老爸老妈好好尝尝,安然还因此特别为老爸向老妈争取了三小盅饺子酒。而她和江杰云则一起下楼去替换老爸老妈上楼吃饭。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彩票站里高峰期中的高峰期,李彩凤和安国庆实在有点信不着女儿,虽说这丫头手把挺快,但是毕竟缺少经验,再看看江杰云手里还抱着一盆饺子,两人更加的哭笑不得,他们两个成天干这个都忙得抬起不头来,这位还带着吃的来了,能腾出手来吗?与其折腾孩子,还不如让他们把这段高峰期熬过去,再安安心心的上楼吃饭呢。于是就开始跟女儿商量,你看看,杰云怪可怜的,这饭都没吃完,就让你给折腾下来了,反正他在这边也吃不好,倒不如让他上楼慢慢吃去。不是你说的吗?在楼下吃饭容易把胃折腾出毛病来,你爹妈的胃出毛病你心疼,杰云的胃出毛病你就不心疼啦? 最后这一句,安国庆和李彩凤是隐隐的带着逗弄的意思在里面,想想看看他们的小丫头脸红害羞的模样。 可惜,老爹老妈注定失望,就像某男朋友在这方面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了一样,某重生人士倒真不是天生的厚脸皮,更不是因为心理年龄过大,而失去了脸红害羞的能力,而是因为……这位小姐分管脸红害羞能力的那根神经比较容易跑偏,比如现在,听了老爸老妈的调侃之后,安然特别正直特别认真的向安大叔和李女士解释,“哦,那个呀,江杰云他吃完饭了啊。” 呀哈,这孩子,还学会瞪着眼睛说瞎话了,有进步啊?! 李彩凤觉得自己必须用全新的眼光来打量他们家闺女了,于是毫不客气的揭短,“吃完了,还带着一盆饺子和酱油醋碟子下来干嘛?” 哪知道安然可有道理了,“哦,那个啊,那是江杰云同学的零食,对吧?” 男盆友听得直乐,乐的同时还没忘顺便挟个饺子蘸点调料,往嘴里一扔,那姿态还真有点像有事没事吃零食的态度。这下安国庆和李彩凤真有点哭笑不得了,安国庆张手朝江杰云的后脑勺好笑的轻拍了一巴掌,笑骂着,“个嘴闲不住的臭小子,要吃上楼慢慢吃去,搁到这边你也倒不开手,一会儿都凉了,倒不倒味口?别整得以后不吃羊肉了。” 江杰云正嚼着,倒不开嘴,他女盆友很善解人意的替他回答老爸的担心,“没事儿,江杰云有三只手,完全能做到工作吃喝两不误,哎呀爸,你有空在这儿管我们俩,还不如赶紧和我妈上楼吃饭去,饺子捞出来这么半天了,都快失了味儿,就吃不出好吃来了,你忘了你那儿还有我**准的三杯饺子酒呐。” 安国庆和李彩凤见说不过女儿,两个孩子不由分说的就给他们给赶到一边儿,毫不客气的抢占了他们的位置,立刻投入状态,熟练的接手了他们的业务,打票的打票,收款的收款,安然这边忙着打票,手指在键盘上翻着花儿,真是立刻就忙得分不出半点心神,再看江杰云那边,也是马上忙着收款,接电话,记录熟客在电话里要求代买的彩票号。 663,亦母亦姐 可别看江杰云忙成这边,还真像是安然说的一样,脖子上夹着电话,右手记着号码,左手收着钱,抽空还能慢条斯理的挟个饺子蘸点酱油,像扔花生米似的,往嘴里一扔,一边嚼着还能口齿清晰的给电话那头的老客户重复着记录的号码。 无论是吃饺子,收钱,找钱,接电话,记号码,重复号码,都是一派从容不迫,不仅忙而不乱,还能隐隐透着一种悠闲自得的模样来,叫安国庆说,这小子哪是长了三只手啊,简直就跟多生了两脑袋似的,于是,安大叔不由得便像高老庄的高员外一样感叹起来,这样的未来女婿,虽说吃得是多了点,但是能干啊,一个人都能当两人用,脑子还机灵。 看了两眼孩子们干得还不错,尤其是那位还能时不进往嘴里塞个饺子慢慢吃,安国庆和李彩凤好笑的摇摇头,转身上楼了。 不得不说,寒假开始,不仅江杰云他们几个半工半读的家伙没了后顾之忧,觉得轻松了很多,就是安国庆和李彩凤也觉得身上的担子轻松了很多,几个孩子都放假了,家里的事基本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尤其是平时忙着上学,现在放假有了时间,一天三顿饭外加午后的下午茶点心还有晚上的宵夜,安大厨都是换着花样的折腾,让老爸老妈顿顿都能吃一口安稳热乎饭。 除了折腾饭菜之外,安然早上考试结束之后,就开始和好友们规划这个被他们称之为“最后好时光”的寒假,争取在有限的时间里,有最丰富的内容,做最尽情的享受。 而在各种丰富的规划之中,排在最前头的莫过于即使到来的春节和夏老师与海老师的婚礼。 春节准备的流程,在安家现在已经基本有了一套流程,什么采购年货啊,手写春联啊,扫房除尘啊,布置家里的房间啊,买新衣服啊……等等的,忙并快乐着,所以说高兴还是高兴的,但要说是新鲜程度嘛,年年如此,总是要差上一点。 而摆在安然和好友们面前,目前最新鲜的事莫过于夏老师和海老师的婚礼了。 两人的婚期订在正月十二,是个周日,正是大家放完了春节的长假,上了一将近一周的班,已经战胜了倦怠的节日综合症,但从时间上讲,因为还没出正月十五,按照中国的传统说法来看,这个年也就还不算完全的过完,所以,从气氛上来说,那种心理上的喜庆劲儿也还没完全过去。可要从春运上说呢,高峰已经结束了,学生反校潮还没开始,远路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戚朋友们在交通上的压力也并不大。而两人的同学,好友和同事又大多是他们的同行,这个时间又正是寒假时候,一年之中,最轻闲的两个时段之一,无论是要帮忙婚礼的准备,还是要来参加婚礼都有的是大把的空间时间,完全不愁抽不开空,腾不开身。哦,忘了,还有两位老师们的,非要来围观的学生,如安然他们,现在正是假期,更不愁没有凑热闹的时间。 从本意和原则上,夏微和海亦鹏是没打算通知学生们来参加婚礼,这里的原因比较复杂,一方面是怕学生们破费,从中国婚礼传统上来讲,参加婚宴嘛,一般总是要随随礼什么的,尽管两位老师是肯定没那个意思,但架不住有些家长会想得比较复杂,万一嘴上不说,心里却有想法,在私下里背后说一说,话说出去,难免就有人传,这本来是挺平常的事,但有时传着传着,就走了样儿,传到不了解情况的人嘴里,本来没多大点儿的事,可就说不清楚了。这也是海亦鹏和夏微为人处事比较谨慎的地方。 二来是,两人并不是只带着现在的一班学生,他们虽说职业生涯与马王奶奶那样的老教师相比还只是刚刚开始,但说起来,从他们的手里前前后后也送走了几届学生了,要是喜贴真敞开了撒出去,别说没那么大的地方招待这些学生,可能还有学生的家长,可能还学生们的男女朋友,就是让他们自己写喜贴、发喜贴,说着不过动动嘴的的事,但真要实际做起来,也是不算小的工程量。 赶着想在老师的婚礼上凑热闹的学生也是几类人,一类是已经毕业的,与老师关系不错,有些私交,又从其他渠道知道了自家大龄男(女)青年的老师大人终于成功的把自己推销了出去,为社会的安定团结,以及未来的人口指数添砖加瓦,做出应有贡献,闻此特大喜讯,立刻决定要届时上门参上一脚。 第二类是正在两位老师班级之内的,正当届的学生,得到了消息的,就想着那天来看看热闹。这其中大多数都是海老师的学生。 海亦鹏这人虽然气质有那么点另类,一开始也有点遭班里学生们的嫌弃,但是人就怕处,处得时间长了,学生们都不傻,自家老师是不是真心实意为他们着想,对他们好,这帮孩子心里明白着呢。再加上海亦鹏这个当老师的,性格宽和,又年轻,没有半点老师的架子,没几天就跟班里的半大孩子们打成了一片玩到一块去了,闹得嗨了,更是没大没小,一群学生把“海老师”的称呼都给忘到一边去了,直接蹬鼻子上脸的管他叫“大海”。 这个外号虽然听着不太讲究,还总能让安然联想起多年后的某位小品演员,但学生们这么叫还真是有点含义在里面。 要按着性子来呢,他们是真心想喊“老海”的,但是又觉得你看,咱家老师已经是娶不上媳妇儿的大龄男青年了,年纪又确实不大,再喊个“老海”,让人一听,指不定以难他多大年纪了,就更不遭女青年们的戴见了,所以,瞅着他们家老大不小的海老师,思来想去,大家一致觉得那就喊“大海”好了。 一嘛,海老师的个子不矮,既然不矮,就是高大嘛,省去了高,就是“大”呗。二来呢,这个年纪孩子给老师起外号有瘾,外班人背地里暗搓搓的管他家老师叫什么“娘娘腔”之类的绰号,他们自然不能这么祸祸自家老师,但是呢,这不妨碍他们起一个无伤大雅的外号,海亦鹏姓海,搭上个大,虽说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是挺有意思啊,那就行呗,于是,在一起闹疯了,或是背后称呼起来,学生们便对着海亦鹏“大海,大海”的叫了起来。 “大海”与学生们的关系好,有点亦父亦兄……呃,还“亦母亦姐”的意思——没办法,实在是他的气质有够特殊,处得时间长了,关系好了,让学生们不由得就有点……咳,全方面的联想。 学生们,像小周姑娘这样操心他家老师的终身大事的可是不少,虽说没个个周芳华这样挽袖子亲身上阵当媒婆的,可那份心意却都是差不多的。 打从海老师与夏老师恋情曝光的那一天起,他们班的学生们就没少明里暗里的跑到一中来围观未来的师母大人,个个欣慰得什么似的,未来师母瞅着挺漂亮,虽说女王了点吧,看着跟自家老师气质的差异也大了那么一点,但奇怪的是俩人站在一起,偏偏还真就挺配般,难得难得。 此外,就说从小到大学,人这一辈子,常规的求学生涯前前后后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事,虽说大部分人的学生生活总体来说差别并不是很大,但是这其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可以遇上嫁老师……啊,不是,是老师娶媳妇这么难得的喜事?所以,班里的学生们大部分都想必须近距离围观一下,按安然他们文学社的团员们的说法就是这也是难得的青春回忆不是? 至于说安然他们班的学生就要少得多了。 第一,夏老师这边消息封锁得严,班里的学生除了告知了安然和江杰云之外,更没告诉其他人。安然和江杰云明白夏微的意思,自然不会像是广播喇叭似的到处去说。 第二,这也与夏老师在班内的形象和与学生们相处模式有关。 班里的学生们虽然对夏微的感觉都不错,皮埃斯,尤其是在经历了马王奶奶马老师的代课之后,更是深觉做为夏老师的学生的幸福感。 但要说与老师的感情有多么多么的深厚,却也真谈不上。与海亦鹏那种全方位可亲的相处方式相比,夏微与学生们间的相处不说走的是严师范儿吧,但彼此之间也是有一段常规性的师生距离。夏微女王型气质就注定了她与海亦鹏的区别。大家可以和亦父亦兄……亦母亦姐的海亦鹏勾肩搭背,但却不会和夏女王没大没小,开玩笑,你见过哪个人敢对女王不恭敬,是想造反吗? 虽说在夏老师与海老师恋爱的消息在校内广泛传播的时候,班里的学生们也曾十分积极的围观过,但要说围观的原因却与海亦鹏的学生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664,玩坏新郎 安然他们的学生关心的成分要少一些,更多的还是出于看热闹的心理。一旦好奇心得到满足,真对两位老师相恋进展保持持续关注的人基本很少。 不像海老师班里的学生,在婚期保密这一问题上,海老师是很想象未婚妻学习的,但无奈他家的学生们与安然他们的学生不同,半点都没有适度围观的自觉,虽说眼瞅着自家老师与女朋友恋情进展顺利,但由于周遭人们对“大海”同志那一身气质的偏见,所以,这群爱护老师的学生们在内心深处总是担心他们家“大海”,因为那一身不遭人待见的另类范儿被女朋友嫌弃,担心夏微心理脆弱把他们家“大海”给踹了——虽然安然觉得他们纯属瞎担心,说别人心理脆弱还有理,看看夏老师那一身女王范,他们从哪儿看出夏老师会心理脆弱的。如此这般的担心让这些家伙们总觉得提心吊胆,不亲眼看到把自家老师嫁……咳,不亲眼看到自家老师娶上媳妇就不安心。 安然觉得老师做到海亦鹏这份儿上确实也应该骄傲自豪一下了,瞧瞧他们班学生对他的这份心,说实在话,她觉得海妈妈都没为海老师操心操到这份儿上,真是,都操碎了——虽说,碎得有点偏,但那满满的心意却是真真切切的。 操心都操到这个份儿上了,海老师把婚期隐瞒得再死,想打听出来也是不费什么力气的。 所以,海老师想隐瞒婚期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的。 在想参加夏老师和海老师的婚礼的学生中还有所谓的第三类,也就是与老师在私下里有私交的学生,比如,安然和她的一众好友们。 尤其是周芳华和郑晓,也许还要加上被迫就范的安然和楚飞飞,她们也算是媒婆四人组了,想来如果没有小周姑娘和郑女侠当初的一时兴起,非要把两位老师送作堆,死拉硬拽的邀请两位老师去看定安湖的灯会,之后又几次三番的制造他们狭路相逢的偶遇,两人也不会对彼此有深刻的印象,虽说当时都并没往那边想,但毕竟有了最初的相遇相识,有了对彼此性格人品的初步了解,才有了后来更进一步的可能,所以,这二位铁杆小媒婆现在想起来,还动不动美得相当的自我陶醉,好象即将结婚的不是人家海老师和夏老师,而是她们俩似的。 用郑晓的话说,如果不参加两位老师的婚礼,她绝对是会遗憾终生的。 小周姑娘在一旁使劲使劲拷丝赵小胖,不断的点头,“就是,就是,一定会遗憾终生的。” 安然算是发现了,周遭这群好友算是让赵真旭同学这个万年附和帝给传染得病入膏肓了,已经深刻的形成条件反射,每到表达相同意见的时候,这两句话就自动溜达出来了。 鉴于大家对夏老师和海老师婚礼参与的热情度之高,于是,给两位老师婚礼帮助搭手做小工便成了他们假期计划的一项重要安排。 帮忙准备过婚礼的人都知道,这绝对是一个能够折磨得人发疯的,漫长而琐碎的过程。 虽说打从夏微和海亦鹏两人确立恋爱关系的那一天起,不,应该说是两人到了适婚年龄开始……应该说,两人还没到适婚年龄开始,双方的家长就已经在准备计划这件孩子们的人生大事了。早在海老师在与夏微恋爱之前,还终日奋战相亲第一线的时候,海妈妈就常对安然她们说,唉,我们家那个不省心的啊,将来结婚的东西我们家早都给他准备好了,真万事俱备,就差媳妇儿了,否则随时随地都能进礼堂了。 安然她们当时一边安慰老太太一边干笑,心说,您这差得也太关键了点,没了媳妇儿,进礼堂也木用啊。 说是这么说,可真到了媳妇(女婿)准备好了,开始准备婚礼的时候,才知道,以前说什么都准备好了,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别说他们那些当事人,就连安然他们这些帮忙的小劳工也跟着看明白了,婚礼准备这种事,不到把新人送入洞房的那一刻,就永远没完没了,不是想差了这个,就是想着差了那个。 不是新人们要求太多,事实上,就以海亦鹏和夏微两人那脾气,可以说是嘛要求都木有,真有追求的双方的父母亲人们,今天觉得不行,这方面准备不足,差点儿,明天觉得不中,我昨晚睡到半夜觉,突然想起来,还得准备个那个什么…… 两家家长们准备婚礼准备到了几乎要忘我的地步,一度还研究着是不是把婚期啥的往后延一延啊? 这把海老师给整得,真是汗都下来了,都快给两家的长辈们跪了,请体谅一下新郎的心情好吗?就不怕把新娘准备得不耐烦了,直接把新郎给换了啊? 别人是不知道,安然这几个坏心眼的学生围观党可是在其中捡了不少笑话看。据有幸全程围观了海老师捉急的小周姑娘的班长,与她们一样前来帮忙的小工私下里告诉她们,大海同志那着急真不装的,汗也是真下来了。但很不幸,那几位长辈大人们却是装的,明显是拿新郎官闲开心,逗他玩儿的节奏。 班长同学小鼻子小眼,个头儿还没小周姑娘高,一笑就嘻嘻的抽气,冷不丁听着声,还以为这位老兄在哭呢,真合了赵大叔对崔永元的那句夸了,一笑跟哭似的。一边给安然他们暴料一边笑,乐得直抽抽,没有半点同情心,还真不时抬手抹起眼角的眼泪来,实实在在的笑CRY了。 安然倒是默默的为实在的海老师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心说,这婚礼啊还真是赶紧举行,否则再这么下去,好好的新郎非让这群长辈亲友外带围观党们给玩坏了不可。 在婚期不改的前提下,越是临近倒计时越是觉得什么哪哪儿都没准备好,差得东西太多,别说从头忙到尾的诸位长辈亲友连同两位新人,就安然这样打酱油一样时不时看看热闹,帮帮小忙的小工也觉得脑子都快混乱得像浆糊一样,全部灌满了黏稠的液体,转动得特别特别费劲,真想发自肺腑的喊一声,哎呀,我的妈啊,这也太可怕了! 她觉得发明婚礼的人在发明这程序的时候肯定是深具喻意的,婚礼过程之所以这么繁琐,就是为了让新人们觉得他们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步入婚姻殿堂的,比西天取经还要让人想哭爹喊娘——事实上,哭爹喊娘半点用都木有,从海老师和夏老师的婚礼准备就可以看出,往往最坚持一切步骤都马虎不得的就自家的老爹和老娘,这一过程的辛苦长久的被烙印在了新人们的脑海之中,可以有效的促进婚姻的和谐美满程度,不会轻易的放弃彼此——毕竟是费了那么大牛劲才走的一起的,可以有效的避免他们离婚,再婚的冲动——这种牛劲费一次就已经快把人折腾到了西天,难道还要来上第二次,第三次?那得是心志多坚定的人才啊! 怪不得后来很多新人都想搞裸婚啊,确实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省钱是一回事,它也省事啊。 安然回家就闲着没事,把自己的围观感想倾吐给自己家垃圾桶属性的男盆友。 哪成想某人那脑筋动得可快了,瞬间就跑偏了,神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揽住女朋友,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背后,莫名的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 安然见他的神色带着一种想认真长谈的表情,于是不由得也跟着收敛闲聊八卦的心思,目光专注的望向他,等他开口,结果就听这厮特认真的向她保证,“没事,安然。” 听听,连安小然的小名都不叫了,直接叫大号,可见这位爷这会儿态度还是相当端正的。 安然这人本就端正,这会儿江杰云一端正,她就更端正,后背都不由得挺得直了,认真的听他往下说。 “你知道,我现在手里的钱,不算多,但只要趁着年轻,再苦干几年,一等我和卓子,小胖正式成年了,很多事也就好办了,到了咱们大学毕业的时候,那时候我们的状况肯定比现在要好,所以,有时候,人一有了钱,什么事都不算事。不是有那么句话吗?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安然眨眨眼,没明白这厮说了这么半天,跟秀肌肉的似的,中心思想到是啥意思?难道只是单纯的跟土财主似的向她表示,哥现在有钱,将来肯定更有钱?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江杰云?”安然觉得他们不能说一向很有默契吧,自己不能说很了解江杰云吧,再做了这些年的朋友,自问对他的一些思路和语言习惯还是比较清楚的,正常情况下的表达交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怎么突然之间,她和他的脑电波就发生错位了,严重的调不到一个频率之上了呢? 665,不可省略的过程 江杰云听到安然的问题也眨了眨眼,显然他也有那么一点意外他们两人的脑电波居然没有相交,反而擦肩而过了,不过,他马上就做了进一步的解释,“我的意思说,等到咱俩结婚的时候,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啰嗦事,咱一嘛儿拿钱砸,只要钱花得多,肯定有人尽心尽力的把事办好,那时候,咱就有大钱了,也不用心疼钱,好不容易结回婚,必须要图个省心。” 安然这回不是眨了两下眼睛明白的,而是眨了好些下眼睛才明白这位同学到底在说什么,好容易明白过来了,却也无语了……真是糟点太多,都不知道先从哪里吐起才好。 说实话,尽管她在重生之初,与他成为同桌那会儿,没事就在心里默默的对着他“土地主,土地主”的叫,但相处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他们哥仨儿那个土得掉渣的,要挖荷塘,养莲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梦想之外,还真没看出什么本城第一土财主的迹象来,有时偶尔想想,还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这位爷个人形象和故事电影里的那种传说中的土财主更是不搭界。 终于啊终于,终于让她给等到这位未来本城第一土财主显露真容的时候了,可是……她却没了看稀奇的心情——虽说她是个悲观主义的计划控,喜欢一切都打些提前量,尽可能把未来生活路上的障碍提早清理一个是一个,最喜欢做的是就是展望未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说,大锅,你不觉得您想的似乎有点太太太远了吗? 而且,安然觉得他的思路似乎有些问题,尤其是与她思路对接的接口有点不太妥当,因为她之前的话题是这样的——麻烦的结婚过程,可以有效的保证婚姻的和谐,避免轻易放弃婚姻,因为双方都不想将这样麻烦的过程再来上一遍。 所以,她面无表情盯着某位终于显露真容的本城第一土财主的双眼,小声的,慢吞吞的说道,“用钱砸,确实是可以有效的避免婚礼准备的繁琐,于是,有钱人就可以结了离,离了结,对吧,反正也不怕麻烦,不怕折腾,对吧?” 本来想乘机宽慰女盆友,甜甜蜜蜜的展望一下未来的某奸商终于难得的呆了一下,然后才总算明白自己思绪的速度太快,与女盆友的思路对接显然是有点问题,一不留神,马屁没拍好,拍马蹄子上了,再看看安小然同学那紧绷绷的,过于平静的小脸蛋,某土财主立刻改了腔调,斩钉截铁的,“虽然没有了钱是万万不能的,但钱并不是万能的!再麻烦,咱也得挺着!” 其实这话还真没错,钱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婚礼准备这种事,就像是过年过节前,亲自拉单子,挤在人山人海之中采办年货,提起毛笔,亲手一笔一画写下春联,扎上围裙,制作过程复杂的新年大餐一样,那些让人腻歪的复杂过程,繁琐的细小事物中饱含着长辈亲友们对新人们的祝福,也饱含着新人们对未来全新生活的幸福期待,这些事,只有自己亲自动手,才能感受得到那份期待和诚意,与假他人之手,哪怕结果再完美,再轻省,也总是感觉不足,就像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抱怨着年味不足的声音却是一年比一年更高涨,这里面既有生活好了,对过年时种种享受福利的期待减少的缘故,却也有在如今万事求方便省事,速时高效的社会节奏下,从采购年货到年夜饭的消费,都出现了代购,成品,半成品,或是直接到饭店消费,省事是省事了,但亲身参与的感受和热情也被很大程度的降低了。 很多时候,人们只要在乎结果,却忽略了过程,其实对某些事来说,结果重要,但过程一样不可忽略,否则便会失了很多滋味。 所以,一向很有忧患意识的安然唯在这件事觉得顺其自然吧,尤其是在围观了夏老师和海老师的恋爱,经历了自己与江杰云的相恋后,某计划控觉得自己长了一点见识,那就是与感情相关的事是最难预料的,尤其是她与江杰云现在这个时候,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一起相恋,但将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结婚,怎么结,现在就决定还真的是太早太早了……呃,也许,不只她单方面的受到某人的影响,某人也在受她这个计划脑补控的影响,尤其这位爷脑筋一向转得溜快,他这一计划脑补可不要紧,蹭的一下子蹿得太远,都快赶上孙大圣的斤斗云了。 其实,就像夏老师和海老师嘴上说着婚礼的准备工作多死了,烦死了,讨厌死了,可是想也知道,他们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瞧瞧他们不时交汇的目光以及脸上时常流露的幸福笑容,就知道他们是忙并快乐着。 别说他们这对新人,就连安然他们这些围观兼帮忙的小工也是受到这种喜气洋洋的气氛所感染,忙得很欢乐。 安然和吴泽荣负责的婚纱照到目前为止已经拍摄了三季,即夏,秋,冬。做出来的照片,虽说不能像后来数码技术高度发展之后,做出来的婚纱照可以做很多的后期效果,更不能对新郎新娘的外貌做诸多的后期修饰美化,考的是摄影师的技术和新人们的底子以及化妆师,服装师的技术。 从海亦鹏和夏微本人来说,不能说是绝对的俊男美女,但抛开大海同志那卓而不群的气质不谈,却称得上一个是斯文清秀,一个是白净清丽,底子是不错的。 而化妆师蓝青虽说已经不做该行当很多年,但毕竟敏锐的眼光还在,手艺也还没扔,又一直在从事传媒方面的工作,对流行和经典的把握十分准确,她化出来的妆能够在很好的弱化缺点突出优点的同时,又能很好的与布景服装,以及摄影风格相结合,当场看着还不是特别明显,但是真正拍出来,看效果的时候就能感觉到那份专业水准。 至于安然和吴泽荣这两位摄影师虽说是第一次拍婚纱摄影,但由于这些年的努力,加上又有多年旅游景点人像摄影的基础在,而且,夏微所要求的也不是最传统意义上的婚纱摄影,所以,最后拍出来的效果还是很让夏老师和海老师双双惊艳了一把,直说比他们想象的效果还要好很多。就连安然和吴泽荣本人也觉得这一多半套婚纱摄影的效果让他们感觉很满意,可以说是代表了他们俩目前为止的最高水平了。 婚纱照拍摄的最初是保密的,因为不知道效果如何,又由于这种拍摄方式在此时还颇的非主流,尤其是在小城里,这种形式几乎是闻所未闻了,夏微和海亦鹏作为家里的老小,哪怕在自己的婚礼准备上,也是省心自在的没什么话语权,在没拿出好的成果之前,也怕上头的父母兄姐们说他们俩瞎胡闹。 不过,当最后的相片洗出来的时候,两人便不再做什么保密工作了,毕竟婚纱照这东西一方面是照来留念的。另一方面就是照来显摆明爽的,照出来只暗搓搓的留在没人的时候自己欣赏岂不是如锦衣夜行一样无法满足人人都有的虚荣心吗?一辈子就结这一回婚,就拍这一回婚纱照,此时不臭美招摇什么时候臭美招摇呢? 可想而知,两人的婚纱照在双方的亲友间很是引起了一片惊艳惊呼和惊讶,反响十分之热烈,堪称好评如潮。 其实要安然说,虽说效果不错,但真没到那种程度,但是什么事就架不住这独一份,新鲜。再者又与如今小城里大多浓装艳抹,制作粗糙的婚纱照一对比,就显得出奇的好看起来。 出于天性或是传统教育观念的影响,男士们的反应都只是还不错。而女士们的反应就热烈了很多,尤其是得知包括服装在内的成本的低廉之后,就更加的觉得好上加好,如果不是因为安然和吴泽荣目前都是学生,而且学习都比较繁重的话,只怕他们还真能接上几担生意,挣点外快来花花。 照片洗好之后,按照夏微和海亦鹏的要求被放成各种尺寸,有些被收藏在相册里,还有一些被配上各式雅致的相框装饰两人的婚房,还有一些被亲友们要去留念,而双方的父母则一家一套收藏。 看到反响这么好,别说两位新人感觉高兴,就是身为摄影师的安然和吴泽荣也是充满了成就感,安然都觉得自己好象爱上婚纱摄影这项工作了,怪不得前世总有一些摄影爱好者在网上接一些拍摄婚纱照之类的零活,经济收入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这也是一项让人可以吸收正能量,可以从新人身上感受到幸福和快乐的工作。 安然甚至想,如果自己一直找不到未来的职业方向,不如将来就做一个自由职业者算了,在网上接些婚纱摄影的私活,给杂志写写稿,再开个淘宝小店什么的,杂七杂八的收入凑起来,也能过得不错。 666,慢性病 在婚礼的准备之中,婚纱照虽说比较容易出彩,但说到重要程度,排在第一位的还是要说婚房。 就像海妈妈说的,海亦鹏的婚房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不算是很大,七十平方米的二手房改房,位置不错,属于小城的中心部分,距离两位老师工作的地方都不远。一直没怎么收拾,就等着大海同志找到了媳妇,按照一对新人的意思来布置。 夏微和海亦鹏都属于不是那种特别讲究享受的人,对新房的布置也是以简单舒服为要。虽说两家亲友们都表示小两口的婚房必须要好好拾掇拾掇,还帮着想出多了N种方案,因为两人都是家里的老小,又是好不容易解决了个人问题,因此上,双方的家长们对他们也是多有偏宠,直接告诉他们不要担心装修的费用,都包在他们四个老人身上。就连兄姐们也是放话说,放开了装,哥哥姐姐们给你们赞助。 但两人却只是根据他们的对生活的要求进行了最基本实用的装修,没有那些华而不实,过了几年就淘汰的硬装,而是更贴近于多年之后的软装风。 硬装的精力都放在了使房屋格局更加合理,更加适合方便自己的生活为主。 没有买那些此时市面上流行的华而不实的合成式家具。而是雇人打了一些最基本的实木家具,样式也不追求流行,都是经典实用款。 两人都爱看书,喜欢听音乐,家里随处都可以见到书架,走到哪里都可以闻到书香,就连封闭起来的阳台都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可以随手放书的小几和书报栏。还有海老师在家里到处都接了外放的喇叭,保证随处都可以听到音乐,包括浴室也没放过。 安然觉得这个创意必须要学起来,简直就是一个中央音乐系统,家里随处都可以听到清晰的音乐声,尤其对她这种总是在听英语练习听力的,对清晰度有很高要求的,真是非常实用。 此外,就是满眼的绿色植物。 海亦鹏喜欢养花,常与安然交换花种和养心得。 还有厨房,作为一个厨艺爱好者,海老师也和安大厨一样,在装修的时候,把重点放在了厨房。 而浴室,夏微则听从了小周姑娘的极力推荐,特意去安然家里参观了她家的那个大浴缸,觉得果然不错,重新规划了卫浴间的布置。 作为新人,夏微和海亦鹏讲究实在,并不排斥买二手旧货,两人都对布置家里都有很大的热情,不仅跟着安然和姜成卓跑遍小城里的各种二手旧货市场,二手小商铺,还利用周末的时间,一路跑到了外市的旧货市场去淘一些很有意思的旧货回来布置新房。 不过,两人买东西都属于理智型的,只买那些真正喜欢的东西,无论是家里的大件家具,还是小件摆设,他们都没有买太多,用夏微的话说就是,家不是一天建成的,不要妄想一次性就把它都填满,要懂得留白,要精心的,细心的,耐心的来建设它,绝不能为了填满而填满,要为自己以后爱好的改变和成长留下余地。 安然觉得夏老师的这番话对她很启发,当初她家装修的时候,那会儿她简直把攒了两辈子对房子的追求和热情一下子都迸发了出来,恨不能眨眼之间就把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填上自己喜欢的东西,很享受那种被这些东西簇拥在中间,房间里满满当当的感觉。 现在想想,一方面有点是小人乍富的心理,中二期再度复苏光临,被热情冲昏了头脑。 另一方面,大概也是一种缺乏底气和安全感的表现,似乎只有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弄到眼前来,心里才会觉得安定。 事实证明,这种一次性填充的布置方式是一种错误的选择。就像夏微说的一样,人的喜好是会变化的,需要给自己的口味一个改变的空间和成长的机会。 而且安然自己也觉得匆忙之间购买,有时心理和感觉上会产生很大的误差,被购买欲所支配,选择时不够冷静沉稳,选择的结果就不够精准,只是凭一时的冲动,等心绪平复下来的时候再看,购买的东西并不合乎自己的心意。 哪怕再是旧货,也不是白送的,也是要砸银子的,以安然的性格哪怕是后来不再喜欢了,也舍不得丢掉,一定要用到它们寿终正寝才肯让其光荣退休。但是每天用着这些不合心意的东西,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却不能买,这滋味也确实不大好受。 其实很多事都是这个道理,安然一直觉得自己重生后的心态有些问题,上辈子的一些毛病被她逐渐的改掉,但是在改正过去的毛病的同时,一些新的毛病也在不知不觉养成。大概人活着就是这样,就是在改毛病,犯毛病,再改,再犯的过程中度过,在错误里成长,也在错误里老去。 尤其是这两年,安然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心态上的问题,却又不能很清楚找到问题的表现和原因。现在想想,大概是急切。 也许是上辈子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重生之后,她总是有一种特别急切的心态,急着改正自己的错误,急着计划自己的未来,在内心深刻,时刻有一根弦被绞得紧紧的,不肯有一丝一毫的放松。看似是在一步步的稳步前进,在一步步的计划未来,实则却恨不得一次性的将所有的事都做到最好,把未来大半生的生活都规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自己的每一天都可以按步就班的生活,就像拿着图纸搞装修一样,不会再担心发生任何意外,不会再担心犯任何错误,不用再害怕自己重蹈覆辙…… 安然觉得说来说去,自己重生后那种乍富中二心理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自己骨子就是个胆小鬼,一直缺乏安全感,没有自信,不肯承担一点风险,她以前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有名的套中人一样,只有把自己装在一层层的套子里才觉得安全。而她则是用各种计划把自己层层的武装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觉得安心。江杰云对自己的感情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会有风险,所以她不敢接受。对一些可能发生的意外,不管是惊吓,还是惊喜,一律拒之门外。 这样的自己总是不够有自信,不够有底气,心态不稳,自己就不能更清醒选择判断,总是急于计划,急于在一日之内用计划把所有的未来都填得满满当当,缺乏一种与时俱进的能力。 不能急,必须得稳住了,不只要前进,而且要稳步前进。就像是江杰云他们在过去的一年中一直在收拢,整理手里的产业一样,她现在也该时常进行阶段性的总结了。 安然望着海老师夏老师的婚房在心里反复的对自己说,她的地基现在已经打得比较牢固了,现在应该是放松心态,放慢步子,好好思索的时候了。 决心留给自己更多思考时间的安然,开始重新审视她制作得满满当当的假期计划,将一些不太紧急的内容划掉了,让这假期计划也多一点留白,这确实是他们高三之前最后一个比较自在的假期没错,但不能因此就恨不得把所有的事都攒在这一个假期里都做完,日程排得太紧,就会缺少思考和品味的时间。假期的重点不在于你玩了多少项目,而在于享受放松和悠闲的滋味。 开始下意识的放慢步调,享受假期的安然开始更加投入的对夏老师和海老师的婚礼准备进行围观,脖子上还挂着相机,遇有趣的,有代表性的画面还要按一按快门,没事还要掏出笔记来记一记。 没办法,这就是笔记控和摄影爱好者的享受方式,这也是一种收集癖吧,随时随时的用笔和相机捕捉她所感兴趣的事物和画面,将这一切尽可能久的保存下来,将来可以随时的翻出来回忆复习这些美好的时光和画面。当然,同时还可以转化成稿子,投递到报刊杂志去,增加经济收入。总之,这是一种很经济环保的享受方式。 安然有时也怀疑,这种享受方式是不是也是重生后遗症的表现之一,上辈子活得稀里糊涂,很多难忘的,值得珍惜的记忆和画面都被毫不在乎的放过,所以,这辈子就像只仓鼠似的,总是想方设法的把周遭的一切记忆都收集起来。 楚飞飞楚姑娘说,她已经把安然同学的个人档案又做了更新处理,要特别加上一条,某位笔记控现在又添加了新的毛病。 安然举着相机弱弱的小声反驳着,其实吧哈,她这个习惯以前就有了,要不文学社墙上的活动照片都是谁拍的捏? 郑晓摸摸安小然同学的头,“安慰”道,“是,你以前是也有这个毛病,但只是有疑似发病的迹象,现在嘛,恭喜你,你的毛病已经从急性转为慢性了。” 667,我就知道 要不要吐糟吐得这么狠啊!慢性病什么的多难听了,她这个顶多就是……嗯,比较长期效应而已吧。 安然默默为自己辩护。 不过,说虽这样说,夏微和海亦鹏却很喜欢安然的这种慢性病,让她好好的拍,尽情的拍,双双表示不仅对她的发病进行全方面的支持,还要给她报销成本费用,只要最后给他们一套照片收藏就行。 安然哪里会要他们的赞助,别看她和吴泽荣胶卷的消耗量挺大,但说到成本,还真不是很多,最起码要比市面上的便宜很多,否则以他们两个穷学生来说,还真是负担不起。 原因自然也很简单,在采购方面,亲爱的公鸡兄简直就是个万能的小叮当,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买不到的,而且价钱还是你想不到的便宜。 不过,就算是这样,安然和吴泽荣也还是特别乐于往一些低档的摄影杂志之类的地方投稿,以期赚取一些稿费,来抵销胶卷成本方面的负担。 安然怕夏微和海亦鹏再继续坚持,便直接称,这算是她送两位老师的新婚小礼物。 果然,安然这么一说,夏微和海亦鹏也不好再继续推辞,而且,按此时的物价来说,几卷胶卷还真没多少钱,以他们的关系再斤斤计较下去,反而显得外道了。 有了两位老师的全力的支持,安然这“病”犯得就更来劲了,那精神气整个上升了好几个台阶,神神叨叨,跑前跑后的,专业得很。 几位好友于是便打趣她说,她现在跟柳永老先生肯定志同道合,人家柳老先生是“奉旨填词”,她这是“奉旨犯病”! 安然朝她们龇牙,心说,就知道你们几个臭丫头嘴里是肯定不会给我吐出象牙来的。 要安然自己说,她才不是因为“奉旨犯病”才这么敬业认真的呢,她这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说了,她说把这些照片将来整理出来送给两位老师作为结婚礼物也并不是完全的借口,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必须要做实做好做得漂亮认真才行。 其实,多年之后,人们手边的各种电子设备齐全并常见之后,很多人都喜欢录制一些家庭录像,把一些难忘的记忆永久的保存下来,不时的播放回顾,重温那些美好快乐的时光。像婚礼准备的过程什么的,也是很常见的录制内容。只可惜,现在的电子产品的普及程度还很低,一般百姓别说是负担,只怕对这方面根本就没什么机会了解,因此,对家庭照片这类的事也不是很讲究。看到安然这位兼职摄影师跟个走江湖跳大神似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蹲起蹲下的来回折腾,海夏两家的亲戚都感觉挺有意思,还在那里逗她,小姑娘,来来,给我来个正面的,不要侧脸啊,要正脸,记得拍得漂亮一点。 安然当然是有求必应,倒是很快便与两家人混得烂熟。 其实拍摄婚礼准备的照片只是安然在这场帮忙和围观中捎带脚的个人爱好,她的重点工作还是帮忙跑个小腿儿,搭个小手之类的,婚礼准备工作繁杂琐碎,只要想干,那活儿多了去,前来帮忙的这些学生,人数加起来也不算少了,但哪个都没闲着,都能找到自己为革、命工作奉献热血和青春的位置,绝对不用发愁就业岗位的问题。 不过,安然她们这几个夏老师的学生,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围着新娘子转,新娘子嘛,是婚礼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了,而且,围着新娘转的工作最有意思了。 就比如,她们现在做的,在最后确定新娘子在两人登记、婚宴、蜜月旅行以及旅行归来等各种场合所需要穿的衣服——新娘子的服装可是大事,这其中要出了问题,不说吉利不吉利的事,单说结婚本是让人感觉喜庆的事,大喜的日子,在服装上有了麻烦,总归心里不舒服不是? 这些服装组成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赶在婚前采买的,新娘子买新衣服,这也算是约定俗成,必备准备过程的一部分了,在古代这可以算是嫁妆里重要一项。现在社会虽说不像古时候那么讲究,但结婚嘛,毕竟是人生一段重要生活的全新开始,新生活新气象,买些新衣服,武装一下自己,展现一个新形象也是悦人悦己的一件富有纪念性的事。 第二部分则是为了拍摄婚纱照时,为了拍摄需要所量身定制的那些自由组合的装束。因为当时制作的时候就着重考虑了其功能性和实用性的问题,而且由于婚纱照的主题也是与四季相关,所以,各个季节的组合套装都有,为的也不仅仅是婚纱摄影这一个目的而已。 第三分部则是夏微以前的旧衣服。夏微比安然这个自称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要纯正多了,所以,对一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什么人嘴里产生出来的讲究不是很在意,更不是一个太注重物质享受的,在私下里的着装一向是以实用,舒服为主,样子也都比较经典,不太存在过时的烦恼。 这些衣服加起来,数量其实还真不少,她们要考虑检查的方面也挺多的,做事干脆的夏微也喜欢打有准备的仗,她的利落从来都是建立在准备充分的前提之下,只是人家夏老师可没安然这个计划控那么变态。 她们工作是,首先要确定好衣服是否都完好无损,有无开线,损毁的地方——结婚的时候穿破衣服神马的,太操蛋了。虽说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新衣服,但也保不齐出现什么质量啊跳线啊等等问题毛病啥的。旧衣服和组合装都是上过身的,就更不好说了。 其次在确定衣服表面是否有脏污的地方,理由同上,结婚的时候穿脏衣服神马的,太操蛋了。原因也同上。 再次,还要确定一下衣服是否合身,理由同前,结婚的时候穿不合身的衣服神马的,太操蛋了。 虽说买新衣服的时候,是夏微本人亲自挑选的,当场就试过,回家的时候就穿上了身,供亲爱的未婚夫,以及家中亲友们的一致检查,更不用说那些组合套装和旧衣服都是穿过多次,但是为了保证婚礼的过程不发生一点问题,自然要对每一个步骤精益求精嘛——呃,其实说实话,安然觉得这一步骤与其说是精益求精神马的,不如说是女人们天生对服装热爱的一种天性,尤其是热爱试衣服和围观试衣服,不说别人,她本人就老享受的,拿着相机,围着夏老师就想狂拍,幸亏因为假期以打工为主,偶尔来打酱油的楚飞飞提醒她,控制一下自己的情感,别把胶卷都用在这方面了,她才总算是将自己胸中澎湃的激情压抑再压抑,总算没失去控制。 检查完以上的三个步骤之后,就是最后的工作,要确定在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因为婚礼过程中的许多场合都比较忙乱,所以最好将这些衣服能够事先搭好,并用防尘袋罩上,归拢在一起,方便到时可以麻利的换装。 到了这一步,安然举手提议说,衣服太多了,而且有的衣服也要分别在不同的场合里多次使用,未免弄混弄乱,不如把衣服做编号,然后按照用途、场合、时间都因素制作表格,方面管理。 她的话音刚落,从夏微到郑晓再到周芳华连同楚飞飞都一起笑了出来。 安然郁闷的回视她们,我很正经的提议,你们笑什么啊? 结果众人异口同声的回她一句,我就知道! 某人不满,你们知道什么呀?没头没尾的就知道,哪儿跟哪儿啊? 郑晓搂住她的肩膀笑道,知道什么?知道你忍不住啊。 小周姑娘做了个鬼脸接棒吐糟,知道你忍不住犯病啊! 一向以精简为语言风格的楚姑娘末了做最后的总结,“计划控~” 安然在几人的笑声中,挂了满头黑线的扶额,“不带这样儿合伙挤兑人的啊,你们搁这儿说三句半呐!” 抗议是这么抗议,可说完之后,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慢慢摇头对自己感叹着,才说着要放慢脚步,给生活留白,不要把计划填满,这转头的功夫,她又忍不住犯了毛病。 不过,大家虽然觉得计划控犯病挺有意思,但是该计划控的提议从可行性上来说,还挺靠谱的,衣服太多,事情也多,谁的脑子也不是电脑,哪能什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再说电脑也不是没有出错的时候,所以,计划控的计划还是挺必要的。 于是,大家一致决定,这个制作计划表格的事必须交给计划控安然同学,必须的!为毛呢?原因如下:原因一,专业啊!计划表格不交给计划控交给谁呢?单说制作计划表格这事,有时候,就连江杰云他们几个没事总要做计划的家伙也要向安然这个计划控做咨询。某计划控对怎样修改完善计划天然有瘾,绝对的精益求精。 668,滚儿一个 正所谓,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计划表格这种事,自然是交给安大计划控最为合适。 原因二:这事也不敢交给别人做,为啥呢?怕计划控承受不了这种打击,有计划不让她,她必然会犯毛病浑身难受的,大家怎么忍心看她忍受,所以,为了不让她犯病也必须交给她。 基于以上两方面的重要原因,某人被大家一致认可完成这项光荣的任务。 安然木着脸听几人阐述这些理由,最后扁着嘴表示,“话说,我怎么觉着你们还是在消遣我呢?你们今天商量好了是怎么的。” 郑晓搂着她的肩膀晃了晃,笑道,“没有,就是觉着安小然同学现在这副模样很可爱啊~” 安然转头朝她翻了个白眼,“谢谢哈,请问郑晓同学,你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郑晓拉长了声音,斩钉截铁的给予肯定性回答。 安然却干笑,“呵呵,我怎么觉得像是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哪有!”小周姑娘一下子从另一边扑到安然的身上,一歪脑袋,把头枕在她的肩上,“谁见过安然这么可爱的小狗啊,你见过吗?飞飞?” 楚飞飞摇头,再度做总结,“没!” 安然眼泪汪汪的看着夏微,这种情形必须要向老师告状啊!“夏老师,她们合伙欺负人!” 夏微忍笑拍拍某人的脑袋瓜子,“安慰”道,“乖,她们三个太实在了。” “……呜呜呜呜”被“群逗”了的某人在沙发上打滚痛哭。 难得一向在朋友中间比较稳重的安然撒泼耍赖一回,小周姑娘连忙把在外面帮忙的小吴同学扯过来,把安然的相机捞过来塞到他的手里,指着在沙发上滚得“浑然忘我”的安然命令道,“赶紧的,拍一个。” 小吴同学是个厚道人,一脸为难的捧着相机,迟疑的看着周芳华,“……这个……不太好吧?” “我说好就好。”小周姑娘可不管某书呆的想什么,为难不为难,祭起二指神功,照着吴泽荣的肩膀和腰部就狠拧了好几下,可怜见的,这二指神功她还是跟安然学的家传绝学,把小吴同学给拧得立刻龇牙裂嘴,哀哀痛叫,没办法,厚道人也怕疼啊,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拿起相机,对准了某人,拍吧。 于是,白光一闪,安小然同学激情耍赖一瞬间就这么被定格了,事后,某人在洗照片时欲将那几幅照片毁尸灭迹,却被某男友给抢了过去,保存起来,安然回抢无果,只能咬牙切齿的对男友同志逼问,这事你是咋知道的,说! 与吴泽荣那种被逼无奈,迫于淫威不同,某奸商多奸诈,专业出卖队友一万年,特痛快的把底儿给兜出来了,“周芳华告诉我。”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的端详着手里的照片,“唉呀,我们家安小然这赖耍得实在是太招人稀罕了,来,安小然同学,再滚儿一个给哥哥看看。” 滚儿你奶奶个纂儿!你当姐是小猫小狗吗! 安然顿时愤怒了,一边挽起袖子对男朋友施展“天马流星拳”一边咬牙切齿的想,哼,三个臭丫头,安然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相机在手,早晚让我找到机会,反正姐有得的是耐心。 玩笑归玩笑,服装还是要编号,还是要搭配,计划控还是要做计划。 总的来说,在什么登记,婚宴,家庭聚会等等本地场合穿的衣服在选择和搭配上让人比较难心,东北的气候在这儿摆着呢,在很多场合,在现在的小城里空调还并不是普及的产物,虽说还有暖器,偏偏很多地方的暖器并不如理论上那么暖和,想在这种气温之下,穿得不显臃肿笨拙,但在轻薄漂亮的同时却并不走美丽“冻人”的路线,不着痕迹不动声色做好保护措施,这才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对应的措施当然是有的,但凡是追求美丽的女士都知道的招数,什么在裙子穿紧身绒裤啊,保暖内衣啊,各式的披肩啊……这会儿正是开动脑筋,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的时候,各种神奇的招数轮番上阵。 在这种时候,安然一边在计划表上填加着各种保暖显瘦神奇小窍门,一边深深的怀念多年之后的暖宝宝,多么善解人意的小东西啊,可惜,现在市面上,起码就她所知,在锦岭的市面上是木有这种东西的,为此她还特意让采购小叮当姜成卓同学帮忙在各种搜寻过,弄得公鸡兄一头雾水,但可惜结果就是木有。 所以,服装本身就不说了,这些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保暖物件哪一样不得好好安排,忘了哪一样都容易把新娘给冻着,万一真是结个婚把新娘子给冻病了,吉不吉利的另说,不愉快不舒服是真的,刚把媳妇娶到手,还没等好好抱一抱呢,就开始作床前孝子,只能看不能吃神马的,对新郎官来说那也太虐了。 而且,这些搭配和招数作完了想完了,在计划表上记完了还算是真的完了,还需要实地模拟演练一下,看看其现实的可操作性,光理论上想得挺好,真到了那时候,中看不中用可不抓瞎吗? 不用问,这检验实地效果的提议正是某纯天然的悲观主义者的提议,大家觉得这位虽然又在犯病,可这病吧,别说,细想想,犯得还比较有道理。 这实地演练倒不是说真的穿着某套衣服去将来要出现的某个地点,那也太较真太麻烦太费事了,直接穿上行头,测量一下所能抗击温度的最低值就可以了,再掂量一下这套衣服所要使用的场所的温度,如果抗击温度还要低于场所温度,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不是,那更没啥可说的,还得继续琢磨保暖措施。 把以上的相关的工作做完,在计划表里记录规划清楚,在本地所需要使用的服装的检查工作基本就可以了,日后若有变动和修改,只要按照以上的程序再走一遍,将改动记录在计划表里,到时按表办事就OK了,基本不会再出现什么差错了。 新娘的行头比较复杂,相对来说,新郎就显然要简单得多了,但简单归简单,也不能这些场合里新郎就靠着一身衣服上阵,那也太省事太敷衍了。同时,为了体现新郎的英俊潇洒,不至于因为天气的缘故而以一副过于“敦厚”的面貌示人,所以在保暖方面也要下一定的功夫,所以,加加减减的总结下来,这服装的问题也并不简单,至少要比日常的着装复杂上许多,所以,干脆就一锅烩了,同样以夏微的模式比照办理,该收拾的收拾,该检查的检查,该做计划表就做计划表。 在本地一系列活动的行头都打理完毕,接下来将琢磨就是两位老师新婚蜜月旅行所需要准备的衣服了。 安然记得自己小时候,旅行结婚还是一种挺时髦的方式,也是婚礼简办的一种不错的改革,不用大操大办,把宾客们聚在一起,大吃一顿,期间两位新人挨桌敬一圈酒,让亲戚朋友们捉弄捉弄开开心,大伙儿吃得差不多就散了,总共也不过多半天的时间婚宴便宣告结束,新人们就可以拖着行李箱出门旅行了。没有了以往那种让新人们疲惫到崩溃的没完没了大操大办的长达数日的宴请和走亲访友。 安然小时候觉得,所谓的旅行结婚就是新郎新娘为了避免麻烦,逃避宴席而发明出来的方法,与旅行的关系都不大,甚至还傻乎乎的觉得挺可怜的,你看看,刚刚办了一天的宴席,在家里都不敢歇上一天,当天晚上就拖着行李跑掉了,怎么想都有那么点仓皇出逃的意思。至于能出门游玩什么的,对那时候身为小豆丁的安然来说,还没有什么旅行的概念,游玩只限于家门口那屁大一点的地方,更远的,需要坐火车出门的地方都是挺恐怖的存在,所以才总对“旅行结婚”的新郎新娘感觉无限同情。 那时的成年人们倒是对小俩口的这种结婚方式感觉不坏,但“蜜月”这个名字却并未正式出现,刚刚从文、革的阴影中比较彻底的解放出来的人们对这种西方式的名词都还没什么概念。 到底新人结婚,有条件的情况下就要去度蜜月这一概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流行,正式取带了带有一定时代色彩的“旅行结婚”的,安然已经记不清了,好象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旅行结婚”的说法似乎已经比较彻底的退出了人们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度蜜月”,同时大部分的婚宴也从原本的两三天精简成了现在的多半天,新人也不用再像过去那样,为了躲避接下来的宴请而结束婚宴就急匆匆的跑路,完全可以不慌不忙,从从容容的计划出行,安度蜜月。 如今,夏老师和海老师为了他们俩这次的蜜月地点也是思索良久。 669,认真得奇怪 一般来说,新人们想去的地方太多,但为了不要过于劳累,保证旅行的舒适度,所以目的地最好选择一至两个地点为宜,慢慢悠悠的玩上几天,再不急不忙的回来,在家里好好休整几天,接下来就该着手准备开学的各项工作了。 蜜月与旅行到底不同,对每一对新人们来说,都有其特殊意义,至于选择哪里,完全要看新人们的个人喜好而定。 总不能死心眼的因为蜜月必须浪漫,就非得把一对博物馆爱好者硬生生的给打发到山明水秀或是碧海蓝天,可就是木有博物馆的地儿吧?而且,每个人对浪漫都有不同的理解,文学爱好者眼里的浪漫未必是登山爱好者眼里的浪漫。 不过,从对浪漫的理解角度来讲,海亦鹏和夏微还是属于比较常规的,找一处风景好的,气候宜人的,有的吃又有的玩的,而且玩起来,也不要太累的,总之比较舒适的。 听起来好象挺简单的,中国的地界儿多大啊,想找这么一个地方并不难。 可是还是那句话,有时候正因为可供选择的范围太大了,反而更让人们感觉彷徨,左右为难,对着地点挑花了眼,觉得哪哪儿都好,可真要选择一个地点,又觉得似乎还有更好的。 不过,相对于东北人来说,有一条就足可以把中国版图上的一大部分地界淘汰下来,那就是气候宜人。 这是小周姑娘提出来的,周芳华同学的意见是,要浪漫,首先得暖和——当然,赏雪神马的也很浪漫,但那是对见不着雪,或是不常见着雪的南方人而言,对于东北人来说,打从出生就看雪,一到冬天还要扛铁揪吭哧吭哧的扫雪,下雪的时候出行最困难麻烦了,各种烦恼。不好意思,看得太多了,平时日常浪漫一下还可以,度蜜月的时候真心浪漫不起来。 小周姑娘的这个意见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好评,两位老师也觉得十分靠谱,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必须找一个暖和的地方,从东北的冰天雪地里去暖和的地方看看绿色,印象也深刻,日后回忆起来才更加的难忘。 这样一来,不只东北,整个北方以及中原地区基本就已经被淘汰掉了,虽说都比东北要暖和吧,但这时节基本也是万木凋零,单要看凋零的话,那真是哪儿也不用去了,直接坐家里,伸脖子就看了,要说调零,再没有比东北调零的更厉害了。 虽说,这一下目标就少了很多,但中国依旧是太大,剩下来的目标仍然不少,选择依旧比较艰难。 不管夏老师和海老师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旅行和蜜月这种话题都是很能勾起人们的参与欲的,打从这个话题一被提出来,周遭的人们就开始跟着兴奋起来,七嘴八舌诉说着自己的主张和意见,提着各种靠谱的,不靠谱的建议,提供着各种靠谱的,不靠谱的目标以供一对新人来选择。而且,各自的理由还都挺充分的,还时不时的对其他人提供的目标进行攻击,什么不行不行,你说的不行,因为所以……等等,总之,否决的理由同样也非常的充分。总之,发展到后来,安然觉得这到哪儿去度蜜月的问题,群众们完全把新人们丢到了一边,十分忘我的变成一场全民大论战。 当然,做为一个特别有参与性,从来不脱离群众的随众派安然也没闲着,也以极大的热情参与到这场群众论战当中,而且,作为一个深受学院派书呆子吴泽荣同学影响的计划控,安然的参与落实在行动上往往比别人还要更变态上几分。 她从图书馆里借了好大一堆的旅游手册,又从网上查了好些资料,开看。 那一阵子,家里随处都能看到这位小姐借的这类书籍和打印出来的资料,而且,这个笔记控不只看看就算,她还要正儿八经的做笔记。 一开始,江杰云还以为她这是又折腾着想琢磨假期的出行计划了,可转念想想又不对,出行的事,他们不是一早就说好了要去冰城看冰雕,吃洋餐吗?难道她这是又改了主意了? 但看看她借的这些书又不太像。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一直以来进行的都是短途旅行,而非长途的,无论是金钱还是时间,都不足以支撑他们走更远的路程。但她借的书所涉及的地点哪一个距离锦岭都不近,都是遥远的温暖的地方。 最夸张的是,这位小姐不只看看书,做做笔记就完事,她还看天气预报。 一般人看天气预报也就是关心当地的天气情况,其他地方的天气,听着就听着,偶尔会议论一下什么某某地方就是暖和啊,真好什么的。但就锦岭这种小地方,新闻联播之后的全国天气预报与他们是半点关系的,所谓的全国天气预报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城市,以前安然看完新闻,对于之后的天气预报基本是完全漠不关心的态度,除了江杰云滞留帝都的时候,她是天天准时准点,比关心国家大事还要关心帝都的天气情况。一等江杰云回来之后,在天气预报的节目这一块,她立刻又成了本市电视台天气预报节目的忠实观众,除非要出门的时候,也许还会看一看全省的天气情况。 所以,她现在这种关注天气预报的情形落在江杰云的眼里,明显就觉得很诡异了,必须要关心一下。 当得知这位小姐忙了半天,就是为了跟围观群众胡扯淡的时候,江杰云顿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安小然同学,你要不要这么认真啊?而且,你看旅游手册就看旅游手册,你看什么天气预报啊,现在两位老师要去哪里你都不知道,你这么早看什么天气预报啊,你不觉得这提前量打得也太足了吗? “我看天气预报跟他们去哪儿有什么关系啊,我这不是看看什么地方暖和,到底暖和到什么具体的程度吗?”安然觉得男盆友的思维方式很奇怪。 江杰云听了她这回答真是好气又好笑,报复性的伸手用力的揉了两下她的头发,真是的,到底是咱俩谁的思维方式更奇怪一点? 不过,再想想,某人又嘿嘿的奸笑起来。 安然为了反报复回去,正扑在某奸商的背上来回揉搓着他的头发,一听到他这黄鼠狼准备偷鸡似的笑声不由得有点发毛,两只爪子从头顶直接下滑,改为扯住他的一双耳朵,一边扭扯一边逼问,“江小云,你个坏东西,又打什么坏主意呢?笑得这么邪恶?” “天地良心,安小然!”某奸商觉得自己老冤了,什么叫他又打什么坏主意,什么叫笑得这么邪恶,他这笑声多性感啊,配上他这如花似玉……啊,呸呸呸,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脸庞和气质——都让安小然那个坏丫头给拐带坏了,成天说他是小白脸——站出去就能迷倒一片一片的。“会不会说话啊,有你这么说你亲爱的男朋友的吗?” 安然从他的后背爬到前面,捏住该小白脸的下巴,开始左右打量了起来,抹了还特意凑近了,鼻尖对着鼻尖的研究。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哥哥帅得没边儿了?”江杰云保持着自己脸上春暖花开一般的笑容问道。 安然抽了抽鼻子,面上却浮起疑惑之色,“我怎么闻着没味啊?” 江杰云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给弄得有点迷惑,不知道说着他的笑容,怎么说着说着这话题拐到哪儿去了,不过,这家伙却也机灵,知道某个丫头别看此时一脸的认真正经,可这位小姐的认真有时候确实是认真,虽然认真的有点奇怪,但有时候的认真可是假认真,就比如之前,看天气预报那是认真的奇怪,而这会儿,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准备认真的搞怪,这是憋着坏呢。 “此话何解。”某奸商不动声色的将双手轻轻的,不着痕迹的圈在安然的腰际。 安然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一副“这你都不懂,真是太让人失望了”的表情望着他,反理直气壮的道,“你不是说你这笑容一出门就能迷倒一片一片的吗?” 江杰云扬扬眉,等着某人继续往下说,想也知道,她这下面的话才是关键。 “把人迷得一片一片的是什么?”安然继续不急不慌的循循善诱。 江杰云也配合的慢吞吞的问道,“除了本帅哥的笑容,还能是什么?” “哦,是吗?我还以为是有毒气体或是农药呢,能让人放倒的一片一片的,你比731部队和希特靳还厉害啊。可惜啊,你这是晚生了这些年,正所谓正不逢时啊,这要是早生一些年,必须是党卫军当中的得力干将啊。”说着说着,某人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别脑袋,不高兴了。 她生气了,她的男盆友可不生气,用手在自己的鼻子前面正儿八经的扇了扇,也抽了两下鼻子,“诶,你说怪不怪,你没闻到味道,我可是闻到了。” 670,以嘴还嘴 安然拿眼睛用力斜他,就如江杰云虽然不知道她的语意为何,但却能百分百肯定她在憋坏一样,她也同样知道这厮的嘴里是绝对吐不出来象牙那种奢侈品的。 不过,对于男盆友的犯坏,她可不像他,上赶着给他搭梯子让他爬过墙头来虐自己,她用眼神赤果果的告诉他,小样儿的,让你憋坏,我就不搭茬儿,我憋死你。 可她的这点坚持就连她自己也糊弄不了,因为用脚想都知道,江杰云那是个别人不接话就懂得看人眼色偃旗息鼓,乖乖把那一肚子坏水付诸东流的人吗?当然不是。既然安然采取不上当,不搭茬,不捧场的三不政策,人家江杰云可勤劳了,人家会自力更生,你不给我搭梯子?没关系,我自己搬梯子,自己爬。你不搭理我,没关系,我搭理你。 “唉呀呀,这是什么味儿啊?”他继续装,而且不愧是演技派,演得还特正经,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单后这位爷那皱着眉头抽动鼻子的细腻表情和动作都会觉得他真的闻到了什么味道,周遭也真的有这种味道的存在,有问题的不是他,反而是没闻到任何味道的自己,忍不住也会跟着抽动鼻子,认真追寻那并不存在的味道。 可惜,安然可不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而且她多了解自家男朋友啊,她给予的反应就是没反应,完全的无动于衷,面色平静的看着他,心说,装,继续装,我看你装出什么花儿来。 于是,自力更生的江大演技派还真就继续装下去了,一点都不在乎面前的观众那嘲讽的小眼神,忽然眉头更紧蹙了几分,即使他不说话,也能让人从他变化的,极富表现力的表情里看出他之前一直在说的味道似乎比较刺激,果然,他接下来的话也正好证实了他表情里的含义,就见他的眼里渐渐浮起愈来愈浓的促狭的坏笑,那慢条斯理的微微挑起一点嘴角,虽然幅度不大,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发息肺腑的臭美和“嗯,好大醋味啊,安小然。” 安然一听这话立刻炸毛,不言不语的马上亮爪子奔着他那张表情丰富的小白脸就过去。 虽然她的反应速度相当之快,动作也果断有力,只可惜某奸商多熟悉自家女盆友的武功套路啊,这丫头最擅长的除了家传绝学千回百转拧人手就没别的了,虽说这套路是单一了点,却架不住应用范围特别的广,什么拧大腿,拧腰,拧耳朵,拧脸蛋……只要她想,全身上下这点部位想拧哪儿拧哪儿,灵活机动,随心所欲,而且,这一战斗技能特别适合于她这种武力值不够的体力渣,虐起人来是轻松省力,二指禅一祭,指哪儿打哪儿。 不过,虽然如此,想防范倒也容易,只要把她那两只小爪儿按住了,扣了脉门,她也就无能为力了——谁说的,白日做梦呢吧? 事实上,残酷的现实永远在告诉我们,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多么机灵的头脑,无论你多么熟悉对手,无论你的对手战斗力是多么的薄弱,永远不要得意忘形,不要疏忽大意,不要小瞧你的对手。 刚刚还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掌握了主动,掌控了局势的某奸商在下一刻就见识到了自家女盆友的新战斗技能——咬人。实实在在的让他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真正的兔子急了。 真咬,可不是假咬,他这边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和力量优势,轻轻松松的把女盆友的两只细手腕捏在掌中,不由得志意满,笑得这个,哼哼,小丫头,看看,叫我按住了吧,没招儿了吧,唉呀呀,赶紧跟我撒娇吧,哥哥会敞开怀抱欢迎…… 还没等他占足便宜,过够瘾,就见女朋友直接踮起脚就扑了上来,这位爷还特自我感觉良好的以为某人真的按他的所说的扑上来投怀送抱的撒娇来了,事实证明,他的太天真了! 其实从现实操作上看,被人拎住了爪子的同时做这种上扑的动作还是有一种难度的,但好在某个流氓份子太过轻敌,一点也没把女盆友的战斗力放在眼里,手腕扣得一点都不紧,虽然让安然没有挣脱的机会,却也没有特别限定她的自由,这就给了她很大的活动余地,为她的反扑咬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无数惨痛的事实,无数悲摧的前辈都告诉我们,永远不要小瞧女人,小瞧女人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瞧瞧江杰云付出的代价吧,那么明晃晃的被女朋友在腮帮子上咬了个精致可爱的小牙印。 这就是轻敌的下场。 谁说安然除了家传绝学九转十八拧之外,就没别的技能了? 安然同学表示,她会的可多着呢,咱就是低调,不屑于显摆罢了。 再说了,她这手口咬流氓的绝技也不是第一次对某人施展,偏偏这厮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然,对比起九转十八拧来说,这招儿的出现的机率少了那么一些,果然,没有伤害,就没有记忆啊。 现在,她就好好的给某人长个记性,哼~某个取得阶段性胜利的重生人士看着某个小白脸脸上顶着那个可笑的,来自她的牙印就是一阵的得意,正好今天这人休息,尽可以让她放手发挥,否则她还真不敢让他挂着这个“红戳”招摇过市,他本人确实是丢人了,不过,身为女盆友的她也光荣不起来不是? 可惜,她也没得意多长时间。 所谓阶段性的胜利的意思就是非最后的胜利。 她这边刚朝负伤的男盆友得意非凡的露出她那一口整齐闪亮的小白牙,还没两秒钟就让人家给反咬了回来。 只不过某人咬的部位与安然不同。 她下得舍得咬男朋友如花似玉的小白脸,在某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男盆友看来,这也隐含着某种信息。 神马信息呢? 某男盆友还是很自得的认为,女盆友之所以舍得下狠口去咬他英俊无双的面庞,那明显是吃醋和占有欲发作的特征嘛。 一方面这是嫌他这张脸长得过于俊俏,太被广大女性所青睐,她觉得不舒服呗,可又舍不得对他泼硫酸,心里头又醋得不行不行的,对他这张脸真是又爱又恨,怎么办呢?就只能咬他一口,给他小小的,小小的毁个容。 另一方面呢,她又觉得他这张脸的所属权应该全权归属于她,别的女性看一眼,她都觉得被侵犯了领地,特别特别的难受。怎么能让那些乌泱乌泱赶着波儿的往上涌的女人们知难而退呢?他家女盆友可聪明了,这不,在他的脸上用小牙盖个章,证明他这是名草有主儿了,别的杂七杂八的女人不得觊觎。 虽然女盆友狠狠的咬了一口,但自我感觉一向特别良好的江杰云同志表示,他被咬得可甜蜜了~但是呢,被咬了就是被咬了,有来有往,睚眦必报乃是商人天性,所以,他是一定要咬回来的。 不过,这咬回来的部位就要有些讲究了。 这第一呢,不能咬在脸蛋上,虽然他是很想啦,其用意就与女盆友咬在他的腮帮子上那个小牙印是一样的,括糊,他认为的。不过,想了又想,看着女盆友那白嫩嫩的小脸蛋,他怎么也下不去嘴,舍不得啊。 第二呢,这咬在脸蛋上,虽然占有欲十足,用意也很深刻,但是不能很好的表达他胸中那澎湃的甜蜜之情,所以,他思量再三,最后放弃了在女盆友脸蛋上盖章的决定。 最终,江大流氓从女盆友的身上选择了一个最能让他满意的部位——嘴唇。 某奸商觉得选择这个部位盖章真是再好没有了,你看看,既能体现他的所有权,又能向女盆友充分的展示他心中那满满的,都装不下的甜蜜之情,再说了,这才是最正宗的以牙还牙,以口还口嘛。 安然觉得一个人如果无耻也就罢了,但无耻到这个地步的,还真是……让她不知道说点什么是好了。 总而言之吧,在这场情侣之间的“短兵相接”的战斗中,互有胜负,等于打了个平手,谁都占了一点便宜,谁都没有占到大便宜。而且,战斗来战斗去,最后这二位就战斗到一块腻歪去了。 最后,江杰云很欣慰的对女盆友眼下这种比较认真的变态表示给予大力的支持,请她放心的,大胆的,兢兢业业的继续变态下去吧。 他这么一说,安然反而觉得奇怪了,转了头盯着他看。 江杰云立刻朝她抛媚眼,送菠菜,一副打算用自己的性感骚包的眼神把她电晕的德性。 可惜,安然对他这套耍宝式的勾引完全的不为所动,只着皱着眉,歪着头脑,斜眼以对,“不对,江小云,这话风不对啊?” “哪里不对了,亲爱的安小然?”某人朝她眨眨眼,依旧没有放弃电晕女盆友的努力,还在坚持不懈的放电。 “哪里都不对。”安然赶苍蝇似的朝着他的眼前挥了挥,“别眨了,你眼睛里头进沙子啦,一个劲儿的眨巴,闹得我也想跟着眨巴吧了。” 671,赛西施 江杰云一听这话果然不眨眼睛了,开始装忧郁了,真的,对女盆友这么伤人的评价表示老忧伤了。 安然才不理他那一套呢,继续说自个儿的,“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想得多吗?怎么这会儿改调儿了?说,你这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了?” 某奸商直接捂着胸口倒在地台上,挺尸,哼哼着,他胸口中箭了,受伤太重,倒地不起了。 安然这会儿也不管什么家传绝学了,对这种无赖份子,就得来点狠的,厉害的,否则他就没有一点正经的,所以,安然同学这一次弃手不去,改用脚了,直接踹他,照着他的腰部就来了两脚,一边踹一边叫道,“伤重啊,伤重我给你治一治。” 挨了踹,自然不能再倒地装死,江杰云手腕一转就捞住了安然的脚腕子,直接把她的脚丫可握在手里。 自己的武器被敌人所掌控,这对安小然同学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直接开始叫嚣,“江小云,你胆儿了是不是,放开。”一边叫着一边开始有那么点狼狈的开始挣扎。 江杰云可不在乎她这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至于她的那点蚊子蹬腿儿似的小扑腾更是没放在眼里,而且,她要是不扑腾还好点,这么一扑腾,反倒让他对握在手里的小脚丫挺感兴趣。 总的来说,某臭美份子打从重生以来,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折腾自己,让她妈李彩凤的说就是,他们家这个小臭美一天的除了吃饭睡觉学习,剩下最花时间就是捣饬她自个儿了,就跟那树上的鸟似的,瞅一回在哪儿梳毛,再瞅一回还在哪儿梳毛,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的毛儿可梳? 可安然的回答可理所当然,全身上下的一层皮,皮上的毛,和指甲,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哪一样不得好好花到功夫啊,哪一样花不功夫不需要时间啊……反正这么说吧,重活一回,安然对她自己这身嫩皮下的功夫劲儿可是大去了。 这脸和脖子还有露在外面的一双爪子这是一般人都能看到,但是脚丫一年到头穿着袜子,现在不同多年之后,那些卖护肤品的商人把头上的功夫都做烂了,把商品都给开发到脚底板儿去了,受这些商人的消费引导,爱美的女人们也随之把注意力和银子也从头上花到了脚底,这会儿还真没多少有这概念。 深受前世护肤品商人多年洗脑的某臭美份子也不管用得着,用不着,有人看,没人看——反正用她最近总结出来的理论就是女为悦“己”者容,把自个儿捣饬得油光水滑,皮毛美丽她自个儿看着高兴,一洗澡的时候,把自己从头摸到脚,有一寸不嫩她都不舒服,自己一个人偷着美,打从重生开始就不断的享受这种暗爽的乐趣。 所以,江杰云一握之下倒有些讶异了。 要说某人这会儿流氓还真有点冤枉他,一开始他就是挺正常的防守反击,打打闹闹嘛,只要不存心玩什么猴子偷桃,神仙采葡萄之类的下流手段,基本是抓哪儿算哪儿,之前安然用手拧他,他防守的时候自然是捏手腕子,这会儿女盆友换了用脚来踹他,他也理所当然的随之改捏脚腕子。捏的时候没想法,等把她的脚丫攥到手里的时候,最初也是没想法的,但安然怎么可能束“脚”就擒,抖着脚腕子就开始挣扎,挣扎嘛,于是,她的脚与他的手不可避免的就开始摩擦,这一摩擦,某人的心思就开始跑偏了。 女盆友的爪子做为吃嫩豆腐的一个重要环节,也一项常规福利,江杰云是不可能放过的,自家女朋友的皮有多嫩,他是很有权威性的,也相当享受这项福利,哪怕就是在学校,坐在教室里,老师在上面讲课,他也要在桌子下面偷偷的牵着女朋友的小嫩手,细细致致的吃豆腐。 所以,这会儿把女盆友的蹄……咳,是脚握在手里的时候,对比一这触感,江杰云第一反应是居然跟手是一样的,第二反应是有点哭笑不得。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是俗称的花样年华,如果说是人的一生中的最好时光是有点武断,但从身体的各项指标,尤其是皮肤指标来说,却还是有一定的正确性的。在人们的印象里,周身的皮肤都水水嫩嫩,自然也是应该的,但认真想起来,不被特意呵护的脚部,尤其是足底部分也光滑如丝,那就太过想当然了。 所以,江杰云这一想,就乐了出来,安小然这个臭美的丫头到底是整天在她的那身上皮上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把脚掌弄得摸一下把都滑滑溜溜,弹性十足,握在手里温润柔滑,说得夸张一点,就像小说里说的有如温玉一样的感觉——虽然他还真不知道温玉摸起来是个什么感觉,但他就是觉得这个形容还真挺恰当。 大概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是觉得她身上哪哪儿都透着可爱,尤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真西施来了也得靠边站,真所谓,不是西施,却更赛西施。 江杰云现在正是这种感觉,本来只是正常攻守反击,这会儿由于触感太好,他便对女盆友的脚丫感起兴趣来了。 安然上辈子的个子不矮,属于女生里比较标准的个头,一米六六,既不是很高,也谈不上矮,哪怕是在东北,站在人群里,于同龄人中也是比较拿得出手的。如果再穿上高跟鞋的话,一般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站在她的身边个头立刻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有个与她身高差不多的同事比较自得的称,一米六六,一米六七在他们这个年龄的女生里算是比较标准的个子了,高矮正好,也不愁找男人来配。 她这话听得安然都快泪流满面了,心说,妈蛋,身高标准有个屁用,体重标准才是王道,才不愁找男人来配好吗?姐现在就愁找男人来配好吗? 人的身高与脚没有必然的比例,但一般还是有一个标准,安然的脚与身高还是比较般配的,或者说稍稍长了一些,如果鞋号比较准的话,她是穿三六的鞋,应该说与身高相比,还算是比较小巧的。 但是,人胖,周身上下的所有零件都跟着长肉,她自己觉着就连耳朵上的肉也跟人家体重正常的妹子厚了两圈,刮下来卤了,都够给她老爹好好下顿酒了。所以,想当然,她那双勉强还在小巧范围内的脚也跟着悲剧了,长短是三六,但是,如果真按着鞋号去买鞋就会非常的为难,为毛呢?一个字,瘦! 让安然上辈子的买鞋过程总是异常的痛苦而曲折,样子好看一些的鞋,一般都讲究版型,讲究版型的鞋注定就与她的一双肥猪蹄无缘。就算是不讲究版型的鞋,穿起来也不是就完全合脚了,有时乍一试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但不能走远路,出门办事,走个一站地以上的路,两只脚的边缘就开始倍受折磨起来……说多了都是眼泪。 重生这一世,安然对减肥的执念如此之执着,好看,漂亮,爱臭美是一方面,单从买鞋的艰难程度和被不合脚的鞋操练得欲仙欲死这方面来说,她也要坚持到底,生命不息,减肥不止。 所以,打从重生那天,她就决心钻研厨艺,不只是为了好吃,更是为了健康,为了减肥,为了臭美。 也是托她自己这一手越来越精到的厨艺,虽然每天吃得不少,运动量也谈不上多大,人却一直真没胖起来。而且,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世吃得营养了,健康了,注意搭配了,还是重生的后遗症,蝴蝶效应神马的……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安然现在就已经赶上了上辈子的个头儿,已经从去年年中就已经迈入了一米六六的门槛,她记着,她上辈子一直长到二十岁出头才算是把一辈子的个头儿都长完,而现在她才多大啊,还有好几年的长头儿呢。 不过,也不知道是还没发育完,还是重生后主管鞋号的大神太过照顾她,还是干脆就是玩忽职守,光长个儿了,一直没顾得上长脚——安然怀疑,这是憋着劲儿呢,说不定是准备等到她的个子长了,再同时长脚?不管怎么说,反正到现在她的脚还和上辈子一样儿,三六的,在长度上半点没变。 此时此刻,江杰云就打量着被他握在手里的女盆友的小脚丫——倒不是他肉麻,之所以在女盆友的脚丫前用一个“小”字来修饰实在是因为与他的脚对比后得出的结论,与她相比,他的手大,脚也大,而她的脚被他握在手里,恰恰好的整个包住,不知是被他的手掌衬得,还是原本就是稍显有些小,看起来白暂的脚丫显得精致而可爱,每一寸的线条都似乎是被人精心的雕琢过——如果这话对别人,比如对李彩凤说,李女士八成会用怜悯又欣慰的眼光看着他。 672,太可怕了 李彩凤肯定会老实不客气的辛辣吐糟,果然,在这小子的眼里,她姑娘只怕放个屁,他都说是香的,搞对象的姑娘小伙儿就没一个是头脑清醒的。 江杰云这边怎么想,安然是不知道,但她被江杰云这厮抓着蹄子左摸摸,右摸摸,又来来回回的端详,弄得浑身直发毛。 就像朋友和男盆友都知道的那样,安然这人身上别的不多,就是盛产痒痒肉,而且笑点巨低,低到别人还没开始咯吱她,她自己就先笑得像是抽了羊颠风一般不能自抑,浑身无力的扭来扭回的像条毫无反抗能力的肉虫子。 而且此人脑洞又大,干别的事脑子转速慢,一说到脑补往往吱溜一下就冲了出去,拉都拉不住,而且方向通常比较诡异,非一般普通群众能够理解联通的。 此时此刻,当男盆友攥着她的脚不撒手的时候,她那脱缰的思维就又开始在脑补的大道上一路撒丫子狂奔不回头了。 她这会儿的思维嗖的一下子从男盆友的身上穿越到金大侠的《倚天屠龙记》去了,书里有那么一段情节,男主张无忌同学夜探王府,去找女主赵敏索要解药。两人见面开掐,赵敏打不过小张大侠就开始使诈,想把张无忌扔陷阱里,结果两人一起掉进了进去。赵小敏同学耍无赖,我就是不放你出去,你能把我怎样?谁知张小忌更无耻——当然,这个所谓的“更无耻”是在痒痒肉巨多的安小然同学的角度出发,不能作为标准——直接脱了人家赵姑娘的袜子挠人脚心——这也是某人自己的解读——总之,把奸诈的赵姑娘笑到崩溃,不得不举手投降。 当年看到电视剧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安然这个没出息的货瞬间就代入了敏敏郡主,然后就开始机灵灵的打了个巨大的冷颤,从心底里感受到了那种灵魂深处的震颤,逐暗自抹着汗感慨道,我靠,这尼玛也太凶残了,果然不愧是金大侠,这段子想的,好歹毒啊! 虽说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而且是屁大点儿的小事,早八百年就应该被她忘了个干净才对。可先不说人的大脑就是这样,有一个像哈利波特书中的有求必应室藏东西的屋子一样神奇的存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过去的微小记忆翻腾出来,单说安然这货那神奇的脑补能力,得亏是上辈子投胎的时候梦婆别忘了灌她一碗十全大补汤,让她把上上辈子的事忘了,否则她都能时不时的毫无阻碍的穿越到上上辈子去,眼下这点小小的脑补算什么?正常,太正常了。 再次脑补代入了一把敏敏郡主的安小然立刻浑身寒毛乍起,如果不是身上没有那功能,她都恨不能把自己给涨成一只河鲀,瞅着男盆友的眼神都变了,怎么看这个若有所思的抓着她的脚的货怎么像张无忌,虽说忠厚宽和又有选择恐怖症的小张同学跟江杰云这个奸商没有半点共通之处,但在此时脑洞大开的安小然同学看来,真是没有半点区别,都属于缺德带冒烟一族的,尤其是这厮的眼神,一开始还比较正常,后来吧,就透着一点笑——安然百分百觉得那是坏笑!然后这笑意就一点点的从他的眼里渐渐的淡下去,再淡下去,最终消失,随着这笑影的消逝,他一向黑亮的眼睛却开始缓缓深浓起来,一眼望不到底的黑,又隐隐的泛着让某人心惊的光。 这下彻底毛愣了安小然同学虽不是河鲀,但绝对胜似河鲀,几乎都要尖叫了,“江小云,你想干嘛,我跟你说……” 听听某人那小声吧?分明是典型的色厉内荏,绝逼是在强撑。 可正当安然想努力撑着她的鼠胆发发龙威的时候,某人攥着她的脚直接上托,同时低下头将自己的唇直接印到了她的脚背上。 安然的第一反应是浑身有如被施了石化咒一样,瞬间僵住,从里到外全部都硬了,接下来将眼睛缓缓的,越瞪越大,如果她什么时候闲着没事犯病,测量一下她平时眼睛的大小,每次瞪眼的历史数据,那么就可以得知,她的这次瞪眼在历史数据中绝对占了一个很高的纪录。瞪完了眼,又把身上本来已经立得齐刷刷的寒毛刷新一把纪录,使得每根寒毛都跟准备列队出征的士兵一样,挺拔笔直得有如标枪一般。 做完以上这些反应之后,似乎她所看到的这一幕才终于缓慢的传递到了她的大脑——他……他他他他……居然亲的她的脚!!!!!!!!!!!这这这这……太可怕了!!!!! 这个比较清晰的念头浮现过之后,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拔开了塞子,塞子所封闭住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就随着这个拔塞的动作从出口飞速喷涌而出。 最不解风情的念头是第一个从塞子后头迸射而出的——那是她的脚啊,她的脚啊,她的脚啊!!!他怎么亲得下去!!!他就不嫌她的脚臭吗?虽然确实不臭!!!这点她还是敢保证的,她人生最大追求之一就是臭美,其范围是从头发丝到脚底板,每一寸都美得冒泡……但是,那也是她的脚,她的脚啊!!! 后来,这事过了很久,她和他已经从恋人成了夫妻,再夸张再过分再胡闹的亲密行为都做过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忽然从记忆深处把今天这一茬儿又给记了起来,自己一个人笑了好久,觉得幸亏自己当初没说出来,否则那风景煞的……真是,搞不好江小云同学一辈子都得有心理阴影。 其实对这种男女之间,情到深处的亲密行为有时候是没有理由的,那种亲密的敏感之处并没有一定的成规,不一定是要吻在脸上,吻在唇上才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更何况,脚在东西方亲密行为的文化里,一向占了一个比较特殊的位置,其行为的暗示性更大于实性的感觉。 别的不说,就是安然自己本人,上辈子当网虫,满世界各个网站去淘小说看的时候,其实也是个生冷不忌的,来者不惧。正常的BG言情向就不用说了,肉文,黄文无压力。就连非普通性向的BL、GL**百合文也看得津津有味,此外还有什么重口的人兽的,触手系……反正你敢写,而且写得好,写得对她的味口,这只网虫就敢看下去,而且看得心潮澎湃,反复回味,看疯了还要飙长评,也不管人家作者搭不搭理她,反正她就是要抒发一下自己的读后感,写完了心里的感觉就是一个可以形容——爽! 可惜,别看她什么清文黄暴文重口文装了一脑子,哪怕是都重生了这么些年,很多文很多情节她还能清晰的讲述出来——没办法,在这一点上也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写过了无数的长评确实十分有助于加强记忆。但是,哪怕她的理论知识装了两辈子,在实践方面她就是一片空白,半点经验也没有,活了一大把年纪,除了她老爸亲爱的安大叔之外,就没跟其他男性牵过手,所有的有关男盆友方面的经验都是打从江小云同学这里来的。 所以,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有时候,这两样在某些笨蛋的身上几乎没什么互通的帮助性,想让两者互相转化还需要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而且,就安然这人自己觉得,她的那些所谓的理论知识都是以网文为主,而且由于口味的问题,她所看的网文又都是供大家闲余话后消闲解闷的轻松搞笑扯淡向,非正剧流,可想而知,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理论是靠谱的,这些理论又对她的实践有多少指导作用,她自己都深深的表示怀疑,所以,从来也没拿那些理论当真事来琢磨怎么运用到自己的现实恋爱之中去。 所以,面对江小云做了这一点点看似不太常规的动作之后,她才立刻傻掉了底,把自己那一脑子黄暴重口理论知识都给扔到了外太空去,差点没问出一句特煞风景的话来,其实,江杰云的这种动作在她所看过的文里是最正常最纯粹的纯爱小清新风格。 如果说,安然的第一个念头还在正常范围之内的话,那么对不起,做为脑补党的第二念头便又开始向着诡异的方向一路狂奔——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个贴子。 如果有人能在此刻捕捉到这货的脑电波的话,必然要吐她满脸的糟,你说你男盆友在与你做亲密举动的时候,你是害羞啊,惊讶啊,还是厌恶啊,接受不能啊……什么的,都是在正常的反应范围之内,总算是你有点正经的,但是在这种时候,你说说你还能想到什么贴子不贴子,而且这贴子还是上辈子看的,您能追忆得更遥远一点吗? 其实如果真有人那么吐糟的话,安然还是弱弱的为自己辩论一句的,人家想起贴子神马的,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不是接着之前张无忌和赵敏的想法来的吗? 673,心跳加速 不过那个贴子不是关于张无忌和赵敏的,而关于金大侠金老爷子的,是个吐糟贴。 众所周知,由于金大侠在晚年时候对自己的一些作品作出了很多修改,因此也让很多书迷不能接受到几乎要粉转黑的地步,那个贴子就是与此有关。 开始是一群姑娘聚在一起议论说搞不明白金大侠为啥子要把自己的文改得……让读者们巨不能接受捏,然后就开始一如既往的歪楼,从盘点老头笔下的各种大侠女主女配等等,最后不知怎么的就有同学说到这爷子疑似有恋足癖,证据就是晚年修改的新版中有那几段这类的情节,都是男人对女人的脚表现出不同的兴趣。这位同学还特考据的还举了几个例子。 安然不是金大侠的铁粉,只能算是个路人粉,进那个贴子最大的目的就是纯凑热闹,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位同学考据得到底对不对,但是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把这个贴子这段话给想起来了,于是乎,她就有了个想法——江杰云这厮不会是恋足癖吧? 可想而知,她这个问题要真问出来,某男盆友也照样会因女盆友那不开窍的死脑瓜骨而倍深打击,从此对与女盆友亲密相处有什么不良的心理阴影。幸好,他家女盆友这会儿的思绪还在继续的,持续的,连续不停的喷涌中,忙得很,哪里闲功夫张嘴说话,或者说,她的语言和口条根本对她自己脑补的速度望尘莫及,拍汗血宝马都追不上。 如果说前两个反应还是比较清纯美好的反应,那么脑补党的第三个反应立马就开始了“但是”的神转折,她上辈子在网上看的那些或清纯,或荡漾,或重口,或黄暴的网文终于在“恋足癖”三个字的指引之下,一点一滴的回归了某只网虫的大脑,她的思维总算是往男女亲密的正常思维上发展了。 思维上正常了,这身体的感觉也从一开始的惊悚状态里慢慢一点一点的向日常状态发展了,或者说,她的所谓日常状态也并不是那么日常的,因为她身上的寒毛依旧是那样挺拔,那样的笔直有如北方大地上的白杨树一般,日常的只有皮肤的感觉,不,也不对,她皮肤的感觉这会儿似乎突然就敏感起来了,还不是一般,是异常的敏感。 首先感觉到的便是江杰云握住她的脚的手掌掌心传来的过高的热度,几乎是灼热的,从他的手心手指毫无阻碍的烫印在她脚部的皮肤上,这一瞬间,似乎她所有的感觉神经和雷达都被集中到了她的脚部,敏锐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她觉她似乎能从自己的皮肤上感知到他手掌的每一缕掌纹,更能从他手部的每一丝毛孔血管里察觉联通他此有力却急促的心跳和奔涌激越的血液。这份急促和激越似乎也会传染,从他的皮肤传感给她的皮肤,再从皮肤传递到内心,然后又从内心反射给身体,于是,她的心跳也急促起来,她的血液的流速也激越起来。 然而是江杰云的目光,他的眼睛一开始是望着她的脚的,而后一寸寸的上移。 现在虽然是冬天,但东北冬天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室内有暖气了。原本苏式的老楼的供暖系统因为年代太久是很有些不太给力的,居民楼里的老住户那些年冬天也是遭了不少罪。 东北的冬天要是没暖气那是再坑人遭罪没有的事了,也算是关乎民生的大事。居民楼里的住户是年年找,层层的找,经过了好几年的上访,后来总算是得到了解决,经过了一回二次重新改造,重新更换了部分管道,据说当年折腾得挺大,把楼下周遭这一片的马路都给刨了,供暖的水平才彻底得到了改善。 等到安家在这里买房子的时候,已是改造结束的时候了,暖气的温度早上来了,不只是暖和,简直有些暖和过分了,这种深冬的天气,从家里的温度计上看清寒是已经是二十五度的高温了,别说是羽绒服,毛衣毛裤,有时像江杰云这样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连单身单裤都有些穿不住,直接运动背心,运动裤衩的干活。 至于安然,虽说没到江杰云他们那种热得单身单裤都穿不住的程度,但是要干起活来,活动活动也要换上凉爽一点的衣服,别的不说,这袜子她就穿不住,否则也不让江杰云给亲到脚背上去。 这会儿,她也是嫌热,倒没学着江杰云他们几个臭小子穿什么背心短裤,那个她嫌冷,而是穿了一条自己裁的七分长的灯笼裤,在家里穿着既随便,又显出一份随性的俏皮。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不是虚的,无论是从讨好自己,还是陶醉男盆友,自打安然学会了裁剪,哪怕是在家里穿的家居服,她也是尽可能的设计得好看一点,不仅样式,布料,花色都要选得精心,就连剪裁也是下了十二分的功夫,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也是喜爱好看的衣服,否则那些手工定制的高档服装都卖谁去了,别说他们只是为了身份才去买名牌服饰的,爱臭美是人类共同的追求,更是安然两辈子的至高理想。 在她的腿被动的曲起之后,七分长的灯笼裤也就变成了五分,露出一段白暂瘦长的小腿,线条柔婉美好——当然,这是看在某男盆友的眼里,略不客观,没办法,在他的眼里西施的腿也不如他女盆友的可爱漂亮,令人目不转睛。 不过,客观的说,安然的腿型也许谈不上多么多么的性感,但不得不说,还满正的,一方面是老爸老妈在铸模的时候还是比较精心的,四肢的比例原本就不差,虽说身高只算得上是个上中等,但因为比例长得不错,四肢在视觉上看也就显得比较修长。另一方面,也不得不说一句,瑜珈这东西久负盛名,流行国际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仅可以强身健体,就连塑造身材方面的优点也是名不虚传的。 前提是,必须要长年的,坚持不懈的练,三天打渔,两规定晒网是肯定不行。 而且安然有时觉得这个算是个童子功,从娃娃抓起最好,她自己本人虽不算从娃娃抓起,但相对来说,她重生回来的时机还是不差的,正是女孩子身体各方面都在正式开始发育,赶上了关键时期,她那会儿练瑜珈最大的目的并不是臭美,而是第一为了强身健体,第二也是为了瘦身,而塑体的目的则是排在了最后。 但是这些年练下来,别人不知道,重生了一回的安然自己是明显的感受到了瑜珈的好处。别的不说,身体的柔韧度明显增强,身体的反应速度也比上辈子强多了,脚步轻快灵活,有一个特别典型的证据是,自从练上瑜珈,她到目前为止很少扭到脚腕子。 当然,正常人一般也是时常扭脚腕子的,但作为一个运动神经不怎么发达……好吧,是很不发达的胖子,走路时常扭脚腕子是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虽说扭得习惯了吧,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大伤,顶多是当时扭的时候酸那么一下下而已,没什么痛苦,但是丢人啊,正相亲压马路,她这边努力提起全部精力装淑女走小碎步呢,好么,一下子身子蹋下去半边,脚腕子以特柔美的姿态扭曲着。 人家嫌不嫌弃她她是不知道,反正一般成年是不会表现得很露骨,但是她自己都快尴尬死了好吗?挺大个人,走着走着路,平地就能扭到脚腕子,这得笨成什么样。 而且人一有什么缺陷,就容易多想,安然那会儿胖,第一个想法就觉着相亲的人看着她扭脚腕子,肯定感觉她之所以会扭到脚,肯定与她的肥胖的身材的有关,身上肉太多,所以下盘才总是不稳的。其实人还真不见得像她那么能脑补,但架不住她自个儿自卑。 后来她自己总结,经常扭脚腕子其原因也是多方面的,脚步不灵活,缺乏运动肯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概也与扭得太多了,脚腕已经带伤,越是带伤就越容易受伤。此外,安然琢磨估计跟走路的姿势也有一些关系。 但是自从重生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练了瑜珈的关系,扭到脚腕子的事便几乎在她的身上绝迹了,反正安然是把这一进步的功劳记在瑜珈的身上。 再有一点是由于瑜珈有不少拉伸的动作,所以安然觉得自己这辈子个子在这个年龄就已经长到了上辈子的最终高度大概也与长年练习瑜珈,尤其是在生长发育的时候练习瑜珈多少有些关系,不是都说拉伸骨骼有助长于长高吗?反正安然觉得瑜珈是满顶用的。 而江杰云的目光现在就这样灼灼的随上推移着,她本来已经受他的体温影响的心跳和血液的流速在这样目光的加持之下,便更加的急促起来。 674,小题大做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在其脑补特质不断的刷取存在感的同时,安然也在体现着她自身的另一项特别属性——迟钝。 而且,别人的反射弧再长吧,别管是弧线啊,还是直线啊,还是曲线波浪线啊,总之吧,还都是属于比较正常的范围之内,这位小姐的反射弧长不说,根本就是一团乱麻,在哪里东想西想脑补了一大气之后,恭喜某位江姓土财主,他家女盆友终于啊终于,终于后知后觉的知道害羞了……太不容易了。 且说安然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过快,还是血液流速过快,亦或是被江杰云那热烫的目光给看得,两颊慢慢的浮起了两抹薄红,就如新扑的胭脂。 而江杰云的目光也一路推移着,落到了她的脸上,本来就是黑得发亮的双眸因着她的脸上的颜色又猛的深浓了几分,目光中似乎有火光在闪烁跳跃向她扑过去。 也许是他目光中的侵略性太强烈,也许是安然自己心里脑补过多,前世网文的段子唏里哗啦的往外蹦,稀里糊涂的就生了暗鬼——此鬼的属性还有那么点不详,也许是其他某人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逼得安然不由自主的就避开了迎面而来的那两道明晃晃的目光,一双眼游移了半天,却仍找不到一个安稳安全又安心的落点,总觉着对面的目光如影随形,避无可避,最后,她干脆把眼皮一搭拉,垂下眼来装死,可哪怕是垂眼装死,脸部的皮肤却好象自有感应系统一般,仍能感到对面那厮的眼光里如火的热度,落在皮肤上,**辣的,让她的体表温度也跟着不断的攀升,继而一路烧到了心里,让人觉得呼吸都跟着不畅快起来,胸闷气短心也慌,就连睫毛都跟着发起了颤。 瞧瞧你这点出息,安小然,你还能更有出息一点吗?你这软骨头,怎么能在敌人面前这么没有战斗性呢?必须坚强起来,必须勇敢起来,必须把一怕死二不怕羞三不要脸的顽强作风拿出来,毛爷爷说得好,一切臭流氓都是纸老虎!!! …… 某人在心里给自己不着四六的做心理建设,可是建设做了一溜十三遭,然后她颓然又悲愤的发现——靠,敌人不是纸老虎,她是!!! 于是,纸老虎同学的脸上红得像是天边的火烧云,艳色非常,哪怕咬住了嘴唇,也止不住自己的眼睫毛在那里没出息的抖个不停。 她这点熊色自己是挺瞧不上的,在心里恨恨的把自个儿鄙视了个半死,但落在某男盆友的眼里,看得那叫一个心情荡漾,波涛翻涌,情人眼里不只出西施,这会儿都要看出了火,怎么看怎么招人稀罕,怎么看怎么招人疼,原本就热力十足的眼光这下真是的火上又浇了油,滚烫滚烫的。 他这边心情沸腾,安然这边却在悲愤到极点之后开始了破罐子破摔的狂化过程,这一狂化,纸老虎的身上不由得也添了一两分的威风,这下腰杆也挺了,脸上的温度也得到有效的控制了,眼睫毛也不哆嗦了,直接往上一扬,她把眼睛还给瞪起来了,自觉语气威气得很,凶巴巴的问,“看什么看!” 可惜,声音出了口,不怎么的,愣是威风活活减了七成,活脱脱的向着软绵绵的娇嗔方向一去不回头,就跟“脱肛”的野马似的,拉得都拉不回来,恨得安然真想给自己一下。 她这话不说可能还好点,这娇滴滴的小动静一拿,对面的男盆友让她质问得身上的骨头又活生生的轻了二两,喉头滚了两滚,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里亮度倒是直线的上升起来。 某只纸老虎好歹脑袋瓜儿还没死透,突然间就抖起了机灵来,还知道趁着这股威势把自己的脚从某人的魔爪里抽回来。 江杰云这会儿光顾着看自家女盆友害羞的小模样,看得那叫一个目眩神迷,魂不守舍,一时没防备,就让她脱离了掌控。 不过,某只纸老虎的出息也就到此为止了,把自己的脚缩回来,两腿儿一曲,抱在怀里,团成个球,仿佛这样她的防守就能更加牢固一点,心里头就能更有底一点,气势就能更加强硬一点似的。 可惜,这种球形效果与气势之类的高大上的形容词是半点不搭边,更没在心理上给她进行一点有效的加持,刚才强撑起来的那点出息,这会儿已经灭得差不多了,面对着某人那越来越盛的目光压力,这货干脆果断的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掩耳盗铃的把身体一扭,将后背亮给了江杰云,打起了消极战。 不过,这点可怜的防守攻势可拦不住某位心里都要着了火的家伙,直接将某只团成一团的家伙从背后抱在怀里,头颈一侧,将热烫的唇压在了她的耳朵上。 他从背后上抱上来的时候,安然就觉得让一团热气给团团的包住了,背后像是烫着了似的,从脊骨处一线点燃一般,可矛盾的是靠在他坚实的怀里,又在某种紧绷的同时,有一种特别放松安心的感觉。 可还没等她稍稍的放松下来,他的唇又凑了上来。 安然怕痒,一双耳朵尤其的怕,别说摸一摸,就是往她的耳朵上吹口气,她也能挠上半天,这会儿让某人的唇一吻,直接痒得她一机灵,刚哆嗦了两下,身后那位又哑着嗓子开了腔,“安小然,让我抱抱。” 他的嗓音听起来有点陌生,嘶嘶拉拉的,又低又哑,像是这嗓子也被他的热情烧干了锅,缺水缺得厉害。 安然没吭声,心说,你抱都抱了,还说什么让你抱抱,不让你也都抱住了啊?真土匪的逻辑。 可想是这么想,也不知道怎么的,听着他这声音,她这嗓子也有点莫名的缺水,感觉有点渴似的咽了咽嗓子。 江杰云没听到回答,便一下一下的吻着她的耳朵,轻轻的,温柔的,麻酥酥的,十分痒痒,又透了一点宠爱珍惜的味道,安然被痒得缩了缩脖子,但不知是贪恋着某人吻里的一点温柔珍爱,还是因为什么别的,总之,缩是缩了,但没躲,只是小声的,跟秋后的蚊子似的,几不可闻的哼哼一声,“……讨厌,痒。” 江杰云到底又吻了一下,然后就将自己的唇贴在她的鬓边不动了。 两人就这么一个团着,一个抱着,静静的靠在一起,他的呼吸似乎有点粗重,她却像是不敢呼吸一样,气声微弱,都有一点紧张,两颗心一前一后的透过后背和前胸,一下一下的呼应一般的跳着。 虽然什么也没做,不过就是摸了摸脚丫,亲了亲耳朵,两人最后却都整齐一致的顶了红通通的脸,揣着扑腾腾乱跳的小心肝,抱着不言不语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劲,那种着了魔似的古怪气氛终于宣布结束。 气氛过去了,两人好象也正常了,脸上的热度也褪了,心跳的节奏也恢复了,目光也能对接了,某人的大脑也能如常的,闲着没事的向着诡异方向脑补运转了,又把被腻歪拉偏的话题给一拉二拉的神奇拉回了正轨,“喂,你刚才到底在奸笑个什么劲啊?” 刚才?就他俩这黏乎半天的劲儿,还刚什么才啊?好在,江杰云熟悉安然那歪楼再歪回来的脑电波,只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她这话的思考方向,换个人来,还真不见得能猜到她问话的意思。 “我这不是琢磨着,要好好支持你继续听天气预报,做笔记呢吗?好好做,好好想,等到咱俩将来要度蜜月的时候,到时候不就省事了吗?”某人说起来这个来,嘴角就忍不住的开始往后脑勺上裂。 ……真是……安然懒洋洋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恭维”道,“江小云同学果然高瞻远瞩,志向远大。” 江杰云一点都没把某人阴阳怪气的讽刺放在眼里,听在心里,接受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脚,特自然的点头,“可不是吗,我也是这么想的。” “……” 您的脸可真大。 安然忍了好几忍,才对这个脸大不害臊的家伙飞去一脚。 甭误会,真不是舍不得,主要是她怕自己再把脚踹过去,再让这厮给拦截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个儿,所以,她决定,忍了。 对安然这种神神叨叨的又是听着天气预报,又是看旅游手册,又是做笔记的劲头感到好奇的,不仅仅只是有江杰云一个,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好凑热闹的家伙自然也是不甘寂寞的主儿,一听安然的理由,想当然的也是头上迅速的悬挂了黑线一排排。 反正吧,他们觉得,打从认识了安然同学,而且随着交往的时间日益推进,他们算是越来越能理解什么叫做“吃饱了闲的”、“小题大做”、“皇帝不急太监急”等一系列词汇的深刻含义。 不过,虽说暗地里在心里是这么吐糟,说安然说得挺来劲,转过头,这两块料说起蜜月旅行的话题来,比安然还要投入热烈,无限热情。 675,蜜月的原则 相对于安然,姜成卓和赵真旭对旅行的兴趣不如对蜜月的话题大,说起什么新婚蜜月,浓情蜜意之类的话题,就见这二位脸上的眉毛眼睛一起乱飞舞动,哈皮得不行不行的,虽说到目前为止,这俩家伙连女朋友的影儿也没看到半个,或者说,这两个一心想着赚钱数钱,想着自己的宝贝电脑的奸商,虽然嘴上说得花花,可脑海里对这事还真没什么想法。也因此,别看他们说得倒是一团热闹,好象恨不能明天自个儿就能拉上个女朋友冲到婚姻登记处领证,连夜就能左手抱着美女老婆,右手拖着行李去度蜜月,但真说起这欢度蜜月的地点和方式来,真是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就比如说,这旅行的目的地,这俩人较着劲儿的提名。 公鸡兄说,必须去海边啊,吃海鲜啊,海鲜多好吃啊。一边说,这口水就一边淌了一地。不过,这仁兄说着说着,又不改死爱钱本色的道,海边的海鲜不仅好吃,最重要的是便宜啊,还新鲜,你能想象在锦岭要买一顿同水平的海鲜那得是多少钱吗?不能想象吧?我就知道你不能想象,来,哥给你算算啊,它是这么个账…… 算完了账,这位还没完,为啥没完呢?他还挺有道理,开什么玩笑,就知道玩,光度蜜月就行了?就只知道度蜜月,还长不长心眼了?大老远的跑海边就知道吃啊?回家的时候,就空俩手回来了?那怎么行?必须得买些海货带回来,海边的海货多便宜啊?不多买点,是缺心眼吗?俗话说得好,有道是“贼不跑空”,懂吗?不,我不是说夏老师和海老师是贼,贼不是都不跑空吗?老师就更不能跑空了不是?否则那火车票钱花得多亏啊?什么?坐飞机啊?坐飞机可倒是快,但一来飞机票钱多贵啊?二来,坐飞机带东西不方便不是? 每到这时,赵小胖和安然就起哄的喊,打住,打住。 公鸡兄不满,少爷我正说得来劲儿呢,打什么住啊打住。 赵小胖和安然拆台二人组就一起撇嘴,怎么不打住啊,再让你说下去,你这只钱串子就该拉采购清单了,知道吗?人家两位老师是去度蜜月的,不是去大采购的,你当是改革开放初期的二道贩子啊?还不够你丢人的呢。 赵小胖自觉他的提名就比铁公鸡那个死要钱的货要强多了,他的意见是去大理。 理由嘛,也是现成的,大理好,大理的气候好,风景好,空气好,特别是食物好,唉呀,那好吃的东西可多了去了……以下省略N多字的报菜名,赵大吃货也跟之前的姜大吃货一样,一边口水飞流直下,要多丢人就多丢人,让安然忍不住拿手遮在眼上,默默扭头,真是他有脸丢人,她没脸去看。 可人赵小胖还没说完,报完了菜名,这位又开始盘点起大理当地聚居的少数民族来了。甭误会,他倒不是多么醉心当地的民族文化,他是醉心当地民族的花姑娘,用赵真旭同学的话说就是,大理的地儿好啊,山好,水好,空气好,饮食好,养得当地的姑娘们那是大大的好,边说边掰着手指头盘点起当地的少数民族的女孩子来,别说,他还真不是瞎说,什么民族服装啊,民族婚俗啊,民族特点啊……而且说着说着还跑题了,从大理的少数民族开始讲起来,然后几乎发展到了开始盘点中国的五十六个民族。 不过,别看拉拉杂杂说得挺多,题跑得挺远,其实人家赵小胖同学那是万变不离其宗,中心思想一直挺明确,就是“花姑娘”,五十六个民族的花姑娘,那是大大的好,大大的各有特色,大大的各有千秋。 安然和公鸡兄一齐呛声喊着,打住,打住,赶紧打住。 赵小胖挺不乐意的还,为啥要打住?小爷我还说得正来劲呢,这还没尽兴呢?干嘛要打住? 安然和公鸡兄齐齐嘘他,得了吧您呐,您没尽兴这都快把五十六个民族的姐妹们给祸害完了,这要是让您尽兴了,还不得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去?再说下去,就凭您那雄心壮志,再这么让您老人家盘点下去,别说是地球,估计银河系都拦不住您,没准还想跟外太空的外星妹子勾搭勾搭呢。 虽说这二位爷的观点在安然看来那叫一个十分的不着调的,但架不住人家有热情啊,别管是对食物的,对银子的,还是对妹子的。 至于江杰云,这位爷倒是好将就,人家说了,我怎么能跟这二位一样的?压根就是不是一个境界,不是一种情况,不是一种追求好吗?爷可是有女盆友的人!能跟他们那一对光棍是一个档次吗?瞧瞧他们那稀里糊涂的样儿,连去哪儿都没个准谱。 公鸡兄和赵小胖一听不乐意了,老大,不带这样的,本来咱们哥俩没有女盆友就够可怜的了,你身为我们的老大,不说关爱关爱兄弟,怎么还能这么打击我们脆弱残破的心灵呢?不是往人的伤口上撒盐吗?太不地道了也!我们抗议,我们强烈抗议!!不带这么显摆的,太残忍太无理取闹了。而且我们特别不服气,你当老大你有谱,你倒是说说,提出一个让我们服气的地点来,再说说那地方有什么好处,让咱们也学习学习。 一说到这个来,人江大少爷老牛叉老骄傲了,哪怕两个兄弟联起手来挤兑他,也不能让他周身的王八之气稍有半点削弱,直接抬起手,大爷似的朝他的女盆友安小然同学勾勾手指,“来,安小然,教育教育他们俩,告诉告诉他们,给他们指出一个光辉的圣地来。” 安然倒是猜到这厮的一点小心眼,不过还是不想捧他的场,“人家卓子和小胖问你话呐,你让我说什么说啊?” 江杰云才不在乎女盆友给他拆的这点小台呢,朝安然勾完了手指,又朝姜成卓和赵真旭勾手指,把这二位勾得变了腰,抻着脖子凑到他的近前,这才牛气哄哄的问,“知道度蜜月是干什么的吗?”也不等那两个家伙吱声回嘴,他自己就自问自答上了,“那揍是讨好老婆的,既然这样的明确,我们就必须围着这个中心思考问题,知道吗?怎么思考,有一个原则,就是听老婆的话,老婆指哪儿,咱们打哪儿,老婆让上东,我们不走西,老婆让打狗,咱们不骂鸡。还背海货,花姑娘。”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姜成卓和赵真旭的脑门一人拍了一巴掌,不偏不倚,“你自个儿皮粗肉糙,怎么摔打怎么省都行,你舍得让你皮娇肉嫩的老婆跟你一样坐火车扛海货,哐当哐当的一路坐好几天的火车哐当回来啊?你带着自个儿的老婆还瞅什么花姑娘,没老婆的时候,爱怎么瞅就怎么瞅,有了老婆,那其余的女人还算是人吗?花姑娘个屁,尤其是度蜜月,望着别人家的花姑娘流口水,是准备着把自家的花姑娘气跑是吧?缺心眼啊?”这话说得既是义正辞严,又是在情在理,而且真说得有些带头老大哥的语重心长,三观挺正,可惜,没正多大一会儿,这位爷话音一落,就把脑袋朝安然一扭,一脸求表扬的傻笑,“我说得对吧,安小然?” 这下换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捂眼扭头不忍直视了,一起在心里嘀咕,丢人,丢人,真是太丢人了!人家别人都是有了媳妇不要娘,咱们老大可倒好,原本就有点不要脸,这下干脆啥啥都不要了,半点气节都木有,你瞧瞧这笑得,这个丢人样儿,这得亏是没尾巴,这要是有尾巴还不得冲着安妹妹摇成一朵花?要女盆友干什么呀,如果有了女盆友个个都成这样儿,咱们才不要呢,这还是大老爷们儿吗? 别管这三块料怎么互相埋汰互相挤兑互相看不上,又是斗嘴又是掐架又是再教育,反正由于安然的这份认真的抽风,几天之内,旅行目的地的选择问题都成了家里最热的话题,就着每天早中晚下午茶加宵夜,反正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这个话题总免不了被顺嘴提出来当成下饭的小菜来消遣。 大概是这个话题总能勾起大家的谈兴吧,不管是安然,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对此也非常感兴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对哪个地方更适合于情侣旅游,哪个地方风景好,哪个地方吃喝好……从这些最基本的东西说起,但说着说着,就照例的歪了楼,虽说仍是有关于旅行的,但让两个中年人带着四个少男少女谈什么蜜月旅行,显然是不歪楼就怪了。 不过,歪楼是歪楼,但别管怎么歪,都不会离开旅行的主要方向。人们似乎天生就向往远方,但安定也是一种本能的依恋,于是,旅游这一活动就满足了人们既想安定又渴望远行的目的。 676,多种方式 就这样,安家一家人连同三个吃货就像是对这旅游的话题着了迷,一连好些天,没完没了的谈论着,不知不觉间都投入了不少的热情。 一开始是由于安然的抽风,又是看旅游手册,又是做笔记,又是看全国的天气预报,然后引发大家的集体讨论,集体跑题和集体歪楼,于是,又反过来助长了安然的抽风程度和级别。之后,由于这位笔记控抽风抽得更加的认真,手里又有着更加详实的资料,再接着影响引导大家的讨论、歪楼和跑题的热情,互相影响着,越讨论越来劲。 这一天,这话题歪着歪着,就从蜜月歪到了度假上,安然这个带着前世记忆的重生人士就顺嘴来了一句,“其实啊,过年什么的,也有很多种欢度方式嘛,这旅游就是一种啊。” 话虽这么说,事实上,哪怕到了多年之后,这种春节期间不在自家老老实实的待着,按照传统方式欢度春节的人在大范围来讲,其实相对来说也是少数,而且在这些少数之中,更是年轻人居多。 这些人选择用旅行的方式来欢度春节的原因也是各不相同的,但有一个共同特点还是思想比较新潮前卫一点,不太在乎传统的形式,虽然也一样重视春节,但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重视。 至于说到具体的原因,那就五花八门了。 安然以前追文时遇到一个书友,她就是那种一到新年春节的假期就跑出去四处旅行的新潮人士。 不过,据她自己说,她事实并不是什么新潮人物,完全是活生生被逼成的“伪新潮”。听她说和书友们说,她的家乡是一个小县城。虽说时代不同了,新的观念不断冲洗着人们的头脑,但在一些小城里,还有很多旧的观念依然势力强劲,据说他们那里的年轻人,尤其是女孩子成家是很早的,二十出头就结婚的,是非常普遍的,一过了二十二三还找不到下家,那就是当地人嘴时的老姑娘了。哪怕是在外地读书的女大学生们,如果不是在上学期间把自己给解决掉,那么在解决个人问题前,最好别回家,或是少回家,不用说你家里人急不急,单说你家周遭的亲朋好友,邻里邻居……等等的社会圈子就开始关注你这个大龄剩女,提起来必要,那谁家的小谁,都二十四了,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找着,唉,你说愁不愁人啊! 用她那个书友的话说,甭管你在外面混得多么风光,多么牛叉,可你过了二十四还没混上个下家,你的家乡父老之中就有总超过半数的人否定你的一定,如果你要是年过三十还没结婚生孩子,那得了,你在他们的眼里就已经是个反社会的坏份子,别说你自个儿,就是你的父母兄弟在外面都跟着抬不起头来。 这其中,男的还稍稍好一些,女的就真是压力山大,面对着这种来自环境的压力,大家都用一副“你到了年纪不结婚,肯定心理不正常”的眼神看着你,时间长了,也许真的不正常了。 这位书友自言,她其实是属于那种特别恋爱,特别宅缩的个性,刚上大学那会儿,特别想家,一到周末就缩在被子里想妈妈,想回家。性格也腼腆,而且也没什么事业心,有点得过且过的小懒散,骨子里也很传统的人。她上大学之前的理想是,毕业回家,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过那种混吃等死的美好生活。 但当她大一暑假回家的时候,周遭的亲朋们就开始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了。这可把这位书友吓得够呛,她自觉得还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心性还没定,对感情也很慎重坚持,实在没办法做到像家乡的同龄人那样相了亲,相处个三个月半年的时间,觉得差不多就订婚或是结婚的速成方式。 好在家里的父母对她的个人问题也并不是多着急,还是支持女儿找个情投意合的,而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 大学生的假期比较自由,有不少同学都想着趁着没有工作,家庭负担也不重的时候,大伙儿结伴天南海北的玩一玩,争取把以前十几年被作业书本压迫的假期,以后几十年被工作和家庭压缩的假期都趁着大学时期给捞个够本。 可安然的那位书友是个恋家的死宅,对她来说,假期的时候回老家,赖在父母兄姐的身边,做个父母兄姐疼爱的老幺,吃好吃的,喝好吃的,才一口气租上许多小说窝在家里看才是最美妙的好日子,旅行什么的,她还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太累,太折腾。 自从开始周遭的亲友开始接二连三的关注起她的个人问题之后,她才开始意识到她不再是父母兄姐心里的小不点了,她已经长大到家乡父老心目中应该急于解决个人问题的大龄青年了。 哪怕父母兄姐都在前头为她挡着说,我们家老小现在年纪还小,不着急解决个人问题。 可架不住当地风俗如此,哪怕父母兄姐的语气很坚决,但反过来还有人不住的劝他们,给他们轮流做思想工作,说他们不负责,你家老小的年纪还小?小什么小啊,她这个岁数在我们这块可是不小了,你看那谁家小谁,人家早就结婚了,孩子都一周岁了,你们家老幺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趁着年纪还行,赶紧找一个,其实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再不找好小伙儿都让人家给抢没了。咱们这为人父母的一辈子不就是操这个心的吗?孩子可以不急,他们到底年纪轻,想得少,见得少,可我们当大人的可不能心里没数,必须得替他们想到了。你们家老幺不着急,你们怎么能不着急呢,想看着把她耽误了?知道你们疼她,想让她多在家里留几年,可那不是爱她,那是害她。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不就是找个好男人,生个好孩子吗?你们现在不好好的劝劝她,还护着她,等到将来她真找不上对象,成不了家,岁数大了,必然要埋怨你们啊…… 如此种种。 于是,书友在一个大城市里的人看着还是花骨朵一样,家乡人看着已经是大龄女青年的年纪,不得不开始早早琢磨起自己的婚姻问题。 用那位书友的话说就是,那会儿我自己还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年纪小,前十几年就光顾着学习读书了,家里学校里都是严防死守着不让我们早恋,哪有时间琢磨异性问题。结果等到了死熬活熬的熬到了大学,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这就马上被环境压力逼起婚来,你问我要找个什么样的,也得给我时间接触,给我时间想啊。 本来呢,书友不回家吧,父母兄姐被人念叨劝说的次数还不多,毕竟人不在身边吗?偶尔有人想起来,也好推脱。可等她假期回去了之后,这么大的一个活人在家里一待,小城又不大,她再宅,也不能真的做到足不出户,尤其是年节的时候,本就是亲戚故旧扎堆聚会的时候,她本人的承受的压力固然不小,但勇敢的挡在她身前的父母兄姐的压力才是真正的巨大,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身边的亲友轮番的劝说,那是扎扎实实,一点水都不带掺的车轮战的干活。 虽说父母兄姐比较抗得住压力,立场一直坚定不移,但书友的心里却是真心不好过的。 现实的残酷让书友不得不重新开始规划自己的假期。 传统的新年春节也就得了,其他时候,她不得不暂缓了回家的行程。但那会儿,她真心对旅行什么的不兴趣,让一个长得一身懒筋的死宅体会旅游的乐趣,尤其是夏天顶着烈日,冬天顶着寒风,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怎么办呢,书友是个好孩子,开始与忙于在假期里勤工俭学的同学们合租,同时为了赚取生活费和房租,书友也开始了半工半读的假期生活。上午给人做家教,下午就窝在家里补充专业知识,晚上是自由享受时间,一脑袋扎进自己租借的小说里,神马都不想,一直看到睡觉。反正死宅嘛,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就这样,书友不得不早早的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倒不是说家里差这个钱,用书友的话说,家里并不缺她在外面假期的租房费和生活费,但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本就让父母为难,哪里还好意思当伸手党。 这是一开始的想法,她的打工最初是不得已而为之,就是那种所谓的“逼上梁山”。但当她渐渐开始凭着自己打工赚的钱,尝到了经济独立的好处和甜头之后,她才开始真正的正视打工这件事,也重新端正的自己的态度,重新规划自己的打工方向,不再只是局限于家教一个行业,将眼光放到更宽广的范围。 同时,为了增加自己的收入,她把奖学金也纳入了自己奋斗的计划。原本得过且过的学习态度也随之一去不复返。 677,曾经书友 不得不说,有时一定的逆境和压力是促进人们奋进的动力,尤其是对得过且过,得懒就懒,胸无大志的死宅来说。 书友在逐渐尝到了经济独立和学业进步的好处之后,她也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未来生活的规划。 如果不能在近期之内解决自己的婚姻问题,那么对她来说回到小城,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虽说小城的生活富裕,节奏舒缓,又是在父母兄姐的身边,按说是最舒适没有了,但如果不想在婚姻问题上对周遭进行妥协的话,那么无论是富裕、舒缓还是舒适都不属于大龄的男女青年,他们随时随地都面临着来自周遭的各种压力。 所以,如果不能在毕业之间把个人问题解决掉,那么,她所面临的就是有家归不得的局面。所以,她就只能留在大城市。当然,再说句客观的话,虽然她个人来讲没什么出息和志向,但从就业方向以及专业前景方面来考虑,大城市也比她的家乡有更多的机会,更好的机遇。 可是大城市是那么好留的吗? 工作,住所这是两大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如果不把这两个横在面前的问题解决掉,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想要获得一个好的工作机会,那么势必要在自己的专业上作得更加的出色,取得更好的成绩,同时,也要有出色的个人能力。 有了好的工作机会,才能有获得更好的薪金和福利待遇,最终才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过上有房有车的好日子。 想实现这样美好的前景,书友就必须拿出十二的精力和努力来,把过去懒了好些年的懒筋好好的紧一紧,不断的奋斗奋斗再奋斗。 为了自己的幸福和自由而战的书友经过了长期的,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在大城市里站稳了脚跟,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凭着自己的努力,贷了款买了房,房子虽然不大,但足以装下一个死宅的全部梦想。 不过,可惜的是,她未来的另一半依然不见踪影,她也成功的成为了家乡人民嘴里的大龄剩女,哪怕她在毕业之后,在短短的几年之间,升了职,加了薪,有了房,买了车——虽说都是贷款的,但在周遭的同学朋友圈里,她这个昔日的宅缩份子,也很可以挺胸昂头的骄傲一把,但只要回到了家乡,她的这点成绩就什么都不是,她的所有努力都抵不上一个不着四六的男朋友。 虽然在书友的心里恋家依旧,但回家对她来说却是越来越艰难。平时还好,毕竟谁也不会没事常盯着别人家的事,节假日才是重灾区,亲友聚会时,她都快成了人人喊打的不法之徒,过街老鼠。 为此,渐渐的,除了春节这个不得不与家人团聚的传统节日之外,其他节日书友便开始找各种借口不回家,工作忙是最大,也最堂皇的理由,其实她的工作确实是忙,但真也还没忙到那种程度。 好在,她工作的城市与家乡离得并不远,很难想象两个距离如此之近的城市,在婚姻观念上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差距,有时想想简直让人费解。 因为交通便利,书友便把归家的日子改成了非大型的节假日,换成了平时有空的周末,有如鬼子进村一般,悄悄滴回,悄悄滴走。 这样的探亲改革之后,书友倒是过了两年平安无事的好日子,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未来另一半的没有着落,书友的春节假期就开始更加的不好过起来。 因为对她长年见不到人,每年只有春节假期,众亲友才有机会面见书友一回,就跟牛郎织女一般的不易,机会难得,好容易攒了一年的关心关切和关怀都一股脑的对她进行了大规模的,集中的围追堵截,洪水决堤一样的关注。 据书友说,自从她一年大似一年,她是深切的体会到了旧社会的贫雇农面对前来收账的地主老财时那种年关难过的心理,太艰难了。 而且,随着她的年纪一年大似一年,对于她那迟迟没有得到有效解决的个人问题,其实父母兄姐也开始着急起来,好在,他们着急是着急,却还是站在她的一边的。 但哪怕是他们一如既往坚定不移的站在她的一边,可面对十面埋伏,全面围攻,敌军的队伍日益壮大,我军的队伍相形之下实在是势单力薄,越来越难以支撑,弄到后来颇有些溃不成军的架式。 书友为此感到十分的头疼,本来嘛,春节是人们辛苦了一年,最应该好好放松的时候,偏偏对大男大女们来说,春节却是最折磨人的时候,同样是辛苦努力了一年,成家立业的人就有了资格好好的松上一口气,休养精神,欢度新年,而没捞着另一半的人连好好休息一下的资格都被人以关心之名给无情的剥夺了。 没有下家的人没有人权啊。 死宅书友压根也不是什么迎难而上的性格,哪怕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大城市里在本专业里干出了一点小成绩,但那更多的依托她过硬的专业素质,而非特别强悍张扬的个性,在本质上,她依旧是个不喜欢与人争执,也不善与人周旋的性格。而且,别说是她一个没什么口才的宅女,就算是手腕过硬的各位单身前辈们面对着七大姑八大姨三姑姥爷二大爷的全面围追堵截,也只能甘拜下峰。君不见,网络之上,每到传统年节,尤以春节将至时为最,时间一到,便有大把大把的大男大女们所制造的凄风苦雨,集体哀号吐苦水,别管你在工作之中有多么的拉风牛叉,一到了这时个个苦逼得有如苦菜花开,半死不活兼焦头烂额的交流各种防亲友逼问绝招,可见其中老年大爷大妈们的战斗力是何等的非同凡响,逆天卓绝。 书友是个细心人,由于战斗力不在小强之列,不如不将网友们的热心支招挑着操作性比较强的招数一一实践,但说实在,对于中老年大爷大妈们来说,哪怕你有千般妙计,千言万语,也抵不过我的唠叨关心**,**一出,所到之处,一片血雨腥风……咳,说错了,暴雨狂风。总之,别管怎么说吧,哪怕网友们的招数再多,但真正有用的却并没有多少。 直到书友看到了另一位大龄男青年网友的支招,该网友是一位热爱游山玩水的驴友,据该位驴友自己说,他从高中时代起,就迷上了自助游,后来到了大学时期自然而然就成了相关社团内的热心积极份子,和大学时代的好友们结伴走遍了很多好山好水。哪怕毕业后,入了社会,他也没有放弃自己的爱好,只不过由于工作繁忙,出游的时间不得不改为了节假日,不仅届时可以到青山绿水之间好好的放松身心,锻炼体魄,好好活动活动坐在办公桌前发僵的筋骨,还能逃开来自诸位亲友的各种以关心为名的打击和唠叨,真可谓是一举数得。 书友对于这位驴友的得意洋洋的显摆很感兴趣,不过,于是,她向这位驴友请教道,别的节日就不说了,难道春节的时候,你也不回家,还出门游山玩水,有人陪你一起去吗? 驴友很热情也很热心,这位先生除了游山玩水之外的最大的爱好就是发展自己的驴友队伍,向每一个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推荐纵情山水的妙处、好处和益处,抓紧一切时间,一切机会,不遗余力的程度有如传销。 只要有人对此感兴趣,他便耐心热情的给予细致的解答,好好的向书友科普一番驴友的背景资料。并说,其实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思想观念的转变,欢度春节的方式也开始日渐多元化,不要再让旧有的观念把自己束缚在团圆的餐桌前,观看那些一年不如一年的春晚,听那些陈词滥调,忍受那些婆婆妈妈的挤兑,应该趁着大好的假日时节走出去,换一种新的方式来过节。 过节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让人们在繁重的工作之后得到充分的放松,快乐,而不是让人们在一年的辛苦之后,还要更加愁眉苦脸的应付繁杂的人情来往。 书友对驴友关于过节的观点是赞同的,但同时她也说,你说是这么说,但是只要在社会里生活,这东西就是免不了的呀,最主要的是你不遵循传统可以,但你的家人呢?过节的另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团聚啊。 驴友又开始对她进行洗脑,团聚非得要在春节吗?现在交通这样便利,想要团聚什么时候不能团聚,一张飞机票,一张火车票,只要有时间就可以达到目的,比古时候的人们可方便得多的多,何必要拘泥于形式,给自己画地为牢,自己为难自己呢? 而且,驴友也说,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努力发展周边的亲友,向他们不断的灌输健康旅行的理念,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个人在春节期间出游,不如大家在春节期间出游。 678,驴友的经验 大概是搞“传销”搞得多,驴友对洗脑是相当有一套,他对书友说,你想想看,每年过年都是一个样,而且,过年神马的最费钱,仅仅是给小辈儿的红包也就算了,那些杂七杂八的支出,有些根本就是浪费钱,与其把钱花在那些根本没什么作用的保养品上孝敬长辈,不如送他们一套机票和度假费用,又欢乐又健康,事先的功课作的足一点,让长辈们到新的地方过过年,各地年俗不同,过个新鲜年,不也挺好的吗?长辈们辛苦了一辈子,难道老了老了还让他们在大过年的时候忙忙碌碌的伺候孙子孙女们?是,他们忙得高兴,但平时也没少伺候,不差过年这几天不是,让他们偶尔也在过年的时候放放假,不好吗? 书友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觉似乎挺道理,还没等她提问,驴友又继续推销说,而且啊,这旅行过年还有个好处,你不放心父母嘛,可以陪着他们一起去,你爹你妈再唠叨你那也是心疼你,而且加在一起统共就两张嘴,这比你陷在人民战争,尤其是中老年大爷大妈的汪洋大海中要强多了。 对于这一点,驴友表示,他这是很有切身体会的。 而且,很多时候,被人唠叨逼问还在其次,最可怕的是相亲。别人春节假期,虽然也要忙于人情往来,但毕竟还能趁机吃吃喝喝,会会好友,交交新朋,也是工作之外的另一种放松。而大男大女就可悲了,就比如驴友自己吧,有一年,过节七天假,他从大年初一就开始被逼着急急忙忙,加班加点的吃相亲饭,一般情况下,一天最少要三至四个,上午一个,中午一个,下午一个,晚上还有一个。这还算好的,赶着忙了,甚至还要在此基础上塞进去两到三个。按他妈那老太太的说法是,你一年到头不着家,这是这一年以来亲友们给你攒下来的相亲对象,要不是我事先看着有些不合心意的,先筛下去一波儿,过年这几天根本就不够见的。 驴友说,这种经历谁经历谁知道,太他娘的可怕了,折磨,绝逼的折磨,惨无人道啊!谁经历谁知道,比加了多少天的班都累得慌,你必须要仪表堂堂,介绍人都是自家亲戚朋友,你不打扮得漂亮儿的郑重对待,你那是不给人家面子,是要被挑理的,哪怕你心里难受得要死,还得拿出最饱满的精神面貌来,认认真真——起码是看起来是认认真真的与姑娘们进行会面。 要是一个月两个月来上这么一回吧,你没准还能真的认真严肃得起来,可是这比吃饭都要密集的相亲会面,别说他一个人肉之躯,就是变形金刚也受不了啊。再说了,就是吃饭呗,别说还要相着亲,就单只是相亲过程中吃吃东西,喝喝茶,这么密集的吃喝下来,别说他的精神状态,就是他的肠胃都吃不消,而且,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七天,哪怕相亲的姑娘长得再漂亮,人再好,他也想喊救命,驴友说,每当那时,他就特别想念他们老板,大过年的,还不如留在单位加班,虽说累是累了点,但好歹还有加班费,而且要说累,这种加班加点的相亲才是真的累,不只**累,精神上,心理上无一处不累。 虽说与父母出游呢,还是免不了被唠叨的时候,但是呢,在熟悉的环境里,父母那是一门心思,专心致志的唠叨,到了外边呢,环境新鲜,有美景转移着他们的注意力,更有美食时时堵着他们的嘴,被唠叨的时间被极大极大的缩短了。 另外,不用说,人都跑路了,那些没完没了的相亲,哪怕媒人说得再天花乱坠,抓不到他本人,又能耐他何呢? 这旅行过年,其中的妙处,嘿嘿,谁用谁知道。 书友听得心里一动,她的问题比驴友还简单得多呢,她的爹妈,哥哥姐姐在她的个人问题上虽然已经捉急,但是从原则上还是站在她的一边的,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更不会找她的不痛快,找她不痛快的是那些亲近的或干脆就不亲近的亲友们,有些真是关心,有些还抱着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说到相亲的问题,她也有这方面的困扰,但倒不至于像驴友那样严重,这其中也有一些是父母哥姐找她找的,她也自愿想试着给自己一个机会。但更多的是亲戚之间,或是出于热心,或是出于一些说不清的原因介绍的相亲,相亲的对象总是有各种不如意的地方,但在当地人看来,她这么大的年纪,能找上这样的对象就已经是该偷着笑的事了。 每当这种时候,总是让人感到既生气又窝火,可要你说他们错了吧,放在当地却是一种普通观念,她的想法才是异类中的异类。 四面包围的关注,难以推脱的相亲,如此种种,不仅让她,重要的是让父母兄姐们每年面对的压力是越来越大,如果仅是她一个人陷在人民战争中也就得了,现在还要拉至亲挡枪实在是让她感觉心里难受得厉害。 所以,如果有机会,能让父母兄姐们避开这种压力,他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过一个新鲜又安生的年,也是不错的。 不过,一想到自己那个眼下不知道在哪个地窍儿里发呆的未来另一半,书友刚刚得到片刻缓解的心情再度一落千丈,于是向驴友求问道,你这种方法只能对付一年,第二年怎么办? 驴友在这方面经验非常丰富,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问题,他说,你怎么就肯定自己在新的一年里找不到自己的有缘人。再说了,就算找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以在未来的一年里一边找着男朋友,一边对家里人洗着脑,把他们也发展成旅行爱好者不就成了。举个例子,他家的老头老太太现在就喜欢上了这种过年出游的过节方式,没有繁杂的人情来往,轻轻松松的游山玩水,吃美食,看美景,还有儿子鞍前马后的当着狗腿子,多么自在逍遥,至于亲戚往来,一年里的节日还少吗?也不差春节这一遭,回去的时候多买些土特产,给小辈们儿补个红包就算完事了,多好,大家都省心。 驴友的经验只是驴友的经验,虽说都有大龄单身要过年关的问题,但具体落实到每个人的身上,每个人又都有自己的特殊情况,不如一概而论,生掰硬套,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灵活掌握。 书友谢过了驴友的科普,结合着自己的实际情况想一想,觉得首先邀请父母兄姐自己的小家一起利用春节假期一起出门旅游一回还是挺不错的选择。作为家里的老幺,别说是父母,就是哥哥嫂嫂,姐姐姐夫这些年都为自己操了不少的心,自己出血一把,包一回全家旅费出游一趟,也是应该的回报。 下了决心,书友又提前先给父母兄姐进行宣传,说服和洗脑,家里人虽然觉得出门过春节挺不习惯的,但看在自家老幺这么贴心懂事的份上还是点头同意了,不过,只同意她报销来回的机票,至于其他费用是舍不得让她掏的。另外一条就是,其实,对于周遭亲友的关心,他们也是有些渐渐的吃不消了,给一家人放个假,松快松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还有就是,自家老幺本来一直到现在也找不上对象,他们就够心疼的了,她又不是又想找,年年过年让周遭一群人给逼问着,她自己得多上火,自家孩子自家心疼,也让她好好过个轻松年。 于是,这一年的春节,书友他们一家人就是在一处旅游盛地过的年。平时一到黄金周的时候,他们来到的这座旅游城市总是游人如织,所到之处,不是看景,而是看人。到过年的时候,大部分的景点都还是开放的,但游人就少了很多,正可以从从容容,清清静静的轻松游览。 不过,春节期间出游也不都是好处,也有坏处,比如,很多小型饭店都开始歇业,出游时,找饭辙便不像平时那样方便。除了食物之外,还有出行问题,春运是历来全国瞩目的大问题,怎样在交通问题上既安全又舒适,也是一个在出行前必须要着重考虑的问题。至于说到住宿问题,反而是其中一个比较好解决的问题,大部分城市的酒店到春节时候,相对来说,在人流方面还是比较清淡的,有的酒店甚至还推出了打折活动。 好在,书友提前做了很多功课,向那位搞传销一般推销旅行的驴友取了不少的经。此外,由于他们去的是一个经济比较发达的旅游城市,也有不少大型商场,过年期间,到处都有打折促销的活动,购物也是旅游的一项重要内容嘛。 而且,中国之大,各地年节的风俗也多有不同,在新的地方,入乡随俗的体验一下不同于家乡的年俗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在老字号的饭店里吃一吃当地的年节大餐,逛一逛当地人新年必逛的地方,都是很有趣的经历。 679,书友的缘分 这一年的阖家出游的旅行,给书友一家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也让书友这么些年来,终于过了一个久违的轻松幸福年,同时,也让她尝到了旅游的甜头,勾起了旅游的兴趣。 第二年,很不幸很可惜的是,书友依然没有能解决她自己的个人问题。虽说去年全家以旅行方式过了春节,但这种方法只能对付了一年,对于老一辈人来说,年年让他们在外面过节,也还是有些不大习惯。 于是,书友只能自己一个人出门旅行过年,因为她经过这一年来的观察发觉,如果她出现在家庭聚会之中,由于现成的标把人物在那里戳着,大家的话题免不了围着她打转。但是如果她缺席不在,大家肯定不会忘了她,少不了要把她拎出来说叨一番,但由于本人不在场,失去了目标人物,再怎么说叨也是有限。两相比较来看,她在场,不仅不能减轻父母兄姐被人劝教的压力,反而增添了火力和压力。她不在场的时候,他们反倒能轻松一些。 既然这样,她还是遁了吧,过完了年,再摸回家里去,与家人爱怎么团圆就怎么团圆,至于春节,她琢磨着,如果明年还混上男友,那就还是她一个人旅游去吧。 虽说书友的本质还是死宅一名,完全可以打个借口说自己出门旅游,实际上窝在自己的房子看小说度日。但是,说到春节毕竟不同于平时,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吃吃喝喝看着小说虽说不错,但毕竟品着有点缺少味道。而且,读书工作这么多年,她还真没出门好好的玩过,再加上头一年与家人一起旅行出游,她也游出了一些味道来,于是,这第二年干脆向好位传销驴友取取经,找一个适合于单身女子独自旅行过年的好地方,自己放松放松。 至于家里的父母兄姐怎么对亲友们解释倒也是现成的答案,说这孩子读了几年书,又学了个比较洋气的专业,所以现在性格比较新潮前卫,爱好说起来也比较高大上一点,爱上了旅游,但是呢,平时工作比较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来,这么赶上春节了吗?总算是有了假期,所以死活要出去玩。他们一想这孩子这些年在外面工作辛苦,也挺不容易的,一年头到了,便也就同意让她出门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书友自我打趣着,说起来,她也不知道该感谢家乡早婚的风俗,还是该埋怨那些热心又嘴碎的七大姑八大姨三姑姥爷二大爷,就这么硬生生的让她一个死宅放弃了打包回家混吃等死的“伟大”计划,被逼得上进,逼得自强,逼得留在大城市发展,逼得爱上旅游,把一个宅缩硬逼成了独立的精英。 当时好些一同追文的书友感同身受的感叹着,说那位书实在是太励志了,剩女剩到这个份儿上,真乃强人一枚,尤其是这份对婚姻和感情的坚持的态度,对自己负责的精神,值得所有大龄男女青女学习。 书友之中也有不少大龄女青年——大概喜欢泡在网上追文看的人,大多属性比较宅,比较宅的结果就是自愿或是非自愿的成了剩男剩女,生活圈子比较小嘛,艳遇的机会自然相对也就小了一些。因此,对于逼婚过年关的问题也都深有感触。 大家在感叹之余,也觉得这个春节时候以旅游为名逃避没完没了的相亲和以关心为名的逼问是一个比较可行的招数,前提是,你拥有比较开明的家人或是拥有比较大的胆子,否则,实施起来也是有挺大的难度的。书友们当时七嘴八舌的唏嘘了一通,大吐特吐了一把苦水,话题在不知不觉也就跟孙大圣的筋斗云似的,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追文有时就是这样,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的文死活也看不下去一个字,有的文呢,别人觉着一个字都难以下咽,自己却看得津津有味。喜欢吃萝卜的人总会在萝卜地里碰头,喜欢吃白菜的人也总是在白菜地头里遇到,低头不见抬头见,兜兜转转的总能遇上,一来二去的,不少书友就会彼此混个脸熟。 安然这人在二次元有时候,倒比在三元更活泼一点,有时抽风还喜欢在文下勾搭个人什么的,有时候是觉得这个书友说话有趣,有时候是因为彼此看书的口味相近,彼此推荐个新文什么的……反正各种原因都有。 而这名被婚龄逼成精英的书友则是因为她的“励志”经历让安然觉得印象深刻,虽说她这个没有出息的干物女在心气方面被人家甩出了不知道多少条街,但由于大龄女青年的共同特点,在她的心里倒也单方面的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又由于口味相近,又生了一点臭味相投的意思,总之,她属于没事闲的,对一些二次元芝麻绿豆的小事记得格外的清楚的怪人,遇到熟人,有时会主动上去攀谈两句。 转眼又是一年的年末,安然遇到一个正追的新文下又遇到该名书友,上前去搭话,问她今年是否还要去外地旅行过年,是否有什么计划,还是说有了什么好的消息。 别说,她这一问,还真问出来了好消息,书友颇为感慨的说,承你吉言,不容易啊,兄弟我今年总算可以回家过年了。 听话听音,安然立刻问,这么说今年是混上男朋友了。 书友先发了一个抹汗的表情,然后说,可不是吗?终于混上男朋友了,不容易啊,正好赶着过年的时候,两人到双方家里见见家长和亲戚,在父母面前确立一下关系,如果没什么问题,咱们这就算是正式定下来了,同时也算是解决了咱俩每年都愁的过年年关的问题,总算是可以过个安生年了。 安然替她感到高兴,她知道那位书友对感情非常认真,又处于那么一个环境之中,这么多年能坚持下来,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另一半,也是非常不容易,便八卦的问她,她的男盆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两人怎么认识的啊?家乡哪里啊,工作何处啊,帅不帅,高不高啊? 如果说三次元,某人抽起风来是个话唠,那么二次元这个毛病却是尤为的显著。 书友笑,说起来,这个人你大概也有点印象,你还记得我当初怎么想着过年出门旅游来躲避周遭亲友的“亲切”关怀的吗? 安然倍儿都没打一个,立刻回答,记得,怎么不记得,记得可清楚了,不是你收集各种逃避手段挨个儿试,结果发现都不太好使,后来遇到一个驴友……说到这里,安然突然心中一动,抖着手打道,不是吧,同学,你的男盆友就是那个过年七天假,赶场似的相了七天亲的那位驴友吧? 书友发了一个竖着大拇哥的表情,夸她聪明,并纠正她说,她那只驴友男盆友说,那种相亲的方式不叫赶场,叫赶死,即赶场赶得想死。 安然飞快的打着字道,别管是赶场还是赶死,那个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俩个到底是怎么勾搭到一块儿去的? 书友说,挺简单的,其实在网上,她和这位驴友说起来也认识好几年了,他们又是因着交流怎么逃避年关关注个人问题而结识在一起的,都是大龄男女青年,还比较有共同话题,后来有好事者还专门建了一个群,交流怎么有效的应对大爷大妈亲爹亲妈的对个人问题的各种关怀,他们俩好死不死的又都参加了那个群,其实进了群,怎么有效交流绝招的“正事”没怎么谈着,大部分时间都在胡扯淡,不管怎么说,大龄男女青年由于都有共同的经历,在一起还挺有得聊的,书友和她的驴友男盆友也时常在群里出没。驴友时常显摆他最近又在假期的时候到什么什么地方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了,又怎么以此为名跟老爸老妈打游击战了。书友因为渐渐在他的洗脑之下对旅行产生了兴趣,不时的向他请教一些这方面的经验,听他讲述一些他的旅游经历。 慢慢的,两人就开始了私聊,话题了从最初的旅行开始拓展到了其他的方面。 不过,两人都是成年男女,虽然心里对彼此印象都不错,但并没有急于从二次元向三次元发展。 如此这般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聊了一年多,两人算是真正的建立了信任的基础,话题才开始一点点从二次元向三次元发展。 然后两人这才发现,本以为天南海南的距离,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同处一城,而且原本所读的学校竟还邻居,说不定什么时候,两人曾在大学时代无数次在路上擦肩而过。也说不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在城市中的大街小巷里对面相遇不相识。 安然也跟着感叹一句,这真是缘分啊。 可不是缘分吗? 两人的家乡虽然并不是这座城市,但他们都在这里工作,生活,买房,买车,他们在这里奋斗,在这里扎根,并将继续生活下去。 680,心疼钱 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都是大龄男女青年,在网上聊得投机,又有相似的经历和话题,同时,书友又在驴友的洗脑之下渐渐爱上了旅行。这要是不在三次元里见一见,似乎都有点对不起这份难得的缘分。 于是,在年初周末时候,书友应驴友之邀,参加了由他和好友发起并策划的一次邻市自驾游,他们就这样很轻松平淡的见了面。 要说都是未婚男女青年,又都知道对方目前还没有男女朋友,又都不是不想解决个人问题的不婚一族,尤其是在二次元里对彼此的感觉都相当不错,要说见面的时候,心里没点什么想法,那也不太可能。 那次自驾游由于组织者经验丰富,准备得当,进行得相当的顺利愉快,两人相处得挺开心,算是开了个好头。 之后的发展,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将近一年的发展,驴友终于找到了书友这样能跟他走遍祖国河山,又能踏实过日子好姑娘,抓紧时机求了婚,得到书友的同意之后,双双向家里汇报了这个好消息,准备春节的时候,趁着回家团圆的机会,两人正可以扬眉吐气的带着男(女)盆友回家乡。 安然当年为了书友这事高兴了好几天,由于是在二次元相遇,尤其还通过追文认识的熟人,所以在真情实感上与三次元还是有所区别的,听了她的故事和经历之后,与生活里听到周围熟人的八卦的感觉不同,到底缺乏一点真实感,更近似于追看一篇慢热的励志甜文,心里满满的,都是柔软平和的感情,有如喝一杯温温的奶茶,让人想起来就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可惜,那篇让人由衷的感到开心的励志甜文安然到底没有追到结局——没等她再次在文下遇到那位书友,她就已经重生了,想来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吧。 大概也是因为这种原因,哪怕是重生了一回,说起春节旅行的话题来,安然还是在第一时间想起来前一世的这位有趣的书友。 于是,在李彩凤好奇的问起以旅行方式度过春节的原因时,她便把这段故事说了出来。不过,说的时候倒也没全部照搬,不是说自己听说,而是说听别人说的。人们大约都喜欢听这种大团圆结局的励志故事,李彩凤和安国庆自然也不例外,就连江杰云那三个吃货也是对这种故事喜闻乐见,不过,这三个家伙明显对故事关注点有点跑偏。 比如,某奸商偷偷摸摸的,又特暧昧的朝她挤挤眼,小小声的嘀咕着说,安小然同学,还是你有远见呐。 安然直接拿眼睛斜他——每当这厮一耍贱,她就习惯性的斜眼,有时自己也挺担心的,再跟这混球一般计较下去,她将来还不得习惯的眼斜?所以,她又不住的做自我心理建设,要淑女淑女,我们一定要淑女,可一对上江杰云那痞贱痞贱的眼神,她的眼睛又主动自觉,不受约束的斜了过去。 如果说听个故事也不忘跟女朋友卖乖的江杰云还在比较正常的范围之内的话,那么到了姜成卓和赵真旭那里,那真是感叹得完全不在点儿上。 公鸡兄这人无论听什么,第一关注点从来都在银子上,据说从小时候起,这只钱串子做道算数题都要感叹一番,尤其是那种什么一个管子放水,一个管子排水的那种题,直到现在这位爷还挂在嘴上骂出题的人思想有问题,太败家,怎么琢磨的,怎么能给祖国的花朵出这种题呢?艰苦节约的思想要从小培养嘛,要无时无刻的教育,尤其是不能放过那些细枝末节的潜移默化,你看看,为得题做习惯了,在思想上就不注意节约用水了,多浪费。 别人一听他这埋怨,就忍不住嘘他,都说托全国人民的福,你这样的就是祖坟冒八丈高的青气也不能让你当大官,否则编教材的人非得为难得拿根绳把自己吊死在你这守财奴的家门口不可。 眼下,这位爷听了书友和驴友的爱情故事,最大的感触竟然就是驴友先生在过年期间加班加点吃的相亲饭到底谁付账的问题。 这下不等安然这个小老太太再次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在心里发愁,怕这位好友将来讨不上老婆,也不用赵小胖跳出来习惯性的拆台,就连安国庆都有点听不下去了,一扬手,一巴掌拍在公鸡兄的后脑勺上,哭笑不得的骂道,“你个臭小子,说你钻钱眼儿里去还真不冤枉你,你说说,跟个小姑娘吃个饭,还准备跟人处对象,连顿饭钱也舍不得花,要省也得对男的省,否则以后你还搞不搞对象了?看你将来找不上老婆怎么整。” 赵小胖没赶上第一波儿拆损友的台感到非常遗憾,这会儿一听安国庆这话,立刻拍马响应,“就是,就是,你说说你这样的将来还不得光棍一辈子,唉哟,抱着钱箱子当老婆吧。” 虽说赵小胖这话完全属于习惯性的拆台,但安然心里觉着吧,“抱着钱箱子当老婆”这种事,姜成卓这只钱串子没准还真能干得出来,唉,某好操心的小老太太觉得真是有点愁得慌。 结果人姜成卓这货本人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脸上的表情还颇有点无辜,为自己嘀嘀咕咕的辩解着,“唉呀,叔儿,那不是那啥吗?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就一女的,这不还没处上呢吗?处上,她是我女朋友,要没处上,我认识她谁啊?凭啥给她们花钱啊,多亏啊我。” 说着说着,这位爷的爪子又掐了起来,一副眼瞅着马上就要犯病算账的倾向,看得江杰云,安然和赵小胖一齐嘘他,安国庆也是摇着脑袋手痒痒,直说你这臭小子,还真是没救了,我看你将来娶不上媳妇着急不着急。 安然他们三个就跟着起哄,一起叫着,对,看你将来娶不上媳妇着急不着急。 公鸡兄不改守财奴本色,态度十分强硬,继续嘀咕道,找不媳妇也比穷光蛋败家强,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滴。 对于大家的一致讨伐这个死要钱讨不上老婆的家伙,李彩凤却并不附和,她笑着在姜成卓刚刚被安国庆拍过的后脑勺上摸了摸,安慰道,“没事,卓子不伤心啊,咱别听你叔的,还有那三个小坏蛋的,谁说咱们卓子舍不得给小姑娘花钱啊,咱现在不是还没对上眼儿的吗?等对上眼儿了,就舍得了,是吧?” 虽然按照标准答案吧,姜成卓这会儿应该立马赞同李彩凤的观点,使劲点头说是的是的,对上眼儿了,我可大方了,但让他发自肺腑说出这种违心的答案,他还真挺为难,一脸的纠结,那看着李彩凤的小眼神分明在说,婶儿,虽然我确实是挺不想让您失望的,但是吧,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安然三个“小坏蛋”立刻又起了哄了,看吧看吧,妈(婶儿),您就别对这货抱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他这辈子是混不上媳妇了,你看把他给抠的! 李彩凤一点都不失望,用手指点点姜成卓的额头,“嗯,你小子呀,现在就是嘴硬,等着吧,我这话就在这放着,等明儿你真找到对象再看,看你舍不舍得花钱,到时候看你是心疼媳妇儿还是心疼钱。” 公鸡兄咧着嘴朝李彩凤装乖傻笑,不过,其实他那潜台词在座的就没一个不明白的——那还用说吗?必须心疼钱啊! 如果说公鸡兄全部身心都钻进了钱眼里,那么小胖同学的关注点第一嘛,肯定是在吃上,第二自然就是花姑娘。 赵真旭首先对驴友表达了充分的鄙视之情,真是没出息,还是个老爷们儿吗?就是赶场吃个饭呗,也值得叽叽歪歪,活似要了老命似的,这要是换了我去…… 是啊,安然在心里哼哼着,要换了您这个大吃货去,如果看不上相亲的对象,一点都不愁怎么婉拒媒人的好意,因为人家姑娘当场就能被您深广宽阔的“肚量”给吓跑。 可人家赵小胖还没说完呢,而且还有那么多的花姑娘,有美人儿,有美食,这种好事,哪怕再加班加点呢,那也是享受啊,怎么能当成折磨呢?有病吗不是?他是跟驴友兄不认识,认识的话,他可愿意为他分忧了,他可愿意受折磨了,特别特别愿意舍己为人,学雷锋做好事,以身相代,救驴友兄于水火之中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聊天,歪楼这事简直是必须的常态,不过倒也没关系,歪过去,再歪回来也是一样,反正总是闲聊嘛,尤其是对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没一会儿,闲聊的主题又回到了用旅行过年的原因上来。 驴友和书友他们那种利用旅行过年来逃避逼婚的大龄男女青年毕竟是少数派,只是众多原因之中的一种而已。 此外,还有想逃避人情来往麻烦的。这种就有点像安然小时候新人们的旅行结婚一样,正好是一举两得,自家也轻松了,亲戚也不挑理,大家都省事。 681,奇葩的游戏 当年安然还听同事说过,同事的亲戚老俩口退休后手里有点闲钱,老头老太太在全国房价还没涨起来的时候,挺有投资眼光,在南方的小城里买了一套房子养老,从此以后就成了一对老大雁,天气热的时候,在锦岭城里的老房子里消夏,年纪大了,北方人在南方湿热的天气里是绝对受不了。等到了天气冷了,老两口就跑到南方的新房子里去猫冬。 当时安然特别不会说话,还问呢,不是说南方没暖气吗?那滋味也挺难熬的啊。 结果人同事特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当人家老两口都跟你似的,差那俩空调钱? 安然当时还没敢说,空调那玩意到底不如暖气舒服。 据同事说,在老两家里就形成了新规矩,过年的时候,儿女都往南方的小城里跑,既可以和爸妈一起过年,又当成旅游了。 安然一说这个,结果在座的三个土财主立刻心情又荡漾上了,说这俩老头老太太有见识,有远见,明儿咱们也好好看看,找个南方山清水秀的地儿买两处房子,带院子的,等冬天的时候去过年,比在东北挨冻强。 安然当没敢向同事吐的糟终于在这会儿吐了出来,南方的冬天更不好过好吗?没暖气,就有空调……她一瞅公鸡兄,慢吞吞的道,多费电啊! 结果人公鸡兄就难得大方了一回,说,你当在东北你不交采暖费啊? 赵小胖跟在后头接茬儿,就是就是,再说了,爷有钱,大不了,咱们自己搞个土暖器,砌它个火炕火墙啥的。 得,这二位还真认准一门儿,一心想当大雁了,而且真开眼,钱串子还真有大方的时候。 倒是江杰云一语道破天机,给安然解了惑,冬天的南方好啊,食物多啊,不像咱们北方,虽说现在蔬菜大棚什么的反季节蔬菜都不缺,但怎么的也不如南方的气候暖和,物种丰富。 呵呵,怪不得,她就说嘛,能让姜成卓这只铁公鸡大方的事实在有限,目的她就知道一个,那就是吃。 于是,安然特别诚恳的建议这三位土财主将来准备在南方买房子的时候,必须去两广。原因?还用问吗?中国被网友们称为吃货国,中华民族被称为用胃拯救地球的伟大民族。而两广的人民其胃口之彪悍传说由来已久,在我们大吃货国绝对的有口碑。其食谱之广泛,肠胃之强健,号称“只有天上飞的飞机,地上走的父母”入不了嘴,其余的各种生物都可以列入食谱。 这三个吃货不是嫌咱们东北一至冬季食物不够丰富吗?正好,去两广吧,那里人民的食谱想必会让这三块料感到胃口大开的,如鱼得水的。 吃货们倒是不在乎安然这个小心眼的话里有话,反倒挺认真的把她的意见考虑了进去,而且还挺能自我发挥,没多大一会儿,就听江大土财主抹着下巴,一脸深沉的畅想着未来,这位爷干什么很有“大气魄”,“说起来,如果有钱的话,真应该在各地多卖点房子啊。” 姜成卓和赵真旭在这种时候绝对的与江杰云有默契,你一言我一语的加花。 “老大英明,我们可以根据菜系什么的选择一下,什么八大系啥的,这个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就是就是,必须好好研究一下,诶,明儿咱们可以根据安妹妹的那些菜谱,再找张地图先把目标确定下来。” “对,你们俩的这个想法好。反正咱们也不着急,可以慢慢研究。” …… 安然听得嘴角直抽,无言望天中,她觉得自己似乎在无意之间犯了个错误,由她一手为他们推开了一扇通往神奇新世界的大门,这个头一开,只怕这三位土财主一时半会儿是刹不住闸了。也不知道该说这三位爷点什么好,知道的是他们在讨论买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仨玩意儿在这儿对着菜单准备点餐呢。好象每一次她觉得对这三位强大的吃货感到拜服,觉得他们不可能更无耻的时候,他们总能一再的刷新下限,让她一再的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天真无邪,有待成长。 虽说这三位的语气听着像是在开玩笑,但安然还真相信他们能干得出来这种没下限没廉耻的事来。不过,再想想未来的房价,安然这个重生人士又觉得反正别管购房的初衷是什么吧,最起码这种行为的结果是稳赚不赔,再划算没有的投资了,说起来,这三位果然不愧是大吃货国的“优秀人才”,瞧瞧这发家致富的道路都如此这般的不同寻常。 由于这三块料的发散思维糟点太多,安然腹诽良久之后,直接不希得搭理他们,继续之前旅行和过年的话题。 说起以旅行这种方式来度过新年的人群之中,说到底还是年轻人居多,喜欢也追求新鲜,不太在乎传统方式,热爱那种在路上的感觉,哪怕是在最传统的春节时候。 不过,说起来,这种旅行过节方式在此时,哪怕是在年青人中间也是少数之中的少数,并不是一下子就发展到多年之后的那种程度,别的不说,驴友这一概念在此时也才是刚刚兴起。 李彩凤觉得这出门过年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交通上,“你们夏老师他们还真得抓紧时间赶紧把到底去哪儿的事定下来,否则这票什么的还真不好买,一过完年,那些打工的,还有上学的,都开始动身了,整不好到时候可要遭罪。更别提真要出门过年什么的,那不就是上赶着找挤呢吗?” 最近这几天一直在拿旅行手册当课外读物来研究的笔记控安然一听老妈这话,虽然知道李彩凤也就是随嘴那么一说,但她还是忍不住立刻自动切换到抽风模式,开始像真事似的给老妈分析起来,“其实吧,也不能那么说。这得分你到底想去哪儿,怎么去,用什么交通工具去。” 李彩凤多了解自家姑娘啊,一看她那眼神,再一听她说话这语气就知道这孩子这又是犯病了,不过,吃完了饭,闲扯淡嘛,自然不用太当真,所以,她也就捧场的问,“这话怎么说?” 基本这话一说,就等于打开了安小老太太的话匣子。 果然,安然一听老妈这问题,立马来了劲头儿,如果不是还尚存着几分理智给她的爪子踩了急刹车,这位小姐差一点就把自己的笔记本掏出来,准备给她老妈来个神经又细致的专题汇报。 说起来,安然自重生后,除了每年寒暑假的时候,几个好友凑在一起在附近的城市里转一转,至今也没跑出过本省,其实总的说来,一共也没有多少次。而重生之前,她的旅游经验更是少得可怜。所以,两辈子加起来,她也就是个偏于纸上谈兵的。 这货最近玩得旅游手册玩得认真,天气预报看得来劲,最后更是抽风抽到开始看火车时刻表和航班时刻表,又在网上研究近几年的春运前后的信息,把吃饱了撑着的典型病型给演绎得十分到位。 不看不知道,看了之后就会发现,其实有很多信息,只要研究进去就会觉得能看出不少门道和趣味来。原来安然觉得松本清张的代表作《点与线》中那位喜欢研读火车时刻的聪明夫人的爱好比较奇葩,但现在自己这么一实践发现,只要细细品味,趣味这东西真是无处不在,只看你能不能找到正确的入门途径和方法——呃,当然,也可能她比那位病中无聊的夫人还要无趣和奇葩也说不定。 总之,一点细致,一点耐心,再加一些些有趣的联想,以及一份地图,你的头脑和心灵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以展开一次有趣而奇妙的旅行。 比如,在春节出门旅行这件事,要视具体情况而定,也就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所谓具体情况,包括,自身的经济条件,如果经济条件很好的话,那么首选自然是飞机,快捷轻松舒适。如果经济条件不是太好,那么自然是次一等,选择火车。再往细里说,坐火车是软卧,硬卧,还是软座或硬座。除了飞机火车之外,可供选择的交通工具其实还有不少,不过要视路途的长短以及出发地和目的地的具体情况而定。 翻看着飞机时刻表和火车时刻表,以及一些长途客运信息的时候,安然有时会觉得从同一地点出发,使用不同的交通工具到达同一目的地,这其间可以从始自终采用同一种交通工具,也可以选择两三种交通工具混合搭配,进行不同的排列组合,简直就像类似于下棋一样的游戏,这大概也就是《点与线》中那位夫人最后会想出在理论上那么精妙的杀人计划的原因吧。 花费不同的时间,金钱,付出不同的体力,获得不同的感受和体验,欣赏不同的风景,遇到不同的人和事物,但如果配上想像的话,那么有时甚至要比下棋更有想象的空间,尤其是让她这种脑洞特别大的人来想象的话,往往可以产生许多有趣的故事。 682,相对完善 这种游戏经常玩就会发现,有时最便捷的旅程不见得是最舒适的旅程,最舒适的旅程不见得是最难忘的旅程,怎样能把一次旅行安排得既舒适享受又方便省时,同时还要尽可能多的欣赏到更多美丽的风景,品尝到更多让人难忘的美食,接触到更多的有趣的人和事……这些之外,还要考虑到旅行的人本身的性格、爱好、自身的体力、年龄、接受程度等等。 很多时候,我们为了得到更多,兼顾更多,就必须有所妥协和牺牲,为了舒适就要牺牲一点时间,为了方便,在享受度上也有一些妥协。没有绝对完美的方案,只有相对完善的办法。 活得越久,生活得越认真,观察得越仔细,就会发觉“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句话所包含的道理越深刻,用心品味,生活中的智慧无处不在,而且没有高低之分,只在于你怎么去理解,去领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境界,不同的角度去看同一件事物,就会看到不同的风景。 就像是这种制定出门旅行方案的事,只说其本身,就是一个方案而已。但是如果投稿写文只干巴巴的着眼方案本身,这篇文稿多半不会过稿,所以,还要拔一拔高,再往高大上上面引申一下。 比如,就将上面的那段从某地用不同的交通工具到某地的话比喻成人生想要达成某一个目的,完成某一个目标,可以有不同的方法,每一种方案都有它的优点和缺点,无论你怎样搭配和选择,都付出一定的让步和妥协,没有一种方案是最完美的,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方案,尽管也许它不是最省时最便捷的。 这类拔高的话有个规律,熟悉这种规律之后,类似好象很有学问的话,也就可以随口冒出来了,这不是真正的智慧。 大概是道理人人都会讲,只要是想得多了,谁都能讲两句,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很少。 知行合一,才是真正的智慧吧。 虽说知道自己这人没什么智慧,但这并不妨碍安然进行各种脑补,虽然咱们现在在行动上做不到有智慧,但起码可以先学习理论知识,充实自己的头脑,找到努力的方面不是? 至于什么时候行动上可以和理论上保持一致,把理论能够完全一致的落实到行动上……呵呵,那就不好说了。 反正嘛,理论这东西练好还可以写在稿子里换稿费,也不算白琢磨。 不过,现在跟老妈闲扯淡就用不上这些了,还是举些现实性比较强的例子来。 于是,安然就以马上就要到来的春节为例,从他们家的实际情况出发,来举例说明,这么一举例,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她的那堆笔记、时刻表、地图还有旅游手册都拿了出来,好在餐桌足够大,可以让她尽情的铺展。 既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祭出来了,已经发病了,那就发到底了,总不能犯病犯一半,上不上,下不下的,多别扭。 安然特坦然的拿过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开始边说边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德性。 “因为我们家有彩票站嘛,今年的假期比往年多放了两天,所以,前后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再加上来回的交通时间,考虑到我们的经济条件和舒服度、体力等等方面的问题,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以短途旅行为宜。” 接下来,她摊开了本省的地图,找到了自己的家乡锦岭。 既然决定了短途旅行,那么就要找一个目标。 旅行都有一个目的,一个主题,哪怕是再随心所欲的散散心,也要有一个目标,散心,就要找一个可以让自己散心的地方,如果一好静的人选择一个繁华的都市来散心,那显然是达不到目的的。 春节出游也一样,得先确实了主题,才好选择目的地,才能玩得更尽兴更开心。 安然自己觉得呢,既然是春节出游,那么不体验一下与锦岭不同的节日气氛就有点白跑一趟的意思。但如果只把着眼点放在民俗上,不注意其他方面,比如住宿,美食,美景等方面,又有些太过绝对,他们又不是什么民俗学家,不过就是外行看个热闹而已,单只为一场热闹折腾一回,就有些不太值当,而且对于家里养的三只吃货来说,如果目的地没有好吃好喝供他们大吃大喝,想必这年他们是过不好的。所以,安然的想法是最好都能兼顾一些,热闹也要看,但是呢,还要住得舒服,吃得开心,玩得尽兴才行,总之身心都俱爽。 所以呢,安然就连选了一个距离锦岭不算远的小城津源,这是一座沿海的小城,还是在中学的时候,安然他们就在暑假的时候去过,夏天去津源自然是为了玩水看海。小城的规模与锦岭类似,虽说在军事上有着重要战备意义,但在经济上还处于刚刚开始发展的阶段,带有很重的重工业痕迹,在目前的经济转型阶段,还有些适应不良,青黄不接的感觉,看起来不大起眼,虽有港口,但规模并不算大,还在十几年后之后,港口的规模得到扩建,那座城市才算是真正的发展起来,成为全国的重要商港。而在此时,那座历史悠久的小城里还保留着很多旧日气息和一些当地独特,未经商业浸染过的民俗。 再说,沿海城市啊,海鲜什么的总是不缺的,虽说冬季天气冷,也不是什么正当季的好时候,但沿海人家,做起海鲜来,总是内行,而且当地的小菜也是一绝,在全国吃货的心目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再加上,有海就有风景,哪怕是冬季的海,既不能游泳也不能晒日光浴,但哪怕只是站在海边看看海浪,听听涛声,也足以让内陆人过过眼瘾了。 海边的小城还有一点好处,水气足,不干燥,哪怕也是地处东北,但与锦岭这种纯内陆的小城相比,还是要温暖上几分,就连冷风也透着几分温软,尘土小,虽然锦岭的环卫师傅们其实工作很认真也很卖力,但城市环境看着就不如津源的干净清洁,真是活活气死人。 不管是怎样的经济水平,但只要占着干净清洁这四个字,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安然觉得赵小胖形容津源的话最贴切,这个城市看着就透着一股水灵儿劲——好吧,虽说“水灵儿”这个词怎么听着都像是形容花姑娘的,不过,你又不得不承认,用个拟人话来的形容来还真是挺形象的。 说起津源的旅店并不见得比锦岭的旅店更好,但是当初他们选择的小旅店距离海边很近,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就可以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海浪声,每夜伴着声声海浪入睡,让安然这个内陆的土包子印象十分深刻。再加上小旅店的建筑又带有一些沿海民居的特征,虽然津源与锦岭同是地处东北,相距又不远,但在细节之处,还是体现出自己本身的特色,这让安然和吴泽荣感觉很新鲜,当时没少拿着照相机对着街边的建筑物卡嚓来卡嚓去。 此外,他们当初住的那家小旅店虽然不大,但性价比却不低,房间没有什么装饰布置,但极其干净卫生,饭菜做得也不坏,老板娘很热情,挺爱说话,在闲聊时告诉安然他们这里过年的时候很热闹,有当地特别的祭祀活动。这条信息是旅游手册里没有的,似乎名声不显,但能让老板娘拿出来对游客说的,想必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安然也一直觉得有一点遗憾,不能在过年的时候去看一看。 所以,对安然来说,要她假设一下,过年的时候到周边的哪个城市去旅行,基于以上的这些原因,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津源。 安然把这几点理由一说,别说三个吃货又想起了当初的美好回忆——主要是对食物的美好回忆,都纷纷附和一脸的神往,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有些感兴趣起来。 既然目标已经定了,安然的旅行游戏也可以开始玩了,她首先在纸上写下了津源,然后把选择它的几点原因都有理有据的写在后面。 接下来就是选择从锦岭到津源的交通方式。 锦岭本身没有机场,津源十几年后托港口的福,也建了一个小型机场,但现在港口没建,机场自然也就木有。于是,飞机时刻表可以丢到一边去了,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接下来是火车,长途汽车,自驾出游,以及另类一些自行车。 这几项交通方式可以“从一而终”,也可以自由组合,只看是你想怎么玩了。不同的选择,自然带来不同的体验,有不同的结果。 于是,安然又在纸上写下了几种交通方式。 他们当初去津源的方式很简单,由省城开出的列车途经锦岭和津源,直接坐了火车,一大清早坐车,在车上小眯一觉,吃顿午饭,饭后或是打打牌,看看书,望望风景,要么小眯一会儿,多半天的时间就到了津源。 683,自驾游 乘坐火车的优点是快速,舒服,省时,省心,还省力。 不过,既然是做游戏,当然不能就只选火车一种,而不尝试其他的交通方式,否则不是太无趣了,都说是纸上谈兵了,还放不开胆子和手脚,那太没有尝试精神了。 如果想尝试其他方式,乃至多种交通方式的组合,这其中需要考虑的问题也就多了。 首先要看一看从锦岭到津源沿途要经过那些地方,可以在哪里停留,转换其他的交通工具,停留地点周围是否有值得留意的风景和可以捎带脚尝一尝的小吃美食。 这个就要看地图了,还要看比较详细一些的地图,最好能有详细的村镇标记的。 比如,安然指着一处小村的名字说,她在一本旅游杂志中看到有一篇文章提到这个小村子,村里有个私人小酒厂,规模不大,产的白酒也只能供应周边的村镇,但那篇文章的作者却在文里把那种白酒夸了又夸,据说味道相当的醇厚绵长,据说是祖传的手艺,很扎实。 所以啊,安然这几天看着地图,自己跟自己玩的时候就想,如果她要是有机会经过这个村子,一定要去买几瓶好酒回家孝敬老爸。 安然不过就是随手举一个例子,但老爸安国庆却是听得顿时美开了花,摸着闺女的小脑袋瓜儿,笑得甭提多开心了,连声向老婆李彩凤显摆,“看着没,还是我闺女挂着我啊。” 李彩凤哼了一声,一扬手就拍了安然的后脑勺一记,“嗯,是啊,你闺女多挂着你啊,挂着让你喝酒,我这拦着不让喝酒的可不就成了妨碍你们父女亲近的恶人了吗?” 安然摸着自己一会儿功夫就体验到冰火两重天的后脑勺朝她老娘干笑,暗自在心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心说叫你嘴欠,提什么不好,非得提“酒”字,这不是找挨刺儿呢吗? 正想着,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就被人轻轻的勾住了,不住想,勾住她手的正是她的男盆友江杰云,安然转头望过去,只见那厮正挤着眼朝她轻笑,面部表情很促狭,眼神却满是温柔,让她先是一怒,张大了眼想瞪他,可看到他眼里暖暖的笑意时,心头原本正在跳脚的安小然一下子就软塌塌的了,于是刚刚瞪起的眼,立时又慢慢的弯了起来。 真是的,安然一边忍不住朝某人弯起嘴角,一边又在心里骂自己,切,瞧瞧你这点出息! 骂是这么骂,可被住了的手指却又软软绵绵的反勾了回去,然后一下子被某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密密的握在手心里。 他们俩在这里偷偷摸摸的牵着手勾勾搭搭,那边安国庆和李彩凤还在那里大大方方的斗着嘴,打着眉眼官司,一时间真是刀光剑影,暗潮汹涌,而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二位吃货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自身的心态强大,对周遭这种“乱七八糟”的环境早已习惯成自然,亦或是这二位爷的心思全部都放在对地图的关注上——或者说,是对地图上那些一村又一庄在脑补,别看这地图上的小村小庄不起眼,可你要是翻开岁月的书卷,没准还真能找出一段辉煌的历史来……当然,辉煌历史神马的从来不是吃货关注的重点,他们的重点从来都是食物,安然刚才对小酒厂的描述让他们很是向往,吃货嘛,喜欢的是口腹之欲,虽然不是酒鬼,但是酒肉从来都是不分家的。更何况,有小酒厂,自然也有其实保有祖传手艺的小作坊,规模不大,味道好。也许他们也应该没事的时候看看旅游手册当消遣,看得好了,就自己去买,或是托人去买,反正爷不差这点小钱,挣是为了什么呀?不就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吗?对一个吃货来说,啥是生活质量啊?那必须是吃啊! …… 好吧,游戏做到这里,又习惯性的暂时歪楼了。 其实说实在的,安然他们每年假期出门旅游,都要预先做一番周全的旅游计划,一是有安然这个计划控在,她是不做计划不舒服司机。二是他们人数不算少,在父母心里又都是孩子,没个计划不能让父母放心。三是虽说有句话叫“计划不如变化快”,但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有了计划办事就是快,也不容易出疏漏,免得手忙脚乱。所以,有鉴于计划的好处多多,又安然这个计划控在,他们每次的旅游计划都做得非常细致周到,而且可谓是经验丰富,各有分工。 但那种计划跟安然目前玩的游戏还不大一样,计划讲究的是可行性,怎样更舒服,更省时。而游戏则玩的是可能性,从甲地到乙地,一共有多少种方式,多少种组合,随时排列,纸上谈兵,你不用担心花钱多,不用担心太遭罪,不用担心费时间,不用担心风霜雨雪……反正只是假设而已。 假设嘛,自然发散性思维比较多,所以这几天安家人茶余饭后聊天时就把这个游戏拿来做消遣,消着消着,就不知道歪到哪儿去了。 这天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自驾游上。 江杰云他们手里倒是有车,而且不止不辆。可惜,那是为手里的产业配的,其用途大多是运货或是办公事,配有专职的司机,至于他们本人,除非工作需要,一般还真用不上,用公鸡兄的话说,锦岭一共屁大点儿的地方,不着急的时候,骑自行车坐公共汽车都挺快的,开什么车开车,多费油啊,你当汽油不花钱啊! 最主要的是,这三位爷到目前为止,苦于年龄不够,至今未混上驾照,自行车,三轮车都不需要驾照,所以,让他们可以随意驾驶的,还只有这种自然又环保的交通公具。 以他们的关系网弄个驾照倒也不是不行。 但一来没必要,真是用于公事的话,直接让司机开车或是打车就是了。自用的话,基本没有用武之地。 二来,为了安全考虑,说句不地道的话,哪怕不担心撞了别人,也要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公鸡兄有云,你当住院不花钱啊? 不过呢,由于这两天大家把旅游当话题来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自驾游,这才又想起了车的问题。 此时,私家车还不像多年之后的普及度那样高,价格也没有一降再降,一点都不亲民,自驾游的概念也只是刚刚兴起,还属于比较时髦的玩意儿。不过,江大土财主表示,他们以前就自驾过,也没多出奇。 安然倒纳闷了,咱们什么时候驾过?我怎么不知道呢? 土财主摸摸女盆友一脑袋呆毛,答曰,你这孩子忘性真大,我们经常去定安湖野餐,咋车去的啊?难道不是自己驾着三轮车和自行车去的,难道是走去的?” 安然没好气的一把拍掉某人的狗爪,翻了个白眼,驾三轮车和自行车也要驾,那还不如驾驴车牛车和马车呢?起码名正言顺一点。嘴里跑火车吧你就,一点都不靠谱。 其实三个吃货表示他们也很向往自驾游,尤其是让安然那几句关于小酒厂的话一说,心里就痒痒起来了,想象着如果自己开车一路玩着扫荡各种美食,那种旅行方式该有多快活。 安然呵呵呵的吐糟说是啊,如果你这也算自驾,那古代那些驾马车,驾驴车的不更是自驾了? 很多男人都对车子感兴趣,安国庆也不例外,听自驾这个话题,也不无羡慕的感叹起来,可惜啊,这车子也太贵了,否则这买一台,没门开着出车逛一逛也挺好的。 李彩凤的想法与姜成卓类似,直接就说他败家,自家守着彩票站,算是让生意也绑死在家里了,一年到头也没有出门的机会,买什么车,那不是有钱撑的吗? 安国庆不满的道,万一有点急事什么的,还是开车方便。再说了,他不就是说说吗?难道真能买吗?家里也没那个钱啊? 听他这么一说,李彩凤自个儿也乐了,可不是,本来就是闲唠嗑,结果说着说着就认真了,好象安国庆说买车,他们家就能花钱去买似的。 不过,重生人士安然同学还真让老爸给说得心里一动,自家现在房子也有了,还是两套升值前景相当不错的,等到将来车子真开始降价了,家里条件也更好一点的时候,买一辆家用车型倒也不错。别管车好车坏,混个有房有车的小康生活也一直她这个胸无大志的重生人士的重生梦想。 于是她随嘴便道,“听报纸上说将来车子会越来越便宜的,有辆车到底方便一点,就是……”她伸手捅捅安国庆,笑嘻嘻的,“爸,你买车之前得先学开车才行啊,要不买回来,咱家也没人会开,不就傻眼了吗?” 正好想着给老爸找点什么爱好来丰富业余文化生活,要是老爸这么喜欢车,现在买不起车,没事的时候先去学着考个驾照也行啊,省得到时候现买车现学多急人。 684,黑历史 安然本来是带着玩笑的语气说的,没想到安国庆却告诉姑娘说,“这个倒不用现学,你爸我会开车。” 这下不仅安然连同江杰云那三个吃货,就连自以为对安国庆的黑历史无所不知的李彩凤也惊诧了,“啥?你会开车?我咋不知道呢?” 安国庆脸上的笑意一僵,安然和三个吃货目睹他的表情几乎猜到,吼吼吼,看来,老安同志这是背着李女士犯的案啊,这明显是一时大意说走了嘴的模样啊。 安然他们几个小的都能看出来,更别提跟安国庆夫妻么多年的李彩凤了,立时就抿起嘴嘿嘿冷笑了起来,“看来你这开的车还整的挺隐密的啊,隐藏得挺深的啊。” 安然几个开始挤眉弄眼,偷偷闷笑,心说,李女士这几句话显然是看反特片的后遗症,假期来临,最近省台白天的下午电影剧场正在重播老电影,什么《寂寞山林》啊,《羊城暗哨》啊,《黑三角》啊,《神秘旅伴》啊……总之,都是安国庆和李彩凤小时候或年轻时候流行老电影,还都是反特题材的。虽说越临近春节越是销售小高峰,但一天之中也有生意清淡和火热的时段,一般下午的时候,属于彩票站比较轻闲的时候,哪怕是最近,也时常有空闲时间,李彩凤就跑到楼上复习这类老电影,所以,这会儿说话都带了点“反特”味。 安然他们知道李女士最近的欣赏口味,作为老公的安国庆自然也是知道的,一听她这话也不由得哭笑不得,好么,敢情这是拿他当混进人民内部的坏份子,老特务了。不过,反正已经说漏了,再说也是陈年旧账了,安国庆倒也不怕老婆大人能把他怎么着,只是说走了嘴的时候,有点条件反射的想掩饰一下,结果一来是厚道人,老实惯了,虽然人过中年,但可怜说谎的经验依旧有限,与江杰云他们三个生来的演技派还是功夫不够。再者现场这几人对他的神情习惯都很了解,一看就看出来了。 于是,老安同志倒也交待得坦然,话说,当年老安同志还年轻的时候。 安国庆刚说到这里,安然同学就小学生附身似的举手提问道,请解释一下,您老人家嘴里所谓的“年轻”到底是多大捏呢?到底是什么时候捏,请作一下详细的说明。 李彩凤这一回很赞同女儿的问话,直接拿眼睛去斜安国庆,那眼神的意思也很明显,对,到底是什么时候,年轻?年轻的范围大了去了。 江杰云看着李彩凤斜安国庆的眼神,再看看在一旁兴致勃勃起哄的安然,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他觉得安婶儿斜着安叔儿的眼神特像安小然,嗯,或者应该说安小然特像安婶儿才对,总之,女盆友每次这样看他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不由得软绵绵的,带着一点甜,就像是吃了江米白糖凉糕似的舒服。 安国庆收接到老婆的眼神,给女儿的淘气偷笑,以及三个小辈儿们的围观,略有一点尴尬,嘿嘿笑道,“也没多年轻,那个什么,你还记得开车的小季不?” “……小季……”李彩凤放空了眼神,在脑海里搜索好一会儿,到底没想起这么个人来,“哪个开车的小季。” “诶,你怎么能不知道小季呢?就是那个一开始给老张书记后来给赵长林开车的那个。” 安国庆这回提示的比较具体,但李彩凤还是想了一下才想起来,然后就反手拍了丈夫的胳膊一下,没好气的道,“我还当是哪个小季,不就是那个后来托关系走后门跑到建行去开车的季胖子吗?还小季,说得可倒少兴,都这把年纪了,早成老季了。” 安国庆也笑,“对,就是那个季胖子,可年轻的时候他不还没胖呢吗?那会儿不还是小季呢吗?” 李彩凤经过这么一番对话,许多往日记忆却已经开始在脑海深处渐渐复苏了,“哦,对了,我记得咱俩刚结婚那会儿,你跟他的关系就不错,成天混在一起,有时候下班了也不回家,跟他在厂子下棋……诶,不对!”许多往事想起来了,脑子转得自然就快了,于是,李女士的眼睛又瞪起来了,声音也猛的拉搞了,开始算起后账来了,“安国庆,胆儿挺肥啊你!我说那会儿你怎么三班倒还不累,下了班也不回家,那么有棋瘾的在厂子里头下棋,好么,闹了半天是跟他偷着学车去了你!屁也不放一个!” 安国庆被老婆在女儿和晚辈们面前翻老账叫了大号,脸上的尴尬更甚,有些不好意思的小瞪了李彩凤一眼,“你看看你,这都是哪辈子的事了,搁孩子面前说这个……真是……” “咋的,你还有理了你!”李彩凤说完了自己也后悔了,想起要在孩子们面前给丈夫留点面子,声音也软和了下去。 可某个小坏蛋却不甘心当壁花了,转了转眼睛,也不知道是“灭火”还是“加油”,抱着老妈“劝”道,“是呀是呀,妈,你看看,你现在当着我们批评我爸,让他多没面子啊,要算账呢还是等避开我们,你们俩回屋好好算去,对吧,爸。” 话音还未落,这心理年龄老大只有一张嫩皮儿的熊孩子脑袋上就同时挨了恼羞成怒的老爸老妈的两巴掌,又得了几句佯怒的笑骂,“小丫头,能耐了啊?拿你妈你爸开上了心了?” “就是,就是,个小东西,我白疼你了是吧?搁你妈面前给我上眼药呢这是?” 得,听听,果然是“近未者赤,近墨者黑,”遇到赵真旭赵小胖子这个万年溜缝跟风党,就连安国庆也学会这两句“就是,就是”了。 安然故意作出一副龇牙裂嘴捂着脑袋的可怜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特别无辜的朝着老爸老妈一个劲的眨巴,要说眼睛长得好就这点好,虽然明知道亲爹亲妈开玩笑的时候肯定舍不得对她下狠手,但偏偏她的眼睛天生就水意盈盈,再假模假式的在眼神里添上一两分的委屈,别说,看起来还真可以伪装一下泪眼汪汪的效果,于是那“一两分的委屈”在经过了“原始资本”的加持之下,也就是变成了十二分的委屈。 可惜,熊孩子的爹妈看她那双小眼睛看了十好几年早就免疫了,再说,哪里又不知道这货在耍宝。结果却把熊孩子的男盆友给心疼着了,悄悄的抬了手,肉麻兮兮的给熊孩子小小心的揉脑袋瓜儿。 当然,江杰云不是不知道安然那双眼睛就是那副天然的德性,笑的时候,水盈盈,装委屈的时候泪盈盈。再说安然也不是什么演技派,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出来她是装的,凭江杰云这智商更是拿脚想也知道。可这事呢就是这样,与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一个道理,自己的女盆友自己心疼,哪怕知道安国庆和李彩凤心疼闺女,百分之二百的舍不得使劲,哪怕知道安小然同学的那双眼睛是天生如此,哪怕知道这货根本就是在装委屈,是,什么都知道,可那也架不住他心疼,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 江杰云倒是满坦然,或者说是光棍?心说,还能怎么办?顺其自然的疼着呗。再说了,自己的女朋友自己心疼,我乐意啊! 这两个大黏乎一个眯着眼儿享受男朋友的心疼,一个轻轻柔柔的给女朋友揉脑袋瓜儿,同时继续听着安国庆招认自己当年不堪回首的“罪行”。 想当年,安国庆和车队里给书记开小车的小季同志那是真的好,打架喝酒打扑克,没事再下下象棋,来两局乒乓球,看两场电影,反正那个时候老百姓的娱乐生活还是相当的单调,对于安国庆这样的青工来说,你就是有更高的追求也顶天看看书本,学学夜大,再没有更多的了。安国庆父母去的早,上面也没什么长辈,自己一个吃饱全家不愁,再加上又年青,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混吃胡玩,对未来也没什么计划,虽说对知识分子挺敬重,但本人对书本却是真心没什么兴趣,下了班也是和厂子里的年青同事混在一起,那年月国营企业的日子过得好,工人师傅的地位也高,就是年青的姑小伙子们相亲,工人老大哥的市场也不错,安国庆同志那会儿的小日子倒也过得挺逍遥。 恰好那位小季司机的情况也差不多,老哥儿一个,光棍一根,个子不高,头脑机灵,善于交际,别看文化程度不高,但情商高,在哪里都挺能吃得开,否则也不会多年之后,看看国营厂子效益不好,早早跑到银行这种吃喝不愁的地方逃出升天,解除了下岗再就业的威胁。 可人的性格和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江杰云这么个猴精似的家伙偏偏就喜欢上了傻乎乎的安然,精明好交际的小季师傅还就与安国庆这么个不善言辞的实在人交好。 685,话说当年 由于安国庆和小季师傅玩得好,又由于他是一线工人,成天三班倒,工作和休息时间是与正常上下班的小季师傅不一样,常常是他下了班,小季师傅还在工作时间,只是司机的工作,尤其是小车司机的工作性质就是那么回事,忙就忙得没有休息时间,加班加点,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闲就闲得浑身长毛,端着茶水八卦扯淡打苍蝇。 这两人做朋友的时候,安国庆还没开始对李彩凤动手……啊不是,咳,是动心,下了班,回家也是一个人,冷锅冷灶的也没意思,实在不困的时候,就跑到厂子车队的办公室里找小季玩。 两个大小伙子都是明白人,再胡闹也都还在规矩范围之内,娱乐生活那么单调,哪怕他们玩出花儿来,也一共就那么几样,后来等到安国庆开始追求李彩凤,小季同志这帮常在一起玩的好哥们儿就多了一样娱乐项目,没少挽袖子帮忙。 等安国庆老婆追到了手,少了一样娱乐项目的小季师傅又开始空虚寂寞冷来了,就想着找点事干,想着想着,还真让他给想出一样来——教好友开车。 他这么一提,安国庆立刻也来了劲。男性似乎天生对机械都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爱(某人腹诽,其实女性有钱也热爱好吗?),安国庆在这一点上尤其是这样,原本他就喜欢车,闲着没事的时候,还常陪着小季师傅修修车什么的,其实早就手痒眼馋,也想摸摸方向盘,可他这人到底忠厚,一心为好友打算,知道他如果提出来,小季肯定会答应,却怕因为这事给好友惹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这会儿一听说好友要公器私用,偷偷拿单位的车带着他练手,就把顾虑给说了出来。小季倒是满不在乎,司机中间也有潜规则,那年头物资匮乏,司机都是俏活儿,尤其是小车司机,那是需要随时待命的,人在哪儿,车子就在哪儿,公车私用的机会就更多了。 于是两人就在私人时间把车子开到荒地里乱转,安国庆为人小心,荒地又一马平川,也不怕出什么事故,毁什么车,两人就没事开着车子在荒地里兜风胡闹。 不过,说到底,学车嘛,到底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安国庆对媳妇仔细,一边怕媳妇担心,一边还放不下学车,怎么办捏? 答案很简单——撒谎。 老实人除非不撒谎,真要撒起谎来,一般人还真看不透。原因也简单,因为人们的思维一般都是惯性的,老实人记录良好,几乎从不撒谎,偶尔撒个谎也让人没防备,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撒谎上头去。 所以,李彩凤就这么被安国庆一骗好些年。 被人一骗好多年确实让人来气,不过,偷着学车到底不是什么大事,与原则问题不沾边,李彩凤这会儿的怒气也不过就是佯怒而已,走过个形式,开个玩笑罢了。 于是问他,“哟,我记得你那棋下了好一阵子,你后来怎么不去‘下棋’了?” 安国庆笑着摸摸女儿的脑袋瓜,“那不是后来你怀了小然吗?咱们家里也没个老人,我都快紧张死了,恨不得睡着觉也要闲出一只眼睛来看着你,哪儿还有闲心去学什么车啊?” 安然大悟,哦,原来是当了爹,就会让人长大啊,自家老爹当了爹,还没等小姐她大驾光临自家老爹就不淘气了。 再后来,小季同志也娶上了媳妇,成了家,当了爹,想胡闹淘气也找不到时间了,安国庆这边呢,家里没有老人帮着照应,自己和老婆又都是三班倒的双职工,家里的孩子又小,作息时间本就不正常,下了班还要急着回家带孩子做饭,心疼老婆,分担家务,原本玩得很好的哥们儿也渐渐的因着时间碰不到一起而渐渐的淡了往来。再后来,厂里的日子开始有了不太好过的迹象,小季同志是个清醒人,又是个机灵人,人面广,一托两托的离了渐有沉船之势的工厂,跑到银行给行长开起小车来,富贵不至于,但国有银行嘛,富利好,待遇好,工作又稳定。 在一个厂子的时候,因为工作时间和各自家庭的缘故都渐渐淡了关系,分开了之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不知不觉间,这年轻时代的两个好友也就断了往来。 安然又悟了,怪不得她对这位“小季”叔叔没什么印象呢。 安国庆提起自己学过车的事,江杰云几个又抖起了机灵,脑子转得溜快,以前手里有车却一回也没开车出去玩过,主要是因为自己有时间的时候基本也都是节假日,节假日员工都放了假,因为自己的私事让人家大过节的加班加点,虽然给了加班费,到底也不太厚道。另外一个原因是,本来大家一众好友出去一起玩,气氛融洽热闹,冷不丁中间夹着个陌生人,不尴不尬,不生不熟的,而且,江杰云手下的司机都是成年人,让他们给江杰云这几个半大孩子服务,看在钱的份儿上自然没什么不行。但是让人家在节假日的时候来伺候一群半大孩子,相处起来,两下都不自在。 现在得知安国庆这个自家会开车,又听了安然提出的自驾游的概念,三个吃货的心眼立刻就活动开了,七嘴八舌的附和安然之前建议安国庆去考驾照的意见,并说,他们手里有车,年纪一直不够,正好叔儿学了车,考了驾照,家里人有事用车多方便。 本来安国庆因为这年头车子贵,半点没想着自家还能有混上车子的一天,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后来听女儿说考驾照的事也没放在心上,反正自己会开车,虽然多少年不开了,但是年轻时候会的东西,到底不会彻底忘了,自家真有买得起车子的那一天,再去学也不迟,只怕家里真买得起车了,他也是年纪老大一把颤颤哒哒一糟老头了,就算他想开,人家也不发他驾驶证了。 这会儿一听江杰云几个的话倒也觉得有道理了,万一家里有点什么急事,三个男孩子年纪不到,有车却没有开车的,考个驾照放在手里,倒也可以备着不时之需,没事就最好,有事又找不到车才是真的抓瞎。 这么一想,安国庆决定等过完了春节就去驾校报个班,到时候年也过完了,彩票站的旺季也过了,正好下午的时候比较轻闲,正好可以去上上课。 没想到说旅游还给老爸说出一样爱好消遣来,也算是意外之喜。 于是,这茶余饭后的旅游游戏一家人玩得就更来劲了,说完了交通方式,也就从锦岭到达了津源,起码纸面上的情况是这样的。 到了津源自然就是住宿。 在十几年之后,到一个地方旅行,在住宿的问题上就渐渐变得多源化,可供选择的方案有很多,什么青年旅社,乡村民居,还有异城换房等等,可谓是五花八门。不过,在此时,又是在旅游业并不发达的小城津源,选择方案只有一种,就是当地的旅馆,因此可供选择的方案少,选择起来反而省心,不过,在做游戏的时候就比较无趣了,直接找一家旅店住就完了。 不过,旅店选择起来也是有讲究的,客房本身的硬件条件是一方面,还有许多其它的软件需要考虑进去,比如,安然他们上次到津源住的那家小旅店就是临海,听听涛声,望望海浪,看看朝阳落日,赏赏繁星晚霞,还可以就近在周边渔家的小酒馆里吃些做工简单却新鲜非常的海鲜,再喝点小酒,喝得微醺,摇摇晃晃的在海滩上散个步,或是躺在沙滩上看一看满天的星光,看够了,再回到旅店,倒在床上听着海浪声入睡,钱花得不多,但享受的自然环境却不是钱能买到的。 只是当初他们选择的那家小旅店就有一样不太好,与市区离得有点远,交通不如市中心的旅店便利。所以,在选择旅店的这一项上其实要考虑的东西还是挺多的,比如交通环境,自然环境,购物环境,安全系数,硬件软件情况等等。 接下来就是游览,到了这一阶段又要涉及交通情况,像津源这种小城市可供他们选择的交通方式其实并不多,主要还是以汽车为主,什么出租车,公共汽车一类的。别说这会儿,就连安然重生之前,类似锦岭的这种非重点旅游城市的小市里,也很少有出租自行车的服务。而现在,锦岭就连出租汽车的服务也还没有发展起来,所以,想在津源体验一把自行车出行,在安然看来,也是完全没有指望的。 不过,这在姜成卓公鸡兄看来简直不是个事,十分的自得的指点安然同学道,“这事吧,主要得分谁来办,到了陌生地方想租自行车也容易着呢。”说着又有些后悔和遗憾,“诶,也是咱们这几年旅行的时候早没想起这茬儿来,否则也不用大老远的地方还得咱们腿儿着来,腿儿着去的。” 686,今昔对比 安然对公鸡兄的办法很好奇,她觉得自己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在没有人做这项业务的时候,他是怎么能让人把自行车租给他的。 要说奸商们的脑袋瓜就是活泛,江杰云这货张嘴就来,“其实也简单,你跟旅店的老板娘或是员工他们说一声,只要租金付得合理,上赶着送钱的事,他们还有不愿意的。” …… 如此简单! 因为这么简单的答案让她这会儿死了一堆的脑细胞,安然将因惊讶而半张开的嘴又悻悻的闭上,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办法让他说出来真是简单死了,换了她自己去想,真是千回百转的想,结果憋死了她也没想出来。 不过,这类的郁闷打从她认识这三个吃货就早已经习惯了,别说是这类事,就是做数学题,她一门心思的一条道跑到黑,拿着个公式死磕,人家轻轻松松的拐拐弯,换个视角,题就解开了,简单得让人吐血。 可是这血嘛,吐着吐着也就习以为常了,上一秒血条清空,下一秒不用加血也不用嗑药,她自己就满状态复活了。 说完了市内的交通工具,下面的游戏就更有趣了,一个城市的旅游景点有很多,可供品尝的美食也很多,除了美景和美食之外,可以感受的民风民俗以及其他细节也不少,但旅游的时间是固定的,怎样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看到,吃到,欣赏到,感受到更多的东西呢? 这里面的细节怎样安排,怎样组合,又是一轮有趣的纸上谈兵,进进退退,有如下棋一样。还要计时,精确到每一个步骤,看看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在有限的时间里把利益最大化。 安然的这个纸上谈兵的游戏本来就是她闲来无事,吃饱了撑的小乐趣而已,就好比《点与线》中的那位聪明的夫人并不是为了杀人而看的列车时刻表,而是看了很长时间的列车时刻表之后,偶然间想出了那个杀人计划……咳,这个游戏和杀人计划神马的还是两回事哈,总之,安然偶尔间玩出的游戏产生了几个有趣而且让她“万万没想到”的后果和连锁反应来。 首先是他们一家要亲身实践一把以旅游的方式来欢度这个春节,目的地正是安然用来举例子的津源。 这是让安然万万没想到的。 原因嘛,说起一倒也简单,这个游戏前前后后,连跑题再扯淡,他们一家人闲着没事的一共玩了一个多礼拜。这要是换了别的地方还比较有困难,这年头信息还不像后来那样的发达,收集起来并不轻松。但由于安然他们之前去过津源,在出发之前做了很多功课。在游玩当中,安然和吴泽荣又拍了很多照片,她自己在当时写了不少游记,回来之后,为了投稿,也为了留住这份美好的回忆,又把前前后后的资料都仔细整理了一番。 此外,由于对津源的印象不错,留下了许多愉快的回忆,对自己游玩过的地方也存着一份亲切感,又有一点旧地重游的打算和想法,于是从津源回来之后,安然遇到与津源相关的信息总要留意一下,看到感兴趣的信息也都注意收集起来,为自己的资料库里添砖加瓦。 由于资料的齐全细致,这一个多礼拜的时间里,一家人也算是在理论上把津源玩了个遍。 有句话叫“看景不如听景”,也就是说对一个地方的景色听得多了,就不免在心里有许多想往,人们脑补的力量是强大的,很多事情总是想象得格外美好。 虽说这句话用在这里不是很恰当,但还是可以勉强为形容一下人们脑补的丰富和想往。 听得多了,李彩凤和安国庆就被这些资料,照片和游戏勾起兴趣。 要说老一辈儿的人,尤其是安国庆和李彩凤这种普通人家,打小没赶上好时候,正忙着发育的当口,遇上三年灾害,正好是读书的时候,碰上那十年的动乱,好容易一切都完事了,又早早的参加了工作,在工厂里三班倒着,一干就是人到中年,又遇上下岗。这一辈子辛苦没少挨,工作没少干,但轮到享受还真没摊上几样,别的不说,认真说起来,安国庆和李彩凤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有机会正正经经的出门旅过一回游——厂子里以前日子好过的时候,倒是组织过旅游,可惜,生产任务重,那所谓的旅游也不过就跟中小学生的春游一样,走个形式而已,一半天的功夫,忙忙碌碌的,还不够折腾的。 现在家里的生活条件好了,手头的钱也不紧张了,可惜,人又让彩票站的生意给拴住了,一年到头的离不开人。 游戏玩了一溜十三遭,把安国庆玩出了一点感慨,“唉,要说这津源离咱们这块儿还真不远,可惜啊,这脚现在是真迈不出去,等到咱们把这生意收了,能倒开空儿了,到时候,咱们俩也老胳膊老腿儿的动不了地方了。” 安然倒是出门玩就想起这个遗憾来,别说是一家人出门旅游,由于老爸老妈的工作性质,从她出生起就是三班倒,在工厂上班的时候,就是三口人想聚在一起安安静静的过个春节,守个岁都是难得。好容易离了工厂,现在又开了彩票站,一家人倒是能在一起守岁了,但是年年元宵节,想一起去定安湖看个灯会都不可能。 安然这话一说,倒真把安国庆和李彩凤给说得心里不太好受,可不是吗?看着人家孩子从小什么六一,五一的,让爸爸妈妈打扮的漂亮儿的,领着到处去玩,自家孩子懂事,从来就没要求过,虽说干的就是这份工作,挣的就是这份钱,没人逼着,也没什么可埋怨的,但说到底心里还是遗憾。 这么一想,李彩凤倒是下了狠心了,不是说旅游式过节吗?今年咱们也新潮一把,就像自家老头子说的,彩票站不能不干,你今儿为了旅游停业两天,明儿为了有事再停业两天,不用多,偶尔来上那么两三回就没人上门来了,既然彩票站平时离不了人,一年到头能休息的日子也就是春节这几天了,总不能真到干不动,彩票站关门歇菜的时候再想着出去玩吧?到那时候他们俩老得都动弹不不了,也离歇菜不远了。 玩!咱们也出去玩! 挨苦挨累的挨了大半辈子,好容易现在家里条件也好了,吃喝不愁,过年过节的来个小旅行,又不往远了走,也不花什么大钱,只要一家人打包齐了,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在哪儿过节不是过呢? 李彩凤的决心倒让安然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里,旅行过节这种事,尤其是在此时,都属于那种特别新潮的年轻人干的事,像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个年纪的中年人都属于比较传统的,尤其是安国庆和李彩凤本人又是一向传统惯了的,真没想到老妈突然之间就前卫起来了。 本来李彩凤也确实是像安然的印象中那样,很传统安分的一个人。但是自从阴差阳错,稀里糊涂的发掘了自己的新爱好,也算是创了一把业之后,她的想法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转变。 首先就是接受新事物是明显更快了。 倒也不说是她原先有多顽固,但是也常自觉自己是跟不上时代了,已经列入了那些跟不上时代脚步,渐渐被时代所淘汰的那群人,新事物好与不好,似乎都与他们关系不大,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喜不喜欢,这个世界每天每小时每分钟都在快速的变化着,让他们越来越难以看懂,难以明白。 可在她有了自己的爱好和小小的事业之后,无论是为了爱好兴趣也好,为了自己的小店不致于赔钱也好,她都要开始学习,学习一点绘画技巧,在女儿的帮助下学习使用电脑,以方便上网查阅一点资料,看看报刊杂志,了解一些时尚信息,娱乐信息……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爱好和事业都推动着她往前走,原本时代的许多发展在她看来是与她无关的,现在这一弄,似乎也有了乱七八糟的关系,就连安国庆为了帮她收集资料,现在也开始慢慢的学着上网,有时得闲了,还能将就着跟人在网上下两盘象棋。 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而改变还在不断的,持续的,继续着。 就目前来说,李彩凤对新事物的接受速度变得要比过去快了,而且其程度还不是一点,而是很多,不再像过去那样不喜欢改变。 安然还记得当初她提议让父母做点生意,搞搞彩票时,李彩凤那种本能的抗拒。 对比如今她几乎没什么障碍的接受并主动提出在此时别说是中年人,就是年轻人也不太接受的旅行过年的方式,今昔对比,就能看出其中的变化程度,不说巨大,但也差不多少了,足以让人可以生出一些感叹来。 687,惯性思维 每当这种时候,安然总要感叹一句,人这一辈子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有点爱好——前提是,健康的爱好。 不过,李彩凤能这么快接受旅行过节的这种方式,除了爱好事业带来的改变之外,还有他们家的现实情况也是在那里摆着呢,一年到头,就这么几天的假期可以让他们夫妻随意的走一走,玩一玩。 两样加在一起,李彩凤的想法反而要比安然这个年轻人放得更开。 李彩凤既然想出门过年,安然当然不会反对,反正不过就是尝试一下传说中的新事物,就算尝试过了觉得不好也没什么,他们一家人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年可过,今年过得不好,明年再改回来呗,多简单的事。 安国庆对于妻女想旅行过年的事是半点意见都没有,多少年了,一家人都没一起正经出门玩一玩,想起来也是个遗憾。再说了,在他的心里,妻女说好,他是肯定举双手支持的。 对于这个决定,三个吃货倒有一些为难,更准确的说是两个吃货。 江杰云在户口本上属于无父无母一族,事实上,虽然父母都活着,可没有一个人能想着跟他欢度春节的,那二位现在指不定多后悔把他这个麻烦精带到这世上来呢。 对此,江杰云要说,对不起了二位,已经生出来了,塞不回去了。 所以,过节神马的,江杰云同志表示,听女盆友的话,跟女盆友走,女盆友指哪儿,他就打哪儿,刀山火海,南征北战,完全都不在话下。 真正麻烦的是姜成卓和赵真旭。 这两人虽说有家跟没家似的,有亲人跟没亲人似的,属于十分典型的爹不亲,娘不爱的,有事指不望上家里不说,去年还叫家里给拖了后腿搞了一回圈禁,不得不逼得这两人双双自力更生的给自个儿添了一只手,还客串了一回地下工作者,过得十分苦逼。 但是,可但是,两家的规矩如此,别管平时一家人背地里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亲兄弟之间也恨不得吃彼此的肉,喝彼此的血,你踹我一脚,我踢一回,但过年时候,必须都回家,在长辈们面前装和谐,装亲爱,装给外人看。 姜成卓和赵真旭对这种装给外看,其实外人心里对他们这一套把戏都看得明白儿的,看都不稀得看的臭事是真心腻歪,但是没办法,谁让他们虽然早早离了家单飞,发展自己的事业,积累自己的资本,但到目前为止,他们的翅膀依旧不够硬,小胳膊还是扭不过大腿,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与那个不爱他们,他们也不爱的家族脱离关系。 往年到时去应个卯,顺带再刮点地皮带回自己的小家,回来还能跟大伙吃顿好吃好喝的真正年夜饭,但今年……显然是不能够了。 安然重生至今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安然与江杰云的这层男女朋友的关系,安家一家人也早已把这三个吃货当成了自家人,想想两个孩子怪可怜的,大过年的,回到家族里不仅吃不到舒心饭,一个个还要添堵,如果自家不在家里过年,这两个孩子大年夜里,连口热乎饭也吃不上。 李彩凤和安国庆心疼两个吃货,于是决定,不去了。 姜成卓和赵真旭当然不同意,人家一家三口……嗯,或者是四口,好不容易出去旅个游,却为了他们哥俩而放弃,他们要真同意了,那也太不地道了,什么人啊,必须反对到底。 李彩凤和安国庆却不会因为他们的反对,就把两个孩子大年夜的给扔在家里,所以,也是坚持到底。 得,这叫什么事啊? 安然对那些所谓名门望族的大家族的规矩半点都不懂,有限的资料全部是从姜成卓和赵真旭的嘴里听来的,这算是比较靠谱的,但可惜,靠谱是靠谱,第一手资料嘛,但从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恨不得一时与家族断个一干二净的家伙嘴里说出来的第一手资料十句里倒有九句半是骂人的,所以,基本木有用。 她倒是也知道一点不骂人的,可惜不靠谱,不靠谱的知识和消息的来源倒也简单,都是上辈子从网文和影视剧里看来的,一听就知道了,这要是能靠谱就奇了怪了。 所以,在安然的认识里,一边对名门望族不存在什么好印象,因为眼前就有三个活生生的被害者,另一边又有一种高大上,特牛叉的印象,总之就是分裂挺混乱。 由于这种分裂和混乱,安然在谈到关于这些高大上的望族的问题的时候就挺不自信的,不懂的不能乱说不是? 于是,她问话问的挺迟疑的,“那……你们家的所有的人必须都要归队吗?万一出个门,谈个生意什么的,国内的就基本都放假的,国外的呢?你们家里边有国外的生意没有?” 安然的意思就是,你说国内的人都过春节放假联络感情,搞家族大联欢,行,自古传统如此。可外国佬人家不讲究过春节啊?人家外国人上赶着找你谈生意,那是要尊重咱们国家的传统习惯,但要是你上赶着找人家谈生意呢?我们这边是春节,人家那边可是工作日啊,你要过节,你不去谈,难道要让人家等着你?任何商机啊,机会啊什么的,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稍纵即逝,过时不候,更别提还要慢吞吞的等你这边舒舒服服的过完节再谈,那不是做梦呢吗? 虽说姜成卓和赵真旭他们家拿到本省,还真登不上什么大台面,但在本地来讲,好歹也算是个拔尖的名门,所以,手底下的生意也确实是有外贸这一块,所以,谈生意什么的,还真保不齐要在春节出门。别说是跟外国人谈生意,按姜成卓和真旭的说法就是,就他们那些属狗的,在本地还可以唬唬人,到了省里就只有当狗腿子的份儿,今天只要知道省里在春节里有机会能让他们去露露脸,舔个溜须提个鞋,他们还管什么春节不春节,团圆不团圆的? 话说到这里,三个吃货都是一脸受了刺激的表情。 安然问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怎么突然间就这么懊丧了? 三个人拍着脑门骂自己缺心眼,以前紧紧巴巴的开着小网吧的时候也就得了,现在手里的摊子越铺越大,又跟帝都那边有了联系,他们也算是有了自己的比较上得了档次的人脉投资,作为地头蛇的姜、赵两家当然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打从年初把姜成卓和赵真旭从圈禁状态给释放出来,家里对他们的态度就已经开始改变,并下意识的调整,对比以前一见他们就脸黑到现在开始渐渐有了笑模样,虽说不至于对他们嘘寒问暖,但明显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持一种观望评估的状态,大概是想着如果他们能在与京里的关系上得到什么好处,那就对他们再好一点,如果不能,那就淡一点,如果惹祸,那就下狠手。 “我操,真他、妈傻叉了,这时候不装牛叉什么时候装牛叉?”姜成卓拍着桌子大喊一声。 江杰云和赵真旭纷纷点头,有牛叉不用,过期作废,那可真是傻叉了。 这下安然算是看明白了,这三位爷是准备拿帝都那边的关系当借口逃避聚会了。 “怎么你们早没想到啊?”安然问的这话真不是为了给这三位爷添堵,也不是没眼色显摆自己的聪明才智,主要是因为在安然的心目中,这三个奸商都属于特别阴险狡诈的,偷懒耍滑什么的那不是他们最擅长不过的吗?乖乖听话,老实挨训不撒谎的不应该是她这个笨蛋吗?怎么今天反而反过来了呢?这太奇怪了,什么时候,她安然这么英明神武了?应该英明神武的不是他们吗? 其实嘛,说起三个吃货犯傻的原因倒也简单,人都有惯性思维,姜成卓和赵真旭在家里小时候当小可怜,大了的时候,虽然翅膀略硬了,但也一直没硬过家里,否则早就扑扑腾腾的飞跑了,这么些年就一直没办法反抗的受气来了,虽说近两年受气的情况越来越少,别的问题上,他们倒是反抗惯了,独有过年过节的问题上,打小就没反抗过,虽说那饭吃得让人特别不舒坦,但习惯了也就忘了反抗了。 难得这三位爷集体犯傻,自己聪明伶俐了一回,安小然同学表示很愉快,很高兴,很欣慰,很得意,那两天的小脖纸都是四十五度上仰的,弄得她家男盆友一直替她担心她那小细脖子总是维持着一个姿势一个角度能吃得消吗?一抬手按上了她的后颈,手劲适中的按摩。 安小然同学被按得挺享受,挺舒服,两只眼睛美滋滋的往一块眯,就差点哼哼一句,小云子,有赏。 不过,安然自觉是个纯朴的好孩子,有人伺候着当然很好,但有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于是,她的问题来了,“江小云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688,计划调整 江杰云的理由也挺充分,配合着手上的动作,笑得这个柔情款款,“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信你才有鬼。我好好的,你没事心疼个什么劲儿啊?咱的脑子不够用呗,这会儿也顺过味来了,你不就是讽刺本姑娘的脖子累着了吗?不,我一点都不累,但是你既然喜欢溜须拍马擦皮鞋你就继续揉着吧,手酸了我也不心疼。再说了,谁还能聪明一辈子?谁又一辈子都不能聪明一回?人家难得聪明一回,怎么还不让人得意得意啦? 江杰云哪敢说不让她小人家得意,必须得让她得意啊,不仅得让,还能夸着哄着,“我哪儿敢啊?我这不是代表卓子和小胖来慰劳你吗?要没我们安小然同学这聪明可爱招人稀罕的脑袋瓜儿,他们俩笨蛋不还得大过年的给全家人苦哈哈的当孙子去?有这么聪明的女朋友,我老得意了!” 一向自认智商不高的安小然同学表示,某人这通马屁拍得怎么听怎么像是讽刺人,不仅没有心花怒放的感觉,反而听着甚是不舒服,不舒服就要有表示,但是总是拿斜眼表示不满,臭美份子还真怕把自己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真给弄成斜眼,所以这一次她选择了撅嘴——她这会儿又想开了,有些表情和动作必须得趁着年纪还不大的时候尽情的作,比如撅嘴撒娇耍无赖这一类的事,年纪小的时候做着是惹人喜欢怜爱,年纪大的时候,那真是你敢做,别人都不敢看了。 所以,撅嘴什么的,趁现在做着还不难看的时候赶紧撅,最好一气把这辈子的份额赶在年纪大之前全部撅完,省得过期作废,至于斜眼这类比较成人的动作,留到她七老八十的时候再斜也来得及,到那时,就算她的眼睛斜着斜着真变成了斜眼,年纪放在那里呢,丈夫儿孙们也不能反悔退货了,都得尊敬着她这个老太太。 思考已经罢,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于是,安小然同学决心打从今天开始就大大方方的准备撅嘴了——正所谓,是什么年纪就干什么事,这理由,多光明,多正大,作为第一个有幸观赏到某心理年龄老大的重生人士扮幼稚的男盆友必须感到非常荣幸。 男盆友江杰云同学确实是感到非常荣幸,大概作为男盆友都很享受女盆友的这种在别人看来幼稚,在情人看来娇俏的撒娇行为,他那一双黑幽幽的眼睛透着温软的笑意,自己也撅起嘴来,在女朋友嘟得高高的,几乎可以挂上油瓶的嘴巴上“啾”、“啾”、“啾”来了好几下,最后将女朋友抱在怀里摇了摇,笑得傻瓜兮兮的保证着,“我要是骗安小然,我就是小狗。” ……呵呵,我要是真信你才是小狗。 不信不要紧,江杰云觉得自己绝对有办法“说服”一直撅着个嘴的女朋友,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每吻一下,某人的嘴巴撅着的高度就降低一点,每吻一下,降低一点……嗯,很好,终于吻平了,那么,这下可以温温存存,细细致致的接一个长吻了。 长吻的时间果然很长,从口到齿到舌都彼此照顾了一个周到,不知是吻得过于绵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呼吸渐渐急促,皮肤和心思都有一些发烫发颤,待到最后分开时,两人的脸都被染上了一层薄红,至于刚才还在幼稚的说什么我是小狗,你是小狗之类的话,早已被两人忘到了脑后。 这对半大不小的幼稚情侣放在一边不管,圆满的解决了姜成卓和赵真旭除夕不用参加团圆家宴的问题——用安大厨的话说就是解决了两个吃货三十晚上的吃货问题,他们一家今年的过节计划就正式出笼——旅行,去津源过年。 对于中国家庭来说,怎样欢度春节也算是日常生活中一件不大不小的要事,别人家就不用说了,安然他们家,一方面是因为安然自从重生之后,自己下定决心要好好生活,认真生活,父母又下了岗,一家人之前多少年都没好好在一起过个消停年,三口人都奔着弥补之前十几年不能好好过年的遗憾,所以筹备起过年的事情来真是无比的郑重和认真。另一方面,也真是拜了家里养了三只吃货所赐,又有姜成卓这样一个砍家专家,采买大员,而且三块料也是打小就没正正经经,温温暖暖的过个年,正所谓缺什么补什么,好容易自己当家作主,又与安家凑在一起过上了正经日子,一到过年的时候,更是怎么热闹怎么用心怎么来。 几年下来,说到过年的准备问题上也形成了一套切实可行的流程,但今年由于过节的计划有变,往年形成的经验和流程显然就已经不适用了,需要重新的计划和调整。 首先,对于养着三只吃货人家来说,这个年底大采购的计划就必须做出极其重大的调整——对于江杰云这三只饭桶来说,过春节过的是神马,不用他们自己说,人民群众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其次,出行过年的一系列计划安排,都需要细细研究,这可不是安然那纸上谈兵的游戏,虽说第一次外出旅行过年,有点失误也是难免的,但小失误可以有,大到过不好年的失误真有了,未免也太过少兴了。 再次,两家六口人,呼啦啦一个不剩的全走了,虽说是过年期间,彩票站和三个吃货手里的产业基本全部放假,不需要看顾,但全家出门旅行,家里却还有些需要照顾看的地方,别的不说,安然养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有几尾鱼,鱼还可以饿上几天,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但花草就比较麻烦了,在花盆底下垫着装水的盘子只能解决一两天的问题,就苏式老楼那暖气的热度,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供暖更是供得足足的,等安然他们旅行回来,她的花草只怕不全部成标本,也要半数要枯萎。花花草草的死活也是其次,还有一个门户安全问题,这才是大事。他们两家倾巢而出,出门之前还得考虑一下后顾之忧的问题。 一时之间,还真有点千头万绪的意思,不过,安然现在放假在家,正是闲得没事干的时候,她也不用天天对着地图册,天气预报,旅游手册做游戏了,有正经事给她做了,反正是计划控嘛,现在正好有了用武之地,开始写计划吧。 春节的过法有变,要先和好友们打声招呼,过年期间上门拜年串门神马的都需要进行一下调整。 安然一说出大过年的全家要出门旅行,别人还没什么反应呢,小周姑娘已经先是羡慕的尖叫了,这小疯丫头一激动就把安然直接扑到地台上的靠垫堆里,压在她的身上打滚,直嚷嚷着,啊啊啊啊,我也想去,我也想去,我也想去啊!!!! 要说小周姑娘苗苗条条一个小姑娘,又正是发育期,忙着长个儿的时候,周爸爸周妈妈哪个都不是易胖的体质,两两中合到小周姑娘的身上,这会儿别看吃得不少,但身上真没二两肉。可再没二两肉,一米六出头的个头儿就是一副骨头架子呗,扑上去打滚也不是一般两般人物承受得起的,更别提安然这个没啥战斗力的家伙了。 安然让她压在胸口,差点没一口上不来,半晌方提起力气直挺挺的举起一只手来,朝着未来的人民警察郑晓同学有出气没进气的弱弱喊道,“……救命啊……” 要不说未来的警察就是未来的警察呢,重点不在警察,而在于未来,既然是未来,不是现在,那就证明这位“未来”的,不如“现在”的警察专业,职业,敬业。 未来的,非现在式的,一点都不专业,不职业,不敬业的警察在这俩活宝“同床相压”的时候,就已经在一旁把自己给笑倒了,哈哈哈哈。 不太象话了!人民群众要都等着这样的人民警察救命,早死八百回了。 安然觉着自己看着这样的未来女警真是死都气得闭不眼睛,这货必须得送到警校,让老师们好好的严加管教,否则将来出去到了社会上,搞不好比犯罪份子还要残害人民群众,为祸一方,所以,她老人家必须得提着一口丹田气,支撑到那一天。 最后“她老人家”不是靠着未来的人民警察救的命,反而是靠着楚飞飞这个信息收集癖重症患者帮忙才把已经疯磨了的周芳华同学给成功的镇压了。 不过,楚姑娘的救命之恩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安然好容易坐起来,张着嘴,吐着舌头在那儿倒气,这位姑娘就已经开始讨起利息来了,“怎么突然想起出门过年来了?” “……” 安然的气还没喘匀净的呢,差点没让这位姑娘的一句问话给噎死在当场。虽说知恩图报呗,但您这利息讨得太快了,她活了两辈子,总算是让她见着了传说中的“我这人从来不记仇,一般有仇我当时就报了”的主儿了,您老也让我喘口气成吗? 689,要老命 结果人楚姑娘对她这副没出息的德性十分看不上眼,推了推眼镜,打量着她喘得跟风中的豆芽菜似的小身板,非常的嫌弃的摇头,淡淡的道,“今天你连周芳华的一压都受不住,以后还不得让江杰云压死?!” “……” 活了两辈子,心理年龄一大把的某人听了这句话一口气堵在胸口里,咳了昏天黑地,涕泪横流,最可气的是,她这边咳得几乎快去西天极乐报到,阎罗殿上喝茶,旁边的那个之前快要笑抽了,容易停下来的未来人民警察一听楚姑娘的问题和她的这通咳嗽,半点同情心都没有,又哈哈哈哈的笑上了。 至于周芳华,呵呵,这位同学怀里掐着个靠垫,一肚子的羡慕嫉妒恨,坐在那里扭来扭去的,活活把自己给扭成了天津大麻花,一边扭一边还在那里掐着靠垫哼哼,“我也想去,我也想去,我也想去啊啊!!” 看着让这位小姐给掐得变了形的靠垫,安然捂着自己的小细脖子咳得更厉害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三货凑到一块儿就是组合了来要她老命来的。 可是还没完,就听吴泽荣那个书呆子听到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哈哈哈”和“咳咳咳”,从书本里把脑袋给拔了出来,两眼蚊香,不明所以,呆气十足的问了一句,“杰云压安然干什么?” “……咳咳咳咳!” “……哈哈哈哈!” 看看,看看,什么损友,眼前这个四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安然捶胸顿足的差点没把自己的小心肝给咳出来,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好容易这些兵慌马乱的状况总算是平静下来,小周姑娘不扭麻花了,未来女警不“哈哈哈”了,信息收集癖患者也不语惊人死不休了,书虫子同学又开始捧起书本了,安然也总算把她那口一直没缓过来的气终于喘明白了,大家可以稳稳当当的说话了。 既然可以好好说话了,安然也介意马上把债……嗯,是把救命之恩报一报,省得楚飞飞楚姑娘一个劲的用手推眼镜,那镜片上的白光晃得她的小心肝跟着一忽悠一忽悠,生怕这位小姐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她还是赶紧自个儿招了吧,以免再让她吓得狂咳一通,某个未来的小女警再笑抽过去,还那个小书呆子再搁后面傻乎乎的补枪。 要说他们家决定过节出门旅行这事吧,想从头讲起来,还真是挺曲折的,可安然却不敢简短截说,要知道在楚飞飞这个信息收集癖重度患者的面前,一切的省略都是纸老虎,她必须要不断的追问,追问,再追问,直接把纸老虎变成死老虎,才算善罢干休。 被楚姑娘追问的滋味安然其实没尝过,在这一点上,她一向比较“俊杰”,特识时务,用小周姑娘的话说,安然这种人,幸亏是生在和平年代,如果生在战争时期,我党就是再无人可发展,也决不能发展这货,这货一旦被日本鬼子抓到,不用人家问,她自己就痛哭流涕的全招了,一点都不带挣扎的。 但安然围观过被楚姑娘逼问的可怜人士,不用亲身感受,仅仅是看着她就肠子疼。为毛反胃呢?因为看着被这个重度信息收集癖患者逼问的人不停不停的回答问题,到最后答无可答的过程就像是在看海参表演现场版的大逃亡,恨不能最后把肠子都整个吐出来贡献给她老人家,只求她手下留情,可以饶人一命。 就连郑晓也说,楚飞飞这一手追问的功夫真是可惜,如果她能加入公安队伍,有多少犯罪份子不至于逍遥法外啊。可惜,楚姑娘的志向更偏向收集,而不是逼问,逼问只是用于比较亲近的身上,能让她给问成海参的,那必须应该感到十分荣幸才对。 但安然是必须不想当海参的,所以,她必须要讲得很细致,很用心,力求在楚姑娘提问之前把能讲的,不能讲的,直接切换到安小老太太的话唠模式,全都乖乖的主动讲了。 也许是投稿投得多,也许是真心想去旅行,顺带圆一把与父母一起旅游的小梦想,所以哪怕一开始安然讲得还比较理性一点,讲到后来就开始向着感性抒情的方向一去不回头了。 老实说,说起写稿来,安然的文笔不能说多好,如果让她把自己的这一番对全家一起旅行的想往写成文字的话,也不能说多么多么的打动人。但是如果面对面的话另当别论,人有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她的表情,她的声音,她的神态,还有她与你的感情……所有这一切都会影响你的感情,你的脑补和你判断,更何况,在场的四名好友又都是常与她一起出游的旅伴,他们都有关于津源的共同的记忆,而且那记忆还挺美好,也并不久远,就在手边放着,在记忆里随手一翻就能拎出来回忆回忆,于是,就连吴泽荣这个比较缺少感性细胞的书呆子也不由得一脸悠然神往的模样,几乎忍不住想替自己全家报名参加安氏春节旅行团了。 可是不行。 安氏春节旅行团不是那么好参加的。 首先从安家的自家条件来说,一般的人家就达不到,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是父母早亡,父母双方的长辈也陆续故去,过年的时候想拎着礼物去孝敬长辈都没有地方可去。 有句话叫父母在,不远游,平时都不敢远游,大过年,正是万家团圆的时候,别说远游,除非工作需要那是没办法,否则只在条件允许,都得老老实实的回家团圆去。 单只这一条,他们就参加不了这个旅行团,人家安家一家三口只要在一起,到哪儿都是团圆,至于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组成的光棍之家那更是三个叛逆组成的,什么传统,什么团圆,在他们的眼里都是狗屁,过节就是图个开心,谁说过节必须要跟亲人在一起的,血脉能代表个屁,他们想跟谁团圆就跟谁团圆。 所以说,真相就是安氏旅行团的团员要么是基本六亲故去的,比如安家一家三口,要么是基本六亲不认的,比如江杰云那三个吃货。 至于小周姑娘几人的家里既不属于六亲故去的,也不属于六亲不认的,因此也就不具有报名资格了。也就只能止于神往和羡慕嫉妒恨了。 别人不说,小周姑娘扒在安然的身上,别提多纠结了,她今天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我也想去,我也想去,我也想去啊!” 安然让这个脆生生的小祥林嫂给吵得脑仁疼,耳朵也疼,觉得必须得转移这个小疯丫头的注意力,否则再让她这么无限循环的复读下去,拿着自己脆弱的神经当琵琶弹,早晚得让她给弹崩弦了。 怎么转移注意力呢? 作为一个计划控,而且目前还要做旅行计划的人,安然转移好友注意力的方法真是再简单没有了——作计划。 小周姑娘听到这个很不满,“臭安然,坏安然,你这分明是在抓劳工。” 郑晓还在一旁溜缝,他们这些好友溜缝的台词都现成的,脑子都不动,直接抄袭赵小胖的,特别的一致,“就是,就是,分明在抓劳工。” 安然却觉得自己这个转移好友注意力的方法再英明没有了,虽然不能参加旅行团,但是有什么比参与制定旅行团的行动方案更能增加他们的参与感的吗?这个方法多好了,简直不能更好了。 事实上,别人不说,小周姑娘嘴上说安然抓她劳工,可行动上却比谁都积极,不能亲自去,就这么纸上谈兵的参与着也好啊。 要说安氏春节旅行团的出行计划也不能完全说与周芳华这几个留守派无关。 往年都是大家一起拉单子,由采购大员姜成卓率领男生在前面冲锋陷阵,女生们在一旁帮忙补枪,今年倒不是说自己不采购,姜成卓就对好友家的年货采购甩手不干了,但起码在采购清单方面就要做出一些调整,比如往年有些东西可买可不买,但大家都买,又图个团购价,所以也就买了,今年呢,最有战斗力的三个吃货不买,团购价只怕就不好拿了,公鸡兄确实是擅长砍价,但也得砍得有理有据,不能硬砍,否则不就成了抢劫的了?他是专业砍价的,又不是专业抢劫的。 安氏旅行团大过年的跑出去玩了,家里的花花草草,安全问题也是要托付明白的。一般说来,远亲不如近邻。 可看看安家的近邻,王大娘家老俩口倒是很值得托付,起码花花草草的帮忙照顾是没有问题的。但两老口过年时也很忙,平时儿女不在一起过,过年的时候必须都回来,一家老小的人数不少,老夫妻俩年纪说大,也不算很大,但要说年轻,也真是不年轻了,所以,也就只能托付一声,上下楼,不走不便的顺便看看门户有无异样就可以了,其它的也就不好过多的占用他们的精力了,毕竟年纪大了,为儿孙们忙碌高兴是高兴,但精力也确实是不济了。 690,宅男赵小胖 王大娘王大爷老夫妻年纪大了,安然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他们的邻居中还有一个年轻的蓝青,但蓝青人家不是本地人,而且蓝姐姐这人虽说酷爱旅行,为人的风格和气质还都有点前卫不羁,但是你再前卫不羁,在过春节的时候也要回家团圆的,否则那就不是前卫不羁,而是胆儿欠抽了。 王大娘王大爷年纪大,年纪不大的蓝青要回家,所以,后方的治安工作自然要交给几位好友。 未来的警察郑女侠倍儿也没打一个的就拍了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 语气很淡定,但配合上这姑娘的那淡定过头的神情愣是让人于淡定之中感受到几分若有似无的凶残来,果然是刑警世家出来的。 小周姑娘也踊跃报名,不过,与一向热心的郑晓同学不同,周芳华说得可明白了,“我也来,正好有时家里来串门的那些小破孩儿太闹人了,我也有个躲清静的地方。” 是了,过年过节的时候,走亲访友期间,破坏力十足的熊孩子绝对是让人头疼头大头晕的存在,猫嫌狗厌的小兔崽子,半懂不懂的,看着亲友的面子上,你也不能跟他们太计较,可不计较心里又气得发疯,于是惹不起,也就只有躲了。 得,小周姑娘这是把安然家当成避难所了。 楚飞飞的家庭情况在好友中间一向比较神秘,她对自家的事几乎从来都是绝口不提,大家也不想勉强她,但都猜到估计是比较复杂,越是情况复杂的家庭,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水就更深更混了,所以,她是想帮忙也帮不上。 最后就是吴泽荣同学……呵呵,就凭这位仁兄长年累月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劲儿,别说是让他帮着照顾别人家,他老人家单是照顾自己都有点成问题,看书看得忘了饭点是常态。用吃货们的话讲就是“吃饭不积累,思想有问题”,思想上靠不住的同志,谁能放心把家交给他呀? 好在,小吴同学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不用别人说,自己就表态了,那个……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也很无奈啊,谁叫他热爱追求知识呢,追着追着就把别的事给忘了。 …… 好吧,大家压根也不敢指望这个呆子。 除了像安然这样在家里当大厨的,否则其余几个人,尤其是吴泽荣这个伸手派对采购年货这类事别说是一窍,就是半窍也不通,不通兄也有高招,采购这种大事必须得回家上报给娘亲大人作主。 虽说过年期间要出门旅行,但一些年节必要的准备工作也不能忽略,比如说正常的扫尘,即大扫除工作还是不能省略的,春联等等的烘托节日气氛的一些必要布置也是要做的,总不能在外面玩得正一团热烈,沾染着一身年节的气氛回家,一进家门,春联没贴,房间里一片冷寂的氛围,本来旅行回来,心理上就有点落差,遇上年节这种时候对比就更强烈,还是要布置得温暖一点为好。 再有一点就是,旅行回来,人困马乏,家里又养着三只能干更能吃的家伙,想让马儿跑得快,必须得把草料备足了,安大厨舍不得让那三只吃货刚进了家门,转身还要出门去采购粮草,现在天冷,大部分东北人家对食品冬藏都各有各的妙招,收藏得好,新鲜蔬菜想要鲜亮脆生的挺过一个礼拜也是小事一桩。 把这些前头的,后续的,外围的工作都计划好,留在最中心的才是出行计划。 可还没等安然和最爱凑热闹的小周姑娘拉开架子,挽起袖子来鼓捣她们的新计划,赵小胖给她们带来一项惊喜……嗯,怎么说呢,对安然来说,或者这其中还包含一点惊吓的成份在内。 赵真旭这口里花花的胖子,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两个。 一个是嘴上跑火车,调戏花姑娘,劈了个爱丝的,让安然说这货那根本不叫调戏,只能算是YY,还是极富宅男特色的YY。什么叫极富宅男特色的YY?安然的解释是基本就像写种马文似的,看电视看着个女的,长得漂亮的就YY,而且还没年龄限制,年纪相当的,自然YY起来没有压力,二十郎当的,姐姐型的,也很好。再大一些,阿姨型,也不错。再再大一些的,妈妈型,他居然也能YY得起来。 赵小胖同学平时是个专业溜缝的,口头禅“就是,就是”,把家里家外的长辈好友都传染了遍。看电视的时候,他的口头禅改了,变成,“唉呀。”听听这语气,多激动,像突然天上掉馅饼砸他脑袋上了似的——当然,这货明显是想多了,“这要是我老婆就好了,我将来娶老婆就要娶这样的。” 赵小胖还一点都不专情,特别的朝三暮四,早上看天气预报的时候,看着人家女主持人气质温婉知性,他就喜欢上了,说我将来找媳妇儿一定要找个这样的,看着就舒服啊。 等到晚上看广告的时候,看着成熟艳丽的女明星,他又YY上了,干脆利落的抛弃了早上的天气预报女主持人,梦中情人改成了美艳的女明星,这个好,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有前,有后,晚上睡觉抱着都舒服。 安然鄙视这个从来有贼心没贼胆,到现在连贼窍都没开的胖子,还抱着舒服,你当你抱充气娃娃呢? “早上的那个老婆你就不要了?”花胖子。 “……早上……”花胖子一脸的迷茫,一双小眼睛努力的眨巴着回忆,“早上的哪个?” 好么,听听,不知道这位爷早上统共YY了多少个,这会儿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了。说他是个写种马文的冤吗?效率多快啊,吃个早饭顺道看个电视的功夫,这位老兄就给自己弄出个三宫六院来。 “就早上,省台,报天气预报的那个。”这提示够具体,够明显了吧? “哦,那个啊。”想起来了,但是撇嘴,“她早上今天白天说下雨来着,你看看,都这个点儿了,它也没下啊?这人做人有问题,说话不算数,娶老婆可不能娶这样的。” “……” 你行,这种理由你也掰得出来,我服你。 赵小胖同学不仅滥情,而且还无情,到了晚上宵夜的时候,大家一起看晚间电影剧场,重播外国经典老片,还是黑白时代的,主角是个女童星,说童星也不是特别确切,反正十多岁的小萝莉,比他们这些半大的小一些,小学生刚毕业的样子,外国的小萝莉一般都发育的早,身段已经可以看出来了,明眸雪肤,漂亮得不行,像个大号的洋娃娃一样。结果人赵真旭同学又看上了,再次大模大样的把口头禅给祭了出来。 靠,自觉三观倍儿正直的安然都想骂人了,宅男过份了啊,YY姐姐,阿姨都行,奶奶也没问题,怎么连没长成的小萝莉也不放过,你这个是恋童了我说。 可人家赵小胖还挺有理,“这就不对了,安妹妹,我也不大啊。” 这话你还真得承认,赵小胖虽然胖了点,圆头圆脑的,个不矮,坨儿不大,但看着让安大厨给养的白白胖胖的,整天眯个小眼睛一脸的笑,在这三个吃货中间,倒是最显小,更何况他们的年纪在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些长辈眼里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是,您老人家也不大,但人家是真的小啊。”安然是个认真人,这人一认真就完全忘了他们俩是在胡扯淡,还扯得挺投入。 赵小胖也挺认真,不只认真,打算得还挺长远,“我也没说现在就下手,一年两年的,三年四年的,就是五年六年的我也等得起。”说完了还得意洋洋的来了句精辟的,“好男人嘛,就是得有耐心,少爷我最有耐心了。” 嗨,果然是宅男,他还想玩养成。 “呵呵。”他的万年损友毫不迟疑的捅刀,“是,你可有耐心了,可你有耐心没用啊。人家那老太太没耐心,等不了你了,长得太快太着急了,这会儿已经跟世界白白了,你记得下辈子早点去找人家,啊。” 对了,把这茬儿给忘了。 刚才还在认真扯淡的没头脑二人组这才想起来,他们看的是好莱坞的老电影,电影里的那个美貌萝莉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个老奶奶了,而且,就在去年,这位老奶奶还去世了。 “唉。”赵小胖同学萝莉没养成老伤心,眼含热泪,恶心巴拉的来了一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奈何,奈何啊!” 安然和姜成卓让他酸得一起捂着腮帮子龇牙,齐声喝道,“你赶紧的,滚一边儿歇着吧!” 但是相比于萝莉养成,在人家赵小胖这里还有更重口的,安然可是一直记着当初她做的那个本城老房笔记,赵真旭同志看上人家那位早已过世的美丽的艳鬼,甚至曾经一度想把人家的照片翻拍放大了贴他到的卧室去。 691,新游戏 安然有时候觉得她养的这三只吃货他们的属性并不只体现在惊人的味口和消化能力上,还体现在他们性格为人的方方面面,就比如说赵小胖好色的问题上,就很能说明问题,这货的胃口巨好,只要他看对眼儿了,什么样的对象他都敢YY,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十分的生冷不忌,用安大厨的话说,他真是一点都不怕跑肚拉稀啊。 赵小胖的另一个爱好,熟悉他的地球人也都知道,玩计算机嘛,这也是他变成的技术宅的本质性原因。 说赵小胖玩计算机,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形容词,无论是凭着好奇染指的最初,还是已经渐渐准备以此为生的现在,他从未失去过那份探索的兴趣,说得通俗一点,应该说是玩心。 他总能以一种轻松又热情的态度来看待自己的工作,不只是他,就连江杰云和姜成卓,在他们的身上,安然也感受到了那份活力,只不过,在赵小胖这个技术宅身上显得更明显,也更纯粹一些,相对于江杰云从小就又狠又黑的家伙,姜成卓那个死要钱的铁公鸡,赵真旭身上的奸商味道也相对要淡一点,似乎江杰云和姜成卓那两个里面都外彻底的奸商在这一点上,也比较纵容自己的兄弟,留给他很大的空间。 不管怎么说,就在安然和周芳华几个好友准备开始七嘴八舌的制定旅行计划的时候,赵真旭送给他们一样“利器”。 是一款小游戏,赵真旭自己做的。 这款游戏的灵感,可以说完全是来自安然的那个不靠谱的自娱自乐,吃饱撑着了的纸上谈兵的游戏。 就像安然给父母、男朋友和好友们讲解的那样,最先出现在玩家们面前的就是地图,你想去哪里,选择什么的交通工具,在旅途中会遭遇怎样的困难,怎样靠手里的资源解决危机,怎样交到旅伴,怎样补充补给,最后又是怎样到达目的地,一共花费多少时间。 这个游戏可以一个人玩,也可以多个人玩。可以互相协助,也可以互相制造困难,就像安然说的,这有点像是下棋,类似于跳棋一类,比复杂的围棋和像棋要简单,但趣味点也有所不同。 游戏开始之前,还可以选择做计划,这个是算进总分里加分的。但反过来说,计划执行不利,也是要从总分里扣除的。 这个游戏做得挺仓促的,据说是大家决定春节出行那天晚上,小胖同学睡到半夜觉,上卫生间,放了一回水,迷迷糊糊的往床上爬,爬到一半的时候,脑袋里突然叮的一声,智慧之光猛然一闪,他就悟道了……咳,不是,他就想到了这个点子。 真心热爱事业的技术宅是一群很有激情的家伙,如果按这个标准来说,赵小胖绝对是一个标准够格的技术宅,大半夜的,这位同学来了激情,床也不爬了,觉也不睡了,首先跑到厨房,从冰箱里扒拉出一堆安然给做的冷冻食品。 什么肉丸子,酱牛肉,什么卤肘子,肉包子,什么三鲜饺子,小馄钝……这都是安然给这几个家伙准备的加班食品。 三个家伙为了早日发家致富过上土财主一样**掉底的好日子,又是半工半读的状态,所以,隔三岔五的加班神马的是避免不了的。 对于吃货们来说,胃袋饱满是大脑高速运转的原动力。大脑一运转,消化系统也跟着做飞速运动。肚子饿了,决对是会影响他们的工作效率的。 安然有时特别费解,没遇到她的时候,这几个货还贼挑嘴,没有对口的宁可饿着,那会儿他们就不熬夜了? 当然不能不熬,不熬怎么发家?可是那时熬夜的滋味只有两字可以形容“难熬”,四个字,“太难熬了”! 江杰云他们三个一提当年都要抹了把辛酸的泪水,叹一声往事不堪回首。 安然倒是想象了一下,觉得三只吃货瞪得六只饿得绿莹莹的眼睛咬牙切齿的加班熬夜的情景,那感觉不是可怜,而是可怕才对,如果在他们身边坐一坐,只怕真有群狼环伺之感。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再让三只被安大厨养得油光水滑的家伙重新过那种饥寒交迫的日子,那是死也不能够了。 吃货们加班,大厨不能跟着加班,好在吃货们的冰箱跟他们的肚子都是配套的,虽说不如胃容量那么巨大,但个头却也着实不小,那是采购大员姜成卓同学下了死力气淘弄来的。 安大厨为了大半夜起来投喂吃货,也为了不把三只吃货饿成三只饿狼,免得自己睡着睡着觉梦到六只油绿油绿的眼睛,所以做了不少方便快捷的肉类食品,非肉类食品,都给他们塞到冰箱里。他们熬夜饿了的时候,自己从冰箱里扒拉出来,丢进微波炉里解冻加热就可以了。 这会儿赵小胖同学心情和头脑正一起兴奋,这两样一兴奋,他的肠胃也立刻兴奋起来,于是狠狠的给自己加热了一堆吃食,以肉食居多。 吃货的属性不只表现在口味和巨大的胃容量上,还体现在各项身体机能和指标上,比如,他们的嘴和食道总是比安然这种正常人类更能承受热度的考验。 赵小胖的嘴是一点不怕烫,一边从微波炉里往外掏东西,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还往微波炉里继续填东西,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继续往嘴里填东西。 这位就这么端着一堆热气腾腾的食物……或者具体来说应该是端着一堆热气腾腾的肉类食品坐到了电脑桌之前,把食物往手边一放,一边吃一边干,开始一个人点灯熬油的做计划,先把他脑海里对游戏一些设定写下来,各种想法,各种点子一霎时在头脑里疯跑,十根手指也是在键盘上跳跃得飞快,跳着跳着,往旁边一抓,再往嘴里一填,然后再将一双油爪子落到键盘上继续噼里啪啦。 天色大亮的时候,他对这个游戏的初步计划和构想在电脑文档里有了最初的雏形,当然,手边的一堆肉类食品也早被他伴着计划塞进了肚子。 对着窗外灿烂火红的一轮朝阳,抻个大大懒腰,两条胳膊落下来,直接捂在胃腑部分,赵小胖哼哼一声,好饿! 吃早饭的时候,这位老兄顶着一对超级巨大的黑眼圈晃晃悠悠的出现在早餐桌上,再配着他那既白又圆的脸蛋和肥壮的身段,惊得安然端着只粥锅几乎要往后一蹦,失声低喝一声,呔,哪里来的熊猫成精了! 继而又担心这货,他们家养的这三只吃货最心大没有,别看平时工作辛苦是辛苦,熬夜是熬夜,熬完了夜,基本上除了天塌下来的大事,否则一向是填饱了肚子,倒床上就睡,这其中尤以赵小胖为最,否则他那一身肥肉也屯不起来。 而据安然所知,这三个家伙最近好象没什么需要他们熬夜的大事,尤其昨天晚上,这三块料吃完了宵夜就嚷嚷着回床上养精蓄锐去,再看看另两只,好象确实蓄得不错,怎么赵小胖偏偏把自个儿给蓄成了一只国宝? 公鸡兄转转眼珠,一团快活的为安大厨解惑,“哎哟,我的傻妹妹哟,你看这死胖子这张脸,还不清楚嘛,嘿嘿。” 说着说着他还奸笑,还笑得一脸猥琐。 安然哭笑不得的眨眼,明白个屁啊,一瞅这货那奸诈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不着调的脑补到哪儿去了,还有她男朋友,也在一旁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嘿嘿。 要说下限这种东西,上辈子在网上挂了很多年,在各类网文中混吃等死的安然脑补起来其实要比江杰云他们几个重口得多,但这会儿又不是比赛脑补,她就是想知道自己怎么养了只熊猫出来。 她的男朋友把一张小白脸嘿嘿的笑成了流氓,“怎么变成这样了?想必是昨天有艳鬼去找小胖采阴补阳了,嘿嘿。” 刚笑完头上就被女盆友嫌弃的拍了一记,“笑得丑死了,一点都不秀气可餐!” 这下轮到赵小胖嘿嘿了,“安妹妹,干得好,老大,不是我说你,你再这么笑下去,小心把脸给笑丑了,让安妹妹给蹬了。” 这话说的,江杰云老不爱听了,直接拿脚招呼兄弟,“个混蛋,我看你不光脸肥,胆儿也肥了哈!皮也痒痒了,你等吃完饭的,好好关照关照你。” 姜成卓一听这话立时兴奋了,一双“斗鸡眼”顿时明亮了,可还没等他溜缝,他家刚才还威气凛凛的老大一扭脸,一把小声儿真叫一个又甜又软,端着一张如花似玉的小白脸朝女盆友撒娇,“我们安小然才不是那种无情无意的人呢,是吧?” 这举动很能满足安大厨的虚荣心,十分装叉的捏了拳头放在嘴巴轻咳了一声,特意悄悄的把腰板挺了挺,把面皮用力的板了板,相当深沉撇了男朋友的小脸蛋一眼,非常牛叉的一扬下巴,“哼,那可就不好说了。” 692,利益最大化 人要是没那气势就不能硬装,安小然同学对装牛叉这事尤其的不熟练,本来想装牛叉攻来着,结果没装好,装过了头,硬把自己给装成了傲娇受。 如果不是顾虑着安国庆和李彩凤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像看戏似的,江杰云这个真牛叉攻真想直接扑倒他们家的傲娇受,在她白净粉嫩的脸蛋上好好啃上两口,真是太可爱了。 这对恶心情侣大清早上秀恩爱不说,还把原本的话题给歪到了没边,三只吃货吃得又快,吃得又猛,转头又在饭桌上为了最后一片酥炸馒头片拳脚乱飞,闹得安然头大,便也把赵小胖怎么突然变异,混进入了国宝队伍的事给忘了个干净。 她是忘了,江杰云和姜成卓可没忘,想忘不了,不等他们问,赵真旭就拿出自己辛苦了半夜的成果跟两位好兄弟分享。 江杰云和姜成卓听着倒真挺感兴趣的,这个年纪的男生就少有不对游戏感兴趣的,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人虽然主要精力都放在赚钱和吃喝上,但本身就是开网吧出身,接触游戏的时间本就比一般的男生多,还有赵小胖这么一个但凡与计算机挨边都是他的兴趣所在的好兄弟,对游戏虽说并不迷恋,但也却也是一项常玩的消遣,兼之脑筋灵活,运动细胞也不坏,放在一般玩家堆里,倒也称得上是小有水平。 此时国产游戏的真正春天还没有正式到来,玩家们玩得真正热烈的还是以国外的产品居多,但内里却已经开始渐渐萌动发芽了。 由于三人最初的产业就是以网吧起家,加上赵小胖又喜欢这个,所以三个奸商对游戏这一块的了解不能说有多么的深刻,但日日接触着,就是用脚想,也能看出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市场。 三个奸商现在手里没钱——与大的资本家相比,身后没势——顶多扯着身后家族的虎皮做做大旗,其实有事的时候,第一个扯后腿的就是所谓的自家人。年纪还轻,手里的人脉关系和人脉投资才刚刚起步,一时半会的也见不了成效,再加上眼下还要分一部分精力来顾着学业,脑子里,眼睛里的商机是不少,真能抓到的手里的却是不多,只能对着四处可捡的金钱流口水而已。 他们现在还属于蓄力的阶段,哪怕游戏这一块的市场再大,他们想一下子凭这个发家也不太容易。不过,既然手里有工作室,又看到了市场前景,分点精力分点时间,从现在起开始小打小闹的试试水,倒也未尝不可。 安然上辈子虽然是只网虫,但对游戏却并不太感兴趣,她这个反应慢,一双爪子让她敲个字还好,让她去游戏里拼命博击就完全不行。既然玩不好,自然也就没有兴趣。总而言之,她的爱好大多都偏静偏懒,哪怕是网络游戏这种运动手指头的,她也实在不擅长。 不过,虽然不怎么吃猪肉,但到底也见过猪跑,别的不说,在网络里泡着,大型网游的广告是铺天盖地,只要你上网,基本就逃不开。 所以,十几年后的眼光来看,赵小胖他们鼓捣出来的这个游戏可谓是相当相当粗燥的,别的不说,首先游戏角色外型设计这一块就让安然这个臭美份子感觉特别的不过关,这也忒砢碜了,一个个长得跟土豆茄子圆白菜似的,将将就就的看着是个人而已。更别提地图上各处的风景了,哪有风景?就是个地名而已。 但想想也是,别的不说,在美术这一块,就赵真旭负责的那个歪瓜裂枣,一共就三头半蒜的工作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此时的大环境下做到这个水平,也算不易了。 而且这也不是最后的成果,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虽说这只是一个小游戏,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简单到简陋,否则没玩几把就让人失去了兴趣,必须还加进更多的东西,不断的丰富起来才行。 赵真旭之所以现在就把这么这个初步化的产品拿到好友们面前,第一是让他们在做计划时可以更多一些代入感,把计划弄得更细致完美的一点,让他们的这次旅行可以更加的愉快圆满一些。第二就是新游戏需要改进的地方太多太多,小胖同学和他手下的几员大将虽然以前玩得多,但自己上手做还是第一次,虽说这个游戏本身并不复杂,也不指望出什么经济效益,全当练手,可就是练手也是向着更高的目标去的。所以让安然他们玩一玩,也就等于做实验,听听大家的感受和体验,再接收一些意见和建议,然后总结总结,进一步对这个小游戏进行修改和完善。 于是,计划先被放到了一边,几个人都挽起袖子玩起了游戏,就连吴泽荣这个一向对游戏半点兴趣没有书虫子也被赵小胖靳着脖子命令他必须玩两把,给出点意见来,否则就是不够哥们儿意气。 得,为了支持这个哥们儿,小吴同学也不能抱着书本追求知识了,干脆也笨拙的开始玩游戏吧。 当然,玩游戏不是最终目的,一边玩游戏一边写感受,意见和建议才是终极目标。 作为一个带着多年之后记忆的重生人士,安然也尽量把上辈子关于游戏的那点可怜的回忆从脑海深处好似挤牛奶似的,一点一点的挤了出来。 别管她挤出的那点玩意有用没用,赵小胖他们能用得上,用不上,反正安然觉得她是尽力了,再多,也挤不出来了。 其实安然挤出的那点玩意,怎么说呢,说有用也有用,毕竟多年之后的东西,虽然少了点,无关紧要了点,皮皮毛毛了点,在前瞻性上还是有一定价值的。说没用也没用,以赵真旭他们工作室目前的简陋条件,想要达到安然记忆中的水平,基本是没有什么可能的。总的来说,就有那么一点参考价值。 不过,三个奸商嗅觉敏锐非常,对她的这点皮毛记忆也很重视,想来那三块料都是那种闻一知十的主儿。 安然闲着没事的游戏消遣,带来的另一个后果就是江杰云他们对旅游行业的关注。 其实赚钱的行业有很多,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每个赚钱的领域都涉足到。 那么,那些赚钱的点子烂在肚子里岂不是可惜? 分享给别人嘛。 当然,金点子不是白送的,奸商的便宜尤其不是那么好占的。 必须将金点子化为可持续发展的动力和资源,尽量争取利益最大化。 笔记控安然自从开始投稿后渐渐养成了一个这样的习惯,她喜欢把自己偶然间想到的灵感,一些小小的感悟,练笔等不足以形成一篇东西的小片段写到一个本子上,隔一段时间就翻上一翻,把这些短小的,有如零碎的彩色珠子似的东西三两个的串在一起,有些连缀成篇,写成文稿。有些则由于笔力不足,虽然也单列成篇,却无法继续创作,只能偶尔想到一些关于这个主题的内容,收集到的有关的资料一点点的添加进去,等到自己的能力有所提高的时候再下笔去写。 安然的这个习惯被江杰云三个奸商原样的照搬了过去,其实有些点子,别人不见得不知道,但是缺少具体的资料,操作,资源等等细节,而且就算是附有细节的金点子,上赶着送人就不值钱了,想要从这些点子当中获得最大的利益,时机,对象,自身的实力等关键性的问题都马虎不得。 现在,他们把这些点子记下来,有时间就去了解一下,再把收集到的资料归纳起来,进行一定分析,渐渐形成完整的方案,然后静静的等待这些点子发挥作用的时机,时间到了,就让它们发挥最大的作用。 他们有的是耐心,耐性,不急。 三只奸商默默的记着他们的变天账,一点一点勾划着他们未来的事业版图。 与此同时,海老师和夏老师的蜜月地点终于最后确定了下来,是一座南方的小城,叫澜城。 这个结果多少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一般说来,选择蜜月地点不说一定要选择风景名城吧,但也差不多都在选一些比较有特色的地方。而这个澜城,既小又没有特色,安然这个孤陋寡闻的货,在此之前听都没听说过中国大地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夏微和海亦鹏之所以在选了一溜十三遭之后选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主要是因为夏微的一位大学时代的好友。 夏微曾经跟安然说过,她到目前为止最好的朋友都在大学,只是毕业之后,天各一方,虽然还在联系,但由于此时通讯并不像多年之后那样发达便捷,同时出了社会之后,由于环境等等原因的变化,也是各有各的际遇,联系的少了,人的心境也变了,彼此的关系多多少少也有了新的定位和改变。 但年少的时候的情谊无论何时回忆起来也是美好,尤其是毕业工作之后,人事挫磨,学生时代纯粹的友谊才更让人难以忘怀,更见珍贵。 693,龟秀二姐 所以,夏微和海亦鹏结婚发请贴是忘了不学生时代,尤其是大学时代的至交好友的,不仅发请贴,有条件的,还一一打了电话去。有些由于特殊原因,没办法接通电话的,也都写了信去,以示郑重。 当然,这种能让他们亲自打电话,写信去请的朋友,也都是他们心里肯定哪怕千山万水也必定会来的,否则这请贴就不是喜贴,而是红色炸弹了。 澜城的这位同学是夏微大学时代的室友,在她们宿舍排行老二,夏微排老五。平时称呼彼此也是按着排行来。夏微称其为二姐,二姐则喊夏薇为老五。 二姐的排行虽然有点小囧,却是她们宿舍里个性最沉稳的,与夏微是上下铺。 在夏微被误诊,后来又与男友分手,最后又得失自己被命运开了一个玩笑的最艰难的时候,这位二姐一直像一位成熟稳重的大姐陪在她的身边,在她伤心,在她绝望,在放弃希望,在她痛哭失声,在她不敢在父母面前伤心的时候,二姐的肩膀比男友的肩膀更加的坚强,更加的可靠,二姐的怀抱比男友的怀抱更加的温暖,更加的宽阔。 毕业后,二姐先是回了家乡做老师,后来,二姐的父母因为机缘巧合,投资了澜城的一个小型的农业项目,二姐一家也从家乡迁到了澜城,二姐又考取了澜城的公务员,现在在澜城市教育局工作。 虽说电脑才进入百姓生活不久,在一般人家电脑还被算成了大件来对待,但网络时代到底已经在人们的面前敞开了大门。 有了网络,彼此联系起来对比过去那种慢悠悠的写信联系的方式就要及时紧密快捷多了。 夏微自从车祸之后,整个人都有点那么大彻大悟的感觉,从胸怀到观念都开朗起来。以前她自我封闭,对待往日的友情虽然珍惜,却不够积极。与海亦鹏恋爱之后,她的整个人也再度热情起来。 友情这东西,虽然说可以多年不见,在需要的时候,千里万里,也敢托付身后事。但说到底,普通人的感情都是需要维护的,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上天给了缘,通过血脉,环境,时间等等条件,让人们成为亲人,朋友和爱人,但是这份缘是需要认认真真对待和珍惜的,这才有了份。否则,这良缘也变成了孽缘,君不见有时亲人反目成仇,下手比仇人还要狠绝。 由于毕业之后,夏微的自我封闭,许多学生时代的好友们虽然没有失去联络,却不得不说感情确实是不如在校的时候亲密了。出了社会,大家的心境都变了,如果不能及时联络和沟通,自然也就陌生了起来。 所以,恋爱之后,夏微也开始重新与朋友们频繁沟通了起来。别说是网络时代,就算是信息不便的时候,只要是想沟通,彼此的感情就会更加的紧密。 所以,一听夏微要结婚,正选择度蜜月的地方,朋友们在网上就开始了各种勾搭和引诱,一个个的都说,我们家这边好,我们家这边妙,来我们这里,好酒好菜的招待你们,吃住都不用操心,还能会会老同学,多年没见了,好好聊一聊。 夏微这边是如此,海亦鹏那么也是这样。 而且,他们都是学的这个专业,同学们出来大多干的也是本专业,都是放假期间,正好可以陪着老同学好好的玩一玩,连导游都省了。 不过,最后还是二姐同学所在的澜城最好胜出。 据二姐介绍,澜城地处江南,也算得上是一处水乡,处处流水小桥,城边有山,称得上是山清水秀。山上多梅树,夏微和海亦鹏度蜜月的时候正好去看看梅花。城里的新式建筑不多,比较好的保留江南民居的老式建筑,想体会江南水乡小城原汁原味的生活到澜城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小城的生活节奏总是要比大城市慢上一些,这种慢悠悠的生活状态正好适合于夏微和海亦鹏这种性格的新婚旅行夫妇,既新鲜又舒服。 对于地处严寒的东北人来说,在春节刚过的时候,吹吹江南的软风,看看满山梅花,摇一只小舟,枕着一弯青溪而眠,体味一下地道的,没有被旅游经济改造过的小桥流水人家的味道,还是很有诱惑性的。更何况还可以在毕业多年之后,好好会一会二姐呢? 另一个促使夏微和海亦鹏下此决定的是,海亦鹏大学时代的三个好哥们有两个家乡在江南,有一个跟着老婆去老丈人家里参加小姨子的婚礼,所在城市都距离澜城不远,届时正好可以一聚。 再有一个原因就比较囧了,二姐在室友群里声明谁也不许跟她抢老五,她急需老五俩口子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为毛呢? 二姐自称目前是自由自在的女光棍,对独身状态很享受,但二姐的父母兄长们对家里有个大龄女光棍一事却享受不起来。 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 相亲呗。 二姐这人沉稳啊,什么叫沉稳呢。用夏微的说法是,第一个表现就是不着急,不生气,心里特有主意。 我把我的态度告诉你们,但你们非要逼着我相亲,行,我就相去,但可别怪我没打过招呼,明明我不乐意,你们非要逼着我相,那我只好消极抵抗了。 比较不巧的是二姐这人是这脾气,二姐的妈妈这也是这脾气,娘儿俩的共同特点就是不发火,但特有韧性。 于是这娘儿俩就对上了,看谁比谁沉得住气。 她们俩沉得住气,家里的父兄却沉不住气,让他们说,这娘儿俩就是属乌龟,两只乌龟比谁更能装死,真等比出结果来,她们俩谁都不死,他们这些旁观的都急死了好吗? 于是,父兄大爆发了,不能再让这娘儿俩比下去了,真定了输赢,二姐的年纪也老大一把了,那输赢还有什么意义? 父子俩是痛快人,除了发动亲戚邻里朋友同事等一干社会关系之外,还给二姐单位的领导送了礼,打了招呼,特别声明,咱们送礼跟别人那些行贿的不一样,咱们就是请求组织上可以多多帮忙,帮忙把咱们这只特沉得住气的“龟秀”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在二姐父母的时代,解决大龄男女的婚姻问题不只有亲朋好友帮忙,还有工会帮忙想辙,由组织出头想办法。亲友的资源仅仅是身边的人而已,组织上资源就更广了。那年头工会主席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主组同志们相亲。一到工作不忙的时候,两个单位的工会主席碰碰头,算一算手上的迟迟解决不了个人问题的大龄青年,赶紧的,两个单位凑在一起,搞个联谊会,茶话会之类大型相亲活动,反正人数多,不求个个都能对得上眼,但能对得上一个是一个,能解决掉一对是一对。 这是过年时候的常态,从二姐父母那一辈到安然父母那一辈的很多青年男女都是在这样一场一场的相亲活动中解决了个人问题。 要说过去的工会领导大多数还是很负责的,同时这种相亲活动由领导牵头,本着为自家职工负责的态度,一定要了解好对方单位员工的个人情况,起码可以做到大致了解。 再有一个是,过去的工会领导在搞相亲之外还有一项工作是协调家庭矛盾,两口子吵架,家庭纠纷这事他都管。所以,在一定程度上,由组织介绍相亲之后,如果两人结婚了,有矛盾了,组织上还要搞一搞售后服务神马的。 一般我们购买家用电器这些大件的时候,都喜欢买大厂大牌子,为毛呢?质量口碑是一方面,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厂大牌子的售后服务搞得好。家用电器这东西哪怕科技进步,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它们的价格与衣服食品相比,价格也并不可亲,刚买就出了问题,一般人家也折腾不起。如果不幸买了靠不住的品牌,三天两头出问题,更不幸的是,厂家要么一推二六五,干脆找不到维修点。要么就是有维修点,但是距离你处千山万水,维修无力。那就只能含泪就近解决,得,光维修的钱就是好大一笔,重买,不划算。维修下去,也不划算,两难又坑爹。 反过来说,敢把售后服务搞得好的大厂大牌子一般来说,质量也是比较靠得住的,人家是靠买产品挣钱,又不是专业的维修厂靠维修挣钱。 从这个思路来讲,那个时代,敢进行婚姻关系售后服务的工会组织在介绍相亲这方面还是比较负责稳妥的,否则介绍得不靠谱,不把对方单位未婚青年的问题了解清楚,自家本单位的职工不幸遇上假冒伪劣产品,更不幸的是假冒伪劣产品还真让自家职工给买回家去了,更更更不幸的是,这假冒伪劣产品真出了使用问题,自家职工回头可要来找你,你不是负责售后服务的吗? 694,出行难 就像是大厂大牌不指着开维修厂赚钱一样,工会干部们确实有调解职工家庭矛盾的职能,但除了反社会的变态分子,谁都愿意成天当红娘,喝喜酒,不愿意焦头烂额的去管那些鸡吵鹅斗的家庭矛盾,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可见这“家务事”管理起来是多么让人蛋疼。更有,清官坐衙门,管的家务事不过就那几件,最让工会干部忧伤的是,都是一个单位的职工,真要是假冒伪劣产品出了问题,人家抬腿就进你办公室了,比找厂家维修还方便快捷呢。更有甚者,单位下班了,人家跑到家里去追责,一个单位的职工,都住福利房,谁不知道谁家在哪儿啊? 遇上个别不讲理的,老厂职工有很多都是父子相继,七大姑八大姨五舅舅二大爷都在一个厂里工作,你给介绍的假冒伪劣产品危害我们家的安定团结,不找你找谁,早上一进厂门口,几个五大三粗的大小伙子挽着袖子向你秀肌肉。上班时间,一群中年妇女找到你办公室去哭天抹泪。下了班回家,还有好几个老头老太太的老职工跑到你家去哭诉。 你还不能说他们不对,没办法,谁让你专业就是干这个呢,这是你的本职工作不是? 所以,哪怕从不给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找麻烦的角度来说,那个年代的工会干部们在介绍对象的问题上也是比较负责的。 产品如何,售后怎样,只有使用者才有资格评价,旁人说的统统都不算。 作为资深使用者的二姐父母还是很信得过组织的。 但是到了夏微和安然这一辈,在个人问题上,除了个别职业个别单位,基本就不关组织什么事了。 国企改革,改掉的不只是效率,组织方式,还有工会。别的不说,单说安国庆和李彩凤他们厂子,领导们在研究下岗名额的问题时,第一道目光都是奔着工会去的,因为他们没有专业技术,离了他们,工厂还可以运转,离了一线的技术工人,机器可就转不起来了。 一些老牌国企倒是仍有工会的存在,职能也在,但是介绍对象和售后服务上,与过去相比就差了不只一档。不能说人家工会干部不尽心,时代变了,观念也变了,个性解放,保护**,青年男女们大部分不仅不吃这一套,甚至还带了些反感。 再到私人企业,别看每年交着工会经费,但是说到起工会来,一般都是办公室的人员兼着,在介绍对象和售后服务这一块来讲,基本就是摆设。 在二姐爸爸老先生看来,幸好他家姑娘是公务员,要说起到今天工会职能最健全的还得是政府部门。老头儿也是被他老伴和姑娘那一对沉得住的主儿给逼得没招儿,就想起过去可亲又可靠的组织部门来了,这事必须找工会救助。 领导一看,这事比较为难,你说狠管吧,婚恋自由,人家年轻人想享受单身生活,别说是现在不想相亲,就是单身一辈子也管不着这一段啊?组织上也不能拉郎配啊?那是人,他们是工会,也不是农业部门专搞种猪配对,是吧?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劝,就是没事组织个相亲大会什么的,另外,看在老先生年纪这么大,又这么信任组织的份上,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工会内部吧,也有些人脉网强渠道啥的,没事交流个剩男剩女名额神马的,亲自介绍介绍对象,看在领导干部的面子上,想必龟秀同志也不好太不给面子。 要不说老同志就是有觉悟呢,连声说,我们也不求别的,您能在忙正事的时候,顺便想想我们家那一位龟秀就行了,再多的,咱也不能为难组织不是? 二姐爹人老头脑转得却快,不只拜托了工会,还找上了书记和党委,你觉得书记和党委不关相亲神马事,那你就错了,在二姐爹和安国庆,李彩凤年轻的时候,有事找组织找党绝不是一句空话,书记就是作思想工作的,大龄青年搞不上对象,心里憋闷就干不好工作,这就归书记管了,得做思想工作啊,得帮助找对象啊。又有家里俩口子不和睦,不能安心工作,最坑人的是这俩口子还是一个单位的,这又要书记出面调解了,做思想工作嘛。 更何况,龟秀二姐同志还是个党员,这位姐姐的党龄对比同龄来说还真不短,在高中时就入党,关心党员的个人生活神马的,在过去,也是很靠得上的。 君不见,过去某党员干部私生活有问题,老婆去单位找领导告状,那是一告一个准,只是职位受影响,而还要饱受广大群众的鄙视,社会的压力巨大。 现在二姐爹就把自己对组织的信任用在了逼女儿解决个人问题上了。 从工会,到书记,到党委,都觉得老同志相当不容易,更何况二姐这人也确实是个好同志,本来就是系统里重点培养的年青干部,应该是重点被关爱对象,现在组织里受了二姐爹的拜托,又添了一层关爱,这下真是把二姐同志从思想到生活都关爱了个遍。 又有,工会干部,书记和党委的同志们觉得光靠自己奋斗不是一回事,必须充分的发动群众,发动内部同志来解决内部员工的个人问题。 二姐同志就这样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个人问题被弄得人尽皆知,丢人是一方面,这种多重关爱也实在让人既哭笑不得,又不堪其扰,饶是二姐同志龟秀气十足,近来到了年根底,相亲市场的高峰期,一场一场又一场的亲相下来,也有些吃不消了。 所以,她声称自己急需拯救。 正好,夏微做为她大学时代的好友,拖家带口的来看她,她必须要发挥最大的能量,保证夏微夫妇吃好,喝好,玩好,住好,想保证新婚夫妇的衣食住行都圆满舒适,就必须要花时间花力气,于是,二姐同志不去相亲的借口也就来了。 二姐的悲惨经历让好不容易解决了个人问题的大龄剩男剩女颇有点感同身受,同时也的抹一把头上的冷汗,深深的庆幸以及后怕,幸亏啊,他们家老爹老妈没让他们俩给气疯,千万不要小瞧老头老太太的战斗力,你看看这老爷子想的这招数,太有针对性了,正好针对公务员,当然,对他们这种做老师的也很有效,如果二姐是个私企的员工或是个体小工商业者这招儿就不好使了。 别管招数老不老,凶残有效就行。 凶残这是夏微和海亦鹏的看法,要二姐自己说,她的父上大人不只凶残,而且阴险。 为毛说老头阴险呢? 二姐说,她爹这明显是一招进可供,退可守的招数。进,可依靠组织,用她的领导来压迫她,让她拘于情面不得不去相亲,而且态度还不能让过去那样过于消极。退,又可依靠群众,让她陷于群众的舆论的监督之下,哪怕她依旧不想结束单身生涯,但在群众监督压力之下,她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一味的消极抵抗,不动如山了。 二姐说了,别管怎么说了,亲爱的老五你赶来了,二姐需要你。 拥有这么多理由,夏微和海亦鹏觉得不管是因为澜城的风光,还是老友团聚,他们也必须选择澜城,否则想想此刻正陷于四面包围,十面埋伏的二姐,他们觉得不去澜城简直都有点良心不安了。 要去澜城,又是一番出行的准备,比如交通工具的选择。澜城与锦岭同样都是小城,小城到小城,必须没有直达的交通工具,必须要转换交通工具。最快捷的是飞机,但想乘飞机,首先要从锦岭到省城的机场,坐飞机到澜城的省城,但从那边的省城坐交通工具到达澜城。 此外,夏微和海亦鹏出行的日期刚出正月,东北这里冰还没全化呢,江南那边梅花正盛,这服装的问题真的是个大问题。你不能穿得一身轻薄的从家里出发吧?冻死你。你又不能穿得一身厚实的到达江南吧?热死你。旅行途中,一切都以轻省方便为主,不能像南上求学的大学生一样拖着特大号的行李箱吧?累死你。可你又不能就弄两件衣服走人,度蜜月啊,当然要穿得美美的啊,否则那拍出来留念的照片还能看吗?丑死你。怎么把薄厚也服搭配着塞进行李箱里,还在准备充分的基础上做到美观实用,确实是一个考虑智力的问题。唉,烦死你。 瞧瞧,结个婚容易吗?光度个蜜月,出个门就有这么多问题,这还只是交通工具的选择和行头问题,其余的还有一些细节问题还没来得及考虑呢。 心里烦,就要来点消遣吗?安然大力把赵小胖工作室新研发出来的游戏推荐给夏微和海亦鹏,请他们在注意保守商业机密的基础上,提出修改意见,也希望通过这款游戏的细节可以为两位老师的出行计划带来一些新的灵感和提示。 695,奇葩的读者 海亦鹏由于成天与学生们混在一起,是个比较典型的,也比较名符其实的孩子王,虽说是重点高中的老师,带的学生大部分比较乖,但游戏这东西,不得不说,还是很有魔力的,别说是高中生青少年,就是许多成年人也拜倒在其魔力之下,沉迷其中,抛家舍业,不能自拔。 所以,作为一个对学生很负责的老师,海亦鹏为了更好的在游戏的问题上与学生进行良好的沟通和讨论,他的游戏也没少玩,而且正经玩得不错。 所以,对赵真旭他们工作室弄出来的这个实验品还是真是相当有兴趣,也很有发言权。只玩了两轮他就从自身的情况出发,建议在游戏里添加一个蜜月任务,就像他和未婚妻夏微这样,蜜月旅行与一般的旅行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同时,多个玩家一起玩,那么一般就会有男女玩家,这样的话,完全可以在游戏里结个小婚神马的。 这个形式完全可以有,真是太妙了!旅游的游戏为什么不能结婚?一样可以嘛。真是的,不能让字面意思给限制住了。 游戏这个东西不能说绝对的玩的是创意,但是没有创意,没有新意的游戏是肯定不能吸引玩家的。你可以随大流,也可以跟风,但是在随大流和跟风之外,你想赚到自己的钱,还想赚得多一点,那么,就必须有自己的创意和新意,哪怕不很多,哪怕只是一点,但必须得有。 赵小胖很开心,虽说这个创意在游戏里并不独树一帜,但是他这个游戏本身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创意,但在大处也要随众的,在随众的基础上,还可以做出自己的个人特色来嘛。 赵小胖一高兴大发,直接抱住海老师就来了一口,大呼一声,海老师,您真是太招人稀罕了! 海老师让这个小胖子给亲得一愣,继而哭笑不得,骂了一句,这个臭小子! 臭小子已经兴奋得一蹦八丈高的挽着袖子,招呼自己手下的那几头蒜去加班开会了,这个点子不错,但不错的点子不能就这么生硬的加到游戏里去,还要更加细化一些,要加得巧,加得有用,加得与游戏中的其他环节在融合为一的基础上更有对其他环节的促进加成作用,这样才能把这个点子的创意和作用发挥到最大。 海亦鹏的建议不仅仅给赵小胖提供了一个不错的点子,更打开了他的思路,不再局限于“旅游”这一创意本身,游戏嘛,还要有升级的快感和爽感,怎样才能升级的快感和爽感呢?困难和奖励是关键,同时也不能忘掉其竞技性,玩家彼此间的斗争性。虽然此前,这一点他们也想到了,但只是做为从属的元素之一,这个特性不够突出,现在必须要重新考虑整个游戏的设计布局。 同时,海亦鹏的想法不只点亮赵小胖脑海里的智慧之灯,还让安然过往的记忆复苏了很多。 是,作为一个运动细胞不足,反射神经废材的网游废物对玩网游戏的经验严重不足,但是,可但是,但可是,安然她作为一个长年累月,一有闲暇时间就把自己挂在网上的资深网虫,网文读物的死忠拥护者她虽然不擅长玩网游,却看了不少网游文! 要说安然这货哪怕是放到网文读者里她也一个比较奇葩的存在。 为什么呢? 你要问安然本人,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不仅不承认,她还觉得倍儿冤枉,倍儿无辜,她怎么奇葩了?她一点都不奇葩,如果要评选读者的话,她一定能评个十佳。而且,她的阅读口味也很正常大众,虽然有时喜欢看个**,但也是清水文居多。当然,偶尔嘛,也读个小黄文啥的,但小黄文也好,小肉文也罢,也都是正常的黄和肉,绝不重口,撑死了就是人兽,但触手系的绝对无爱……如果你要是写得很可爱嘛……嗯,她也能勉为其难的接受……咳…… 总之,在阅读口味的问题上,安然是绝对不承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之处的。 但是说句实在话,正常不正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标准,就是不正常也不能完全体现在阅读口味上。 安然这个家伙的不正常就没体现在口味上,她体现的地方比较特别。 举例说明,这货喜欢看HP同人文,也就是哈里波特同人文。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同人文受众的问题。一般说来,同人文的读者不说都是原著的忠实读者,起码也要通读过原著,就算没有通读过原著,也要看过原著改编的影视剧,因为同人文是建立在原著的基础上,它的一切情节的展开,人物的设置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依托原著而来。 有很多新手网文作者都选择同人文来做为自己的网文处女作,一方面是因为借原著的光彩收获一批读者,不至于因为菜鸟的水平挖而摔了过大的跟头,跌得太难看。另一方面,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新手作者因为第一次正式写文,往往在故事的布景设定,人物设定方面等框架方面有所欠缺——当然,细节方面也欠缺,但从重要性上来讲,一篇文想要支撑起来,首先得有个框架,同人文在这一点上就比较占便宜,因为它直接可以脱胎自原著,原著的背景和人设都是现成的,读者因为读过原著,所以,作者对背景和人设都不需要交待太多。 别说作者不用对原著交待太多,就是想交待多了读者还不买账呢,你骗字数骗钱呢吧?这些内容,人设乱七八糟的,无论是大框架,还是小细节,读过原著的我们都知道,还用你没完没了的花篇幅去说吗?不用! 基于这种原因,看同人文就有这种问题,看过原著的读者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手舞足蹈,且哭且笑。而没看过原著的读者呢,完全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满头问题,蒙头转向,因为无论对大框架,还是小细节全都两眼一摸黑,不了解原著基本是读不下去同人文的,就是想读也得先去通读一下原著,补充一点背景资料,否则能读下去的不是奇葩是什么? 不幸的是,安然同学就是这样的一个传说中的奇葩。 这位小姐她老人家虽然这么喜欢看HP同人文,但是别说是原著她没看过半个字,电影也没瞄过半眼,就连电视的预告片她都没从头看到尾,可人家就愣是能在对原著背景仅知道一个小朋友打大魔王的前提下,看了很多的同人文,成了同人文的死忠粉,看得高兴了还能飙长评,最可气的是,你就是在知道这货从没看过原著的前提下,你也愣是不能从她的长评里挑出什么大毛病来。 这让她的书友们都百思不得其解,纷纷问她,你怎么看得下去的啊? 这个问题么,呵呵,你问这位小姐,她也不知道,反正她就是看得挺来劲,而且还自称特公允,无论是你是黑老邓,还是挺老邓,她都看得挺乐呵,绝不掐架调皮。 就这一点来说,她算不算十佳读者不知道,但是在HP同人文这里,她绝对是十佳级别的。 与HP同人文类似的,就是网游文。 安然本人对网络游戏没有兴趣,但对网游文兴趣很大,无论是现实流的,还是虚拟流,亦或是竞技流,是以专业竞技为主线,以故事升级为主线,还是以言情为主线,无论是男作者还是女作者,无论是正常性向还是**,百合,这位小姐看得都很哈皮,一点障碍都没有。 但你要问,同学,你看网游文看得这么来劲,没事还能飙个长评,可又从来不玩网络游戏,你能看得懂吗? 她还真敢给你摇头,脆生生的,特别痛快的回答你,看不懂~虽说抛开技术流,竞技流的网游文在突出故事情节主线的基础上还比较写一点,其他的什么虚拟类网游文,又有以感情为主线的网游文在网游这一块内容多以故扯淡居多,就算有些写得不错,但比重也占得很小。 但是架不住某人看得多,量大,而且这人脑细胞与正常人类也不在一条弦上,正经事,比如,重生之前所遇到的重大事件,国家都调了几次息啊,房价经过了多少次大的调整啊,牛市和股灾都出现在哪一年啊,福利彩票,体育彩票的中奖号码啊……呵呵,对不起,她统统记不住。 但要说哪个电影里有什么一般都记不住的芝麻绿豆大的细节,哪个文里哪个主角说了哪句让她喜欢的台词,甚至是哪个贴子里的路人甲说了哪句让人讨厌的话……这类不正不经的事,别看重生这么多年,这位小姐还记得牢牢的。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位神马都关注不到正经点上的料,否则人家重生后大杀四方,发家致富,一路成为众美人围绕的美富白,或是泡上高官的千金,拐上黑道老大的女儿的高富帅,到她这儿,将将巴巴的给自己养了一个小白脸土财主,还是个吃货属性的。 696,网文记忆 不过,记住可是记住,但目前网络文学的黄金时代远远还未到来,哪怕在网络上,也是一片台湾小言横行,网络原创还仅仅是一些网友的自娱自乐,商业化的苗头还未出现,安然记忆中那些让她爱死了,死了都要爱的作者大大们此时或是还是年纪尚幼,或是只是没事写着点小段子自己偷摸的乐一乐,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不仅可以以此为生,甚至还能带给许多像安然这样的读者以无数的快乐和纠结——这位小姐心爱的大大有些写文龟速,有些难以把“根”留住。 所以,因为重生了好几年,又下狠心戒了网瘾,又要忙学习,又要忙生活,这边跟男盆友撒着娇,哪边跟父母耍着赖,哪怕赵小胖同学的游戏,她也绊手绊脚的玩了好几轮,也提了一点意见,但就是没想起网游文这一茬儿来。 说实话,实在不能怪她想不起来,主要是在她老人家这个奇葩读者的心里是把网游文和网络游戏完全割裂开看的,如果海亦鹏不提出这个在游戏里结婚的点子,这位前世网游文的死忠粉还照样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热爱过的那些网游文。 在安然还一只大大的网虫的时候,曾经对一个自称写“小白文”的作者又爱又恨——必须说,安然是一个很温柔的读者,能让她又爱又恨的作者必须是有巨大缺点才行,这位写“小白文”的作者有什么“巨大”的缺点呢? 一般说来,一个作者最大的缺点第一就是抄袭。放心,这位“小白文”作者没那毛病,她的毛病也简单,而死活没救,就是更、新、慢!!! 不是一般的慢,是特别的慢,慢到什么程度呢?慢到很多坑里的读者纷纷感叹,想当年啊,看到作者大大开坑的时候,我还在上高中,如今大学毕业好些年,老公都拐到手,孩子都上了幼儿园了,呵呵,大大还没更! 重生人士安然觉得她也可以感叹一句,想当年啊,看到作者大大开坑的时候,我还是大龄剩女,无可救药的网虫一枚,如今我重生了好些年,未来的老公都拐到了一只,大大,您添坑了吗? 安然觉得以自己脑残粉多年的良心猜测一句,那就是,呵呵,依旧没填,否则那位大大的外号就会叫“乌龟”了。 这位乌龟大大曾经写过一篇网游文,那可以说是安然这个网游白的网游文启蒙入门文,最初,永远是最美的,哪怕后来她又看了大量各种类型的网游文,那些网游文也是各有各的精彩,但对安然来说,每提到网游文,第一个想起来的,永远是乌龟大大的那篇,还有许多曾经的温暖的回忆,追文过程中遇到的有趣的书友,大家每天在文下催更时声嘶力竭的长号——万幸,那只乌龟总算出息了一把,虽然与勤奋的作者大大们相比,她依旧龟速如旧,但别管用了多长时间,总算是到底写完了,成为了这位万年坑王的为数不多的,有头有尾,彻底完结的作品之一,真是太不容易了,她的读者们表示,真是太感动了,眼泪都要掉下来鸟。 就是这位让无数读者“感动”得“热泪盈眶”的网文,一开头就是女主刚一登上游戏,男配就发来消息说让她马上到月老祠办理离婚,上来就勾起读者的兴趣,而一切故事都由此开始。 尽管有些同行对这位乌龟作者的“小白文”不太喜欢,但对安然这个读者来说,这位的开头确实让她感觉印象深刻,以致于她在重生多年之后,依然可以在海亦鹏提到“网游”、“结婚”等字眼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那篇“小白文”,尤其有趣的是夏微的名字还与女主在发音上相同,于是,她一想到那篇乌龟的网游文,大量记忆中的网游文的相关记忆也随着迅速的复苏了。 安然也不管自己的记忆到底是对是错,是有用还是没用,反正趁着想起来了,便一股脑的将网文里所有关于网游的记忆都写了下来。 赵小胖一直在嚷嚷着大家给他提意见,提建议,安然也不怕他看她的这些东西会感到诧异,反正她记忆里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杂乱不堪,看着就像是突然想到的一些点子,而且可行的,不可行的都一气写了出来,看着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想到什么写什么,很有点灵感迸发的意思。 技术宅的眼睛是雪亮的,也是识货的,另外两名奸商也一样,让安然丢开自己的记忆去看她自己写下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简直是不知所云,有如梦话一般,但这三个人却可以慧眼识珠,从一堆砂子里淘出金子来。 这把赵小胖乐的,差一点没忍住就要给安然一拥抱,幸亏黑着一张脸的某男盆友手疾眼快的一把拎住这只技术宅的后脖领子,笑得特别“和气”的问,“赵真旭同学,你想干嘛?” 万年损友公鸡兄哪能放过这种落井下石的大好机会,兴奋的眼睛都发亮了,几乎是尖叫的挑拨离间着,“唉呀,老大,你这还看不明白吗?这死胖子太他、娘、的不像话了,分明是想对安妹妹意图不轨嘛。” 由于过于兴奋,热血上头,赵小胖的反应速度比平时懒了一点,被江杰云拎住的时候,还维持着双臂大张的模样,然后才是身体一顿,慢慢的收回了胳膊,眯着小眼睛,带着一脸谄笑的转回了头,可还没等他开口为自己辩护,就听到姜成卓这个拆台党的话,气得也顾不上后脖领子还捞在江杰云的手里,直接就朝着姜成卓扑了过去,嘴里还嚷嚷着,“你个遭瘟的死公鸡,你找揍是吧?好,我今儿就成全你,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是怎么的?” 公鸡兄身手敏捷的将身体侧,嘴上也不老实,怪叫着,“病猫?操,你可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就你那坨还猫呢?病猪吧你!” “病猪!你个死公鸡!” …… 得,这二位又展开每天必练的“体育项目”。 江杰云和安然对此情景简直麻木到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有如太阳东升西落一般天经地义,真要是这俩货哪天没折腾几个来回,他们反而要立刻跑到窗口去,探出脖子往外头看看太阳到底今天是从哪边升起来的。 江杰云揽住女盆友的香肩直接进了安然的闺房,然后关上门,把那对活宝的吵闹声关在了身后,带着她一起坐到了地台上,两人放松的靠在了一堆松软的靠垫里。 “怎么了?有事吗?”江杰云的表情看着依旧是放松到不正不经的德性,但是也许是处得时间长了,关系又亲密,安然有时不用看他的脸,甚至也不用去注意他的肢体语言,就能凭感觉知道这厮什么时候是正经的,什么时候是不正经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观察感觉出来的,大概是直觉、默契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反正感觉这东西就是这样的微妙,说不清,也道不明。而且时灵时不灵,不灵的时候多,灵的时候少,到底什么时候灵,为什么而灵,她就更不知道了。再有江杰云这个混球最喜欢做的就是逗她玩,演技又好,能把假话说得比真话还真,什么是捉弄她,什么时候是正经的,很难分得清,所以,她总是上当。 不过,她上当也不白不上当,江杰云占嘴上的便宜,她比他还多一样,她占嘴上和手上的便宜,有时还要加上脚的,咬他,掐他,踹他,反正咱没演技,还兴有体力了吗? 好吧,虽然最后的下场都是被某人轻松镇压,但是那厮深具奸商属性,知道哪怕是稳赢的买卖也要给别人留一点赚头,既是逗人,就要让她也占点便宜,否则……哼。 不过,这会儿,安然还是感到了江杰云态度里的认真,似乎有正事要跟她谈的样子。 结果刚说他认真,这厮就先撅起嘴在她的唇上重重的一啄,“真聪明。”在安然把眼睛瞪起来的时候,江杰云及时开口,“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于是,安然又把刚刚瞪大的眼睛立刻恢复到原来的大小,看得江杰云直乐,一个没忍住倾身过去轻轻的吻了吻她的眼皮,轻轻的笑声带着微微的气息喷在她的眼睛上,弄安然推他一把,使劲揉了好几下眼睛,“严肃点!” 江杰云朝她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很乖,可乖了。 安然抿抿嘴角,看吧,又开始装了。 “我是有事要跟你说。”江杰云看到女盆友又要把她那水灵灵的眼睛朝他瞪起来,便很识时务的进入正题,“你知道今年这个元宵夜正赶上礼拜六吧?” 安然点头,听他继续往下说。 “书店那边想搞个读书会的活动,具体怎么搞,现在还正在研究。我这两天想了一下,初步有了个想法,就想看看你的意思怎么样。” 697,读者交流 安然有些不解的回望向江杰云,什么意思?干嘛要看她的意思? 江杰云他们的龙门书店在锦岭目前已经开了四家了,四家店虽然都是综合性的书店,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和规划,又逐渐变得各有各的特色,带有很明显的个性风格和倾向,有以经营辅导类和生活类图书为主的,有以二手书为主的,有以人文类图书为主的,也有以专业类图书为主的。 四家书店的门面有大有小,选址的倾向也根据其经营特色的定位而各有不同,后来又发展为会员制,拥有会员卡的顾客不仅在购书的时候可以打折,同时部分图书也可以凭会员卡进行租借。而且在开店之初,三个奸商就很注意发展会员文化,除了读者群中开展各种服务之外,还不断的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一开始的活动规则很小,这几年下来,已经他们书店的读者交流活动不只在小城里颇有名气,甚至在本省的某些专业领域也都小有名气,形成了各种类型的小圈子,安然和吴泽荣经常喜欢借光跑去听各种交流和讲座。 “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吗?” 他们的活动现在已经搞得很有经验了,还有专人负责这种活动的策划和组织,这些年来已经渐渐快变成专业人士,每次活动都能办得有声有色的,大受欢迎,所以,安然还真想不出来他们办活动为什么还听她的意思,又有什么事能用得上她。 江杰云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与她讲起了他们对这次活动的具体策划的一些想法。 “这不是正赶上过节吗?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着把活动得能搞得丰富热闹一点,也没想着搞多大,而且也因为过节,真要是找人来演讲的话,人家可能也不大愿意来。所以,初步想搞个亲子联欢的模式,家长可以带孩子来,更可以一家老少都来。因为有小孩儿来嘛,他们就想弄个故事会的环节,找人来讲儿童故事,顺便再介绍推荐一下比较好的,很有阅读价值的儿童读物。” 虽然听到现在为止,安然也没听出这个活动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点头表示听起来不错,比较符合以家庭为单位的联欢的主题,家长为了孩子可以多结识一些同年龄又有共同阅读喜好朋友八成会乐于带来孩子来参加这种活动的。 关系马上就来了,江杰云微翘起嘴角,望着她道,“我想问的就是,你想不想来当这个讲童话故事,介绍儿童读物的演讲人?” 他的这个提议是安然完全没想到的,让他问得一愣,然后傻乎乎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一般说来,除了一开始这种读者会刚刚举办的时候,由于来参加的人数少,规模小,江杰云他们也还处于尝试阶段,那会儿第一家龙门书店还主要针对学生辅导类用书和二手书,所以,江杰云不得不自己上场去忽悠人,但当他们的读者会渐渐正规起来以后,除了一些很有针对性的情况或是需要工作人员现场主持,否则一般都是邀请相关专业人士或是顾客内部的积极份子登台主讲。而且,看着江杰云此时似乎另有深意的神色,安然也觉得他之所以现在提出想征求自己意见,显然不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人,而不得不用内部人来凑数,如果需要凑数的话,三只吃货哪个都比她能白话,会忽悠才对。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江杰云果然是另有打算的,“我是这么想的,你看,你一直在考虑未来的职业规划什么的,这次的读者会就是一个机会。” 安然觉得男盆友从刚开始到现在,净说人话来着,声音清朗,还挺好听,可惜,单独了摆开了都听得挺明白的,凑在一起,她依然是一头雾气。她有些试探性的问道,“读者会……你不会是说主持人一类的职业吧?” 她说完了自己都觉得不靠谱,有点郁闷的鼓了鼓腮帮子,不用说她早对江杰云说过自己排除掉的职业选择,就是一般人看,就凭她这拙嘴笨舌的德性也没人能把她跟主持人这类靠伶牙俐齿的职业联系起来,那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给大学生的就业率拖后腿吗? 江杰云看她那样儿觉得可爱——反正在他的眼里,她什么样都可爱,忍着笑用手指戳了戳她鼓鼓的腮帮子,气得安然张大了嘴作势要咬他。 “好了好了,不闹了,安小然,说正经事呢,严肃点啊。”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安然气结,再次忍不住小踹了他一脚。 江杰云老老实实的挨了她一下,才又认真的解释起自己的打算来,“不是主持人。是老师。你看老师也要当着很多人的面讲课吧?我们这次又着重面对的是小孩儿和家长,另外,主题也是儿童故事和儿童作品,不是有点像上课似的吗?虽说这跟正经当老师是两码事,但你可以跟那些小孩儿接触一下,怎么的,也能算沾点边儿吧。至于其他的方面,可以找别的机会体验一下。” 安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使劲摆手,“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肯定不行。”这个没出息的不仅摆手,就连身体也往后缩,好象是怕下一刻江杰云就把她扔出去给什么人演讲似的。 江杰云这家伙多坏啊,本来没想着怎么着,一看她这副吓得够呛的熊色立时来了劲头,干脆伸了手去捉她,安然条件反射就激烈挣扎起来,她不挣扎还好点,她这一挣扎,某个坏蛋肚子的坏水冒泡冒得更来劲了,以江杰云这厮的体力想镇压安然这小胳膊小腿儿小力气的都不用怎么使劲,可这个缺德鬼就跟老猫捉耗子似的,还就爱看她这个扑扑腾腾又逃不开他的魔爪儿的模样,心里倍儿爽,手里头故意放水,给她以下一秒就可以逃脱的错觉,让她既挣扎得激烈,又不至于真的挣脱他的掌控。 以前他们是好友的时候,江杰云这个混蛋的特点就已经体现出来了,自从两人成了情侣之后,自然也就更加的变本加厉了。安然当然对他这手欲擒故纵的缺德毛病心知肚明,咬牙切齿,没少对此进行谴责,抗议和反抗,而且每次都暗下决心,下次再也不上他这种恶当了,不能再让这个混球占便宜,让他洋洋得意,哪怕是破罐子破摔的直接投降装死呢,也比娱乐这个混蛋强。 可想是这么想,但真到了做了的时候,往往就忘了原先的想法,如同江杰云的奸商和吃货属性不仅体现在做生意和吃饭问题上一样,她的认真属性也不仅体现在学习和做事上,就连跟男盆友打闹也难免犯毛病,她扑腾扑腾着就投入,这一投入就把之前的决心给忘干净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基本都是看到某人龇着一口白牙笑得满脸愉快了,她才晚三秋的想起来执行自己的不合作计划。 事后想起这茬儿来就总让安然充满深深的悔恨,恨不得狠掐自己两把,顺带再挠半天墙,猪脑子啊,怎么那么不长记性! 就比如这会儿,安然挣扎得还挺认真挺投入挺激烈,某个坏分子自然挺享受挺乐呵挺开心,不知不觉就把他那口刷得挺白的牙齿露出来招摇,落在安然的眼里,简直就跟动画片里那些大坏蛋的露齿一笑一样,一道白光在牙齿表面刺眼的划过,就像是按了按钮似的,连带着她的脑海里也是光芒一闪——靠,我又忘了。 而且这一次与往常还不一样,更让安然感觉吐血,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她到底在挣扎什么啊? 于是,她就在那里眨巴着眼睛,她怎么挣扎得这么激烈这么投入来着? …… 安然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干脆身一侧,一脑袋扎在靠垫堆里,她没脸见人了,江杰云不过就是征求她的意见,她乐意去就去,不乐意就不去,他又不会强迫她,再说了,假设一下,就算强迫她,现在距离元宵节也还有好长时间呢,又不是立时三刻的拉出她出去展览……错了,是讲演,总之,她到底挣扎个屁啊,还越挣扎越来劲,这不是有病吗?被害妄想狂上身怎么的? 江杰云见女盆友变身驼鸟,在旁边笑得差点没抽过去。 他要笑抽了,安然觉得自个儿都要气抽了。你说你这边羞愤欲绝,郁闷至死的,旁边有个乐成那样的,能不生气吗? 江杰云看见安然在那里撅着屁股一动不动的装死,一声没吭,连骂都不骂他,渐渐的也收了嘴角的笑,心想可不能再笑了,再笑下去某人就要炸毛了,八成现在已经炸了,安然这人炸毛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气得暴跳,另一种就是现在这样,冷暴力,不理人。 于是,男盆友立刻讨好扑过去,也撅着屁股趴在她的旁边,一只手还抚在她的背上,轻声求和,“安小然,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698,发奖金 说屁说话,老娘不爽不行吗?孙子! 安然依旧扎在那里装死,本人已死,有事烧纸的无动于衷样。 江杰云却不放过她,依旧趴在那里,还往她身边又凑了凑,嘴里叫魂似的,高一声,低一声的叫着,“安小然?安小然?安小然?你睡着了吗?你听见你亲爱的男朋友在呼唤你吗?安小然,安小然?安小然,你真睡着了?做梦没做?梦到我没有?” 安然烦死他了,一个半大小伙子,这是什么腔调?比海老师还娘娘腔好不好?人家海老师也就是气质上有点让人浮想联翩,但内在却很爷们儿,再看看你,哼! 江杰云不知道他女盆友这会儿正下死力所在心里埋汰他什么,但却也知道他们家的那个叫安小然的脑补帝这会儿心里肯定没想着他好。但是这位爷没脸没皮惯了,或者说,在一定程度上,有那么点轻微的被虐狂倾向,特喜欢他家女盆友气鼓鼓的骂他,觉得特别有意思。 这会儿,明知道自己正被某人在心里骂得狗血喷头,却还笑嘻嘻的凑过去,对着安然露在靠垫堆外面的耳朵左一下右一下的轻轻吻着。 要说用这招儿来对付装死安然可真够损的了。 安然最怕什么?她最怕痒痒。要说她浑身上下最怕痒的部位,耳朵肯定是名列前茅。 对这一点,某奸商那是心知肚明,这会儿这么干绝对是故意的,一边亲一边还在那里气人——反正安然觉得他是在气人,“安小然,你真可爱!” 可爱你个毛线线! 安然都快痒疯了,无论如何这死也装不下去了,抬了爪子照着身边的那只姓江的大蚊子的帅脸就拍了过去,闷声闷气的骂道,“滚!”然后对着自己又红又痒的耳朵好一顿揉搓。 那力气用的那个大,看得江杰云都心疼了,连忙把她的爪子拉住,嘴里头柔声哄着,“好了好了,我错了,来来,我给你揉。” “不用。” 安然转着手腕子,力图挣脱他的束缚,江杰云却不给她机会,已经上手给她揉上了,劲道轻柔,一边揉还一边批评,“看看,你使那么大的劲把耳朵都揉红了。” 安然的手腕子依旧不老实,一边挣一边没好气的反驳,“江杰云,你好意思说,是谁刚才弄得我那么痒痒的?放开,放开,不用你揉,你揉的一点都解劲儿,越揉越痒痒。” 这是真痒了,否则不会连大号都喊出来。 可江杰云依旧不肯放开她的手,只是手上加了一点力气,一边揉一边用嘴往她的耳朵上吹凉风,一面吹一面含含糊糊的安慰她,“好了好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那也不能使劲揉啊,你看看你自己揉的,这红劲还没下去呢,搞不好这是肿了吧?” 两个人就这么把之前讨论的严肃问题毫不迟疑的丢在了一边,一个撅着屁股在那里哼哼唧唧的喊着痒,另一个则撅着屁股小心在意的给女盆友揉着耳朵,如果有人在这会儿推门进来,八要是愣上一愣的,这二位到底干嘛?这是神马姿势? 等这二位终于趴累了,坐直了,才想起被他们丢到一边的话题来。 江杰云知道安然在抗议的并不是演讲这件事本身,而是缺少信心,于是,他便针对这一点进行分析,“你看,这就是一个联欢的形式,场合并不正规,而且,在这个环节发言的,也不只你一个人,还有其他的读者,你也不用把它当成什么正儿八经的演讲,只当成一个读书会之类的交流就行。” “那能一样吗?”安然闷闷的斜了江杰云一眼,一副“你别逗我了”的表情。 江杰云看着安然这副蔫头搭脑的小模样就觉得可爱又可乐,爪子一抬就扑腾上了她的头顶。 安然这会儿是严重的信心不足,就连江杰云这厮在她脑袋上作乱的爪子也懒得去拍,“一般的读书会才几头蒜啊?这活动得多少人啊?” “现在还没统计出来,人嘛……当然是越多越好。”虽然知道一说人数,他们家这个胆小的女盆友更得怯场,但江杰云还是要实话实说,把真实情况汇报给她听,可光告诉她人数,这丫头保准缩得更厉害,所以还得以鼓励为主,“人多人少不都是人吗?你忘了最开始弄交流会那阵儿,不还是我自己上去硬讲的吗?不也没人挑毛病吗?你讲得不好,也没人笑话你,讲得好也不给你奖金。” 安然一点都没觉得被他鼓励到,别看她被吓得没精神,可思路清晰着呢,“一开始那会儿跟现在能一样吗?那会儿人多少啊?再说了,我跟你能一样吗?我要是有你那张死人能说活了的嘴,我还怕什么啊?而且,我又不是怕人笑话。”说完了,又嘀嘀咕咕的添了一句,“要真是给奖金没准我还能胆儿肥点。” 江杰云喷笑,一边乐一边继续摩挲她之前拱乱的一脑袋呆毛,保证道,“行,我一定跟他们说,设个奖金,这样你有没有感觉激情一点?” 激情个屁,刺激才是真的,安然那蔫嗒嗒的声音里倒了多了两分“激情”,“你那奖金是给我的吗?你觉得我能得到奖金吗?” “怎么不能得着了?安小然,你这样很不好,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怎么说话呢,我这叫有自知之明。甭忽悠我,也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几斤几两。” 看来嘴上鼓励是不好使了,必须得改变策略,从口头鼓励改成物质奖励,于是,江杰云试探问,“要不,我单独给你发一份奖金?” 这下安然果然充满了“激情”,直接开始吼他,“你把我当小孩儿哄呢?当我不识数吗?你给我发奖金跟我直接跟你要钱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别说是钱,就连你的人都是我的,这算什么,自己逗自己玩吗?把自己左边兜里的钱,放到右边的兜里去……” 安然这个没出息的,一遇到点什么事就紧张,一紧张就话多,一话多就要从日常模式直接变身,切换成安小老太太模式,无数的啰嗦滔滔不绝的往出冒,不过,这会儿,她半张着嘴说不下去了,就好象是老式的电唱机被人突然间薅掉了插头似的——江杰云的眼神太吓人了,眼睛瓦亮瓦亮的,死死的盯着她,里面的开心和喜悦都快形容成了实质,巨大而激烈,说得夸张一点,简直就像是焰浆喷发一样,猛烈而炙热,凶猛得充满了侵略性,让人有一种热力扑面,怕被烫伤的错觉。因为情绪的激动和亢奋,脸上的肌肉皮肤都绷得死紧,本就比一般北方人稍深一点的轮廓,此时更显得深邃,而因为那种从内里迸发出来的喜悦,不仅眼睛亮得吓人,就连整张脸都似乎从皮肤里内透出光来,有一种特别打动人心的力量感,英俊得简直近乎惊心动魄。 其实,安然这一紧张,这一啰嗦,那话就不受控制的往外跑,属于本能性的反应,对话的内容自己都顾不上留意,就是为了唠叨而唠叨,为了啰嗦而啰嗦,其目的就是想用动个不停的嘴巴来减轻心里的压力,如果不是江杰云的眼神太过吓人,好象饿了好些天的狼突然见到了羊似的,亮得特瘆人,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事实上,哪怕就是被他这么盯着,她也先是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像中了大奖似的,两眼放光,然后才开始慢数拍的转动大脑,他干嘛啊?这是表情啊?哦,难道是因为我说了什么他才激动成这样?我说什么了?我好象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吧? 接下来,这个无意识唠叨的才开始慢慢的在脑袋里倒带,半天才反应过来某人的兴奋点……于是也张口结舌起来。 其实,凭良心说,如果江杰云的反应要不是这么大的话,安然还真没觉着自己这话说得怎么着,本来就是嘛,她和江杰云怎么的也算男女朋友吧?是男女朋友就算是自己人吧?你说说自己人给自己人发奖金那不是缺心眼吗?完全没有意义的好吧?你说说,正常人不是都这么个思维吗?也就江杰云那个奸商拿她当小朋友一样哄才说那么没大脑的话的,真的,她就没觉得她这几句话有什么了不得的,至于么?瞎激动什么啊,好象她真说了什么似的,绝对没有,她绝对不承认!! 但是吧……什么话呢都怕细琢磨,别说是正常的说话,就说写稿吧,挺普通的一句话,每个字的使用,每个词的前后顺序,语气等等,细细推敲起来都有细微的差别,更何况安小老太太根本未加思索和修饰的随嘴唠叨呢,往深里核计……就连安然自己也得承认,实话实说,确实好象有点什么……嗯,不太恰当的地方。 699,能吃又能干 不恰当也就不恰当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不是江杰云这厮那一副好象打入我党内部的特务分子终于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打探到了党和国家的重大机密一样激动得不得了的表情,安然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就算是过分那就是一点点而已,有什么啊? 但安然这人一向没什么原则,就属于属墙头草的那种软骨头,随风倒,特别容易受人影响,所以呢,让江杰云弄出这么一副夸张得不得了的劲儿给影响的吧,她自个儿也越想越觉得……你说没什么点什么吧,好象……好象确实是有点什么……好象,好象还不是一点哈……好象,好象还挺多的哈…… 可这位小姐在男盆友面前一向是属死鸭子的,嘴贼硬,别看内心早在那软趴趴的唱征服了,但外表却依然在那里拿架子硬撑,大概这也是属于这种没出息的主儿另类的一种撒娇方式吧?反正呢,感情这事吧,特别难说,有些行为外人看怎么看怎么奇怪,但是那句话说得好,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所以,别管安小然同学这只小硬牛皮鞋的撒娇方式有多变态,只有江杰云同志这个当脚的有发言权,别人只能在一旁歇菜。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我告诉你,不许你胡思乱想,什么都不许想,不许想!”安然一开始是让江杰云盯得发虚,发目光游移,脸颊也不争气的开始慢慢泛红。可她这眼神游移着游移着,心里渐渐就开始恼羞成怒,继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神也不回避,胆气也上来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直不愣登的就回瞪着江杰云,怎么地吧,你想! 笑意一点点的从江杰云的明亮眼底涌现了出来,嘴角同时上扬,本来就因愉悦而明亮非常的脸庞此时让这灿烂的笑容一映,简直要闪瞎某人的狗眼,于是,也不知道是心虚气短,还是真的晃花了眼,总之,某人的眼睛开始眨巴个不停。 “安然。”江杰云的嗓音里浸润着浓浓的笑意,声音不高,带了一点低沉,却又微微上扬,听起来像是大提琴的琴弦正被一双充满爱意的手轻轻的挑动,仅仅两声,却又余韵不断。 安然却象是决心大煞风景,一边依旧在止不住的眨着眼睛,一边却在恶气恶气的回道,“干嘛?” 江杰云却一点都不受她这种立意破坏气氛的小心眼的影响,直接无视了她那恶劣的语调,眼里和面上的笑意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敛尽,脸部因笑容而柔和的线条再度绷紧起来,不见凌厉,只有郑重,声音清晰,明朗,听起来像宣誓,但可惜宣誓的内容颇有点影响情调,与庄重神马的半点也不搭调,“安然,我的钱是你的,我的人更是你的。” 他这话一说来,尤其是顶着这么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和面貌,你要说安然不感动那是假的,但你要说她特别感动吧……反正她是一边额头处青筋暴跳一边心里感动来着,你说你刚才笑得那么冒傻气,这会儿又一副庄严到不行的德性,你就不能说点高端点的,上档次点的话吗?张嘴钱,闭嘴钱的,俗不俗啊你?真不愧是未来的土财主,听听,果然一身的铜臭味……好吧,虽然他是顺着她的话茬儿说的,但她那么不是就为了反对他才算顺嘴说的吗?顺嘴,是什么意思懂不懂啊?是经不过推敲的好吗?你既然想说得让人感动一点,怎么就不能好好的,说得听起来更动听的话呢? 越想就越来气,越想就越囧囧有神,如果不是顾虑着太破坏气氛,安然真想抬脚去踹这厮——主要是上次踹他,结果被他拉住了脚占便宜之后,她现在一想到踹他,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感觉有点别扭……说得夸张点,好象有那么……呃,**的倾向,这会儿她也就剩下瞪眼睛的能耐了,“我自己有钱,我要你的钱干嘛,要你的人干嘛,白吃饭吗?还那么能吃?” 对于这位小姐的这番质问,江杰云强制性的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不敢表现的太得意,以免这个已经在恼羞成怒的丫头更不好意思,真炸毛了,遭罪难过的可是他自个儿,但嘴角的笑意能绷得住,眼里的笑意却无论如何也绷不住的,好声好气的哄她,颇有那么一点骂不还口的意思,为她自己辩护着,“我还很能干啊。”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别管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这位未来的土财主确实都挺能干的,要说养这么一个虽然能吃点,还特别能吃肉,但里外里算下来,也真不亏本。 安然让他说得有点词穷,江杰云能干这点属于客观事实,你能否认吗?不能。当然,你可以耍赖,但安然这人受了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双重遗传,比较实在,所以,哪跟男盆友也赖不到那个分儿上,而且,她这人也缺少机变,要是多给她一点时间,她也许还能想到反驳的词,但是面对着面,仓促之间,她一时半会儿就有卡壳。 江杰云一点都不着,特有耐心,还有点受虐狂倾向的等着女盆友给他“添堵”。 安然也真对得起他,直不愣登的拿眼睛瞪着他,一边瞪一边在脑袋里拼命想词,好半天才总算是憋出一句来,“你是猪八戒吗?” 又能吃又能干? 江杰云让安然好容易憋出来的反驳给逗得喷笑,一边乐一边摇头,一双眼里笑意闪亮,一个没忍住上就奔着安然那气得绯红的脸颊就啃了一口,“不,我不是猪八戒,我长得比猪八戒好看多了,而且我比他聪明,对吧?你看,养我,比养猪八戒划算多了。” 安然这下是真没词了,闷闷的又想了半天,死也憋不出来,只好耍赖,这位小姐耍赖也带着一股实在劲,直接鼓着腮帮子,郁闷的哼哼,“那我也不要你!” 勉勉强强吧,虽然不是很大的杀伤力,但安然觉得怎么的也稍微有那么一点吧? 可她忘了她男盆友是个什么货,人家是奸商,奸商要脸吗?在奸商的字典里,脸皮是神马,节操是神马,都是压根就不存在的词条,尤其是在爱情的世界里,很多男同志们都有那么一点不要脸的精神,要脸?要脸还怎么追女朋友啊?要脸比当一辈子光棍更重要吗?是个男人也得选后者嘛,你在女朋友,在自己未来的老婆面前要什么脸呢? 于是,安然就听到她家男朋友江杰云同学特轻松,特愉快的“安慰”她,“没事,你不要我,我要你嘛~” 这位可不光是说,他还实践,一张手就把安然给搂住了怀里,牢牢的抱住不撒手,让安然瞬间有了一种自己变身橄榄球的错觉。 “谁让你要啊,烦人!”安然闷在他怀里继续坚持不懈的哼哼,只是这语气与其说是斥责,不如说是撒娇。江杰云用他的实际行动和双臂的力颈显示着比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更多的珍视,所以,她这会儿的哼哼也就是哼哼而已。一边口不对心的哼哼着,一边还特没出息的将埋在江杰云怀里的脸颊依恋的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蹭了蹭。她这几乎是无意识的动作一作,本就紧紧的箍在身上的两条手臂收得更紧了,额头上也落下了一个吻,江杰云的嘴唇滚烫在烙印她的皮肤上,就像是某种印迹,看不着,却又抹不掉。 这两个没正经的就这么说着说着闹上了,闹着闹着搂上了,搂着搂着又亲上了,至于读者交流会神马的,又暂时被忘到了脖子后面。 好在这事也不是很捉急,现在春节还没过上呢,离正月十五还有好一段时间,再说,江杰云他们那个方案也没彻底定下,不过,话说回来,书店是三个奸商的,一个读者交流活动而已,只要是安然想参加,这点假公济私的后门真是说开就开,别说是现在没最后定下来,就算是定下来了,江大奸商也得折腾人家员工们再给他修改一份,重新来过。 虽说当时光顾着亲热腻歪去了,但安然却也把江杰云的这次提议放在了心里,不时的拿出来认真的研究一下。虽说她觉得用一个演讲之类的活动来检查自己是不是适合做老师这一职业怎么听怎么有点不靠谱,但转念想想,倒也是一个小小的机会,别管能检验出来什么来,起码不可否认的是,讲课确实也是老师日常工作的一个重要环节,反正是江杰云他们的生意,试试又不花钱,还正好有这么一个方便条件,就像姜成卓那个守财奴说的一样,这就跟家里有菜地似的,一般人想要体验个田园之乐,还得花钱跑到类似农家乐和观光果园之类的地方,给人干着活还得倒找钱,咱们这个是自家菜地,不仅不要钱,还随便你祸害,多合适啊! 700,蜗牛出行 虽说公鸡兄说话是万年以孔万兄为中心,但是吧,让他这么一比喻吧,安然倒真是诡异的在心理上放松了一点,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放松,可是想想也是,自家菜地嘛,祸害不好,可也祸害不坏,有着这么天然的条件,那就试试吧。 安然这么一松口,江杰云他们那边就开始加紧推进活动策划的进程,争取先将活动的各项细节早一天敲定下来,可以让安然这个好紧张的家伙心里多有一点底。 活动策划那么有江杰云他们手下负责的员工在进行研究,虽说尽快,但为了稳妥起见,怎么的也得有两三天才能进结果。 安然觉得既然要检验,自然必须要认真。在最终的活动方案没有出来之前,她可以先做些前期的准备工作,比如,先补充一点关于儿童文学的资料。 于是这个计划控和笔记控的双控重度患者在下了决定的当天下午就杀到了图书馆,一个整下午都泡在里面,寻找相关的参考资料,又借了好些相关的书籍,准备临时抱佛脚的充实一下自己的相关知识。 说实话,对于儿童文学这一块,安然真不是很了解,虽然她也曾经儿童过,但是当她还是儿童的时候,一是安国庆和李彩凤文化修养不高,虽然尊重知识,但说到给孩子买书,却是没有什么意识的,而且,就算是让他们买,他们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顶多是看到小人书顺手给她买两本。 二就是安然属于赶上了三中全会之后的那一茬儿人,各项政策开始渐渐放开,但是物质紧张的形式却并没有完全过去,她还赶上了使粮票,布票的最后末班车,到现在家里还有早期李彩凤一直攒着没舍得花的各种地方粮票,全国粮票以及一些布票等等,安然重生之后,还特意找出来精心的收藏起来,以便将来这些老东西再度火起来的时候,能转手卖点钱。 在生活物资方面是如此,在文化方面也是如此。安然记得前世曾经看过改革开放三十周年的纪录片,当时人们涌进新华书店对图书疯抢的热烈场面,既让人觉得振奋,又让人觉得悲哀。能被纪录片记录的,自然是大中城市,而像小城锦岭这样的,接受文化春风吹拂的时间则要更晚。 等到安小然同学上了小学,认识的字比较多比较全了,可以自己张罗着看一点正儿八经的课外书了,她又赶上了刚刚开始的武侠热。《射雕英雄传》等一系列香港武侠片的播出,着实让当时的青少年们集体做了一把武侠大梦,当时文化生活极端的贫乏,人们,尤其是青少年们对新生事物的狂热是后来的孩子们所不能理解的。与一些恨不得明天就去少林寺出家,拜扫地僧为师,并半夜结伴离家出走的少年们,安然的那点热情实在不够看,她顶多就是把买小食品的零用钱攒起来,攒得够就在旧书摊上淘武侠小说或是到学校旁边的租书店去租书看。 武侠小说之后就是琼瑶的言情小说。 安然还记得自己的第一本言情小说就是琼瑶的《雁儿在林梢》,还是那种杂志的大开本,好几篇集中在一起合集,那真是看她如痴如醉。 从此以后,安然果断的抛弃了金大侠,梁大侠和古大侠三个臭男人,转而投入了琼瑶,岑凯伦等台湾言情作者的怀抱,到了她上中学的时候,台湾小言已经在租书店里四面开花,与武侠小说对分了半壁江山,又涌现了一批新作者,什么席娟等四小旦啊,还有一批新新作者,差不多整初中一直到网络时代正式到来的时候,安然大把时间都消磨在台言小说里了。 虽说重生之后,再回首自己当年浪费的那些时间实在可惜,但是这其中却也有无数的,只有小说读者才能领会得到的快乐——脑补党的快乐,依然让她想对那些作者真诚的说一句,谢谢,谢谢你们带给我那么多的快乐——虽然人家作者们肯定听不着。 虽然说那些小说让她荒废了许多宝贵的青春年华,但错误在她,而不在于小说,而且那些快乐是真的,是实实在在的,其他东西所不能替代的。 然后是网络时代的到来,她又一脑袋扎入网文的怀抱,一去不回头,直到重生那一刻的到来,她在临入睡时还在追着自己圈养的大神的新文,还在想着,写得真好,要不明儿给亲爱的大大飙一篇长评? 所以,回顾一下安然同学两辈子的阅读史不难看出,她基本就没读过什么正经的儿童文学,哪怕是小人书,也都是什么民间故事,战斗故事,也算不上纯正的儿童文学,事实上,与安然一样的,许多家庭环境普通的同龄人也大多如此,他们的童年缺少正规儿童文学,就连童话大王一类的儿童读物也难得一见,安徒生童话也没见过整本的。 倒是后来,成年了,工作了,相亲了,长年累月的挂在网上当起了网虫的时候,没事看看贴子,逛逛网站的时候,被人科普不了不少著名的世界级的儿童读物,出于好奇,又实在是书荒的时候,安然也曾在书店里翻过两页,但由于心境的问题,实在是看不下去——事实上,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名著一类的比较正经的东西就已经与她无缘了,更何况是儿童文学,根本就静下来心。 到这会儿,她也就只能按着前世的一些从贴子里得来的科普记忆先补补课吧,总不能自己跑去给人家小孩儿们讲故事,讲儿童文学,随便抓起一本来应付差事,那不成了应付自己了? 难得,如今心理年龄老大的重生人士安然同学现在又开始在阅读中回归童年,一边做笔记,写读后感,一边还感叹,你看看,人生当中的某些东西真是不能省,想当年她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都没怎么认真看过安徒生童话,可该你看的你就得看,当时没看你也别高兴,早晚能找回来。看看她自个儿吧,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上辈子是逃过去了,结果这笔债都追到下辈子来了,重生了还能找到头上来,有句虽然不很恰当,但是用在此时此刻,她还挺合适的——不信抬头,苍天饶过谁? 不过,安然这个没出息,好紧张的货,缓解紧张情绪的办法也简单,就是让她自己忙一点,或是变身安小老太太,嘴巴不停闲的忙叨,或是变身笔记控,计划控,手里忙得不停闲。现在还要加上一条,把眼睛和脑子也调动起来,看书,摘写读后感,作阅读笔记,写阅读计划。一有事干,她这个变态分子反而放松下来了。 江杰云在旁边看着自家女朋友发疯,只是觉得可爱,不时贼眉鼠眼的瞅瞅四处无人,就凑过去亲亲她,还在哪儿夸呢,“安小然,你真可爱。” 安然这会儿正忙着对付她的那一计划和笔记,又是旅行出游计划,又是阅读计划什么的,忙得很,哪有时间和精力与他闲扯淡,只好用手像拍小狗似的拍拍男朋友的脑袋瓜儿,在他的脸上啾一下,哄小孩儿似的,“乖啊,等姐姐忙完了就陪你玩,啊~” 江杰云哭笑不得,只得嫩声嫩气的点头要保证,“那小然姐姐,我们可说好了,啊~” 安然手里一哆嗦,差点没用手里的笔尖把纸捅一个窟窿,摸一摸直起鸡皮疙瘩的胳膊跟江杰云商量,“大锅,咱能好好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吗?” 江杰云凑上去,用手指轻轻捏安然的下巴,将嘴唇贴上她微启的唇瓣,然后舌尖轻悄的滑入,与她的慢慢的缠绕在了一起。 半晌,某人的手指缓缓抚着女盆友嫣红的脸颊,用轻快的声音宣布曰,“听,安小然同学,多神奇,我的舌头捋直了~” 安然,“……呵呵,您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想要出行顺利,光有计划还不行,还有准备诸多物品。安然这个带有很强的小老太太属性的家伙这辈子无论何时都注定潇洒不起来,尤其是在旅行的问题上,与那些敢只带牙刷和银行卡就敢走天下的人物相比,安然恨不得出回门把家都背身上,对,这位小姐的蜗牛属性也是表现在方方面面的,天生就是带壳走的生物,你不让她带壳走,她立马觉得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对劲,坐立不安,就好好一只蜗牛,你非得把她的壳给摘了,让她变成鼻涕虫一样,那不成了祼奔了?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所以,安然同学出行,虽然不能把家背上,但也要尽量把她所能想得到的,觉得必备的东西都整理好背上,否则就会觉得特别的不安心,心都不安了,哪里还能享受得到旅行的乐趣? 也是幸好,家里养着姜成卓这位一个采购大员,无论多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你想得到的,他就能给你淘弄来,否则按小周姑娘的说法就是,安然同学得扛着一座小山出门。 701,有趣的儿童文学 安然对好友的埋汰很不以为然,说周芳华你这根本就是造谣,哪儿有的事,你不知道现在都流行旅行装吗?至于么,我就抗一小山出去。 小周姑娘可一点都不给她面子,得了吧你,旅行装确实是迷你,可架不住你带的东西多啊?这一点,那一点,加在一起不就是小山了吗? 安然觉得就算是小山也是必须的,你就说说这路上用的一些小外创药,这是必须要带的呀,万一走到哪个荒郊野外的磕着碰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说药房,小卖店都看不着一个,到哪去买药去?必须得自备啊。还有,针线包,你说你爬着爬着山,突然裤子裂开了,你难道就能露着半个屁股蛋一路招摇过市,是你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还是大好河山游览你啊? 安然不说这话还好点,一说这小周姑娘几乎没想伸爪出来挠她,臭安然,会不会说话啊你!你怎么不想着我点儿好?恨不得我一时丢人是吧? 这种没根据的指控,安然是死活不会承认的,这话说得多伤感情啊,我就是想着你好,我才带针线包和外创药的好吧?否则,你看看到时你裤子开线了,谁给你缝? 小周姑娘觉得语言已经不能表达自己心里那“激昂澎湃”的情绪了,必须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才行。举着一双利爪儿奔着安然就扑了过去。 于是,这二位就在地台的靠垫堆里一阵的摸爬滚打,吱哇乱叫。 楚飞飞看得直抽嘴角,想了想,对一直武力值高强的未来警花郑晓同学提出“维和”要求,“赶紧管管。” 郑晓慨然应允,利落的挽了挽袖子,直接奔着地台上那两个滚成一团的丫头就扑了过去,这下可好,直接三个滚成一团了。 楚飞飞抚了抚让这三个疯丫头吵得发疼的额头,真想扇自己一个嘴巴,让你不长记性,你怎么就记不住郑晓那个丫头疯劲儿上来一个人能顶周芳华加安然两个呢! 她转了转头,一眼看到旁边在这一边吵嚷之中捧着书本,一脸安静,看得津津有味的吴泽荣,不由得望着天花板用力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毅然决然的加入了打滚的行列。 虽说每个假期,他们都要出行一次,做一回短途旅行,别的不说,在短途旅行的准备工作上,还是有一定的经验的,但安然觉得这次毕竟是在春节出行,又与以往的冬季旅行有所不同。 首先,他们要去的津源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旅游城市,就算是正式的旅游城市,如今的商业化也没有多年之后那么浓厚,过新年还好点,过春节的时候,几乎是百业停工,就算你身上带的钱再多,架不住人家老板过年歇业不开门,你也没地儿买去不是? 其次就是这毕竟是出门过年,哪怕是在旅途之中,也是需要一点与众不同的节日气氛的,虽说不能真的抗着二斤速冻饺子上路,但多带一点贴心喜气的装备也是一种新奇有趣又可以烘托气氛的体验。 所以,与三个小疯丫头掐完了架,大家分享了一壶茶水补充口水和体力,然后扯起袖子拉采购清单,请家里的采购大员出马采购。 待到公鸡兄跑遍了锦岭市的犄角旮旯,按着采购清单一一准备完毕,龙门书店的读者交流活动的详细计划A方案也热乎乎的新鲜出炉了。 既然有A方案,自然就有B方案,C方案,D方案等等版本,说白了也就是还没有最后定稿,处于随时可能修改的状态,到底啥样没准。 不过,江杰云也向安然保证了,别管这套方案到底怎么千变万化,他也和负责人交代了,必须万变不离其宗,即演讲这一环节的所有规定都是不变的。 安然看了一下他们定下来的A计划,由于总的时长现在还没定下来,大约是按照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又是因为过节,各种小花样小活动不会少,但为了切合读者交流和儿童图书的主题,所以演讲环节是其中的重点,每个人半个小时的时候,目前安排了三个演讲者,这其中由于暗箱操作,所以安然占了一个名额,剩下的两个名额由热心读者自由报名,最后抽签决定。当然,这三位演讲者也不是白讲的,组织者会给予一定的奖励。 “有钱吗?”安然好奇他们的奖励是什么。 江杰云还没说话,姜成卓倒先摇起了脑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安然觉得这货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看着他家不争气的孙子似的——当然,这个守财奴目前还没孙子,“安妹妹啊,不是哥哥说你哈,你怎么能这庸俗呢?读书是一件多么风雅的事啊,你怎么能张嘴钱,闭嘴钱,三句话都离不开钱呢?这要是在家里说一说就得了,这在外提起来多难听啊,多么有辱斯文啊?多么有损你可爱美丽高雅动人的个人形象啊?不好,实在是不好。” 让一个成天“庸俗的,张嘴钱,闭嘴钱,三句话都离不开钱”的家伙说她有辱斯文,安然觉得自己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为好,索性当成没听到他的这一番指责,直接领会指责背后深层内涵,“也就是说,你们的奖励根本没钱对吧?” 姜成卓的表情更加的“伤心”和“感慨”,继续晃着他的脑袋,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个多么让他失望,多么让他伤心的不争气的人,“你看看,安妹妹,我刚告诉你不要提钱嘛,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少废话,你就说是钱不是钱吧?”安大厨简直没了耐心,磨叽不磨叽啊。 大厨一发威,吃货立刻老实了,这一回的回答可干脆了,“不是钱。” 呵呵,她就知道,从打公鸡兄批评她庸俗的时候,就想到这只钱串子说别人贪财的时候,就代表着他舍不得花钱,这绝对是守财奴的思路,恶人先告状嘛。 “那是什么?”虽然一早就是知道这三个奸商是舍不得出血的,但安然这个刚刚说别人守财奴的,其实也是个典型小市民的小气鬼,别管是神马便宜,也别管这个别宜是大是小,有的占心里就舒坦,就开心,就知足。不过,这话她问的不是公鸡兄,这货正在认真的装委屈,话说,家里的这三只奸商在装委屈这一点上,真是属于共有技能点,而且都趋于满值,莫非装委屈也是奸商必备的特质之一?她简直懒得看一个守财奴装委屈,那真跟鳄鱼的眼泪木有区别。她直接看向她的男盆友江杰云,想问这方面的问题,还是问他比较快。 江杰云显然也是明白安然的想法的,他忍住笑道,“是书,一套儿童文学名著文库丛书和一套文具。” 安然翻了个白眼,还真是自产自销,虽说不是不花钱吧,但也都是他们自家的货,所谓的奖品就是出一个成本价,果然省钱,“这主意谁出的?” 江杰云还没回答呢,就听公鸡兄得意洋洋的问道,“这主意好吧,嘿,我就知道,凭安妹妹这么聪明伶俐的个性一定会欣赏这个主意的……” 得,后面的话干脆就不用听了,明显这种节约闹革命的“好主意”就是这位老兄出的,听听这自吹自擂的调子吧,她也发现了,自吹自擂也是自家这三只奸商吃货的典型标志,难道这也是成功人士的必备素质? 算了,反正两辈子她都当不成什么成功人士,她也就不再白费劲的就研究什么成功人士的特质了,而且安然深深的怀疑她选择的研究对象也比较有问题,虽说她也知道成功人士不见得必须都是高大上的,成功人士也要吃喝拉撒,也有自己的毛病,但是……个个都像这三个家伙似的这么臭不要脸真的可以吗? 她还是先研究研究她的演讲稿吧。 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草草的讲一个简单一点的童话,也许还够用,但是就像江杰云说的,来参加这个读者交流会的是家长和孩子,交流会的主题也是关于儿童文学的,所以,简单一点来说,这个演讲最主要的目的是介绍儿童文学,而不是给小朋友讲故事,主要的听众也不是小孩子,而是家长。 说起来,儿童文学在这方面确实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在文学前面加了儿童二字,不能严格的说儿童文学就是写给儿童看的,也别管有人说,一部好的儿童文学作品是适合所有年龄层的人来看的,从童真中可以找到最深层次的哲理,其实哲理和美从来都是最简单的东西。话是不错,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儿童文学它的主要对象依旧还是儿童。 可是儿童文学,它的主要受众是儿童,是为儿童服务,是陪伴儿童成长,但是,最有趣的地方来了,掏钱购买儿童文学一般都是家长,起码在中国,在大多数家庭是这样。 702,三个基本目标 对于孩子读什么样的书,家长们不能说有完全的决定权,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家长要对孩子的课外读物作到心中有数,知道他们读什么,甚至是知道他们想什么,让他们受到健康的影响,不能读到不健康的东西。至于什么样的东西是健康的,什么样的东西是不健康的,这个也是由家长说了算。 你不能说家长们担心得不对,毕竟儿童的三观还处于建立阶段,读什么,想什么,对他们的三观形成有很重要的影响。 但安然作为一个从小读着很多家长都十分反感的打打杀杀的武侠小说和卿卿我我,有时还带了一点黄暴的言情小说成长起来的过来人感觉这种观念也对,也不对。 你要说读了不健康的读物就一定要受到不良的影响,但其实他们那一代人或多或少都是读着这些东西长起来的,大多数人都没成长为反党反社会的变态分子。成为反党反社会的变态分子的,也不一定就是完全因为受了小说和影视剧的不良影响。 反正,安然觉得吧,让孩子们知道什么是对的,确实很重要,但同时,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不对的,更重要。 很多家长都只一味的想让孩子处于光明之中,黑暗和丑恶永远的隔远在他们的生活之外。那感觉就是像把孩子放在一个无菌的环境里,如果能放一辈子,那当然很好。但是现实是,孩子总要长大的,总要接触社会的,事实上,哪怕把孩子关在家里,他也并不是与社会脱节的,他总有一天要接触到阴暗的,丑恶的东西,那时候,毫无抵抗力的他又该怎样面对?是手足无措,三观塌现,感觉幻灭,还是没有抵抗力,迅速被感染,被同化?虽然也可能一直以来的光明教育可以让他一直坚守底线,但那种冲击性的痛苦和迷茫却依旧不可避免。 有人说,七零末八零初这一代人,是最后受着正宗的爱国主义教育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学校的教育是那样正面和单纯,他们从小是看着地道战,地雷战,学着雷锋,唱着“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成长起来的,等到出了社会,面对残酷的竞争之后,心理落差巨大,各种迷茫和不适应。 作为这一代人,安然虽然觉得这种说法比较极端,但她当年刚一入社会,也确实是有过比较中二的时候,觉得小时候接受的教育都是他、妈、的狗屎,可后来,她又觉得那些教育本身并没有错,无论是爱国主义教育还是其他,在孩子童年的时候,给他树立一个正直的三观是很重要的。 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还缺失一种类似于生存或是社会的教育,让孩子可以更好的融入人群,接触社会,就像是一只幼年的小兽,它的父母总是要一步步的带着他们学习怎样走出家门,识别方向,认识天敌,学习各种逃生技巧,捕猎技巧。 在这方面,西方似乎做得更早更好一些。但我们的应试教育却依然让孩子专注于书本,反而于做为人的一些基本性的生存或是自理方面的教育十分欠缺。 所以,安然觉得由家长引导着孩子去看到黑暗并没有什么不好。不能简单粗暴的告诉他们,这就是黑暗,以后你不许那么干。而是不仅要告诉他们这些不对的,更要告诉他们到底哪里不对,有什么样可怕的后果。 …… 呃,好吧,一提到看小说的问题,安然这只网络小说的死忠粉就有一堆的话要说,而对于脑补党来说,他们的思路总是无限宽广的,造成不能让他们随便发散,他们的想法总是拦也拦住的无限远。 安然在自己演讲稿大纲上,先写下了“家长”这两个字,无论如何,在这次交流会中,在演讲稿的定位上,是要考虑到家长们的接受度,说得功利一点,首先要讨好他们,他们听进去了,孩子们才有书可看。他们觉得这些书不好,不健康,不正面,不向上,哪怕你说得天花乱坠,把小朋友们说得如醉如痴,那也是屁用不顶,还要被某些家长如临大敌的说上一句,这些书有“毒”! 其实讨好家长远比讨好儿童更容易,讨好大人,只要讲一些他们想知道的东西就行了,比如,某些书很有教育意义,某些书的作者很有名,某些书曾经感动过那些名人。高大上占全了,基本大部分的家长也被讨好得差不多了。 至于说这些书是不是真的很有趣……很多家长们给孩子选书并不看重娱乐性,或者说,娱乐性是被排在第二位的,而教育性才是被排在第一位的。其他国家的家长怎样是不是也这样,安然不知道,她没接触过,木有发言权,但她知道起码中国的很多家长确实是这样没错。 你说是功利也好,是注重内涵也好,反正,孩子的兴趣是被放在最末考虑的,他们赋予这些儿童读物过多的东西,希望读了书之后,就可以长得像书的主人公所表现的那样高大上,却很少考虑孩子读书也是需要消遣的。就像很多影评人一评论商业片就总是攻击人家没有内涵,死也不承认,观众花钱买票进电影院的目的就是为了放松,能在哈哈一笑的同时受到教育当然也很好,但排在第一位的还是哈哈一笑,生活已经够糟心的了,难道看个电影也非要接受一把再教育?大人们可以看各种小说来消遣,小朋友们也是有消遣的权利的。 其实安然觉得小朋友真的是更难讨好,她深深的敬佩每一位儿童文学作家。 在正常情况下,写儿童文学题材的作家都是成年人,一个成年人想知道成年人希望看什么,会为什么着迷,抓住成年人的萌点很容易——这个容易是相对的,反正,安然曾经为了支持自己喜欢的作者一路跑到了作者论坛去围观,看到很多作者感叹,读者的萌点真的不好抓啊!成年人想准确的抓住成年人的萌点都那样的难,更何况要准确的抓住儿童的萌点呢? 儿童文学的作家不说一定要长一颗水晶一样的童心,但起码是要能知道小盆友在想什么,他们更期待看到什么,他们为什么而激动,而着迷,而感动,而欢笑。 成年人的眼中孩子们的世界其实很简单,非黑即白,充满色彩,其实,回头想想,安然觉得自己小时候虽然傻乎乎的,但也绝没有一般成年人想象得那么简单。 儿童文学作家是怎么讨好小盆友的,她不管,也管不着,反正就她肚子这二两醋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估计都成不了什么专业作家,尤其是儿童文学作家,但是在她的讲演稿里还是要讨好小听众,虽说是要让家长们掏钱去买书,但最后看书的还是小朋友,她可不想有家长在她的推荐后去买了书给小朋友们看,结果小朋友根本没翻就丢到了一边,原因竟然是“哼,一想到那个阿姨讲的书就想睡觉,我才不看呢!讨厌!” 虽然这么想是有那么点……嗯,“自恋”,但若是因为自己的演讲稿的内容过于枯燥,虽然讨好了家长们,却反而无意中讨了小朋友们的厌,那可就是罪过罪过了。 除了定位之外,还有就是内容的选择。 虽说主题是儿童文学没错,但儿童文学这个题目有些过大,开一门专业课都不嫌多,想在半个小时里把问题浓缩的交代清楚,又讨得了家长和小朋友的好,反正以安然这点可怜巴巴的水平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所以,为了就合她老人家自己的水平,尤其是她又是第一次当众演讲,没有什么经验,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从实际出发,从最简单最基础的开始为好,不要把题目弄得那么大。 那么用半个小时来讲一本小说? 对于她这种对儿童文学并没什么深入研究的人来说,又有一些过长了。 从实际情况出发,她这几天的恶补只能让她谈一谈对某本小说的个人感受,写一写外界对这位作家的评价,再想办法勾动一下小朋友们的兴趣,都是非常浮面的东西,没办法深刻得起来。 而且,她也没忘了江杰云对她建议的初衷,不管是对于教师职业的体验,还是其他方面的体验,总之,她就是去学习兼长经验去的,和众多家长和儿童读者交流一下读书心得,达到这三个基本目标足矣。 深刻,上档次神马的,不是她的任务和目的。 换句话说,你让她半个小时就说一本书,她编不出那么多的感想来。 怎么办呢? 安然开始从她打图收馆借回来的那堆儿童图书里翻腾,寻找灵感。别说,她还真让她给想出辙来了。 写一本的读后感不行,那就多写几本嘛。 可是多写几本未免就有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目标太多,失去了主题。 703,又是一年 这也好办,那就只说同一位作家的系列作品,系列作品简直就是为了拯救安然这样的笨蛋读者写读后感凑字数而生的。有明确的,共同的主题,有足够丰富的内容,可以让人很容易的就找到很多话题。 安然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伶俐”喝个彩,看着封面上可爱的小女孩,嘿嘿笑着在小姑娘的脸上烙下一个响亮的啾吻。 选定了目标,找好了定位,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为了更好写好这篇演讲稿,安然决定再重新把这部系列作品好好的,仔仔细细的重读一遍。 然后在看一下与这套书有关的一些评论,以及对这位作家的介绍……反正所有与这部作品有关系的信息都着力搜集一番,虽然这些东西并不一定在演讲稿里用到,但必须有这样一个积累整合资料的过程,可以方便发挥消化,继而转化为自己的东西,写出来的东西才更加的圆融舒服,而不显得生硬,像是许多资料的摘录集合体。 前期的准备结束之后,就是演讲稿的大纲,写稿写得多了,列大纲这事就相对容易多了,几年的稿子写下来,嗯,或者说是“磨”下来,别的不说,安然在这方面还算是渐渐有了一点积累和经验的。 有了大纲,剩下的活也就快了。 当然,这个快了,也是相对的。 平时写作文,因为有时间限制,安然又是个应试教育的功利主义者,平时写作文,哪怕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她都要给自己掐时间,一切按照实战的标准来。 但是说到写稿,她却是标准的慢郎中,恨不能一个字一个字的抠,而且修稿有瘾,楚飞飞楚姑娘有个比喻来形容安然同学写稿的状态还是比较精准的——像母鸡孵蛋一样,慢慢腾腾。 安然也不管好友们怎么笑话她,反正嘛,她就是这个水平,玉不琢不成器,她的稿子嘛,要是不修,不仅不能看,她自己首先就是浑身不舒服。 照旧是把稿子糊在门口,一面天天每天研读着那套系列儿童文学、相关的资料和信息,一面把稿子当成亲人解放军似的一面看好些遍,慢慢修修改改。 反正嘛,时间还有好些,不把讲演稿修明白了,她这讲也演也不起来。 与此同时,出行计划的制定和准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蓝青和卫芷对他们家的春节旅行计划非常之有兴趣,经常询问她的计划进展,同时从职业经验出发贡献了不少经验和建议,那态度甭提多积极了,四只美丽的眼睛望着安然的眼睛,让她颇有一种被人含情脉脉凝望的错觉。不过,错觉只是错觉,那二位姐姐是真没想跟她搞百合,之所以用“那样”的眼神不住的对她偷偷摸摸的送秋天的菠菜,那也是不是冲着她本人来的,而是对着计划去的,分明就是二位的职业病发作,如果不是碍着春节是中国人万年团圆的最重要节日,这两位姐姐八成恨不得包袱款款的跟着他们天涯海角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春节,这二位犯了职业病的也不会这么重视。 随着春节的一天天临近,夏微和海亦鹏那边也是一天更比一天忙,就像夏、海两家的长辈们说的一样,准备婚礼这种事不到新人入洞房那一刻就不算拉倒,只要想做就总能找到事来忙活。安然他们基本每天按天去两位老师那边报道,连帮忙带围观,同时也跟两位老师交流一下出行计划,互相参考互相借鉴,不断的完善她的出行计划。 就这样的紧张而又有滋有味的忙碌之中,春节终于在无数人的企盼或是厌烦中一点点逼近了。 阴历二十九,指针将将滑过晚间八点,随电视的声音弱了下去,彩票站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众人的脸上因着刚刚的开奖信息也是各有各的精彩和纷呈。但不管怎么说,从阴历来算,此时此刻也真算是一年到头了,这一年以来,每天都兢兢业业的奋战在彩票事业第一线上的老板夫妇和老彩民们脸上不约而同的都带了放松和笑意,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假期开始,忙活了一年,不管成果如何,大家也终于该好好的松松弦,歇一歇了,这一刻,精神似乎一下子就松了下来,精神一松,困乏的劲头似乎也就上来了,大家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前的收获和失败,不由自主的回顾了一下这一年以来的经历和感慨,免不了一番唏嘘,再打两个哈欠,说几句过年的计划,最后再提前互相拜个早年,老彩民便陆陆续续的起身结伴离去了,夜色中有些人家的窗口已经心急的点起红通通的灯笼,不知何处传来模糊的鞭炮声,不知是开开关关的大门带走了室内的温暖,还是骤然安静下来的室内让人感觉到了几分冷清,当然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之后,安国庆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带着叹息的吆喝了一声,“唉……呀,又是一年呐!” 一边说一边从收银台后面站了起来,走到门前将铁拉门卡啦卡啦的拽了下来,自从那年出事之后,他们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客人离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下卷帘门,吸毒的疯子虽说并不常见,但小心点总是没有大错的。 然后将电视转到省台的新闻调查栏目,把声音调大,安国庆接着转身拿起扫帚,一边听着电视里主持人的报道一边开始清扫起室内卫生。 李彩凤这边也是关上电脑,开始收拾抽屉里的钞票和零钱,也不点,直接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只小木头盒子,把钱装进去,回头到楼上再点数清楚,接着也拿起来了抹布,开始打扫起卫生来。 她刚站起来,打了一盆水,铁门后就敲起一阵沉闷的咚咚声,有人在快速的跑下楼梯,转眼间铁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赵小胖那样胖乎乎的肉脸喜气迎人的露了出来,随后那壮硕墩实的身板也从门缝之后挤了出来,“叔儿,婶儿,收摊完事了?”一边说一边撸袖子,嚷嚷着,“诶诶诶,婶儿,您放着,我来搬,那桌子怪沉的。” 奸商的特点之一就是会说话,两句话刚出口就把李彩凤给逗乐了,“我们小胖就是会说话,这飘轻的桌子就能把你婶儿累着了?小瞧你婶不是?” “哪能小瞧呢,绝不敢啊。这不是把您累着了,我心疼嘛。”说他会说话,赵小胖就更来劲着了,要是他的损友姜成卓在这儿,八成就在唾弃他一声马屁精了。可惜公鸡兄这会儿不在,李彩凤这种中年女同志最喜欢家里的胖小孩儿了,听得舒心,抬起没抓抹布的那只手在小胖的脑袋上直摩挲毛,把赵小胖给舒服得,差点没就地打个滚。 安国庆看得直乐,“小胖,你怎么下来了,没在楼上帮忙做饭呢?”他之前一听那楼梯上沉重的响动就知道是这个小胖子下来了,换了别人可没那大的动静。 赵小胖多会说话啊,手里头忙活着嘴上还不忘了拍马屁,“我这不是想着帮叔和婶干点活嘛,嘿嘿。” 事实上,今晚的宵夜吃的牛肉面,连活带擀两个帮工已经足够了,他也不大能插得上手,而且,由于接下来彩票站放春节长假,所以这边的卫生也确实是要彻底的打扫一下。 不过,在安家的作饭时的惯例是,有时哪怕不用三只吃货的打下手,但一到了作饭的点,三只吃货被食物的香气勾搭的自动自觉的把自己当成大个儿萝卜,恨不能种到菜锅旁边一百年不动摇,什么时候饭菜上桌了什么时候再把自己拔出来,种到餐桌旁边去。 赵小胖之所以这会儿变身大萝卜可不仅仅是像他嘴上说得那么听,更大的原因是……他抓阄输了,失去了在厨房里变身萝卜的资格,这才跑到楼下来卖好。 三个人干活总是比两个人干得快,而且前几天家里扫尘的时候,也顺便把彩票站里各处趁机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这没过去几天,所以,虽说要比平时清扫得仔细一些,但真干起来也没多少活。 把椅子都举起来扣到桌面上,统统都罩上用塑料薄膜自制的防尘罩,好几天呢,虽说门窗严闭着,但罩上罩子也能挡点灰,回家的时候,直接擦擦地,扯下罩子就可以开工了。 最后再把门窗,水电检查一遍,安国庆拉开铁门,一边吆喝着,“走走,回家过年喽”,一边让李彩凤和赵小胖走在前头,他在最后锁门。 楼上的房门刚一推开,赵真旭就扯着嗓子嚷嚷开了,“下面了下面了,我们回来啦!” 满室肉香和着辛辣暖暖的气味连同赵小胖和公鸡兄随之展开的斗嘴声迅速的将安国庆和李彩凤从彩票站歇业时带来的那一点清冷驱散,脸上不知不觉的就带了笑。 他们俩这边还换着鞋,腰里扎着小花围裙的安然已经端出一只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上面放着几样小菜和一会儿可以加到面里的各色调料。 704,准备出发 “爸,妈,小胖赶紧洗洗手,面都下了,马上就好。”安然一边往桌上放东西,一边催道。 要说一提到吃饭,响应最积极的还是赵小胖同学,回答得真叫一个声音豁亮,“好咧,我马上就好!”话音还没落,人就一溜烟的往厨房里冲。 安然没好气的朝他背后叫,“洗手,江杰云,你让赵真旭洗手!” 果然,关于严把卫生关这种事,交给江大洁癖那是最靠谱没有的,赵小胖刚冲进厨房就让人好似踢球一般又给扁踹进了洗手间。 等安国庆和李彩凤这边刚洗完了手,刚出了洗手间的门,就见江杰云和姜成卓已经往桌上端面了,当然,赵小胖同学也没闲着,早在安国庆和李彩凤洗完手之前,他就已经冲进厨房主动参加劳动去了,虽然群众们都知道,这位爷与其说是劳动的是双手双脚,还不如说是他的嘴巴牙齿还有消化系统。 原本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没有吃消夜的毛病,这习惯是安然重生会,由于正赶上发育期,晚上不吃点总是饿,再后来家里又添了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饭上不吃点东西更是受不了,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就渐渐的养成了少食多餐的习惯,尤其晚餐的时间正是彩票站一天里最繁忙的时候,再换班也是吃得马虎,只是垫一垫而已,倒是每天的宵夜吃得更认真一点,所以忙活了一晚上,晚餐垫的那点东西这会儿早没影了,也真饿了。至于江杰云那三个吃货,让安然说,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就没有不饿的时候。 大伙儿都饿了,所以房间里倒是安静了一点,一片唏里呼噜的吞面条声,吃得告一段落了,才倒开嘴来闲聊,不过,李彩凤倒是掐着点呢,不让他们敞开了说,“快点吃啊,别光顾着说话,一会儿凉了。尤其是你啊,挺大个人,带头的闲扯淡。”这是指了名的重点批评老安同志,李彩凤今天管得这么严也是有原因的,“咱们今天晚上都得早点睡啊,明天还得起大早呢,你们愿意叨明儿上了车没事干再唠,听着没?” 就像安然当初玩旅游游戏时说的那样,实际旅行毕竟与纸上谈兵不一样,就安家目前的情况来看,考虑到出行的方便和舒适度,他们直接选择火车做为出行的交通工具。 从锦岭到津源没有直达的列车,锦岭和津源这种小城都只是途经小站。由于最近春运,途经他们这两座小城的两道线都是热线,客流量挺大,为了缓解客运压力,又特别加了车,从他们的时间来算,今天半夜有一班,明天清早有一班。考虑到坐夜车太遭罪,也休息不好。不如明天起得早一点,坐几个小时的车,按正常作息到津源,也不是很累。 虽然出门前的准备工作做得比较充分,但由于大过年的出门旅行,在李彩凤这里还真是活了半辈子的头一次,尤其是春运在中国老百姓的心目中其拥护程度绝对是水深火热的,没亲眼看到车里的情况,李彩凤心里总是感觉不落底,有点小紧张。 她这一样紧张,其表现就是催大伙马上去睡觉,明天早点起床,起得早可以打个提前量,有什么事也着急,要是起得晚了,手忙脚乱的,出门再忘点什么事,一个年都过不好。 安然这人本来就好紧张,看到自家老妈紧张她就更紧张,但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紧张情绪影响到老妈,她还得装得比较沉稳镇静,在那里安慰李彩凤,“没事,妈,我今晚定闹钟,明天一准儿晚不了。” 这回李彩凤不看着家里大大小小的几个男人了,改看着安然,光定闹钟的事就问了两遍,又盘问了一番准备工作,觉得一切放心了,才去睡觉。 安国庆和江杰云他们倒也没用李彩凤催,安国庆这是一年到头了,终于感觉有些放松的滋味,困乏劲也随之就上来了,也觉得明天又要早起又要出门,说闲话也不赶在这一时半会儿的,赶紧睡觉养足了精神再说。至于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更是一心要好好休养生息,用安然的说法就是养足了精神和胃口,明天抗着包,带着巨大的胃袋准备大吃特吃。 虽然遭李彩凤的一通盘问,但安然决定自己临睡前还是要按着单子把所有的准备工作暗暗盘查一番,这样她才能安心。 虽说不是第一次出门做短途旅行,这一次又是精心准备了又准备,但她还是紧张。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和父母出门旅行,又是大过年的,她希望可以让父母过个放松又愉快的春节和假期,特别担心自己哪里想不到,哪里马虎,让旅程变得不够完美,扫了大家的兴致。 吃完了饭,江杰云让姜成卓和赵真旭先撤了,一年到头,他们三个也跟全国人民保持一致,今天放假,既不加班,也不学习,吃完就睡。至于,他自己,则磨磨蹭蹭的等着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起进屋睡觉,这才陪着安然照着清单把东西又检查了一遍。 要说江杰云还真挺了解安然,一看她那紧绷着脸皮的熊色样就知道这丫头明显是在紧张,偏偏还自以为装得很轻松,其实那表情真叫一个严肃认真。 不过,某人还就喜欢她这副没出息相,觉得怎么看怎么透着可爱,简直没治了。 也不知是安然没治了,还是某人没治了,大概两个人都没治了。 反正安然觉得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复查了一遍之后,总算是感觉安心了,可以安稳的睡觉了,而江杰云觉得看着安然唇边那种不经意间扬起的笑意,心里也在不经意间就跟着轻盈舒展起来。 开往津源的火车是清早五点四十分,所以,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依旧是暗沉沉的,有如深夜。 安然撅着屁股,脸朝下,脑袋扎在枕头上,来回的拱,拱了足有一分多钟,才总算顶着一脑袋鸡窝似的乱毛拱了起来,起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张着嘴,蛇一样的打了一个老大老大的哈欠,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热泪”,安然控制不住的半眯着眼睛,左一个哈欠右一个哈欠的打着,一边快手快脚的换着衣服,心里感叹着,这人啊,果然就是不经惯,重生这几年以来她的作息都是再规律也没有了,就算是中考的时候真玩了命,却也总是尽量的调整,保证睡眠时间,现在这么偶尔起一把早,这眼睛都恨不能缝到一起去了。想想上辈子,她成天当网虫那会儿,作息不规律是正常的,规律才是不正常的,要么熬夜,要么早起,看起网文,追起新番来那叫一个斗志昂扬,根本不知道睡眠是神马玩意。 安然被闹钟叫醒后,换完衣服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化身闹钟,先是叫醒安国庆和李彩凤,再披上外套去凿对面屋的门。 这下家里的人算是都起来了,卫生间的地方到底有限,一家三口虽说身材都谈不上怎么丰满,但全塞在一起显然大家都施展不开,安然索性把洗漱的位置先让给老爸老妈,自己把一头乱毛挠挠顺溜,就先扎上围裙去做饭了。 其实这早餐也没什么好做,安然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重生这几年,别的能耐没有,倒是把自己给养得身娇肉贵,既起不得早,又挨不得饿,一早起,八成要胃口不开,所以,早晨这一餐要做点清爽利口的东西,粥也是少不了的,反正坐火车不比坐汽车,还怕喝粥什么的不好解决小便问题,火车上解决这个问题就相对比较简单了。 粥是绿豆粥,昨晚临睡前放进的焖烧锅,经过一夜的焖煮,现在正是温度正好,开锅就可以入口的时候。 至于主食,选择就更多了,花卷,豆包,黏豆包,杂粮小馒头,南瓜饼,芝麻烧饼,各种馅料的肉包子,馅饼……安然的习惯是没事就发面,换着花样的做,个头都不大,小小的不顶饱,可以从花卷,馒头、豆包等等的换着花样搭配着吃,一做就是好几锅,尤其冬天的时候,东北此时的室外就是天然的大冰箱,严寒的天气可以保证最大程度的新鲜,而且就算是长时间冷冻对食物的新鲜度有所损失,但在家里养着三只巨大胃袋的吃货的情况下,安大厨这里根本就没有这种困扰。 至于说菜,由于时间仓促,安然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前所未有的“马虎”起来。家里现成的各类肉食基本都是现成的,比如各种卤味,还有一些油炸食品,也是跟包子馒头一个政策,做好之后统统扔到外面速速冷冻,想吃的时候,再加热就是了。 如果就是加热了,切一切,拌一拌,轻轻松松就能凑上好几样。 至于说青菜,安然昨天晚上做晚饭的时候就已经都切好了,装成了保鲜盒,放进冷藏室。 705,精心自娇 虽说事先切后,又放进保鲜盒的蔬菜不如现切的新鲜,但是为了第二天早上省事,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等安国庆和李彩凤这边洗漱完了,安然这边的早餐已经准备得小有模样了,把厨房的各项工作交给老爸老妈,安然也扎进洗水间开始洗漱了。 要说洗漱的速度,就是江杰云那个大洁癖狂在认真程度上都不见得会超过臭美份子安然,她这边一张脸还没洗完,那边江杰云他们不仅已经洗漱完毕,收拾清爽,扛好行李,并把家里都一概用具都蒙好的事先自制的防尘罩,断水断电,一切都检查完毕,扫尾清除,万事OK,前来报道吃早餐了。 等江杰云三个人奋勇积极的把早餐帮着安国庆和李彩凤搬上桌的时候,安然依旧还在洗手间里奋斗她的一张脸皮,李彩凤对他们家这个臭美分子也终于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看看时间,一张嘴直接就开喊大号,“安然你个……”本来她是想骂死丫头,“死”字堪堪到嘴边,想起这是大过年头的,虽说不讲究,但也不能把死字顶在嘴上,于是赶紧改口,“臭丫头,你还有完没完了你?你再洗还能洗出个天仙儿来?赶紧的,出来吃饭吧,一会儿火车都要赶不上了。” 安然对她这张脸皮可上心着呢,虽然凭洗脸是洗不成天仙,但把这张脸好好保养着慢慢用一辈子总比她上辈子似的不精心养护,迅速折旧强吧?尤其今天还起了个大早,这对皮肤更是有损失嘛。既然有损失,自然是尽量早早把损失补回来才好。所以,别的事可以马虎,这可是她要用一辈子的脸皮,怎么可以随便对付呢? 不过,安然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承认错误快,但是……呵呵,某些问题坚决不改,嘴里说得还挺好听,“啊,知道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李彩凤也知道她家姑娘的这个臭毛病,没好气的骂,“我不管你,你就好好臭美吧,看你美得脸上能不能长出大米来?顶不顶饿?看一会儿没时间吃饭,你上了车也没东西给你吃,喝西北风吧你。” 安国庆和江杰云几个埋着头,一边往里填充食物一边听李彩凤在那里和安然两个一来一往的斗着嘴,彼此交汇的眼神明显都带着笑意,觉得这母女两个十分好玩,完全就像是在看现场喜剧。 总算在李彩凤的催促声中,安然笑嘻嘻的从洗手间里蹭出来,一溜小跑着冲到了餐桌边,还没等坐下,立刻吃了老妈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亲妈就是亲妈,向女儿丢白眼的同时,还不忘往她面前的小碟子里挟了个豆包,骂道,“笑什么笑,你还有脸冲我笑呐,赶快吃吧你,杰云他们不是常说吗?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我看你这臭丫头的思想就相当的有问题。” 于是安然为了向老妈证明她的思想还是比较正常健康的,立刻二话不说的埋头大吃起来。 安然说起早了食欲不振也是有道理的,不仅是食欲的问题,其实也实在起得早了,还不怎么饿,睁开眼睛就吃东西,确实也不怎么能吃得下去。别说,李彩凤和安然,就连一向胃口不错的安国庆也没吃太多东西。 至于江杰云他们,呵呵,那三位有胃口不好的时候吗? 所以,尽管李彩凤嘴里说得着急,但其实他们这一顿早餐并没有吃太长时间,就结束了。 吃完了饭,又是一通分工合作,江杰云三个一向是打扫战场的,今天也不例外,李彩凤和安国庆把他们一家三口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归置好,顺便再再查缺补漏,安然则着这个功夫,又做了一些三明治之类的便携旅途食物留着一会儿路上吃。 没一会儿,洗碗收拾战场的,收拾行李的,打包吃食的全都做好的手头的工作,再一看时间,竟然还有不少余裕,外面的天依旧还是没亮。不过,李彩凤就怕路上出什么意外,宁可去火车站等着,也不愿意踩着时间,接下来最后检查一遍装备,断水断电,大家扛起背包,锁好门,出发。 今天正是大年三十,按照往年的惯例,一般的单位都在二十九的时候上半天班,这半天班有不少单位还是留出来打扫卫生的。卫生打扫完,看看时间差不多,大家就可以晃晃悠悠的放假回家了。然后由于今晚一般人家都要看个春晚,守个岁,所以,此时大部分人家的灯还都是暗的,这会儿都还在睡梦中为晚上的团圆积蓄着睡眠和精力。 往常这个时间的公车站台虽说等早班车的人也不算多,但怎么也有一些上早班的人在寒风里瑟缩着遥望,而现在,整个站台上除了安然他们一家六口之外,连只野猫也没有半只,尽管几人都穿得不少,又刚吃完了饭,身上也暖暖和和的,但是此情此景,小北风一吹,四下一片墨黑,还真容易生出几分凄凉之意。 李彩凤打头开始对着女儿感慨,“唉,我和你爸啊,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都是让你这丫头给撺弄的,大过年的,不搁家老实儿的待着,偏要大冷天的跑到外地去过年,这别人肯定核计咱们家人都是吃饱了撑着了。” 安然也不辩解,就是朝自家老妈作了个鬼脸,让李彩凤伸手在头上用力的戳了一下。 其实在此之前,她也完全没想到老爸老妈会想到在过年时出门旅行,现在想想,大概一方面,对于全家在一起过年这件事,也是他们家三口人长久以来的一个遗憾和心结,另一方面,大概也是父母开彩票站,做生意的时间长了,思想到底与过去在工厂那种相对闭塞安稳的环境中有不一样的改变,变得更加的活络,接受起新事物来,也更加的迅速。 他们等来的是大概算是清晨的头班车了,车上除了司机,半个人影也没有,他们是唯六的乘客,看着他们大包小包,就带着一副出门的模样,上车的时候,引得司机特意打量了几眼,不过眼神里倒也没有什么好奇,大概是把他们当成放假走亲戚的家庭了。 清晨的车厢里,空气清冷,车厢内的光线昏暗,街边的路灯带着昏黄的光线随着车身的移动在黑暗中明明暗暗的晃动而过,车厢里都是空座,由着他们自由选择,安然就和老妈李彩凤坐了一个双人座,安国庆的身边的座位让江杰云手疾眼快的抢到了,赵真旭和姜成卓一脸不满的凑到了一块。 让安然觉得好玩的是,这三个吃货在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面前有意无意的总有一种小朋友在家长面前争宠的感觉,这大概与他们的自身的家庭经历和安国庆李彩凤本身温暖质朴性格有关,让他们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对父母的孺慕之情。 而且,安然也发现,他们三个对李彩凤和安国庆的态度也不一样,就像孩子对父母的需求的感情不同,此外,最让安然觉得有趣的是,也许是他们的这种感情并不同于正常的父子、母子亲情,在面对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时候,他们的心理年龄会不自沉的小上好几号,会干出一些完全不像他们这个年龄的人会干出的事,有时甚至直接退化成幼儿园的小朋友——当然,并不是所有向年长长辈寻求亲情的人都这样,安然经过反复观察和研究后认为其退化程度必须与脸皮厚有严重关系。 但你说他们三个奸商吧,要是完全不要脸呢,倒也不是,有时他们在安国庆和李彩凤表现还会有一些孩童般的小羞涩,扭捏一小下。 安然也不知道这三块纯天然的演技派到底是想在安国庆和李彩凤面前撒娇耍宝,还是真的产生什么了羞涩心理,反正,当她看到三只大灰狼愣是变身红脸蛋的小羊羔的时候,心里真是寒得够呛,而且,这种寒冷并不会因着时间的推移,目睹次数的增多而产生免疫力,而是见一次,寒一次,完全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不过,安然也就是暗地里笑话笑话三个奸商,当着面的时候,偶尔拿鬼脸逗逗江杰云,却从不说破,因为看着他们那种撒娇卖萌的模样,她固然看着发寒,但同时也有点心酸。 而且,说起来撒娇这种事呢……咳,安然这个心老皮嫩的,也没什么可笑话别人的,她这会儿就正将脑袋拱在李彩凤的肩窝里,两只爪子抱着李彩凤的胳膊,两只眼睛半睁不闭的。 李彩凤看出她这德性显然是没睡醒,半大孩子正是忙长的时候,能吃又能睡的,尤其他们家养的这个,还不等别人娇惯她,人家会自己娇惯自己,甭管学习关键怎么紧张,觉是不能少睡的,吃得必须好,那边都火上房了,这位娇小姐还能不忘了臭美,养活自己养活得那叫一个精心。 706,习惯性留念 “让你昨天晚上早点睡你不听话,磨蹭磨蹭的,现在好了,知道困了吧?活该!”李彩凤嘴上说得凶,可摩挲上姑娘脸蛋的手却无比的温柔,“我告诉你啊,可不兴睡啊,睡着了感冒。” “我知道。”安然本来没打算睡,但被老妈的手抚弄得很舒服,眼皮倒真有点不争气的打起架来,嘴里的声音也口齿缠绵的含糊着。 安然在老妈这里显然是没什么信用的,她刚嘀咕完她的回答,腮帮子上就传来重重的一拧。 “嘶……哎呀,妈,你干嘛掐人家啊,这么狠。”安然让老妈的狠拧掐得一机灵。 做老妈的一听女儿的这一次的声音,感觉颇为满意,“嗯,好了,这下睡不着了。” 安然看着老妈,都快眼含热泪了,小眼神那叫一个委屈万分,您老人家这驱赶睡意的法儿还真高端哈,大过年的,您说说,您下手多狠呐,估计回头都得青了,得青了! 不过,你别说哈,她还真是精神了,睡不着了,特别精神。 既然精神了,那就聊聊天吧,看得出来,李彩凤就是这么想的。 “你昨晚没打电话跟晓晓和小芳华打声招呼?”李彩凤到底是亲妈,拧完了女儿又舍不得了,上手给揉揉。 拧都拧了,还揉什么啊,那有这样的。安然继续拿含泪的目光控诉自家老妈,无果后才憋憋屈屈的回答,“打了,咱们家和对面屋的备份钥匙我早就给晓晓了,她和芳华都答应好了,没事就过来帮咱们看看,给我的花浇浇水,哦,对了,妈,你昨天告诉王大娘帮我的花浇水没?” 安然请王大娘帮忙浇的花就是她放在老妈和王大娘那个服装工作室里的赞助摆设,虽说是给她们的环境增添情调,但这两位长辈哪个对养花都没兴趣……嗯,确切的说是李彩凤没什么兴趣,王大娘倒是有兴趣,可惜没技术,所以,对花花草草的日常养护还是落在了安然的身上。 不过,与自家家里的花草不同,安然觉得工作室毕竟是老妈和王大娘的地盘,虽然财物什么的因为过年歇业的关系,早就搬离了,王大娘估计也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但安然依然没有把备份钥匙交给郑晓,还是觉得让王大娘来帮忙更好一点,有些事能按规矩处理就按规矩处理,哪怕别人不在意,把万一可能出现的问题一早就掐灭还是比较好,省心省力也省得伤感情。 “安小老太太,这点破事,你已经唠叨了好几遍了,我敢不告诉吗?昨天下午还特意去你王大娘家说了一遍,你王大爷一听,还特意给记到日历上了,就怕把你的宝贝花给忘了,还让我转告你,他一定好好监督你王大娘,让你放心,绝对不会把你的宝贝花给养死了。” 为什么听了王大爷的保证后,她感觉更不放心了呢? 安然的眼神更加的哀怨了,还有,老妈,您这种带头给自家闺女起外号的行为真的很不好,您知道吗?安小老太太这种特伤自尊的外号,你也带头喊,太不像话了,您知道吗? 尽管安然自觉她那不满的眼神无比的锐利,那嘴撅得别说是什么油瓶,挂三五件军大衣都绝对没问题,李彩凤显然一都木有觉出来,根本就视而不见,还在那里嘀咕某个小老太太烦人呢。 后妈,绝对的! 从安家到锦岭火车站并不远,再说锦岭一共也没有多大。 火车站这种地方完全不同于公车站,别管什么时间,别管什么日子,绝不会冷清到一个人都不剩的,尤其是越到万家团圆的时候越是人流量大的时候。来来往往的都是大包小包的背着挎着拖着行李的身影,还有不少也不知道是接站的还是送的人。 不过,这里的人流量倒是比李彩凤和安国庆想象的少得多,走进候车大厅的这一路上,两人一直在饶有兴趣的观察身边的人流。 “还行,这人比我想的可少多了。看来,咱们一会儿上车的时候也能少遭点罪。”安国庆也是多少年没进火车站了,车站还是那个老车站,不过,几年前这里重新翻修过一次,各处的布局显然都已经改得有些面目全非,一时间还真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哎呀,这么多年没来,都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了。” “可不是吗?我还以为人得怎么多呢。没想到,这么稀稀拉拉的,还真没几个。”李彩凤也驻足向左右张望着。 其实想想这种情况倒也是理所当然,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但凡能腾挪出点时间的,都不会踩在这种时候往里赶,哪个不想提前几天回家,匆匆忙忙的,再遇上点意外,这团圆饭可就要赶不上了。所以,能提前返乡的都提提前,到了今天,春运返乡的最高峰时刻显然是已经过去了,到了现在,虽说人流量比平时还是要多一些,但已经没有那么多夸张了。再有,锦岭毕竟是小城小站,没有任何一班列车可以直达这里,所以,认真说起来,这么点来来往往的人流放在大城市的火车站里那真的是不值得不提。 不过,安然也算是事先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在李彩凤心血来潮的提出春节带着全家出门旅行的时候,她才敢建议把时间定在这个时候。 至于说她怎么知道此时流量减少的事,这个还真不是凭推理,而是因为……咳,这位同学比较变态的缘故。 前面不是说了,这位小姐闲着没事,自己跟自己玩纸上谈兵的游戏,其中当她玩到出行方式,交通工具选择的这一个环节,为了更加的逼真的一点,她还做一些出行方面的小调查,不只在现实生活里,作为一个前世的资深网虫,在对某些信息的收集上,她更喜欢依赖网络。 而关于这个信息正是她从网络上得到的众多信息之一。 一个自娱自乐的游戏认真到这个份上,除了变态,大概也没别的词来形容了。 “跟我走跟我走,大同志们,小同志们都请跟我走。”公鸡兄摆着一副半点都不专业的导游相招呼大家跟上他的步伐。 要说到对火车站的熟悉程度,还真得说是江杰云他们三块料,尤其这一年间,仅是帝都他们就跑了好几个来回了。而且,今天出门的车票也是他们家的这只采购大员买的。 赵小胖同学立马就想习惯性的反驳,不过,安国庆已经先他一步用手呼撸了一把姜成卓的头发,笑道,“行,咱们今天都听卓子的。” 见到安国庆说话了,万年拆台党也不甘不愿的把到了嘴边的抬杠又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安然看得直抿嘴,都替他觉得噎得慌。 他们到的时间还是早了足有大半个小时,从昨天晚上起就被催着睡觉的安国庆打趣自家爱紧张的媳妇,“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 李彩凤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哟,舒服多了吧?可算让你堵上我的嘴了,从昨天晚上憋到现在,憋够呛吧?” 安然一边拿着自己的宝贝相机对着候车大厅里的人群比划着,看看有什么值得拍下来的画面,一边竖着耳朵在一旁听着老爸老妈的斗嘴偷偷捡乐。 大半小时的时候,其实倒也好打发,安国庆和李彩凤两人准备在车站里转悠一圈,怀念熟悉一下这个有些陌生的老车站,赵小胖和姜成卓自愿报名要当跟屁虫,顺便对着安然和江杰云挤眉弄眼一番,以表示,看,我们俩识相吧,我们俩善解人意吧,我们多么善良多么可爱多么有眼色,不打扰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 就他们这没正没经的内心潜台词,安然用脚想都可以替他们脑补了。 倒不是这二位爷没眼色的去打扰安国庆和李彩凤这对夫妻难得的二人世界,实在是因为他们身上带着手机,而安国庆和李彩凤则没有,一会儿真要是到了进站时间,没有手机的话有些不太方便彼此联络,虽说还可以约个指定地点什么的,但到底不够方便省事,所以,说白了,这二位现在的角色根本就不是人,更不是单纯的电灯泡,而是电灯泡外加人形手机。 不过,在大家分手各自游逛之前,安然又来了精神,扬了扬自己的相机向大家提议,我们来拍个照片吧,作为这次旅途的记录从锦岭火车站开始再理所当然没有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积极响应,这几年来,由于安然的摄影爱好发展,留念癖的日益严重,身边人对拍照这件事也是越来越熟悉成自然。尤其遇到旅行留念这种事,更是习惯成自然,如果不拍,反倒觉得有些缺了些什么。 在中国的各个城市似乎都有点类似的习惯,比如在火车站这类属于城市比较显著的,有代表性的建筑物前总喜欢搞什么城市雕塑,来显然其艺术性和地标性。 707,童年回忆 反正安然这人自认是没什么艺术细胞,以她这个普通人的眼光看出,某些城市雕塑的艺术性和内涵性她是真的理解不来,不仅不好看,而且是怎么看怎么难看。不过,更有一些雕塑,别说难看,连是什么东西,她都看不出来,那叫一个相当的抽象,抽象也就抽象了,最怕的是有些东西落在安然这种没有审美的人眼里,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抽象,称其为抽风倒是更好一点。 幸好,锦岭火车站前的雕塑虽说年头老了一些,倒还能看出是什么东西来,既不抽象,也不抽风,在安然看起来,起码看着还错。 这大概也与这座雕像产生的年代有关,据安国庆和李彩凤说,这个雕塑是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大概也是因为产生年代的缘故,这座雕塑才没赶上抽象,甚至抽风的朝代浪潮。毕竟,在安国庆和李彩凤还年轻的时候,人们的审美,尤其是对雕塑的审美还停留在具象范围之内,起码让大众能看雕的是个什么东西是那个时代城市雕塑的基本要求。 说起来,锦岭火车前的雕塑虽然在安然的眼睛里还不错看,但说起涵意来,却与锦岭这个城市以及火车站这个地方看起来没有多少关系。 这个雕塑是两只鹿,一只母鹿和一只小鹿,小鹿仰起头像是在和母亲撒娇,而母鹿则低下头,微俯着身体像是在对小鹿说些什么,两只鹿的身体靠得很近,像是依偎又透着依恋。 两只鹿的形象没有如今渐渐兴起的Q版风格,更倾向于写实,看着很鲜活,单从形态和大小方面来看,倒真有点像真鹿的意思。但小鹿由于年龄的关系,看着依然透着股天真可爱的劲头,安然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有一张照片是骑在小鹿身上照的,据李彩凤说,当年要给她照照片的时候,她死活都要爬到人家小鹿身上,据说当时李彩凤和安国庆怕她摔下来,不怎么想让她骑上去,但当时的安小然小朋友必须不答应老爸老妈的“无理”要求,撒泼打滚耍赖哭闹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就是要骑小鹿,不给骑就往死里嚎,最后气得李彩凤没办法,给了她两巴掌都没拧过她,到底让她如了愿。 后来,有一次郑晓和周芳华看到她的那张照片时都笑了起来,据说她们俩也有一张类似的照片,锦岭火车站作为本城的地标性建筑,大概锦岭城里的许多同龄人在童年时也都有一张差不多的照片吧? 可惜,在安然模糊的记忆中,似乎在后来的锦岭火车站的推倒重修的过程中,这座雕塑似乎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座更符合时代审美的,更加抽象也更加抽风的雕塑。 真心毁童年啊。 那么多锦岭人童年中一段亲切有趣的小鹿雕塑就那么被一座新的雕塑所取代,如果真要是更好更美也就得了,但安然觉得真没觉出那新雕塑哪点好来,以她这种大众的审美来看,真是丑死了。 其实,要安然说,城市雕塑本来就是为了城市中生活的大众们所欣赏所服务的吗?既然是为了大众欣赏服务,那么为什么还要弄些大家既看不懂,又觉得不好看的东西,也许在艺术家的眼里那些东西很有价值,但城市是大众的城市,不能让所有的城市雕塑都为艺术家们服务吧?哪怕是三七开呢,三分为大众,七分为艺术家也好啊?再说了,安然这个没艺术修养的小心眼觉得只怕并不是所有的抽象又抽风的城市雕塑都有那么高的艺术价值吧? 不管怎么说吧,至少现在这对鹿母子还好好待在火车站的小广场上,作为这里的代表性标志,要照就得赶紧照,否则以后再想照也没了。 果然,李彩凤和安国庆一看到这对鹿母子就想乐,就连熟知他们家相册的江杰云三个也瞅着安然笑,安大摄影师本来没觉得怎么着,谁还没有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啊,但是架不住这些个群众的嘲笑人家“青春年少无知岁月”的态度太让人恼火,不由得便有那么一点点炸毛,不高兴的嘀嘀咕咕,“切,笑什么笑啊,哪个我这么大的锦岭人还没张呆傻蠢的骑鹿照啊,要笑你们就满大街的傻乐去吧,笑得过来的吗?” 江杰云离她站得近,听到她的小嘀咕,偏要跟她过不去,还特意鬼鬼祟祟的凑在她耳朵边上一边吹风一边也嘀咕,“谁说都有呆傻蠢的骑鹿照啊,我就没有。” 这厮就是成心故意的,知道她的耳朵好痒痒,还非得凑得在她的耳边上说小话,痒痒死了。安然一边用想咬某人的眼神瞪他一边抬爪去揉自己的耳朵,“没有呆傻蠢的骑鹿照哈?我这就帮你补上,就怕你把人家小鹿压塌了,让人家管理人员把你当鹿给立在这里让人骑。” “瞧瞧你这话说的,多伤阶级感情啊,安小然同学,我立这儿让人骑,你不心疼啊?”某人这会儿会来事的机灵劲倒是上来了,先她一步抬了手,帮她揉起耳朵来,“赶紧停手吧你,你的记录太坏,揉个耳朵像跟耳朵有仇似的,我来帮你揉吧。”吃着女盆友的嫩豆腐,这人嘴上还得占着便宜,叹着气,“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这耳朵怎么这么不禁碰啊。” 听听这话说的,是人话吗?分明是恶人先告状,得了便宜还卖乖就说的是这种人。真想拿脚踹他。 不过,踹他之前,安然觉得还是先把相片照了吧。 他们家照像一向是从合影开始。 全家福的照片在此时的情况下,就只能请路人代为拍摄了。 好在,火车站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安然选择的是一个大学生模样拖着行李的青年,身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似乎是他爸爸或是至亲长辈的样子,显然是来接站的。 求人办事的事,长得清清秀秀的小姑娘总是占便宜的,哥哥叔叔的一叫,青年答应得可痛快了,脸上的笑容特开朗热情,正是青春年少的好时候,长得稍微周正一点,个头再高点,又读过多年的书,就已经比较能看了,再一衬上爽朗又和气的笑容,可观赏性就更多了一点,于是某人觉得这位热心青年脸上的笑容也特开朗热情了点,不过就是让你帮忙给拍张全家福,一个劲的傻笑什么呀,还拉着人聊天,话怎么那么多! 其实,这位小心眼的奸商完全是神经过敏,在他的眼里他家女盆友那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魅力四射,阳光万里,其实在路人的眼里不过就是个笑得腼腼腆腆,乖乖巧巧的清秀小女生,比较讨喜是真的,但远远谈不上一见钟情的地步,而且人家聊天的对象也多是安国庆和李彩凤,只是乍然回乡,见到家乡人不由得就开朗热情了一点。 你要说某小气奸商一脑袋满肚子的鬼心眼不知道这一点,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是知道是知道,小气是小气,完全一点都不耽误事。照相的时候,还特小气巴拉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揽住了安然的肩头。 安然也是被他成天占便宜占惯了——别说是安然,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位父母也在某个小流氓日复一日的温水煮青蛙的攻势之下,渐渐不把他对自家青蛙闺女的一些亲密的小动作放在眼里了,习惯神马的真是一个可怜的东西——被他揽住了,还将头习惯性向他的肩头靠了靠,于是该小心眼心里的那点小别扭立刻有如积雪遇到了春阳,立刻都变成了溪流涓涓,缠缠绵绵,小白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晃得人家临时摄影师手差点一哆嗦。 全家福合照完毕,接下来与青年和他的父亲说了感谢了再见,下面的拍摄就直接交给了家里的专职摄影师安然,父母的,父母与三兄弟的,三兄弟自己的,三兄弟与安然的,安然与江杰云的,当安大摄影师成了被拍摄对象时,掌镜的一般都是三兄弟中的一位。 然后,江杰云建议安然,再来一把童年回忆,骑小鹿照一张吧。 安然就知道这厮没安好心,在这儿等着她呢,她现在这么大个个子能跟当年的小豆丁比吗?虽然知道这对雕塑将来不知道被处理到了什么地方去,但现在作为两辈子的回忆对象,她可舍不得爬上去把它给压垮了。 所以,对出这种馊烂主意的家伙必须予以狠踹的惩罚! 火车站前的雕塑大合影只是一个开始,站外就算是这样了,天还没亮呢,也就是小广场上围了一圈路灯,光线集中,还勉强可以拍个照,出了路灯光照的范围,四处还是一片乌漆抹黑,冷风阵阵,别说是没什么好景致,就是有,光线也不允许。 接下来,他们便转入车站内部。 锦岭车站里面一共也没有多大,除了车站本身由于建筑年代的缘故,与现在的建筑物相比,外部还多少带了一点自身的特色,显得有些与其不同。 708,走亲戚 但说到内部,就比较乏善可陈了,没什么神马正经的可看性,大家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里又拍了几张,再四周转转,也就没什么可拍摄的价值了。 看看时间,也没剩下几分钟了,又因着拍照,安国庆和李彩凤也等于把车站里里外外的大致逛了一遍,嗯,就连公共卫生间也光顾了一回——当然,不是变态的参观,而是切实的使用。 趁着这个短暂休息的时间,安然又把相机放回了自己的背包里,一会儿上火车的时候,匆匆忙忙的,别把她的宝贝儿给挤着,到时可就心疼死她了。 他们今天的点子还算比较正,总喜欢晚点的火车倒是准点进了站,候车大厅的广播喇叭开始提示,没有什么可说的,一家人站起来赶紧排队检票进站吧。 在自己家的时候还不觉得,但真在外面拉出来,全家老小六个人,两个大的拖上四个小的,对于现在都是独生子女的情况,还是一个小有规模的队伍。再配上候车大厅里的人来人往,李彩凤就开始有点小紧张,生怕把自家的队伍让来往人群给冲散了,到时不好找人,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你们都跟上啊跟上啊,回头丢了找不到着。看她那面部表情如果不是看在这个四小的认真说起来都是半大不小的高中生了,她没准还真想拿根绳子像绑粽子似的串起来安心,或是让他们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大手拉小手的拉成一串更加安全。 安然为了让变身老母鸡生怕自家小鸡崽让老鹰叨走的李彩凤安心,乖乖的把爪子塞进了老妈的手里,让她拉着,果然拉着女儿绵绵软软的小手,让李彩凤的紧张情绪立时得到了缓解,起码可以少操心一个了,剩下的精力就可以尽情的发挥到自家大小男人们身上了。 其实到了检票口李彩凤就把安然给毫不留情的抛弃了,为啥呢?因为她自己也发现过于紧张了,在锦岭这一站,上车的人并不多,完全没必要非得把家里的人都拴成一串,不拴也丢不了。 安然有点受伤,人多的时候就把人家攥在手里当定心丸小宝贝,人一少就把人二话不去的抛下了,紧张对象从怕“丢人”变成了怕丢钱,把人的精神头都转移到看小偷上了,真让人失落。 不过,下一秒她的爪子就落到了另一只手里,江杰云转头对她眨眼轻笑,一张小白脸什么时候瞅着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治愈心灵。 咱还是有人爱哒,而且还排着队咧。 安小然同学瞬间又支愣了。 小站没来也没多大,人也上得不多,停留的时间更短,工作人员站在车门旁一叠声的催促着,快点快点,马上就要开了——不管真的马上还是假的马上,反正这也是惯例了,早点把人催上去早点拉倒。 还有一些做小生意的,以及车上的旅客,都抓紧这么短暂的时间,做生意的做生意,补充补给的补充补给,再配合上一串背着大包小包一路逛撩的旅客和大声催促的工作人员,倒也是热热闹闹的一片喧哗。 一家六口,唏里呼噜的上了火车,拿着车票寻找自己的位置,按照惯例位置上也坐了人,看到人来,才站起来让座,把随身带的大包小包的都塞上行李架,这才真正坐下来喘了口气,有了精力打量一下车内的环境。 这么一看,别说,人还真比他们想象的要少得多的多,整列车厢里居然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空位,并不是传说中的,座位下面,行李架上恨不得都能塞上两个三人去的春运经典场面。 “这人怎么这么少啊?”李彩凤一早就担心人多,坐在车上遭罪的事,虽然安然有网络调查的信息在手,但不同车次不同路线的情况也是不一样的。而且听说,他们这条线还是比较热的,否则也不会最近又增派了车次。 “少?这是离终点没有多少站了,再加上今天也是三十了。我上车的时候人可不少。”与他们隔了一个过道的一位中年男子听了李彩凤这话便热心的解答道,“你看没我刚上车的时候的人呢,我的天,别说是你想出去上个厕所,轻易你都不敢抬脚,你这一只刚抬起来,再想落下去就找不着地儿你知道吗?” 他这种鲜活有趣的形容方式一下子把李彩凤他们一家都给逗乐了。 这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个闲不住嘴爱说爱聊的,“诶,我可不是开玩笑啊,真事,不信……你问他……”他说着一指坐在他斜对面的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道,“这小姑娘也就比我晚了一站,你问她,那会儿我看都快给挤哭了。” 女大学生看着挺文静的,也让这位大叔的形容词给逗乐了,但点点头附和道,“嗯,刚上车那会儿是挺挤的,都快把人给挤成相片了。” 这个形容词又把大家给说得一阵笑。 那位爱聊天的大叔接着给他们科普说,其实本来硬座这边还有不少人的,但随着其他车厢下的人多了,人流量自然也就分散了,比较有不少人跑到卧铺那边去了,从首发站坐了好几天的硬座,没个好体格一般人都挺不住,再一指女学生,说她开始就去卧铺那边补了一小觉,后来那边人多了,就跑回来了。 从锦岭到津源坐火车的话,大约需要五个多小时,应该说是还挺近的,又有座位,车上的情况也不错,这时间也就好打发了。 说起旅途打发时间的神器,最著名的莫过于扑克牌了。对于这种旅行的必需品,安然他们一早就准备好了。 扑克牌一拿出来,大叔和女学生立刻就响应了姜成卓他们的打牌号召。 安然这边则掏出了第二样消磨时间的神器——食物,都是她自制的一些小食品,能很好的让嘴巴发挥功能,但又不占肚子里的地方,味道经过无数次的改良,如今已经很有自家独特的风味了,很得家里和好友以及师长们的热爱,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安然都自制上一批送人。 这几种安大厨的拳头产品一拿出来,自然也受到了大叔和女学生两位牌友的欢迎和赞赏,女学生之前话一直不多,笑眯眯的,大叔说什么她都点头。这会儿吃上东西了,嘴巴占住了,话却反而多了起来,一个劲的追问安然这些小食品是什么牌子,在哪儿买的,太好吃了,是你们锦岭的特产吗? 当然不是特产……也不能不算是特产,不是锦岭的特产,而是他们家的特产。 这个答案让女学生大大,大大的惊奇了一把,本就显得略圆的眼睛瞪得跟猫似的,然后就一叠声的对着安然夸了起来,与之前那种少言寡语的文静劲简直是判若两人,反差忒大。 没夸几句,安然也算是看出来,好吧,这位小姐姐显然也是吃货。看着这姑娘那亮晶晶,怎么瞅怎么眼熟的眼神,安然直想扶额,她也不知道自己重生之后这体质是出了什么毛病了,好象特别有吸引吃货的特质,遇上的朋友,邻居,同学,就连明长城上拣个小孩儿也是一只小饭桶,这不,眼前这萍水相逢的短途旅伴也是个爱吃的。真是让人不能不感慨,真是神奇的属性。 女学生和大叔本来一开始被安然他们让着吃东西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吃着吃着也就吃顺了口,再加上打牌又打得来劲,气氛一上来,客气劲也就忘了。吃着玩着话也就多了起来。 大叔先问安国庆和李彩凤带着好几个孩子这是要走亲戚吗?怎么这时候才走?你们家孩子可真不少啊?啊,是亲戚家的孩子啊,我的说呢,难得现在还能看到这么多孩子的人家啊,还这么多小子,看着还都差不多大小。 安国庆和李彩凤含含糊糊的应着,啊是,走亲戚。这不是那个什么,做点小生意,一直走不开吗?啊,是,孩子……多了点,都挺有出息的。 倒不是两人有心撒谎,而是别说是现在,就是多年之后,大过年的跑出来做短途旅行的人也不是很多,真要是实话实说,别人一来可能反倒认为他们是在撒谎,二来也可能拿着看神经病的眼光去看他们。所以,为了免于废口舌的解释,也省得让别人当成了疯子,还不如顺着别人的猜测哼哼哈哈的糊弄过去得了。 至于说江杰云他们与自己家的关系,说是亲戚就是亲戚吧,旅客之间也就是随口攀谈,谁管你是不是真的去走亲戚,这些孩子与他们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人家也不关心。 至于说中年男人和女学生的自己本人的情况也都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中年男人是在起始站那边的省份打工,现在自然是回家过年。据他本人说,干不错,挺得老板的倚重,工作离不开人,一直到了年根底下,才急急忙忙的买票,结果没买到卧铺票,只买到了硬座,硬座就是硬座吧,能回上家就行了,一年到头没看到老婆孩子老爹老妈了,想死了。 709,十年不够 大叔的家与女学生的家正好在同一个城市,算是正经的老乡。距离津源也不远。 女学生这么晚回家的原因倒也是简单,据她自己说是放假的时候跟师兄师姐一起接了一个私活,也算是多熟悉一下本专业,所以做得很用心。这一用心,时间上就有点忙不过来,她又比较认真,想趁着这个机会多向师兄师姐们学习学习,和家里人说好了,也就没急着回家。后来到了年根底下,又正忙到关键时候,她就脱身也来不及了,一直到上火车那天,才忙得告一段落。由于忙得几乎忘了时间,火车票就买晚了,一想到不能回家,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外面待着,急得小姑娘差点没哭了。最后还是师兄师姐到处托人,才帮她弄到了一张珍贵的硬座票。 虽然这一路坐的是苦了点,两条腿都肿了,简直苦不堪言。但一想到晚上就能到家和爸爸妈妈团聚了,这点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还有那位大叔都夸她,小小年纪,有志气,年轻人年轻的时候受点苦不算什么,现在把基础打好了,将来毕业后找到一份好工作才是真格的。尤其是大叔拿自己当例子,说你看我,要是当年有你们现在这个机会,能念上大学,现在也不至于一把年纪了还抛家舍业的整年整年的着不了家,在外面吃苦挨累受气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就想着趁着还能干得动,再挣两年钱,这就是拿着身子当地种,再过两年干不起了,想挣也没的挣了。 说着聊着吃着,几个人还不耽误打牌。 安然没加入打牌的队伍。 一来是她一向对打牌的兴趣不大,就是个会玩而已,但绝对玩不好,什么好牌到她的手里都能给打烂了,就是个凑数的,一般不实在没人打,她是不带上场的。 也许有人都真爱这个,玩着有瘾,玩不好也要玩。安然是属于最俗最小心眼的那类,玩不好她就不爱玩。太伤自尊,太打击人,每上一次牌桌她就觉得有一种自残的错觉,简直是从心灵到**的摧残,全方位的。 她又没自虐倾向,所以,能不玩就不玩。 另一方面,早上起得早,她也没吃多少,虽说这才没过多大一会儿,但也差不多到了她正常每天起床吃饭的时间了,虽说之前吃了,但生物钟不管这个,她又饿了。 安大厨一饿就了不得了,那必须是正经开吃。小食品什么的在她这儿必须是小菜一碟,完全不能做主打,必须要有主食才行,必须要吃得正正经经的。 对于自己现在这种严格变态的生物钟,安然也是早有准备,自己还挺了解自己的。而且,与吃货同行嘛,看他们这大包小包的,穿的用的之外,最占地方和重量的就是吃的了,而且,对于吃货们来说,在火车上最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吃,也必须是吃。 一开始看到安然往外掏小食品的时候,他们的牌搭子,也就是大叔和女学生还不觉得什么,坐火车吃东西,这几乎是大家约定俗成的消磨时间的方式,但当安然左一样,右一样的开始往外掏她的正餐了,又是吃的,又是喝的,而且还花样百出的铺展开一桌子还放不下的时候,就让人不得不对这位小姐感到侧目了。 再过爱吃的,但像这位这样,恨不能把餐桌都搬到火车上来的架式确实是比较少见的。 结果,安大厨养的三只吃货立刻就用实际行动来教育他们什么叫做少见多怪。 别看安然在那里穷讲究,又是吃又是喝的,还一个劲的嚷嚷着饿,但真让她吃,她其实吃不了多少东西。 人家三个吃货一直就说自己没饿,嘴上说着没饿,手里嘴里却一点也没闲着,也不见他们怎么大吃大喝呢,这桌面上的东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下,看得大叔和女学生直瞪眼。 大叔还在那里感叹呢,跟安国庆说,你看看,这要是不看着小伙子们吃东西,我还觉着自己也挺年轻,胃口不错呢,再看看这些小伙子,才发现自己老喽了,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有够了已经。 安然侧着脸望向窗外,嘴微抿着想,大叔,您想得太多了,完全是错觉好吗?您确实还挺年轻的,之所以现在会这么感叹年华老去,绝对是参照的选择有问题,您遇到的这三个小伙子压根就是一般两般的战士,绝对是吃货里的战斗机,正常人类的胃袋也不能跟他们比,那太难为人了。 吃完了东西,安然又开始摆弄起她的相机来,不时用自己的眼睛或者透过照相机的镜头来观察车厢里的人们,车上现在的人不多,她也就当饭后溜食了,和大家打声招呼,自己就挂着相机在前前后后的几节车厢里溜达。 在火车这种特定的,比较封闭的环境里,无数的,来自四面八方的陌生人聚集在一起,总是呈现出非常复杂又有趣的情景和面貌,尤其是在春运这种比较特殊的时间段里,更是各种情绪和场景的集中体现。 安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和特殊的目标,她只是用自己的眼睛和镜头,饶有兴趣的观察欣赏着人们脸上的表情,肢体的语言,偷听他们彼此间的只言片语,偶尔遇到有趣的画面轻轻按下快门。 总的来说,大多数人的表情都是带着疲惫的,尤其是一些孤身的旅客,大概是在旅途之中,出于对陌生人的防备,一些人脸上的线条甚至是漠然和冷硬的。而一些结伴的旅客脸上的神情就要显得放松柔和得多,脸上的笑影也更多。 来来回回的走了一遭,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牌局打得正是热烈,尤其是安国庆和李彩凤,脸上的笑容格外的轻松灿烂,安然忍不住对着老爸老妈频频卡嚓,看着父母现在这种放松的状态,安然才真正开始觉得这趟旅行是出来对了,一年到头,他们围着彩票站团团转,让生意给拴得死死的。一年到头也就是过年可以轻松轻松,在家里过年固然很好,可到外面透透气,看一看不同的风景,换一换环境,人的精神面貌也是为之一变,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安国庆和李彩凤早就对女儿这种喜欢随时随地拍照的毛病“麻木不仁”的习以为常了,但大叔和女学生却是第一回遇到这种有照相癖的,一时之间还真是习惯不了。安然在那边围着众人左一卡嚓右一卡嚓上一卡嚓下一卡嚓,简直是全方面的卡嚓,就差直接卧倒或是爬上行李架上取景卡嚓了,白光频闪,弄得两人的眼睛也跟着左一眨右一眨的频频眨动,因为与这一家人不熟,也不好直接提出意见,大叔只得哈哈道,小姑娘这么爱照相啊,哈哈。 安国庆这个傻爹一点都没觉出人家大叔的言外之意,直接就把人家委婉的意见给当成夸奖听了,也开始哈哈,我们家闺女就是这个爱好,照相照得可好看呢。 李彩凤可不像老安同志,人家说什么都当成夸他闺女,紧跟着安国庆解释道,“别理她,她就这臭毛病,在家里也是,没事老爱拍,晃得人眼睛疼。”转头对安然道,“照得差不多就得了啊,你还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人打牌了?” 李彩凤这么一说,大叔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没事没事,摄影可是个好爱好,我这些年还真没正经照过什么照片呢。年轻时候我也爱照相,现在老哥一个在外头,也没那份闲心情了。”说着又有些感慨起来,“唉,真是的,咱们这是住得远呐,要不,我还真想请小丫头给好好照两年,趁着这张老脸还没彻底老到走形,还能上上相,再过几年老得没法看了,照得再好也没法看了。” 他其实也就是那么一说,但安然却真的仔细的问了他的住址,表示等回去照片洗出来的话,可以给他邮过去。并提出如果他想照几张单人的话,她也可以给他单独照几样,也算是一个留念。 当然,既然这样跟大叔说了,也不能忘了女学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大叔和女学生却有点不好意思,这年头由于房价还没正经进入飞速增长期,各方面的物价也都比较平衡,各类电子产品有些还未出现,有些也只是刚刚出现,胶卷虽然是大家日常拍照的首选产品,价格也并不错多贵,只是他们毕竟只是旅途中的偶然相逢,让人花钱给拍照不说,还要麻烦人家往家里寄相片,两者相加,就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了。 安然却让他们不要在意,“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在大年三十的时候一起坐火车,在一块儿打牌,我觉着吧,十年肯定不够用,相逢就是有缘啊,再说,邮个信,不过就是随的事,倒是照片照得不好,到时你们可别见怪。” 710,茶话会 这话说得倒是中听,大叔和女学生推辞了两句,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安然便给大叔和女学生各自又单独拍了几张照,拿出笔记本,让他们留下家庭住址和姓名。 有了这一茬儿,彼此的交谈也就又自然而然的深入了一些,一开始说话的时候,他们都没交换彼此的姓名,本就是旅途中的意外相遇,几个小时之后,茫茫人海,不过转头就忘,反正也是要忘,姓什么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除了姓名之外,那位大叔的工作,女学生读书的学校,所学的专业,人家没说,他们也没问,出门在外,彼此都留着**的空间,也都留着陌生人的戒心和防备。想说就听着,别人不想说,自然也不会问。 这下因为留了地址又交换了姓名的关系,彼此间说得东西就多了起来。 大叔姓张,在外省做药品销售,安然一开始的预感是对的,这位叔叔果然是个话唠,特能白话那种,而且大概是话唠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人来疯。没人搭理的时候,自己也能跟自己聊得津津有味,如果有人搭理,那就更不得了,偏巧又让他遇上了安国庆和李彩凤这样捧场的,还有江杰云他们三个嘴里能跑火车的奸商,得,这下可了不得了,把张大叔给说嗨了,牌也不打了,白话得两眼直冒光,天南的,海北的,国际的,国内的,就没有他白话不到的。 安然见得白话的两眼精光直冒,刚开始碰面时候满脸的风霜和疲惫这会儿全部都不见了踪影,觉得这人还真挺有意思,于是,对着他口沫横飞的形象又拍了好几张——这才是最能体现此人个人特色和形象的瞬间。 女学生的话不多,但是看得出来,听得也挺来劲,偶尔还要提提问题。聊天嘛,本来就是旅途中一个消磨时间的好手段。 他们这边聊得热火朝天,张大叔和江杰云他们几个大白话聊得高兴,嗓门也就上去了,这大嗓门一广播,居然又引来了几个听众。 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安大厨的身边总是能有意无意的吸引到一群吃货,而大白话的附近也总能有同道中人闻着味就聚拢了过来。 有爱聊的,有爱听的,几把炒得喷香的瓜子,一包自制的牛肉干,女学生拿出了自己买的一包糖果,张大叔拆开了给小外侄捎带的鱿鱼丝,陆续被吸引来的几位大白话也贡献出了自己在火车上消磨时间的零食,还有一位大哥实在没有零食,拆开了一包茶叶,请大家喝茶。 中国人坐火车旅行,除了牙膏牙刷之外,基本都离不开一样必备装备大号水杯,人在旅途中,作息不正,饮食不周,容易上火,火车上热水是不限量的,带上一只大水杯,捏点茶叶,泡上一大杯,比什么败火药都好用。 这位大哥自称有一位老同学,家里开茶园,他就没事兼职帮着推销点茶叶,同学自家产的东西,东西放心,给他的价格也低,虽然他卖的不多,但多少也能挣点外快。而且他过年过节回家,带上几大包茶叶,走亲访友的,既有面子,又省钱,十分划算。 别说,也不知道这是茶叶白来的,便宜味就是好喝,还是这茶叶确实是不错,总之,安然也觉得这茶叶虽然不如市面上那些所谓的名茶名气大,但是味道却很实在。 有些感想的不只安然,被请喝茶的都说这茶叶的味道很正,味道不浓,但很回味却足,符合北方人的口味。 有瓜子,有糖,有各种零食,还有热腾腾,清香幽幽的茶水,再加上这大年三十的日子,火车上的广播里还特意放了应景的欢快歌曲,一群人聊着笑着颇有些开茶话会的意思。 不过,既然是吃着聊着,某些同志也没耽误了犯毛病。 首先就是姜成卓这位吃货牌采购大员,他觉得兼职大哥的茶叶味道确实不错,价钱也很亲切,最主要的是安国庆爱喝茶,这会儿喝着一个劲的夸好,三个吃货加上一个安大厨四个人默契十足,再加上,安然之前做游戏的时候举的第一个例子就是借旅行之便寻吃觅喝,这让三个吃货觉得十分的对味,也是因为这个赵小胖才来了激情鼓捣出那个游戏,并且还把美食之旅的元素作为游戏的一个重要卖点。 所以,机会就摆在眼前,三个吃货一枚大厨那叫一个默契十足,四个人眼光一交流,话都不用说,你一言我一语一搭一唱的就跟兼职大哥套起了近乎。 兼职大哥也是个心眼活的,要不也不能一边做着银行职员一边又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干着茶园的兼职推销员,头脑灵光的人气味都相近,打鼻子一闻就知道某些人是同道中人,当下也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如今围在周遭侃大山的几位大白话没准都是他的潜在客户,就算是他们本人不爱喝茶,家里人没准还有爱喝茶的呢。 聪明人,尤其是做生意的聪明人最是善于抓住一切看似不起眼的机遇,这位兼职大哥于这方面也是早有准备,当下就从行李里拿出一大叠好哥们茶园宣传资料来,发给在场的各位。 看得出来,这份宣传资料做得十分用心,以安然的眼光看,颇有几分后来流行的小资白领中意的小清新味道,在此时看来,无疑是有点领先意识的。 茶叶这东西嘛,总是跟文化之类的扯上关系,虽然并不是每一位喝得起好茶的人都是文化人,但是总体定位上往文气和仙气上靠总是没错的。 但太过文气和仙气也不行,起码在名气不够的情况下还要硬把自己伪装得一副飘然出尘的派头,反而透着一股底气不足的暴发户味道。 眼下这位茶园的主人就很聪明,走的是亲民路线,既不是把自己的茶园伪装得多么多么有底蕴,但又不会没有底限的拉底自己的身价,让人误以为是路边摊老大娘卖的大碗茶,而是主打小作坊,纯天然的小资路线,就像是一个小知识份子,既端着一点架子,但又很实在,让人觉得可亲,又要给予尊重的定位,这样的价格和定位让人拿出去走亲访友既不丢面子,又不会太过破费,而且东西也确实很实在,性价比很高,还显得小有品味,不同于流俗。 据兼职大哥说,他的这位同学本来和他一样是学金融的,毕业后却干起了美术设计,这宣传资料就是他自己操刀设计的,宣传内容也是他自己写的。 要安然说,这位兼职大哥也是个人才,让他在银行里做一个朝九晚五的小职员真有些埋没了,这人简直是个天生的推销员,就比如,说着说着他这位同学,他就又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盒名片来。 别误会,这名片还真不是他的,而是他同学的。 “你们别我同学不科班出身,但水平真不赖,咱们摆事实,讲证据。”他说着拍了拍手边拿出来的茶园宣传资料,“大伙也看着了,能写能画一把抓。别看是南方人,但跟我们东北爷儿特合脾气,办事绝对的敞亮。那啥,他平常虽然给人打工,没事吧,也接点私活,大伙如果有什么事,千万别忘了。” 安然觉得这位哥哥一张嘴一股走江湖卖大力丸的味儿,如果不是因为不熟,她还真想问一句,大锅,您平常在银行窗口就是这么接待储户的吗?那必须不可能啊。 他这语气这行动这广告这吹嘘不只把安然听得腹悱不已,就连周遭的人也都乐,张大叔笑说,我们倒是想照顾你同学的生意,可这天南海北的,怎么照顾啊?现说,我一个卖药的,想照顾生意也照顾不到啊。 哪想到人家兼职大哥一点都不气馁,有无数的后招等着呢。 “没事,张哥。”多会说话,能让安然叫大哥的主儿,也就是个大学刚毕业的社会新鲜人,按道理讲叫这位张大叔一位大叔是绝对没问题的,可这位大哥不只管张大叔叫大哥,对着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一口一个大哥大姐的叫,而且还特自然,“现在不是有网络吗?这互联网一联,那才真叫四海之内皆兄弟,天涯若比邻呢,有事您吱一声,把要求啥的说清楚了,我哥们直接就给你弄好。保准没问题。” 张大叔也就是这么一说,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大叔一个药品推销员对美术设计人员的私活没什么想法,架不住这还坐三枚奸商,这三个奸商最近还研究了一款游戏,只是游戏里画面和角色形象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被好友们百般嘲笑,还不如打地鼠游戏精致好看,完全就是土豆开会,而且还不是秋天新上市的当季新土豆,还是那种搁了一个冬天,有点长芽子,缩水,还坑坑挖挖的,眼瞅着就要被丢进垃圾堆,倒找人钱,找少了还没人要的土豆。 711,小布头 就像兼职大哥说的,网络时代,很多事情确实是可以天涯若比邻了。不过,由于现在还仅仅只是开端,各行各业对电脑的依赖度还不是很大,包括设计行业,远未达到多年之后的程度,所以,真想做到若比邻的话,还差了些软硬件的支持,不过,兼职大哥的一句多关照,倒也算是给三个奸商提了个醒,在此之前,他们是找一些美术专业的学生来做一回短工,但试了几个感觉都不合心意。也许他们可以换个思路,找一个成手做兼职。这样价钱有的研究,同时质量也可以得到保证。 这么一想,三人倒真是把名片认真收好,可以试着和这位茶园小老板联络一下,这担买卖不成,没准还可以直接从他们家里拿点茶叶。 除了吃货犯毛病外,安然这个笔记控遇到这种众人集体开茶话会的场合爪子总是痒痒的。 忍了好几忍,到底最后还是没忍住,把她随身的小笔记本掏了出来,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臭毛病被不知情的人看了大概肯定要是犯嘀咕的,所以,她不参与进话题的中心,而是装模作样的随便翻开一本书,然后再打开笔记本,奋笔疾书。 不知道的以为这位小姐热爱学习,闹中取静的一边看书一边作笔记,可熟悉她的人打眼一扫就知道,看看她那不时微扬的眉梢,再看看她那微弯的眼角,还有她那时不时抿上一抿,既像是偷笑,又像是品尝什么味道的唇瓣,呵呵,不用怀疑,这个笔记控此时正在发疯犯病中。 要说安然这人一会儿不记笔记就难受,其实这种说法也不是很准确。 她这人的注意力一向与众不同,就像是她看电影似的,别人注意的就是大设定,大情节,大走向,偏只有她喜欢注意那些犄角旮旯的小细节,就爱抠着那些别人难以留意到的边边角角不看,看得还特有回味。 看电影是这样,看小说,看漫画,以至听别人说话聊天也是这样。 安然相信这样一句话,从一般意义上讲,只是心态端正,一个人的缺点有时是可以转化成优点。反过来说,一个人的优点有时也可能就是他的缺点。 比如,一个人的缺点是马大哈。得,不用说了,安然以前就有一位同事,男的,姓马,外号就叫马大哈。马先生的手机从来都买最最便宜的,除了接打电话和发短信,再没有别的功能,就这样还得是买二手山寨,人家淘汰不要。钱包里的钱从来不会超过从车费加饭费。倒不是他娶的媳妇姓葛朗台,而是这仁兄特别对得起他老人家的外号,手机平均一个月至两个月就得丢一部,钱包,那更是丢不胜丢,常常弄得月票丢了,钱包也丢了,家回不去,午饭也没着落,好在身边的同事还没丢,总算让他不至于饿了肚子。你就说吧,这种人配使新手机吗?再便宜的手机也架不住这老哥儿这么丢啊? 用他妈和他老婆的话说就是,这位爷从小长这么大,没把自己丢了真是不容易,别人带孩子出门都是交代当爸爸的,出门小心点,别把孩子丢了。到了他们家这儿,必须得交代他姑娘,出门小心点,别把你爸爸丢了。可就这么一位马大哈,别看就这么一副成天丢三落四的,人缘却好得不得了,就连单位的领导也能被他混得称兄道弟。这当然有情商智商各方面的原因,但大家普通反应这人比较大气,从不津津计较的小心眼,一般小事都不放在心上——可不是不放在心上么,连自家的钱包都不放在心上,一两句闲话,人家更是转头就忘。 反过来说,还有一些人,性格比较较真,倒也不是说多么的小心眼,但却偏于完美主义,这种劲头放在工作中,是百分百的让人感到放心,有安全感。可离开工作,用到与人相处中,真诚嘛,倒也是真诚,可就是自然而然给别人以距离感,显然不如马大哈同志更有亲和力,更容易与别人打成一片。 所以说,优缺点这事,很多时候,其实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就看你想不想利用,发没发现正确的使用途径,把自己的短板转化为优势。 安然这货也知道自己这毛病烦人,别的不说,跟好友和夏微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一群人进去,出来大伙一起谈观后感,就她一个非主流的把大家说得满眼蚊眼,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可她就喜欢研究这些细枝末节的,你说什么办?爱好非主流,思路常跑偏,跟别人说观后感都说不到一起去,别人固然感觉无奈,但她也很痛苦的好不好? 后来,有一次投稿,初审没过,不过编辑不错,退稿信写得很认真,不指出了她有待提高的地方,而且还针对她的个人特点夸了两句——当然,也有可能是出于安慰的心理,夸安然同学细节拿握得不错,视角比较独特,希望继续保持。 其实,后来退稿信收得多了,安然多多少少也觉出这似乎是一句编辑们比较常用的安慰人的套话。 但套话是套话,当初她可并不知道,觉着深受鼓励来着,而且再一琢磨,越品越觉得不愧是编辑,果然慧眼识珠(呵呵),说得多好多贴切啊,我这个人吧,没别的优点,就是善于把握细节——能不善于吗?别人看女演员都看人家长得明眸皓齿,肤白貌美,独有这位,研究人家两只耳朵上好象有颗痣,就因为这个,也并不是多么喜欢人家女演员,还特意去找了访谈视频看,还特意截了图,放大了看。你说这不是吃饱饭撑的,有时间没地儿扔了吗? 至于说视角独特,再次呵呵,能不独特吗?你见过她这样不看美人,专研究美人身上的痣的吗?多独特啊,一般人都没她变态好吗? 在这次退稿信之前,安然一直挺为自己这视角自卑来着,虽然像寻找美人痣的事例比较极端,虽然她平常也偷偷发疯,但一般两般的也没那么严重,说句实在话,上辈子也是没啥追求,没事可干,纯属闲的。虽说大的毛病不常犯,但小毛病的却常有,所以,总是暗挫挫的放在脑袋里歪歪,不太好意思大明大放的说出来。 结果,编辑这两句客气客气的安慰词算是为这位小姐无意中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发现,对啊,我这毛病要是放到闲着没事的脑补里,那肯定是脑洞巨大又偏移,但是我完全可以废物利用嘛。 罂粟这东西,用在正地方是良药,用在错的地方那就是毒品……呃,这个比喻不大恰当哈,不过,没关系,意思到了就成。 从那以后,安然就决定不能浪费老天爷给她的这项天赋技能(?),必须要物尽其用,否则都对不起上天对她的厚爱,以及编辑对她的点拨。怎样把毛病转变为优点,进而创造出一定的经济价值和精神价值,这对安然个人来说还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安然倒是既不着急,也不在乎,反正她这毛病就算放着不转化成优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点小怪癖呢,是吧。 大的方向是有了,但是怎样把自己的毛病和脑补转变为可以用到文章里的细节和视角,安然曾经苦思良久也没找到行之有效的方法。 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得出来,安然与江杰云他们三个遇到问题一点就透的奸商相比可差了老远山西,指望着给她指个大方向,她就能找到无数条通向目标的道路,于她那是不可能的,老天爷没给她那机灵脑袋。 不过,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办法,笨人也有笨人的招数。安然在反复思索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转化的方法,那就是记笔记——话说,这可真是不负她笔记控的风格属性。嗯,或者说,她想来想去,也就会这一种方法。 也不知道是笔记控的毛病助长了她那奇特的观察视角和跑偏的脑补能力,还是她那奇特的观察视角和跑偏的脑补能力反过来助长了她的笔记控的毛病,大概最有可能的是两者相辅相成,互相催生,越来越不可收拾。 也不是所有的收集起来的脑补都是有用的,正好相反,很多时候,看起来这些东西都是没什么用的。但安然依然每隔一段时间就把这些笔记敲进电脑分类归档,小周姑娘戏称她的那个文件夹是安小老太太装布头的竹笸箩。说她记得小时候,她奶奶就有那么一个竹笸箩,做针线活会剩下各色的布头,都舍不得扔,杂七杂八的都装在那个竹笸箩里,周芳华小时候都喜欢到那里面去翻东西,花花绿绿的十分好玩。周奶奶的理论是,做针线活,有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需要那么一块小布头,从整块的布上裁未免浪费,但真要缺了,这活就没法做,所以,这小布头指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场。 712,变态的速记 笔记控迷上收集布头,用小周姑娘的话说就是,这真是安小老太太的爱好。 收拾了那么多,总有用上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她写稿的水平逐渐有了进步,还是真的应了那位编辑的话,她的细节和视角有其独到之处,渐渐的,安然的过稿率是越来越高了。 于是,安小老太太收集得更来劲了。然后也就不再限于自己闲着没事的脑补歪歪了,开始发散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倾听别人聊天。 比如,他们家的彩票站的平时总是聚集着一堆人,或者是冬夏时节来彩票站避寒避暑的等车人,或是来常来常往的老彩票。 再比如,眼下这种旅途中,遇到天南海北的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从事不同的职业,有着不同与安然的生活圈子和生活经历,只有在旅途之中,在这下一刻就各奔东西,从此再无相见之日的时候,某些人才会卸下心防,说一些自己平时不会说的话,做一些平时自己不会做的事,无意或故意流露出一些平时不想或不敢流露的自己的另一面。 这样的机会难得。 收集小布头有瘾的安小老太太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必须是奋笔疾书啊! 但再奋笔,她这人写字速度也不快,她的字跟她的人一样,名符其实的字如其人,同样的板板正正,规规矩矩,一笔一划的正楷,实在着急了,或是实在心情飞扬了才会连上几笔,但那也是比较端正的行楷,这种字真是写得再快也有限。 这让安然总是在写字写得手抽筋的时候,深切的想往着十几年后的那些各式各样的便携式电子产品,那才是笔记控的福音啊。 但是想往归想往,再想往也只能在梦里回味,现实是,她必须提自己的手写速度。 后来,为了可以更好也更轻松的把所听到的话可以随时记录下来,这个变态笔记控还特意去图书馆借了速写相关的教程,和她的变态好友吴泽荣一起自学了速写。与安然这个笔记控一样,学院派的书呆子小吴同学也是喜欢在读书的同时要做大量的读书笔记,怎样提高自己的手写速度和手写量也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速写可以很好的帮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书写速量不够的现状。 会想起来去学习速写,也是得益于某人那别具一格的注意力,某次看一部港片,主角是一位商业精英,正在与女秘书商定自己接下来的日程安排,女秘书拿着个小本子也在奋笔疾书。那是一部喜剧,笑点在主角是个计划控,什么事都要提前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讨厌有事情打破他的计划和预计,在他的生活里一切都必须是高效的,必须是规划清楚的,不允许一切意外发生,他自己就像是一部精密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最大的乐趣和享受就是按部就班。 计划控安某人其实还挺能理解计划控主角的,在她看来,此人不过就是克板一点,缺少一点变通而已,要说聪明才智一点都不少,只是一时之间钻了牛角尖而已,电影在表现这一点的时候采用了喜剧夸张的手法,事实上,大概并不会这么严重。其实像她这种笨人才更需要依赖计划,而像某奸商那些聪明人才是掌控计划的。 别管怎么着吧,电影在表现这位主角计划控的时候,经常会让他得吧得吧的有如和尚念经一般的念出一大串计划,然后他的女秘书就在那里拿着笔记本埋头狂写,无论他说得多快,那个女秘书都能把他的话完整的写下来,再完整的复述一遍。 电影既然是要表现的主角的,那么给主角的镜头必须要有很多,而女秘书只是一个配角中的配角,给她的镜头自然是一晃而过,少得可怜,一般人的精力都是放在主角身上,留给配角中的配角的注意力真是少得可怜。 然而,总有那么一两个变态在用她的行动告诉导演,想要拍出一部精品电影,必须要注重一切细节,哪怕是再小的,再不起眼的细节也总有一两个变态在那里死抠着不放。 不用说,安小然同学就是那个变态。 可要真说起来,这一次她会不断的关注那个没多少镜对的女秘书也不完全都是因为她比较变态,还因为她既是一个计划控,又是一个笔记控,你说一个笔记控看见一个人,还是一个同为女性的人不断的拿着小笔记在那里写啊写啊写啊写的,她能不产生关注到无动于衷那也就怪了,对吧。必须要关注嘛。 于是,看着看着,安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主角的语速这么快,女秘书的书写速度得多快才能跟得上他的语速呢? 这个问题一在她的心里提出来,她其实立刻就知道了答案。 速记嘛,这也算是在没有电子产品时代优秀秘书们的一项基本功了。 据说,即使到了后来的电子时代,也依然有一些速记基本功优秀人照样喜欢这一项技能,而不愿意使用看似更加方便的电子产品,就像安然做会计的时候,她的一些老同事们依然喜欢使用算盘而不是计算器。 所以说,这项技能必须要好好的学起来,对于一个笔记控来说,没有比这个再实用的技能了。 不仅可以用来记录别人的谈话,用在这种业余变态爱好上,而且就是平时上课时,这也一样非常的实用,或者说,这是一项更加实用的技能,可以减少她记录课堂笔记的时间,更好更全面的将老师的讲解记录下来,同时也可以让她的精力和注意力更多的集中于课堂内容本身。 一个是业余爱好,一个是正经的功课,在安然这个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功利者心中自然是后者更加的重要。 不管怎么说,这个电影里不起眼的细节给了安然学习速记的灵感,可以说是极大的拯救了她的爪子,同时也带给她的学习,生活和爱好以极大的便利,当然,也更加进一步助长深化了她笔记控和收集布头控的毛病。 就比如此时,不管大家如何扯淡,如何白话,某个笔记控都能一脸哈皮又游刃有余的将别人的谈话一一记录下来,不遗漏任何一句自己感兴趣的只言片语。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虽说用在速记和安然的身上不是那么的恰当,但安然这个随时随地都想要记录的笔记控确实是在不断的记录中将速记这项技艺迅速的熟悉起来,又不断的记录之中让速记这项技巧得到不断的精进和加强。从一开始每记录一个字一个短语一句话都要停下来想一想,比一笔一划的写字还要慢上许多,笔记控只能用它来记录自己的脑补,到现在后来渐渐的熟练起来,比写字要快上一些,可以用来记录课堂笔记,一直到现在,可以随时随地的跟上大家闲侃的节奏,手底下的速度宛如行云流水。 她这也算是将自己的变态毛病转化为优点长处的正面的典型了吧? 从锦岭到津源,不断有旧的旅客到站下车,又不断有新的旅客登上列车,安然记得当年看文时,有人把人生就比作这火车上的旅客,不断有人上车,也不断有下车,有的人还会再见,有的人则永远不见。 不久之后,兼职大哥首先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和众人告别,热情的告诉大家有事给他打电话,没事也可以打电话,他也把安然那只话拿来,大家一起乘了一回火车,都是缘分,没事常联系。 他这话安然倒是相信,这位哥哥一看就是那种关系网特别庞杂的人,真情假意还待相处考证,但他显然是一个善于利用机会,抓住机会,也制造机会的人。与江杰云他们几个奸商身上有着相通的特质。 既然身上的气味有相似之处,对彼此自然也就有了一些兴趣,不过相对来说,兼职哥哥对江杰云他们的兴趣更大一些,想想也是可以理解,因为站在兼职哥哥的角度来看,虽然不知道这三人目前的经历和身家,但这三人明显是少年早慧,一举一动,都难免让人觉得印象深刻。 就像兼职哥哥自己说的,网络时代,天涯若比邻,别看他们的家乡不在一处,他自己的工作也不在本省,但他和江杰云他们还是这样的年轻,世事难料,谁知道此时与他在火车相遇的三个少年将来会走到哪一步呢? 不过,兼职哥哥的这种兴趣也不过就是单纯的好奇罢了,就像是路上遇到三只长着三条腿的青蛙一样,感到有趣而已。 反过来说,江杰云他们三个对这位兼职哥哥也有类似的兴趣,不过不像他那么浓烈而已,只是觉得这人有点意思,也许闲着没事的时候可以联系联系,相比之下,倒是他的那位好哥们儿,那位小茶园的未来园主更让三个吃货奸商更感兴趣一些。 713,垃圾处理 挥别了兼职哥哥,过不了多久,就轮到安然他们几个开始收拾东西,这种事,安然和三个吃货那相当的有经验。 很多时候,火车上某些旅客会有意或无意的随手制造大量的垃圾,到处乱丢,尤其是春运这种人流量格外密集的时候,人数一多,那就是林子大了,鸟类的品种也就多了。而带给列车上的工作人员的压力自然也就大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将人们脚下地面上和桌子和车厢之间,卫生外等等各处地方的卫生环境重新清理一遍。 说起来,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也是制造垃圾的大户,各种瓜子皮,果皮,包装纸等等都随着这三位爷那强大的消化能力被不断的制造出来。让安然说,并且说得不客气些,这三位就是地地道道的垃圾猪——生产垃圾的猪八戒。 不过,好在,这三人还有点公德心……嗯,说得更实在一些,主要是江大洁癖狂实在不能忍受自己生活在垃圾堆里,而他制造垃圾的速度和水平确实能够让他自己可以迅速的置身在垃圾堆里。所以,处理好垃圾,也是三个吃货所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这个问题在家里的时候,就比较好解决了,直接发这三个货一人一个纸篓,一边吃一边……呃,丢进纸篓。而在旅途之中就比较麻烦了,你可以背着无数的吃喝去旅行,这好歹叫做补给,再能吃也属于正常范围内的。但是你总不能背着三个纸篓去旅行吧?什么?你说是出于环保的目的?呵呵,你确定那是环境,而不是缺心眼吗? 本来火车上一般都会准备一个大茶盘,有方的,有圆的,大多都是不锈钢材质的,上面有铁道部门的独有标志,禁摔又便于清理,一般的旅客都拿这个当成放置垃圾的东西用,一些随手的包装袋,瓜子皮,果皮,废纸之类的东西都放在这里,等工作人员每隔一段时间过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正好倾倒在垃圾车里就行了。 可别人行,江杰云他们几个不行,别说一个浅浅大盘子三个人一起用,就是一个人发他们一个那都绝对不够用好吗? 第一次他们一起出门旅行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就只能不断的自己拿着茶盘去倒,但是江杰云他们几个太能吃了,你捧着一个冒顶的茶盘,比较惊险的经过无数旅客的身边,费力保持着茶盘里的垃圾不会中途掉落,轮到江杰云和姜成卓去倒茶盘也还好,最少这二手的身材苗条,身体反射能力也好,身手敏捷。但看着赵真旭去倒茶盘的时候,安小老太太总觉得特别累,甭误会,她绝不是替赵小胖同学累,而是她自个儿实实在在的累,心累,眼累,嘴累,腿累,手累,哪哪儿都累。 安然这人好紧张,好担心,赵小胖呢,倒不是说这位爷的身体反射能力不好,身手不敏捷。正相反,从身体反射能力和身手方面来讲,赵小胖与江杰云和姜成卓不相上下,就算是差也差不了太多。 有问题的是其他的方面,首先是赵真旭同学的身材,这位老兄个头倒是不矮,但是胖,如果说江杰云和姜成卓可以用高富帅来形容的话,这位同学那就必须要改一个字,高富胖。虽然知道这位同学小时候过得不怎么样,曾经还因为家里人疏于照顾,还曾经当过一阵子名符其实的豆芽菜,可现在看看这位高富胖同学如今的形容,别人不知道,反正安然是绝想不出赵小胖当初是怎么可怜的,半点也生不出怜惜之情,豆芽菜……眼前这高富胖的豆芽菜是泡尿素泡多了吧?不对,一般的尿素泡多了也达不到他这茁壮的程度,必须是受到传说中的核污染了吧? 于是第二个问题来了,哪怕就是在平常时候,在最冷清的路线上,哪怕旅客不多的情况下,就高富胖赵真旭那身材走在狭窄的火车过道里不说是举步维艰,反正多少也得小心着点,如果再遇上旅客比较多的时候……这么说吧,爱担心爱紧张的安小老太太觉得,看赵小胖同学托着茶盘去倒垃圾比看西游记唐朝的那个白胖和尚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去西天求取真经也差不多少了,她那小心肝啊,就没有放下来的时候,而且随着赵小胖在狭窄的空间里穿行,安小然同学的手、脚,腿,胳膊……无一处不跟着着急使劲,就连嘴……这位小姐紧张得一直忍不住想跟着咧嘴,你说她能不累吗?她比赵小胖本人还累呢。 与其这样替他累得慌,安然觉得还不如她直接替他去倒呢。 但是,比替他去倒更麻烦的是,你看这几位吃货倒得勤快,呵呵,可惜,比他们倒得更勤快的是他们制造垃圾的速度,几乎是赵小胖费了半天劲好容易捧着他的肚子坐下来,还没尽情的吃上两口——好吧,这三位爷的“口”也是比正常人稍稍大了那一点……好吧,不是一点,而是很多——然后就又该站起来去倒茶盘了。 这是倒垃圾吗?这分明是运动健身,本来要是坐在那里一直吃的话,他们也许还能早些停嘴,可是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倒垃圾,刚吃下的东西在一来一往的功夫里迅速被消耗了下去,不仅像没吃一样,反而更饿了! 不倒还不饿,一倒就更饿,但不倒又不行,折腾来折腾去,这完全是一种恶性循环。 第一次跟着吃货出门没经验,第二次的时候,安然和好友们就长了心眼。这次说什么也要多多的准备塑料袋。你们不是能吃又能制造垃圾吗?好吧,茶盘太小,咱不指望了行吧?咱自备垃圾袋,而且还是大号滴,就不信这都HOLD不住这三位。 可是,事实证明,他们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很多事情必须是经过实践才能发现问题。他们的新问题是,新一次准备的垃圾袋确实很大,装起垃圾的感觉也比较爽。 但是,垃圾袋这东西很软,要么就把它们放在脚底下,要么就要拎在手里,指望着它们可以像纸篓一样老老实实的挺立在脚边,傻乎乎的张着大嘴等投喂显然是不可能的。轻薄塑料这种材质注定了垃圾袋同志就是个天生的懒骨头,你不提溜它就软趴趴,用自己的生命演绎“舒服不如倒着”。 你就说吧,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手里还要提着个垃圾袋,不说形象的问题了,反正在安然他们这些好友的眼里,三个吃货早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了,最主要的是这么吃东西那不方便,不畅快,一手拎着垃圾袋,只留一只手去吃东西,不说高难度吧,它也不利用发挥,真恨不能再生出一只手来。 安然听到三个吃货的使用感想后,真是直接翻给他们一个白眼看,头一回听说三只手还有这种功能的,就为了这么个丢人的原因而想改变自己的身体构造,你们还能不能更有出息一点? 为了解决三只吃货的垃圾袋使用问题,安然后来还真想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的产生,不得不说,也是该位细节跑偏党的变态产物。 安然的灵感来源自一个油漆广告,年轻俊朗的爸爸和年轻美丽的妈妈带着两个可爱的小家伙的一起拿着刷子油漆自家的墙壁。 跑偏党第一个注意到的是,这么年轻的爸爸妈妈怎么会有两个孩子,而一个孩子年轻稍稍大一些,另一个孩子又要小一些,明显不是双胞胎。这广告的剧本有问题啊,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让画面看起来确实是挺好看,问题是它不符合我国国情好吧?现在单独二胎还没开放好吧?别说是单独,就是双独的政策也没出来呢。怎么就能让这对夫妻生两个孩子呢?既然是广告,就要来点实在的,不说要百分百真实吧,但也应该以事实为基础,注定产品质量(你还知道呐?),一对夫妻一个孩儿这才是目前的事实,怎么能为了画面效果就给这对演员夫妻配了俩孩子?既然孩子的问题是为了好看才设计出来的,那么油漆的效果是不是也为了好卖而有所夸张呢?要知道一个不合理的细节就会让别人对其他细节的真实度产生诸多怀疑……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一个广告撑死不过一分钟多钟的时候,这位小姐对着人家的一个细节嘀咕了十多分钟,广告时间早就过去了,电视剧已经开演了,她还在那里对着十多分钟前的一个广告细节死抠,李彩凤真是烦死她了,真是的,这要不是她亲生的,她非把这死孩子踢回老家去不可,“的巴的巴,你还有没有完,啊?一个小小孩儿,你哪那么多的话?就不兴人家两夫妻是离婚的,一人带一个孩子?不行啊?还非得找你批准怎么的?” “……”被老妈吼得在沙发里缩成一团的安小然同学可怜巴巴的眨巴着眼睛,老半天才弱弱的憋出一句,“……行。” 714,方便环保 下一次再看到那个油漆广告的时候,安然就不敢再嘀咕什么了,倒不是她“改邪归正”了,而是该广告一开播,李彩凤就不瞅电视改瞅她了……确切的说,不是瞅,是瞪,那眼神里的意思可明显了,你再嘀咕一句试试看? 安小然同学这人身上唯一最俊杰的一点就是特识时务,一见老妈那眼神那表情,明明有一肚子的话,却是屁也不敢再放一个了。 不让说话就不说呗,她自个儿放在肚子里脑补。不让琢磨广告里的两个孩子的她就琢磨别的。 于是,这位跑偏党就在广告里发现了第二个她感兴趣的细节——四位演员头顶上的纸帽子。 纸帽子这东西,如果细心对比影视剧中的镜头就会发现,虽然看起来这东西都差不多,第一是纸质的,第二是可以套在人的头上,第三这东西都是用纸折的。但是细细观察也可以看出,其折叠方式和细节上的样式还是不尽相同的。 安然这个细节跑偏党在注意到纸帽子之后,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对比影视剧中纸帽子的不同之处——要不怎么说这位是没事闲的呢,从上辈子一直闲到现在。两辈子的差别不过就是上辈子把整块的大把时间浪费在对这些细枝末节的死抠上。这辈子是先记账,等到有零碎时间的时候拿对这些细节的死抠当消遣。 第一个想法太过变态,也没什么值得关注之处。倒是第二个想法在最后转化为生产力,解决了三只“垃圾猪”的垃圾处理问题。 不过,要让安然说,水是源的,树有根的,第二想法也并不是平白生出的,而是正因为有了第一个想法,在第一个想法的基础上才产生的第二个想法。正在因为在对比各部影视剧中各款纸帽子的折叠方式的时候,她对折纸产生了一点兴趣。然后她突然就从纸帽子想起小时候看见别人用纸折盒子的事,于是,她的第二个想法也就来了——那种纸盒子怎么折的来着? 天晓得那是怎么折的。 这所谓的小时候,其实应该追溯到上辈子的童年去,隔了那么多年,尤其还是这样一个细小到如此地步的事,她能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已经该归功于她那总是跑偏的注意力了,又怎么能想得起来那种纸盒的折法。 想不起来没关系,安然同学自然有她变态的解决方法——找不到方法没事,不是还有图书馆吗?再说,她的男盆友可是开连琐书店的,资料的来源可是大大的。 于是,这个变态那阵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手边随时带着一本折纸书。 折纸这东西,在后来的网络时代,安然也顺便瞄过两眼,知道在国外,有许多成年人的折纸爱好者,还形成了不同的流派,有的流派把折纸发展成了一项艺术,有的流派则把折纸当成了一项变成了一项益智类的游戏。后来这些潮流也影响到国内的一些折纸爱好者。但是在此时的国内,在安然所知道的范围内,人们更多的还是把折纸当成了哄小孩儿的一种游戏。所以,人们更经常看到的是某个高中女生成天带着一本花花绿绿的,专门针对幼儿园小朋友的折纸书招摇过市,要有多幼稚就有多幼稚。 可人家男盆友喜欢,江杰云摸着自家女盆友的狗头,无限怜惜的说,“我们家安小然真可爱~” 而他家女盆友的好盆友楚飞飞则摇着头,用一种不可救药的眼光看着安然叹道,“你可真变态。” 可爱也好,变态也罢,安然一如既往的在跑偏的大路上一路狂奔不回头,别说,也不知道在翻到第几本折纸书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的那种折纸盒的方式。 那种纸盒折叠方式并不难,能教给幼儿的折纸又能有多难呢?安然在动手能力方面不能说很强,但也绝称不上笨,照着图样折过一次也就上手了。 上辈子经常在网上挂的安然闲着没事的时候也逛过一些纸盒迷的网站,各式各样的纸盒,有方的,有圆的,有多边形的,其中有不少就是折叠出来的,只不过,那些纸盒折叠方式都比安然所学习的这种复杂,那种用漂亮的硬纸折出来的纸盒个个都像是艺术品,既有欣赏价值,又有实用价值。 安然这人说到底,还是比较实际的,哪怕她在细节跑偏又死抠变态,但在这辈子开始决心积极向上之后,哪怕是玩乐也希望可以将其挖掘出一点价值来,哪怕不多,一点也行,或者是上辈子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这辈子有了心结,才有了这种近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心态。 基于这样的心理,安然开始对纸盒进行剩余价值开发和利用。 开发和利用的结果就是,用家里的过期旧报纸,折叠成这种最简单的大纸盒。 这种纸盒由于是用废旧报纸折成的,所以软塌塌的,不能像硬纸板糊成的纸盒那样可以拿来装置归纳杂物。但因为这种纸盒是用一张正方形的纸折叠而成的,在最后的整理步骤之前,这种纸盒完全就是扁平的,只有当把纸盒的边角拉起来,整理之后,这个纸盒才会立体起来,而报纸又是这如此的轻薄不占空间。再有,未拉起边角的折好的纸盒在收纳的时候,为了节省空间,还可以反复多次折叠,纸的性质就是这样,无论你是把它卷起来,还是折成任何形状,最后展开的时候,除了皱巴一点,还可以照样使用,在节省空间上,是再好没有了。 安然想来想去,最后想起,完全可以把它当成便携式的纸篓,双层的大开版报纸叠在一起折成一个纸盒,其大小正可以让三只吃货尽情的往里狂扔——反正再怎么的也比茶盘能装多了。而且,装满一纸盒,直接打开放在脚边的垃圾袋整个扔进去。然后再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新的,扁平的纸盒,拉开,整理好,接着继续扔。只要不把含水份太大的垃圾丢进去,这种报纸折成的纸盒盛装一般的瓜子皮,果皮之类的垃圾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家里的废旧报纸,有时收到的广告单,淘汰不用的,双面都利用过了旧本子,不论大小都被安然折成了这种大大小小的纸盒,最做到倒数第二步,也就是保持着未拉开整理之前的模样,统一收纳在一起,随时使用,随时拉开整理。家里很多时候把这种用废纸折成的纸盒当成大大小小的垃圾袋用,小型的纸篓,烟灰缸极大的减少了使用率。 反正目前,家里的烟灰缸也就是正常的盛放个烟灰,回头那烟灰还被安然当成花肥收拾起来。平时果皮,瓜子皮之类的生活类垃圾都被丢进这种小纸盒里,装满了随手一搂,往垃圾袋里一扔,省事方便极了。 一开始是安然在看电视的时候,没事就拿张废报纸,一边折一边看,折的次数多了,她不用看,仅凭手里的习惯动作都可以三两下的把纸盒折好,一点都不影响她看电视,反正看电视的时候,两只爪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用来折些纸盒,随时利用。 后来发展成家里的人闲着没事的时候,都养成了这种习惯,互相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一人一张废报纸,你也折,我也折,大家一起折。 尤其是家里三个制造垃圾的大户,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运动神经发达的关系,尽客安然是最先开始折的,但若论起速度来,这三块料却是后来居上,让某人脆弱的心灵实在有点不堪承受,要不要这样各方面都打击重生人士啊? 安然这种废物利用的方法在使用了一段时间后,也慢慢的传染给了几位好友的家里,极大的解决了各家的废纸处理问题,要知道有时候,有些废纸收集在一起不够卖一次废品的,放在家里没用不说,还占地方,只能白白丢掉,现在这样利用起来,既方便省事,又环保卫生。 这而这份方便环保用在旅途之中真是再合适没有了。之前在开茶话会时,那位张大叔和女学生就见到安然他们左一个右一个纸盒往出拿,像变魔术似的一拉动一整理,一个纸盒就立了起来——这大概也是折纸的魅力所在吧——装满之后直接整体往大个塑料袋里一扔,再换上一个,两人就觉得有意思,还夸说他们这个方法好,真省事。 等到安家一行人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大撤退的时候,两人才发现这一大家不仅吃起东西来颇有看点,就连撤退也挺有意思。 首先是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垃圾,由于有了这种废报纸折出来的便携式的纸盒,左一盒右一盒的垃圾并没有丢进工作人员的垃圾车,而是直接丢进他们自备的大垃圾袋。一直到最后,江大洁癖再习惯性的用纸巾将桌子最后清理一遍,用过的纸巾和装着垃圾的纸盒全部往垃圾袋里一丢,塑料袋一系,拿起来丢进车厢之间的垃圾桶里,完全不劳驾列车上的工作人员收尾。 715,到达津源 其次,一般人在旅途中,行李里的东西一般用完就收回去,一是火车环境复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人混水摸鱼。二是也顾虑到最后来离开的时候,容易落下东西。 但安然他们这一群人在这一点上不太一样,安然自己就是个属蜗牛的,小周姑娘说她恨不能每次出门都把家打包了带在身上,真不是冤枉她。什么大大小小的笔记本,笔,相机,护肤品,书本,水杯……等等大大小小拉拉杂杂的东西,虽然因为是在旅途中,都使用的是旅行装,力求各样物品都轻薄小巧又袖珍,但东西的样子却不会少,而且还都是她随手要用的,有些东西可以随时放进包里,有些是必须要放在手边的。 还有那三位吃货,这三人主要是吃吃喝喝,他们吃喝的东西大多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安大厨自制的,所以很多食物的包装都并不是一次性,而是一些便携式的餐具。这三位爷吃东西的时候,不用问,哪怕是在火车上这种狭窄的环境里,他们已经尽量缩减占用面积的情况下,那场面看起来也有一种壮观的味道。 所以,这四位每次出行的撤退都需要一番细致的收拾。不过,由于这四人自安然重生之后就成天混在一起,而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日常的一项主要居家任务就是打扫战场,因此,对于收纳和撤退这种行当,早已配合默契各有分工,速度又快,流水线一样迅速进行着收尾工作。 他们这么干惯了,自己也没觉着什么,安国庆和李彩凤是成天看着这几个小的在他们面前折腾,而且安然他们的默契和整理程序也不是一天建立起来,所以,安家夫妻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这副轻松,迅捷,有序的情景看在外人眼里倒是透着点新鲜有趣。 在最短时间内将一切东西都收拾好,扫尾撤退工作完成,火车渐渐放缓速度,车窗外津源已经开始在望了。 安然又最后一遍与张大叔和女学生确定了一遍地址,两人虽然本来也相信安然要说给他们寄照片并不是简单的敷衍,但是人嘛,很多都是说是说,地址也记下来了,当时承诺的时候确实是真心实意,但事过境迁之后,有意无意的也就忘到脑后了,哪怕就是当时,也是心血来潮居多。 但是在临别时候,还想着和他们确定地址,确定将来大概邮寄的时间,这让他们感觉这个小女生对于给他们寄照片的这件事确实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准备认真来办的。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却还是让两人感到这人不错。于是,张大叔对着安然拍起胸脯来,告诉安然以后要买药的什么可以给他打电话,他可以帮忙邮寄,当然,买药不是什么好事,其他的事也可以找张叔。虽然多少是句话客气话,但话里的热情却是十足的。 女学生则笑着说常联系,并把自己的电子邮箱的地址又写给了安然。 一家六口向旅途中结识的朋友们说了再见,拜了早年,而火车也恰在此时终于到达了津源站,时间已是上午将近十一点了。 津源火车站在总体规模和内外部陈设上来看,与锦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不大,但带有过去时代的建筑风格,无论是布局还是陈设都散发着陈旧的气息。火车站的一处墙上居然还留有主席语录。 不过,既然在锦岭火车站拍照留念,自然在津源也不能省略这一步骤。 比如,在主席语录前,一家人就请一位过路的旅客帮忙拍了样合影。就连那位旅客也说,这个背景也挺难得的,过两年这种语录只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新的时代的印迹终将一点点将人们过去的记忆慢慢擦去。 走出津源火车站的时候,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几分淡淡的,微不可查的海水味道,又有着与锦岭那种属于东北冬天的纯粹的干燥寒冷不同,更多了几分水润和温度,让安国庆和李彩凤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气。 “诶,别说哈,都说津源比我们锦岭暖和,还真是。”安国庆感叹的四处张望着。 虽然展眼望去,大略的市容市貌,津源与锦岭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但因为这迎面而来的微软又微暖的寒风,依旧让李彩凤感觉新鲜,“可不是吗?就觉得这风都有一股湿漉漉的盐味。” 安然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是夏天,对这个城市的海洋性气候感觉并不明显,但是此时冬天再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老爸老妈的影响,也觉出些不同来。 津源市火车站前也有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上也有一个标志性的城市雕塑,也是带有强烈的旧时风格,一位渔家姑娘坐在一块礁石上补着渔网。 安然觉得这座雕塑带有旧时风格,不仅仅是因为它雕的东西能看出是什么,而且还有人物形象原因,一看到这位渔家女就像安然想起父母那个年代的宣传画,无论男女都是一副正方脸盘,浓眉大眼,手脚粗大的劳动人民形象,换个发型,男人女人从外貌上基本可以混着用。上辈子小的时候只觉得画里的女人长得真丑,现在带着上辈子的关于后来那些奇奇怪怪的城市雕塑的记忆,看着眼前的勤劳的渔家女只觉得亲切可爱。 也许再过上几年,待津源开始开发的时候,津源此时的老旧火车站和站前的这个渔家女的雕塑大概就都随着这个城市的改变而消失不见了吧? 所以,必须拍照! 一家人又在渔家女的雕塑前好一顿卡嚓。 拍完了照,看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和安然之前算计的差不多。行程是早就定好的,大家都心里有数,现在直接按着计划走就行了。 第一步自然是去旅店,这次他们前前后后出来将近一周的时间,虽说旅途之中一切从简,但由于有安小老太太和三个吃货在,又想过得舒服一些,加加减减的,到底还是大包小包的,与那些包上牙刷和银子就出发的潇洒出行一族不一样,好在人多,每个人分上一点行李,轮到个人头上的负担还不算重,但路远无轻债,时间长了,也轻松不起来,肯定是不能拖着大包小包的去游览津源,而且,他们的时间还不少,也不急在这一时。所以,还是先到旅店,把行李放下,安顿下来再说其他。 津源与锦岭一样,一共没多大的地方,不过,从火车站到旅店也有个几站的距离,安然他们拖着行李,也没打算拿脚量着去。 在大城市里,火车站前最多的就是出租车。而在津源和锦岭这种小城里,火车站前的交通工具就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了一点。 出租车是不少,但更多的是摩托车,电动三轮车,私营的面包车,他们这边的人管这个叫小公汽,即小公车汽车的缩写。引外,还有人力三轮车,价格也是由高到低,各有各的优势。 一家人刚一出火车站前的小广场,各位拉客的司机就一拥而上,有如见到了甜糖的蜜蜂,身前身后的簇拥着,七嘴八舌的叫着,无论是安国庆,还是李彩凤,或是安然,以及三个吃货,反正六个人,哪一个都被逃过这群人的拉扯。 “大哥,大哥,去哪儿?说个话,我的车就在旁边,马上就走。” “大姐,去二道沟的车,上车就有座,去不去,你人多,算你们便宜,走不走?” “小妹,去哪儿说一声,唉,小妹,小妹,别走啊,去哪儿,大年过的,算你们便宜点。” …… 除了这些司机,还有旅店的拉客,不过,由于今天是大年三十,火车站里来来往往的旅客大多都是回家探亲的。站前的旅店由于客流量少,在拉客的时候多少有点不太积极,有的为了节约费用,干脆关门歇业,谁也都得过年呐。 无论耳边如何嘈杂,安国庆这一行人全部都充耳不闻,目不斜视的闭紧嘴巴,径自往前走。虽说有的司机和小旅馆的人上了手拉衣服的扯袖子的,如果换了只有安然这个长得清清秀秀的小女生一个人,也许这些人还要更积极一些,但安国庆本人长得又高又壮,身边又跟着江杰云他们三个人高马大的半大小伙子,这些人也不敢动作太大。 安然他们当然是要坐车的,可但凡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火车前无论是车还是旅店都最好不要搭理,哪怕后来的无数年里,各地都在严厉打击火车站前的黑车,黑旅店,但打击来打击去,问题仍未得到根本性的解决,无论是车费还是店费都比正常市场价高上许多,让姜成卓这只铁公鸡去拿钱打高价车,那怎么可能,对这位仁兄来说,那简直与谋财害命无异。 出火车站,又走了一条街,一行人这才在公车站附近停了下来。从此去那所安然他们上次住的海边旅店,倒是有公车,只不过中途还要换车,比较麻烦,为了既节约时间,又节约体力,所以,他们还是决定打车。 716,无利不起早 公车站附近也有一些电动三轮车和小公汽在等客,只不过不如火车站前那么多而已,车虽然不多,但价格却要可亲得多。 就算是不可亲,姜成卓同学是下定决心要让他们可亲起来滴。 小周姑娘不在,公鸡兄的砍价搭档就换成了最佳损友赵真旭,这二位平时互相拆台补刀那叫一个相爱相杀,这时候凑在一堆砍价,倒也真是默契十足,一唱一搭无比熟练。江杰云和安然则在一旁充当补刀党,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到两分钟就把两位司机师傅说得头大无比,又碍于过节不愿意闹脾气,说丧气话,只得一叠的叫道,行了行了,拉了你们了,算是我们过年大酬宾了,真是的,我的天。 以下咽下无数诸如“大过年的倒霉遇上这么几个倒霉孩子,破财免灾”之类的抱怨。 六个人正好分成两辆车,给两位司机师傅说了说地点,两人说知道大概的位置,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由在记忆力上比较出色的江杰云带着安然和姜成卓坐在前面的那辆车上给司机指路。 他们坐的这两车电动小三轮车为了防寒防风防雨,在后车厢上罩了个白铁皮的焊的外壳,两边还留了两扇小窗子,一前一后门上都遮着棉门帘子防寒挡风,夏天的时候再撤掉,与司机说话倒也方便,直接把门帘一撩就行了。只是后焊的山寨外壳总不如人家真正轿车来严实合缝,车子在路上一开动起来,外壳与车厢的接缝处就开始哐哐哐哐磕磕碰碰的一阵轻响,有点闹人。不过人家公鸡兄说了,这声也不大,听得习惯了也就好了,出租车倒是不闹人,可那价钱闹心呐,只要一琢磨这价钱,这闹人的动静听在耳朵里也就舒心了。 他这话一说,前头骑着车的司机师傅好一阵的乐,直说,小伙子这话说得我爱听。 安然在心里呵呵,大叔,您不知道,只要不跟我们公鸡兄谈钱的事,他可会说话了。 从城市规模和外观上看,津源和锦岭并无太大的不同,都是东北内陆的小城,此时的房地产还只是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地产商们还主要试探性的在一线大市里小打小闹的折腾着,远远未波及到这些小城,这里市容市貌还部分的残留着许多旧时代的特征。如果硬要说,这里与锦岭有什么明显的差别的话,安然觉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也许是海边城市,水气比较大,风沙稍小一些,虽说环卫师傅们都是一样的勤奋工作,但这里的环境卫生看诂就显得比锦岭要好上一些,哪怕是街边破破旧旧的老建筑在干干净净的前提下,也显得齐齐整整的泛着几分怀旧的味道。 电动三轮车别看车子不大,噪音不小,但开得倒也挺快,大概是由于今天是大年三十的关系,路上也没多少行人,想想也是,大部分单位昨天就都放假了,大部分人家的年货早就提前买好了,如今也是天将近午,各家稍稍垫点东西,就可以张罗着准备开做晚上的年夜饭了,大冷的天,谁还跑到街上乱晃。 不过,四处的鞭炮声却是零零落落的开始响了起来,这时候忍不住出来放鞭放炮的自然是那些哪怕再冷天气也闲不住的孩子们,路上也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孩子结伴走过,呼出一团团的白气,脸上都是喜气迎人的笑意,看着就让人觉得想跟着扬起嘴角。 两辆电动三轮车没开多大一会儿就到了海边的小旅店,这里已经算是半郊区了,建筑物更少了一些,但交通也还算方便。与之前市中心一带相比,这里的街道上行人就更显得稀少,就连鞭炮声也没有多少。 站在小旅店前,四下安静,耳畔清晰的听到不远处的海浪声,风里水气和海水的味道更浓了,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脸上虽有一些旅途的淡淡疲惫,却忍不住微笑起来。 “唉呀,这还真挺僻静的,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大海呢。”李彩凤侧耳细听着柔长的海浪声,有些感慨道。 “我也没看过啊。”安国庆也附和着道。 安然挽住自家老妈的胳膊,笑嘻嘻的,“等我们住下来以后,就可以天天看了。” 可以和父母一起看海,这也是安然选择津源的一个重要理由。 小旅店今天仍是正常营业,但其实店里没有半个旅客,本来小旅店的生意也就是中上而已,胜在干净整洁,价钱又不贵,但大过年的,别说是他们这种城边的小旅店,就是市内大酒店也没有太多的住客,所以,在前天最后一个旅客退了房之后,老板娘为了节约开支,也就给店里的服务员放了假。今天之所以还打开着门,一方面是习惯使然,一方面也是方便家里亲戚进门方便。完全没想到,还真有客人进门住店,而且还是拖家带口的。 老板娘有点愣神,可安然他们一行可不愣神,尤其是三个奸商,那叫一个自来熟,倒不是为了砍价。大酒店过年过节的,为了促进消费,可能还可以打个折什么的,人家一个小旅店,瞅着模样大过年差点没关门歇业,你再不识相的讲价,弄得人家一生气没准直接撵人,爱哪儿哪儿去,不伺候你们了。所以,公鸡兄虽说热爱砍价,但也更有眼色。 虽然不能讲价,但却也可以争取一些便利条件,在此之前,套个近乎什么的,总是没错的,人熟好办事嘛。 老板娘姓穆,与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年纪小点不多,叫声阿姨正应该,但三个奸商不要脸,上去就管人家叫穆姐,还问人家记得他们不? 倒不是这三个奸商记忆力好到超凡脱俗的地步,隔了那么长时间还记得人家老板娘免贵姓穆,说起来这一点来,倒应该谢谢笔记控安然同学,她的游记里什么东西都记,而且还附带照片的,别说是老板娘姓穆,就连老板娘儿子的小名她无意中听到都记了下来。定下到津源来旅行的时候,安然就把她的游记给翻了出来,把这相关的内容又看了一遍,其实她是想找这家旅店的电话号码来着,她也担心万一人家过年关门歇业怎么办?想着提前打个电话,预订个房间什么的。但可惜,当初她还真没留意到这一点,谁能想到日后她会和家人一起在春节的时候再到这里来呢?只得又在笔记本上记下一笔,以后旅行中遇到合意的旅馆务必要把电话号码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安然把她的游记翻出来找电话,没找着之后,也就顺势复习了一下当年的游记,结果让公鸡兄给看着了,立刻拿过来认真的研究了一下。 安然当时就奇怪这位仁兄怎么突然文艺起来了?姜成卓这人吧,你要说他是浑身铜臭气那绝对不是骂他,他一定会特高兴的收下你对他的夸奖,真心诚意的感谢你的赞美,你要说这位爷是无利不起早,那必须不是埋汰人,而是实实在在的本色形容,深刻表述。这么一个人你能想象他没事闲的看某伪文艺小青年兼细节跑偏党的蛋疼游记吗? 当然不会。 瞧瞧,这不在这儿等着呢吗? 一声一声穆大姐叫得这个亲热。 老板娘虽说乍一见人进来有点诧异,但她是开门做旅店生意,虽说生意不大,接触的人物层次也谈不上多高,但南来北往的人接触得多了,总会有机会见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大过年的来住店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算不得多稀奇。 至于还记不记眼前的这三个甜得跟灌了一肚子糖精的小子?呵呵,记得就出奇了好吗?她这小旅店虽说生意谈不上特别的红火,但总的说来一年到头也接待不少人,你当你是刘德华,克林顿呢?住我一回旅店就让我终生不忘? 不过,开门做生意的人都讲究个和气生财,再直爽的人也有圆融的一面,老板娘不会直白问,你们谁啊?根本不认识你们好吗?她只笑着问,“不好意思啊,你看看,我一天瞎忙瞎忙的,真没认出来,小伙子以前在我这儿住过?” 江杰云这三位常被安然说成是属喇叭花的,那是见竿就爬,人家老板娘给搭了个梯子,这三位立刻就嗖嗖的上了墙头了。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呢?虽然明知道是客气话,但会说话的人说出来的客气话就让人感觉舒服。而且老板娘也是一位生意人,又性格开朗,也是个爱说话的,几句话下来,四个人之间关系已经迅速的拉近了,眼前的这种场面,哪怕是看过一万次,安然在很多时候,也忍不住一万零一次的感羡慕嫉妒恨,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这情商哪怕给她这个拙嘴笨舌的一点也好啊,唉,就她这样的,别说重生一回,就是再重次八回,估计也修炼不出来。 不过,与三个奸商这种自来熟的家伙们一起出来旅行总是有好处的。 717,侍寝 不管怎么说,套完了近乎,第一次事就是住店。 过年旅行,入住这种小旅店的好处马上就来了,所有的客房都是空的,老板娘也是个干脆人,直接让他们自己选,想住哪间住哪间。 其实,小旅店的客房条件和设施都差不多,就算是再选也没有总统套房给他们住。 他们一共六个人,要的是双人间,既然老板娘说让他们随意选,既然在住宿条件相差不大的前提下,挑选的自然就是朝向和风景了。 于是,游记的作用在这时也就显露出来了,安然他们挑的是小旅店顶楼,也就是三楼的房间,安然记得上次他们住的是二楼的房间,虽然一样能听得到海浪的声音,但据说三楼房间,透过窗子是可以望到一点点海的,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不是,反正花着一样的钱,能看到一点是一点嘛。 对于小旅店来说,三楼和二楼的客房还真没什么差别,并不因为三楼能看到一点海,就被当成海景房住一晚就比二楼的房间贵上一层,倒不是老板娘不想,而是来这类小旅店住宿的人,虽然也有来旅游的,但大多还是奔着住宿费便宜,环境干净来的,海不海景的,没多大差别,更何况那么一丁点海景,除了像安然和姜成卓这种爱占小便宜的家伙,一般人都不会把那么点便宜放在心上。 反正现在所有的客房都是空着的,可要正常付钱,爱住哪间住哪间,老板娘自然没有意见。 选好了房间,老板娘就拿着钥匙带着安国庆这一大家子人上楼看房,没什么问题直接入住。 往楼上走的功夫,三个奸商继续和老板娘拉关系,开始了讨价还价行方便,要好处。 第一件事就打听老板娘是怎么过年,是不是依旧住在旅店? 老板娘当然是住在旅店的,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旅店的一楼,否则今天也不会开着大门等着安然他们一家上门来投宿。 老板娘住不住在这里,不是江杰云他们打听这事的最终目的,他们的目的是想向老板娘商借旅店的厨房和餐具,括弧,白借,不额外付钱的。 小旅店的住宿费单只是住宿费,想要吃饭必须额外单付钱,出借厨房和餐具这种事,平时自然是不太容易的,但因为现在没有旅客,只有安然他们一家住在这里,厨房也不小,闲着也是闲着,老板娘仅考虑了一下,便也点头答应了。 借厨房和餐具的事,是安然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虽说他们来到津源,也要品尝一下当地的小吃和特色风味的,但大过年的,在津源这种小城,只怕一些小店因为生意的清淡,又因为过年的缘故,干脆就暂时歇业,所以,在津源期间,既想玩得好,又想吃得好,多半还得靠自己自力更生。 当然,他们也想过老板娘也许不会同意他们使旅店的厨房和餐具,针对这一点,安然他们也做了两手准备。不过,现在老板娘答应得痛快,他们自然也就省下了备用方案。 说话间,几人已经上了三楼,他们选的房间正好是正邻的三间房。老板娘打开了房间,带着他们进去看房。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简简单单的双人房,老式的窗子,窗子旁边还有一扇门通往外面的小阳台,窗前还有一大幅整面的天蓝色拉帘,这个拉帘安然当初觉得有趣,还特意在游记里记了一笔,说老板娘带他们看房间的时候,还交代过,晚上的时候可以把帘子拉起来,帘子挺厚的,白天拉起来,可以将窗子和门上的小窗都严严的遮住,房间一下子就黑了起来,一点都不耽误客人白天睡大觉。所以,安然觉得旅店的这一项设计十分的贴心。 这是朝阳的房间,这会儿正是正午时分,那帘子也没有拉起来,自然是满室的明亮,更映得四壁雪白,两张床,被子枕头折得整整齐齐,天蓝色的床单,枕巾和被套,上面都印着旅馆的名字。床边放着两只小柜,上面摆着两盏小台灯。对着床的方向,摆放着一五斗柜,上面摆着一台电视,旁边是电话,安然还记得电话机上还贴着前台的电话号码。门后放着老式木制衣架,窗前是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还摆着一盆文竹,倒是给房间里带了几分绿意和生气。 老板娘几步走过去,拉开对着窗子的一扇小门,打开了灯,那是一间小小的卫生间,贴着洁白的瓷砖,不大的坐便器,洗手盆,洗手盆上方有个置物的柜子,柜子表面就是镜子。另一侧还有淋浴喷头,配着蓝色的浴帘,旁边的墙上钉着毛巾架,上面搭着蓝色的毛巾和浴巾。 里里外外就是这些陈设,基本是一眼看到底,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最最基本的配备,但胜在干干净净。 老板娘把自己旅店房间的全部功能和配备都展示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好展示的,但凡正常的成年人不用她展示谁也都明白这些东西的用处,不过,老板娘也是干这一行干得时间长了,习惯性的行为就如同被设定了既定的程序一样,客人知道不知道,她都要例行的来上这么一回。 见众人没有别的问题,老板娘表示她去给他们拿新的床上用品和手巾,现在铺的这些别看都不脏,但都是上一次客人用过的。 这种小旅店,什么时候来客人也不一定,如果客人刚走就床上用品,也不知道下一位客人什么时候入住,早早的换了,说不定就是白白收集灰尘而已,等再来了新的客人又要再换,这也是一种偷懒的办法。 老板娘转身下楼取床上用品和毛巾去了,留下原地的众人开始分配房间,安然自然是和老妈一间屋,剩下的四名男性就好办了。 不过,由于三个奸商都有点缺少父爱,尤其喜欢在长辈们面前争宠耍赖,这会儿开始争起与安国庆同屋的权利来,看得安国庆哈哈直乐。 安然懒得理这三个幼稚的“小朋友”,直接拉了老妈,推开门,去阳台上考察这个房间到底能看到多少海景,换句话说,这个喜欢贪便宜的小心眼与其说是去看风景,不如说是看看她的住宿费里到底占了多少便宜。 结果这便宜嘛,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一点。 旅店的小阳台真不大,也就是一扇窗加一扇门的再大一些的长度,宽度也就是勉强塞下一张椅子,坐在椅子上只能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坐着,别想再伸伸腿,没地方了。 也不知道这房子盖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这平台小得就像是个装饰物,不过,当安然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一带灰蓝色的海面,听到阵阵海浪声,看到老妈李彩凤望着远处目不转睛的目光时,还得承认,虽然这阳台小是小了点,但必须是有比没有强,其实用性还是远远大于装饰性。 春节时候的天气还是寒冷的,但也只是相对来说,春节会叫春节,不是白叫的,老祖宗的农历绝对是很有道理的,一到春节前后,哪怕是在东北,天气也明显的暖和了起来,冰还是结的,却冻得没有那以往那么结实了,风还是冷的,但是迎面吹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没有刀割一般的锋利了。阳光晒在人脸上,也不再只有亮度没有温度了。尤其是这会儿,安然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的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正午的阳光拂在脸颊上,已经有了一点暖融融的感觉,半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海面和海面上一望无际的天空,安然懒洋洋的弯起了嘴角,几乎想象猫一样,在阳光下打个滚,舒展一下四肢,晒晒自己的肚皮。想着想着,她就将脑袋在老妈的颈窝里拱了拱,弄得李彩凤有痒,一扭头瞥见女儿脸上的表情,有些笑的抬手将她垂在额前的发丝向后轻轻的拢去,摩挲了两下,轻声问道,“怎么?困了?” 她知道自家这个,现在是越来越娇了,自娇,昨晚睡得不早,今天早上却是起得真早了。在车上的时候,又拿着个相机拍来拍去的,也不知道在本上划拉些什么,一会儿觉也没补。 “没。”安然轻声的哼哼着,继续巴着李彩凤的肩头。老妈的手摸在头上好舒服,她那种想变猫的**又强烈了两分,特想亮出肚皮,让老妈给揉两下,“就是觉得这太阳还挺暖和的。” 身后传来敲玻璃的声音,这坑爹的阳台门是朝外开的,现在安然和李彩凤母女两个并肩站在阳台上,就这么点空间和地方,连门都开不了。 安然和李彩凤听到声音,转了头去看,是江杰云他们爷儿四个,挤在窗户后面朝她们笑着打手势,示意她们进屋。 “看来他们是决定好哪个给老爸侍寝了。”安然的话往出溜哒的时候不觉得,说完了,自己立刻一头黑线,猛觉出这句话岐义略重啊,呵呵。 718,费事的措施 要说真思想纯洁的还是老妈李彩凤,要不怎么说很多时候这个世界还是需要老同志来把关呢?特别是在某些年轻人,上辈子还看了许多不和谐的肉文,**文等等无底线,无节操,大尺度的网文,思想没事就跑偏的不着调分子。 安然一见老妈没留意她的一时口误,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屋里的那爷儿四个身上,不由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让自己把自己给惊出的一脑袋冷汗,把胸口一时疯跳的小心肝又往肚子里好好揣了揣,见此时谁的注意力都没落在她的身上,这才悄悄默默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叫你嘴贱,叫你没脑子,不,你这不是没脑子,你这根本就是猪脑子,什么都往外说,以往必须少看点不和谐的东西,你的纯洁呢?你的节操呢?你嘴上还能不能有个把门的? …… 可就像李彩凤说的,某重生人士这种人,以前不说,最起码重生之后,也许是想把上辈子的份儿都一次性的补上,特别会自个儿心疼自个儿,那叫一个自娇,就连自己扇自己一个小嘴巴,在自我批评完事,还得再上手给自己揉揉,生怕疼着自个儿。 心底里安小然龇着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还在那里跳着脚强词夺理的自我辩护,谁说我不纯洁,谁说我没节操了?胡说!我根本没往那边想好吗?只有往那边想的人才不纯洁,才没节操,怎么伺寝就一定是那个意思吗?伺候皇上老爷就寝不行吗?我只是顺嘴开了个玩笑,开玩笑懂不懂?有点幽默感行吗?思想怎么那么黄暴?怎么那么没下限?还能不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再说了,你让我现在看那些网文,我也没地儿看去啊。起码十年之内,我都不会看的,因为未来十年的网文能看的我都看了,想当年…… 反正,这位不着调,哪怕是在心里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也照样批着批着就跑偏的家伙跟在老妈李彩凤身后,倒是还记得夹着尾巴溜进了屋里。 虽然这位小姐猪脑子,低智商,不过有一件事她还真是说对了,屋里这几位也确实是商量好了这几天谁跟安国庆一个屋睡……嗯,与其说商量好,不如说抓阄抓完了。 这三兄弟打小凑在一起,三个皮小子,也并不是什么事都能有商有量的,大事上还比较理智,小事上的却很有一些时候是相当幼稚。一开始也打架,后来发现打架不仅伤感情,最重要的是打累了还总是容易饿,主要也不解决问题,后来,这三人就开始使用这种和平,“文雅”,安静且不容易饿的解决方式——抓阄。 这一次抓阄的结果是,公鸡兄得到了伺……啊,呸,是与安国庆安大叔同屋的殊荣。 安然她们进屋,老板娘也差不同时进屋,手上抱了好些床上用品,毛巾和浴巾。安然直接请她放着,让他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老板娘见她如此勤劳主动,也乐得轻松,笑眯眯的说一句,有事下楼说一声,又给他们她房间的电话号码,如果他们懒得下楼,还可以给她打电话。 安然一听这个,立刻从外套里掏出圆珠笔和自制的超小笔记本把老板娘房间的电话记了下来。她那过于利落的动作和变魔术一样变纸笔的手段把人家见多识广的老板娘愣是给看得眨巴了好几下眼睛,都没看清这姑娘是从什么地方把这些东西掏出来,这小爪儿可真快哈。估计是到目前为止,老板娘同志也是各种变态都见过不少了,但安小然同学这个品种的还是首次见到,稍微缺了一点精神准备。 对此,安然同学表示很淡然,重生一世,该同学觉得“活到老,学到老”,绝不是一句空话,人只要活着,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很大,而我们的见识很小,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永远都在见识着我们以前没有见识的新的事物和人物——换句话说,这位小姐的内心潜台词是,老板娘,请淡定,人家并没有什么出奇冒泡的,你只是见的太少了,人世间还有许许多多的,像我这样滴,或是比我更过分滴奇葩等待着你去发现哩~老板娘走后,一家六口开始发床上用品,不只有老板娘给的,还有他们自带的。这也是安然开始旅行后养成的毛病。 上辈子,安然曾经有个同学给她讲过,据说同学的亲戚是个什么工厂的业务员,一年到头总是在出差,为了节省一点出差补助,总是住小旅店。小旅店的卫生条件总是在差一些,后来就染上了皮肤病,看了很多大夫,钱也没少花,最主要的是十分痛苦,但一直到安然知道的时候为止,还一直没有治好。 这个同学的亲戚的情况其实还算是好的,据传说,还有更糟糕的,有的人因为住宿的环境不卫生,很倒霉的染上那种不太光彩的疾病,导致家庭破裂,名誉受损,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听起来真是活活能吓死人。 不仅小旅店有类似的问题,就算是大酒店也不能完全的避免,安然在前世的时候,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有记者暗访某著名的大酒店,发现客房工作人员在客人走后,清洁做得非常不彻底,甚至还把浴巾一类的东西当抹布用,过后也不清洗,直接就当成干净的留在客房里,此外,好象还有什么更加奇葩的事,安然也有些记不大清了。 虽然这类事是八百年遇不上一回的个别现象,但是像是著名大酒店的那种例子,想想还是恶心人的,毕竟你怎么肯定自己不是那个万中选一的倒霉分子呢? 安然以前有位老同事说过一段话,有时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他说,出门在外,就是吃肮脏饭,睡死人床。 在旅途之中,你毕竟不能去盯着厨师做饭,安然还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茱莉与茱莉亚》,里面梅丽尔斯特里普扮演的那位女士很可爱,有一个情节安大厨想起来的时候总会失笑,就是那位女士做节目的时候失手将食物掉在了桌面上,然后若无其事的捡了起来,告诉观众们,大意是厨师的优势就在这里,你在厨房里做了什么……嗯,坏事,吃饭的人是不知道的。 这个情节放在电影里很可爱,安然自己干起坏事来挺开心,但是,如果有一个陌生的厨师在不是你的家人的前提下,对你做类似的事,估计你是不会怎么开心的。 至于说睡死人床……开门做生意,总有遇到各种意外,哪怕是大酒店,也避免不了这种事,如果有人在某个房间里过世了,难道酒店就会将那间房间封起来,把那张床给扔了吗?怎么可能啊亲,如果你真那么想,那你真是太甜了。 大酒店尚且如此,某些过份一点的小旅店大概连死人睡过的被褥都不会换,什么事就怕认真琢磨,套句后来的网络用语,那真是细思恐极。 安然他们出门旅行,由于都是穷学生——三个奸商虽然不缺银两,但一来他们必须要少数服从多数。二来有姜成卓这只铁公鸡在,他们也必须少数服从多数——所以,注定他们在选择旅店时不可能选择那种高大上的好酒店,而只能选择一些比较干净的,性价比较高的小旅店。 但是很多时候,干净不干净都相对的。表面看着干净,可内里的情形,谁也没有自带透视眼,显微镜,单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还有一些时候,有些小旅店倒也不是不想搞好卫生,但条件就在那里放着,也只能尽力做到最基本的消毒而已,再多的,他们也没有那些设备和精力。 所以,既然又想省钱,又想尽量卫生一些,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安然的办法是,虽然不能真的出门把自己的家杠在身上,也没有哈利波特那些巫师一样的本事把东西都缩小了带在身上,在一切从简的前提下,她也只能带着床单、被罩、枕套等床上用品,一到旅馆,不管表面看起来旅店所提供的床上用品看起来如何干净,她都会再在这些已经套了被套的被子上面再套上一层自带的被罩。把床上铺上自带的床单,套自带的枕套。毛巾什么的,从不用旅店的。无论旅店浴缸看起来多干净,她也从来不用,只用淋浴冲洗。甚至如果住得时间长,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她甚至还在附近买上一瓶消毒液,自己搞一搞房间的卫生,毕竟,卫生这种事,还是自己搞出来的放心。 不是她这个穷讲究,太矫情,而是卫生这种事,有时实在是马虎不得,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小心没大错,宁可费事一点,但心里安稳,事后也不后悔。 一开始,最支持她的只有江杰云那个大洁癖狂,后来,当安然把她听来的那些“传说”,尤其是那位老同事的“名言警句”告诉给几位好友后,大家在脸色微妙之余,也觉得她的这些费事的措施很有必要了。 719,城市性格 好在,床罩被单枕套毛巾神马的,一共也没多沉,再说,安大姑娘出行,不是还带着三个能干更能吃的壮劳力呢吗?白吃饭,不干活,那是不成的。 安然把自带的床上用品从行李里翻出来,就想动手往上套,却被李彩凤给叫停了,“这活不用你们干,这都十二点多了,你们几个先去跟老板娘打听打听,这附近哪有菜市场,先把菜买了,今天可是三十,卖菜的肯定收摊早,再晚了,怕是菜都买不上了。” 做出行计划的时候,大家就考虑到这顿年夜饭应该怎么吃。早上早起,又经过四五个小时的火车,虽然说没怎么累着吧,从一个城市折腾到另一个城市,多少还是有些疲惫的,中午这顿,垫一垫,晚上这一顿,空着肚子,四处觅食也不太现实。反正他们在津源也不是待一两天,想吃特色菜什么时候都行,所以,大家研究决定,还是自己做好了,反正厨子是现成的,帮工也是现成的。 至于菜市场神马的,安然表示不用费事向老板娘打听了,她就知道。 李彩凤一听她这话,倒是有点惊讶了,“来时的路上你见着了?” 安然摇头,“没有,菜市场不在来时的那条路上,在另外一边。”她说着就又撅着屁股开始翻起来包来,没多大一会儿就从背包里翻出一本笔记来,这是她当初写的游记,上面不只贴了一些相关的照片,她还画了一些图,虽然水平不怎么着,但好歹不至于让人指鹿为马。并且还配有目录和提要,于是,她很快的翻到记录着菜市场相关的页面,找到了她画的从旅馆去往菜市场的简单路线示意图——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的记忆力也不出众,自然是记不住那久以前走过的路,所以,这时候,那句话就显出了它的道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所以,这次来,除了事前制定的计划之外,她还特意带了这本游记。嗯,一会儿要记得把这间旅馆的电话和老板娘房间的电话都记到本子上,这次游记可以接着上次的游记写。 除了去菜市场的地图之外,游记里她还记录了不少在津源吃喝玩乐的信息,她在做计划的时候就是着重参考了游记的内容,这一次在开发新的游览路线的基础上,也要带着老爸老妈去吃一吃,看一看上次她和好友们都喜欢的食物和风景。 李彩凤知道她姑娘变态的癖好,还自称什么“笔记控”这种古古怪怪的称号,但她还真没想到她姑娘的爱好可以奇怪并且细致到这种程度。 李彩凤翻看了一下女儿的游记,看着她那画得详详细细的简易地图,就连菜市场旁边有座居民楼的二楼养了一只什么鸟,她都在地图上记上了一笔,虽然现在去买菜是挺方便没错,但是你记这个东西干嘛啊? “当然有用啊?”变态笔记控对老妈的疑问也很不能理解。 几乎是每次,她和好友们出门旅行的时候,在吃饭的问题上,他们都采取自制和外出觅食两种方式。 在美食的问题上,旅游手册一类的书并不是都那么靠谱的,这里面会涉及到一些商业利益在里面,还有每个人的口味都是不同的,有道是“白菜萝卜各有所爱”,写旅游手册的人喜欢吃白菜,可偏巧你是喜欢吃萝卜的,在你并不知道那位作者的是喜欢吃白菜的前提下去吃他所推荐的当地小吃,那结果当然不是个喜剧。 很多时候,安然觉得,不只人与人之间需要缘份,很多事都需要缘份,你与美食,美景的相遇也需要缘份,遇到了便要珍惜,遇不到嘛,那就自己解决问题呗,哪怕是在旅途之中,只要能想办法,他们也没有必要让自己忍受那些又贵又糟糕的食物。 所以,每到一地的时候,安然他们在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游览,而是找到旅店的人去打听距离旅店最近的菜市场应该怎么走。或者说,他们到达目的后,旅行的第一站就是那个城市的菜市场。安大厨在她的游记里还把他们这种行为解释得挺装叉,她说,我们旅行,并不只是为了欣赏更新鲜美丽的风景,更是为了去深入的了解一个城市,想要了解一个城市,不只要了解它的建筑物,它的绿化情况,它的交通情况……更重要的是了解城市中的人,正是生活在这些城市中的人才是赋于这座城市性格的关键,反过来说,一座城市也会影响每天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人。该怎样了解城市和城市中人们的性格呢?只在旅游景点转一转,只在旅店,饭店这样的地方短暂的停留和接触,都是一种不够真切的观察,都是属于旅行者的仓促视角。如果要我来选择一个切入点的话,那么,我会从一个最平常,最普通,也最生活化的地方来了解这个城市和这个城市的人们。比如菜市场。 还有什么地方更能近距离的,面对面的去接触这个城市和人们的日常生活。民以食为天,这里是他们每日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菜贩在这里获得他们的收入,在这里用最纯正的乡音来招呼他的顾客。人们也在这里选择准备着他们的菜单,你可以从他们选择的菜色来看猜想他们的家庭情况,听到他们用独属于这个城市的声音来与菜贩讨价还价,听他们开着那个具有地方特色的笑话,了解他们不同于别处的幽默感…… 这里的色彩斑斓,这里的人声喧闹,这里充满了可爱的烟火气,而人间烟火是一个城市最美丽的味道之一。 …… 当然,这些充满了矫情的感慨对于李彩凤来说都是一条叫安小然的小狗放的没味的屁,很了解自家老妈,也很有自知之明的安小狗压根没敢拿这个理由糊弄李女士。 安然同学表示,糊弄是一件多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最主要的是如果她拿那些话来糊弄老妈,老妈的反应只有一个,用手指头狠狠的戳她的脑袋瓜子。所以,自认为很聪明的安小然同学决定用有力的事实来给证明自己行为的正确性,而且理直气壮,“现在就很有用啊,我不用去问老板娘菜市场要怎么走,翻翻以前的笔记就可以去买菜啦~”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要不是天太冷,养鸟的肯定不会把鸟挂出来挨冻,还可以顺便去那个楼下听听鸟叫,那只鸟叫起来挺好听的。” 这理由确实挺有力,虽然李彩凤觉得费那么大的劲,又写字又画图的,不如直接去问老板娘菜市场怎么来得省劲,但是到底只是白了女儿一眼,挥挥手,赶苍蝇似的,把这个啰嗦的小老太太给赶跑了,和丈夫安国庆接手把几个房间的床上用品和毛巾都换上。 在安然与老妈一来一往的时间里,江杰云那三个奸商已经效率很快的跑去找老板娘解决交通工具的问题了。虽然小旅馆距离菜市场并不远,直接走着去也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但是他们要买的东西肯定不会少。多年的春节采购经验告诉他们,一般锦岭的菜贩只在节前集中上一次菜,此后的几天里或是忙着过节不出摊,或是只是短暂的出几个小时的摊,却不会上新货,只是手里还剩什么货就卖什么货。人们也都知道这种情况,习惯在过节前一次性把三十,初一初二初三甚至更久时间的菜都买足,过年的时候,只是忙着团聚,忙着制作美食,忙着走亲访友,就不再把时间花在采买上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节日的菜市场里总是冷冷清清,零零落落的人流。这样的情形一般要持续到初四初五才会渐渐有所好转。津源是不是这样目前不知道,但他们必须做好是这样的准备。 所以,从今天一直到初四,他们需要买足这些天的食物。就像安大厨说的那样,对于三个吃货来说,哪怕有部分饮食他们会在外面解决,但需要采购的食物量仍然要比一般人家多得多。 他们虽然可以凭着自己的双手拎回来,不过,如果可以借到现成的交通工具,为什么还要自己费那个死劲呢?而且,有交通工具的话,如果遇到一些有特色的感兴趣的小吃,他们还可以多买一点……好吧,很有可能并不是一点,而是很多。 老板娘很好说话,她也是安然喜欢这间小旅店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一间旅店,干净,整洁,有明亮舒服的颜色,低廉可亲的价格,可以听得到海浪声,看得到一点海边的风景,而且交通便利,但是,没有一位和气爽朗的老板娘,而是拥有一位小气冷硬,斤斤计较的主人,无论如何也让人留不下什么美好的回忆。是老板娘这位主人给这间小旅店染上了温暖宜人的性格和颜色——这也是安然在她的游记里的评价。 720,公鸡兄的八卦 被安然如此抒情评价的老板娘也确实是个好说话,愿意与人方便的人,更为幸运的是,小旅店还有一辆闲置的倒骑驴,江杰云他们充分的表现了一把奸商们贪得无厌的本色,把人家老板娘的倒骑驴和两辆自行车都给无偿的借用了。 等安然下来的时候,她的贴心男友还给她从老板娘那里借了一个海绵的小花坐垫和一只小板凳,好方便她坐在倒骑驴里。 安然垫着软软乎乎的坐垫,享受着男友的服务,再一次肯定性的感叹,奸商神马的果然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啊。 他们为了走近路,照旧从一个居民小区里穿行而过,经过那座安然特意在地图上标注的居民楼时,她还特意仰着头往楼上看了看,就像她预想的那样,那户养鸟的人家果然没有把鸟笼子挂出来——挂出来才是真的奇怪好吧? 菜市场依旧在老位置,也确实是像江杰云他们想的那样,来买菜的人其实并不算多,大部分人已经都置办完年货了,到了三十中午来逛菜市场的,除了来查缺补漏的,就是因为工作太忙或是什么其他原因没有来得及在节前买上菜的人们了。 感谢安然的游记,这让他们可以迅速的找到他们当初喜欢的各种食物的摊位,并且干脆利落的按着来时路上商量好的采购计划进行采买,然后四个人四张嘴一起齐心和力的对摊贩们发起攻击,弄得一个个摊贩瞪着眼睛,又烦又恼,摇头叹气,几乎每个老板都对他们说,算了算了,大过年的,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便宜点卖你们算了,真是的。 买好了预定的物资,又看看是否有什么当地的特色年货,最后还特意在街边的鞭炮摊上买了些鞭炮,准备晚上燃放,这才心满意足的胜利回师。 回程的时候,再度从那个小区穿过,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一点钟,小区里人流量不大,但也有一些成年人来来回回,有人拎着塑料条编的筐,装了好些啤酒。还有小夫妻模样的男女牵着孩子,手里拎着东西,像是走亲戚的模样,安然怀疑那是向父母报到的。更多的仍旧是孩子,笑哈哈的跑来跑去,手里拿着安然同学时时警惕的纸炮和小鞭,一会儿弄出一个响来,一会儿弄出一个响来,听得某胆小鬼心里跟着一机灵一机灵的。 他们走到小区内的自行车库的时候停了下来,看车库的人挺有经济头脑,利用门房的位置还开了一家小卖店。 他们还需要买点酒和饮料。 倒骑驴的车厢里,安然的脚边上堆了不少东西,江杰云怕车子一个弄不好会翻了,便没有下车,由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去买东西。 有公鸡兄在,买东西从来不是单纯的交钱付款拎东西那么简单的步骤和程序,必须要经过“谈判”这一重要且关键的环节。 在今天的这一环节中,除了买与卖,还有租借。 租借六辆自行车,做为他们未来几天的代步工具。 这是刚刚他们来时路过这间自行车库时研究出来的方案。 安然本来还担心这大过节的,修自行车的人肯定都歇业在家过年,只怕他们在津源的游览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脚和出租车、电动三轮车一类的四轮或三轮车来解决问题,三个奸商的脑筋可要比她灵活得多,看到这个自行车库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计上心头。 在自行车库的自行车并不是每天都会陪伴着它们的主人出行的。正相反,在自行车库里有许多车经年累月,空虚寂寞又彼此陪伴的待在光线暗淡而清冷的车库深处,看着灰尘一点一点的落满它们的身体,长久的等待着主人的来临,而它们的主人很有可能因为没有必要,而把它们忘到了脖子后头,甚至在未来几年里也不再想起它们。 它们其中的许多车子,在抹去灰尘之后,可以看出它们还是崭新的,有着漂亮的颜色和“皮肤”,有着时髦的外形和优秀的质量,然而那都没用。 据公鸡兄说,自行车库的老板们其实心里都有一本账,有些车子因为长年没有人使用,最后连它们的主人也把它们彻底遗忘,或者是有了新的代步工具,算一算长年拖欠的存车费,干脆就把它们扔在车库里,所以,对于这样的车子,有些不太地道的车库老板就会悄悄把这些长年闲置的或是无主的自行车偷偷卖掉。 姜成卓会知道这一点,是因为这位吝啬鬼先生最擅长的就是省钱,为了省钱,他便经常买二手货,安然称其为二手货专家。二手货专家姜先生为了买到质量好又便宜的二手货有时不仅要逛旧物市场,还有一些其他的渠道。 不过,姜奸商同学虽然总是被好友们称为死要钱,但实际上这位自认自己还是个君子,起码在爱钱的这方面他奉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绝称不上死要钱。他是一个有长远发展眼光滴银,不会只看到鼻子底下的一点蝇头小利,他要保证自己的“钱途”无限宽广,因此,他必须要有尽量长的生命,并且珍爱生命,公鸡兄想得很透彻,只有有命在,才能更好的去爱钱,如果命都没了,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岂不是都归了别人了?因此,这位老兄为了更好的爱钱,所以,他比爱钱更加爱命。 爱钱更加爱命的奸商姜成卓同学在购买二手货方面是个谨慎的人。虽然他很乐于了解那些不太正当的渠道,但也只是做为兴趣而了解。这只是他不那么健康的爱好,就像有一些人,比如楚飞飞,周芳华和安然她们喜欢聊一点八卦,有时候还不太善良的小小兴灾乐祸一下。对于公鸡兄来说,他的八卦就是听人说不太正当的二手货来源渠道。但哪怕是再便宜再诱人的二手货,只要来源不正,他也不会沾手的。倒不是这位奸商有多么正的三观和道德感,而是这位爷怕买到手了麻烦,到时候损失更多的银子,那是死要钱同志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伤痛。 喜欢八卦的人最快乐的事莫过于和好朋友分享他最近收集的小道消息。姜成卓同学也不例外,他也喜欢在闲聊的时候,乐滋滋的跟好友们分享他最近新近知道的,不那边正规则的二手货的渠道。 当安然听到他们可以从车库里租借自行车,甚至也许还能买到二手自行车的时候,自然就想到了公鸡兄的那些小道消息,而且看样子,江杰云和赵真旭两人也是早有耳闻,而自己的消息却是严重滞后。这让其实很八卦,但从不肯承认自己八卦的某人有些不满,于是,小声嚷嚷着,“喂,卓子,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啊,我都不知道。” 好盆友难道不就是一起分享八卦的么? 姜成卓当然是乐于和每一位好友分享他的小道消息的,包括一切合法的,和不那么不合法的。但问题是,这条消息实在是太陈旧了,陈旧到在认识安然之前,他就早已跟两位好兄弟分享过了。分享八卦嘛,自然是要分享最新最快最劲爆的了,怎么可以没事就把陈年旧闻翻出来再唠叨一遍,那不就成老太太了。 老太太有什么不好的! 外号就叫小老太太的某人愤怒的朝无意中踩了雷区的公鸡兄龇牙。 不管怎么说,自行车库是他们租借自行车的一个不错的渠道。 不过,在可能的情况下,大家都希望哪怕是寻求方便,也是寻求更正规更合法的方便。所以,姜成卓和赵真旭找上车库老板并不是直接把租金付给车库老板,而是请他帮忙联系一下车主,他们会将租金付给车主,而不是车库的老板。 这间车库的老板是个小老头,比安国庆年纪大些,干瘦干瘦的,头发花白,还没几根,活脱脱就是一枚放大了的枣核。一双眼睛也是半睁不闭的,也不知道是真聋还是假聋,说话说了老半天,愣是没反应,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听着听着话睡着了。 这让见多识广的,以砍价为人生追求的公鸡兄心里多少都有点犯嘀咕了,不过,要不怎么说死要钱就是死要钱呢?在追求金钱,砍价不歇的道路绝对是性格坚忍,一往无前,这点小小挫折,公鸡兄眨巴眨巴眼也就咽下去了。而赵真旭虽然和姜成卓两人平日里斗嘴胡闹那是互相拆台一万年,但在一致对外的时候,也是绝不含糊的。 这二位就站在那里一口一个“大爷,大爷你听知道了吗?”,像是刷小怪似的,充满耐心的持续刷个不停,最后到底把小怪……啊,不是,是把大爷给刷烦了,终于抬起眼皮,开始说话。 这位大爷不张嘴则已,一正经开口——之前,他们买酒买饮料买烟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虽然对过话,但那都只是最精简的三言两语,连口音都没怎么听清楚——才发现,这位大爷虽说长得一捏一把的干巴瘦,嗓门还挺大。 721,重口小M 更准确的说,这位干巴瘦大爷有着一副与他那瘦小干瘪的身材极不相符的大嗓门,特别的豁亮,简短说话时并不觉得,真正张嘴,又稍有点情绪的时候,那真可以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很有些振聋发聩的效果。 大爷被这两个百折不挠,拿他当小怪刷的俩个臭小子给烦死了,“走,走,走,我这儿没有闲着的自行车,我也不认识什么有闲着的自行车的人。赶紧走,该干嘛干嘛去。” 到这会儿,这位大嗓门的大爷情绪激动起来,姜成卓和赵真旭才惊讶的发现,不是这位大爷的眼睛半睁不闭,也不是他半睡不醒,而是……人家的眼睛天生就长成了这样。 不过,大嗓门的大爷显然是个实在人,这辈子也没怎么见过狗皮膏药牛皮糖,非常有幸……或者说是非常不幸的是,今年的大年三十让他扎扎实实的见着了,而且更加不幸的是,还一见就见俩。 虽说大爷的嗓门乍一听有点震耳朵,但姜成卓和赵真旭那都是什么货,别的不说,为了砍价,这二位损友什么激动的老板没见过啊,大爷的这点嗓门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还能比二踢脚声大?那必须不能啊。 所以,对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奸商来说,大爷的嗓门,大爷的不耐烦,乃至大爷的愤怒都是春天里的小毛毛雨,半点问题都木有,不疼不痒不说,还挺舒服。 倒是大爷吼了两个混球一番之后,累得有点喘,大爷看着一脸笑嘻嘻的,还一口一个“大爷您别激动,大爷您消消气,大爷大爷,您的水杯在哪儿,要不我替您开瓶饮料,润润嗓子?” 尽管大爷很不想承认,但大爷觉得自己新年八成要倒霉,你看看,他这么是走了什么霉运大过年的让他遇上这么两个涎皮赖脸的小子。 真心来说,大爷并不想掺和这种什么租车的事,首先,他自己没钱可拿,没钱可拿他图什么?其次,这是件麻烦事。车子丢了,车子坏了什么的,这两个小子自称还是外地人,来旅游的,先不说这个屁话他是一点都不信,大过年的,旅个屁的游。单说他们如果真是外地人,把车子给弄丢了,到时一跑,人家车主找不着这俩小子,还找不着他吗?他不拿钱管这种麻烦事,他有病吗他? 大爷觉得他一点病都没有,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想管这事。 但是目前的情况是,不是他不想管就可以不管。有些时候,人们倒霉,是因为自己做了一些事,而导致倒霉的结果,虽然那并不是他们的主观愿望,但毕竟有因才有果。而有时候,人们倒霉,完全是因为无妄之灾,就如同好好的和妻女走在商场里,结果却被从楼上跳下来自杀的人砸中并砸死。 大爷此时就正处于后一种状态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上眼前的这两个宝货的,而且有一种不知道如何解决的感觉。你骂他们,他们冲你笑嘻嘻。你赶他们,他们依旧笑嘻嘻,可就是不走。你总不能揍他们吧?就算想他们,看看这两个混小子那人高马大的个头儿,再看看他这副干巴扯叶的身板和他的老胳膊老腿儿,大爷觉得,揍人神马的,对上了岁数的人来说,真心难度有点大,先不说人家小伙子们被揍得疼不疼,单说他自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余,别人没揍着,先把自己的胳膊腿儿再给折腾出好歹来,大过年的,实在是犯不上。 可怜的大爷干瞪着他那半睁不闭的眯眯眼,有些不何该如何是好了。 大过年的,欺负中老年人,你们太冷酷残忍了! 安然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太不像话了! 更主要的是,虽说现在天气开始渐渐转暖,但它还是冬天好吗?长时间的待在室外,还是很冷的说。她要回家……更准确的说,她要回旅馆去,看来他们的谈判并不顺利,一时半会儿是谈不完的。就她这拙嘴笨舌还脸皮薄的主儿,半点忙也帮不上,在这儿陪着挨冷受冻的还耽误时间,有这功夫不如回旅店去准备午饭,等这二位与大爷谈完了,回去正好吃饭。 江杰云极其赞同女盆友的这个提议,赞同的理由很充分,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心疼女朋友,看看把我们安小然同学冻得那个小熊色,在是要没人的地方,他还可以敞开他温暖的胸怀给她以春天般的温暖,问题是这地方,不能说人流不断,但也时不时的有人路过,他家薄脸皮的女盆友肯定不能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对他投怀送抱,既然如此,那必须得回旅店,感冒了可怎么办,那不得心疼死他。 第二,他饿了。在这儿待着,饥寒交迫的,也搭上嘴,帮不上忙,实在无异于浪费时间和经历。回到旅店,他还可以先吃点,这么干饿着,实在是太傻了。他傻吗?他必须半点都不傻,所以,他特别赞同他女盆友的英明决策。 某个腹内饥饿的吃货下了车,把女盆友从车厢上抱了下来,然后两人进到小卖店里,朝着还在与姜成卓和赵真旭大眼瞪小眼……嗯,也许应该说是小眼瞪大眼?不管什么眼吧,反正瞪着眼睛不知道该拿这两个小无赖如何是好的大爷礼礼貌貌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又斯斯文文的把他们买的东西都一一搬到了倒骑驴上,最后向他们的好友打了声招呼,预报了中饭的时间,又向仍在瞪眼的大爷说了再见,就潇潇洒洒的在大爷的怨念中,骑着倒骑驴扬长而去了。 目送着好友离去,摸了摸开始隐隐空鸣的肚子,公鸡兄和赵小胖决定他们事前的铺垫也差不多了,现在应该加快速度,好好和老大爷谈一谈了。 如果大爷可以听到他们的心声,八成要气抽过去——好么,你们搁着逗我玩呐?闹了这么半天,你们在这给我上开胃小菜呢?! 其实公鸡兄和赵小胖表示他们很无辜,很冤枉,这位大爷年纪不小,却很容易激动,没等他们提出对双方有利的条件,他就开始十分精神的吼了起来,把整个会谈的过程给弄得跑了题。本来不应该这样滴,好在,现在大爷也吼累了,也吼哑,他们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和和气气的坐下来谈一谈了。 两个奸商的意见是这样滴,大爷的车库开着也是开着,车库里必然有许多闲置的,长久得不主人光临的自行车,好好的车子,白放着也是积灰。他们可以给大爷提供一个思路,做一做这租车的生意。 大爷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嗓子吼哑了吼累了,还是实是气得大发了,干脆采取冷处理政策,干脆非暴力不合作了,只用眼角撇了两个奸商一眼,虽然只是一眼,但那意思却很明白,本大爷不想做租车的生意。 姜成卓和赵真旭一点都不把大爷的冷淡放在眼里,对于这类超厚脸皮的生物来说,大爷目前的对策实在是过于温柔了。所以,这二位像没看到大爷的反应似的继续往下说,大爷,你千万别瞧不起这种小生意。您想啊,你守着这么个地儿,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利用现在的资源再赚一笔钱呢?反正也不就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 别说您不爱钱啊,您要是不爱钱,干嘛还要在看车库的同时还要开个小卖店呢?爱好?您这爱好跟我一个样。我的爱好就是追求金钱啊。啊,跑题,咱们再说回来,其实我们说这买卖要比您想的简单多了,要不也有把车放在您在这里积灰不说,还拖欠着您的存车费。您可以在近期弄一个公告啥的贴在墙上广而告之,向他们追索存车费,并告诉他们您要做这么一个生意,家里有闲置自行车的车主都可以参加。您可以当中介,抽头。有人不想买车,或是买了车没地儿放,或是什么原因想急用自行车,比如我们这样的,总之,可以到您这儿付押金,花钱租车。 这一开始嘛,生意肯定是不会太好,但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嘛,反正您也不搭什么,对吧?这无本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对吧? 只要继续做下去,您的生意终将会好的。相信我们,没错的! 就在两个奸商毫不犹豫的抄袭刘天王的台词,对着看车大爷继续持续连续没完没了的洗脑的时候,大爷终于忍无可忍的扬起了手。 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俩货既警惕又兴奋,准确说的,大概也许是兴奋更多一些——啊,大爷要改骂人为揍人了吗?他终于忍不住了? 如果某前世喜欢挂在网上,偶尔偷看重口味,性向可疑的网文的重生人士在这里,知道他们的心声,会很痛心的告诉他们,伙计们,你们这种心理很不正常,你们知道吗?通俗一点就叫变态,更确切一点就叫被虐狂,再重口一点就是小M。 722,伯父和侄子 虽然姜成卓和赵真旭不知道,但他们实在是应该庆幸,他们的好友,那个细节跑偏党的变态份子这会儿不在这里,否则那位小姐没准会乐于帮他们推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放开某不在场的重生人士不提,单说大爷那只扬起的手,其实并不是向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小M奸商身上招呼的,而是朝刚走进车库的一个与俩奸商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打着招呼。 少年几步走进小卖店,直接跟大爷打招呼,“大爷,我奶让我来拎啤酒,还告诉你,差不多就回去得了,反正要用车的都知道上家里去找你去。” 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奸商一开始听少年管大爷叫大爷(==这绕口令绕的),还以为这少年跟他们一样,叫的都是对无亲戚关系的长辈的一种礼貌称呼,后来从对话里听出意思来,看来这少年跟大爷其实是有亲属关系的,他管大爷叫大爷,与他们管大爷叫大爷(==好乱套)是不一样的。 “知道了。先不说那个。你先等一会儿。”看车大爷转头,面向姜成卓和赵真旭,没什么好气的问,“你们到底要租几辆车。” “六辆。”姜成卓和赵真旭可不管大爷脸上的神气如何,一听他这语气有门,立刻就笑得跟两朵花似的。无论是大爷听从了他们那个画大饼一样乍一听着还像那么回事,细一听很不是那么回事的建议,还是实在觉得拿他们没办法,赶紧弄几辆破车把他们打发走完事,他们是奸商,他们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哦耶~幸好大爷没有读心术,如果有的话,只怕大爷哪怕身材再瘦小,也要操起扫帚对着这两个混球奋起。 因为大爷没有读心术,所以大爷在皱眉,用眯眯眼很没威慑力的瞪着他们,干脆的道,“不行,太多了,上哪儿给你们弄那么多的车去?” 结果,姜成卓和赵真旭一起瞪起两双眼,用直白明显的眼神来反驳和鄙视大爷的话,大爷,您老人家瞪着眼睛说瞎话,要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嗯?什么叫上哪儿给你们弄那么多的车去?您说这话之前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这话的逻辑性?您守着车库,车库里必定有大于六辆以上的车是长年不用的,怎么就找不到车租给我们了?您看看您,在少年人面前撒谎神马的,影响多不好,多不利于您的形象建设和维护啊? 还没等这两位奸商动用他们那三寸不烂之舌继续开始新一轮的画大饼和洗脑行为,侄子少年先说话了,“大爷,租什么车?” 两个奸商一向嘴快,不论是抢食还是抢话,都秉承着不落人后的积极向上原则,让侄子抢走了话头,不能再让大爷抢走了发言权,于是,这二位就开始把洗脑对象从看车大爷改成了看车大爷他侄子。 少年人与中年人的区别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少年人热血冲动,中年人理智冷静。 但是反过来说,少年人在热血冲动的同时,他们也更加的富于热情,有冲劲,敢于冒险,敢于尝试。中年人在理智冷静的同时,有时也过于固执,固步自封,太过保守,容易犹豫,容易错失机会。 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奸商空口白牙画出的大饼在看车大爷看来,毛病太多,后患太多,收益却极少,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比例。 但在他的侄子的眼里,看法却正好相反,这个计划的风险不大,几乎没有成本,而且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不需要额外的付出。 并不是所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都有江杰云他们那样经历,手里都有他们那样的生意,从心灵和精神上来说,他们要比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幸运得多,也幸福得多。但是从经济和自由的角度来讲,显然三个吃货却是要占绝对的上峰的。 侄子对这个在大爷眼里虚空麻烦的大饼会感兴趣,从某种程度上说,也就在于他目前经济现状的穷困,穷困到他只有一辆二手的自行车可以让他在一定范围内进行支配。所以,他对大饼的滋味才会格外的向外。他不怕失去什么,就算是失去也不过是一辆二手自行车而已,顶多让父母骂一顿,抽几下出气,然后他会依旧有一辆自行车,依旧还是二手的。对于他来说,这个损失显然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至于说六辆自行车,那个也简单。这世上像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的少年不占多数,但像侄子这样的少年才是绝大多数。虽然侄子只有一辆二手自行车,但他还有好些朋友和同学,他们也同样拥有一辆二手的或是用得半旧的自行车。 他可以拉他们一起入伙,来做这单生意,虽然租金很可怜的,但就像那个胖子说的(这个胖子自我介绍说他叫赵真旭),他们还年轻,还有许多的时间,要把眼光放得长远。第一单生意会不会赚钱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项生意有没有发展前景,是否适合自己,是否拥有更广阔的未来,以及,你有没有能力把它做大做强。因为一单小生意,打开一扇通往新天地的大门,这才是关键。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开始不受看车大爷的控制了。 大爷最初还是觉得对这两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特能白话的少年感到莫名其妙,感到恼火,被他们缠得烦了,只想着如果他们只想租两三辆车的话,那就把自己家和侄子的旧车租给他们,赶紧把他们打发走算了,反正旧车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像姜成卓他们估计的那样,看着车库有的是买二手车的方法,他侄子现在的车子就是他给买的二手货,虽然是二手的,但性能相当不错,还是八成新的。 然而当他的侄子,那个在他的眼里,一个傻乎乎的好孩子被这两个一脸奸滑的小子给洗脑了之后,大爷开始警惕起来,他担心这两个满嘴胡咧咧的小痞子会勾搭他们家的好孩子去学坏。 其实,姜成卓和赵真旭也真没想着要在看车大爷这一棵好象有些营养不良的歪脖树上吊死,其实,他们还挺喜欢这位人品正直地道的大爷的,说句实在话,他们只不过是有一打无一撞,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试试呗,能把大爷给磨得烦了,租车给他们当然更好。如果不成,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白了,这俩混蛋就是大过年的跑人家大爷这儿来撩闲找揍来了。 让他们有点没想到的是,给大爷画的大饼,却让大爷的侄子给看上了。 不过,奸商嘛,在三观上,总是长得那么直溜,忽悠起人来从来没什么心理负担,而且,他们觉得他们这顺嘴胡说的生意对大爷来说,也许看不上眼,但对这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子来说,没确还真能赚俩小钱,当然,这生意也分人做。如果这小子像他们这么聪明伶俐,没准还真发展起来也说不定。 如果两个自大,但确实很聪明的奸商的好友安然在这里,八成会十分同意他们的话,无论是这门生意的前景,还是他们的智商。因为有未来记忆的安然会肯定的告诉他们,环保是未来经济的一个重要概念,很有升值前景,但是,她也会特别同意他们的那句话,生意也分人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境界和眼光,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观察世界的方向和角度,所以,很多时候,明明大家都在观察同样的事物,但真正说起来,他们看到的事物却有很大的差别。 不管怎样,虽然大爷和姜成卓、赵真旭他们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但改变发展方向的侄子同学并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的问起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什么时候要车。 大爷固然想阻止侄子上当受骗——如果说,在姜成卓和赵真旭给侄子同学洗脑之前,大爷还把他们当成小无赖的话,现在已经把他们完全当成了骗子,妥妥的,就是骗他们家孩子不学好的——但是,对于一个冲动起来像是出轨的火车和发疯的公牛一样的青春期少年来说,伯父的吼叫和阻止只是让他更加坚定自己选择的催化剂而已。 看车大爷无奈了,气得大骂他的侄子,你就作吧,看你上当了,我让你削你! 侄子知道自家伯父就是嘴硬,其实他比自家老爸老妈还要纵容自己,所以,面对伯父的咆哮,他依旧笑嘻嘻的,带了点撒娇又撒赖的模样,半点也没有在乎。 做伯父的偏心眼,别人家的孩子朝着他涎皮赖脸,他就觉得人家是小骗子,小痞子,他们家的孩子朝他耍赖,他就连板起面孔都有点困难。 于是,看车大爷消极的放弃了让侄子“改邪归正”的努力。 六辆自行车,他还赔得起。 模范伯父这么想着,反正他是看车库的,想弄几辆二手自行车还是不费劲的。作为一个曾经也少年过的中年人,他知道自家孩子这是让人给拐得迷住一窍了,硬掰是掰不过来的。 723,尊重与努力 那就让他吃点亏吧。 模范伯父继续琢磨,小兔崽子们不吃点亏,摔点跟头,是不会学乖的。你只是告诉他们仔细点,看着点道儿,好好走路,不要东张西望,不要没事溜号,不要……你把你想把你的经验和教训都告诉他们,让他们好好的,不受任何伤害的长大,可那不可能,不吃亏就不能知道疼。 于是,模范伯父决定让他们家的小崽子知道知道疼,省得总是笑不嘻的不服管,反正就是六辆自行车呗,他还赔得起。 看车大爷在咬牙切齿下决定的时候,姜成卓、赵真旭他们那边已经开始跟侄子同学研究生意的细节问题了。 姜成卓和赵真旭说,他们需要六辆自行车,尽量性能好一些的,但这其中,有三辆必须保证性能良好,尤其有一辆还是给一个运动细胞不那么发达的小女生骑的,另外两辆是给两个中年人骑的。 说到小女生时,侄子同学露出一个贱贱的暧昧眼神,一边点头一边笑,仿佛在说,哦,原来是这样。 可惜,他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该让他调侃的人不在这里,而且,以江大奸商那张厚脸皮指望他感到不好意思,呵呵,那完全是奢望。他只会回以更贱的眼神,而且还配以眉飞色舞兼牛叉哄哄的自得和明爽。 说完了第一项要求,姜成卓和赵真旭有点习惯性的停顿下来。 侄子同学为他们的习惯性停顿而感到疑惑,“怎么了,怎么不继续说了,你们不会就这么点要求吧?” 拥有一位笔记狂好友,平日里习惯性有人在身边奋笔狂书,渐渐被变态人士影响得脑筋也开始有些不正常的公鸡兄和赵小胖用有些不太信任的眼神看着侄子同学,“你不用记下来吗?” 做为两位在生意场上的老手——别管是大生意还是小生意,姜成卓和赵真旭还是有点不太信任侄子同学这只稚嫩的菜鸟。那位偏心眼的伯父只想着自己的侄子不被人骗,却一点都没考虑到在买卖的问题上,风险从来都是双向的,他们也很有风险性好不好,他们要交押金,他们也要承受车主拿着押金跑路的风险,尤其是他们又不是本地人,而且,侄子同学又明显是第一次涉足生意场——依旧是没管是大生意还是小生意,总之,他们也必须确保自己的权益。 “哦,对啊,这是个好主意。”想给过年期间闲得难受的自己和好友们找点事干,也许将来还能挣点外快的侄子同学有个优点就是善于接纳意见,并且有判断对错的天生直觉。他在身上摸了摸,没找到纸笔,转过头讨好的望向自己的伯父。 他的伯父还在扮演老傲娇,眯着本来就很困难的眼睛,装成一副完全不再关注几个臭小子的模样,摆出一脸没看到侄子求助的表情来,实际上,他的耳朵如果再这么保持着时刻警惕的长久竖立的状态的话,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慢慢的向兔子或是驴之类的生物靠近了。 侄子同学打从出生起认识他伯父——好吧,这是一句逻辑奇怪的废话,反正呢,侄子同学是半点不在乎伯父的冷脸的,他嘻皮笑脸的走到桌子前,拉开抽屉,翻找纸笔,扑扑腾腾的弄出一连串的响动,结果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半天也没翻出纸和笔被他的伯父给藏到了哪里。 最后还是伯父失去了耐性,砰砰砰的把本子和笔拍在桌面上,依旧做出一副“我并不是拿给你用”的表情。 侄子同学狗腿的向伯父大人道谢,得到了一声重重的哼声。 侄子同学从善如流的记下两位客户的要求,写下的字一笔一划,无比认真,他的伯父敢用他的车库和车库里所有的自行车们打赌,这小子这几笔字写得绝对比他期末考试时要认真得多。 两个变态笔记狂的好友看到侄子同学记下了他们的要求,心里感觉多少有了一点安全感,然后接着说自己的要求,“我们明天一早就要用车,大约**点钟的样子,在时间上必须要保证。如果过了那个时间,对我们来说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你能做到吗?明天可是大年初一。” 过了那个时间,其实也是有意义的,但是做为奸商嘛,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家伙当然不具备什么一定要诚实的美德,满嘴跑火车才是他们的常态。 而且,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两人也在最后特别着重提醒侄子这只小菜鸟明天的日子,怕这位同学一兴奋把过节这茬儿给忘了,到明天再想起来,让他们白折腾一趟,老手让菜鸟给耍了,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在小阴沟里翻船神马的未免太丢人,大过年的,太不吉利了。 侄子同学信心满满,稍微估计了一下就一边点头在纸上记录下客户们新的要求一边保证道,“基本没问题,要不这样,你们把电话号码留给我,我争取在春晚开演之前把事情搞定,最晚不过九点,成与不成,我都会给你们打电话确定时间,怎么样?” 两位奸商觉得侄子同学这几句话说得还挺靠谱的,让他们对自己心血来潮的折腾有了一点信心。就连那位偏心的伯父也不由得看了自己的侄子一眼,心说,这小兔崽这几句说得还比较像样,就不知道这两个小痞子到底靠不靠得住。 把车子的数量,和交车时间定下来之后,他们开始研究租金和押金问题。 侄子同学在他亲爱的伯父眼里是个小傻瓜,其实这人在奸商公鸡兄的眼里半点都不傻,至少对于这位把砍价当成毕生追求的家伙来说,还不够傻,这使得他和自己的损友在砍价过程中不如想像的顺利。 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奸商说,必须要看到侄子同学提供的车子,他们才能给出租金和押金的具体价格。 侄子同学则说,那样也行,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必须有个估价,尤其是租金,在正常情况下,打八分的车子和打六分的车子的租金应该是一样的,因为骑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押金也是一样,否则太过细致的话,他的生意就没办法做下去了。 反过来说,他们要给他一个估价,让他看到赚头,觉得可以做下去,他才好去联系车源,否则,如果他们给的订价太低,他把车子已经找来了,这样的话,大过年的,他一个人白折腾一趟倒是没什么,就当交个朋友了,但是他可是找朋友去联系车源的,如果折腾朋友一趟,他可就没法交代了。 看车大爷在一旁暗自点头,又暗自得意,心想,嘿,这臭小子也不傻么。转念又暗乐,嘿嘿,这两个小王八犊子没想到咱们家孩子不上他们的当吧,傻了吧?没词了吧? 怎么可能! 公鸡兄和赵小胖这两个奸商那是能蒙就蒙,能唬就唬,不能蒙不能唬那就好好谈呗。再说了,他们也没想着要占多大的便宜,欺负菜色神马的,要真是能占大便宜也行,问题是就算把六辆车白送他们也没几个钱。就算是死要钱同志占便宜也是有原则的,他是个生意人,想长久做个生意人就不能做一锤子买卖,需要有长远发展的观念。 不过,谈生意嘛,自然你来我往,需要有一个互相试探的过程,你进他就退,你弱他就强。虽然是心血来潮画大饼,但既然真的要进行交易,他们也需要看看侄子同学到底靠谱到什么程度,看看这个人的精明程度和发展程度,是单纯的一锤子买卖,还是有长远发展的潜力。 人嘛就是这样,你有能力,有实力,有潜力,秀出的肌肉,展示你的智商,别人自然愿意做得漂亮一点,给予你以相应的尊重。反之,如果一味的软弱,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善良和天真而给你面子,尤其是生意场上,更不是做慈善的地方,抱着做慈善的心去做生意,注定是走不通的。 说到底,尊重不是靠别人给予,而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不过,侄子同学虽然有基本的意识,但面对着久经“杀”场的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只奸商,真正谈起来的时候,还是相当的稚嫩,没多久就几乎要溃不成军了。 好在,租车,还是租自行车本身就是小生意,比马路边的看自行车的多挣点,实在是没多少赚头,姜成卓和赵真旭的所谓砍价也不过就是意思意思而已,大过年的,他们两个老鸟也不会让人家白忙一趟,所以,并没有认真下狠手,反倒是在谈过之后,坐下来跟侄子同学讨论了一下租车协议的内容。 对于协议之类的东西,侄子同学可以说是没有半点经验的,在姜成卓和赵真旭给他画大饼之前,他的生活中与协议之类的东西发生关系的机会很少,但不是没有,只是那时,但凡是与他能发生关系的协议,要么是无关紧要,必须走个形式,必须要签的东西,要么就是十分重要。 724,双重标准 而说到重要的协议,自然轮不到他来作主操心,全由家长们代劳的,可就算是这两种协议,他能遇到的机会也十分之有限。更别提是亲自参与拟订的了,除了语文学习中的应用文学习,他还真没写过任何与应用文相关的东西,就连琢磨也从来没有琢磨过。 虽说这么一个租车的协议,事儿也不算,钱也不算多,所引起的麻烦之类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第一次上手弄这个,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不知从何处下手的感觉。 但这事是不能指望自家伯父的,更不能全部指望人家租借方,人家肯定是要保证自己的权益,这是应有之义,至于自己这边的利益,还需要自己来琢磨着往上写。 姜成卓和赵真旭因为这点破事,已经在这里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了,对于两个消化系统过于健康的家伙来说,实在抗不住了。再说,对于他们来说,有自行车固然是挺方便,没有自行车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闲着没事撩撩闲,找个消遣。这会儿再让他们饿着肚子,没完没了的当成大事来办,实在有点难为他们。 于是,他们把他们的要求说了一下,看看侄子同学有没有意见。再看看侄子同学目前能想到什么,说出来,他们可以帮忙参考一下。然后再提出几点他们的建议,接受不接受,他们管不着。最后,给侄子同学一个定稿的时候,在明天交车见面的时候,一方面要看看侄子同学有无其他补充条款,另一方面也要看看车子的情况,他们再讨论最后的协议内容。不过,两人也强调,如果明天侄子同学要对协议内容进行重大改动,并让他们觉得对他们的利益有所侵害的话,那么,他们可以选择取消租借服务,随时反悔。 虽说这不过就是租辆自行车的小事,但对于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名奸商来说,多少还有一点职业道德,当然也可以称之为职业病,不论大事小事,按规矩办事,把丑话说在前头,总是不会错的。这也算是他们小小年纪就下海经商,这么多年之后的一点经验之谈。 不过,其实经过他们建议的协议目前看来已经算是比较完善了,如果再添加的话,也是将来侄子同学真想把这项小生意继续做下去的话,在发展的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根据情况再补充进行,从眼下的需要来说,基本已经足够用了。 不管侄子同学和伯父同志接下来怎么琢磨,怎么想,姜成卓和赵真旭觉得自己在这间车库里是一刻也再待不下去了,抱着肚子,颇有一种快出人命的感觉,快要饿死了! 他们俩一开始那种不慌不忙,耍赖耍贱,大有“大爷,如果您不答应租车给我们,我们就搁这块儿跟您耗到天荒地老”的态度,再对比此时那种恨不能脚上踩着风火轮,最后再来个筋斗云,脚一踩去就跃出十万八千万里,有如屁股后头被绑了个火箭炮或是一整箱二踢脚的德性,实在是让侄子和大爷两人面面相窥。 侄子觉这俩哥们儿给他的感脚略怪,可真是雷厉风行哈。 看车大爷则把因姜成卓和赵真旭刚刚对侄子提出了几条有利于侄子同学的建议而稍有转机的好感度再次刷了个新低,同时还积极的展开了阴谋论的联想,用一种“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小痞子准备干什么,但他们一定有阴谋”的结果来看待两个饿疯了的吃货仓皇逃窜这一事件。 姜成卓和赵真旭可不管侄子同学和看车大爷是怎么看待他们这种丢盔弃甲的跑路行为,他们只想着快一点回到旅店,赶紧用暖暖乎乎的好吃好喝把自己已经开始造反的肚子好好填满,然后再冲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大觉,晚上起来吃大餐,一想到这些,蹬车的脚丫子就跟新充了电似的,动力十足。 当他们气喘吁吁的跑回小旅店空荡荡的大堂里的时候,并没有在前台的位置上看到老板娘,估计着老板娘大概不是在厨房,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们也没急着去还自行车的钥匙,而是急着先进厨房。据这二位吃货估计,在他们闲着没事撩闲的时间里,大概他们亲爱的安大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午餐了。但鉴于,安大厨那费事的安全措施,大概应该先对他们借来的餐具,厨具先来一番消毒和清理,所以,现在想必人手不是很够,为了尽快的填饱自己的肚子,他们必须第一时间,冲锋在准备午餐的第一线! 事实证明,姜成卓和赵真旭二位真不愧是安大厨的多年好友,与她朝夕相处,并且有过多次共同旅行的经验,基本把这位满脸子忧患意识的小老太太的行动方向和步骤估计得八、九不离十。 安小老太太在很多时候是一个有双重标准的精分患者。 比如,在食品卫生这一问题上。 今天她住了旅店,借餐具,每一样都要力所能及的进行消毒处理——她的消毒处理也是特简单。虽然由于目前旅店里除了他们一家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客人,因此旅店中的餐具和厨具从碗筷到瓢盆都有很大的余富,鉴于老板娘不可能把所有的餐具和厨具都借给她,她也是算计好了数量,借了有限的餐具和厨具。然后她就开始和她的男盆友江大洁癖狂一起在小旅店里相对于自家显得十分宽敞的,空荡荡的厨房里开始用新买的洗洁精将所有的餐、厨用具仔仔细细的洗了一遍,然后又烧起一大锅热水,把所有能装成大锅里的餐具都丢进去煮,不能丢进去的,大个儿的,就都倒了水,在灶上烧热水。这是最简单,最原始的高温杀毒。 尽管这并不是最有效的消毒方式,不能对付所有的病毒和细菌,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方法。而且对于安然来说,所谓的措施也就是尽人力,听天命,把自己能做的,该小心的,都尽力做好了,如果这样,老天爷还想让她得病,那她也没办法了。 这是标准一。 照说,以安然同学这通折腾劲,不认识这位小姐的见了她这种严防死守,如临大敌的架式,八成以为安大厨同志对食品卫生一定在意得要死要活,吃外食恨不能随身带着显微镜,必须要全面考察饭店的环境卫生和食品卫生,比相关部门检查得还要严格细致,让她吃路边摊,大排挡,苍蝇馆无异于让她去寻死,立刻跟你势不两立。 事实上,这位小姐还就爱吃路边摊,大排挡,苍蝇馆,用她的话说是这些地方吃着自在,环境亲切,价格也亲切,味道也亲切,哪哪儿都亲切——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做得好吃的前提下。 小周姑娘就吐糟过安大厨的这种双重标准,说她这人格分裂得也太严重的,简直让人不知道这两种食品卫生标准是怎么相安无事的并列运行在她的大脑里,还运行得如此流畅,转换得如此自然,毫不干扰。 安然对此的回答还是那句尽人事,听天命。 楚飞飞楚姑娘则对她的这句话呵呵,说她这尽人事显然不包括吃。 楚姑娘说话从来是直击真相,安大厨在食品卫生上分裂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位总是天天喊着江杰云他们三个为吃货,其实她自己本人也半点抗拒不了美食的诱惑,哪怕是为了卫生,她也难以忌口。 姜成卓和赵真旭回来得正好,安大厨和她的贴心小帮手江大洁癖狂刚刚结束了他们对餐具和厨具的高温消毒和无情摧残。正在准备做午餐。 无论身在何处,自从安然重生这几年以来,他们家除夕这一天的规律基本就是,午餐从简,所有的精力和重头戏都体现在晚餐上。 他们从家里带出来的食物基本在火车上,都被几个吃货联手干光了,现在他们的行囊里与食物之类的东西关系最重要的要算是江杰云孝敬给未来岳父大人安国庆的那瓶茅台酒了,被老安同志特别精心且珍惜的包在衣物里,一路上还时不时的打开包来看一看它是否还安全无恙,那小心翼翼的态度让人怀疑他旅行包里装的不是一瓶酒,而一是一只淘气而狡黠的,随时都有可能弄开旅行包,偷偷跑掉的猫或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 不过,刚才在菜市场上大采购的时候,安然就已经琢磨好了一顿简省的午餐内容。 首先是熏鱼,这是必须要让老爸老妈尝尝的本地特产。菜市场这一家做得不算是最好,但总体来说,已经可以打个中上的分数了。 这种本地特产既可凉吃也可热吃,安然上一次来当源的时候,看到街上有些人甚至就把它当成零食来吃,用油纸包着,一边走一边吃,它的滋味不算太咸,微辣,又稍稍带了点甜,没有半点腥味,却又很好的保留了鱼肉独有的香味。 725,豆奶 安然对鱼的感觉一般,从这一点上,她一向宣称她的口味可以很好的向某人证明,她不是逗猫的,不要总是试图把她逗得炸毛。 不过,安然很喜欢本地的这种熏鱼。她可以空着嘴,什么都不配,就像本地人那样吃上两大条,完全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还感觉意犹未尽。 几个吃货就不用说了,其他几位好友们也都没有差别的拜倒在了这种熏鱼面前,完全被它所征服。 可惜,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熏鱼在炎热的气温里虽然不像生鱼那么容易变质,但也没有好太多,所以,安然也遗憾不能让老爸老妈尝尝这种特产,现在可以一次性的补足了。由于担心未来几天,菜市场的大多数摊床都要关门歇业或是营业时间大大缩短,所以,仅是熏鱼,他们就买了很多。三个吃货还琢磨着,临走之前,最好再买上一些带回去或者路上吃。 不过,哪怕再简单,只一样熏鱼是完全不够打发那三个吃货的。 安然的想法在她准备把一部分熏鱼拿出来装盘的时候得到了证实——两个吃货通通的冲进了厨房,那两双饥饿到绿油油的眼神和满脸看上去几乎有那么点狰狞的表情深刻的向安大厨表示,这二位已经快饿疯了。 安大厨淡定的道,看出来了,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瞧瞧你们那四只水汪汪的小绿眼睛吧,跟饿狼似的,不只是快疯,简直都快吃人了。 不过,这两只狼也不用人操心,进了厨房就跟鱼进了水似的,见着什么抓什么,结果两双爪子纷纷被安大厨和江大洁癖狂打掉,这二位异口同声的道,“去,洗手去!” 安然纯粹是出于健康考虑,讲究个人卫生嘛,病从口入。而江大洁癖的思想就不那么正直了,这位先生是认为,他的女盆友安小然同学好不容易把餐具消毒洗干净,让这俩家伙的脏手一碰,岂不是白洗了? 重色轻友,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姜成卓和赵真旭一起用被亲爹抛弃的可怜巴巴的小白菜的眼神看向江杰云。 可怜江大奸商铁石心肠,对好兄弟哀怨的,有如看负心汉的目光一无所觉。 不过,这二位爷那所谓幽怨的目光也就是捎带脚,掠过江大奸商之后,就直奔着熏鱼而去,然后就无比积极的去洗爪子了。 回来了两个一边干活一边偷嘴的帮工,午饭的准备速度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仅仅十多分钟,一顿午饭折腾完毕,之所以这么快,也就是因为大多数的东西都是现成的,炒两个素菜,拌两个小菜,切点熟食,热几个馒头,花卷,豆包之类的干粮,再做个汤,完活。 拿着托盘,直接搬回房间去吃。 安然和江杰云在厨房里折腾着消毒餐具,厨具的时候,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没闲着,用安然买回来的清毒液在三间房间里搞卫生。 作为一个母亲,李彩凤对安然的那些穷讲究是非常支持的,她半点也不觉得自家的小老太太女儿精分,她有着最朴实的道理,老百姓嘛,随时随地都有一种随遇而安的精神,那就是能讲究的时候讲究,讲究不了的地方就不讲究,哪来的那么的道理可言? 不过,由于时间有限,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卫生工作,也只是做一些最紧迫的,剩下来的,可以慢慢做。所谓最紧迫的就是卫生间的清洁工作。而在卫生间里,他们首先消毒清洁的就是马桶坐便器。其次是淋浴喷头和洗手盆,毛巾架……这都是容易遗留病菌的地方。 此外,还有房间内的桌子,床旁的小边柜,这是他们要放置一些私人物品和水杯的地方。 先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安然他们的午餐也就端了上来,房间内还有一些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虽然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边搞卫生一边开窗换气,但是天气寒冷,也不敢将窗子整个打开,只是欠着些缝罢了。好在,消毒水的味道已经很淡了,并不影响大家的味口,尤其是三只吃货,只要东西够好吃,几乎就没有什么能影响他们的胃口。 饭是在安然和李彩凤的房间吃的,把桌子中间挪一挪,剩下的四个男人去他们的房间里搬把椅子就成了。因为是过节,李彩凤的禁酒令也就开禁了。不过,由于是在外面,没有安然自制的各类果酒,安国庆又舍不得他的宝贝茅台,于是,男人们就开始统一的喝起啤酒来。 安然他们买的这种啤酒也是本地产的,味道有些略苦,刚开始外地人一般都有些喝不惯,但喝几次,又觉得这种苦味之后,又有一点清甜的回味,所以,在本地很有一批忠实的拥护者。 安然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在外面吃路边摊,看到很多当地人都要这种啤酒,也准备尝试一下,一开始江杰云他们的反应不是太好,反倒是楚飞飞挺喜欢喝的,后来,把大家带动的也都觉得这啤酒还不错。 不过,相对于啤酒来说,安然更喜欢当地卖的一种豆奶,很便宜,装在类似于酸奶瓶的玻璃瓶里,瓶子稍比酸奶瓶更高一些,与玻璃瓶的酸奶一样,瓶子不白给,要么就守着摊贩喝完,把瓶子还给去。要么就留押金,回头再退瓶子。这种豆奶有点微酸,也不是很甜,但豆香混着奶香的味道很浓郁迷人。 安然对这种豆奶简直着迷得不行,当初夏天来的时候,偶尔喝了一瓶就喜欢得不得了,然后接下来,在此地停留的日子里,总是在不停的喝。 而在津源,这种豆奶也确实好象蛮受欢迎。所以,几乎走到哪里都有卖这种豆奶的,甚至就一些卖菜的摊子上都有。 微微冰过的豆奶极其爽口,在炎热的时候喝一口,被太阳晒得打蔫的心田都跟着滋润了,几乎能开出一朵花来。 其他人也觉得这种豆奶喝着不错,但没有一个像她这么夸张的,后来,郑晓说,她只要看着安然在身边不停不停不停的喝,就可以省下买豆奶的钱了。 这一次在来津源之前,安然在向父母谈论盘点津源的特产时,第一时间就向父母推荐了这种豆奶,而且还不止一次的表达她对它们的热爱。表达到后来,李彩凤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只得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好好好,知道了,到了津源你就使劲喝吧,真是的,说了多少遍了,你个小馋嘴巴儿! 不得不说,安然把津源作为这次新年旅行的目的地,豆奶虽然说不上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但大概也是原因之一。 在采购的路上,以安然对豆奶的热爱程度,不用她开口,她的男盆友就已经在拉采购清单的时候,第一时间财大气粗的提出,先给他们家安小然来它一箱豆奶,就放在她屋里,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趁这一回喝个饱。 结果,安然回到旅店就没忍住,马上就开了一瓶,把第一口喝下去的时候,面无表情,半天没吱声,弄江杰云简直以为他家女盆友喝的不是豆奶,而是什么定身药水之类。 好一会儿,这位小姐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用一种梦呓一样的声音,满脸陶醉的道,“啊,就是这个味道,做梦一样美妙的味道~~~~” 某人脸上那副夸张的,但是发自内心的幸福感真的可以给这种豆奶去做广告了,保证秒杀一切饮品广告,因为再大的明星在做饮品广告的时候,也很少使用强大的演技,因为基本上没人相信一种饮料可以让人夸张到这种程度,所以,明星们做广告与其秀演技,倒不如说是在秀号召力。因此,他们在广告中的表情也没有安然这种自然而然的真诚,这位小姐是真的爱喝到夸张的程度。 真爱喝和假爱喝,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的,什么事就怕对比嘛。 她这副为了豆奶而感觉无比幸福的德性在她男朋友的眼里真是可爱到无敌,迅速向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安国庆和李彩凤当时正翻捡收拾着他们买回来的东西,把一些无法存在室内的食物都码放在室外的阳台上的,忙得没功夫注意到他们,他立刻探过头去,飞快的在安然的嘴上轻啄了一下。 安然还陶醉在她心爱的豆奶的不可言说的,美妙的滋味里,所以,对某人的这种流氓行为的反应速度比平时不只慢了一拍,还在那里半弯着眼睛笑得一脸傻乎乎呢。 于是,江杰云这个偷香的一见机不可失,再次张望一眼周遭的动静,然后又在安然的嘴上啄了一口,这一次由于安国庆和李彩凤两人都在阳台外码放食物,所以,他的吻的时间也得以长了一点,力度也得了一点。亲过之后,意犹未尽又恋恋不舍的舔舔嘴唇,江大吃货表示,嗯,又香又甜……一股安小然加豆奶味,好吃! 726,挑拨离间 这种豆奶,夏天可以喝冰的,冬天还可以适当的加热。 安然现在喝的就是加热过的,让这个铁杆豆奶迷兼忠实代表人来说,与冰的豆奶相比,这又是另一种美好的滋味,让她的整个都荡漾了起来。 她的这种没出息的德性实在是让旁观者有点忍俊不禁,也让某人有点遗憾这张桌子旁边坐的人实在多了一点,如果只有他们俩……他就可以那啥……嗯,对吧? 安然向老爸老妈不遗余力的推荐豆奶,安国庆和李彩凤看到女儿抱着玻璃瓶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小,泡进豆奶瓶子里的模样都感觉好笑,捧场的一人喝一瓶,虽说两人也承认这种豆奶喝起来的味道确实不错,但不错是不错,可实在不到让女儿露出这种神魂颠倒的模样的地步。 三个吃货早就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马上就要饿死了,一边嚷嚷一边干活一边往嘴里填东西祭五脏庙,一直到上了饭桌他们也还好好的,健康的呼吸着这个世界的空气,没有永别。干活的时候他们已经补充了不少东西,不过这个所谓的“不少”也只是相对于安然而然,而不是他们本身,对他们来说,那点东西也就是塞塞牙缝的程度。因此一上了餐桌,这三位都立刻拿出全部精力埋头苦干起来。 安家一家三口对家里养的这三只再了解没有了,虽然他们家没有吃饭时不说话的规矩,但是大多数时候,刚一上桌的时候,这一家三口不跟这三个吃货说话的,说了也白说,那三位太忙,忙得得倒不开嘴来,所以要说也是他们三人彼此之间说几句。 今天也是如此,等这三只饭桶把自己的肚子装了个半满,进食的速度稍有缓和的时候,安然才问起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之前在车库那边租车的事。 一说到这个,公鸡兄和赵小胖又得意上了,眉梢齐齐上扬,脸上的表情既有些自矜,又透着自傲,却又不同于平时砍价过的那种单纯的占了便宜的自得,而是比那些还多了一点什么东西,安然已经看到这二位大尾巴狼的尾巴这会儿业已翘到半天高,每一根尾巴毛都在精神抖擞的迎风坚立,闪闪发光。 具体情况不得而已,但显然是相当顺利,或者是说占了非同一般的大便宜? 安然有点兴趣的,顺着他们的心意继续追问,“怎么样,那位大爷同意了?” 姜成卓很有些高深莫测的打鼻子里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然后端起面前的啤酒杯,带着点影视剧里白胡子师爷捧着茶盏的装逼范儿,还悠悠的吹了吹杯子里的啤酒沫,这才慢慢吞吞的在安然关注的目光下小呷上一口,想必是要把牛叉款都摆足了,听众们的胃口都吊得高高,高高的,情绪酝酿得足足,足足的,才准备开上他的尊口,细细讲一番他们这一次巨大成就和具体经历。 可惜,这位爷忘了,他还有一位一致对外时永远跟在他边齐心协力,可在家里的时候,永远跟在他身后狠手插刀的万年损友赵真旭赵小胖。 不过,不要紧,他忘了,安然同学可替他记着呢,正当他吊胃口吊得兴致勃勃,无比舒爽的时候,安然已经将目光从他的脸上转到赵小胖的脸上,赵小胖是多机灵的孩子,总是时刻准备着拆台,郑晓有一次很犀利的建议他,可以把《共产儿童团歌》改改,成为他个人的代言歌曲,那曲调,那歌词简直就是为他写就的,稍微改动一下,就无比的贴切。 不仅好友们深以为然,就连赵真旭同学本人也觉得郑晓同志的建议大好。 赵小胖一接收到安然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兴冲冲的对之前还在车库里并肩奋斗,同仇敌忾的好兄弟好战友公鸡兄动手插刀,半点都不带迟疑的,嘴皮倍儿溜的开始讲起他们俩怎么在看车大爷那里受挫,又是怎么坚持不懈,勇往直前(其实是涎皮赖脸、胡搅蛮缠),之后又偶遇大爷的侄子同学,没想到该同学初生牛犊不怕虎,颇有勇气和眼光,对他们画的大饼很有兴趣和胃口,所以,他们也就顺势而为,小小的调教了一下那只在他们的大饼引诱下新鲜诞生的商业小菜鸟——虽然安然觉得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纯真的技术宅赵真旭同学有可能不太知道“调、教”这个比较微妙的词汇,但是她感觉这位老兄话里话外和神态表情无一不在生动的透露和演绎这个词的精华所在。 在赵奸商同志洋洋得意的插刀叙述的过程中,姜奸商同志自然不能原地不动的等待着他用尖刀往自己的后腰上“热情”招呼,这位同学也没闲着,当然也不再卖关子——别说关子,他本人都快让赵小胖给干脆利落的出卖了,还卖个屁的关子,在他的卖关子吊胃口计划被损友无情破坏之后,这位同学的自我恢复能力超凡脱俗,几乎就是眨眼之眼就从计划失败破产的阴影重新又爬了起来,并且以更加饱满的态度和活泼的精神参与到与损友互相争先叙述,互相积极拆台的战斗中去,踊跃得让一手挑起这番争斗的安小然同学听得十分酣畅和哈皮。 安然嘛,也算是在公鸡兄和赵小胖长期拆台争斗中总结出一点围观经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神马的,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否则放任着这二位其中之一卖关子,吊胃口的滋味,也实在是不太好受,奸商之所以是奸商,在他们想吊人胃口,卖人关子的时候,把你的心理每一点转折和起伏都算计得十分的到位,让人难受得不行。 所以,最初对他们这点恨得牙根痒痒的安然也不得不慢慢开始黑化,利用这俩吃货的固有“矛盾”来保证自己的利益,用安然的话说就是,不对这俩调拨离间简直就对不起自己曾经被他们折磨过的胃口和小心肝。 其实这招数的技术含量太过简单,是个人都看明白其中的猫腻,更不用提比猴都精的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俩奸商,可说到底,招数简单到简陋,直白到白痴,老套到烂俗又怎么了,关键是这招它很有用,三十六计老不老,美人计俗不俗,又老又俗但有用的才叫经典。起码这招挑拨离间对公鸡兄和赵小胖真是再管用没有了。 安大厨只要小小的一个眼神过去,这二位就像是打了血鸡似斗嘴似的,乍着毛,瞪着眼,支楞着膀子,争先恐后的表现自己比对方,即自己的损友英明神武千百倍。 虽然当渔翁当得安小然同学挺哈皮,挺愉悦,但是也不是没有遗憾的,她遗憾的是怎么江杰云那厮就没这么个随时随地准备出卖他,在他的身上疯狂跳踢踏舞的损友,让她也挑拨挑拨,坐收点渔利呢? 遗憾呐! 话说回来,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互相埋汰了一溜十三遭,安然把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互损加花都剥一剥,剔一剔,捞干的一分析,得出一个结论来,“哦,所以说,这事到底怎么样目前还没准,要等晚上的电话才能确定,完事明天还得再看看,对吧?” 于是,漂亮的装饰物被去除掉之后,剩下的内容总是那样的不是很美丽。 安然必须要说,自己的这颗拿弯弯绕物数学题总是不那么灵光的脑袋瓜子不好使,传递给她的信息最好直白简洁一点,华丽固然好看好听,但在这种问题上,她还是坚持艰苦朴素。 安然的艰苦朴素显然让刚刚还在互相攀比着吹牛皮的公鸡兄和赵小胖不那么是滋味,四只眼睛颇有点受到了伤害的幽怨劲,“闪闪冻人”的看着他们的安妹妹。 安然对顶着如此这般的小眼神早就习以为常,不疼不痒,皮皮的朝他们扬了扬眉毛——那是某江姓奸商的习惯性动作,不知不觉就被她给拷贝到了脸上,一开始让人看着还有些不太习惯,经过了时间的改造和适应,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特色和风格。 安妹妹的无情,让两枚奸商感到心疼不已,一颗心啊,据说裂得跟核桃酥似的,满满的,都是缝啊。 安然说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心别说是裂成了核桃酥,就是裂成了受损的钢化玻璃也没关系,她对他们的自愈能力有着特别强烈的信心。 要说安大厨真是太了解她养的这两只吃货了,她的小小嘲讽话音刚落,这二位同学就已经委委屈屈,抽抽嗒嗒的开始用大快朵颐,加紧对食物的进攻来弥补脆弱心灵上那据说密密麻麻的裂纹了。 不过,安小老太太毕竟是软心肠的安小老太太,对两枚奸商的打击也就是那么一小下,接下来还是要回归温柔主题,“其实我们一共也没待几天,用到自行车的事也不多,再说又是大过节的,人家都忙着过节,如果要是没功夫忙活这事,也是情理之中。” 727,冬天的海 两个吃货鼓足嘴朝安然嗯嗯啊啊的点点头,态度有点敷衍,显然,这二位货虽然在给侄子同学画大饼的时候不过是随意为之,属于没事闲的,吃饱了撑的,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俩明明就是没事找事的家伙却又不甘心了,说穿了,这二位虽然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特别善于在长辈们面前扮小羊羔,但其实在这两个家伙内心深处,还是颇有几分自傲的。 或者不只是他们俩,江杰云也应该算在内。 说起来,倒也是理所当然,三个人小小年纪就敢拿着手里不多的资本从小本经营做起来,没人扶持,没有指导,靠着自己的能力走到现在,没有几分傲气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安然也知道,这俩家伙也不是不能接受失败,从对商业一无所知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三个奸商如今看似颇有一点风光之意,实际上背后百分百没少跌跟头,如果只能接受成功,不能接受失败,套句这二位自己的话说,那小心肝早就变成被压过的核桃酥,稀碎稀碎的了,哪里还有今天的成绩。 所以,要安然来看,这二位此时这种不甘心失败的态度,依旧还是闲的,把人家侄子同学的处子创业当成了他们旅行途中的一点调剂来丰富他们的业余生活的。 地道嘛,固然是有其不是特别地道的地方,但是你能指望两个奸商四处没有原因的乐善好施,乐于助人,变成善良可爱的小蜜蜂,向雷锋叔叔学习,那也是十分不现实的事。 从安然的角度来看,不管这事最后折腾到什么地步,对侄子同学来说,并不见得是什么坏事,相反,还是一个小小的机会,至于把这个机会利用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侄子同学的悟性到什么地步了。 说实在的,虽然这位小姐对于应试教育这一套方式方法还是挺习惯的,但是要说意见,她的肚子里也不少,必须承认,中国的应试教育在个人能力的培养上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当然,这事别看安然说得好听,那是因为她老人家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类的机会也看给谁,别管最后成与不成,起码侄子同学敢于试试,在安然看来就是好样的,比她这个胆小鬼强多了,别说是上辈子她这么个年纪的时候,就是现在……没有必要的话,对于个人创业,做生意神马的,她也没这个勇气。 她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别说是重生一回,就是再重生两回三两,她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如果迫于无奈,没有其他选择,或是跟着好友们在一起当成业余消遣,小打小闹,做点小本生意还行,但让她单独琢磨着创业神马的,她是不想自找不痛快的。 不过,做为侄子同学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倒是可以尝试,借此机会了解和培养一点自己在经营方面的能力和意识,哪怕最后失败了,也是一次有益的锻炼和有趣的经历。 关于租借自行车的事,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意见和安然的意见是一样的,多它不多,缺它不少。此外,他们也同安然一样,对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二位也是深有了解,知道他们也并不是多在乎这事的成与不成,所以,也就没有多加评论,放手让他们玩去好了。 除了三位吃货的风卷残云,安家一家三口也饿了,虽然在火车上,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受气氛的影响,嘴巴也都没闲着,但大概是换了新的环境,亦或是旅途疲惫所致,胃口都不错。 因为大家都饿了,所以这顿午餐的时间比平时显得要快了一些,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对熏鱼的评价不错,他们的好胃口也与这道本地特色菜不无关系。 午餐结束,依旧与平时在家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江杰云三个吃货负责打扫战场,把刚刚挪到房间中央位置的桌子又挪回了窗下的原位,碗盘都端到楼下的厨房里,清洗干净,用自己带来的干净毛巾擦去水分,单独码放在一旁。 安然则泡了消失的山楂茶,顺便找了个小青花瓷碗,装了小半碗水,把之前做芥末墩时,剥出来的,已经结了花苞的大白菜心放了进去,养起来。桌上的文竹在刚才吃饭的时候被摆到了窗台上,这会儿,安然就把小瓷碗也摆在了文竹的旁边。她准备这两天去海边的时候,捡几块好看的鹅卵石摆在小碗里充当固定物,白菜心现在泡在水里,因着浮力的关系,稍有一点不太稳当。 冬储的大白菜到了这个时候,哪怕保存得再经心,外层的白菜帮也多少会失去一些水分,而内里的白菜心也多会长出花苞来。每年到了这个时节,一吃大白菜剥出结了花苞的菜心时,安然也总是拿了小浅盘或是小碗装了水,把菜心养起来。基本是保存得越好的白菜心,花苞打起来也就越大,像今天这个菜心花苞打得这样饱满,养在水里,经过一夜,明天就能绽放出娇黄的小菜,再配上几颗漂亮的石子,看着也挺好看的。 有时,家里包白菜馅的饺子和包子,因为养着三只吃货的关系,对白菜的消耗量比较大,一口气能清出那几颗打着花苞的菜心来,安然便一只方形的浅盘把几只菜心有密有疏的集中养起来,再搭上几块石子,还有点盆景的意思。 她在这鼓捣白菜心的功夫,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边喝着山楂茶,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本地新闻,由于今天是三十,各地新闻的主旋律也都十分和谐和乐和美,镜头所到之处全是一片喜气洋洋,安然也支着耳朵听着电视里对本地节庆活动的一些介绍,他们既然是来旅游的,又赶上这过节的时候,自然是哪儿有热闹往哪去了。 江杰云三个吃货的动作很快,安然把她的白菜心刚弄完没多大一会儿,这三位就完成任务溜达了上来,一人一碗山楂茶,安大厨泡的自然是老味道,没什么可挑剔的,但三只吃货对饮茶的饭碗倒是多有嫌弃——太小了,喝两口就没了,还得再倒一碗,特也麻烦。 三个吃货也就是随嘴说说,安然对他们的抱怨充耳不闻,她这一路上左一样右一样的准备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已经被小周姑娘她们笑称为蜗牛出行了,三个吃货总不能比她这个安小老太太还夸张,把他们惯用的小盆也随身背着吧? 喝完了茶水,安然提议大伙去外面的海边散散步,溜溜食。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海边的风大,几个人纷纷全副武装,安然这个怕冷的主儿,武装得尤其夸张,连口罩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一双眼睛准备欣赏冬天的大海。 下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和儿子一起外出回来的老板娘母子俩,简单的招呼了一声,江杰云他们正好将钥匙还给了老板娘。 从小旅店走到海边实在是很近,没多大一会儿,冬日的大海就在他们的眼前铺展了开来。正午的阳光很好,也没有多少风,海面显得很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安然的错觉,她觉得海水的颜色与夏天似乎不太一样,好象颜色要更要深一些,不似纯正的蔚蓝,而是有些灰蓝。 问了江杰云那三个吃货,这三位少爷的感受最奇葩,他们的观察结果居然都不一样。 赵小胖与安然的意见一致,不过,看得出来,这位的反应明显是受到了安然诱导,说得一点都不肯定,有点迟疑的说,好象是……有点吧。 江杰云就比他坚定得多,这位同学十分肯定的表示,他觉得颜色和夏天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而姜成卓就更加与众不同一点,眯着眼,看了半天,也不是很确定的说出他的感沉,他觉着吧,颜色好象比夏天的时候要更浅一些。 说白了,无论是安然赵真旭,还是江杰云、姜成卓,都是典型内陆长大的,对海的了解也仅止于旅游时候过来看的那么两眼。他们的感受不能说完全不准确,但就冲他们四个人三种感受来看,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安国庆和李彩凤这是生平第一次看海,哪怕冬季的海水看着并不像夏天的时候那样感觉可亲,海边的风似乎也要比别处更猛更清冷一些,海滩边冷冷清清的,除了他们这一家六口,看不到半个人影,可望着铺陈着阳光的,一望无际的海面,望着这广阔的海天一色,以及脚边层层铺叠翻涌的点点白色浪花,他们还是觉得新鲜新奇和欣喜。 一家人沿着海摊慢慢的说着,时不时的聊上两句,与老爸老妈望着大海,依恋不去的视线不同,安然的眼睛一直盯着脚下,不时的低头翻捡着一两只贝壳和石子,装进她临出门时带来的塑料袋里。 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也不时的帮帮忙,不过,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二位不像江杰云,那是一心为着女盆友服务,他们则是帮着帮着就溜号。 728,认真跑偏 公鸡兄这只大个**钱串子,哪怕是溜号,也是一切朝“钱”看,这位奸商拿起自己捡的几只贝壳和被海浪冲刷得圆滑可爱的鹅卵石,在哪儿自言自语的琢磨着,这玩意也不知道能不能卖。 赵小胖则把手里的石头丢向海面打着水漂,虽说海水不同湖水或是河水,打起水漂来基本看不到什么明显的反应,但这位没事闲的家伙却乐此不疲一个一个接着丢,一边丢一边也没耽误了他的吐糟,他冷笑着哼哼着,能卖,不仅贝壳和石头能卖,你把这地上的沙子好好淘一淘没准还能淘出金矿来呢。 可惜,这一次万年拆台补刀党赵小胖没有等到他的损友公鸡兄的炸毛跳脚的反驳,这让小胖同学非常之不习惯,于是,他丢下了手里石子,也不打他的徒劳无功的水漂了,改为关注瞪着地面发呆的公鸡兄,一把勾上他的脖子,将自己“沉稳”的身材压在他的后背上,差点把“纤细”姜成卓给压成了弯了弓的豆芽菜,“想什么呢,死公鸡?” 结果某死爱钱回答他说,“我在认真的考虑你的建议。” 赵真旭瞅了瞅这只钱串子的脸,瞅着倒是正经的,语气也满认真,但是他搞不清这位死要钱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是真认真,还是假认真,对着这位那一脸的深沉研究半天,最后决定还是踢他一脚比较划算,管他怎么想,这货就是欠踹。 结果不言而喻,这两个幼稚儿童又开始了每天不能拉的例行打闹。 冬天寂静的海边,因为这两个大龄儿童而显出了几分活泼和热闹,有趣的是,反过来讲,他们的吵闹声又给这海滩以更加宁静空阔的感觉。 安国庆和李彩凤两人挽着手臂,慢慢的在前方走着,不时的对着海面和周遭指指点点,低声细语着。身后跟着一路走一路捡的安然和江杰云,像两只相依相偎的小鸽子一样嘀嘀咕咕的没完没了的说着,交换着自己手里捡到的石子和贝壳,再后面则是像两个螃蟹一样举着蟹钳掐架的姜成卓和赵真旭。 一家人就保持着这路队列一路从海边回到旅店,爬上三楼,走到各自房间的门前才算是解散了队伍。 下面是午睡时间。 昨天晚上他们睡得并不早,但今天早上醒得很早,今晚虽然不一定非要守岁,但想必也不能早睡,所以,溜完了食来补补眠,小睡一会儿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在睡觉之前,安然和李彩凤先去卫浴间里轮流冲了个热水澡,驱散了从室外带回来的,在皮肤上留连不去的冷气,也很好的舒缓了旅途的疲惫,热乎乎的水流让人的筋骨都仿佛舒展了开来,困意也随之一点点的从四肢百骸中泛了上来,等把睡衣换上,安然已经开始打起哈欠来了。 可就这样,这个臭美份子也还没忘了坚持着给自己做了个面膜,然后一边等着面膜发挥作用的时间一边收拾挑捡着从海边捡回来的贝壳和石头,耳朵上插着随身听的耳机,播放着磁带里舒缓的音乐,两只眼皮有如被涂了厚厚的胶水,情不自禁的相依相恋。 李彩凤对这位小姐这副眼看着就要睡着也要硬撑着臭美的劲头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我看就干脆赶紧睡觉得了,看看你困得那样吧,睡醒了再折腾不是也一样吗?” 臭美份子慢慢吞吞的把分类完成的贝壳和石子分别装进两个口袋里,又慢慢腾腾的瞅了她老妈一眼,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对啊,我忘了。” 李彩凤,“……” 看来她家闺女这真是困迷乎了。 安然也觉得必须要赶紧睡了,好在面膜的时间也到了,即便她走起来已经有点梦游的趋势,那必须坚持着把脸上的面膜好好的,彻底的洗清干净了,再细细致致的一道程序一道程序的擦上护肤品,眼睛是半睁半闭了,但不得不说,那洗脸和擦护肤品的手法还是那么的地道,让她老妈李彩凤不由得深深的怀疑这丫头不会是每天做梦都在忙活这些吧,要不怎么达到这种闭着眼睛都能一丝不苟程度的? 安小然同学总算是把她的脸蛋和爪子细心呵护完了,居然还记得把窗前的那幅厚窗帘拖拖拉拉的拉起来,让室内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往床上爬的时候,估计这货已经开始做梦了,其间两只脚还小小的纠缠了一下,把她自己给小绊了一回,差点没把她的鼻子给磕到床沿上,不过,幸好,她及时的将身体稳住,终于有小惊无大险的顺利的掀开换了自家被套的被子,把自己给塞进了被窝里,而一直在拿自家女儿当情景喜剧看的李彩凤也摇着头,笑叹了一声,躺在枕上,阖起了眼。 他们睡的时间并不长,只不过一个小时刚出头的样子,安然平时就有午睡的习惯,但安国庆和李彩凤还有江杰云他们都没有,安国庆和李彩凤今天是有点缺觉,再加上一年休上这么一回假,精神一放松就有点反乏,否则也是睡不着。至于江杰云他们三个家伙则是由于长年半工半读的高强度高紧张的生活方式,造成了只要他们想就可以随时随地快速入睡的变态体质,安然觉得这也是一种适者生存的现象,否则哪怕三个家伙再能吃再年轻,以他们那种经常忙起来加班到深夜,又要顾着学业,还要偶尔出差的忙碌程度,身体也要累出毛病来的。 事实上,谁都比安然醒来得要早,这位好吃但不懒做的家伙是最后一个还赖在床上的。她醒过来的时候,半眯睡眼,一时之间有些迷糊,空气里有些陌生的气味,昏暗的房间里不熟悉的景物让她有那么一刹那忘记了自己此时身处何地,现在是今夕何夕。 然后,过了足了半分多钟,她才那像是下了一场大雾的脑袋里才渐渐的显现出了答案的轮廓和模样来——今天是三十,彩票站放假了,他们出来旅行过节,到了津源,住了进海边的旅店,她正睡在旅店的房间里。 不知怎么的,这个答案让她忽然自顾自的抿着嘴角傻笑了起来,有一种特别踏实又平凡的幸福感。 对面的床上,李彩凤已经离开了,床上的被子折得整整齐齐的,显然是已经起来了一会儿了。 心里软乎乎的安然不想动弹,巴嗒一下闭上了眼,在枕头上来回蹭,像一只晒着阳光,春困醒来的猫,懒得要死要活,周遭很安静,仔细听的话,能到远处隐隐约约,似有似无的海浪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模糊的鞭炮声,以及走廊里轻悄的脚步声…… 安然闭着眼,弯着嘴角听着听着,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好象又想睡了,拱了半天才把自己拱起来。然后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一边喝着一边揉着还有点迷离的眼睛跑到卫浴间里照镜子。 她之所以会这么积极的跑去照镜子,也是因为这位小姐担心旅途的疲惫和环境的骤然转换会对她的皮肤有所影响,当摸到她好象依旧滑嫩的皮肤时,才慢半拍的想起来,哦,对了,她睡觉前还像做了面膜了,果然,旅途之中也不要忘了随时随地的找机会敷面膜啊,这就是保养神器啊。 ……事实上,天晓得,这是不是这位小姐的心理作用。话说,该臭美份子的面膜也是她随手自制的,是否真有作用,也是见仁见智的事。 这个事吧,臭美份子心里也明白,但是很多时候,人呢,还是要留有一点自我催眠和自我陶醉的空间,你觉得它有作用,它就有作用。不是说心理暗示如果运用得好,也是一种有益的力量吗?天天跟自己说,我果然是越来越好看了,据传说,这招真有用。 别管真有用,假有用,反正安大姑娘是天天用。 正当脑补狂对着镜子臭美,并很认真很正经很努力的进行每天数遍的心理暗示中的一次时,她的肩头微微往下一沉,她男朋友的下巴压在她的肩上,一双手臂缠上了她的腰,这个坏家伙故意把嘴唇凑近了她的耳朵说话,“我向你保证,安小然同学,你一如既往的漂亮可爱迷人,让我为你神魂颠倒,不能自己。” 臭美份子结束了今天例行的心理暗示,在察觉到这货贴上来的第一时间就很有警惕性的拉伸自己的颈部,将头尽可能的偏离某人的嘴巴——她太了解这人的恶趣味,把她那不禁折腾的耳朵弄得泛红发痒,是这个混球的日常爱好之一。 可尽管安然的反应足够迅速,也足够警惕,但架不住像她了解江杰云一样,某混球也同样了解她,在她试图拉开距离的第一时间,也迅速而恶劣将自己的嘴唇奔着安然的耳畔贴了过去,一边贴一边无比真诚的说着甜言蜜语。 729,关于特训 可惜,他的女盆友半句也不信,或者说,她正专心致志的躲避着某人那既捣乱又暧昧的嘴唇,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只有上半身在你来我往的,在极小的范围内打着属于恋人之间的攻防战。 安然很认真的在躲避,江杰云并没有拿出精力来追逐,他的动作里带着一点懒洋洋的味道,眉梢眼角唇畔无一处不含着几分促狭的坏笑,如果再给他嘴两边再各添上几根胡子,活脱脱的就是一只正在享受着捕捉乐趣的大坏猫。 某只叫安然的老鼠呢,她倒也不是不知道男盆友的这种劣根性,可这位小姐有个毛病。就是有时候有点过于认真,而且是认真的跑偏,即与江杰云两人闹着闹着,她忘了初衷,特别认真的投入到与某人的攻防战斗当中去了。等她到后知后觉的醒过味来的时候,她的男盆友已经抱着她笑抽了。 面对着某人那张已经憋笑憋到扭曲得近乎毁容的小白脸,安然每次都想以头抢地,再狠狠又恨恨的给自己两下子,缺心眼么,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其实,只要她适时的停下来,不搭理,不上当,不配合,某个坏蛋也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可是,还是那句话,她不认真跑偏的时候少,认真跑偏的时候多。 本来,今天安然由于刚睡醒不久,大脑还没有完全彻底的从梦里拔出脚来,所以,本来就喜欢认真跑偏的人,在某个坏蛋开始撩闲的时候,就开始在跑道上躬身,向着歪到一望无际的跑道,时刻准备起跑。 幸好,这时有人来拉了她一把。 来拉住这位认真跑偏专业户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家老妈李彩凤。 要说江杰云这厮也是胆儿肥,在人家母女俩的卫浴间里,趁着李彩凤短暂离开的功夫,就敢开着门调戏女盆友,这不是等着让人严打呢吗? 哦,也是,关着卫浴间的门调戏就更不行了,关门神马的,对一对小情侣来说,让人想象的空间就更大了。 江杰云这厮胆儿肥也是依仗,安然曾经深深的怀疑她家男盆友是属驴的——耳朵特长。 说是耳朵长,其实不过就是警惕性高。但说起警惕性来,安然其实也不差,毕竟她虽然不是属驴的,可她是属蜗牛的,没见这动物成天在脑门上顶俩触角专门就为了探测危险的吗?你能说她警惕性差吗? 只不过,安然在与江杰云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前,她的警惕性一直都用在别的方面,用她自己的话说,他们俩人的警惕性有着本质的不同。 她的警惕性全部都用在对危险的感知上,当触角型危险探测器发觉空气中传来哪怕最细微的危险信号时,她也立刻嗖的一下缩回到自己的壳子里,一直哆哆嗦嗦的等到危险完全过去,再小心翼翼的把她的两只触角慢慢腾腾的伸出壳出来堪测一番。 再看她的男盆友江大奸商,哼哼,他的警惕性全都用在干坏事上,倒不是说他多么的违法乱纪,那个还真没有,但是,明显是用在了耍心眼上,一个奸商耍心眼,虽然不犯法吧,但也不能说多么阳光明媚。 不过,安然的纯良也就维持到了与某奸商确定恋爱关系之前,确定恋爱关系之后…… 古语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臭鱼烂虾为伍时间长了,自然那气味上也就比较微妙了。 安然同学与某奸商在一起时间长了,在警惕性的探测方向上,也不可避免的就有点跑偏了。 就好比现在,两人正你追我避的黏乎着,当听到李彩凤走进房间的脚步声,这二位的反应那叫一个机灵,动作那叫一神速,从扭得像麻花一样差点没打了蝴蝶结的状态利索的分开,避开彼此,清爽站好,距离安全,神态正经……这一整套动作作下来,真是让人眼花缭乱,一片星星,如果想看一看细节,那必须是慢镜头回放才能看得清楚明白。 由此可见,类似的场景和状况以及这一整套复杂的动作,他们到底应该经历过多少次才能做到如此时一般配合默契,整齐迅速,又不露痕迹。 如果让安然来回顾一下以往的惊险历程,她必须要用这样一句话来概括——都是眼泪啊! 想当初,一开始他们俩对这一套应急措施还不很熟练的时候,那是没少出临时事故,比如,分开的时间太晚,差一丁丁丁丁……点,就让老爸老妈给看了个小流氓调美少女的现场版……嗯,当然,她是自愿被调戏的,美少女也是她自封。 除了时间把握不好之外,动作配合也常出问题和事故。 最常见的就是对磕,你的鼻子磕了我的嘴巴,你的下巴撞了我的鼻梁……这类虽然不算多么严重,但让人很受伤,很考虑彼此的骨骼强度,时刻都有毁容风险的意外频发。 为了自己长年累月精心呵护的小脸蛋,也为了自家男盆友那张她准备看上五六十年的小脸蛋着想,安然觉得他们必须得将事故的发生度降到最低。 怎么降呢? 呵呵,说起来还得感谢安大姑娘这个认真的细节跑偏党。 要说一般人吧,遇到这种情况,那也就是或者以后少黏乎一点,或者以后再警醒一点也就到头了。 照说,以安然那种蜗牛的敏感又有点害羞的属性呢,怎么看也应该选择“以后少黏乎一点”这种方案。 但是,但是就但是在这只叫安然的蜗牛在“敏感又有点害羞”的同时,又具备了脑洞特别大,认真不到正地方等等坑爹糟心属性。 这个蜗牛加跑偏星人在捂着被亲爱的男盆友笔直挺拔的笔梁给撞得差点没豁了牙的嘴巴,真正的“痛定思痛”后,毅然决然的拍案决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听到女盆友的斩钉截铁的断喝,某奸商捂着自己的鼻梁,小心肝忐忑了,这话是怎么个意思?按照这丫头的思路,是不是说,以后我再也没有占便宜,吃豆腐的机会了? 那怎么可以! 某个流氓奸商在心里暗下决心,一会儿哪怕是撒赖耍赖就地打滚,也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合法权益! 正在江杰云同学在心里策划着耍贱三十六计七十二招的时候,就听他那亲爱的,可爱的女朋友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展开特训!” 特……特训?! 特训是什么意思,特训的对象是什么,特训的内容是什么? ……诶,不对,等等,特训?麻玩意特训?这怎么跟他想象中的半点都不一样呢? 只能说,刚开始与女盆友安小然同学互相进行高于友情的深入了解的江小云同学对他的亲爱的可爱的女盆友的了解度还有待提高和认识。 觉得自己领悟力神马的暂时出现了系统错误的江杰云同学于是虚心的向自家女盆友请教,请问,安小然同学,你那所谓的“特训”到底是怎么个内容,怎么个意思,怎么个步骤和程序? 于是笔记狂兼计划控安然同学便充满激情的,特别认真的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她的笔记本和笔,开始一边说一边写,一边给男朋友解释她的特训计划和内容。 简而言之就是,为了下一次他们在“做坏事”的时候,不再出现这种“惨痛”的意外事故,那么,他们就很有,非常有,必须有必要的搞一下现场特训和模拟演习。 某奸商的脑筋非常的活络,哪怕正处于对女盆友的脑洞和跑偏能力认识不足的状态当中,但是那转动速度,括糊还是不跑偏的,也是十分的迅速的。 于是,江杰云的眼里忍不住小小心的浮上了一点充满期待的笑意,他问,请问安小然同学,你所说的“做坏事”的具体概念是什么?请详细的解释一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然与书呆子吴泽荣同学有着相近的属性,尤其是当她认真起来的时候,颇有一点学院派的风格。 所谓学院派风格的表现之一就是,平时说起一些比较开放的话题,比如说“性”,比如说“做、爱”等等,他们是保守的,是说起来与之相关的,哪怕是打了擦边球的一言半语也可以让他们顿时脸上涨红得好似新染的红布,屁股底下像被放了十个八个的仙人球,坐立不安,随时准备跳起来逃跑,并且一去不回头,活似后面有三十多条的饿狼在追击着他们。 可是你与他们针对“性”和“做、爱”等话题进行类似于学术性的探讨,这二位同学可以把男性和女性的各种器官,指标等等细节内容都说得面不改色,而且还能特别细致与你深入探讨,就好象刚刚那个落荒而逃,恨不能跑出外太空的人不是他们一样,哪怕你已经因为话题的过于大胆而面红心跳,他们却依旧还能一脸严肃的抓住你不放,像个话唠一样,甚至拿出纸和笔给你画出示意图以及各种图表来阐述他们的领悟和理解。 730,大灰狼的纠结 不要误会,之前绝对不是在假装清纯,之后也绝对不是在假装正经,而这二位的大脑结构在某些时候表现出与众不同的经度和纬度,甚至与大众处于异次元空间。 他们最开始的害羞是因为对这个话题因为缺泛经验以及过于私密,而感到羞涩。 后来,他们那与正常人有所差别的思维方式则专注于话题中关于理论性与实践性的讨论中去,如果这些话题是一个整体,那么,当他们在后来的讨论中,视野里只看得到整体中的一小部分,而忽略了整体中其余部分,在跑偏的道路上往无前,至于害羞和私密性等问题,则被他们那不在正道上的思维方式给划归到了“其余”那一部分中去,丢在脖子后头,忘了个干净。 虽然江杰云对安然的大脑思维跑偏有一定的感觉,但在成为情侣之前,作为正常男女好友来说,他们平时的讨论也仅于一般性的问题,安然吴泽荣他们这种跑偏的学院派好不好意思,犯不犯毛病姑且不论,单说江杰云他们这类正常人是不会无缘无故的拿着特别私密的问题与安然这个女性好友进行深入讨论的。所以,当他们展开对“特训”内容的讨论时,江杰云虽然心中若有悟,但对女盆友那跑偏的思路还是估计有所不足,因此,对自己的揣测也充满疑问。 心里反复猜测江杰云就听到他家女盆友用特别认真的语气接着对他详细解说“特训”的内容。 等安然同学的解说告一段落,抬起头来问自家一向聪明伶俐的男盆友,“我现在只想到这么多,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却看到江杰云在发呆。 进入学院派模式的跑偏党有点不解,又有点好奇,歪了脑袋,用她那研究问题的眼睛去打量江杰云,并拿手指捅捅他,“你想什么?” 江杰云将目光从虚空状态脱离出来,定定的投射在安然的脸上,也用与她的目光类似的眼神打量着她。 “怎么了?” 江杰云的眼瞳又深又黑,当他认真打量一个人的时候,时常会让人感到压力,安然让他这看起来近乎“深刻”的目光给盯得有点发毛。 江杰云的回答是,从一只凝视的猛兽瞬间化成一只大狗,一下子把安然扑倒在软乎乎的靠垫堆里。 安然在转眼间被他扑得晕头转向,迷乎的直眨眼睛,然后脸颊上被那只叫江杰云的大狗狠狠的啃了两下,接着是眼皮,左眼和右眼,乱七八糟的一串轻吻,再下来是嘴唇,再再下来,他又不亲了,将脑袋拱在她的颈边一通乱蹭,安然被他亲得从脸到眼再嘴再再到脖子,痒痒得像只受到了刺激缩成一团的某种小动物,又笑又叫,两只爪胡乱去拍打江杰云的肩膀,气喘吁吁的嚷嚷着,“……讨厌,江杰云……你干嘛……讨厌,赶紧起来……” 叫江杰云大狗却不依不饶在她的脖子边蹭完了,又对着她的脸,眼睛和嘴来了新一轮的亲吻,最后又蹭,等他蹭得心满意足了,安然已经笑喘得阵亡成软蹋蹋的一摊,满眼热泪了。 江杰云忍不住又去亲她湿亮的眼睛,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让他的女盆友觉得帅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笑容,道,“安小然,你怎么这么可爱!你真是太可爱了!” 安然这个怕痒痒的叫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热情起来的男盆友给闹得丢盔卸甲,躺在那里喘了十来秒,才总算是稍稍平稳了一点呼吸,开口道,“谢谢你的夸奖,江大狗先生,我真诚的希望下次可以稍稍克制一下你对本小姐的热情和欣赏,不要用这么让人感觉其痒难耐的方式来表达对本小姐的赞美之情。” 她的声音在又笑又叫之后,一改平日的清亮甜脆,显得稍稍有些低哑,听在她家男盆友的耳朵里却觉得有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好听,就像是一根毛茸茸的羽毛在随着话音不轻又不重的撩拨着他的耳鼓,一路痒到了心尖上。可这位学院派跑偏党却板着她因大笑和尖叫而红得像颗苹果的脸,用湿漉漉的目光特别的严肃的看着他,认真的对他说着那番带了八分的抗议,一分的调侃,还有一分隐隐的撒娇耍赖的声讨,这让江杰云忍不住又笑着俯下身去,重重的在她那张因不满而微嘟着的嘴巴上啄了一口。 江大狗会发疯的去闹他(或是它)的女盆友,就像他说那样,她在他的眼里是如此可爱,她那与众不同的,稍许有一点教条主义,但并不严重的学院派跑偏思路可爱,她的“实战模拟特训”计划可爱,她的水润润的眼睛可爱,她因他的亲吻和亲热而红扑扑的脸蛋可爱,她一本正经却又隐含着幽默的语气可爱,她那微微沙哑,不同于平日,却别具诱惑的嗓音可爱……在江大狗的心目里,眼睛里,他的女盆友,哪哪儿都可爱。 套句好友们的调侃,他是没救了,而她是没治了的可爱! 说实在的,江杰云是真没想到安小然同学居然会这么的学院跑偏……这么的……二! 你能想象小红帽板着脸,特别认真特别严肃地对想吃她的大灰狼说,大灰狼,我们一会儿来演练一下你吃我的过程,好吗? 大灰狼当然会特别吃惊,特别感到难以置信。 江杰云之前听到安然这个学院派跑偏党真的这么说的时候,他的那种觉得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的心情,世界简直都玄幻了好吗?除了感叹自己的人品好到暴表,运气好到不可思议,简直就没有别的形容词。 对于成天以吃女盆友的豆腐为乐的某流氓来说,安然这种实战模拟的特训内容当然特别对他的味口,简直就像是为了故意让他占便宜而设定的专门计划。 如果这个人不是安然,某奸商简直要认为制定特训计划的这个人是故意为了对他使美人计,故意为了诱惑他。 但这个人是一贯认真又腼腆的安然,除了说她二之外已经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当然,在江大狗的脑海里和心目中,他家女盆友这绝不是二,而是可爱!绝对的可爱! 于是,江大奸商带着这样很期待很荡漾的心情和他们家很二很可爱的女盆友安然同学展开了关于“正在做坏事,麻麻和巴巴来了要怎么迅速遮掩抹平若无其事云淡风清”的特训。 不用问,在特训过程中,某人是被自家男盆友占了多少的便宜,让自家男盆友的心情是有多么的哈皮和激动。但很二的该同学对此却一无所觉,她一直在用一种特别认真严肃的态度来进行排练。 而且,该小红帽同学要求还挺严格,制定的标准相当的高,不时的指正抱着她的大灰狼说,不对,你的爪子应该放在这里,不是那里,你应该抱得更紧一些,不要溜号,你要投入一点。 天地良心,大灰狼觉得自己真是冤得很,他怎么不投入了,他真是再投入没有了,只是在他准备投入到品尝小红帽甜甜的嘴唇的“伟大事业”中去的关键时刻,小红帽经常是一布愣脑袋,用小手“啪啪啪”的毫不客气的去拍他的脸,不满且急促的声音又清脆又尖细,简直就像是在吹着小喇叭,拉警报,她提醒着,江小云,江小云,你想什么呢,快点,没听到脚步声吗?我们得迅速分开,快点快点。” 大灰狼无奈又无力的抹了一把脸,将脸上那迷醉的神色有气无力的收拾干净,把刚刚准备投入到一个亲吻中的热情和注意力不甘不愿的收了回来,放到他们这可爱又可恨的实战演习里去。 可想而知,大灰狼江杰云的心情是何等的纠结,时刻领会着什么叫“冰火两重天、不上不下”等等复杂的情绪和含义。 在纠结的同时,大灰狼同学也颇有一点担忧,觉得自家女盆友这学院派跑偏,心无杂念,特别正直的脾气可爱是真可爱,但是,大灰狼同学思考问题是很“辩证”的,他觉得,针对女盆友犯二犯神经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索和研究之后感到,安小然同学的这一学院派跑偏的特质用在他的身上,那叫可爱。但如果用在别人的身上,实在就不能称之为可爱了,那应该叫犯二——虽然对这一点,女盆友永远是自家的好的江大奸商很不想承认。 他比较有预见性的觉得,今天他可以顺着女盆友的想法陪她排练,并享受这种排练,他是她的男盆友,是拥有这种权利和义务。 但如果明天,有个心存不良的小人和色狼,出于别有用心,用心险恶的目的对他家有点小二,又特别认真,有时候,那神经特别敏感,有时候,那神经真是宽阔得可以并排跑航空母舰,如果正赶上她的思维跑偏,神经跑航母的时候,让人算计了可怎么办? 731,卷空旅店 也不知道某奸商是越来越高瞻远瞩了,还是受他家脑洞大开的悲观主义者女盆友的影响,反正江杰云那个心情啊,真是复杂得很。 但你必须要说,安然同志的实战型模拟特训还是挺有用的,起码这种演习也确实可以很好的训练他们的临场反应能力,能迅速的转换自己的状态和模式,处理各类由于李彩凤和安国庆大驾出现而引发的突发事件,最主要的是,在一系列特训之后,安然和江杰云再也没发生过什么互撞互磕的人身安全事故了,很好的保护了彼此脸上的各个零件的完整性。 就比如现在,当李彩凤走到卫浴间门口的时候,看到的情景是这样的,安然站在镜子前面,一手捧着水杯,一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左左右右,反反复复的检查着自己的小脸蛋。而江杰云站在她身后,距离一步至一步半的位置——不是他不想站得更远一点,而是卫浴间的空间实在太过有限,他已经是站得尽可能的远了。之前握在女盆友柔软的腰肢上的两只爪子这会儿抱着自己的胃。 不知道是类似的场景经历得多了,还真的是特训起了作用,安然和江杰云现在不仅动作默契,就连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自然,让人看不到痕迹和端倪。 因此,李彩凤看到这个场面的第一个感想就是摇头叹气,说她闺女,“你又照什么呢?睡觉之前照,睡醒了还照,以前你干脆在胸前挂个镜子得了。”然后看着捂着胃部的江杰云,语气都变了,又数落她家姑娘,“你看看,你把小杰云都给饿成什么样了。” 安然:“……” 外面为什么不下大暴雨,我比窦娥都冤啊!还“小杰云”?他哪点小了?他那么大只,比我们俩的个头都高,哪里小了?说得还挺可爱。饿什么饿啊,他那是装相好吗? 安然朝老妈撅嘴,李彩凤不稀得搭理她,反得到了一句催促,“赶紧照完拉倒,时间不早了,该准备的赶紧准备起来。” 这是亲妈吗?绝对是后妈! 安然扭头朝江杰云瞪眼,看,都是你,都是你,没事装什么可怜? 结果人江杰云比她还委屈哩,也朝她撅起嘴来,继续捂着胃,亲爱的安小然同学,冤枉啊,我是真的饿啊! 听听这语气,看看这表情,活脱脱一个饥寒交迫的小可怜。她就知道,之前这货没头没脑的对她说了那么一大通夸张得浑身寒毛都立正的甜言蜜语,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安大厨之前还鼓起的腮帮子这下像是被戳了窟窿的气球一下子就泄了气,唉,谁让她养了这么一只饭桶牌的男盆友呢? 收拾了床铺,安然乖乖认命的准备下楼去厨房里开始准备年夜饭,结果一开门,她的房间门外头还蹲着两只吃货,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倒是挺对称,就跟古代宅门前的大石狮子似的,只不过人家石狮子一看就是各种高大上档次,到她这儿,好么,换成俩大饭桶,怎么看怎么……算了,她皮薄,顶不住这两只吃货那绿油油的小眼神,赶紧开干吧。 到了楼下厨房的时候,安然才发觉整个旅馆安静到了极点,似乎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之外,完全听不到别的声音。之前,大概是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别的地方,这会儿闲下来的时候,才察觉到这一点,简直整间旅馆里,除了老板娘一家之外,就只有他们一大家子人在。 姜成卓纠正她,你错了,此时此刻,没有老板娘一家,就只有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在。 原来,在安然还赖在被窝里睡觉的时候,安国庆他们就被老板娘找上了门。老板娘和丈夫儿子要去婆家过三十,本来要是没有他们一家来住店,人家就要关门歇业,只要把门一锁就省了心了。但是由于他们来这里过节,又不把他们撵出去。可同时,又不能因为他们而留下来,守着他们不去婆婆家团聚。所以,老板娘干脆把大门的钥匙交给他们一份,请他们自便。 安然听到这个倒是有些惊讶,老板娘对他们这一家子也太放心了,难道就不怕他们干点什么坏事? 可转念想,就他们这拖家带口的一家子又能干什么坏事呢?把旅店搬空?不用问,老板娘人家一点都不傻,关键的财物神马的肯定一早就锁起来了。开得本就是旅店,人来人往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防盗工作自然是放在首位的。而且,安然也记得老板娘一家住在一楼走廊最后的几间屋子里,由于那几间房间只有他们一家人,所以,在半道上还装了一道铁栏门,平时的时候都拉开,方便顾客或是工作人员找老板娘,想必此时已经拉起来挂了锁头。此外,那几间房间的门与旅店内的其他房间也是不同的材质,有一间还是防盗门,其安全程度可见一斑。 想了一圈,安然说,大概我们一家人都长得太纯良了,虽然我觉得老板娘对我们一家春节来旅游度假的说法并不怎么相信,但她能放心把旅店留给我们,证明在她的眼睛里,我们的人品还是挺值得信任的。而且,我觉着吧,人家把门一锁,咱们就算是想偷,也没什么可偷的。 安然前面这话,姜成卓同学还是很同意,在这仨吃货不愧是作生意的,跟他们的同行老王同志的思维都是一样一样的,在他们的心里,这世上就少有他们这么善良正直的银,但对于安然后面这话,钱串子奸商就绝不能同意,眼珠子左左右右的一扫,那倍儿溜的嘴皮子和倍儿机灵的心眼子就开始旋风般的开动了,从这家旅店一共有多少间客房,每间客房里有多少可以迅速拆解变卖的东西,以及这些东西的运输方式,销售渠道,他们的逃跑路线,不在场证据,各种理由和借口等等……现场给安然来了一堂“应该怎样迅速的卷空一家小旅店”的生动讲座。 安然真是听得满头的头发如黑线,当这位财迷心窍的货开始用他那最为纯熟的速算能力计算起销赃后他们可以有多少收益的时候,安然连忙喊了好几声,公鸡大哥,求您了,赶紧打住吧。万一人家老板娘半路回来听着了,还不得把人家吓个好歹的,大三十的,再把我们给赶到大街上去。 结果她男盆友可善解人意了,告诉她,老板娘一家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把旅店的铁栏门给拉了下来,老板娘回来的时候,要先推上铁栏门的,那么大的声音,没等她听到他们的卷逃销赃计划,他们就已经听到老板娘回来的声音了。 她一点都不觉得安慰好吗? 安然觉得自己头上的黑线又增长了一倍。 她总是觉得自己是这个控,那个属性,还有这个狂,那个党的,好象随着重生日子加深,她身上的毛病越来越多,她没事闲着的时候,就盘算一下最近身上又新添了哪些毛病,再自我反省一下。 可她有时候再想想,她觉得自己的毛病好像不少,而且还挺变态的,但是再想想,好象她周围的好友们身上的毛病也不少,好像也挺变态的……难道,她重生之后,不只拥有了吸引吃货的体质,还拥有吸引变态的体质……还好,他们这些人所谓的“变态”,与那些罪案影视剧中的“变态”不太一样,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呵呵…… 安然朝男盆友摆了摆手,意思很明显,您可以闭嘴了。 既然老板娘一家都不在,今晚的旅店就只有他们一家人在留守,因此,他们的年夜饭也就不准备再往楼上折腾了,而是改在厨房旁的餐厅里,餐厅里还正好有电视机,可供他们看春晚,来回端菜什么的也很方便。 安然四个人进去厨房折腾晚上的大餐,安国庆和李彩凤则继续他们的卫生工作,因为晚上的大餐从房间挪到了餐厅,所以,他们还要把餐厅的桌椅好好清理一下——其实也用不着这么讲究,但安国庆和李彩凤本身就是闲不住的人,不找点什么事干,也闲得难受,正好一边干活一边看电视。 因为旅店每间房间都配有电视,江杰云他们干脆也往厨房里搬了一台来看。 年三十的时候,无论是电视里还是电视外,都是一团喜庆热闹。安然将电视调到地方台正在播出的三十特别节目,巨星演唱会集锦,老歌手新歌手在集锦里穿越时空共聚一堂,经典好歌一首接着一首。 于是,安国庆和李彩凤在外面一边干着活,一边看着地方台的晚会,安然他们四个在厨房里一边干着活,一边跟着电视里的歌星们哼着歌,不过,哼歌能哼出调来的还是安然,至于他们三只吃货,由于这三位爷干活的时候一向是一边干一边吃,嘴巴里头实在是过于繁忙,留在哼歌的功能不足,所以,哼出的歌那可真是“哼哼”,不仅没有词,就连调也没有。 732,好好的 今年的年夜饭,安大厨立志要做出当地特色来。 其实她这个所谓的当地特色一点都不像她说那么“玄”。 食材都是在津源本地采购的,又买了本地的一些特色食品,添加到年夜饭里去,如此这般做出来的年夜饭就成了安大厨嘴里听着很“玄”,其实半点都不“玄”的津源当地特色。 津源靠海,当地菜的特色其实就是善于处理海鲜。事实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非常实在的,沿海的地方,人家自然是“靠海吃海”,都擅长制作海鲜,只不过,由于气候特色,所产其他物产不同,与海鲜结合起来,制作的菜色口味上也有很大的差异。 津源地处东北,所以,本地做起海鲜来,料理手法还是更多的带有东北菜的地方特点,同时,又具有沿海地区的菜色的共性。 在上一次旅游的时候,安然还真学会了一道本地菜,经过几次试制已经可以做得出七八分火候来。但她今晚并没有打算制作这道菜,既然已经到了津源,他们可以去直接吃最正宗,干嘛还在年三十的时候吃她作的不地道的山寨版? 所以,安然这顿“具有当地特色”的年夜饭,也只是主要用当地的食材来做家里人喜欢吃的,她又做得很拿手的口味。 总而言之,就是以海鲜为主,据有安然味道的海味——这种说法似乎略怪,但却比较贴切。 哪怕有三个吃货在,大餐的量对他们来说也不是特别大——这个“不是特别大”是相对来说的。晚上的时候还要吃一顿饺子,还要做一些菜,所以,最完美的就是恰恰好。 安大厨因为这几年在饲养吃货上积攒了丰富的经验,所以,在对菜量的把握上已经是越来越精准,尤其是针对三个吃货的胃容量。 菜饭上桌,大年夜的饕餮大餐开始开动,安国庆照旧珍而重之的把他的茅台酒烫上,醇厚的酒香被热水一烫淡淡的飘散开来,老安同志也不急着喝,闭着眼睛,紧抽了两下鼻子,脸上的那陶醉的模样看得李彩凤是又好气又好笑,轻拍了他一巴掌,笑骂,“得了得了,都知道你今儿是开酒戒了,可以随便喝,用不着这么一副大烟鬼的德性。” 安国庆这才把眼睛睁开,对着李彩凤摇头叹气,潜台词是“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江杰云几个照例要凑趣陪着安国庆喝两盅,就连李彩凤和安然也跟着来一盅做做陪。 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大家似乎都习惯在喝这一杯酒的时候,忍不住说一说过去一年取得成绩,以及新的一年的展望和祝愿,不定要说多少,也不一定要人人都说,但是安国庆和李彩凤却是每年都必须要说几句祝愿小辈们儿们学习进步,越长越高或是越长越漂亮之类的话,安然他们也是祝安国庆和李彩凤他们生意兴隆,身体健康,越长越漂亮——好吧,后面这句通常都是臭美份子安小然同学的专用台词,她说得的时候每次都一本正经,一开始安国庆和李彩凤还听得嘴角抽搐,到后来,这对父母已经被自家爱美爱到没救的女儿给弄得麻木了,去年安国庆还对他姑娘许愿说,我尽量努力哈。 至于江杰云那三个家伙针对于安然的祝福也是各有各的回答。 江杰云答应得最痛快,就三个字,“没问题。”摸摸他自己的那张小白脸,说得无比自信,豪情满怀。 赵真旭则有点不满意,年年跟安然打商量,让她明年帮他换一个,他本人嘛,对自个儿的容貌也没啥挑拣的地儿,反正就这样,再长也长不成一朵花,不如祝他明年能找到一个漂亮妞。 去年的时候,安然听到赵小胖同学的这个愿望的时候,她的回应还是一如既往,拍拍这位同学的肉乎乎的肩膀,“同志,你还小,早恋不好。” 今年,安然是再不敢这么说了,年年希望明年可以被老天爷发个小美妞的赵小胖没早恋,她这边先恋上了,捂脸,打脸打得太疼了。 至于公鸡兄姜成卓听到安然的祝福之后,其反应简直不用多思考,地球人基本也都知道,这位老兄也是年年不满意,不过,他跟赵小胖不一样,赵小胖虽然也是个奸商,但相对来说,这位同学还保留着一点技术宅男的纯朴,也不贪心,觉得对愿望不满意,换一个就成了。而到了钱串子死要钱同学这里,贪便宜是他最大的人生追求和爱好之一,所以,他才不会做那种让安然换愿望的事,他直接让他的安妹妹再追加几个。 当然,每个愿望都是与钱有关的。 安然不追加,他就不拉倒,弄得安然脑袋疼,跟他说我又不是金口玉言,我就算说了又怎么样呢,又成不了真的。 结果这下换成公鸡兄一个劲的正儿八经的说着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了。 安然笑他,你不是不相信这个吗? 姜成卓特深沉的教育她,平时他是不信的,但是关于钱的事,必须要慎重,懂吗? 安然点头受教,但这人也坏,每年还死性不改,故意依旧祝这位财迷“明年越长越漂亮。” 要说祝福,还是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位长辈最贴心,对那个三个吃货的祝愿特别的周到,好好吃饭,好好长身体,好好发财,好好学习,今年又对安然和江杰云额外的添了一句,不过,在说这番话之前,看得出来,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斟酌了一下的,拿着酒杯,好象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表达他们的祝福和期望,最后只是用最简单,也质朴的语言来表述,“新的一年,你们两个也要好好的,不要吵架。” 安然没想到老爸老妈连他们俩搞对象的事也祝福到了,再一想,也许对老爸老妈来说,这一年,或者应该说是过去的这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是就是他们的女儿早恋了。 是同意,还是反对,想必他们也是相当的纠结苦恼,忐忑不安,因为爱她,所以想得更多,也因为爱她,所以,最后变为支持,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父母来说,这并不容易。 转念再想想,对自己来说,大概也是如此,过去这一年中,哪怕也经历过很多的事,但哪怕是多年之后,这件事也是回忆中色彩鲜艳的一笔。虽然其他的事,比如学业也很重要,但恋爱,尤其是早恋,对于已经活了两辈子的自己来说,还真是一个重大的改变。 听着父母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着他们真切的祝福,望着他们既饱含着祝愿,又隐隐的有着不易察觉,同时也是努力压抑的一丝担忧,这种慈爱的眼神,安然在这个大年三十,人们的情绪总是不由得波动的时刻,心头的感情极其复杂,一时感到自己这早恋总是一件让父母的感到忧心的事,可又不能给他们最有力的保证,只能希望她和江杰云可以用实际行动来让他们尽早放心。一时又想起上辈子,每当自己相亲失败的时候,父母那小心翼翼的关心和开解。一时再想着除了早恋这件事之外,以后再也不让父母这么跟着她操心……纷纷乱乱的情绪却让人暖暖的,泛着微酸。 江杰云大概也没想到安国庆和李彩凤会这么说,迎着他们温暖的目光,喉头明显的滚动了两下,然后略一思索,便当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面大大方方的拉住安然的手,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叔儿,婶儿,我和安然一定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顿了顿,他又回复了几分一顿的轻松,“不吵架,不淘气。” 姜成卓和赵真旭在旁边看着,多少有点羡慕嫉妒恨,又不甘寂寞在旁边溜缝,叫嚷着,放心吧,安叔儿,安婶儿,我们一定会好好监督他们滴! 新年的祝福结束,便是新年的愿望。 姜成卓这只铁公鸡的愿望万年不变,不用他张嘴,大家都可以举脚帮他回答——新年发大财,财源滚滚,生意兴隆。 至于赵小胖同学与公鸡兄也差不多,心心念念着他的小美妞儿。 安然去年还可以笑嘻嘻的笑话他,今年很自觉的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有如一只警惕的河蚌。 江杰云觉得自家的小美妞那张板板正正的,倍儿严肃的小脸简直是可爱到不行,于是,他拉起安然的手,说起他们的新年愿望,“我们要好好的,一起好好的。” 安然这人长嘴说人家姜成卓贪心,其实她的愿望也一点都不比江杰云小,她希望父母好友师长,所有她认识的的都身体健康,平安。希望她自己和朋友可以学业进步,希望她在新的一年里可以确定未来的职业方向,希望她和江杰云恋情可以甜蜜顺利…… 然而,听到江杰云的愿望时,她觉得他说得对,其实,她所有的愿望加在一起说的也就是一句话,最简单的,也最难得的就是“好好的”。 733,老天爷的失误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笑了,“对,对对,杰云说得对,来年咱们都好好的,大伙儿一起好好的。” 六个人一起举酒盅,瓷器的声音叮叮叮的碰撞在一起,声音比玻璃要稍显闷钝,然而余韵却更加的长久。 一盅茅台过后,安然还是回归她喜欢到不行的豆奶,而李彩凤也换了当地产的一种汽酒,汽酒这东西在安然童年时代还是挺常见的,后来不知为何原因渐渐消失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其实安然觉得那味道还是挺好喝的,上次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次去采购年货的时候,倒是从看车大爷家的小卖店里发现了这样东西,立刻选择两种口味的,拎上两瓶尝尝看,重温一下童年时代的回忆。 安然记得后来这类汽酒倒是换了个马甲,打扮得洋里洋气的回归了大型超市的货架,改头换面得有如去我国隔壁旅了一回整容游,让他们这些打小拥有汽酒记忆的人险些认不出来这是老谁家小谁,待到促销人员向人推销时,才一脸惊讶的望着从头到脚,从包装模式到洋文商品名和成分说明书都一副“洋人”模样的老相识感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现实版,尤其是那价格,真是一点都可爱,刮得人眼睛疼。 要安然说,还是这种以多年之后那种眼光来看,有些土气的暗褐色,与啤酒瓶形状类似的玻璃瓶包装看起来更加可爱和亲切,有着童年的,带着汽泡果味的味道,别的不说,最起码这价格就让人感觉可爱亲切得一塌糊涂,想抱着瓶子亲两口。 李彩凤看到的时候,也有点惊喜,“唉哟,你打哪儿买的,多少年没见着了,这个还挺难得的。” 安然一共买了两种口味的,一种苹果味的,一种桔子味的。她在干掉一瓶豆奶之后,也来了一杯,巴嗒巴嗒嘴,虽然她觉得她对汽酒一直印象深刻,但其实尝起来与童年时代向父母耍赖求得的那几口汽酒相比,却又多了一些似乎并不属于记忆中的陌生的味道。 但李彩凤却说,这酒不错,跟以前喝的一个味,就可惜,我们锦岭没卖的。 安国庆被老婆和女儿勾起了酒兴,在喝完了他的茅台之后,也来了一瓶汽酒。三个吃货自然不落人后。 以饮料之外,今年这顿以海鲜为主的年夜饭也让大家吃得十分尽致,海鲜吃的就是个新鲜,在津源这里,海鲜无论是鲜货还是干货,价格都比锦岭要低上不少。也正是因为材料的新鲜,安然在制作的时候,也尽量采用更加清淡的口味,让它们更能显现和保持食材原本的好味道,不让过多也过重的调味料掩盖住这份味道。 大家的反应都不错,尤其是安国庆和李彩凤,都说这种简单的做法就很好吃,吃着更有鲜味。至于那三只吃货,在安大厨看来,对他们的感受根本不用费心去问,人家三位爷在这个问题上,从来都是“讷于言,而敏于行”,一切都用行动来表示,至于嘴巴……呵呵,忙着呢。 由于这一顿年夜饭中从主菜到配菜都是以海鲜为主,而且安大厨在料理时又大多采用保持本色的处理方法,于是,某些菜色就比较考验大家的动手能力。安家一家三口还好些,他们的食量有限,就算费力也不过就一点而已。只是那三只吃货就不免显得格外忙活,每人的脚边都放着一只脸盆,吃剩下的虾蟹贝壳,直接剥完了就往里面特潇洒特夸张的一丢,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也幸好这三位的运动细胞都不仅脑筋灵活,爪子了很灵活。用公鸡兄和赵小胖的话说,他们是谁啊,他们可是曾经进化出三只手,做过手机大盗滴银,非是一般两般滴凡人可以仰望滴。这爪子灵活嘛,剥壳的速度自然也就上去了。 说句实在话,作为喜欢思考的学院派跑偏党安大厨经过深入思索和研究后认为,以这三只吃货的肚量,爪儿不快也不行。他们人人生了有如蛇一般的好大嘴和好大肚肠,以及蛇一样的“心胸和气魄”,给他们一人发一只大象,他们也敢毫不客气的张嘴吞下去。 就他们这副身体和生理条件,老天爷要是再不给他们配一双灵活的爪子的话,让他们去吃海鲜之类的,需要剥壳的食物,不把他们饿死,也能把他们急死。这就如同老天爷给他们同样配备了一副灵活的大脑一样,也是怕他们如果能力不够的话,赚不到养活自己,填饱肚子的钱——自己都养活不了的话,就更不要去想养家糊口了——把他们给饿死,都是一样的道理。 由此安大厨推断出这三位爷那黑洞一般的胃袋和超越自然的消化能力分明就是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一个没留神犯下的一个错误。等老天爷发现自己犯的错误的时候,大概已经来不及清空重来了,这可怎么办呢? 诶,没事,老天爷有办法。 老天爷是谁啊?老天爷的脑瓜儿多机灵啊。老天爷老聪明了。 就这样,老天爷就给这三个天生自带“BUG”的主儿的身上打了两个补丁,打了两个神马补丁捏? 就是给了他们一副好脑子和一双好爪子,免得他们养活不起他们自个儿。 要不老话怎么常说“塞翁失马,蔫知非福”呢,,老天爷还是挺公平的,你某一方面有“严重缺陷”就会从另外的方面来大力弥补予你。 本来就酒量有限,这会儿白酒,汽酒,又加上了啤酒,都混着喝了一点,来了个传说里的“三盅全会”的安小然同学此时已经有点泛迷乎了,一双眼睛水水亮亮的,看着比平时似乎还要漂亮上几分,有点像是阳光下波光鳞鳞的水面,随着她眼睛的眨动,而似泛起微微的涟漪。脸颊也透着嫣红,像新敷了胭脂一般,这是明显的已经带了四五分的醉意,软绵绵的靠在椅子里,笑意盈盈的胡说八道着阐述着自己关于三只吃货的理论,说到此处,还特意扬起手来,哥儿俩好似的拍了拍男盆友江杰云的肩膀,用因着醉意而显得格外绵软的声音,“安慰”他说,“放心哈,江小云童鞋,我不会嫌弃你哒。” 安大厨自觉她的理论可有道理了,可完美了,简直解释这宇宙间一切最不合理的现象。为毛她这么好的人品,老天爷却没有让她像三只吃货一样拥有灵光的头脑和灵敏的爪子呢?原因很简单,因为老天爷在制造她滴时候木有犯错误嘛,所以也就不需要在别的方面对她进行什么弥补。也因此她的各方面水平都很正常,也很平均……呃,好吧,换句话说,也就很平庸,呜呜。 不过,这后面滴推论嘛,她就留在了肚子里,不准说出来了,免得让这三个家伙太过骄傲,把尾巴翘起来,妨碍他们的进步。 瞧,她这是有善良啊,她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得落泪了。 江杰云忍着笑,也忍着想亲亲自家醉酒女盆友的冲动,将手里剥好的虾肉放在满嘴跑火车的安大厨面前的碟子里,一边温声“正经”道,“哎呀,得蒙小姐不弃,小生我无限惶恐,无限感动,为表我对小姐青眼的感激,特此献上大虾一只,以表谢意。”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这会儿就是吃得半饱了,喝得有点多了,不由得因着自己的小爪儿不够灵光而心生不平,所以,听着他们往盆里左一声右一声的丢壳丢皮感到不顺耳,这才发明出这套理论。 说白了,安小然同学这就是心理不平衡了,羡慕嫉妒恨了。 不过,安小然同学也很好收买,男盆友的几只剥好的虾蟹贝类,就把她这个没出息的家伙给收买得很满足,眠着嘴,吃得笑眯眯。并且很丢人,很没志气,很阿Q的自我安慰说,老天爷虽然没给我配置一双灵活的爪子和一个灵光的脑子,但本小姐还是很得老天爷厚爱哒,因为老天他发给她一只有着灵活双爪和灵光大脑的男盆友,由此就可以充分滴证明这一点。 俗话说得好,“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看,她比劳心者还省事,连心都不用劳,直接都有男盆友代劳了。 她这是有多英明多智慧啊,看,现在她这不就不用弄脏,也不用弄脏她自己的双手,吃着现成的吗? 反正吧,这位小姐也就只能这样安慰安慰她自个儿了。 有时想想,安然自己也觉得自己之所以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慢慢发展成一个脑洞巨大的脑补派,大概也就是因为她总是处于这样一种“臭不要脸”的自我安慰,自我开解,并自我陶醉的阿Q状态里,天长日久的,不断的运动着运动着,这脑洞可不就开始慢慢,慢慢的越长越大吗? 大概是她对自身的各种不满和对“天才AND人才”的各种羡慕嫉妒恨等各种不良情绪都成了脑洞无限生长的营养和肥料,让它们一天比一天茁壮。 734,小家子气 她是一个各方面都极其平常的庸人,庸人不想自扰的话,安然也就只能想出这一个办法来排解各种负面情绪了——脑补。 阿Q阿老先生在这方面可谓是远远的走在了时代的前列。或者说,古往今来,古今中外,什么时候都不缺少脑补党。只不过,因时代背景,文化等方面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叫法和称呼,但道理是相通的,脑洞也是相通的。 李白李诗仙说,“古来圣贤皆寂寞”,所以他就使劲喝酒。又有人说,“天才都是寂寞的”。要安然说,天才和圣贤就是因为脑袋瓜儿太过聪明,太过灵光,整天整夜思考的都是正经事,而没有时间发展脑洞,进行脑补,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他们是别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所以他们没有养料和营养提供给脑洞生长,所以,他们感到寂寞冷。 又或者,天才和圣贤们也开脑洞,不过,他们开的脑洞显然与她这个庸人开的脑洞不是同一款式和类型,方向不同,思路不同,提供的肥料和养分不同,肥料和养分的来源也不同。 …… 安然一边吃着男盆友进贡的虾肉蟹肉贝肉一边迷迷糊糊的弯着眼睛进行她那天马行空的阿Q式脑补,积极的进一步发展着她脑洞。 李彩凤直接把安然面前的那杯喝到一半的汽酒给没收了,换成了她所钟爱的豆奶,一边换一边嘀咕,“个臭丫头,跟你爸一个样,整个一个酒鬼,现在可好了,动不动的就满嘴胡话。” 安小然同学被打断了脑补,就听着了最后一句,特理直气壮的把自家男盆友给卖了,“我这叫近墨者黑,跟江小云那个奸商学哒。” 这位小姐这是真喝多了。 江杰云听得哭笑不得,公鸡兄和赵小胖一边运用着老天爷补偿给他们的那双灵活的双爪往嘴里填着东西,一边朝好兄弟挤眉弄眼的看好戏,瞅那模样,要不是因为江杰云这厮太不好惹,也碍着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位长辈在身边镇着,否则,依着他们的心意,只怕恨不能给他们的安妹妹鼓个掌,叫上几句,说得好,再来一段。 李彩凤也看出来了,自家闺女这是半醉了,开始耍起小酒疯来了,在这种状态里,跟她说什么也说不清楚,所以,她干脆也就不搭理这臭丫头了,一心想着等着明儿她酒醒了,再好好收拾她。 虽然不能收拾喝得泛迷糊的女儿,于是李彩凤的不满便一股脑的朝丈夫而去,其表现形式就是用力的瞪了正喝着汽酒的安国庆一眼。 老安同志在这方面特有经验,虽然这个二十四孝老爹真心认为他家姑娘喝多了,满嘴胡白话的小样儿真是挺招人稀罕的,但是关于这种真实的想法他还是很机智很聪明的默默放在心里,女儿喝多了,他可没喝多,知道这会儿不说话,不反驳,不表态才是最聪明的作法。 被自家老婆瞪了一眼有什么大不了的,老爷们能跟女人一般见识?那多没面子,不吱声才显得咱们气量大——由此可见,安小然同学的脑补能力还是其来有自的。 由于这顿饭的食材有壳动物占的比例比较大,尽管三个吃货都拥有老天爷补偿的一双灵活双爪,但总的来说,在时间长度上,还是比平时要显得略长一些。 虽然时间还不晚,春晚还没有正式开始,央视的正播着那种寸秒千金,财大气壮的广告,但外面的天色却早已经黑透了,但鞭炮声却未并多起来,大概这个时间也是各家各户正在吃团圆饭的时候,哪怕是对鞭炮最热衷的小屁孩儿们,也都在忙着,为晚上的鞭炮盛宴积蓄着能量。 吃喝完毕,自然是打扫战场。 安然的任务一向是泡茶,切水果之类的分工,但今天所有的人都众口一致的命令她,老实儿的原地待着,不许动! 显然,大伙儿对这个半醉的醉鬼都没什么信心。 李彩凤告诉女儿,你给我老实儿的待着,别绕场儿捣乱。 醉鬼同学还挺委屈,特别无辜的眨巴着她那双比平时明亮许多,又仿佛罩着一层浓浓水气的眼睛,一本正经的告诉她妈,她还没打算捣乱呢。 这话说得,可真是意味深长,小姐,您所谓的“还没”的意思是神马,不是不打算捣乱,而是仅仅还没开始么? 醉鬼小姐不甘心就这么被大家合力炒了鱿鱼,还在那里不屈不挠的争取着自己的权力和义务,什么男盆友说的“舍不得”,什么老妈的“残酷”命令,都不能让她放弃,这位醉鬼小姐目前有一点偏执性的小闹腾。 最后还是聪明伶俐,无比睿智的公鸡兄——什么“聪明伶俐,无比睿智”的形容词,都是这位吝啬奸商的自我形容,三言两语的让安小然同学打消了她的积极性。 特别过会日子的姜成卓同学说,安妹妹,你现在吧哈,喝得稍有点多,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显然不如平时那么好,这要是搁咱们自个儿家里吧哈,你要是一不小心,一不留神打碎点啥东西吧哈,虽然挺可惜的,但那也就当听个“岁岁平安”,正好再换个新的。但是咱现在是在外头,你万一把这旅店里的东西打碎了,咱们不是还得赔吗?买了新的也不是咱们自个儿的,你说这多划不来啊? 安然同学从本质上,也是个小气鬼,虽说与公鸡兄相比,其程度还远远,远远达到后者的高度,但是虽然高度与程度不同,但是那个大脑回路在某些方面还是相通的。 所以,这位小姐虽然已经半醉了,除在天马行空的脑补的时候,大脑在正常方向上的转动速度略有迟缓,但在她慢悠悠的转动着思考了两分钟之后,觉得公鸡兄说的这番话真乃是金玉良言,俗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安然同学这会儿虽然已经吃饱,但她觉得有道理的话,咱还是得听。 而且,她还觉得,先不说赔偿不赔偿,划算不划算的问题,安然首先觉得,你说大过年的,她要是在家里打碎个盘子碗什么,公鸡兄那小心肝也许也就是疼一疼,她要是在这里把盘子碗打碎了,只怕“岁岁平安”的不只有盘子碗,还有公鸡兄脆弱的小心肝。 所以,她感脚吧,这么快乐的时光,总不好因着自己的勤劳勤快和勤恳,而让公鸡兄心碎的哭哭啼啼吧? 于是,某醉鬼基于这么“伟大而善良”的理由,便心安理得且晕晕乎乎的坐在原处,看着三个吃货打扫战场,看着老爸老妈忙活着泡茶倒水。 说起打扫战场,醉鬼就特别有兴趣的要吐糟一下三只吃货用来盛放虾蟹贝类外壳的脸盆。 要说这家旅店房间里的配置在同等价位的小旅店里,还算是比较齐备的。 可惜却偏偏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丢垃圾的纸篓,真不知道老板娘怎么打算的,房间里没有,卫生间里倒是有,但是把卫生间的纸篓拿到餐桌前盛放垃圾……虽然他们倒是可以清净一下什么的,但是,在心理上,总是有点那个…… 于是,安大厨再度开始推销她的纸制垃圾盒,方便快捷,环保健康。 但这一次遭到了三只吃货的反对,就连李彩凤都不太喜欢安然的这个建议。 一来是他们在旅途中,基本把带来的纸制垃圾盒消耗干净,他们又是刚刚来到津源,手头还没有补充折叠垃圾盒的材料。三只吃货制造垃圾的能力过于卓绝,手边的可以拿来折叠垃圾盒的纸张制作出来的成品远远不能满足他们随便扔的**。 二来是由于作熟了的虾蟹贝类的外壳难免了带了些汤汤水水,废旧纸张折叠的垃圾盒更适合于盛装那些干燥的垃圾,虽说少带一点汤水,也能应付,但毕竟收拾起来不是特别方便,扔的时候也要小心一些,这让吃货们未免感到不够畅快。 安然是个很能接受不同意见的人,换句话说,这位小姐的耳朵不仅怕痒痒,而且还很软,她自我感觉的“勇于接受不同意见”,实际上就是完全的骑墙派,墙头草党,哪边风大往哪边倒,在大事上还能有个主意,但在小事上,她基本没什么立场。 所以,江杰云他们把意见这么一说,这个耳根子软的货就觉得,诶,确实啊,很有道理嘛,然后就乖乖的跟着人家的思路走了,并举手提问说,那怎么办啊,厨房里的垃圾桶实在是太大,而且也不够卫生。要不,拿几只海碗装? 那怎么成? 三只吃货,三只很有气魄,同时也很有肚量的吃货根本就对安然的建议嗤之以鼻,不仅不采纳,还特鄙视的说安然同学太小家子气。 小家子气的安小然同学顿时双手抱肩,眯起眼,冷笑着哼哼道,是,我是小家子气,我不仅很小家子气,还很小心眼儿呢。你们三个同学,要不要试试看啊? 735,儿女英雄传 要说江杰云这三只家伙最怕什么,安大厨生气发飙进而暴起威胁绝对可以在他们的害怕事物的排行榜中名列前前前前茅! 当他们从野生吃货被安大厨的手艺所驯服,进化成为家养吃货之后,他们就再也难以回到过去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艰苦生活中去。 家养吃货的生活是幸福而美好的,空气里永远都飘散着食物那令人陶醉的香气,就连太阳也因此美丽的好似安大厨新煎的太阳蛋一样让人感到充满食欲,有着迷人的色泽和味道。 但是这一切有一个前提就是,不能惹恼他们的饲主,安小然安大厨同学,否则她可以一憋气让他们连吃一周的苦瓜和素食,还美其名曰为“清清肠胃,排排毒,养养颜”,听听,这说的是……咳,话吗? 所以,那会儿,安大厨把她那双凶巴巴,水汪汪的眼睛一眯,三只家养吃货顿时老实立下了。 安大厨立刻觉得感觉好极了,让三只大型肉食动物在她的面前乖顺得有如三只小奶狗,还有什么比这种滋味更令人倍觉舒爽? 答案必须是——木有! 不过,安大厨一点都不贪心,只享受了一小会儿,就又开始提问——不是她不想好好享受,主要是性格里属于安小老太太的那一面总是爱操心,她问,那你们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拿什么东西装? 三只吃货也有点没词了,最后还是技术宅赵小胖同学提出,房间里不是有脸盆吗?那个够敞亮,又够干净,在上面罩上个大个儿的方便袋也能当垃圾桶使,收拾的时候,直接一兜方便袋,就完活。 江杰云和姜成卓都觉得小胖同学的这个主意大好,脸盆啊,那大的个,这下可以放心大胆的可着劲儿扔了。 安大厨也觉得不错,唯一点有疑问的就是,这垃圾桶的个头是不是有点太大只了?要知道,只怕把大餐中所有需要剥的壳加在一起,也就“只能”装一盆……嗯,也许还挂点零?三个人,一人一只垃圾盆,看起来是不是有点“隆重”的过头了? 当然,她的这点小意见直接就被“气魄”巨大的饭桶们给无视了,大什么大?一点都不大! 江杰云和姜成卓还在哪儿夸呢,尤其是公鸡兄今天难得的对他的损友好兄弟表示赞扬,说赵小胖同学这个点子想得很好嘛,很有创意,很值得飘扬,希望你把这种创意希望的发挥发扬,并运用到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去。 赵小胖被大伙儿表扬了,感到非常开心和骄傲,半点都不带谦虚的,先表达了一通“那当然,我是谁啊,我最聪明了”的获夸感言——基本这三只吃货被人表扬了,一般都要进行一下类似的程序,都有一种“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风范。 发表完了获夸感言,这位同学又开始和大伙积极的分享起灵感的来源,关于他是怎么想到这么个特别有创意的点子的。 “侠女十三妹,你们都知道吧?”赵小胖先提了个问题,不等别人回答,他就开始自己先感叹上了,“十三妹妹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果然,这个猥琐的死宅男关注的方向永远是这个。 结果另外两个奸商却并不怎么捧场,江大奸商说,十三妹知道,但是书没看过。 姜大奸商更是再度回归他的拆台主题,啰嗦什么?什么英雄传狗雄传的,好看不好看的,能当饭吃?能换钱?你直接说重点。 也就安然这个上辈子的网虫,这辈子的伪文艺少女还能勉强捧捧场,点头回应说,有那点印象,后来好象十三妹给人当小老婆了吧? 她并没有看过《儿女英雄传》的原著,而是当年看了个《儿女英雄传》的同人,不用想,对一个武艺高强的侠女偏偏要“自甘堕落”的给人当小老婆的没出息行为,现代女作者和女读者们对其给予了高度的批评和颠覆,同时更是对原著作者以极度的鄙视。说他比现在的个别思想猥琐的种马男写手更加的“豁牙子靠墙——背壁无齿(卑鄙无耻)”,更加的下流恶心。 说实在的,那篇同人写得并不算很好,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对原著作者的大批判,当然,哪怕到了现在读者安然还是认为,作者大大批判得好,批判得妙,批判得刮刮叫。 但是,由于是时间隔得太久,别说同人中关于原著的情节,就连同人本身的内容,她也都基本忘得一干二净,只是记得侠女十三妹是《儿女英雄传》中的角色而已。 不过,虽说不管是《儿女英雄传》还是《儿女英雄传》的同人,她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她却依然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拿脸盆当垃圾桶与《儿女英雄传》和侠女十三梦又有什么关系。 结果人家那只好色的技术宅忽的压低了嗓子,一脸压抑不住的兴奋,笑得贱贱的,像是要说什么世纪大机密似的抻着脖子,探着脑袋,小声道,“嘿嘿,有关系,有关系,怎么没有关系?” 安然一看这厮这德性就知道他那脑袋里一下子黄暴废料,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和这只胖乎乎的死宅男接触得多了,好象也被传染了……呃,好吧,做为一只上辈子的死宅网虫,其实她脑子里的黄暴废料只比赵小胖同学多,不比赵小胖同学少,只是他们专攻的方向不太一样而已。 所以,现在让赵小胖同学这么神神秘秘的一整,她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再一看左右两只奸商,一个一个的虽然面上都装做一副云淡风清,尤其是公鸡兄还特意露出不屑一顾的表神来,但从他们的小眼神和那抻长的脖子来看,也都很想知道这赵小胖同学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这个关系就是,这《儿女英雄传》里有一段,侠女十三妹那不是行侠仗义吗?有一回吧,她就到一个庙里,庙里的老和尚不许好,居然是黑社会,黑社会把十三妹后来的男人和一个女的都给关起来了,那女的吧叫张金凤,长得可漂亮了,十三妹后来的那口子吧姓安,叫什么我忘了,操,这小子他妈、的老幸福了,一口气就娶了两媳妇,唉呀……” 嗨嗨嗨,赵小胖同学,跑题了嗨,让你说脸盆,你这都说到哪儿去了? 可这位老哥儿这会儿说得正H,还里还记得他的初衷,仿佛他们原本说的就是男主角安公子怎么怎么艳福齐天,妻美妾娇……诶,等等,安妹妹,我才发现,这个男的那跟你是一家子啊,我操,你们家老祖宗太有福了我说。 安然直接白他,也被他带得跑题,怎么说话呢,什么我们家老祖宗,就他那恶心样是谁的老祖宗?还有,江小云,你那是什么表情! 江小云觉得自个儿特冤枉,摸摸自己的脸蛋,我哪有什么表情啊,我的表情多正常啊这是。 但江杰云同学的脑筋一向灵光,眼珠一转就知道自家女盆友怎么突然之间就迁起了怒,这分明是怕他跟着小说里的那个姓安的家伙不学好嘛,怎么会呢,他这人是有多坚贞,哪能跟那种小白脸相提并论呢?这种时候,必须不能装傻,此时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啊,必须要向女盆友表忠心,你滴男盆友我,思想从来端正,政治从来过硬,个人作风从来清白,一颗红心除了向着党,那揍是向着你啦~对于女盆友吃小醋神马的,男盆友江小云同学一边表忠心,一边很享受,从口头语言到肢体语言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得意和潜台词,亲爱哒,你能这么在乎我,我是多么滴高兴,请继续坚定的保持下去~江杰云和安然这对情侣那里恶了巴心的打情骂俏,公鸡兄则忙着例行拆台吐糟,特别鄙视那个什么安公子,花心,好色,不会过日子,老婆这种东西……好吧,安妹妹,我这是口误,老婆不是东西……咳,反正老婆嘛,有一个就够了,那么贪心干嘛?能顶吃啊还是能顶喝啊?尤其过去的那种老婆,干吃饭,还不干活,除了生孩子,还能干嘛,要那么多还得养着,那得花多少钱,啊?!这他妈就是个败家子,花花公子,纨绔子弟!还有那个什么侠女十三妹,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上赶着给人当小老婆去倒贴去,我他妈最看不上这种老娘们儿…… 这位仁兄开始说的时候,他的好盆友,总是特爱操心,总是为他将来的人生幸福……也许还有性、福……咳咳咳,感到忧心忡忡的安小老太太还感到几许欣慰之情,还行,咱养的这只吃货虽说抠是抠了点,每天用行动在向世人证明什么叫做“爱财如命”,“舍钱不舍命”等等吝啬鬼的人生守则,但是你听听,人家这话说的……呃,虽然不那么中听,不那么着调吧,可咱好歹还有一样好处——坚贞啊! 736,脸盆的另类使用功能 安小老太太顿时觉得,太好了,以后咱养的吃货不愁娶不上媳妇了。抠怕什么,那叫会过日子……虽然好象有点太会过了哈…… 能吃怕什么,咱们还能干呢……虽然好象有点太能吃了哈…… 最主要的是,咱们小脸长得还不错,而且,新时代不缺大方的男银,不缺娘受吃得少的男银,当然也不缺长得好的男人,但是最最缺的就是专一的男银!这种特种的稀缺程度在越来越物欲横流的时代里堪比武侠小说里的绝世武功秘笈,堪比科幻小说里最神秘强大的能源,堪比言情小说里……呃,言情小说比较常见哈,基本上,像咱们公鸡兄这种高富帅却又十分之专一的男银,女同胞们只能在小说里歪歪一下了。 所以,当猛然间有这么一个高富帅出现在生活里,还是个活的,当然就不愁媳妇了吧?虽然这位仁兄专情的原因……有点那个哈…… 而在听到后来,安小老太太的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显然,他们的好友公鸡兄这是说着说着有点有感而发……更确切地说,这是有点受刺激,想起了家里那个第三者插足的继母了…… ……不过,好象他们都有点跑题了哈,集体大跑题。 最后还是安小老太太,虽然她的心操得比较多,也总是喜欢脑补加跑偏,但在很时候,不论是看着,还是实际做起事来,都比三个奸商要着调得多,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她还是唯一个记得他们最初的话题到底是神马的人。 于是,她急急忙忙的扯住赵小胖同学,赶紧催促这位已经狂奔在旧世界娇妻美妾的美好生活道路上一路脑补不回头的仁兄,就好象是在扯住他们那已经跑了老远老远的话题一般,“赶紧的,赵小胖,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也别东拉西扯的了。你那《儿女英雄传》到底和脸盆有什么关系,说完了,咱们干活去。” 啊,对了,对了,还有这回事哈,咱们好象跑题了,嘿嘿…… 这三位各自驾着天马到处散丫子四处在羊肠小岔道上狂奔的同学这才堪堪收住疆绳,不过,话说,刚才跑题跑得太嗨了,他们到底原本是要说什么来着? 安然斜着眼鄙视这三个家伙,你们还能跑得更离谱点吗? “脸盆,《儿女英雄传》,侠女十三妹,和那个什么安公子还有一个女的,长得可漂亮了,叫张金凤,他们都被黑社会和尚给抓了,后来呢?”安小老太太感觉还是自己引导话题好了,否则这题还不定要跑到驴年马月去呢,再跑下去,他们今天晚上都得饿着肚子过三十。 “哦,对了,对了,是这个,唉呀,安妹妹,你聪明!” 谢谢哈,被你夸了,我一点都不高兴,快点说你的吧,我已经快对你故事失去耐心了,宅男同学。 “话说,这三人吧哈,被那些老和尚给关起来了,完事呢,三个人待一个屋里,待着待着,这俩女的就想上厕所,可是他们让人关着呢,没地儿上厕所,可又实在憋不住了,怎么办呢?”赵小胖说到这里,就开始眯缝起小眼睛,脸上带着非常自得又牛叉的笑容,又开始卖起了关子。 安然再一次感叹,自从他们家多了一位美女芳邻蓝青蓝姐姐之后,大家似乎都对卖关子,吊胃口这项特没建树,特欠揍的活动感到了极大的兴趣,并且人人乐于参与其中。 其实,话题说到这里,在场的其余三人都不是笨蛋,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个本身脑筋就灵光得很,安然虽然比这二位笨上那么一点点点点……但是,她安然是谁啊,她上辈子可是看了无数网文,追了无数动漫,受着国内国外影视大剧成长起来的新时代网虫一只,这点联想力都没有,她干脆撞键盘自杀得了。 在答案都已经心中有数,但三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这个答案似乎有点那个的情况下,不得不说,赵小胖这关子卖得一点都不讨喜,要不怎么说,什么活都得玩熟了再干呢,赵真旭同学在吊胃口这件事上还是不够老道,选择的点不够让人难受的同时,又难以让人舒服。 于是,他的这种不熟练的卖关子行为遭到听众们的一致声讨。 安然简直要不能忍了,这都学得什么臭毛病,你当你是蓝大美女吗? “你还讲不讲,赵小胖,那么费劲呢?” “就是,就是。”姜成卓抢了赵真旭的台词,说得也是倍儿溜,逮到机会拆台,他是从来不落人后的,“我说你装什么装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啊。一口气说完,你能死啊?” 这块料说话从来都是百无禁忌的真正无神论者,就连大过年的,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当然,在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面前,他们还是会注意一些的,背着两位长辈那就开始满嘴放炮了。 安妹妹说什么,赵小胖都能虚心接受,但是换成这只死公鸡的话,那就万万不能忍了,你听听他说得是人话吗?什么叫“一口气说完,你能死啊?”,你才死呢,我就不说,我让你急死! 那你就别说,烂在肚子里,跟你那满肚子的大粪一起,憋死,臭死算了。 …… 安大厨的眉毛都要气得立起来了,两手叉腰,喝道,你们俩一天不吵能死啊? 一天不吵能不能死他们是不知道,反正现在他们只知道他们停不下来,必须把对方掐死,括糊,从嘴巴上。安大厨的细细柔柔的怒喝对他们来说,比清风过耳还要木有感觉,径自掐得开心快活,并伴随着拳脚齐飞,公鸡兄身材瘦高,身手灵活敏捷,经常采用偷袭战术。赵小胖身材肥胖,但胜在下盘够稳,吨位够大,得意技是泰山压顶,就算你是孙悟空,我也能化身五行山,压你个五百年不动摇! 最后还是江杰云解决了这二位的争斗,他仅说了一句,“小胖,你赶紧把故事讲完,你们俩不饿吗?” 对于两只吃货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有力的号召了,哪怕是在打斗之中,哪怕江杰云的声音也并不大,但是,很神奇的,刚刚还在拳脚乱飞,吱哇乱叫的两个家伙立刻都就被施定身咒一样维持着他们上一刻的动作,但是马上,下一刻就像听到了集结号的战士一般,立正站好,用两对特纯洁特无辜,特乖巧特温驯的眼睛一起渴望的瞅着安大厨,有如两只听话的大型狗狗。 安然一拍自己的脑门,真是被他们给吵昏了头,怎么忘了对这种饭桶星的生物来说,再没有比祭出食物更能解决纠纷的方法了,只要一提起吃,立刻就世界和平了。 “赶紧讲吧,讲完了做饭。”安大厨有力的说,但依旧没忘了把最后的“饭”咬得重重的,十分清晰。 对于饭桶星的生物们来说,凡是与食物有关的字眼都是具有魔力的,就像是咒语一般,能让一切都变得顺畅起来了,包括讲故事。 赵小胖这一次开口就连语速都快了许多……应该说,快得好象是在说快板,开机关枪,“于是他们就想起屋里还有和尚的脸盆然后十三妹和张金凤就把和尚的脸盆当成尿盆用了。”听听都没有标点符号,但到底不改他好色的本色,还没忘了重点的加了一句,“那个安公子就蹲在那儿听俩大美人儿小便,听现场啊。所以啊,安妹妹刚才一说到垃圾桶的问题,我突然间就想起这个来了,脸盆既然可以当美女的尿盆,当然也可以当我们的垃圾盆,我聪明吧?”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开始眉飞色舞的起来,明显是等待着大家分享过他的恶趣味之后,再好好把他夸得像一朵花。 可惜,他是美了,荡漾了,但其余的三个人却对他的兴奋点忍无可忍了,一起齐刷刷的吼他,“闭嘴吧,你!” 不仅吼他,三个人后来没忍住,一起挽了袖子群殴这个口味过重的技术宅,一边殴一边数落他,赵小胖,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有点正常的审美,还能不能更恶心一点? 安然觉得她真的是不能直视脸盆这种物件了,倒不是她在心理上有什么洁癖,主要是一看到这脸盆,她就想起赵小胖这个混球的重口味故事,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估计一两天内,是忘不了了。 对一件事物的古怪感要怎么去除掉呢。 方法有很多种,但由于目前除了脸盆之外,还真没有什么称手的东西可以当成垃圾桶,所以,最后,安然迫于现实的冷酷和无情,只能选择最简直粗暴的方法来治疗她对脸盆的古怪感受,那就是——以毒攻毒。 不是不能直视吗? 那就是斜视吧。 斜着斜着……也就直了。 而这会儿,哪怕有点小醉,窝在椅子里醒酒的安小然同学看着那颇有点“大材小用”,装垃圾只装了个底的脸盆,再次证明了“以毒攻毒”这个方法的残酷和有效。 737,过嘴瘾 虽说洗脸盆的另外使用功能的灵感来源比较那个,但不得不说,真正用起来,使用效果其实还不错。起码收拾起来还是很方便的,再说,江杰云他们三个家伙别的不说,在打扫战场上,经过几年来的锻炼,绝对是一把好手。 至于泡茶切水果的活,原本安国庆还想自告奋勇一回,但他虽然自觉喝得并不多,还清醒得很,却因为受了女儿的牵累,受到了老婆大人的迁怒,被连坐了,被勒令也同女儿一样,老实儿待着去。 反正也算不上什么活,于是安国庆也就乖乖听话的陪着他家宝贝姑娘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姑娘坐在哪儿,笑眯眯的一个儿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傻乐傻乐的。 安国庆看得好笑,伸手揉了揉女儿一脑袋柔软的呆毛,“什么事,这么可乐,你笑什么呢,嗯?” 安然慢半拍的伸出手指,摸摸自己的嘴角,好象还真是弯的,她什么时候开始笑的,她怎么不知道?她在这儿这会儿想的事情可多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她都不知道自己笑了,自然更不知道她因为什么而笑了。 她那副慢慢吞吞,又傻乎乎不明所以,还特别认真的微揪着眉头,努力思考的模样逗乐了安国庆,看来他闺女这是真喝多了。 就连安国庆也认为喝多了的安大厨在接下来的,准备包饺子的时间里,完全被剥夺了直接动手干活的权利。不过,由于历来和面,剁馅,擀皮,本来就不是她的工作,只有对饺子味道影响最大的拌馅的活计是她的专属工作,所以,哪怕她被大家一致炒了鱿鱼,但仍保留了她的临场指导和指挥的权利。 安然其实觉得自己的头脑还是挺清醒的,只是大脑的转动速度稍稍慢了那么一点点,还稍稍有些头晕,哪怕喝了一杯茶水之后,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好转,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三种酒混着喝的缘故,坐了这么一会儿,她的脑袋瓜子似乎比刚吃完饭的时候更迷乎了一点,这让她感觉有点热,不是想冒汗的那种热,而是有热量从胃部,自内而外的向皮肤表面扩散的那种热,有点像是发烧,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烫烫的,想必那儿的颜色跟猴子屁股有点类似。另外,她感到自己眼睛的眨动速度似乎也跟脑子转动的速度有点同步,然后,除了以上这些之外,她觉得自己的状态还是挺好的,根本一点都没喝多,向**保证。 喝多的了人从来不承认自己喝多了。 这长年对抗酒鬼的禁酒人士李彩凤女士的经验总结,从某种程度上说,她真相了。 对于和面,剁馅这种小活儿,在三个在厨房里帮工多年,自觉颇有些面案,水案本事的家伙的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个儿,太手到擒来,小菜一碟儿,玩儿似的,还没等安大厨同学用她那慢腾腾的思维把她那个左一个右一个脑洞好好巡视个遍,人家三位同学就已经报告安大厨同志说,您小人家可以指挥小的们儿开始拌馅儿了。 这种坐着不动手,光吱个嘴就可以把人指挥得团团乱转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安大厨懒洋洋的靠在椅子,自觉很牛叉,唯一有点问题的是,由于她目前大脑的转速比较慢,因此在下命的时候,总是需要比平时更多一点的时间进行思考,同时,说话的速度也有点让她自己不太满意,一点都不雷厉风行,没有领导的气势,一拖一拖的,软绵绵的,可是她这会儿对声音的掌控力并不像平时那么顺当,似乎有点力不从心,这让安大厨感到略微有些美中不足的小郁闷。 三个本来身手利落,行动迅速的帮工,在今天行动格外迟缓的安大厨的半睡不醒的指挥下实在有些大材小用——就像赵小胖同学的那些用来装虾蟹贝类垃圾的脸盆一样。为了避免过于浪费劳动力——你要说更方便他们偷懒也行啦,他们共同推举江杰云同学为代表,全力听从安大厨的指挥——这个共同,想当然是共姜成卓和赵真旭的同,不过,这二位明显不认为自己在偷懒,用他们的话说,他们这是把为安妹妹服务的美差让给他们亲爱的老大,为这两人独处制造机会,他们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啊,不用太感谢他们,他们会不好意思哒~其实拌馅并不用花多少功夫,但由于他们家里养着三只大胃口的吃货,又有一个“花心”的大厨,所以,每年除夕的饺子馅料的花色都比较多,今年也不例外,有羊肉大葱的,有牛肉芹菜的,有酸菜猪肉的,木耳白菜的……当然,在海边的城市里,更少不了韭菜三鲜的,还虾仁白菜的,并不因为身在外地而有所收敛,甚至因为有了新鲜的食材而更加的变本加厉。 由于品种的丰富,在保证总量的前提下,分到各个品种名下的数量就相对较少。不过,他们也并不怕包太多而剩下。冬天的好处就是在这里,哪怕此时正在旅店里,哪怕在不向老板娘借用冰箱的前提下,也可以将饺子放到外面速冻起来,室外就是个天然环保的大冰箱,在储藏食物这点上,真是让人感到无比的幸福。速冻起来的饺子可以在未来的几天里,做做间食,宵夜什么的,都很不错。 也因为馅料的丰富,所以,在拌馅的时候,也就比较麻烦,食材不同,想要做得好吃,那便要使用一些不同的处理手法,细节在很多时候都是不可忽视的,甚至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于是,安大厨不得不从她舒适的椅子里移架到厨房,不过,她的二十四孝男盆友还是很体贴的,她老人家在前面慢吞吞的蜗牛爬,江大跟班在后面搬着她的椅子跟着一路慢慢蹭到厨房,以便让她老人家可以舒舒服服的亲临前线指挥战斗。 姜成卓和赵真旭,还有洗好了手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则在餐厅布置起面板,一边看着春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擀起了饺子皮,等着安然他们拌好一种馅料就陆续开包。 江杰云这边却没有打开放在厨房里的电视机,他放下椅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捉住他脸蛋红扑扑的女盆友,一口亲了上去。 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喝多了的安小然同学实在是可爱得让他好似心里边钻进去了一窝蚂蚁,痒得抓心挠肝,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狠狠的啃一啃她因着酒醉而显得格外嫣红的唇瓣,但由于在场的人员实在过多,尤其是还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位未来的岳父岳母在场,哪怕他再胆大包天,也不好造次。 所以,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个很有眼色的偷懒实在是正合他意,也有可能是,与他深具默契的两位好兄弟看到他隐藏在眼底的那份心思,因此特意给他们制造机会。 醉酒ING的安大厨在这方面却与他没有半点默契,她目前的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对付她那转速过慢的脑子,剩下的那些犹自忙着在她那分布错综复杂的脑洞里迷迷乎乎的巡游,再也没有多余份额分给她那看着她眼巴巴的,几乎要流口水的男盆友。 所以,对江杰云这番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突然袭击,她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被他抓住肩膀的时候,只是愣愣的,缓缓的把眼睛瞪大,而还没等她把她的朦胧醉眼完全的瞪起来,江杰云已经吻住了她的双唇。 等到她的男盆友已经分开了她的唇瓣,她才慢了数拍,却有些不解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再等到她的男朋友总算过足“嘴瘾”之后,这位蜗牛星的小姐才转动了她那迟滞严重的脑袋,小小惊呼尖叫了一声。 吓得刚把嘴巴从她的唇瓣上收回去的江杰云让她吓了一跳,小心肝险些脱离了胸腔,一捉急,又把嘴堵了回去,并同时竖起耳朵,留神倾听着餐厅那边的动静。 也是他作贼心虚,其实安然的声音并不高,她本来就喝多了,整个人都皱起了懒筋,就连声音都懒得提高,比平时低了好几度,一改平时的清脆,粘粘乎乎的,好似饱含着甜蜜馅料的糯米汤圆,而且餐厅那边的几位看春晚看得正入神,电视的声音也不小,完全将安小然同学的叫声给掩盖住了。 如果说之前,江杰云以为安然只是喝了两分醉的话,现在她这么后知后觉的一叫,在他心目中的醉酒等级上,显然又不得不给她往上挪了两个位次。 一时之间,一向果断且胆大的江杰云有点不敢撒嘴,他对日常的安然很了解,胆小,敏感,害羞,认真,而且谨慎。但是他对醉酒之后的安然实在有些摸不准,主要是机会太少。 做为一只谨慎小心的蜗牛星人,安然虽然有点小酒瘾,但一向十分节制,今天如果不是借了“三盅全会”的光,也是很难见到她满嘴胡话模式全开的状态。 738,谨慎对待 所以,江杰云现在实在是有些叫不准,他这要是撒开嘴,他家现在思维缓慢,思路诡异的女盆友会不会再给她叫上一声更大的? 作为一个胆大包天的货,江大奸商其实倒真也不在乎安然叫给他听,就算是安国庆和李彩凤他们那边听到声音,以他那灵光的脑袋瓜儿,瞬间找出一个完美的借口圆过去也是很简单的事。 但他目前有点担心两件事。 第一,他不知道他家女盆友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如果真的喝蒙了,当他开始面不改色的撒谎的时候,这位小姐会不会面不改色的给他拆台。 拆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就算知道他用嘴“袭击”他家姑娘,以这二位长辈的性格哪怕心里觉得有些不太好,也不会当面给他难看。 但他在意的是自己在两位长辈心里的形象。 虽然安小然同学总是奸商长奸商短的叫他,但他知道,自己在安国庆和李彩凤心里的大概形象是个什么样,聪明,有现实需要的圆滑和手腕,但在对待自己人的问题上,却是诚实,值得信赖。 他很看重自己在两位长辈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如果可能,他希望可以一直良好下去。 虽说,单只撒一个小谎,以安国庆和李彩凤那厚道宽宏的性格也只是把这当成小情侣之间的淘气,但很多时候,形象都是一点一滴的建立起来的,真正的崩塌有时会是在一瞬间,有时却也是一点一滴被破坏掉的。有句话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用在此处,也是可以的。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自己在长辈们心目中的形象,毁也就毁了,虽然再要重建,需要花上比初建更多的功夫,但他不过就是撒了个小谎,流氓了一下他们家的姑娘……听着好象挺严重,但在他们的情侣关系,已经得到了两位长辈认可的前提下,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他怕安小然同学在醒过酒之后会生他的气。他觉得以这丫头平日里那胆小如鼠的小德性样儿,这个猜测很有可能会发生。 她是喝多了,他可没喝多,这丫头一醒了酒,知道他吃她的豆腐,并让人抓了个现行——还是被自家老爸老妈给抓个正着,指不定怎么恼羞成怒呢。万一她一生气,一急眼,对他进行惩罚可怎么办? 他可是很怕她生气的。 作为安大厨,她很有可以让他这个无肉不欢的连续吃上好长时间的素。 哪怕安大厨的手艺不错,经过她料理过的素食依然可以花样翻新,但是,对于一个只对肉食钟爱无比的坚贞滴人来说,只要这么想上一想,他的嘴里就充满了各类蔬菜的青涩味,活像一口气吃了十斤涩菠菜似的。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作为女盆友,她更有可能让他吃上很长一段时间的“素”,不让他好好的吃她的嫩豆腐。 他对这款叫“安小然”的甜品嫩豆腐早已吃上了瘾,每天最少最少不让他吃上了五六七八回,那还不得馋死他? 强迫性戒瘾最惨无人道了,无论是戒毒瘾,戒酒瘾,还是戒嫩豆腐瘾。毒瘾和酒瘾是恶习,哪怕再惨无人道也应该戒,但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吃“安小然”牌嫩豆腐绝对是一项有益身心健康的良好活动,无论打死,还是打不死,他都不戒,说什么都不戒,他要坚定的吃上一辈子。 因此,基于以上两条重要理由,哪怕是再勇于冒险的江大奸商这会儿也决定要谨慎对待和处理眼下的情况。 首先他手疾而嘴的快让自己的嘴唇快速的离开安然的唇瓣,随后,迅速的用自己的手掌来代替嘴唇捂住安然的唇瓣,几乎是来了个无缝对接,以免在其间这个迷人的小酒鬼发出什么声音。 接着,江杰云认真的注视着咫尺之外的那双湿漉漉又懵懵懂懂,让他无比心动的眼睛,轻声道,安小然,我现在放开我的手,你能保证不出声吗? 过了差一点快有半分钟,某位大脑转速超级迟缓的醉鬼像是终于想明白自家男盆友话里的意思一般,一下,接着一下,再一下,慢慢腾腾,又十分有节奏的点了点头。 江杰云仍旧有点不放心,他对酒醉后可爱得一塌糊涂,也确实好象很糊涂的女盆友毫无办法,忍住想要再亲亲她的冲动,再确认了一遍,“记住了吗?不要叫,我就放开手,记住了吗?安小然?” 他啰嗦得像犯病的安小老太太。 而喝多了的安小老太太再次花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一下一下又一下的点着头。 说实在的,江杰云对自己和女盆友的这番对话还是稍微感到一点违和,这简直就像是电影里偷偷入户抢劫、杀人、强暴等的罪犯在潜入过程中,不巧正撞上柔弱少女的经典桥段重现。 不过,奇异的是,在对目前他们俩人这种状态感到有点可笑的同时,他还觉得有一点兴奋和刺激。这种想法让这个虽然在人情世故上比许多性情单纯的成年人还要成熟,但在情感还是很纯情的少年心里有些别扭。 其实,如果他把自认为有些不太对头,偏向邪恶负面的想法告诉他的那个上辈子在网上没少读重口味的网文的女盆友的话,她会很淡定的告诉他,不要感到别扭,也别觉得有心理负担,这不过就是类似于情侣间的一种情趣play而已,你会觉得刺激和兴奋也是正常的反应。 当然,江杰云不会在此时与女盆友交流这种问题。他只是慢慢的,试探性的放开了他捂在女盆友嘴巴上的手,但他的手并没有离开她的嘴巴太远,以防随时可以对意外情况进行韧带的处理。 又等了半分多钟,他的酒鬼女盆友一直老老实实的,迷迷糊糊的瞅着他,似是不解他干嘛一直把手放在自己的脸侧,又过了半分钟,江杰云终于放心了,觉得可以确定他家女盆友不会闹什么妖蛾子了。 怎么可能? 喝多了酒的醉鬼的思维总是没有任何前因后果的逻辑性的,如果简简单单的就被查明了他们思想运动的轨迹,醉鬼也就不会是全人类最让人感到头疼的生物之一了。 哪怕你江大奸商的脑袋再聪明,情商智商再高,再拥有明察秋毫的双眼,在酒鬼这里也没用,尤其是这个酒鬼还是你的亲亲女盆友的时候。 就在江杰云有点不舍,有点遗憾——好象在潜意识里他在盼着他的醉鬼女盆友给他出点什么意外状况,让他处理处理似的,撤走放在安然脸侧的手掌时,他的醉鬼女盆友缓慢的,如他所愿地动了起来。 安然先是慢吞吞的,颇慎重地将她的一双手轻轻的搭在江杰云的肩膀上,眼睛像是在确认肩膀的归属权和物质结构一般的长久的落在他的肩部。 江杰云不动声色,又很有兴致的默默等待着他家女朋友的下一步行动。 醉鬼安然花了足有十秒钟,认定了这双肩膀是属于她家男盆友的,而不是属于别的什么人,这下这位小姐似乎是放心了,手臂的姿势改搭为攀,同时又踮起了她的脚尖,并且侧歪着她的头,也许踮脚尖的动作对喝多了的酒鬼同学来说有点难度,因此她的身体有些摇晃,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小姐她晃得还挺有节奏和韵律,简直像是在和着耳朵听不见的某路音乐在舞蹈。也因着她的晃动,让她不得不更加用力的攀住她男盆友的肩膀,但不知道为什么,该醉鬼有些小小的不满,像这个动作让她花费了更多的力气一样,微微的将腮帮子鼓起来一些,却固执的,不肯放弃的继续着自己的摇晃,继续把她的男盆友当成一棵大树在攀,看那意思,如果可能的话,她也许还想要试着爬上一爬。 作为大树兼男盆友,江杰云所能做的就是立正,站好,并努力使自己站得更加的稳固,挺拔,像一株东北大地上最常见,最抗风抗寒的白杨树一样,把自己深深的扎在地面上,风吹雨打雪压……女盆友爬,也不动摇。 不过,最终醉鬼也没有尝试爬树的动作,她的某些动作显然误导她的白杨树男盆友,也许从她的本意上来说,她压根就没想着爬树或是爬江杰云,伴随着她有节奏的摇晃动作,她终于在将近十秒的时间里把她的嘴唇凑到了江杰云的耳畔。 酒醉之后的体温都比平时要稍高上一些,安然也不例外,她的呼吸也比往常重上一些,热乎乎的扑在江杰云的耳朵上。 江杰云虽然没有他那耳朵好痒痒的女盆友安小然同学在这个问题上那么敏感,但是被她的呼吸这么一熏一扑,他的耳朵从外在一路痒到了心里——他心里痒痒。 他忍不住伸手揽住了女盆友柔软的腰肢,想将她的身体向自己的怀里更深的带入。 739,莫须有 然后还没等再度忍不住想耍流氓江杰云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他的眼角余光就扫了他那喝多了,让人有些摸不着脉的女朋友慢慢的,慢慢将那双因醉酒而显得水波流转的眼眸弯起可爱的弧度,又近了将近三秒钟,他听到自己的耳畔传来一声微哑,但反而显得更加甜糯的,细声细气的尖叫声。 “啊!”她叫着。 江杰云有一瞬间很短暂的愣神,有些没明白他家安小然在叫什么,但下一秒,他便想起他几分钟之前与他的可爱的,迷糊的,喝多了的女盆友的对话。 他说,“安小然,我现在放开我的手,你能保证不出声吗?” 又说“记住了吗?不要叫,我就放开手,记住了吗?安小然?” 为了强调,他特意问了两遍。 当时,这丫头是怎么回答他的? 她很乖也很慢的,点了两回头。 所以,他才松开手的。 现在呢? 这丫头故意凑到他的耳朵边上来小小声的尖叫? 不能怨一向精明的江杰云江大奸商年纪轻轻的就有了疑似老年痴呆的迹象,要说就说他那喝多了,动作与大脑都变得无限缓慢的蜗牛星人女盆友用了过长的时间来准备她的小小尖叫,以致于让江杰云不得不花了半秒的时间来联系关于她的尖叫的前因和后果。 所以说,这个小坏蛋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佯装乖乖的点头,让他放松警惕,但又故意扒在他的耳朵边上尖叫,但小小声的——显然,这位小姐虽然喝多了,但是她并不糊涂,知道不能声音太大,以免引来隔壁餐厅里父母和好友们的注意,正相反,她精明着呢,故意来吓唬他。 而现在,这个小坏蛋又朝着他慢慢的,慢慢的露出那种既纯洁,无辜,又调皮,淘气,带着点陌生又难得的小邪恶,但该死的让他着迷并心跳加速的笑容,那笑容就像是黑暗里跳动的明亮火焰,让他感觉温暖,安全,又无可抑制的想靠近它,占有它。 他也确实是那么干的。 他侧过他的头,并微倾了身子,迅速而果断的用自己的嘴唇捕捉住那朵美丽的笑容。 不知道是为了惩罚某个调皮鬼,还是因为那个让人感到沉醉的笑容,这个吻格外的细致,甚至漫长,他不断的用他的舌头纠缠住她嫩滑的,慵懒,却又不放弃淘气的小舌头,用力的吸吮,直到彼此的呼吸都粗重,急促,以至于最后因为氧气的缺乏而不得不分开。 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两人都在忙着喘息,无法言语,他的视线却牢牢的锁住她的眼睛,某位醉鬼小姐原本就因酒醉而显得迷迷蒙蒙的眼眸,因着这一吻更透出一份浓重的水意,就像是黎明前晓雾未散的湖面,柔波微荡,而他的身影此刻就印在湖水之上,清晰可见,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心安和满足。 不过,他显然心安得太早了。 他的女盆友,喘息够,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朝他一龇牙,再度细声细气的叫道,“啊!” 江杰云,“……” ……他看出来了,他的女盆友在喝醉后,酒精极大的激发了她那老实厚道乖巧性格中的淘气因子,很有一点小邪恶。 他忍不住抿起嘴角,然后将手揽住她的后脑,微直起身体亲了亲的她光洁白暂的额头,用哄三岁小姑娘的语气柔声哄道,“乖一点,安小然。” 在他放开手,将嘴唇离开她的额头后,他家的醉鬼小姐再次乖乖的,慢慢的,朝他一下一下的点头。 可他一点都信不着她怎么办? 瞧瞧她那笑眯眯的小德性样吧。 这二位用黏黏乎乎上的时间太多,以至于隔壁餐厅里,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二位努力的面案在他们黏乎的时间里麻利勤快地擀了太多的饺子皮,却迟迟等不来饺子馅。 如果再不把饺子馅拌出来,这些饺子皮只怕就要粘连在一起,而不得不重新加工了。 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俩奸商极有眼色,他们觉得就凭他们家老大刚刚看着安妹妹的眼色,这么长时间饺子馅也没拌好,这会儿在厨房那俩人指不定干神马呢,也是他们考虑不周,动作太过迅速了,可事实上,他们已经尽量放慢节奏了——可惜,他们没想到他们的安妹妹的动作更慢,为了迁就动作很慢的安妹妹,他们的老大也不得不放慢速度——如果再慢的话,只怕安叔和安婶就要奇怪他们犯什么毛病了。 李彩凤却不管那个——倒不是说她的心里一定没有某方面的联想,但对于李女士来说,目前饺子馅迟迟不到位,再过一会儿饺子皮就粘到一块去了,这才是她最想关注的问题。 那两个小东西,谁关心他们在磨叽什么。 至于,她就那么走进厨房去,会不会看到什么不那么和谐的画面,李女士深信,那两个小兔崽子贼溜着呢。 事实也就像是李彩凤想的那样,当她走进厨房的时候,她家姑娘正老老实实,迷迷乎乎的坐在料理台前的椅子上,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什么。 在料理台上,江杰云再扎着围裙,手里有条不紊的搅和着盆里的馅料,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河蟹得不能再河蟹。听到她的脚步声,江杰非常抬起头来朝她一笑,“婶儿,等着急了吧?” “可不是吗,光等你们的馅也没完,那皮都快粘到一块儿去了。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拌完。”李彩凤顺着他的话头问道,看了一眼盆里的馅,很明显,这才刚开始拌的模样。 江杰云没有回答,只是笑得有点无奈又有点宠溺的转头看了看坐在他的身旁,在老妈进来后,似乎依旧将所有思绪发散在宇宙黑洞里,漫无边际的东游西荡的安然。 他什么都没用,却似乎又找到了最充分的理由,让李彩凤一下子就觉得合理并深信不疑——她家喝多了的,但却偏偏充当临阵指挥的姑娘太不着调了。 李彩凤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却又对明明喝多了,却执拗的坚持必须由她来指挥拌馅的女儿没有办法,与喝多了的人讲道理,那是最缺心眼的行为,李彩凤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早已从傻瓜进化智者,所以,她不得不无功而返的离开厨房,并在心里再一次下定决心,等明天这小兔子崽子酒醒之后,非得好好修理修理她不可,在她也许要变成一个小酒鬼之前,必须把这股歪气邪气给她刹一刹,让她长长记性。 而就在李彩凤转身离开厨房的同一时刻,一只穿着拖鞋的脚慢慢的,慢慢的,但十分坚定不移的踹向了江杰云同学的小腿。 由于某位醉鬼小姐一向力气不大,而在酒后更是泛起了浑身的懒筋,所以,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她自认为很努力,但踹在皮特别憨,肉特别厚的江大奸商身上,虽说不致于像挠痒痒,但也确实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安然自然也知道自己脚下的力气,从江杰云的肢体反应来看,也可以得知她这一脚下去的效果如何。 真可惜啊,没把这个把莫须有的罪名硬按到她头上的混球踹一个跟头,酒鬼小姐表示,她对此感到十分的遗憾。 而被女盆友软绵绵的踹了一脚,踹得心里再度有些痒痒的江杰云则无奈的确定,他的女盆友醉的并不是十分厉害,至少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厉害,事实可以证明他的判断:故意在他的耳边尖叫着吓唬他。 在李彩凤的面前也不知道是真的魂游天外,还只是在装着发呆,却在李女士离开后,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脚。 看看她这小心眼转的,啥事也没耽误不是? 可不是啥也没耽误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安大厨再次用实际行动向她的男盆友好好的证明了这一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缓慢,但坚定到底的把她的男盆友支使得团团转。 男盆友同学感觉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无论醉鬼小姐怎么支使他,他都好脾气的予以配合,这让安大厨在感觉胜利的同时,又欠虐的觉得似乎缺少了一点经过困难并战胜困难才能带来的胜利感和成就感。 不过,江大奸商也不是个一味任人欺凌,却毫不反抗的小可怜,哪怕欺凌他的那个人是他的亲亲女盆友也不行,也许正因为欺凌他的人是他的亲亲女盆友,江大奸商觉得自己才更应该讨一点实际的好处来安慰他那颗布满伤痕的小心灵——不时的弯下身,在女盆友洋洋得意的弯翘起来的嘴角边偷一个混着豆奶的甜香,白酒的醇香和汽酒的果香混合在一起味道的吻。 当然,在他偷吻的同时,他的女盆友某只醉猫也没老实,总是在他得手之后,慢数拍的给他一爪子或是踹他一脚,只不过,那爪子和脚的力道对某人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说,这场争斗到底是谁胜谁负,谁吃亏,谁占便宜,还真是很难分得清楚。 740,耍酒疯 在醉酒小姐缓慢却又刁钻的指挥下,可惜的江帮工总算是把这个晚上所有的饺子馅拌好。 期间,公鸡兄和赵小胖由于饺子馅总是跟不上包饺子的速度,而闲得浑身难受,又出于强烈的好奇,跑到厨房去热烈围观了一番安大厨的现场指挥。 围观之后,这二位还是满心感慨的,这要不是一个怨打一个怨挨,分明就是老老年的周扒皮和穷佃农的现实版嘛,这过程看得他们都替老大觉得漫长而折磨,但事实上,人家江杰云却分明是乐在其中。 两位在感情上还是一片空白的奸商摇头叹气着表示,爱情啊,她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 在饺子馅终于拌好之后,安然和江杰云也从厨房的拌馅组合回到了餐厅的包饺子队伍,看春晚,包饺子。 三只吃货就算是刚刚吃过大餐,就算是他们还在干着活,但那嘴巴也一样没闲着,不时的往嘴里填些零食,让他们的胃肠加班加点的勤恳工作。 安然也没闲着,她则是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喝着豆奶。 本来李彩凤觉得她这么个喝法,还不得灌一肚子豆奶,一会儿就没有地方装饺子了,回头想想,又不管她了,多喝点豆奶没准还能醒醒酒。 安然其实醉得并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脑袋的转速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夸张。 所以,让所有人都认为她醉得比较厉害。 一来是,酒精这东西很容易让人们心里的情绪放大,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所以,人们常说“借酒装疯”,“撒酒疯”,就是这种表现,耍酒疯的人其实也不见得就是真的醉到那种程度,但对自己的控制力不足是真的。 同时,酒精就像是一个恶魔,它放大一切情绪的同时,又不断的在你的耳边劝哄着,引诱着你把这些情绪和心底里最隐密的想法表现出来,于是,你有了平时所缺乏的勇气,冲动和心狠,并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拼命的拒绝着酒精的劝诱,努力的控制自己,另一个却站在酒精的一边,帮着它把理智狠狠的打压在地,让冲动和情感取得所有的控制权。 酒精又让人们感觉慵懒,又因着其他人觉得她已经醉了,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更加的助长了她的这种懒洋洋的状态。 换句话说,这位小姐其实只是耍酒疯,或者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耍赖,撒娇而已。 至于刚才在厨房里,安大厨的一系列表现,说白了就是她在借着酒劲逗弄她的男盆友而已,虽然酒精确实让她看起来有点反应迟钝缓慢,但没有真的迟钝缓慢到那种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花上十几钞甚至是半分钟的时间来反应。 所以,一切的真相就是,江大奸商被他看起来醉得挺厉害,实际上醉得并不是那么厉害的女盆友安小然同学给耍了。在江大奸商被她逗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被撩拨得不能自持的时候,龇着尖尖的小白牙,头上长着小角的安小然在心底里得意洋洋的打滚欢乐,啊,那种滋味真是太美好了。 要知道,能在与江大奸商的相处中占到一回大便宜,看一看他拿不定主意,神情犹豫,谨慎忐忑的表情是多么的不容易。 欢笑着的安小然翘着自己的尖尾巴几乎都要高兴得流下几行激动又心酸的泪水了,真是太不容易了,这是劳动人民的极大战胜,绝对要在他们的友情史和恋情史上书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大件事,可惜,为了以后的长远规划,这件事只能被偷偷的记录在她的小笔记本里,永远不可能对他炫耀,这让人感到有点遗憾,很有些锦衣夜行不能得瑟的失落感。 不过,尽管这样,安小然同学还是很理智的克制了自己这种要说破真相,看一看江大奸商吃瘪的模样的冲动,虽然那这种压制很艰难,但为了更大的目标和长久的胜利,她还是勇敢而顽强滴战胜了自己冲动,独自一个,像一只猫在树洞深处松鼠,抱着偷来的大个儿松果,时不时的畅想一下未来,她可以继续用醉酒来逗弄调戏AND折腾江大奸商,她就美得不能自己! 可虽然美成这样,安然觉得自己还是相当理智滴,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她深深懂得见好就收,不可能耍酒疯耍得太过火。耍酒疯的最高境界是,你明明在耍酒疯,但却没有人觉得你在耍酒疯,通过耍酒疯来达到耍人的最终目的。 想要达到这样目的,有几个关键的要素,其中之一就是对尺度的掌握,要耍得适度,而不要过度,适度显得有趣,憨态可掬,过度就惹人厌烦,避之不及,最后变成狗不理的包子。 所以,安然必须要适可而止,及时的踩用刹车,以免被江大奸商察觉,最后她的所有欢乐和努力都功亏一篑,然后被人反攻倒算,那可不是她要的。 另外一个,想把酒疯耍得滋润舒服的要素是至少有一个乐意让人耍的人。 这点大概是最难得的。 强横的把自己耍狗不理包子,在痛快的同时也透着无限的凄凉。 而把酒疯耍成撒娇的则必须是有人愿意配合你,纵容你,爱你。 以江杰云那个贴上毛比猴都精的聪明脑袋瓜儿,不见得就完全没有察觉到安小然的那些小心眼,但是有钱难买人乐意,他乐意被她耍,乐意做她撒娇耍赖的对象,乐意让她用甜甜的尖叫吓唬,乐意让她用软绵绵的力道踹着小腿,乐意看她偷偷乐意泛着小坏的邪恶小眼神…… 至于说,在“酒醒”之后要怎么面对李彩凤李女士的修理的问题,已经有点偷摸儿的乐昏了头的安小然同学暂时还没想到。 古语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其实反过来也一样,便宜不能全让一个人占了,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 安小然在江小云那里得了意,回头就要去面对她那禁酒司司长老妈的严惩,不得不说,这算是一种现实版的“乐极生悲”。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酒精这东西往往让人失去理智,让情感控制一切。 安小然同学觉得自己可理智了,可事实上,想占一向奸滑狡诈滴男盆友的便宜的想法让她完全忽略了自家老妈看到她那一副醉包模样的想法。 到目前为止,她还沉浸在耍了江大奸商的成功喜悦之中不能自拔,暂时还不知道自己“酒醒”之后,将要面对的悲惨境遇,更忽略了一向让她感到打哆嗦的老妈最拿手的激光射线眼神,径自傻乐傻乐的。殊不知,她那二十四孝的老爹正在心里悄悄的为他的“醉”得发傻的乖闺女祈祷,希望明天老婆大人不要对女儿教育得太狠。 因着安大厨的不务正业,借酒装疯的借着指挥拌馅的名义,对她的男盆友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调戏和刁难,致使今年包饺子的进度严重的滞后,大大的刷新了历年来的最低效率。不过好在,总算是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前全部搞定,并且还留出了他们放鞭炮接神的时间。 今年他们的接神的地点选在了海边,一个影视剧里常常有浪漫场景发生的地方。 而在他们出门之前,接到了老板娘来拜年的电话。 不过,大家都知道,老板娘拜年是顺便,是借口,真实的目的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旅店。 电话是李彩凤接的,她的回答温和客气又不失热情,让人感觉安心,最起码估计,老板娘会感觉比较安心。 而公鸡兄在李彩凤接电话,回答老板娘问题的时候,又开始转着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珠子开始打量起旅店内的诸多事物,安然怀疑这位老兄又想起了他那个虽然不能实施,但没事就要想想过过瘾的“卷空旅店”犯罪计划。 安然为老板娘抹了一把冷汗,并庆幸此时此刻,正在欢度新年的老板娘不知道这位死要钱老兄那要命而刺激的意淫和脑补。 每年的放鞭接神的时候,李彩凤一般都在家里煮饺子,搞后勤工作,让他们这些在外面对着光影傻乐,灌了一肚子冷风的人可以马上坐到桌边喝上一碗热乎乎的饺子汤,再享受各种口味馅料的新出锅的胖饺子。 这个每年,是指安然重生以来的每年。 今年,李彩凤照旧想留守在旅店里给丈夫和孩子们下饺子吃,她说她对那些震耳欲聋的东西没有任何好感,远远的听着还比较好,能听个热闹,到近前去看,那就是闹腾了。 但安然却说服了她,让她和他们去海边放鞭炮。 安然抱着老妈的胳膊,把自己的脑袋瓜靠在老妈的肩头,用自己的光滑的额头蹭了蹭老妈的脸颊,然后懒声懒气的说,“妈,去嘛去嘛~” “不去。”李女士的回答干脆而坚决。 “去嘛~您想呀,我们来津源过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和家里不一样吗?在大年三十的海边放鞭炮,多少人一辈子都不能体验上一回,多难得啊,不去多可惜啊,将来会后悔的,妈~去嘛去嘛~” 741,酒壮熊人胆 虽然安然说话的声音和方式像是一只赖皮小狗,但由于被她赖的人是她老妈,虽然嘴上对这只赖皮狗百般嫌弃,但心里却是宝贝得很,又因为她说的话入情入理,李彩凤最后被她给说服了。 不过,李女士在对待她家闺女的时候,总是十分的精明,不好唬弄,似乎,每一个特别疼爱女儿的老妈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这种特异功能,她用她那激光射线一般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依旧还扒在她身上撒娇的女儿一眼,“怎么,我看你现在说话挺有条理的,酒醒了?” 包了一阵饺子,那种重复的规律性动作,很好的缓解并冷却了酒鬼小姐因为成功的捉弄了男盆友而带来的成就感和兴奋感,这让她可以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窃喜之中缓慢的脱离,关注到其他方面,比如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当她成功的耍了酒疯之后,不仅要享受戏弄江大奸商的成就感和幸福感,还要面对自家老妈的“死亡射线”一样的目光和残酷的修理,这几乎让安小然同学头脑里残存的酒精在一瞬间就随着冷汗一同从每一个毛细孔排逼而出,而一旦酒精这种影响速度的物质一脱离大脑皮层,她的脑细胞也就空前的活跃了起来,中央处理器疯狂的运转,捉急的想着应该怎样回答她老妈如何犀利的问题。 大脑超速运转的结果是,安小然同学瞪着她那水汪汪又朦朦胧胧的眼睛,将她的有些微凉的鼻尖凑上老妈的脸颊,然后撅起嘴,亲了李彩凤一下,特别理直气壮的,慢声慢气的嘀咕着,“我根本就没醉,可清醒了。” 李彩凤知道真正的酒鬼从来不说自己喝多了,安然也知道,所以,她干脆来了反其道而行之,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老妈,你说我到底醉没醉呢? 李彩凤对她的回答却是不置可否,只是继续用“死亡射线”平静的看了她两三秒钟,便用手指头轻轻的戳了戳的她的额头。 安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关了,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在老妈的目光下僵硬抽筋,还有一种被扒皮——扒去酒醉的画皮的感觉,这种滋味特不好受,这两三秒钟在心理上被无限的拉长了。幸好,无论老妈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反正目前看样子是放过了她,于是,安小然同学在松了一大口气的同学,再次又将老妈的肩窝当成她的临时沙坑来埋脑袋,顺便蹭掉冷汗,老妈,您现在越来越有女王范儿,小的心里好生惶恐啊! 为了害怕夜晚的海边风大,他们都穿上了自己的全部武装,像一群在冬日夜晚集体出行,准备在落满白雪的森林中进行一场远足夜游,有着厚厚毛皮的熊,当然,安然照例这是群熊里行动最笨重,最用臃肿的那一只,只有一双眼睛透过压得低低的帽沿和拉得高高的口罩上边之间的一条窄窄的一小缝勉强观察着这个世界。 江杰云笑她说,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快成一只大棉球了,她就不用走路去海边了,他可以像滚雪球一样,一路把她滚过去。 安然动作迟缓地将自己带着厚厚毛皮手闷子的爪子慢慢递给他,让他牵着,然后用另一只空闲的爪子将帽沿往下一拉,这下她与冰冷世界唯一接触的缝隙也被她给毫不留情的封死了,这意思很明显,虽然不用你像滚雪球一样滚着我走,但我可以赐予你另一项荣幸,牵着我走。 江杰云接过这只熊小姐递过来的熊掌,放在手心里握着,透过厚而柔软的手闷子几乎捏不到那只骨骼纤细的手,与其说是像熊掌,倒不如说是像有着软软肉垫的小猫爪子,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吓唬她,“安小然,你就不怕我故意把你往沟里带?一会儿让你走到海里去?” 安然闭着眼,哪怕此时他们已经站在旅店门外,顶着冬日夜晚的寒风——津源的夜风相对于锦岭确实是温柔的,但也只是那么一丁点点,等待着安国庆和姜成卓他们锁好旅店的大门,但由于她的防护措施得太过到位,此时,她的世界里是一片温暖的黑暗,就像陷入了一场稍微有点气闷的无梦睡眠,相对于与冷风直接接触的结果来说,还是挺舒服的,江大奸商的威胁对她威胁丝毫也击不起她的一点危机意识。 她慢慢摸索着,更加靠近江杰云,在大约是他肩膀的位置停下来,而江杰云则很自动自觉的让她弯下身体,听到她甜而软的声音从围得左一圈右一圈,毛茸茸的围脖和洁白的口罩后面模模糊糊的透出来,小小声的说,“只要你对我好,我愿意跟你去天涯海角。” 听到她如此大胆而甜蜜的,近乎告白的话,江杰云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极大的问题,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同时,又有想扒开那些帽子,围脖和口罩的冲动,他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在这些厚厚密密的防寒装备包裹之下的,并不是自己认识的安小然同学,而另外一个,与她有着相似声线的,别的什么人,和她合起伙来对他搞恶作剧,否则他实在有点难以想象这个一向害羞的丫头会对他……**……这算是**吧? 江杰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只被自己牵着的,厚厚墩墩的棉球熊,这难道是醉酒的福利?那可真不错,也许,以后有机会,他是不是应该多多给这丫头制造点醉酒的机会? 事实上,江杰云猜对了,残留的酒精让安小然同学今天爱上捉弄调戏她男盆友的感觉,看着平时贼精贼精的家伙被她的一言一行弄得一愣一愣的——虽然这个混球发愣的时间总是很短很短,有些无奈,有些纵容,有些不何该如何是好的样子,真的是让她感觉超级愉快,有一种可以掌控他的情绪的满足感,成就感,和更深的幸福感。 这种愉快的幸福感与酒精的双重作用,激发出了她隐藏在内向,腼腆,害羞性格之下的小邪恶和小大胆,让她敢于说出一些平时不好意思说出来,就算在心底里小声嘀咕给自己听都有点觉得矫情脸红的情话。 至于说酒醒之后会不会后悔? 她觉得她完全可以用喝多了说胡话来一推二六五。 正所谓“酒壮熊人胆”,喝多了,自然是敢于说话。另外,还有句话叫“拿酒盖脸”,说的就是安然这种臭无赖,特别无耻的拿喝多了当借口,什么都推给酒精,自己清白得跟高山雪莲花似的,嘛嘛儿都不知道,只要看着对方苦恼着不知该拿自己怎么办就好了。 现在江杰云就有点不知道该拿这个嘴上突然像是抹了蜜的醉鬼小姐怎么办才好。 他有点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更准确的应该说是手闷子,她的手藏在厚厚的绒毛里几乎都感觉不到,她的话让他像是猛然间被灌了整整一罐,刚用蜂蜜腌制的新鲜果酱,浓稠芬芳又粘稠甘厚的果酱溢满了整个胸膛,冒着细密的泡泡,而他的心房好象突然间就逼仄了起来,不够盛放这么许多的甜蜜,一时间,他有些手忙脚乱,既想紧紧的抱住这个胡言乱语的丫头,狠狠的吻住她,尝尝她嘴里的味道是不是和他心里的一样甜,又迫切的想让她再说一遍,不,必须要她再说许多遍。然后,他要把她紧紧的,藏在怀里,最好是把她变得小小的,藏在靠近心脏位置的口袋里,只属于他一个人,让她待在那里,对他一遍一遍的说,那些美妙的,动听的话…… 江杰云的脑海里有许多很不错的,同时又很傻的想法,他觉得他好象也有点喝醉了,大脑的运转方式陷入了一种相当不稳定的状态之中,一时快得让人觉得眼花缭乱,无数冒傻气,缺心眼的念头层出不穷。一时又慢得举步维艰。 可实际上,由于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位长辈就在不远处,他们的身边还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只超级明亮的特大电灯泡,无论他有多少想法,到了最后,他都无计可施,拿这个醉鬼小姐毫无办法。只能用眼睛牢牢的盯着她……但,他能盯的,似乎也只有厚厚的包裹在她身体外面的左一层,右一层的厚重装备,对藏在装备之后她完全是不疼不痒。 那个坏心的安小然同学就是打定了他什么也做不了,才会这么说的,在一重重的围脖和口罩之后,这位醉鬼小姐笑得一脸得意,虽然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可以通过某人难得的,长时间的沉默和他握着她的手的,越来越重的力道感受得到他的那份无奈和纠结,嘿嘿~说话啊,江小云,你怎么不说话啊?人家说得这么“烂漫”,这么深情,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木有,好伤心哦~~~…… 这种找死又得瑟的话,安小然同学也只敢在她的心底里冒冒泡泡,她憋着,她不说,因为她一点都不傻,也没有真的喝醉~ 742,鸡汤馄饨 李彩凤一转头,就发现了女儿把自己给包得几乎像一颗没有缝的蛋,而她自个儿则暖暖和和的躲在蛋壳里,不准见一丁点儿风,她好气又好笑的伸手把她的帽子撩起来,“你这是作的什么怪相?还走不走道儿了?” 安然赶紧又把帽沿给拉了回去,懒声懒气的耍酒疯,告诉她老妈,“我让江杰云给我指道儿,我跟着他就行了。” 李彩凤没好气的对江杰云道,“杰云,咱们不搭理她,让她自己摸着走,我看她能耐的?” 江杰云早在李彩凤他们转过身的时候,就不得不松开了握着安然的手,这会儿只是照旧披着他的小羊羔皮,十分好脾气的对着李彩凤笑,打死都不介入这对母女俩的日常性小斗嘴,但又以一种沉默的姿势表示对某位醉鬼小姐的支持。 李彩凤似乎也拿自家的这只小醉鬼没有办法,“懒得理你们俩个破孩子,你就惯着她吧,啊!”然后转身,真的像她说的一样,径自走向安国庆他们三人,一起带头走向海边,好象是真的懒得理他们了,把他们丢在了身后。 江杰云不知道李彩凤这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要好好谢谢这位善解人意的长辈,看着前面的四人走得稍稍有些远了,他压低了声音,温柔的嗓间在寒夜里听来格外的具有蛊惑人心的魅力,有如一杯香浓诱人的热巧克力散发着让人屈服的香气,他问,“安小然,要不要我背你?” “要。”回答得虽然不快,但是很坚定。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有人背着,干嘛要自己走。 虽然安然也知道,江大奸商这厮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也从来都不是白占的,他这句话一定还有下文,不过她可以听听,如果合适呢,她就答应,如果不合适,她还可以耍赖,反正她喝多了。 这位醉鬼小姐特别理直气壮的想着。 安然等待着江大奸商的条件,却不料她的双手先被他拉住,那力道掌握得特别好,既让她可以顺着他的手劲将身体前倾,又不至于因为力气过大而拉伤了她的手臂。他的手引导着她的双手抱住他的脖颈部位,接下来,她的身身贴上了他的背部,然后他的大而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腿,下一瞬,她的身体腾空而起。 醉鬼小姐小小的尖叫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一点惊慌,反而带着许多刺激的兴奋和快乐,然后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透过口罩和围巾的笑声有点闷闷的,但却依然娇嫩得像在冬天的夜里绽然开放的花朵。 当人失去视觉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异常的敏感起来,并不是下意识的,而是自然而然的。 这种感觉很新奇,所以,安然也并不急着把自己的帽沿起来,黑暗之中,随着隔着厚厚的衣物,但她依然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江杰云漂亮的肩背形状,感觉到握住她的腿的手掌的温柔的力道,可以更清晰的感受到那语言没有表达的爱意和温暖,她弯起嘴角,轻轻的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肩头,拱在他的颈边。 虽然江大奸商没有说出他的条件,但醉鬼小姐却一点都不担心,反正她现在已经爬到他的背上来了,如果他的条件让她无法接受的话,那就不答应好了,尽可以耍赖,反正他又不能把她丢下去。 江杰云当然不能把她丢下去,他可舍不得这个会耍赖撒娇,嘴巴甜甜的大宝贝,他只是想让她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嗯,或者两遍,三遍…… 可没等他提出他的要求,醉鬼小姐似乎是被他背得高兴了,像只乖乖巧巧的猫一样,将她的头拱在他的颈窝里,毛茸茸的帽子和毛茸茸的围巾一齐搔弄着他的颈子,脸侧还有耳际,她的声音再度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甜度依旧超标,软绵绵的,象是一颗粉红色的棉花糖,“江小云,你真好~” 虽然安然肯定江杰云这家伙不敢把她从背上丢下去,但是被背得凤心大悦的醉鬼小姐却觉得有必要拍一拍该位同学的马屁,让他可以更积极努力的为她服务,踏踏实实的做她的“座驾”,用公鸡兄的话说,说两句好话又不要钱,顺便还能忽悠忽悠自家男盆友,让他开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安然觉得虽然江杰云这厮确实能吃又能干,比二师兄一点都不差,但她的个子不矮,虽然不胖,可到底是个大活人,背在背上怎么的也不能轻若鸿毛,所以,在占足了便宜的前提下,对人家说点好听的,也是应有之义。 …… 剥开那些捉弄的,拍马屁的,应有之义的,外在的,或华丽,或搞怪,或正经的,一重一重又一重,就好像裹在某人身体外面的那一层层防寒装备一般厚重的借口,说白了,酒精让某个平时内向,害羞的人变得热情,变得把一直放在心底里的情话以一种耍酒疯的方式表现出来——腼腆的胆小鬼即使在酒醉之后,依然不敢采取直接了当,开门见山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所以,那些话,不是捉弄,不是拍马屁,也不是感谢,或是别的什么,而她最真实的想法和感受。 情话和捉弄,拍马屁,感谢等等,哪怕是以耍酒疯的方式说出来,所隐藏的感情也有着截然的不同,尽管它们乍一听起来都差不多,但只要你用心体会,那么,它们就像是用西洋钢琴和中国古琴一样,听起来有着明显的分别,虽然它们的名字都有一个“琴”字。 江杰云自然能听出他家醉鬼女盆友的每一句酒话里隐藏着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激动,才会被她简简单单的一句,“江小云,你真好。”给弄得哑火老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如果表达这一刻心里的感受。 似乎所有的反应都不对,又似乎有许许多多的复杂多样的反应在他的体内急速的运动着,由于成分太过庞杂,以至于反而不知道让人如何形容,更不知怎样表达,也许所有的话都无法形容得出来,所有的形容都显得苍白,无力,又特别的矫情。 如果一定要说出来的话,那么,那种感觉应该是近似一种温暖的,饱满的,甜蜜的,让人充满力量的滋味,汇结在一起,像是金色蜂蜜一样,温柔的包裹在心脏的外面。 江杰云老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好吧?以后对你更好。” 虽然这是一句真心话,但不知是沉默的时间太长,还是情绪反应影响了他的声线和表达能力,反而被他说得略显生硬和嘶哑。 说得一点都不好听。 江杰云在心里暗自嫌弃自己,比起安小然的那几句话,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声音,语速,感情的表达上,都差了很多很多,就像是街边最便宜的,美其名曰为小馄饨,其实吃起来与面片无异的大碗馄饨与安然精心调制的馅,和好的面,手擀的皮,做出的鸡汤馄饨一样,差距太过巨大。前者是哪怕在饥饿的状态下,也感觉清汤寡水,难以下咽。而后者只要看着便觉得有一种巨大的幸福感。 就在饭桶星的纯情少男正在心里充满沮丧暗对自己的表达能力进行唾弃的时候,他听到的肩膀上传来了安然的轻声回应,很简短的一个字,“好。” 不知道是在回应他的前一个问句,说他很好,还是在回应后面的承诺,说“好”。 也许都有。 又停了片刻后,他的耳边又响了一声模糊的,轻而长的叹息,像是花开,或是蝴蝶扇动翅膀一样轻悄,那不是惆怅的哀伤,而是一种满足的,幸福的感叹。 于是,来自饭桶星的江大奸商心里的沮丧也随着她的回应和叹息全部消失不见,就像是吃下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安大厨手制的鸡汤馄饨一样,无论是他的心还是他的人,都被瞬间治愈了。 四下里已经开始响起各个种类的鞭炮和烟火的声音,远远近近,一重重的响声将夜晚的安静彻底的淹没。并不宽阔的街道上,他们遇到前后两批三五成群的人,他们的怀里大多都抱着未开封的鞭炮和烟花,一团团的白气随着他们谈话和欢笑在脸颊前喷涌着。空间里充溢着鞭炮燃放的刺鼻味道。昏黄的路灯清冷的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再拉长。 然而,那些都与他们无关。 他的宝贝乖顺安静的伏在他的肩头,柔软的双臂如同植物的嫩茎一样缠在他的颈间。 “安小然?” “嗯?” 只要他轻声呼唤一声,她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里。 今年与以往的每一年都不同。 去年,前年,大前年……她是他的好友,而今年,她已经成为了他的恋人。 以后的每一年,她都会和他在一起,他相信。 一簇簇的焰火照亮浓墨一样的夜空,像是黑色丝绸上一朵朵精美的刺绣。 743,完全信赖 从旅馆通向海边的路不长,他们在路口处短暂遇到的行人无一例外都与他们去向相反的方向,海滩那边显然不是这些海边人家首选的鞭炮燃放地点。 这大概就是跟东北人与南方人对待雪的态度是一样的——在非雪灾的,正常情况下。 雪是东北人生活,甚至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从打他们有记忆以来,每年冬天,雪都会如约而至,从天空飘飘洒洒而下,带来清新但冰冷的空气,洁白的世界,以及另令人极度困扰,容易制造意外,甚至惨剧的路况,还有那让每一个东北人都感到头疼的除雪劳动。 它让他们感到熟悉,习惯,亲切,但对迎接它们的到来实在是谈不上多么热情。 而无论他们对它是否热情,它们都会在一个气候正常的冬季正常的到来——气候异常的时候,则另当别论。 与东北人们对待雪的态度不同的是南方人,尤其是极南地方,几乎从来不下雪的地域的人们。他们对那种洁白的,由天空飘落下来的素雅的花朵感到十分的向往和好奇,觉得它们是纯洁的,美好的象征。 于是,他们利用难得假期,不远千里的,从祖国极南的地方,从他们的家乡,搭着火车,或是乘着飞机,跑到极北的地方来看雪,看冰,在他们的眼中,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而难得,对于他们的生活来说,也确实是新鲜而难得。 但对东北人来说,雪和冰是日常,是每年都必须要经历的,所以,他们不必利用难得的假期,从他们的家乡,搭着火车,或是乘着飞机,跑到另外的什么遥远地方去看雪,看冰。如果可能,在难得的假期里,他们更希望从他们的家乡,搭着火车,或是乘着飞机,去比他们的家乡更加温暖的地方,去与雪和冰不同的日常。 对于津源的人们来说,海就是他们的日常。他们不会在寒冷的冬夜里,摸着黑,去夜风更加猛烈寒冷的海边沙滩上,冻得哆哆嗦嗦的放鞭炮和焰火,只为了看一看夜里的大海,那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件太缺心眼的事,远不如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来得温暖,舒适,又热闹,再有一个是,海边的风不仅寒冷,还很大,点火的时候也费劲。 而对于安然他们这些一辈子也难得见几次海的内陆人来说,海是新鲜而难得,无论是夏天温暖的海,还是冬夜里寒冷的海,都让他们乐此不疲。 早在他们来津源之前,制订旅行计划的时候,就想着午夜的时候到海边来接神放鞭炮和焰火,这是小周姑娘提议的,她说电影里常有这样的桥段,非常漂亮和浪漫。 楚飞飞楚姑娘当时打击她说,电影里的很多桥段只适合出现在电影里,在现实生活中不具备再现的价值,如果你那么干了,会显得非常的傻。 郑晓也赞同楚飞飞的话,她的理由是,海边太冷,太黑,风太大,不是个燃放鞭炮的好地方。 安然承认楚飞飞和郑晓说得没错,但她却采纳了周芳华的建议。 她的“勇于纳谏”得到了小周姑娘得意洋洋的欢呼一通和一个脸颊上的亲吻,和关于她是一个“懂得生活,懂得浪漫的女人”的赞扬。 与其同时,她也收获了楚飞飞和郑晓像是看“二缺”和不可救药的白眼两枚。 她是这么跟楚飞飞和郑晓解释的,她说,我知道这个建议不是特别现实,但人活这一辈子嘛,你不能处处理智,时时现实,在不受伤害,不造成损失,无伤大雅的前提下,对于一些细枝末节可以适当的来一点小疯狂,犯一点小傻,冒一点小险,体验一下与不同的理智,冷静和现实不同的滋味,否则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吗? 再说了,人不疯狂枉少年,正是年轻的时候,拥有犯一点小错的权利。 她的这一套理论自然又被小周姑娘大加褒扬,夸奖她“有大智慧”,而被郑晓和楚飞飞嗤之以鼻,说她的歪理总是一套一套的,乍一听好象也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再仔细一琢磨,才发现其实是半点不通,完全就是少女杂志上那些糊弄文艺少女的东西,这分明是她总是投稿的后遗症。 尽管被这两位小姐好一通埋汰,但在她决定之后,大家还在一起研究着,尽可能使这项计划变得更加完善一点,至少听起来,是比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显得靠谱一点。 楚飞飞和郑晓充满怜悯的说,总是不能让安叔儿和安婶儿两个跟她一起大三十晚上的,顶着老大的冷风,到了海边却因为什么都没准备,白跑一趟,她们这是看在安叔儿和安婶儿的面子上,才陪着她犯傻的,完全不是出于她们的本意,本来她们是真的让她去体验一下与平时的理智“截然不同”的小冒险的。 真正的到了夜里的海滩时,安然必须要承认,她们那些并不算特别完善,完全是没有经验的纸上谈兵的准备,对现实情况的改善还是很有帮助的。 比如说,强光手电筒。 津源虽然靠海,但真的不能算是一个旅游城市,在多年之后,它也许算,但现在,在人们对旅游所带来的经济效益还未充分认识到的时候,在风气相对闭塞的东北内地,津源当地并未对自己的优势进行什么像样的商业性开发,尤其是在旅游服务的相关配套设施建设上。 而他们所住的旅馆附近的这片海滩也不是外地人来津源旅游看海的首选之地,安然他们当初选择这里住下,完全是一种歪打正着。 所以,自然而然的,海滩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照明措施,附近的建筑物所带来的光亮完全不能给海滩带来足以照亮脚下路况的光亮,它们的光亮在夜晚看来更像是城市的星光,非常之微弱和黯淡。 黑暗中,从视觉上几乎分不清哪里是沙滩,哪里是海,哪里又是天空,如果他们真的没带任何照明设备就摸到沙滩上,没准能发生一路走到海里,与冬天的大海来个亲密拥抱的惨剧。 谢天谢地,他们有强光手电筒,而且不只一只,而是两只。 这两只手电筒是家里的“家用电器”,也是由他们的采购大员姜成卓搞来的,据他说,卖他手电筒的那个家伙说这是军品,结果被这位公鸡兄修理了一顿后承认是仿品,不过,经过他们几年使用下来,说句实在话,别管仿得怎么样,起码他们用着还挺顶用的。 也正是因为这两只强光手电筒的使用效果还不错,快到海滩的时候,安然从江杰云的背上爬了下来,如果真的被他背着一路背到海滩去,事后自家老妈指不定怎么收拾她呢,目前,以他们的年纪,在早恋的问题上,能得到父母的承认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再在他们的面前作死秀恩爱,那真的是有点被生活中的美好冲昏了头脑,作出老寿星上吊的行为找死行为。 再说,安然觉得自己的体重虽然不算重,但毕竟是大活人一个,而且属于正常人类范畴,与传说中的可作掌上舞的赵飞燕女士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所以,她也不想一次性累坏她的男盆友,这位劳工,她可是打算免费使用一辈子的,为了长久计,在使用的时候,还是需要小心呵护在意的。 但这位喝多了的怕冷小姐也并没有就此拉高的她的帽沿正正常常且正正经经的将剩下的一点路程走完,她再度将自己的爪子递到男盆友的手里,让他牵着自己走。 对于这项光荣的任务,某位狗腿男盆友自然是乐意之至。 在完全的黑暗中,凭着感觉和牵引跟随着另一个人的脚步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滋味。 如果对牵引着你的那个人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的话,大概很难体会这种乐趣,你会感觉很忐忑,会担心自己摔跟头,你不是不信任你的伙伴,或者是不完全信任,同时也不信任自己,对彼此配合无间这件事感到没有充分的信心。这种不信任和没信心,反而会加剧行进中的困难,自己给自己制造了许多障碍,以至于举步维艰,最后双方不得不放弃这种合作。 醉鬼小姐倒是对某奸商充满信心,真像先前她对他说的那样,完全信赖,“只要你对我好,我愿意跟你去天涯海角。” 而江杰云也不辜负她的这份信赖,因为她的这份信赖和依赖,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十分慎重,小心,远比他独自一个人走路时要慎重小心得多。在落脚之前和落脚之后,都要想一想,这一步对他来说很轻松,对安小然呢? 也许这就像是生活,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偶尔饿上一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所以,单身汉总是更勇敢,富于冒险精神,因为无牵,也无挂,不需要对什么人负责,也不怕辜负什么人的依赖。 744,公鸡兄的原则 就像一只氢气球,轻盈,自由,在他的体内的能量消耗殆尽之前,从不落地,可以随着风去任何地方,无论是海洋,还是群山,它几乎可以飘在白云之上。 而有了牵挂,有了责任则不一样,他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与自己同行的人负责,被她所信赖并依赖,同时,他也依赖并依赖着她,因着这牵挂,责任,信赖和依赖,他不再象过去那样自由自在,无所畏惧,他开始懂得谨慎小心,懂得敬畏,他的生命似乎第一次有了重量,从天空回到了地面,开始脚踏实地的生活。 他喜欢这种被牵挂,被信赖,被依赖的生活和此时的这种与恋人一起游戏的小情趣。 不过,他喜欢,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 因为他们先是玩背背乐,后来又一路用蜗牛爬的速度做领路游戏,所以,在时间上,比他们的先头部队要晚上好一会儿,等到他们到达海滩的时候,首先遭到了李彩凤的批评。 这批评当然主要是冲着安然去,由于玩得太嗨,这二位就一路这么牵着手蹭到了海滩,李彩凤一见她家那个糟心玩意儿居然真的就这么两眼一摸黑的让江杰云给牵到了海滩,气得照着她的后脑勺就是两巴掌,不过,由于是亲妈,这两巴掌也就是那么个意思,几乎没有重量,嘴里却说得凶,“你们俩个烦不烦人,嗯?让人大风吼吼的等着你们,你们俩在哪儿慢慢蹭着玩?”转头又去说江杰云,“你就惯着她吧,早晚惯得她上天。” 其实,无论是安然,江杰云,还是在场的其他人,全部都心知肚明的知道,她也就是说说而已,习惯性的,嘴上说着江杰云不要惯着安然,但这不过就是口是心非罢了,没有任何一个当妈的,不喜欢未来的女婿对女儿宠着,哄着,惯着,她的责难,不过就是变相的满足和肯定,甚至是表扬,那句话要这么听,“你就好好的,继续的惯着她吧,一定要惯得她上天。” 前提是,你要永远一直宠下去,同时,还要在下面接着她,永远不要让她摔伤,而不是把她宠到半天高,却又感觉不能忍受她的高高在上,于是毫不留情的留身离去,让她从云端直落在地,狠狠的摔去半条命。 李彩凤的话里确实有一个母亲的小心机,但也未尝不是充满人生智慧的良言忠告。 江杰云依旧握着安然的爪子,看着她那双向李彩凤讨好的,弯起来的眼睛,微微的笑,觉得冬夜里海边的风并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冷。 与他们来时的路上,世界被鞭炮和烟火的声音和味道所主宰不同,这里只是隐约可以听到远处的声音,闻到稀微的味道,这里是海的主场,风很大,也冷,在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夜晚的海看起来要比白天更加的精神,不知道是不是风声的关系,海浪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有轰鸣之势。呼吸里都风的冰冷和海水的咸湿,它们在几乎割伤了某位怕冷小姐的眼皮的同时,也让她大脑里的酒精挥发得更加的迅速,已经开始接近于无,中央处理器的转动速度终于开始正常起来,安然觉得她马上就要变得像此时的大海一样“神经”奕奕了。 周围的居民不选择这里燃放鞭炮果然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也正象楚飞飞和郑晓预言的那样,到海边接神是个非常糟糕且糟心的决定,听起来很浪漫,但实行起来却并不容易,顶着大风点火,十分困难。 好在,无论是安国庆还是江杰云他们三个家伙,都是燃放鞭炮的老手,尤其是几十年以来对鞭炮的爱一直有增无减的老安同志,对付这种大风天气还是十分有经验的,虽然在海边顶着大风燃放鞭炮对他几十年的个人燃放史来说,也是个新奇的体验,但他还是很快调整了点火方式,克服了困难,没多大一会儿,轰鸣的海浪和风的大合唱声中加入了鞭炮响亮的大嗓门。 “诶,你们说,我们在海边放鞭炮接神,接来的不会不会是财神爷,而龙王爷吧?”脑洞总是随时处于大开状态的安然忽然突发奇想,扯着嗓子对抗着大合唱。 安然的这句明显是要触某人的霉头。 姜成卓此人从来都坚定的称为自己为无神论者,铁杆的唯物主义战士,不相信一切妖魔鬼怪,百无禁忌。 不过,对这位死要钱来说,他确实是很有原则,也从来坚持原则,但是,他的一切原则在钱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楚姑娘曾十分精准的替他总结,永远不要相信公鸡兄所说的任何原则,因为他的原则就是一个字——“钱”,两个字——“银子”。 所以,可想而知对公鸡兄来说,他也许对什么如来佛,玉皇大帝,上帝,圣母……等等古今中外的神仙都没有半点感觉,但毫无疑问,无论何时何地,他都爱财神爷。 在他老兄的心目中,财神爷比什么所有的神仙都重要,拥有无与伦比的超然地位。 所以,安然这句接不到财神爷的话,分明就是往这只钱串子的胸口捅刀,相当于谋杀! 偏巧,在场的还有个他的万年拆台党,安然刺上一刀之后,赵小胖照例上前一步,狠狠补刀,“就是,就是。”这位同学用他一惯的经典开场白开始,接着又夸,“安妹妹,你真是太聪明了,我觉得你的顾虑很有道理,是存在着这种风险,我们跑到外地来过年,可没跟财神爷打过招呼,万一他白跑了一趟,一生气,干脆不搭理我们怎么办?” 这话就是说给姜成卓听的,安然和赵真旭这俩货向来喜欢一搭一唱的在类似的话题上捉弄他,姜成卓心知肚明。他倒是想装成无动于衷,什么财神爷不搭理他们,他也不想搭理这俩混球!可是……妈蛋,他忍不住! 忍了半天,最终依然忍无可忍的公鸡兄冲着安然和赵小胖跳脚说,财神爷当然不会放弃我们,你们当财神爷是一般两般人物吗?他根本就是不人…… 他的话音未落,那两个坏蛋就开始起劲的起哄,大声的嘘他,好啊,你说财神爷不是人,唉哟哟,可了不得啦,你得罪财神爷,财神爷会不高兴的! 姜成卓对这俩个家伙这种幼稚得像幼儿园小朋友的把戏根本不屑一顾,充耳不闻,他只继续说他的,财神爷可是神仙,神仙是什么都知道的,包括我们现在不在家,在海边迎接他老人家的事。再说了,财神爷他老人家就在他的心里,他在哪儿,财神爷就在哪儿,怎么会找不到?造谣! 本来他是为了反驳这两个捣乱份子,但说着说着,公鸡兄自个儿就激动起来了,不仅声音,还加入了肢体动作,神情之投入,高话语之激昂,状态之癫狂,姿态之牛叉,真是手舞足蹈。 安然和赵真旭一直摇头,得,这位又犯病,发疯了。于是,双双很没义气的抛开被他们撩拨得陷入极度亢奋状态的公鸡兄,双双撒手去跟着安国庆和江杰云放烟花去了。只有李彩凤好笑的看着没有听众和对手,依然自己一个人讲得滔滔不绝,口沫横飞,慷慨激昂的小钱串子在那里指天划地的继续发疯。 有了燃放鞭炮的点火经验在前,燃放烟花的过程就顺利了很多,各式各样的烟花,二踢脚,闪光雷,钻天猴……新式的,老品种的,都被先先后后的放了起来,还有安然的尖叫声,公鸡兄和赵小胖的吵嚷声,安国庆和江杰云直着脖子的叫嚷着,李彩凤不放心丈夫和孩子们的唠叨声……海边的大合唱更加的丰富起来。 各个种类的鞭炮,烟花照亮了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小片夜空,沙滩和海水,缤纷的颜色就是在黑色丝绸桌布上被打翻的亮丽水彩颜料,流曳生辉,在点亮夜色的同时,也点亮他们的眼睛和仰着的笑脸。 只有到这时,在诸多不利条件之后,在海边放鞭炮接神的优点才真正的体现出来,天上的姹紫嫣红,光彩斑斓,无一丝遗漏的被映照在了海面上,让这一片光影更加的烂漫起来。 这让安然想起定安湖的灯会,想起那些在湖面上流光溢彩的烟火。 他们的烟花都不是什么特别贵的品种,而且现在市面的上烟花也不像多年之后那些的齐全,所以,他们在海面的这场接神燃放单从场面上来看远远比不上定安湖灯会的烟火表演那样华美盛大。 但它又是不同的。 从视觉效果上看,烟花在海面和湖面上就有不同的表现。 湖面在总体上来说是静止的,它就像是一面镜子,极大的还原了烟花在天空上开落的姿态,是对天空的如实映照,哪怕有一些风过处的微微波澜,但在夜晚也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但海永远是动的,哪怕是最风平浪静的时候,海浪依然不知疲惫的,温柔的亲吻着沙滩,海面上映照的景色永远是动态的,流动着的。 745,养鸭场 天上的焰火落在海面上,并不是如实的,好似镜子一般的再现,海水有自己的风格,她不甘心复制,不想简单的映照,而是像一个艺术家那样,对到手的题材进行艺术的加工和创造。 安然觉得大海是一位抽象派的大师。 烟花的光影绽放在波涛涌动的海面上,被瞬间改变了原有的形状,也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和活动,有了与在天空中不一样的表演方式,在海面上,它们流动,它们跳跃,它们翻涌,它们游戏,它们追逐,它们跑动…… 它们一改在天空时的端庄规矩,变得活泼激昂,随心所欲,不按理出牌。 尽管它们表演的时间很短暂,但是它们的表现很惊艳。 天空和海里的景象让人感到着迷,尤其他们还是这景象的制造者。 安然的相机之前由李彩凤帮着她拿着,现在她的好宝贝又回到了她的脖子上,她开始对着天空,海面,以及她的亲人和好友们几乎疯狂的按着快门。 安然有时也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很贪婪,比如对眼前的这些美好,欢笑,幸福的画面,她不想放过一点,她不仅要用脑子牢牢的记着,将它们剪贴在她的记忆深处,她依旧觉得那不够,她还必须要用其他的方式来记录它们,比如,文字,比如,相片,将来也许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还要加入影像。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安全和安心。 她想,也许她对重生后的幸福,除了贪婪之外,还缺乏安全感,仿佛害怕这只是她的一个美梦,再醒过来的时候,她仍是那个身材肥胖,年纪老大,生活无聊的干物女。 可再想想,她又觉得她的这种对自己的行为分析又有些不靠谱。 就算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美梦,但她想,她仍然与上辈子的自己有了本质上的改变和不同,她有了改变的自己的勇气和坚持。 那么,她的贪婪也许更应该称之为是一种偏执的珍惜。因着上辈子的轻忽,造成了很多的遗憾和后悔,所以,重生后才格外的,有点变态的珍惜着。 …… 某人的脑洞总是很大,即使是拍照,冷风都没有让她那颗已经渐渐回复正常转速的大脑有所停滞。 为了拍照,安然将她的手闷子换成了更为方便操作相机的毛线手套,尽管这副毛线手套是她自己打的,打得精心而密实,但毛线手套与皮手闷子在保暖性能上的差距并不是一点两点,虽然因着眼前的美好,她的精神很亢奋,但她的爪子真的很冷,刺骨的风从毛线手套的每一处针迹间横穿而入,态度嚣张,肆无忌惮,让她不得不开一开脑洞,来转移一下注意力,把自己的关注点从冻得发硬的爪子上强制性的拉来。 虽然很冷,为着眼前美丽的画面,为了这海面上的瑰丽,为了这份难得的记忆,安然决定回去之后,也要告诉周芳华,还有楚飞飞和郑晓,其实影视剧里面的浪漫桥段也并不全都是骗人的,在海边燃放烟花确实是很美,即便是在如此寒冷的冬夜,海风打透她厚厚的毛线手套,把她的爪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变得像是脱离她的肢体,属于另外的别的什么人,而不是她。 尽管如此,她还是必须要夸赞这份“冻人”的美丽,远比她们待在温暖的室内想象的时候更美,也远比坐电影院里,坐在电视机前看到更美,不站在海边,不亲眼去欣赏,不亲手去燃放,去呼吸冰冷海风和烟花燃放的味道,是不会真正的体会到这份美丽的。 尽管安然不住嘴的小声嚷嚷着“好冷,好冷,冷死人了,冻死人了……”等等夸张的形容,好象把“冷”挂在嘴上,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缓解她的身体所感到的寒冷似的,但其实她也知道,也许她应该感谢此时此刻此地的这种冻死人的寒冷。 因为这里风又冷又猛,所以,这片空旷的海滩上,没有一个本地居民来燃放鞭炮,只有他们这几个大过年发神经的外地游客,所以,这片海滩,这片海,仿佛就只属于他们一家人,让他们可以尽情的奔跑,欢笑,蹦跳,耍宝,搞怪,大吼大叫,胡言乱语……都不会引来别人的侧目的眼光,在这里,在此刻,他们自由自在。 也许,如果这里有更多的人一起燃放烟花,那么,天空和海面上的景象会更加的绚丽多彩,那是一种热闹的,繁盛的美,那也许将会是属于很多人的人回忆。 但此时这种几乎是冷清的,简单的景色却只属于他们一家人,是他们的独家记忆,它一样很美。 安然甚至敢肯定,哪怕再过上几十年,哪怕她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她依然会无比清晰,无比温暖的回忆起这个寒冷的夜晚,所有美丽的一切。 每当这种燃放鞭炮的时候,总是安国庆最兴奋的时候,老安同志的嗓门都比平时高了好几度,而江杰云他们更是三个人来疯,最擅长炒热气氛,只要他们想,哪怕只有他们其中的一个,也能将冷寂的房间变得像是喧闹的菜市场。 安然有时笑话他们,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依她看,他们三个家伙功力更在普通女性之上,能把他们所在的任何地方都变成超大型的养鸭场。 四个大小男人为了让他们彼此的谈话更加的清晰,几乎是一直在吼着说话,安然都有点替他们嗓子疼。 看到安然在拍照,江杰云他们三个更兴奋了,纷纷摆出造型来让安然给他们拍一个威风的。 安然自然乐于从命,立刻配合的对着他们举起镜头,积极的对他们的造型进行建议——这可是他们冒傻气的,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将来可以拿给他们的孙子孙女看,说,看,你们的爷爷年轻的时候,是有多缺心眼! 一想到他们三个家伙胡子一大把,还要被孙子孙女们围观当年的丢人现眼“疯采”,坏心的安大摄影师就躲在镜头之后,憋笑憋到手里直打哆嗦,看得李彩凤追在她屁股后头一叠声的唠叨,为让她听到并走心,伴着二踢脚的叫声可谓是直冲云霄,响得震耳朵,“别摔着了!” 甭误会,她亲妈这么使劲的嚷嚷,可不是怕她摔着,是怕她把手里的相机摔着,这架宝贝儿可是安然攒了好几年的稿费和压岁钱败的,在亲妈的眼里,相机比明显比小安同学金贵多了。 小安同学很伤心,她觉得李女士分明是相机的亲妈,而不是她的亲妈。 虽然一大片空旷黑暗的海滩上,只有他们一家六口,除了强光手电筒的光,就是鞭炮和烟花在天上在海里的光,按说对整体环境来说,安静倒不至于,但总的来说,多少也应该透着点冷清,但由于家里有三个能闹腾的,老安同志和小安同学又兴奋,李彩凤还要追着他们操心,硬是把整片海滩都得给弄得热闹了起来,再强的海风也要对他们这一家子甘拜下峰。 安然却不想老妈只是一个劲的追在他们后面不断的担心安全问题,她在命令老妈以那四个正在放鞭发疯的大小男人和他们制出来的鞭炮烟花的花影效果为背景原地立定,好好的拍了几张照片,接下来几位家庭成员轮流来拍照,包括她自己。 然后,她又再次命令老妈原地站好。 李彩凤发觉她现在对他们这位姑娘很多时候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心理,姑娘长大了,懂事了,知道操心了,自立了,确实让家长们非常欣慰,但是,她家这姑娘吧,长大倒是长大了,人却变得越来越……怎么说她好呢,大毛病是一样都没有,小毛病却越来越多,可你说她那小毛病烦人吧,倒也不是,与其说她那些毛病是毛病,倒不如说是犯二,现在真是比小时候都能闹腾。 瞧瞧,现在还管起她这个当妈的来了。 可是,人这一辈子,年轻的时候管孩子,年纪大了,被儿女当成孩子管,也是一种难得的福气。 只是让李彩凤觉得哭笑不得的,她和丈夫的年纪还不够老,女儿的年纪也不够大,但他们的角色在很多时候,就已经开始调过来了,这不,他们家的小老太太又开始把她这个当妈的当孩子管了。 可他们家的小老太太就是个小管家婆,你不让她管吧,她就浑身不舒服,追着在你身边当尾巴,转圈子,嘴里还不闲着,也许不知道是念书念的,还是写她的那些稿子写的,特别的能唠叨不说,大道理,小道理一套一套的,你只要让她一张嘴,这就没完了,听得人头昏脑涨的,虽说她说的那些道理吧,大多数时候听着还有那么点道理,但李彩凤在事后想想,却还总是忍不住认为,她和丈夫与其说是被这小丫头的道理说服了,不如说是让她给说迷乎了,说得熬不住了,不得不赶紧答应了,好让耳根子清静清静。 746,垃圾回收 可这一回,当李彩凤听说女儿要跟她一起来放个二踢脚的时候,她真的很想给她姑娘的屁股来上一脚,二踢脚那东西是她们母女俩能放的吗?那就该是安国庆和那三个小子放的——说白了,李女士在放鞭炮这件事上,她的胆子真的不大,让她闺女给念叨的,连这种“重男轻女”的借口都拿来用了。 殊不知,安然压根也没想跟她妈一起放二踢脚,就像李彩凤说的,放什么二踢脚啊放二踢脚,你看她长那个胆子了吗? 她就是想和老妈一起放个魔术弹,但怕老妈不跟她一起胡闹,于是,她故意就说得吓人一点,说要一起放二踢脚,结果自然是被老妈“声色俱厉”的驳回,这时,她退而求其次,并且赖皮赖脸的要求跟老妈一起放魔术弹,她自然也就同意了。 所以,安小然同学也是有点小心眼的,但就像她老妈感叹的那样,这位小姐活了两辈子,别说是正经心眼,就连小心眼,她也没用到正地方。这真是让人颇感惆怅的事。 但人家安然同学本人却并不惆怅,她对自己缺得过份的心眼和多得过份的脑洞早已处之泰然,换句话说,她早已经放弃治疗,自甘堕落,破罐子破摔了。她现在可淡定,完全是把自己当死猪,什么开水,咱完全不放在心上。 李彩凤被女儿那张嘴给“逼”的,不得不跟她放了一支魔术弹。说实在,这些东西,她也是很多年没放了。 自己小的时候,那年月条件不好,物资不足,什么好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等到那些东西都出来了,她也有了孩子,工作却又是三班倒,日子过得年不成年,节不成节,再加上丈夫又特别稀罕这些东西,所以,一般都是安国庆陪着孩子放,后来女儿渐大了,也不太喜欢,反倒成了女儿陪着丈夫一起玩了。等后来,有了江杰云这三个半大小子,她和女儿也算是解放了,都不用哄着家里那个大小孩儿玩了——李彩凤坚持认为,她和她丈夫一点都不老。 什么东西都是这样,你以为你讨厌它,所以,你十几年都不去碰它,十几年来,你一直以为你是讨厌它的。 可却忘了,十几年下来,你已经变了,它却并没有变。 放了一个魔术弹,李彩凤也不知道是被女儿磨出了兴趣,还是一时间心血来潮,这下不用安小狗耍赖皮,她自己又拿了一个来放,然后觉得,她好象也没那么不喜欢这些东西,偶尔玩一玩,图个新鲜,也还是挺有意思的。 李彩凤这几乎百年一遇的图新鲜,也被安大摄影时给适时的抓拍下来,这镜头给太难得了。 确实是难得,李彩凤的图新鲜,也就是再放一支魔术弹的新鲜,再多,她也是不放了,她是没记忆中的那么不喜欢,但也实在谈不上喜欢。 她更喜欢看着丈夫和孩子们胡闹。 对于安国庆和安然他们来说,放了多少年的鞭炮了,可以说是属今年放得最过瘾。 倒不是今天的鞭炮备得多。 正相反,与这几年相比,今年的鞭炮相对来说,还是少的。虽说是在外面旅行,但这几天他们还都是在住在旅店里,而以安国庆那对鞭炮几十年如一日的热爱之情,让他在三十晚上只放那一回那是肯定不能过瘾的,既然出来玩,自然是要以玩好为主,所以,总体上来说,鞭炮他们还是不能买得太少。 但也不能太多。 太多了,那是真的要白扔的。 别的东西剩下了,哪怕沉点,拿着累点,以姜成卓那铁公鸡的性格,怎么的也得打包背在背上,爬也得爬回去。 如果真剩下鞭炮的话,公鸡兄自然是想着把它们一支小鞭不落的全部都打包回家去。 可惜,鞭炮这玩意儿属于危险物品,是真不能带。 既然不能带,自然也就不能剩下。 要是真剩下了,白扔了,不说公鸡兄得心肝都得碎了,就是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位打从苦日子过过来的人,就首先受不了。 所以,在总量上必须精准控制。 如果是买吃买喝,安大厨对家里人的胃都有数,但说到买鞭炮,这事就得交给江杰云他们三个了。 不过,哪怕是他们也只能做到一定程度上的精准,至于精确细致到多一支小鞭,少一支小鞭的地步也是不可能的。 而且,对于这种扔了又可惜,放又放不了,带又带不走的东西,只能往少了买,不能往多里备。 因此,从总量上来说,今年的鞭炮是不会让人有爽感的。 所以,安国庆他们的爽的也不是量,而燃放的地点。 以往在家里的时候,每年放鞭炮,为了怕伤到别人,也怕伤到自己,也都是特意找到那些比较空旷的地方,但,城市之中,再空旷也空旷不到哪里去。 可海滩这里不同,除了他们这一家子之外,再没有旁人,完全可以尽情尽意的放。 再有就是,大海的宽广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真的到了海边才能感到那种开阔,心中自然而然的就是一种痛快开朗的感觉。 哪怕此时大海和海滩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可那种感觉就在那里,不用视觉能感受得到。 在这样的环境下,放着鞭炮,实在是一种人生中难得奢侈的体验。 用安国庆的放说就是,放完之后,心里都觉得敞亮得很,好象有什么憋闷事都随着那些鞭啊炮啊给崩光了,再让这海边的风一吹啊,就都散了。 安然觉得老爸这话说得挺有道理,必须要记下来,回去整好了,先忽悠小周姑娘他们,然后再写到稿子里,如果能过稿的话,就能忽悠更多的人。**他老人家说了,有好的经验就是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 虽然他们在从旅店出发带到海滩来接神的鞭炮不算很多,但由于玩得很嗨,整个燃放的过程时间并不短,他们花在追逐打闹嘻嘻哈哈上的时间不少,另外,安大摄影师要求大家轮流照相也花去了一大块时间,他们在光影变幻中迎接着新年到来,在大海的潮声和鞭炮声的大合唱里,直着脖子,大声互道过年好,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万事如意……说了很多很多的吉祥话,说到最后,大家都一齐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好笑,有什么可以笑成那个样子,大家简直是东倒西歪的笑成一团,也许是晚餐的酒精让大家都有一点也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醉意,也许是新奇的海边燃放体验让大家兴奋过了头,又在拜年过程中达到了**。 将手里的最后一支烟花燃放干净,远处的传来的鞭炮声和居民区天空上的焰火也渐渐不再像之前那样热烈了,虽然海滩距离那里不远,但海边的风和海浪声很大的冲淡了不远处传来的声响,让这里在热烈中透着份独有宁静之感。 安然他们开始照着手电筒收拾他们自己在燃放过程中制造的垃圾。 其实大部分的鞭炮垃圾在燃放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顺手集中在一起了,比如闪光雷一类的。另外像接神的重头戏大地红一类的大鞭小鞭,就比较麻烦了,红色的纸屑崩得范围比较大,风一吹,也就扩散了,尤其是在海滩上,清理起来很困难。 对于这一点,他们事先思考得严重不周。 安然甚至觉得本地居民不选择来海滩燃放鞭炮,也许不仅仅是因为对海感到寻常,这里的太冷,风大等等原因,还有出于环保方面的考虑,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家乡,他们的海滩。 怪不得影视剧里,浪漫的男女主角只在海边放焰火,而不是大地红,太容易造成污染了。 ……呃,好吧,男女主角不放大地红更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这玩意响动太大,分明是破坏气氛的高手,而不是制造浪漫的道具。人家是为了求婚,又不是为了庆祝饭店和彩票站的开门大吉。 总之,安然觉得他们必须总结经验教训,这种给自然环境制造垃圾,搞破坏的事干一次还可以说是没有经验的失误,干两次那就只能说是故意成心了。 尽管他们制造的垃圾并不多,并且努力的收集了可以收集的鞭炮纸屑,但是仍有一部分没有被回收干净。 古人说“莫以恶小而为之,以善小而不为”,对自然环境的保护,安然自己能做的,更多是从自身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做起。不管别人怎样,世界怎样,首先应该做好自己能做的,自己应该做的。 环境的黑暗也给他们的清理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强光手电筒照射的范围毕竟有限。 最后,他们不得不决定,明天一早过来散步的时候,他们看看是否能再做些补救工作——如果那些轻小的纸屑没有被海风吹得无影无踪的话,安然觉得这种可能性简直是无限的大。 在未来的几天里,他们也还会来海滩放烟花,比如闪光雷,魔术弹这类十分方便回收的,但不会再来放大地红这类不方便回收的。 747,成长速度 关于大地红这玩意回收起来太费劲,安然觉得这一条经验回头必须要告诉热爱浪漫的小周姑娘。 不过,话说回来,喜欢浪漫的小周姑娘大概也不会为了玩浪漫而跑到海滩上放大地红。 回去的路上,已经彻底醒了酒的安然没有再让江杰云背,也没有再把帽沿拉得把眼睛高起来。 虽然海滩上很风凉,但是经过一番追逐打闹的折腾过后,不用喝热汤,身上就已经是暖烘烘的了。 这是安然这个体力不行的,而从安国庆到江杰云他们这四个大小男人们已经热得冒汗了,甚至想把帽子都摘下来,被李彩凤和安然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用“容易受冻感冒”原因的给联手强令制止了,命令他们老老实实的将帽子戴回脑袋上去,而四个大小男人在这两个女人凶神恶煞一般的喝止和强悍的作风下立刻乖乖识相投降,没有给她们任何唠叨开训的机会。 他们没有马上回旅店,反正零点之后的春晚基本就是在耗时间了,精彩的节目大多都被安排在零点之前,他们的肚子也还不是很饿,于是,一家人就站在街口处欣赏起其他人家燃放的烟火,显然还有许多人家也跟他们有一样的想法,与其回去看春晚,不如留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看了一会儿烟花,对着那些远远近近的光彩指指点点的品头论足了一番,期间安大摄影师又抓拍了几张照片,直到再度感觉到了寒冷,他们才不得不加快脚步向着有着温暖的房间和食物的旅店疾走,安然甚至开始小跑,她的小跑带动了江杰云那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也跟着她一起跑了起来,身后追着李彩凤轻责的叫声,“慢点跑,小心路上有冰,再摔了跟头。”这主要是针对安然这个运动细胞不是很发达的笨蛋的,江杰云他们三块料安条尾巴可以去冒充猴子,无论是脑袋瓜儿还是运动神经,完全不存在这方面的顾虑。“小心呛了风!看你们回去还吃不吃饺子了!”这却是主要针对那三只吃货的。 可吃货们不怕呛风,他们的胃是由于宇宙间最特殊的物质之一构建而成的,虽然由于以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经历也曾导致他们的胃有一定的小毛病,但在安大厨这几年的精心调养呵护之下,早已经好得利利索索,现在他们的肠胃已经再度变得强大非常,无所畏惧。 别说是小小的呛风,只要安大厨能把玻璃灯泡和水泥钉做出红烧排骨的味道,他们也能面不改色的把那些要人命的东西狼吞虎咽的风卷残云掉,然后再打个饱嗝,抹抹嘴,照旧活蹦乱跳。 最先冲进旅店的是江杰云和姜成卓,赵小胖同学由于他那墩实的身材,永远在速度上比这二位落后一程不止。等安然这只最先开跑的蜗牛星人气喘吁吁的爬进屋子的时候,三只吃货早已经手脚利索,异常神速地把自己身上厚重的防寒装备剥除干净,已经开始做起了煮饺子的准备工作,不得不让人慨叹,在吃的问题上,这三只饭桶星人总是有着让人叹为观止,无与伦比的效率和热情。 安国庆和李彩凤两人慢慢走进旅店的时候,江杰云他们已经在往煮饺子的水锅里添第二遍凉水了,而等安国庆和李彩凤换完衣服下楼的时候,安然已经开始往餐桌上端饺子了,笑盈盈的看向老爸老妈,“时间正正好好,你们要再不下来,我就要给楼上房间打电话了。” 于是,第二顿开始。 不过,在正式开吃之前,李彩凤照例交代每人先喝一小碗热烫的饺子汤,先胃胃暖,驱驱寒气,再开动。 饺子汤之后,餐桌上再度刀光剑影伴随着唇枪舌剑。 刀光剑影指的是那三枚吃货,他们的吃相并不难看,但他们的吃法太过凶残。 唇枪舌剑则是指李彩凤和安然这对母女。更确切的说,无论是唇枪还是舌剑都李彩凤单方面的讨伐,安小然同学只是一味的朝她老妈蒸不熟,煮不烂,态度特别良好的傻乐。 你骂我,我不恼,反正你又舍不得真打我,真打疼了我,你肯定比我还疼,心疼,所以,我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淡定极了。 至于说,安小然同学这么讨打的原因也很简单,刚刚彻底酒醒的醉鬼小姐很不知死活的向老妈提出,她要再来一小杯啤酒。 可想而知,这个要求遭到了李彩凤怎样的反对和修理。 李彩凤对她家闺家的如此这般的不识相,简直感到惊讶,小样儿,长能耐了啊,把你胆儿肥的,这才刚醒酒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你还要喝,我看你是王小放牛,不想往…… 不想往好场儿赶了……只不过,这句话李女士这位亲妈只说了一半,就想起今天是大年夜,虽说他们不信这个,但到底也要讨个好彩头,及时的把这句话掐死了,可正因为把话掐死了,所以,她望向安小然的眼神才更加的凌利。 可到底最后,安小然同学还是喝到了她要求的那一小杯啤酒。 李女士妥协的原因也无比简单——巡国庆率领其他三个吃偕同起为安然争取,那由于简直就是花样百出,滔滔不绝,再加上安危本身的百折不挠,五个人一起态度极其良好的向李彩凤一个人发起无比猛烈的攻势,五对一的战斗结果,李彩凤也只有头疼兼无奈的妥协,表面上声色俱厉,实则色厉内荏的训斥着酒鬼小姐,我看你这个丫头是越来越不学好了,还喝起大酒来了…… 安小然连忙狗腿状的小声嘀咕,辩解着强调道,是喝小酒,小酒…… “喝小酒?”李女士一听她这话立马威风凛凛地甩过去一记眼刀,“喝小酒,你还喝醉,还耍酒疯?” ……呃,这下酒鬼小姐顿时没电了,傻乎乎又可怜巴巴,倍受打击的眨巴着小眼望着她老妈。 看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酒疯也不是可以随便耍的。当时耍得痛快,耍得哈皮,耍得所向披靡,一往无前,没人跟你一般见识。可是!不要高兴得太早!早餐有受到教育的时候。当时是美了,这会儿就傻了吧? 欣赏了一会儿女儿那副小傻样儿,李女士终于心情暗爽的法外开了恩,用手指戳着她的额角,数落道,也就今儿过年,让你这个丫头胡闹,可咱们也得先说好,就这一杯,多一口也没有,听着没?到时候你们几个就是再说出龙叫来也没用! 酒鬼小姐一见老松口,忙不迭的立时坚决表态,并竖起手指放在额头边,简直像是在宣誓,不会哒,不会哒,只喝一小杯,多一口我都不会喝哒! 表完了决心,也不等李彩凤再说什么,这个只会耍小心眼的家伙先一下子扑到老妈身上,伸长脖子,照着李彩凤的脸颊就来了个极响亮的,大大的啾吻。 李彩凤没防备她来了这么一手,叫她啃得一愣神,想笑,又没忘了要保持自己的威慑力,一时间面皮和眼睛都有些忙碌纠结。 安小然用力的咬住嘴唇,忍住坏笑,然而她那双颇善传情达意的眼睛里却明晃晃的跳动着鲜明淘气的笑,看得李彩凤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脸蛋,用力拧了两把,“你个小鬼丫头,那点机灵劲全长这用不着的地方了吧,啊?我现在不稀得管你,你看你再喝醉一回的?!看我不让你爸削你!” 李彩凤这两下家传神拧**足足用上了四五分的力道,把安小然给拧得龇牙裂嘴,吱哇乱叫,泪花乱转,甭提有多可怜,同时她那养得溜光水滑的皮肤也配合着她的夸张表现,现出一片红通通的痕迹来,但这位臭美份子叫完了,装完相了,第一件事就是摸着她的宝贝脸皮向她家老妈撒娇,亲妈啊,您哪儿能掐脸啊,还掐得这么狠,掐毁容了可怎么办啊,就不漂亮啦~李彩凤被这位臭美份子给气乐了,伸出手作势再掐向她的脸皮,被这位小姐忙不迭的躲过了,便冷哼道,我看我再使大几倍的劲也没关系,就你那厚脸皮,再掐也掐不透,还怕毁什么容啊? 结果她女儿安然同学充分的向她证明她向奸商们学习不要脸的优秀成果,笑嘻嘻的对老妈道,那我就借您吉言啦~您也知道,我最宝贵我的脸啦~这下李彩凤真的是有点惊讶了,她惊讶于自家闺女这成长速度——脸皮的成长速度,得,看样儿,她和丈夫是可以稍许对女儿放点心了,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天下多少为难事,全靠一张厚脸皮,照这个速度,她家闺女这脸皮,早晚有一天,什么为难事都找不上她,而且,相信距离那一天,也不会时间太长。 李女士非常有自我解嘲的精神,而带给她家姑娘如此优良影响的三只吃货却对此毫无自觉,兀自在那里捡笑捡得浑身发抖,有如筛糠一样。 748,寄包裹 酒鬼小姐安然同学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表现得都很乖,只喝了老妈李彩凤同志允许的,她自己和老爸恋人好友们帮她一起争取来的那一小杯啤酒,便再度让自己的饮料回归了她所钟爱的豆奶的怀抱,一边喝还一边弯着一双眼向老妈表功似的无声展示着,看,她有多乖的小眼神,以至于李彩凤简直有些怀疑这丫头如此这般集中的向她表现着她的无赖乃至于无耻,是不是再度喝醉的一种另类表现。 一顿饺子照例是半个不剩,三只饭桶星的居民无时无刻不在向世人展现着他们那能令大地寸草不生的蝗虫一般的战斗力,安大厨有时想,所谓的饭桶星不会是蝗虫星的别称吧? 吃完饺子之后,是烧纸时间。 为此,安然特意在行李中将她的毛笔带了来,并在之前傍晚的采购时,买了一小瓶碳素墨水。 自从她开始练习写毛笔字,每年家里给逝去的长辈们烧纸时,便都是由她在黄纸上写下长辈们的名讳,与父母的亲属关系,烦请张千李万两位阴差送到何处何地。 与其说是在写汇款单,不如说更像是在写包裹皮。 每次写这个的时候,安然都要这样脑海大开的脑补着。几年写下来,这些从未见过的长辈们,在她的心里似乎也不再只是一个名字,只是泛黄照片上的一个影象,似乎也多多少少的多了一点亲切感,虽然并不多,毕竟没有接触过。 安国庆和李彩凤都不是什么迷信的人,但他们依然每年严格的执行着这项传统。 上小学的时候,安然还曾有过老爸老妈是在搞封建迷信活动的疑问。 大了之后,就变得习惯这项传统,没有心思去想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而现在,她承认大家所通用的说法,这是一种寄托哀思的方式,每年的这一天,这个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时刻,给自己的思念一个出口,安然觉得发明这一习俗的人一定是个非常善解人意,也非常聪明智慧的人,如果能穿越到现代来,没准能成个伟大的心理学家也说不定。 每年,他们都在家里写“包裹”,烧纸,今年,则到了锦岭,也许这对阴间——如果真的有的话,就像是阳间的人们换了一个地方的邮局邮递包裹,对于接到包裹的人来说,大概并无区别吧? 不知道这些包裹的皮上,会不会带有海的味道,希望她的那些逝去的长辈们能不介意。 在开着脑洞的同时,安然也动作迅速的将“包裹”皮给一笔一画的写完了,写这个些包裹皮的时候,她总是使用正楷,虽然她也知道这些行为对于死去的人来说,并无意义,但是出于前世的职世习惯,填写表格时,她总是想写得更加规整一些,方便工作人员——嗯,也就是张千李万这两位阴差先生在投递的时候更加方便,更加容易而迅速的送到逝去的那些长辈们的手上。 在安然写包裹皮的时候,剩下的人都在折黄纸,然后按照人头分堆。 安国庆和李彩凤很公平,对每一位逝去的长辈都一视同仁,尽量做到不偏不倚,公平分配,寄到每一个人人头上的钞票都一样多——虽然他们并不相信,他们做起来依旧认真得不行。 分过堆之后,用“包裹皮”将分到个人头上的“钞票”包起来,用白色的绵线捆束好,包“包裹”的工作就算完事大吉了。 这几年,江杰云他们也开始参与到这项家里的烧纸活动中来了,虽说这属于安家的家族内部事物,外人不便参与,但无论是安国庆,李彩凤还是江杰云他们三个,哪一个都对这方面没有任何信仰和讲究,安国庆和李彩凤只是把这些当成自己寄托怀念的一种方式和年俗习惯在做,而江杰云他们则从这样的行为中找到对这个大家庭的认同感,参与感和归属感,他们本身半点都不介意这种为他人的祖宗服务的雷锋行为,用赵小胖的话说,就是尊老嘛,尊谁家的老不是尊啊? 李彩凤照例是不参与,安然看得出老妈不喜欢这种活动,至于为什么,估计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安然这个距离半瓶醋还有一段相当于火星与地球距离的脑洞心理学爱好者猜想,是不是这是老妈的一种潜意识的回避行为,自我保护心理,那样的场景会让她感觉更加的难过? 再度披挂上他们的防寒装备,抱着一堆轻飘飘的包裹,准备找个背风的路口去“邮寄”,因为不是去寒海猛烈的海边,安国庆他们在防寒方面都穿戴得马马虎虎,唯一认真的只有安然,这位小姐再度把自己变身成一只圆乎乎的,笨拙的棉球熊,踢一脚,滚三滚。 烧纸,或者说是“包裹”都安国庆和江杰云他们四个大小男人们全权承担了,于是,这位棉球熊小姐便可以轻松的用熊掌握着一只放空了的魔术弹,轻松的跟着他们的身边,一路滚着找到一处背风的路口。 不知道是不是大量的鞭炮燃放造成的空气污染使得周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涌起了淡淡的雾气,让这个对安然他们来说比较新鲜的地方变得更加的陌生了起来。 鞭炮声基本已经停歇了下来,此处地处郊区,建筑物的无论是高度还是密度都比较有限,夜已经很深了,寂静又开始渐渐回归自己的位置,接手这个过于喧闹的夜晚的统治权。有些人家的灯火已经灭了,但大部分的人家都还亮着,还有不少人家窗前或是阳台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红灯笼,在夜晚的寒风里飘飘摇摇,薄薄的白雾让灯光的形状显得模糊却又有着异样的温暖。 背风的路口处,也有几个当地人已经在烧着纸了,明亮的火光冲淡了一点雾气的朦胧之感,但也仅仅是清晰了它们本身而已,在其余的地方,黑暗和雾气反而显得更加的鲜明,人影随着跳跃的火舌在昏昧中影影绰绰的摇曳着,寒风里传来一些模糊的低语,那是一些人在烧着纸的同时低声说给逝去亲人们的思念,也对着他们诉着自己和亲人的现状,还有对未来的希望…… 除了低语,还随着风,打着旋儿的纸灰,安然曾听邻居的老人说,那是阴差在收“包裹”了。 真有点百鬼夜行的范儿,某脑补党认为,这真是一个合适于往阴间寄包裹的时段。 安然他们特意与其他烧纸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安国庆的说法是,这是为了怕风一吹,容易把大家的“包裹”给弄乱了,给张千李万两位阴差造成麻烦。 姜成卓认为安大叔的这种保持距离的措施非常之明智,不过,他的理由可不是怕为了两位阴差的工作造成什么负担,他是担心自家寄的包裹中的冥币让别人给占了便宜去,一分不行。 安然觉得如何可以的话,这位老兄都想把每一片纸灰翻看一遍,或者再让阴差们给他打个回条,盖个收讫章,回头再与安家和李家的故去的长辈们通通信,核对一下他们的实收金额,看看阴差们有没有中饱私囊? 姜成卓真不愧是名符其实的“死要钱”。 找准了地方,安然打起头阵,这时,她熊掌中的那根放光了魔术弹开始发挥作用——她用它在地上画着一个个看不见的圈子,同样的,每个圈子中间都隔着一段距离。 接着安国庆他们开始将怀里抱着的“包裹”放进一个个透明的圈子里,圈子与圈子之间保有距离的目的与前相同,依旧是怕给阴差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也是防止钱财分配不清,在这一点上,充分体现了那句话“亲兄弟,明算账”,哪怕对于逝去的人一样——当然,这都是活着的人想法。 安国庆在“寄包裹”的时候只是默默的蹲在那里点火,让安然跟在后面拿那根废魔术弹不断的帮着拨拉着纸堆,让它们燃烧得更加的充分,从安然记事跟着老爹“寄包裹”开始,她就没见他像别人家烧纸那样说过什么,大概根本的原因是,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虽然做着唯心的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相信他说的话,逝者们会听到,如果逝者真的有知,那么他们便什么都看到了,还需要他来说什么呢? 安然觉得其实有时候能骗骗自己也是好的,可就怕一直这么清醒着,骗不了,才更明显死亡对活着的人意味着什么,也许因此才会更加的珍惜身边的亲人吧? 最少,安然自己是这样的想的。 死亡就是让你永远失去你的亲人,无论是何种意义上的,从此他只停留要你的记忆和怀念中,无论你是活着,还是死去,都永远不再相见。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来说,死亡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只对活着的,怀念着他们的人才有。这正是死亡的残酷之处。 749,江小布头 因为死亡如此的残酷,无论你在逝去的亲人死去之后,怎样的悲恸欲绝,怎样的悔不当初,那都只是让活着人感到稍微好过,或更加难过而已,对于已经不在世上的人没有半点用处,无法道歉,无法弥补,无法追悔。 所以,才要更加的珍惜,更加的善待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不要等到他们不在了的时候,才想起来要做些什么,到那时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了用处,所有一切的活动,无论是金钱上的,还是感情上的,都只对活着的人有意义。 不过,给活着的人的思念找一种寄托方式,还是很有必要的,否则那么多那么多的想念和悲伤要在心里如何安放? 堆积得太多,早晚是要出问题的。 江杰云他们在周遭捡到了更多的闪光雷、魔术弹等类烟花放空了的纸棒,并给了安国庆一支,大家沉默的蹲在火堆边用手的纸棍子将那些纸堆翻动着,搅散着,让它们充分的,一寸寸的燃烧殆尽,后半夜的风愈见凛冽,火的温暖也愈见明显,就像是人们心里的思念,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也许悲伤在随着时间渐渐淡去,人们不得不对亲人已经逝去的事实进行接受,但是那些记忆和怀念却总能在翻动的时候让人感到温暖和安慰。 终于,在确认过最后一点纸片也被充分燃烧之后,大家站起了身——在这一点上,安然认为,哪怕国家质监局专门为此成立一个部门,其中的技术标兵也不会有他们的公鸡兄做得更好,更认真。 在他们的附近,远远近近的又燃起了不少的火堆,空气里都是黄纸燃烧的味道,与还未完成散尽的鞭炮的气味混在一起,还有与锦岭不同的海水的味道,这是津源除夕过半的味道。 有人像他们一样默默无声的点着火堆,有人在低声喃喃着对亲人的想念,不知何处还传来了模糊,却让人为之心酸的哭声……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火光,这样的味道,总是让人在肃穆之余,心生惆怅。 雾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更浓了几分,一簇簇火堆边的人影更加的看不分明了。 “我们也回家吧。” 尽管他们应该回的是旅店,但安国庆仍是习惯性的这样说。 而对他们来说,只要有亲人在的地方,其实就是家,这样说,也并没有错。 于是,怕冷的狗熊安小姐带头跑了起来,不过就她的速度来看,与说她是在跑,不如说是在快步的走,而事实上,她此时跑步的速度甚至还比不上她那长腿儿男友的快步走的速度,这真对穿得如此臃肿的安然同学来说,真是个令人感到悲摧的现实。 更不要说她跑起来的姿态,那因着身物太过厚重而一扭一扭的德性,实在是让她的老爸望着她的身影莞尔,反正在此位二十四孝老爹的心里,他闺女无论做什么动作都遭人稀罕,做得好看,那是我姑娘长得好,做什么美。做得难看,那也是我姑娘长得好,做什么都可爱,就连眼前跑成如此笨拙的傻相,那在老安同志的眼里也是怎么看怎么俏皮,没办法,这位老同志就是属黄鼠狼和刺猬的,看自家的孩子那是又香又光。 另一个有此类似感想的是狗熊小姐的男盆友,不过,在他的眼里,他的女盆友既不是小黄鼠狼,也不是小刺猬,比这两种生物可高端多了,她是西施大美人,大美人自然是做什么都好看,都可爱,都让他感觉着迷,别有魅力的。 至于在场的其他两名男士,这二位却是立马响应好友的号召,追在她的身后开跑,并马上就嘻嘻哈哈的超过了她,在这俩货的眼里,狗熊小姐几乎是没有性别的,她的性别只有在他们需要闹成一团打闹,或是与他们家老大腻腻乎乎的时候,才稍微有所体现,平时,她就是他们的好友,而好友这种定位,在他们的眼里,与性别无关。 有这三位急性子的胡闹份子在前面带头,安国庆和江杰云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雾气在他们的面前荡开,又在他们的身后合拢,很快,旅店的大门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个三十他们关于守夜这一项做得并不好,至少没有往年那么好,一方面是由于旅途和过年的一系列准备工作和玩闹让他们在不同程度上的感到劳累,另一方面,明天还有长长的一天,他们要用来游玩,享受这次的假期旅行,所以,这个晚上,他们注定不会熬到天明时分,而只是围坐在被收拾干净的餐桌前,开着餐厅里的电视机,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那些欢乐的节目,一起要了两把扑克,然后安国庆和李彩凤照例给孩子们发放了押岁钱,又说笑了一会儿,便上楼准备休息了。 安国庆带着三个跟班,在睡前将旅店的门窗再次确认检察了一遍,保证在他们可活动察看的范围之内,一切都很牢固安全之后,关了餐厅的灯,上楼回房间睡觉。 对于安国庆,姜成卓和赵真旭三位来说,睡觉是件很容易很麻利的事,最多就是在上床前,刷刷牙,再冲一个热水澡,接下来,把自己扒光,换上睡衣,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躺在枕上,闭上眼睛,开睡,简单,而且简捷。 但对于另位一位,也就是江杰云同学来说,其步骤和过程显然要更加复杂一些。 首先,这位现在拥有一位女盆友的同学要为他那位特别爱臭美的女盆友搅拌她的面膜。 面膜是安然事先在家里就配好的,每份面膜的材料都分别用纸包或是带密封条的小塑料袋装好,写上面膜的名称,再随身带上装在袖珍小罐头瓶里的蜂蜜,这项准备工作基本就算完成了。 使用的时候,可以视需要打开不同功能的纸包或是塑料袋,找一只干净的小碗,将原料倒进去,或是加入蜂蜜,或是加水,或是加牛奶、酸奶等可以就地取材的配料,有的最好还需要加热一下。总体来说,还是非常方便的。对于稍微有些条件的旅行者来说,尤其是如此。 不过,相对来说,安然此时临睡前想敷的一款比较麻烦,这是一款功能在于是补水,镇静,又可焕发皮肤活力的面膜,安然用过无数次,效果极好,这是她在旅途中备带的一款面膜,不过,它在制作时并不是简单的将中药粉末兑入牛奶和蜜蜂即可,而是还需要稍微加热一下。 问题就在需要稍微加热一下。 倒是没有什么技术难度,但由于一次面膜的量很少,哪怕安然总是连脖子也一起照顾到,但它在总量上依然不多,所以在加热的时候,就不能像煮粥一样,时不时的稍微照顾一下就行,而是必须守在旁边,不断的用筷子搅动,以免面膜全产糊在锅底上。 现在的问题上,安小然同学在经历了一天的折腾之后,尤其在经过了一场小醉,后来又任性的喝了一小杯啤酒之后,再从外面小小的跑了一场回来,真的有点累了,于是,开始耍起狗熊来,这个耍狗熊的对象是她的男盆友,也只能是她的男盆友——她倒是想向老妈老爸耍,问题是不敢,老安同志倒是对小安同学一向有求必应,对女儿的撒娇撒赖从来照单全收,欢迎之至,但是,李彩凤可不客气,不惯安小然的臭毛病,尤其是在她喝了酒的前提下。 还好,现在人家也是有了男盆友的人,所以也就多了一个理直气壮的撒娇撒赖,老妈在一定程度上也管不着,甚至有些乐见其成的对象。 于是,安小然便开始对男盆友强调,她的脸皮对他的重要性,以此来达到支使该位同学帮她去加热面膜的目的。 在经过一天的旅途之后,安小然倒也使不得让她家男盆友过于劳累,不过,该位同学身强体健,加热一下面膜神马的就只是举手之劳了,也是情侣间的一点小情趣。 要是让李彩凤说,安小然这叫什么累?还有精神头跟人撒娇耍赖,那根本就不是累,完全就是想拿累当借口来撒娇耍赖。 不过,江杰云显然对女盆友能对他撒娇耍赖这件事很享受,但并却不肯痛快的一口就答应下来,忠犬攻从来不是江大奸商的风格,这位爷的爱好就是捉弄女朋友,在把她逗急了之后,让人踹一脚,拧两把,再骂两句,他才屁颠屁颠的去执行他家女盆友安小姐的命令,说白了,这位同学很有点受虐狂的倾向,不打不踹不拧不骂不舒服。 所以,有时候,他家喜欢脑补,还特善于跑偏的女盆友就常想起传统相声《卖布头》里的一段话,恰好可以用来形容她家男盆友——禁蹬又禁踹,禁拉又禁拽,真是结实耐用,便宜实惠,因此,安小然同学有时就在心里管这位先生叫“小布头”或是“江小布头”。 750,共同的脸皮 有时候,安然也不禁自嘲,她还真不负“安小老太太”这个外号,平时吧,做手工活的时候,喜欢收集布头。没事呢,还喜欢记个笔记神马的留着将来写稿的时候用,也被好友小周姑娘比喻成老太太收拾布头。结果就连她找个男盆友,外号也被她给起成了“小布头”,“江小布头”,这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难道她就是这么一个“小老太太”的命吗? 每每脑补到此时,安小然同学总有一点默默含泪,眼望苍天的感觉,并在脑袋瓜子里给她那拉着想象力的马车好好的拉了一下缰绳。 此时,安小老太太同志又开始和她的小布头男盆友江小云同学狗扯羊皮般的打情骂俏起来了,幸亏没有围观群众,否则真能让人看得没淡也疼得。 这两人扯的这张羊皮主题为“关于安小然同学的脸皮与江小云同学的关系之我见”,听着就绕口,说起来,更绕口,扯起来,那真是相当的麻烦。 江大奸商问了,为神马我要对你的脸皮像爱护我的脸皮一样爱护呢?或者说,是比爱护我的脸皮更爱护你的脸皮呢?因为我自己的脸皮也没这么折腾啊?它也照样好好的挂在我的脸上呢。而且,我要你的脸皮有什么用呢?贴在我的脸上吗?那岂不成了二皮脸了?二皮脸多难看啊?多影响我英俊无敌的光辉形象啊?不好,不好,安小然,你的理由太过牵强了。 要不是还要支使着这厮替她办事,安然觉得她有无数的话来反驳这个不愿意的当二皮脸的家伙。 对,您那脸皮是不用折腾也好好的挂在您的脸上,因为它根本就用不着折腾,多厚实多坚固多天然防护超优啊,它真的是得老天爷的“厚爱”,才长得如有长城的城墙一般的风吹雨打屹立千年永倒的“坚墙”,堪称世界奇迹,还用得着费劲呵护吗? 至于二皮脸神马的,您确实是瞧不上,就您那厚脸皮,还要二皮脸那种后天人工的东西干嘛,纯天然多金贵啊! 不过嘛,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现在是讲究和谐进步的时候,讲那个就太影响感情和效果了。 安然觉得必须要跟这厮摆明利害关系,将她脸皮和他的利益联结在一起,才能让这个小布头奸商乖乖听话,所以,她是这么和她男盆友说的,她说,我的脸皮当然对你很重要,你的脸皮对我也很重要,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在法律上还未得到正式的认可,因此对彼此的财产还没有共享的权利。但如果我们是朝着这个共同目标努力的话……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一下,带了点危险的意思眯起眼睛看向她的男盆友,拉长了声音,慢声慢气的问道,“我说江小云同学,你是有这个意思吧?” 那还用说,没见她家男盆友一听她说这话,眉梢眼角都是笑,憋都憋不住,当然,人家压根也没打算憋着,这会儿,别说安小然同学让他去弄什么面膜,就是叫他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他也找他的好兄弟研究着去买陨石去。 一听女盆友的问话,立刻就点了头,马上开始表决心。 对于江小布头的回答,安小老太太表示还是比较满意哒,于是,这位小姐她就继续往下阐述她的“脸皮”理论,如果我们都朝着这个共同目标努力的话,那么,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共享彼此的财产,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也你的钱。人都说“夫妻本同体,理应相惺惜”,由此可见,不仅财产是共享的,身体也一样,你的身体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也是你的身体。 臭美份子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总算把她的前言给铺垫完事了,这才说到她的主题上去。 脸皮嘛,自然是身体的一部分。既然我的身体是你的身体,你的身体也是我的身体,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也就是说,在未来,我的脸皮就是你的脸皮,你的脸皮就是我的脸皮。 如果我们是在以将来可以共享财产和身体为目标进行努力,那么,如今我这么认真的呵护我的脸皮,其实也是在呵护你的未来财产,我是在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而奋斗,所以,你也需要为了你未来的财产而努力奋斗啊,江小云同学! 从听到安然之前的那套为共同目标而努力的话,江杰云就开始笑,到夫妻同体,再到让他为了自己的未来财产而努力奋斗,这位同学简直乐得都快停不下来了,一方面觉得他家安小然同学这思路真是可爱到不行,一方面又觉得虽然他家安小然这话听着充满强词夺理的味道,可仔细想想吧,感觉好象还真的颇有道理,都是说“女为悦己者容”,虽说他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家女盆友成天兢兢业业的宝贝她的那身皮是为了自个儿,但作为她的男盆友,他确实是很享受到一些福利待遇的,尤其是将来……一想到未来的美好幸福……也许还有……咳福,江大奸商真是乐得憋都憋住了,美啊! 眼见江大奸商像是抽了风了一般的傻乐傻乐,难为安小老太太还能一本正经,义正词严的阐述她的那套拗口的歪理邪说,不过,在阐述完事之后,这位小姐也真没客气,抬起她的脚丫,照着某个笑得快跟下蛋的母鸡有得拼的家伙的小腿就来了一脚,“喂,江小云,你去不去啊?” 江大奸商总算是被他家女盆友这小小的一脚给踹得稍稍收敛了一下,但脸上的笑意依旧是浓烈到让人睁不开眼睛,嘴角也是止不住的向着斜上方做着拉扯运动,他伸出手,轻柔并带着享受的抚摸着他家女盆友那光滑的脸蛋,眼神也在上面不住的流连着,目光既温柔又透着隐隐的热度。 安然被他摸得有点痒,又看得有点不自在,这位小姐不自在的表现方式之一就是典型的“恼羞成怒”,瞪了眼,凶巴巴的,或者说是自认为凶巴巴的,“瞅什么?” 江小布头的眸色又深了几分,在这位“情人”的眼里,他家的“西施”哪里是在瞪他,分明就是在朝他抛媚眼,身上的骨头都快让“西施”同学给看得酥了,将手掌从她柔滑的脸颊上移至她的脑后,并以此借力将她慢慢拉向自己,同时倾身在她白暂莹润,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光,有如细瓷一样的脸颊上轻轻的,宝爱的印下一吻,好似力气用得大了一些就会把这娇嫩的皮肤吻得破了一样。 温热的嘴唇与微凉,好似嫩滑,又充满弹性的果冻一样的皮肤接触的感觉真是太过美好,让他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由于凑得太近,近到可以闻到她皮肤上似有似无的香气,甜甜的,像水果,又像糖,也许还有点蜂蜜的味道——安小然同学晚上在围观打牌的时候吃了不少的水果和糖,如果听到她男盆友的感想,她八成会告诉他,江小狗,你的嗅觉真是太正确没有了,至于蜂蜜神马的……呃,该位小姐的面膜原料大部分都是食材制成的,其实很多时候,都可以吃掉。 除了这种复合的甜味,还有一些其他的味道,比如花香——安小然同学也会告诉他,那是因为她后来又喝了一杯玫瑰花茶,所以才会有花香,江小狗同学。 这样味道,再配上嫩得几乎吹弹可破的皮肤,让嗅觉敏锐的江小狗同学感到着迷,在亲了三下之后,仍旧觉得不够,于是,这位饭桶星的吃货一个没忍住,伸出舌头照着他家女盆友的脸蛋就小小的舔了一下,巴叽巴叽,别说,味道还真不错,有点微微的甜,淡淡的咸,轻轻的凉,嫩嫩的滑,真的有点像安大厨自制的果冻,让他不由得照着她的脸又嘬了一口。 当他最后开始亲第一下的时候,安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她男盆友,奸商嘛,让他付出劳动前,总要先预付点定金,她对这厮的逻辑思路还是比较了解的,所以,也很坦然让他亲,而且不得不说,她也喜欢这种情感交流的方式,轻轻的一个吻里所表达的那种心爱和珍惜之情比任何的语言能诉说的都淋漓尽致,更加的完全,也更加的动人,让人不由得慢慢的,慢慢的闭上眼,全心全意的体会,感受和“倾听”,这用嘴唇所“倾诉”的情话。 当江杰云在嘴唇即将离开她的脸颊,可紧接着又亲吻了第二下的时候,安然也是有些恋恋不舍的,于是,亲吻再次到来的时候,她甚至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嘴角,感觉心里似有一弯温水脉脉的流过一样舒适而放松。 接着是第三个吻。 安然也依旧很镇定,她习惯于奸商男友在亲近时的这种“贪婪”,商人逐利,这是他的本性。不可否认,在越来越多的亲近中,她大概也是被他影响和传染了,也渐渐的变得愈加的“贪婪”。 751,确认口感 白莲花小姐安然同学坚持她身上所染上的一切“不好”的行为都来自她家男盆友的“坏”影响。自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现在之所以越来越有“水墨”莲花的倾向,这绝对不能怨她,必须是她家男盆友的责任,她可清白可无辜了。 正当清白无辜的“水墨”莲花安小然同学闭着眼睛还沉浸在第三个吻所带来的美好感受中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脸颊上,也就是刚刚被吻的位置被贴上了一样比嘴唇更热,也更软,还湿漉漉的东西。由于她的思绪还没有完全从之前的亲吻中抽离开来,所以,她花三秒钟才弄明白正在自己脸颊上徘徊不去的东西是什么!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她为之前的亲吻而迷迷乎乎的话,她几乎立刻就能清楚那是什么,江大吃货的劣迹斑斑,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了,只不过,他的舌头接触部位经过是她的嘴唇,而不是她的脸颊,这也是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原因之一。 安大厨觉得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她不用红肉白肉等一切可以供正常人类食用的肉类将她养的这只大型肉食动物喂饱喂好,早晚有一天,他会变成《沉默羔羊》中那种变态食人魔,而很不幸的是,她很可能就是这只大灰狼吃掉的小白羊。 安小羊一巴掌拍开家养大灰狼,然后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脸颊贴到他的胸前一顿狂蹭——用大灰狼的狼皮擦掉大灰狼的口水印真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选择了。 等安小羊把自己脸上的口水印蹭干净了,才瞪向江大灰狼,质问道,“江小云,你干嘛呢你!” 有你这样的吗?亲着亲着,还舔上了?你是准备再吃上两口吗?真当本姑娘是现做果冻吗? 素有洁癖的江大灰狼一点都不介意安小羊在他身上蹭口水印的嚣张行为——安小羊表示,他有什么脸可介意,他好意思吗?那是他的口水好不好?该介意的是我才对吧? 如果想让该只大尾巴吃货狼先生对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的话,那可真是赶紧把眼睛闭上做梦还比较有指望一点。 面对女盆友的质问,这位同学从从容容再度伸手轻轻抚住安然刚才被他吻过——或者说是舔过的脸颊,特理直气壮的解释说,“我只是在确认我未来财产的口感。” “……”安然。 ……确认口感!!! 你以为你在试吃羊排,还要事先尝尝嫩不嫩?! 安小羊被江大灰狼如此不要脸的回答气得瞬间炸了满身的羊毛。 ……我想咬他肿么破?! 不用破。 安然决定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意,要遵从自己心中最强烈的召唤,既然她的脸皮成了他未来的财产,让他不断的尝试口感,当然她也可以,而且是必须的,为了公平起见,她也要确认一下她的未来的财产的口感,如果不香嫩的话,必须立马退货! 就在江大灰狼欣赏安小羊被他气得把自己炸毛炸成一只白毛球的同时,安小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张开嘴奔着江大灰狼的脸侧,上去吭哧就是一口,当时就给江大灰狼的脸上印上了一个整齐标致的小牙印。 挨了羊咬的江大灰狼的表情是无奈,纵容又有一点好笑的,他摸了摸自己脸上那个浅浅的,但可以肯定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的牙印,叹了口气,弯着嘴角苦笑着问道,“请问安小然同学,你这又是在干嘛,是什么意思?” 哼哼,安然可得意了,朝他努力的,拽得二五八万的扬着自己的下巴,把刚才奸商的那番无耻言论完完整整,半点不差,连汤带水的全数奉还,她拿腔作调的伸过手去,也在江杰云脸上的牙印部位摸了摸,回道,“我只是在确认我未来财产的口感。” 江杰云看着安然那副傲娇的几乎没把上巴抬到天上去的样子——她不是不想,而是力所不及,忍不住又倾过身去,在她的脸蛋上啃了一口,然后就顺势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侧不肯离开了,懒洋洋的问,“那么,请问安小然同学,请问你的感想如何?” 他是声音懒,小安同学干脆连人都懒得顺势扒在了他的身上,不怎么真心的哼哼着,“马马虎虎吧,我比较好将就。”顿了顿,也学着他反问,“那么,请问江小云同学,请问你的感想如何?” 事实证明,在这方面,江大奸商可比安大厨实在多了,人家实事求是的说,“嫩滑可口,我非常满意。” 安然,“……” 她应该感到荣幸和开心吗?好象应该吧?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呢?怎么那么不像形容女盆友的皮肤,怎么那么像形容食物呢?你们饭桶星球的吃货居民都这么夸人吗? 安大厨同学花整整半分钟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思考的结果是不能跟非地球人饭桶星的居民一般见识,他们那种低文明阶段生物的大脑不是装在脑袋瓜子里,而是被他们的上帝和女娲给安在了人类的胃部,你不能用地球人的思维来要求这个被胃统治大脑的星球居民正确的使用人类的形容词,也就是说,她不能跟吃货一般见识,把自己的智商降低到跟他一样的水平,然后让他用经验来打败自己,那样的话就太缺心眼了不是? 安大厨可没有忘记他们这番谈话的初衷是什么,她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为了避免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因为跑题等不可抗(?)的原因大幅度的偏移不可知的,诡异的方向,所以,她决定采用一点干脆利落的手段来结束他们的谈话,尽快达成自己的目标——她再次照着她家小布头男盆友的小腿踹了一脚,命令他去给他未来的财产养护进行备要的准备工作。 江小布头在她的脸上又啃了一口,讨了点利息之后,欣然应命而去。 看,她说什么来着,江小布头就是个小布头,既禁踹,又有轻微的M倾向,不踹不舒服斯基。 除了服侍他家女盆友,也就是为保证他的未来财产可以一直保持鲜嫩可口程度贡献自己的力量之外,江杰云同学的睡前工作还包括走进卫浴间,把自己扒光了,送到莲蓬头下,好好搓洗干净,这是江大洁癖狂不变的坚持之一。 然后,换上干净的,合乎他的洁净标准的睡衣,上床,进被窝,睡觉。也许在睡觉之前,还要照例翘着嘴角躺在枕上,在脑海里重播一遍他家可爱的安小然同学那些可爱的动作,表情和话语,再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恨不能对着安大厨招呼一声,亲爱的,再给我来一盘睡前嫩豆腐可好? 必须不好。 安大厨本人也忙着呢? 忙什么呢? 那还用问,正在用心维护他们两人的未来共同财产——她披着的那样人皮还有长在人皮上的毛发。 先清洗,然后由着她家积极主动要求为将来的财产维护贡献光和热的男盆友在她的严格指导下,稍有些笨手笨脚的帮她敷上面膜。 不得不夸一句,江大吃货虽然能吃了一点,大脑还总是被胃肠统治,但动手能力和学习能力还是正经不错的,在经过很短暂的学习之后,就已经能做得似模似样了,虽然安大厨十分怀疑他这么快上手的原因很快是有在厨房的长年帮工经验,更怀疑他给她的脸上敷面膜的手法特别将给油炸食物上浆,让她有一种让他把她的脸裹上一层由鸡蛋、淀粉、面粉,也许还有花椒粉,咸盐之类的调味料混合成的面浆,然后等油温适宜了,就可以扔到油锅里炸,如果想吃表面挺实一点的,还要再复炸一遍,会在口感上更加的外焦里嫩一些,再然后,就可以操起筷子开吃了…… 好吧,这是一个习惯了料理一家老小,并主要致力于饲养吃货的家庭饲养员的习惯性脑洞,虽说脑洞有点大,开得还有点偏,但安大厨坚持认为,这并不能全都怨她,是饭桶星的天外来客的动作,手法,甚至神态都给了她这样一种心理暗示,让她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朝着那个方面脑补。 至于说,一些女性不想让男盆友或是老公看到自己敷着面膜的狼狈模样,只想让他们心目中留下自己美好的一面,更不会让他们动手帮忙往自己的脸上敷面膜等等顾虑,该臭美份子全然没有,她认为这是她的生活方式,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自己可以坚持一辈子,哪怕等到她七老八十,皱纹满脸的时候,她也不放弃这种可以愉悦自己,让陪伴了自己一生的皮肤好好享受的诸多习惯,直到她闭眼长眠的那一刻为止。 所以,作为她的男盆友,将来也许还会升职成她的丈夫的另一半,最好从现在就开始习惯臭美是她生活,乃至生命的一部分这一事实,并试着开始学习欣赏它。 752,西施的爪子 所以,对于江杰云同学来说,要么习惯,要么滚,没有第三种选择。 安大厨现在是给他更多的机会来习惯这一切。 让人感到欣慰……并且有点纠结的是,从江杰云同学帮助女朋友敷面膜的另类手法可以看出,他适应得还不错,真是可喜可贺哈。 抛开他的操作和他欣赏女盆友敷着面膜的脸庞的眼神总让人产生很多其他不靠谱的联想之外,安大厨觉得可以给他的表现打个七点五分,剩下的分数是留给他进步的目标和努力的方向。 不过,男盆友江小布头同学能给予臭美份子的帮助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为安然敷完面膜,就被他的女盆友小安同学给毫不留情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都没等到面膜的时间过去,在她洗干净的额头上留个晚安吻。 当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那善解人意的女朋友直接把自己爪子递给了他做补偿,说,既然啃不了脑袋,他可以啃啃爪子。 ……这还真是大厨与吃货的对话,正常人听着怎么怎么像吃烧鸡的感脚。 如果只单看被递到面前来的那只白嫩嫩,细纤纤的爪子的话,这还是一只让人觉得很漂亮的手,主要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又不干重活,手的形状总是很漂亮的,尤其是这只爪子的主人又在保养它方面下足了功夫劲,世上没有白花的功夫,时间用到哪里是可以看得到的。这只手的模样甚至可以剪切下来,放进简奥斯汀小说里的某个场景里,对着某个贵族或是绅士露一小脸,当得起他们的吻手礼。 但是,与这只爪子搭配的是那样一样挂浆的白脸,如果是一白到底也就得了,就当是看日本的古典戏剧,可在眼睛,鼻孔,嘴巴附近的区域还是留白的,也就是在灯光下,看着还好,这要是顶着这副尊容在此时下着薄雾的后半夜在街上晃一圈,只怕可以惊到任何一个过路的行人,还有可怜的猫猫狗狗。 这样一只手,搭配着这样一张脸,被递到爱人面前,怎么看怎么带着敷衍,打发,搞笑,还带着点捉弄的意味,就像是在糖果哄逗幼儿园的小朋友,乖,一边玩去吧~江杰云握住递到自己手里这只小爪子,望着朝着自己调皮眨动的女盆友的那副尊容,感到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别忘了,在这位先生的心里,如今挂着这张白浆脸的可是西施,西施怎样都是美的,“浓抹淡抹总相宜”的,就连挂着白浆脸,坏心的捉弄他,在他看来,也是可爱至极的,只可惜,包裹在她的脸蛋外部的那层白浆,不仅让她看起来像没烤好的蛋糕,而且还无处下嘴,所以,该位饭桶星来客到底只好遗憾的退而求次的啃了两口爪子,对着安大厨那张挂了一脸浆,还没进油锅的脸颇为遗憾的道了句“晚安”,就在女盆友老佛爷似的挥手中,小安子一般的退下去了。 挥退了亲亲男盆友后,臭美份子掐了时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此之前,由于怕打扰老妈李彩凤的休息,而且,他们俩在长辈们面前胡扯黏乎也有点放不松手脚,所以,在做完清洗的步骤之后,他们就到了三楼楼梯入口处的小休息区,楼梯的入口与走廊之间有一个小小的转角,从楼梯进入三楼之后,需要绕过这里,才能进入三楼的走廊,为了充分利用这一小块地方,老板娘把这里简单的布置成一个小型的会客休息区,放了一张袖珍的折叠桌,两把折叠椅,桌上放着一只白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棒绢花。 在二楼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颇同样的布置。只有一楼由于建筑结构的关系,既缺少这样的一处地方,同时也因此有前台附近的比较正式的小型会客区,因此不需要这样一块地方。 值得一提是,公鸡兄对因为这捧绢花,对老板娘的经营理念是相当的赞赏有加,原因是这捧绢花与其说是绢花,不如说是绢花的叶子更恰当说一些,根本就没有半朵花,勤俭治店的老板娘也不知道从哪里收集来的一些与绢花搭配的叶子都插了进去,各式各样各种深深浅浅的绿叶子被插在圆墩墩的花瓶里,反而看起来带着一种别样的素雅。 安然也觉得不错,起码比粗制滥造的大红玫瑰,粉红郁金香类的绢花看着要顺眼得多。当然,公鸡兄为因为这个赞扬老板娘百分百不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更好看,而是因为废物利用到了这种地步,真乃他的同道中人。 桌椅侧边的墙上贴着一张津源的地图,地图上还附带有一些津源本地公众部门的电话号码。如果说,公鸡兄是因为桌上的瓶花对老板娘的节俭理念倍觉欣赏,安然则是因为这张地图而对老板娘的贴心而留下良好的印象,对于一只笔记控来说,这张地图上的电话号码都被她在第一时间就一一认真的抄录了下来,虽然从上次到达津源直至离开,她一次也没用上过这些电话,但这些电话还是给她这个异乡而来的悲观主义背包客一些必要的安全感。 桌椅看起来都不新,明显是从哪里淘汰下来的产物,为了将桌椅表面的划痕掩盖住,老板娘还给它们加了蓝白两色的格子桌布和椅垫,使得这两把旧椅子坐上去,比想象得要舒服得多。 不用问,这套很有“内涵”的桌椅也同样得到了公鸡奸商的欣赏和赞美,有时候,安然觉得这位仁兄如果能把赞美这些废物利用的破烂的口才和望向它们时一往情深的眼神用到对姑娘们的欣赏上去,他一定可以当个花花公子,她这个总是非常有预见性的悲观主义者好友就不用总是忧心忡忡的担心他将来找不到老婆的问题。 可以说,江杰云和安然这对情侣是不约而同的瞄上了这块小小的,布置得挺舒服的地方,在未来的几天里,由于出门在外,又在旅途之中,他们两个肯定会缺少一些独处的空间,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缺乏私密性。 安国庆和李彩凤与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长年且同龄的电灯泡相比,那真是“光芒万丈”,可以闪瞎这对情侣的狗眼,让他们在其面前一直处于再纯洁没有的“和谐”状态,虽说不至于不敢越雷池一步,但也不好意思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动作,而对于这两人来说,很多亲密的小动作在将近一年的相处中,已经开始渐渐成为了他们的习惯,正慢慢进化成他们日常肢作动作的一部分。 只不过,在家里的时候,他们还可以趁着独处的时候让这些动作有发挥的空间,而在抛开游览的时间外,在休息的时间里,没有私密空间的时候,就让他们的这些动作没有出来溜达的余地。 照说不能溜达,那就憋着呗,反正他们也是天天见面,拉手,啃脸蛋等等小动作又不是氧气,没有了它们,人类就不能呼吸,失去生命。 但是对于每一对正处于黏乎期的小情侣而言,虽说这些亲密的小动作没有氧气那样决定生死,可也确实有如被剥夺了一部分空气般,时时感觉不适应,他们需要时不时的凑近彼此,像一对寒冷天气里的小动物一般,感受一下彼此的体温,嗅闻一下彼此身上独有气息,然后拥抱,亲吻,手指交缠,相依相偎,腻在一起待上一会儿,就好象可以从对方的身上吸收到什么与生长有关的营养一下,只要一小会儿,就可以元气满满,精神焕发。如果没有这一小会儿,死嘛,倒也不会死,只是就像是植物缺了水,缺了阳光一样,蔫搭搭的,没有精神。 好在,对于偷情……咳,对于搞地下工作,无论是饭桶星的来客,还是蜗牛星的居民,这二位都有着大量的,丰富的经验。 他们的丰富经验表现之一就是寻找偷情……啊,不是,又错了,是寻找亲密相处并有一定私密性的场所,无疑位于楼梯与走廊交接处的小会客厅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他们几乎是在走上二楼的时候,就在第一时间里想到了它将来会被赋予的新的独特用处。 这处小的会客区,在平时,也就是在小店里旅客盈门的时候,肯定不是会是个多么私密的场所,因为,所以从楼梯爬上来的人,只要抬一抬头就看到这里,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丝毫不用费力,自然而然的。 所以,在那时,它绝对不会是他们的首选,甚至八成会被排在选项之外。 但在此时,在过节期间,在小旅店里只有他们这一家客人的情况下,它又从选项之外一跃而成为了选项的首位。 从楼梯进入走廊,首先要转过小会客区侧边的一面墙,反过来,从走廊里想到下到楼梯处也是一样,小会客区就等于处于个一不太规则的,有点类似于三角形的夹角处,无论是进入,还是走出,都转过小会客区旁的一面墙。 753,国货支持者 在住客冷清,人员有限的此时,这处小会客区在某种双人小聚会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对于上楼梯的人,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利用居高临下的地形提前观察到他们,这种在时间上的提前,由于他们的经验丰富,又经过特别的特训,因此可以让他们做好一切他们想做好准备。同样,对于从走廊方面出来的人,他们可以利用墙壁的遮挡,既可以事先听到来者的脚步声,也可以在他转过墙壁的时候,做一些必要的防范。 总之,此时此刻,这处小会客区真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 通过对此处的选择,安然觉得自己在搞地下工作方面的经验真是一日千里的进步,起码比她在理科方面的进步要迅速得多,对这种对比结果,她真不知道应该是感到高兴,还是感到忧伤。 不过,选择是一回事,真正的使用起来也许是另一回事,所以,在敷面膜的时候,一方面是怕打扰到李彩凤的休息,另一方面,安然也想着正式启动一下这处临时的小型秘密基地,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好用不好用,还要用了才知道。 如今暂时性的检验完毕,试用的结果还比较满意,虽然楼梯间的灯光稍微有点黯淡,这让安小然同学感觉不太满意,这不方便她记笔记。不过,针对她的抱怨,她的男盆友有点无奈,又好笑的安慰她说,灯光昏暗有炮光昏暗的好处,因为灯光并不只是对他们才昏暗,而是对所有人来说都一样,这样的昏暗有利于地下工作的开展不是?而且,安小然同学,不要总惦记着你的笔记本,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记笔记的,而是为了你的男盆友,我,江杰云同志,现在正等着小姐您的垂青和关注,把你的注意力全部的全部的都放到我身上来,而不是分出一大部分给你的笔记本。 对于男盆友的抗议,安然同学感到十分的不以为然,她觉得江大奸商现在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居然连笔记本这种非人类非生物的醋都吃,吃醋吃得太没有水平和档次了,她说,江小云,看来是我没有让你有正经的吃醋的机会才造成你的识知错误和经验的不足,为了证明本姑娘的魅力,为了丰富你的吃醋经验,以及对吃醋概念的深刻认识,我决定,在新的一年里,在这方面一定要多加努力,争取早一天让你得到长足的进步,共勉~可惜,她的男盆友欣赏不了她的幽默感,江杰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玩笑,“共勉个头。” 江大奸商的不满可以从他的报复手段之凶残上可以体现出一二来——他首先揉乱了女盆友的头发,接下来又照着她的耳朵尖上吹了好几口气,导致他那个嘴欠的女盆友对着她那糟心的耳朵好一顿的揉搓,最后,他又照着她的嘴巴好好啃了几口,以发泄心里的不满之情。 可以想见,他的报复又引来了安小然同学怎样的愤怒,这两人照例像两只挤在一起取暖的猫似的,有一搭没一搭打着爪子,却不知道,对于江杰云同学来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新的一年的事实向他证明,在以后未来的岁月里,一定要在过年期间捂住他的女盆友的乌鸦嘴,否则在感情方面,她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让他头大如斗的惊人之语,并且在未来一年里再给他稀里糊涂的实践一把。 除了灯光昏暗之外,到结束他们的“会晤”为止,安然觉得这处临时性秘密基本总体上还算令人满意,毕竟,这是临时性的,能找到这样一处比较理解的场所就已经应该感到满足,不能再挑剔其他,否则会容易没有朋友的。 回到房间,对于挂着一脸浆,或者说得更专业一点,对于敷着一脸面膜的臭美份子来说,上床前的一系列准备活动才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李彩凤早就放话说,跟他们家那个臭美起来没够的女儿扯不起,也等不起,只给她在床头留了一盏小灯,便在洗漱过后上床睡觉了,此时已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了,朦朦胧胧间,就见一个纤细的人影捏着手脚耗子似的贴着墙根溜进门来,然后顶着一张大白脸没声没息的晃悠到了对面的床上,李彩凤的心不由得忽悠了一下,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五分,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小鬼似的东西正是她家的臭美丫头,没好气的嘀咕着骂了一句,臭丫头,吓死人了,你折腾吧你,看你明儿起不起得来。 安然听了老妈的报怨,习惯性的想吐吐舌头,吐到一半的时候猛然间想起自己此时的这副尊容,又赶紧把险些吐出去的舌头又给咬住了,她怕自己这舌头一吐让半睡不醒的老妈误以为见了什么吊死鬼之类的生物。又想朝她老妈抱歉的讪笑一下,可嘴角刚刚裂了一下,又想着自己包着一脸白浆,先不说表情过于丰富的话会对皮肤带来微量的不良后果,单说要是吓到老妈那可就不好玩了,吓到路人还可以说声“骚瑞”,吓到自家亲妈,结果可就没那么轻松了。所以,在脑袋里快速的思索了一番,最后安小然同学选择乖巧且无辜的朝李女士眨巴她水汪汪的小眼睛。 李彩凤正忙着把被某个臭丫头惊跑的睡意找过来,没功夫去看她姑娘眨巴眼儿,懒得理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将后背亮给她家闺女。 安然默默的耸了耸肩,看看时间还有剩,就靠在床上将随身听的耳机塞进耳朵里,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翻开笔记本写起今天的日记来,由于时间不那么从容,这篇日记也是由速记符号写成的。 奋笔划拉完了一篇日记,面膜的时间也恰好结束,她的美容保养工作不过才刚刚开始,等她洗过了澡,给自己全身都涂了浴后的乳液。 作为一个穷学生,臭美份子的护肤品价格都不高,又由于这位既爱美又一向比较小气,所以,她也是个美其名曰的坚定国货支持者。除了国货之外,能自制的护肤品她就决不花钱去买,自制的护肤品省钱,还安全,何乐而不为呢? 可目前的国货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产品的类型比较少,在护肤理念上,还不够细化,比如,浴后乳液。 但安然多聪明啊——实际上是多能对付啊(==),没有专业的产品,那就找替代品。 她上辈子的皮肤是糟心了点,但正因为如此,才到处混护肤论坛,论坛里总是有各种理论各种传说,真的假的不清楚,好用不好用不知道,科学不科学不好说,反正就这些真真假假,似是而非的东西,安然是装了一肚子,实践了没几样,大部分是用来开脑洞,歪歪的。 这辈子嘛,网上的这种论坛才刚刚起步,理论还不是很丰富。安然为了自己的脸皮着想,也都是挑着那些比较保护安全的进行实践。 传说的理论之一,越是娇嫩部位的护肤品越是通用。比如眼霜,可以用在身体的任何部位,前提是你不怕糟蹋钱,你的脸部皮肤可以享受得了那些营养,营养过剩一样会出毛病。 反过来则不行,比如护手霜最后就不要用在脸上,因为手上的皮肤油脂分泌较少,护手霜的主要功能也是滋润保湿,功能性比较单一,如果用在脸部皮肤的话,就不能起到很好的保养效果。 听起似乎还挺有道理。 反正,有没有道理,真的实行起来也不会有大的毛病,所以,安然也就当它有道理了。 基于这种理论,安然就开始了她的对付。 她用的浴后乳液就拿国产的脸部保养产品来将就。 东北的四季除了夏季之外,就没几天是不干燥的,春天刮大风,秋天刮大风,到了冬天,还是刮大风。在外面走上一圈,回到家里摸一把耳蜗,都积着一层细细浮土,出门一次就要好好的洗一回脸,一天出门几回,脸都快洗下一层皮来,本来风沙就大,又频率的洗脸,很容易就造成脱水。可要是不洗又不行,脏污对皮肤的伤害一样不小。 安然的皮肤白净,但她倒楣摧的还不是单纯的干性皮肤,而是混合性的,所以,伺候养护起来就格外的麻烦,稍不精心就要出问题,否则上辈子也不会弄她对自己那脸皮完全失去信心,干脆来了破罐子破摔的放弃治疗,爱咋咋地。 安然会觉得那条理论听起来还有点道理的原因之一就是身体的皮肤确实是比脸部皮肤禁折腾得多,也好伺候得多。万幸她不是敏感性皮肤,所以用在身上的护肤品也就没有那么严格,就算是一时选错护肤的产品,只要不是错得很离谱,差一不二的,也不会造成多大的伤感。 话是如此说,不过,安然在将就浴后乳的时候,还是选择她所知道的,相当安全的产品,两款极其经得起考验的国货,由几代人共同验证的好东西。 754,恋肤癖 在冬天这个又冷又干燥的季节,安然一般用的是一款在滋润保湿方面更加强力的产品,这是一款从她老妈李彩凤那一代人就开始使用,她小时候也跟着用,一直到后来多年后,还有新一代的九零后,零零后的小女生们接茬儿用,江湖别号人称“国产猪油膏”。 除了滋润之外,它的性质非常温和,没有添加过多的东西,据说一些医院的皮肤科医生在自制皮肤病药膏的时候也要用到它,其安全性可见一斑。 不过,最让人称道的,除以上这些,还有一样是让安然和公鸡兄一起对它赞不绝口——便宜!几十年如一日的便宜。 哪怕在多年之后,锦岭的一斤牛魔王的肉都要三十块钱,一元钱掉在马路上,不少人都视而不见的时候,这种袋装国产猪油膏竟然仍是一元多的可爱价格,如今,牛肉的价钱还没到魔王的程度,房价也还维持在相对可亲的时候,这种雪花膏就更是便宜,就凭这个,安然也决定爱它一万年! 不只安然爱它,就连公鸡兄也爱它。东北的冬天,哪怕吝啬如钱串子同学也不得不如同二师兄一样,从牙缝里省下几个钱,和他的两个好兄弟们一样,买上一袋国产猪油膏往脸上抹一抹,别看奸商们的脸皮厚得枪打不通,城墙一般,但那也抗不住东北冬天凛冽的寒风,没点涂点雪花糕,他们的脸皮也照样给冻皴了。 便宜的国产猪油膏,延展性也不错,洗完一个热水澡,把它从琐骨开始一直擦到了脚趾,浑身柔润舒服,摸起来滑溜溜,闻起来香喷喷,把水份很好的锁在皮肤的表面,皮肤再没有一点洗过澡后的紧绷感。 每当这种时候,安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惬意地躺在床上,**着身体,半垂着眼,哼着小曲,从头到脚的抚摸自己滑嫩嫩的皮肤,那感觉,真他娘的简直了都! 啊,变态吧? 安然自己也承认这种行为有那么点变态……好吧,不只是一点,是十分变态。 但不是像她一样拥有过上辈子地球表面的一样的脸皮和干燥的皮肤的人,是不能理解她的这种变态的乐趣和享受的。人呐,没有失去过,就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正因为曾经失去过,才会觉得如今这一身花样年华的好皮肤是多么的难得。 而且,仅仅只是青春正好,也不能得到这一身的好皮肉,你还得精心的伺候它啊,小心的保养着,时时的在意着,否则它真的是立马就给你脸皮看,而且好长时间都回转不过来,还是那句话,时间和功夫花在哪里是看得到,摸得着的。 安然不仅是在享受着重获青春的那种喜悦,也在享受着她的成就感,这一寸一寸的好皮肤,可都是她努力的成果,怎能让她不变态呢? ……嗯,好吧,哪怕理由再充分,她的这种别样的享受也照样变态依旧。 她还很自嘲精神的自己给自己的病症起了个外号,叫恋肤癖,具体的意思也是听着名字就明白了,就是迷恋自己的皮肤,也欣赏别人的好皮肤,不过,鉴于让别人脱光了,一丝儿不挂的让她一脸陶醉的,细细致致的摸上摸下,不怎么像恋肤癖,倒十分像是在耍流氓,而且还是耍变态的流氓。 所以,她目前为止,也只能自己摸自己,简称,自摸。 自摸的感觉好到暴,真是一种享受啊! 最重要的是,这种享受的价钱也让人在心理上感觉很享受,用公鸡兄的话说,充满美妙的便宜味。 到了夏天,天气比较热的时候,国产猪油膏就不那么合时宜了,某变态恋肤癖就换成另一款国产护肤品,也是几十年的老牌子,乳液状的,添加了银耳和珍珠成分,既滋养又清爽,适合于天气燥热,汗水丰沛的夏季,同样,它的价格一样可亲,不过,相对于国产猪油膏有瓶装和散装的来说,在锦岭的市场上,安然只能找到这款乳液产品的瓶装版,因此在价格上,相对来说要贵上一点点,不过,喜欢算小账的安小姐觉得,国产猪油膏更便宜,能用上差不多三季,而乳液更贵一点点,但只能用上一季,稍贵一些也没什么,虽然它们在众多的化妆品里已经是便宜的惊人了,但安小姐现在与公鸡兄混得时间长了,在对金钱的态度上,明显受了那位老兄的影响。 擦好浴后保养品,自摸结束,穿上衣服后,这位臭美份子还没完成的她的折腾,还要梳毛。 不是三下两下那种,而是认认真真的,从发根到发梢的梳上一百下。据说江湖传言说,这样的梳头方式长年坚持下来,不断的按摩头皮,不仅可以活血乌发,而且还能益智增寿。 听起来可真够玄的。 安然对此并不全信,不过,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梳完之后,也不知道是精神作用,还是真实感受,也确实觉得头皮很舒服,精神上也很放松,躺到枕上睡觉的时候,似乎也很快就能入睡,不容易做噩梦。 反正又不花钱,一边梳头的时候,还可以听听英文广播,或是英文歌曲,亦或是背背课文神马的,反正磨刀不误砍柴功,其作用有没有那么神奇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将这个方法推荐给亲近的亲友师长们,不过,能坚持下来的真是没几个,大部分都没那个耐心和毅力,少部分坚持下来的,像刘穗香两夫妻,更多的是为了养生,而不是为了臭美,到目前为止,为了臭美这个“伟大而崇高”的目标而坚持不懈的主儿,只有安然一个而已。 梳完了毛,安大臭美份子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卧倒睡觉了,用她的说法,就是算去见周公,也要打扮得美美的。 就不知道周公对这位磨磨蹭蹭,姗姗来迟的小姐是何感想了。 不过,安然也确实是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生物钟再度把她早早叫醒,而老妈李彩凤还睡得十分香甜。安然小心再小心的放轻手脚,她希望老妈可以多睡一会儿,一年之中,只有这几天她和老爸可以心无挂碍的睡懒觉。 至于她嘛,她倒是也想陪着老妈睡睡懒觉,但一来,长年的生物钟已经精准到让她无法哪怕再多睡一会儿。二来,也许并不只是生物钟的问题,像老妈和老爸也同样存在生物钟的问题,但他们一样可以睡懒觉,她对自己仍旧不放心,虽然现在心里的那根弦已经比最开始重生的时候要放松很多了,但却依然没有最后放心。说到底,上辈子的劣迹斑斑和强烈的惰性,让她怎么也无法把外松内紧的那根弦一松到底,彻底放下过往,她仍是害怕自己一旦真正的放松下来,会再度回到过去的状态,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她才能对自己有这样的信心,但现在还不行。 甚至有人说,拖延症和厌食症、抑郁症一样,都是终生难愈的心理性疾病,当你状态良好的时候,它好象已经彻底的离开了你,放过了你,向你友好的挥挥手,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奔前程。 可当你的境遇和心情陷入低谷,这位昔日的好友又再度的出现在你的身边,用他那恶魔一样充满诱惑力的言语在你的耳边轻声呢喃,温柔又体贴的拉住你的手,让你一步一步带离正常的生活,再次陷入一片堕落的泥淖,你无法抗拒,也无力拒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他亲手毁了以往的努力和成绩,人生,乃至健康,你才知道,原来他从未远离,只是躲在你的影子,和你亲密无间,就像感冒的病毒一样,随时随地的盯着,随时随地的准备找上你。 听起来,这种如影随行的感觉让人很不可思议,安然虽然对此将信将疑,并不是完全的坚信到底,但是每当想想,又觉得毛骨悚然。 她无论如何不想让自己回到上辈子的状态里,哪怕现在让她再度魂穿,回到上辈子的那种境遇中去,只要她坚守着自己的心态不变,她虽然对失去这里的男友和好友会感到伤心,难过,但并不会觉得绝望。 但如果,真的把她一直以来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心态和良好的习惯再度剥夺,把她真真正正的从心理上打回原形,那么,她还真的没有自信可以再一次的爬起来。 不管怎样,至少现在,安然依然尽可能的坚持下去,最少这样可以给她很好的生活习惯和心理上的自信。 照旧按照她以往的习惯进行着自己的晨间活动,洗漱,做瑜珈,甚至包括在旅店的废报纸上练习书法——别忘了,她为了写“包裹皮”还特意带了一支毛笔,买了一小瓶碳素墨水,写几张包裹皮是用不完一瓶墨水的,哪怕它确实是很小的一支瓶子。 江杰云他们也起床了,因为怕打扰到安国庆睡懒觉,他们都集中到了江杰云和姜成卓的房间里。 755,退化的吃货 江杰云在学习,赵真旭在修改他的游戏计划,而姜成卓则在看一份计划书。 哪怕有再高天赋,再好的头脑,省重点榜首的位置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专业的技术宅和奸商也是需要勤奋的,哪怕是在大年初一的清晨也是一样。 几人见面第一事按照惯例就是拜年,大年初一的老规矩,但由于他们的关系太过亲近,也太没正形,与其说是在拜年,不如更像是找个开玩笑的理由更恰当一些。 比如,姜成卓的拜年金句,“过年好,过年好,恭喜发财。” 安然的万年如一,“过年好,过年好,越长越美丽。” 至于新衣服,由于是在旅行途中,不能带太多的行李,给自己造成过多过重的负担,所以没办法像在家里一样,严格的按照习俗来,只能一切从简,因此在出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从里到外的换上了新衣服,只有特意在脚底板处印有踩小人的袜子是今天一早才换上的。 安然的到来让他们纷纷放下了手边的事情,开始谈论起今天的出行来,计划是早就制定好的,不过就是依据目前的情况再确定一遍而已。 在让安国庆和李彩凤睡懒觉的问题上,大家都高度的一致。 不过,这两位长辈睡懒觉,就代表着早餐的推迟,那对三只饭桶星居民来说,未免有些痛苦,说到这个问题时,三对眼睛纷纷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无辜,最可爱,最可怜,也最楚楚动人的眼神望向他们的饲主安大厨。 这大概是野生动物被驯养成家养动物的必须结果,其实在旅途之中的现有条件下,又是以对付垫底为目的的加餐,他们完全可以自己解决,昨天在采购的时候,也采购不了少可以临时充饥的食品,自己动手,拿来吃就是了。 可他们偏偏就已经被安大厨培养出一种新的毛病,似乎同样的东西,自己动手拿来吃,和被安大厨给他们吃之间,后者就是多了一种更好的味道,吃起来就格外的香甜。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安大厨也就是搭配出个菜谱,东西是他们自己拿,自己切,自己装盘,完全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节奏,可他们就是喜欢这样。 用安大厨既骄傲又好笑的话说就是,他们已经从纯野生的退化为纯家养的了,小心哪一天,她把他们抛弃了,他们也失去觅食的能力,看他们到时候怎么办? 对于她的吓唬和威胁,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一点都不担心,他们得意洋洋的回应道,他们老聪明了,为了避免将来有这种情况发生,他们一早就在安大厨那里安排了底押品,也就是他们的老大江杰云同学,他们把自家老大都给安妹妹,安妹妹又怎么会忍心看着他们流落街头呢?只要有老大的一口饭吃,想必也不会不管他们这两只拖油瓶哒。 不愧是奸商哈,还真挺狡猾。 不过,安大厨进一步吓唬他们说,那我就把你们老大给蹬了,哼哼。 不会的。 哪知道两个奸商一点都不上当,半点都不担心,他们对他们老大的信心可足着呢,一个两个都笑得贼兮兮,贱兮兮的,朝着安大厨挤眉带弄眼,怪腔怪调,像在唱歌,安妹妹,你舍得吗?哈哈~哈哈个屁! 安大厨几乎没骂人,决定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敢紧用食物把他们的嘴堵上,给他们找点他们喜欢干的事干——吃去吧。 小点心小饼干拼一盘。熏鱼是现成的,其他的熟食再切一盘。热上几杯牛奶,拌一个小菜,随手做几个三明治。以垫一垫为标准,这已经足够丰盛了,何况,以普通人的饭量而言,已经可以饱餐一顿了。 她自己则温了一杯豆奶,吃了一个三明治。 三个吃货什么时候味口都好得所向披靡,哪怕现在只是刚扒开眼睛,哪怕他们昨晚比谁吃得都多,哪怕他们声称只是垫一垫而已。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也确实就是垫垫底,不至于饿得太过,因此他们的战斗过程也是十分之快,安然这边一个三明治刚刚吃完,一瓶豆奶还没消灭干净,这三位爷已经开始翘着二郎腿抹嘴剔牙了。 当然,剔过牙之后,善后的工作还依旧是他们的,半点不会长腿跑掉,安大厨可是很体贴的。 安然他们起得早,而东北的太阳总是怕冷又贪睡的,赖在它的热被窝里迟迟不肯起床,这导致他们四个人都吃了一轮东西,它老人家还依旧没有露出它那圆润的小脸。 接下来的时间里,安然一直坐在窗前,时时留着窗外的天色,掐着表计算日出的时间,这项工作她虽然已经在锦岭做过了,但是为免地理上的误差,她觉得还是再做一遍比较保险。 似乎来到海边的人都不能免俗的要看一看日出,就像爬泰山一样,不看一看日出,就好像少游览一个旅游项目一样,心里总是存着一点遗憾,哪怕是在如此寒冷的冬季。 虽然安然也觉得看日出神马游览项目有着一点俗气的,从众之嫌,不过,他们压根就是俗人,脱不起来,自然是怎么随大溜儿怎么来。 安然他们上一次来津源的时候,自然已经看过日出了,而且她和吴泽荣不仅看了,还拍了不少照片,你必须得承认,大家一窝疯的坚持的旅游项目还是有它的道理的。有这种感想的不只安然一个,上次他们在津源停留期间,仗着地利的便宜,哪怕头一天,他们玩得太累,第二天也依旧坚持着,撑着打架的眼皮和发酸的骨头从床上爬起来,去海边看日出。 当然,还有日落。 还有下雨。 他们到津源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看海,既然是看海,就要看海的不同风情和不同的面貌,晴雨喜嗔,一个都不能放过,也不想放过。 这一次也一样,冬天的大海和夏天相比又是另一种模样,虽然不像夏天那样热情可亲,但也别有一种冷峻凛冽的风度。 安然想知道,这样的大海在日出日落的时候,又是怎样的一番面貌。 更为重要的是,这安国庆和李彩凤第一次到海边来,海边的日出更是不能错过,虽然天气寒冷,海边的风浪在日出前也颇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远不如夏天的日出那样亲近可人,然而,他们一年之中,也只有这一次休假的机会而已,夏天的日出再温暖瑰丽,对于他们来说,也只存在于晚辈们的叙述之中。 而下一次再来津源,又不知道是哪年哪月。 所以,安然说什么也想让老爸老妈错过这回的日出项目。 其实在天色深暗的海边等待日出也是一样是一种别想的体验和享受,那种期待感会为不久之后的美丽体验进行更加完美的铺垫,使得激动的情绪变得愈加的饱满和丰富。但是,鉴于目前的天气太过冻人,他们也就不追求那种饱满和丰富了,否则迎接他们的不只有壮美的日出和美丽的体验,还有随之而来的重感冒和药片以及滴流瓶。 他们是来特意在春节期间领略津源的海边风光年俗和品尝美食的,可不是特意在春节期间搭着火车,吃饱了撑的来游览津源的医院和吞吃药片的。 安然掐着表,以一种做某种实验的架式不断的观察着窗外的天色变态,同时还不时的配以照片来记录,然后将她的观察结果写到她的小笔记本上。 如果单纯以想看日出的目的来进行这么一番折腾,看起来未免偏执和变态,但跑偏党安小老太太并不这么看,这其中自然有着其他人所无法理解和体会的乐趣——一般正常人也确实体会不到变态们的乐趣,他们的爱好和兴趣总是那样的美特斯邦威。 安小老太太的乐趣之一在于,从镜头里观察天光细微的变化是一种安静,细致又饶有趣味的感觉,这种只有一个人对着镜头的不可言传,只能意会的爱好,对于一个细节跑偏党来说,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也幸好,春节来临,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暖了,窗子上没有结起厚厚的霜花,只是浮起一片白蒙蒙的雾气,只在窗子下部的边沿处结着一层极薄极薄的冰霜,这种小小的困扰对于执着的跑偏党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她的手边放着一块抹布,每隔一段时间就对着窗子上再度浮起的雾气一顿擦拭,务必保持视野的清晰。 她的镜头选取的对象是不远处的一所居民楼,大部分人家的灯火都亮着,包括窗前的红灯,从三十到初一,很多人家哪怕就是不守夜,也喜欢让灯光彻底的通明着,也许是为了让这样的光明照亮未来一年的道路,新的一年,无论是生活,还是事业都像这灯光一样亮亮堂堂的。不过,此时,大部分彻底守岁的人想必也都处于最困乏的时段,不少已经支持不住的睡了过去,就算硬撑着没睡过去的,只怕也已经开始准备上床补觉着了。 756,花公鸡 大概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猜想,远处居民楼上的灯光看起来给人一种宁和静谧的味道,让人从镜头中看着看着,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从镜头中望出去的风景带有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内向敏感的蜗牛星人感觉安全舒适,而此时,更是让她惬意的摇晃头上那看不见的触角,心情愉快的望着镜头外的风景,品尝着只有她自己能理解的小小乐趣。 而细致的用镜头和笔记录下天光的微妙变化,则让她有一别样的满足感,照例这种满足感也是很难用语言来传达的,如果一定要说,大概可以引用一下赵小胖同学形容,那就是安妹妹在享受偷窥太阳公公起床的神秘乐趣。 安然想反驳,我才没你这个猥琐宅男的爱好,再说了,你都说太阳公公了,又不是帅哥,我偷窥和乐趣个毛线? 可转想念念,又觉得赵真旭同学搞不好也说出一点真相,她也确实在这种观察中有一种更贴近什么的感觉,更何况,她也确实在等太阳公公起床没错。 单只为了记录和观察,就拍下了好几张照片,对一向精打细算的安小老太太来说,未免有些浪费,于是,她再度决定把这些记录和照片都收纳进她收集布头的篮子里,以便给它们找到一个发光发热,最后转化为稿费的用武之地。 在安小老太太快乐的翻动、收集、把玩着她的小布头的时候,江杰云三人也在打扫过战场之后,各归各位,继续看书的看书,修改计划的修改计划,只有不是吃货嘴里咀嚼食物的声音——没错,这三位哪怕刚刚吃完了他们的清晨小加餐,依旧在兢兢业业的往嘴巴里填充着食物,只不过,他们坚持认为零食虽然是食物的一种,但能称之为零食的东西从来连牙缝都塞不满,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不用问,安大厨对于他们的这种论调向来是嗤之以鼻的,讽刺他们说,你们是属恐龙的吗?牙缝未也忒大了点。而他们在工作学习的时候,在环境许可的条件下,他们的手边一般都是要摆上一点什么东西的,边吃边干,美其名曰为他们的大脑运转速度过快,消耗了大量的热量,必须时时补充,以维持这种高速的运转,加快工作效率。 安大厨的回答是,呵呵。 除了三只吃货“补充能量”的声音以外,就是安小老太太时不时按下快门,收集布头的声音,以及他们四人静缓的呼吸声,此外再无其他声响,这个大年初一显得格外的静悄。 尽管安然他们一心想让安国庆和李彩凤能多睡一会儿,但在太阳公公懒洋洋拖着不甘不愿的节奏从他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不久之后,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先后起了床。 “再睡也睡不着了,硬躺着也是难受,你爸你妈就这劳碌命,就没那睡懒觉的福份。”李彩凤和安国庆对着他们家那个几乎想硬把他们按到床上再睡一个回笼觉的女儿无奈又好笑解释道。 深知生物钟君的强悍和无敌的安然只得满心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让她深感挫败的事实,扎起围裙,率领着她那三个勤劳的帮工开始做起正式的早餐来。 由于昨晚的除夕大餐吃得太过油腻,所以,为免在过年期间吃倒了胃口——仅针对正常人类安家一家三口而言,请不要拿正常人类的标准去衡量饭桶星的肉食动物,反过来,也不要拿饭桶星的肉食动物的胃口来要求正常人类,大年初一的第一餐,安大厨制定的菜单以清淡为主,当然,为了照顾家里的肉食动物们,也为他们准备了足量的肉食来填充他们强大无匹的胃袋。 安然觉得清清淡淡的一碗面是个不错的选择,昨晚的大餐正好还剩了一大碗鸡汤和一点鸡胸肉,以鸡汤做底,撕一点鸡胸肉,再点缀上几棵烫青菜,卧一个溏心蛋,就是一碗简单又营养丰富的鸡汤面,快手又方便。 三只肉食动物也好打发,昨晚大餐的副产品,一巨碗红烧牛肉,加几只又面又起沙的干豆进去,土豆吸泡了牛肉浓郁的汤汁,经过了两次烹煮的牛肉软烂入味。 不过,仅只一样土豆烧牛肉也无法就此打发他们,不过,她昨天一早就考虑到后面这几天快速对付肉食动物的方法,卤了不少的卤味,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再切点当地特色的熟食制品,对肉食动物们来说,这个肉量也就足够了。 此外,再拌两三样素淡的小菜,解解油腻。 一顿简单的早餐,也就迅速搞定。 鸡汤面果然很受欢迎,最主要的是受安家一家人的欢迎,至于江杰云那三只饭桶星的来客,喜欢的标准永远是以肉量来衡量的。 受欢迎的鸡汤面让安家一家三口胃口大开,每人都吃了不少,至于三只吃货,呵呵,他们的胃口就没有不是大开的时候。 热乎乎的一碗鸡汤面带来只是肚子里的温暖饱胀,还有额头上的细汗,他们几乎是一边吃一边脱衣服,等到一碗面下肚,上身都只剩下一件衬衫,江杰云他们三个年轻力壮的家伙,更是连衬衫都脱掉了,只穿着一件背心,照例,公鸡兄的背心又引起大家的一顿善意的嘲笑,与这位老兄的内裤一样,天晓得,他是怎么在早市和夜市上淘到这种布料很舒服,但是,花色很绚烂,却又绚烂到诡异的花背心的。 安然一直感到很奇怪,花裤衩在早市和夜市倒是很常见,是背心,尤其是男士背心这种东西,不是白色的才是最便宜常见的吗?这位老兄是怎么遇上这种色彩如此亮丽的,还特别便宜的背心的?那个当初制作这些背心的老板到底是怎么琢磨的?怎么销售思路和这些背心的配色一样,让人觉着那么……呃,别具一格呢? 反正,这些背心就好象是专门为了公鸡兄准备的,一央花背心,花裤衩,活脱脱的一只花公鸡,而且是让人看上一眼,就颇有些眼花缭乱到眼睛发疼的花公鸡。 幸好,在这一批新入手的花背心之外,公鸡兄还有正常白背心让他在其他温暖的季节里穿,在经过家里其他人的强烈“建议”之后,公鸡兄只把他的花背心变成冬季专用款,总算是让大家可以避免由于眼睛受到太过强烈的色彩刺激而视力下降的惨剧。 就在他们刚刚结束了早餐时间,老板娘一家也早早的返回了旅店。 听到铁拉门被拍响的那一刻,安然他们三个家伙看着公鸡兄一起喷笑了起来,说老板娘他们一家人急于反回的决定还是很明智的,如果他们再不回来,也许公鸡兄就真的禁不住诱惑,真的把旅店给搬空了。 别人笑,公鸡兄可不笑,虽然这位仁兄平时没正没经,但他对待金钱的问题,态度一向是再严肃没有了,哪怕是闲着无聊的歪歪,他也一样很是认真,此时,他便一脸深沉的回应着安然他们三人的取笑,说,他也这么觉得。 安国庆和李彩凤不搭理这四个小疯子,起身去给老板娘一家开门,以免人家在外面等待过久,真的有什么不太好的联想,大年初一的,吓到人可就罪过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见面的第一件事无一例外都是拜年,老板娘一家三口也都穿着新衣服,脸上笑意盈盈,带着春年期间特有的年节性喜气,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安然他们几个见了老板娘笑得就更加的开朗——他们一边在人家一家三口的脸上寻找是否存在“看到旅店没被搬空,真是太好了”的表情,一边强忍着冲到嘴边的笑意。 虽然对于人家这么信任他们,敢于把店交给他们,他们还这么偷笑人家是有点不太地道,但只要一想到公鸡兄那个搬空旅店的N种方案,安然就觉得自己有点憋不住这种想笑的冲动,为此,安然一直避免让自己的眼光对上公鸡兄的那样脸,以免她真的一个没忍住,哈哈的狂笑起来,让老板娘一家以为她得失心疯。 至于老板娘一家的脸上是否存在“看到旅店没被搬空,真是太好了”的表情这个问题的答案么,也许是精神作用吧,安然个人认为,这种“暂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有待于进一步确认”的表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其实有这种担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非亲非故,彼此也不过就是刚刚碰面,就敢把店交给他们一家六口住着,而不怕出什么卷空搬净之类的安全问题,老板娘一家已经是难得的勇气可嘉了,换了安然这个小心眼的家伙,还真的有点不敢,毕竟他们六口的脸上可都没写着“好人”二字,尤其这其中还真有一位曾经认真的歪歪过把旅店搬空的N套方案呢! 老板娘一家的归来,对安然他们这旅店中唯一的住户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只除让他们几个烦人的坏蛋憋笑憋得肚子有点疼之外。 757,水果糖 而这时,时间也才不到九点。 接下来的计划很简单,由三枚奸商去车库那边与侄子同学办理租车的业务,本来安然也想跟着去来着,但三名奸商认为他们三个很轻松就可以弄回来六辆车——每个人骑一辆,带一辆,正正好好,所以,就不用浪费人力了,尤其名为“安然”的这个人力还那么的怕冷,每次出门都让他们有一种与熊同行的错觉。 熊小姐哼了一声,不用她去拉倒,她还正好不爱去呢。 不过,安然也没闲着,她把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所需要准备的物资和计划又检查了一遍,尤其是笔记控和拍狂的那些零零碎碎的装备,一个都不能少,少了一个她就会浑身难受的,连玩都玩不好的。 倒是安国庆和李彩凤是真的闲了下来,哪里都插不上手,又无事可做的感觉让两个为生活奔忙了一辈子的人很有点适应不良,安国庆扎煞着两只手在他姑娘面前来回晃,不时的问他那个拿着一张长长的纸单子和一支笔在检查物资的小老太太性格十足的女儿,用不用他帮什么忙。 安然倒是觉得这样的老爸挺可爱,很想找点事情给他,请他帮点小忙,可是任凭她搅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来,因为她这个蜗牛星的悲观主者总是怕自己的计划出什么纰漏,让这个旅行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所以,早在这次最后的检查之前,就已经复查过多次了,现在只是在做其实完全没有什么必要的例行公事而已,连她自己也没什么可需要做的,更别提找出什么事来让老爸来参与一下了。 还是李彩凤对丈夫这种没头苍蝇无事忙,搅得女儿做不了事的行为看不下去了,找了点事给他们两人做——去海走走。 这个提议得到了安然的大力支持,用她的话说,他们这旅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到津源来看海的,所有的一切准备和金钱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服务,必须得找到一切机会,好好的,真真的,狠狠的看个够本,把这里的海的每一个面貌都深深的印在,刻在脑子里,才能算是不亏本。 听听这话,多么富有奸商的气息,尤其是具有公鸡兄的味道。 但安国庆和李彩凤听着女儿的话也觉得非常有道理,一点都没觉出有什么市侩的味道,对嘛,他们是干嘛来的嘛,不就是为了看海来的嘛,那必须要时时的,刻刻的,有机会就看啊,否则将来想想也真是会后悔的。 看,受奸商们,尤其是某只守财奴影响的人可不只是安然同学一个。 于是,旅店里还在留守的,就只剩下了安然一个。 没有了安国庆自告奋勇式的帮忙,或是捣乱,安然那完全不必要的例行公事式的检查进行得可谓是飞快。做完了检查的安然也没事可做了,不过,安小老太太嘛,最擅长的事其实就是没事找事。 首先,她检查自己昨天养在小碗里的那棵白菜心。果然就像她想的那样,白菜心得到了充分的水份,又得了更为充分的空气和阳光后,立马改了昨天刚被剥出来时那种皱巴巴的紧缩在一起,有如营养不良的孤儿模样,嫩黄绿色的叶片像花瓣一样,一瓣瓣的舒展开来,呈现出一种花朵绽放一般的姿态来,像是从幼儿迅成为了一名风华初现的少年,顶着一颗颗花苞的花茎也在这样的衬托下,显出一种粗壮和挺拔来,一夜之间,就从叶片的内部抽长了不少,而那一个个娇嫩细小的花苞也正像安然昨天所预想的那样,已经渐渐的松开了紧闭的花瓣,像少男少女在陷入初恋时唇边的羞涩笑容一样,欲语还休的打开一片,或是两片花瓣,隐隐约约的现出嫩黄带绿的细细花蕊,有如少男少女们那掩掩藏藏的心事,想必到了晚上的时候,它们就可以完全的盛开了。 养了几年植物,安然从一开始觉得植物们都很安静,很平和,很迟缓,到后来,越来越觉得其实植物也像人一样,有着各种各亲的性格,而且,它们的生长并不安静,也不平和,更不迟缓,相反,它们的世界也一样像人一样,充满着属于它们的热闹和喧嚣,争执和杀戮,迅速的生长,激烈的怒放,只是作为人类的他们在大多数时候,都听不到,也留意不到它们世界中的故事。 很多时候,它们生长的速度快得让人感到难以置信。 也许这是因为它们的生命和时间与人类的计算方式有所不同所致。 不过,做为一个不算是完全彻底的悲观主义者,安然更喜欢它们现在这种状态,与其说它们现在的样子让她觉得更加的动人,不如说是这种状态让她觉得更加的充满希望,就像老师们常常讲起的老生常谈,你们就像是**点钟的太阳,之所以总把少年们比做**点钟的太阳,大概也是因为他们就像那样的太阳一样,呈现出一种上升的,蓬勃的,充满希望和未来,有无限的可能。这些花苞也是一样,这种初初绽放的姿态既让人觉得怜爱,又在心里充满期待,真到了盛放的时候,固然是灿烂华美,但开到极致,下一刻等待它们的就是谢幕式的凋零,让人心生惆怅。 所以说,当伪文艺少女与小老太太的特质共存在一具身体里的时候,她是不愁找不到事情干的,做做白日梦,发散一下思维,开一开脑洞就足够这位小姐忙活的了,开完了脑洞还可以再废物利用一下,变成将来可以利用的小布头,也是一项有爱的活动。 其实安小老太太想做的并不是对着白菜心开脑洞,开脑洞只是顺便,她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检查小碗里的水位情况。 刚从白菜里被剥出来的菜心是最能吸水的,为了并出现烂根的现象,安然昨天在加水的时候,只加了三分之一小碗的水,只没过白菜根以上少许,这也是算是多年养白菜心的一点经验,一般而言,这么大的白菜心这些水足够它饱饱的喝到第二天,可谓是恰到好处的水量。 而现在,小碗里的水已经基本已经被白菜心喝光了,就连那些固定菜心的小石子表面也不剩下一点水意,只在它们的底部残存着一点点水分。 安小老太太手脚闲不住的把小石子和小碗都随手清洗了一下,再把白菜心在小碗里用石子固定好,再次加了刚刚好的水。然后把它并排摆在那盆文竹的旁边。 秀致青翠的文竹与娇绿色的白菜心摆在一起,彼此映衬着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只有一盆植物的时候虽然看着很好,但未免显得有点孤单,两盆植物摆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数量上并没有增加太多,但感觉上就显得热闹了不少。 就像是一个人一样,虽然也可以自得其乐,但有时候也不免有孤单之感,身边有一位亲人,一位友人,或是一个恋人,生活的滋味就立刻变得不同起来。 顺道也查看了一下文竹的盆里的水份情况,刚好也正需要该到了浇水的时候,这也让闲得难受的人又有了一点事干。 给文竹浇过了水,让这两种植物并排在窗前的桌上,一起晒着冬日里清透的阳光,安小老太太对着它们发了小小一会儿呆。就把她昨天在围观大家打牌时顺手做的小东西拿了出来,继续玩。 这是一些由糖纸折成的蝴蝶。 过节的时候,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吃,糖果似乎都是一种必备的年货。 同其他的年货一样,这些糖果也是昨天他们临时采办的,一种当地产的水果夹心硬糖,虽然只在本地销售,看来生产规模也不是很大,但糖果的味道却意外的很不错,果味很浓,却又并不甜到腻人,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清甜,尤其是将外面的坚硬的外壳含到融化后,里面柔软的糖心就自然而然的让味蕾感到了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惊喜,更加浓郁的,属于水果的甜蜜味道弥散在整个口腔里,让人忍不住想慢慢的眯起眼来。 就像是认识一个朋友,她有着让人难以亲近的外表,但当你用自己的善意取得她的信任,与她亲密的接触之后,就会发现她性格中可爱的一面,一直到触及她柔软而丰富的内心,发现原来她是一个如此甜蜜的人,让人不由得深深的爱上了她。 这种富有层次的口感让所有人一致对这种本来是买来充数应景的糖果打了个高分,就连一向不怎么特别喜欢吃甜食的三个吃货也提议,等他们离开时还要再买上一些带回去慢慢吃。安然则是把它们列在了返回时走访师长和亲友的伴手礼的名单之上。 便宜又好吃的东西,人人都爱。 不仅味道好,就连这些糖果的包装纸的颜色也对安然的味口,都是很粉嫩的颜色,粉蓝,水红,嫩绿,鹅黄,浅粉,印着水彩画效果的水果,简单质朴的设计,没有过多的花哨,直白得可爱。 758,幼稚游戏 安然不喜欢打牌,她打牌总是在输,如果不是对打牌有着异乎寻常的爱好的话,相信没有人会喜欢一直总是输。 所以,如果不是人员太过匮乏,她又实在闲得无聊的情况下,她一般都只是凑热闹的围观,高兴的时候就使点小坏,无聊的时候,就靠在老爸老妈或是男盆友的后背上打瞌睡,既不特别高兴,也不特别无聊的时候就找点事给自己干。 昨晚她给自己找的事就是用大家剥下来的糖纸折蝴蝶玩,这还是她上辈子高中的时候,一个同桌小女生教给她的,当初那位同桌就是用她们吃剩下的糖纸折的,所以,她每次折这种蝴蝶的时候,也就只是拿糖纸来折,而且,从实际效果来说,也是糖纸这种材质折起来最合适。 当年的同桌具体长什么样子她已经记不清了,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能很肯定,因为她们同桌的时间并不长,那位同桌就因为家庭的缘故离开了学校,据说是全家一起连夜离开的锦岭,具体的原因众说纷纭,都是些什么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好象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她唯一记得是,那样同桌有一双明亮的,略圆的眼睛,很喜欢吃糖,特别甜的那种,也总是喜欢请她吃糖。安然当年对甜食的好感一般,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倒是越来越喜欢吃了,人的会变,口味也随着人一起变。 同桌请她吃十回糖,她会吃一回,以免太多的拒绝让她感到不快。 她们一起分享安然从租书屋里租来的台湾言情小说,含着过于甜腻的糖果对着那些过于甜腻的小说内容含含糊糊口齿不清的发表看法和议论,然后同桌就用剩下的糖纸折蝴蝶,安然则一边看着一边往肚子灌大量的水,以便冲走口腔里那些甜得齁人的味道。 然后突然有一天,一向从不迟到的同桌缺席了,再之后,大家也就知道他们全家都离开了锦岭,原因不明,没有人知道内情,学校方面也没有什么官方的说法,她们的同桌生涯也就这么没有半点预兆的嘎然而止,直到安然重生之前,她也再没有见到过这个未来得及道一声再见的同桌,事实上,她们也确实没有再见。 这么多年,甚至是两辈子的时间都过去了,安然以为自己忘记了很多事很多人,但在昨天,她偶尔把玩着那些糖纸的时候,昔日的那位同桌低着头的侧影,灵巧的手指,以及那些泛着甜蜜气息的糖纸蝴蝶又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不知不觉间就将一张张的糖纸在指下变成了蝴蝶,而现在,在清晨的阳光里,记忆中的那些模糊的剪影似乎又渐渐清晰了起来,但在她定睛细看的时候,又晃动着再度朦胧开去,就像是水面上的倒影,到底看不分明,又确确实实的在那里,荡起一片淡淡的怀念和怅惘。 不知道后来那位喜欢甜食的同桌到底怎么样了,她又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事,只希望那个有着清澈的圆眼睛,灵巧双手的小姑娘一切都好吧。 这种水果糖的粉嫩颜色的糖纸折起蝴蝶来也确实很好看,昨天大家打牌的时候一共吃掉了二十块水果糖都被她折成了糖纸蝴蝶。 现在,她翻出随行带来的针线包,找了一条白色的细线将它们串成了一串,窗子门头窗框上方,正好有一个长钉,不知道当初老板娘还是什么人钉在那里,也不知道派什么用途,长钉不是新的,而带着斑斑的锈迹,想来这只钉子也不是最近被钉上去的,不管怎么说,正好方便了她,可以让她踩着椅子将那一串糖纸蝴蝶挂上去,长长的垂挂下来。 糖纸的质量很轻,哪怕是二十只蝴蝶串在一起也依旧轻盈,站在窗前,轻轻的吹上一口气,这二十只蝴蝶就随着口中送出去的这阵小风轻轻飘荡了一下。 安然微微的翘起嘴角,然后,这位吃饱了撑着的小姐就站在窗前开始鼓着腮帮子对着这串糖纸蝴蝶没完没了的努力吹起气来了。不时的还要抽抽鼻子,闻闻看,是不是能闻到糖纸上的甜味。 什么事吧,你就不能想,精神的力度是无穷的,你要是不想能闻到甜味,留在糖纸上残存的味道那么细微,闻不到才是自然的。可如果总是想着糖纸上肯定有剩余的甜味,那么,在这种心理暗示下抽动鼻子,十有**也真的会闻到那种淡淡的,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混着水果味道的甜香气。 要说安小然同学的大脑里,智商,情商的储备都不够丰富,但唯有一样特产可以稍微拿出来说一说,那就是她脑子里巨大,且生长形状与众不同,崎岖拐弯的脑洞,对于闻到甜味这种小事,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成问题。 于是,当江杰云他们回到旅店的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位脑洞小姐无比认真的站在窗前,使劲使劲的,深深的,深深的,耸动着肩膀,响亮的抽着气,然后再努力努力的,高高的,高高的,把自己的腮帮子鼓得好象在嘴里塞了两个袖珍的肉包子一样,对着那串糖纸蝴蝶吹气,吹完了气,再像只鼻子有问题的小狗似的,对着那串随着吹气高高荡起的糖纸蝴蝶不断不断的抽动鼻子。 三个奸商看得好奇,搞不明白这位小姐这玩的到底是哪一出。 安然开始向他们解释这种她闲得无聊时发明出来的小游戏。 安然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正常,之所以用“还算”这个词,是因为她确实有这些那些有一点点与众不同的小毛病,其实她觉得细细盘点起来,似乎人们身上都有这样或那样与别人不一样的小毛病,好象正是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才让她与别的什么人,别的什么人与另外一些人不一样,做为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特出的才能,智慧和美貌,让自己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似乎反而是这样小毛病才让大家变得与别人不一样起来。 她的这套自我辩解,更准备的说是自我安慰式的论调得到好友们的嘲笑,最后往往变成互相揭短,小周姑娘细细盘点安小老太太身上那些让人感觉无语的小毛病,安小老太太反过来细数小周姑娘身上那些可爱的小问题,楚飞飞楚姑娘作为一个信息收集癖对大家身上的毛病可谓是如数家珍,了若指掌。而郑晓同学身为一个未来的刑警在模仿方面居然极有天赋,可以现场把大家的毛病模仿得惟妙惟肖,让安然觉得这位姑娘将来就算是改了主意不去做刑警,也可以去娱乐圈里混上一碗饭吃。 大家互相取笑和揭短的结果,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们谁都不清白,哪一个身上都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小毛病,按照一般的标准来说,都要构得上一点小古怪。 安然依旧坚持她自己的观点,谁都古怪,她并没有与众不同,同学们,同志们,你们之所以会觉得我和你们身上有一些毛病是与众不同的,那是完全是因为我们见过的人太少,可以深入了解的人也太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何况人乎,中国这么大,世界这么大,我们身上的这点小小毛病,算个屁啊! 相对于安小然同学这种死鸭子嘴硬,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有毛病,非得坚持“自甘平常”的主儿,倒是楚飞飞同学更加勇于面对现实,并不以自己的毛病为毛病,十分坦荡的表示,大家正因为我们身上都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古怪,所以才会成为朋友,才会聚到一起,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变态的朋友想必也正常不到哪儿去。 眼下,江杰云他们则正在用他们的行动向安然来证明楚飞飞楚姑娘那坦然的理论。 一个变态的朋友想必也正常不到哪儿去。 而且,不只变态的朋友不正常,变态的男朋友也是一样。 比如,安然最初只是向三人解释她穷极无聊时的一点小消遣,但发展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一场古怪且闲得蛋疼,真把这场景说出去都令人觉得丢人现眼的吹糖纸蝴蝶比赛。 比赛的目的不言自明,就是比谁能把那串糖纸蝴蝶吹得更高更飘,而且还飘得更有姿态更好看。 这真是无聊的人发明的无聊游戏。 最让安然觉得无语的是她本人一边不断在心里吐糟嫌弃着这种比赛真是幼稚荒唐无聊可耻到了简直令人发指的地步,幼儿园没毕业的小朋友玩的游戏都这个高级多了,然后一边又沉迷在这种游戏里,玩得无比认真,投入,昂扬饱满,激情四射,大呼小叫,活蹦乱跳,撒泼打滚……这真是一个让人感觉悲伤的故事,呜呜。 三个奸商却一点没安小然同学这样庸人自扰的毛病,玩得开心就行,谁规定什么游戏非得几岁玩,少爷我就算是八十岁了,也就爱趴在地上弹玻璃球,而且还弹得玉树临风,卓而不群,别人管得着吗? 759,与吹牛同理 秉承着这种坦然直率,说得更加直率一点就是这种很有光棍气质的信念,这三位已经开始从年纪上向青年进发的家伙玩这种三岁小朋友的游戏玩得十分的哈皮。 从游戏的本质来说,这是一个比较考验肺活量和技巧性的游戏,而且,这两种条件可谓是缺一不可,如果只凭借着巨大的肺活量,用力但却目标不准,力道掌控不好的乱吹一通的话,那么这串糖纸蝴蝶是无法被吹得又高又飘的。 同样,如果仅有优异的技术性,但却没有与之相辅的出色的肺活量,显而易见,那也是取得不了好成绩的。 虽然它确实是无聊和幼稚了一点,但要想玩得十分的出色,也并不是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 对这一点来说,发明这个游戏的安小然同学无论是从哪一点上来说,都不是三个奸商的对手,被他们遥遥的甩在后头,成了垫底的小尾巴。而三个奸商却在激烈的角逐中难分胜负,各有输赢,撕杀得难分难舍。 安大摄影既然不能拔得头筹,便起了坏心,看着这三个家伙在那里卖力的鼓着腮帮子傻乎乎的认真玩着游戏,就她悄悄的退出战斗,转身拿起了她那总不离身的照相机,对着三人一阵狂拍,立志要把他们的二缺模样拍照留念,将来有机会还可以拿出照片对着他们的子孙们当成笑话他们的证据,一到那情景,这个刚刚在赛场上输得一塌糊涂小姐就躲在镜头后头笑得一脸的开心得意,哼,让你们比我吹得好,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我拍照存证,将来有的是机会收拾你们! 江大奸商还给他那个喜欢研究理论的伪学院派女盆友总结了一点理论方面的东西,他的感受是,玩这东西吧,就跟吹牛是一个道理的。 喂喂,安然刚听他说了一句话就开始嘘,得得,且打住吧,江大理论家,你这分明是砖家的派头,一听就很不靠谱,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吗?一听你开场白就是大忽悠的节奏,下面不用你说,我就知道你要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江杰云伸手惩罚性的去捏安然的后颈和耳朵,那手劲和姿势好象在捏着一只调皮的猫,这让他那位痒痒肉奇多的女盆友十分之不满,转手也像一只被惹恼了的猫一样,毫不客气的小挠了他两爪子。 被挠了的江小M笑得十分的开心,一揽住安然的肩膀,另一只手拉下她使劲揉搓着自己发痒的耳朵的爪子,不让她那么粗暴的对待自己的耳朵,用自己的手指轻柔的为她揉捏着。 安然对这个又当纵火犯又当消防员,一人身兼两职的讨厌家伙十分不满,但又理直气壮的享受着他的赔偿性服务,听着他一边服务一边低声轻笑着给她瞎掰吹糖纸蝴蝶与吹牛皮之异同联系理论,说什么,首先,吹牛皮和吹理纸蝴蝶都是吹,这是共同点,但是呢,吹牛皮是一项偏于脑力劳动的运动,而吹糖纸蝴蝶虽然脑力与体力兼而有之,但是后者更偏于体力。其次呢,两者都要讲求技巧性,牛皮要吹得好,吹得妙,吹得刮刮叫,吹得所有人明知道是在吹牛皮,却又不得不叹服其吹得让人深深叹服,那可是非常考虑其嘴皮子,脑袋的运转速度,联想力以及很多方面的技巧。糖纸蝴蝶呢,要想吹得好,就必须要运用科学理论来指导实践…… 江杰云手指温度既不热,也不凉,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让人感觉舒适并且放松的热度,就像是一杯温凉正好的奶茶,适口,愉悦——虽然听起来这两样事物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前者就是让安然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后者,她的耳朵在这样温奶茶一样指腹的揉弄下终于从痒得暴躁的状态中安静下来,但江杰云并没有停下他手指的动作,只是伴随着他低而清朗的嗓音不徐不急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他的动作让安然感觉很舒服,不知不觉间靠在了他的肩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胡言乱语,瞎编乱编的臭屁理论和伪科学,望着窗前那串彩色的糖纸蝴蝶在公鸡兄和赵小胖的吹动下在阳光里不断的飘起落下,再飘起再落下,真有那么点彩蝶翩翩的意思。 而姜成卓和赵真旭这对损友的比赛照例落入了例行的掐架吵嘴之下,两人的嘴里一边吹着一边吵着,还时不时的伴随着小打小闹小攻击小扁踹的肢体动作,一如既往的吵闹。 然而,这样的吵闹声似乎又被安然慵懒的意识和放缓的脑内转速所淡化了,反而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安静和悠闲,声音似近还远,清亮的阳光里,蝴蝶飞起又落下,反复不休,少年们青春的面庞和蝴蝶翅膀的颜色在强光的照射下变得有些模糊,也许模糊的还有安然的意识,她觉得自己暖洋洋的,就快要睡着了。 幸好,安国庆和李彩凤在安然真的睡着之前回到了旅店,他们身上带着新鲜而清冷的空气,还有一些海水的味道让安然跟着精神了许多。 在海边散了一回步的安国庆和李彩凤要比他们无聊懒散的女儿神清气爽得多,两人脸上没有明显的笑容,却又都含着隐隐的笑意,就像是早春的蒙蒙细雨一样,若有似无的浸润着,看着就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他们一样舒适愉悦起来。 两人走的时候,还特意带了塑料袋,说是要看看能不能把昨晚放鞭炮时崩溅的纸屑再拾掇拾掇,不过,可想而知,那些纸屑是早已被海边的大风吹得无影无踪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冬天的海边是比较寥落寂寞的,既没有热闹的游人,也没有什么海中的小生物给海滩增添生机和意趣,只有一些陈年的贝壳和圆滑的石子可供人们消遣赏玩,当然,还有大海,冬天的,显得有点单调孤寂的大海。 但这份单调和孤寂以及寒冷并不能减少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个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内陆人的游兴——否则也不会把他们家姑娘在旅店里等得都快会了周公,他们就那么在海边晃来晃去,还亲手捡了几只看着还不错的贝壳和圆润的小石子装在塑料袋里带回去哄他们家那个在他们的心里永远只有两三岁的女儿。 安然很捧场的把老爸老妈带回来哄她玩的石子和贝壳都接了过来,准备等晚间回来结束游玩之后,再把它们好好的洗涮一遍,带回家里去,做为这次旅行的纪念品之一,这可是老爸老妈冒着大冷风亲手从海边给她带回来的东西,必须要好好珍藏,当成传家宝传下去。 趁着安然收拾小礼物的时间里,安国庆和李彩凤关心起三人去租借自行车的事来——跑偏党安小然同学光顾着跟三个奸商傻玩傻乐了,压根把这茬儿给忘得死死的,这时听到老爹老妈问起,她才眨巴两下眼,心说,对哦,原来还有这事来着,我就说好象忘了点什么嘛,一直想不起来,原来就是这事啊,话说,他们好象回来得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些,难道是不顺利?是侄子同学反悔了,还是事情办得没有达到三个奸商的要求,生意谈崩了? 她将视线从手里塑料袋中的小玩意们上转移到江杰云他们的身上。 事情倒并没有什么特别不顺利的地方,只是今天侄子同学不是一个人到他的伯父那里和他们谈生意的,而还带了一个朋友。 “那小子一副书呆子相,操!”公鸡兄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安然不能特别特别了解姜成卓这人,但好友多年,起码可以说对他的了解远比一般人深入得多,这位老兄虽然终日看起来都是一副没什么正经的德性,但其实脾气倒是不坏。 确切的说,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的脾气都不坏,大概也是打小的经历过早的磨去了他们的身上属于少年人的冲动和暴躁,又早早的自己离家出来闯荡,又是当家作主,又是下海经商,没有长辈在他们的身边教导为人处事,他们的愣头亏想必是没少吃,跟头跌得多了,在生意场上经的事也多,人自然也就不那么愿意让冲动和情绪影响自己对事物的判断力。 所以,虽然这三位从口德上来讲,都不是什么五讲四美好少年,还颇有点“出口成脏”的爱好,动不动就带出几个脏字来,但那也只是他们痛快嘴的一种语言表达方式而已,并不代表情绪上的波动。 事实上,相识几年,这三人生气的时候自然是有的,但很少,而且,安然还从未见过他们的暴怒的时刻,哪怕是在去年……哦,过了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真正的,新的一年正式到来的时候,应该说是前年年末,去年年初,他们最艰难的时候,安然也没见他们的情绪真正的失控。 而在这三人当中,其实从情绪上来说,波动比较大,也比较外露的,自然不是被另外两人称为老大的江杰云。 760,伤风败俗 江杰云这人有太多的面貌,除了在面对恋人时,由于经验的不足,而时常显得有些生涩兼青涩之外,在面对其他人时,他在大部分时候都处于一种自控的状态之中。似乎他的少年意气,偏激,中二,愤青等等激烈的情绪都已经在无数的跟头中学会了自行消化,调节,不断的将自己的锋芒收敛起来,不是仅仅是为了低调,也不仅仅是为了让人对其去应有的警惕,安然觉得有时看到这厮表现出过于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时,会让她不由得想起前世听到的一句话,下蹲是为了跳得更高,他的低调,内敛和沉稳,无一不是一种蓄势。 三人中情绪波动平稳排行榜名列第二的是赵真旭赵小胖。 别看三个人平时看起来颇有一点人来疯,而赵小胖同学是个万年拆台党,嘴里又花花绿绿的,同时也具有一个少年成功奸商必备的奸滑素质,但是说到底,他身上还有着鲜明的技术型宅男的特点,技术型宅男的世界相对另外两名奸商来说更加的单纯。 当他投入到他的电脑世界中去的时候,他并不比吴泽荣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书虫子强多少,只不过吴泽荣是只书虫子,以书页为食,而赵小胖同学是电脑虫,只是在品种上有一点差异。 再有一点就是,吴书虫不食人间烟火,只啃书页子,而这种单一食性对于这只饭桶星的电脑虫来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数据这种食物之外,他还时刻需要补充各种现实世界的食物,尤其是各种肉类,否则该电脑虫说,他的脑细胞会因为缺少营养而坏死的。 沉浸在电脑世界中的胖虫子又有着与同龄不同的个人经历,两者相加在一起的结果就是,该位同学一半的情绪分给了他的梦想世界,另一半情绪又被他很好的掌控,因此,在三人的情绪控制排行榜上,他名列第二。 剩下的垫底人选也就没有悬念了,自然就是公鸡兄姜成卓同学。 其实,从自我掌控力上来说,他并不比江杰云和赵真旭差,但他唯一一点弱点就是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三观不正——当然,这是安然替他总结的,就像楚姑娘说的那样,这位同学的原则就是金钱,能让他失去控制力的,也只有金钱,他常常因为金钱而心痛,而心碎,而心焦,而心生怒意……怎么惹到他都可以,就是不要妨碍到他赚钱,或是让他浪费钱,那可真的会触到他的底线和痛脚。 安然看到的公鸡兄仅有的几次真正炸毛的状态,无一不是因为有人破坏了这只钱串子的原则底线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安然有时又觉得,这位老兄这种对金钱的态度应该也只是表象,他真正在意的是金钱,又不是金钱,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有真正惹怒了他之后,才能发觉。 而现在,眼下听到公鸡兄这句骂人的脏话,对这位仁兄颇有些了解的安然倒是听出了一点有别于习惯性“出口成脏”的情绪包含在这句话中,于是,有点不解的望向江杰云和赵真旭,用目光询问他们,这是谁把咱们的铁公鸡给惹着了?事情会不顺利到这种程度吗?到底发生什么意外的状况了? 却不料江杰云和赵真旭在接触到她的眼光后一起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厉害。而姜成卓在他们的笑声里则充满炸毛跳脚的趋势,咬牙切齿的瞪向两位好兄弟的眼神看起来充满了各种愤恨和郁闷。 他们这种表情和反应倒真的把安家一家三口给勾起了浓重的好奇来,这是怎么个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反倒像是姜成卓遇到了什么无伤大雅的小挫折,让江杰云和赵真旭看了热闹。 基于对安家一家三口对这只钱串子秉性的了解,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猜测的方向。 “这是怎么了?卓子跟人砍价砍得不顺了?”这是老安同志的问话,看向姜成卓的眼神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有点哭笑不得。 “没事,没事,咱也不差那个钱,能讲就讲,不能讲就不讲,大过年的,犯不上因为这个不高兴,啊。”这是李彩凤贴心的安慰,不过,如果李阿姨您的嘴角能再抿直一点,看起来就更加有说服力,更加的让人感到您的慈爱了。 “唉呀,谁啊那是,能让我们的铁公鸡踢到铁板,太了不起了,赶紧说说,赶紧说说,必须要向他送上我的敬仰之情啊!”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毫无半点同情心的损友坏份子一枚安小然同学。 可想而知,听到这位火上浇油小姐这好似被打了鸡血一般的问题时,原本已经稍有一些笑声渐歇的江杰云和赵真旭这下又笑出一波新**,赵小胖更是因为笑得过于卖力抱着他的肚子都开始夸张的呻吟起来,如果不是旅店的地面只是最基本的,冰冷又坚硬的水磨石地面的话,瞅这位同学那模样,也许还真想躺到地面上去打上两个滚。 至于原本已经快要被江杰云和赵真旭笑得炸毛的公鸡兄这下也因为安然那几句不怀好意的问题而真的,切切实实的炸起来毛来,在那里“朝气蓬勃”的蹦过来又蹦过去。 首先,他对他一直给予了无数信赖和爱护的安妹妹问出这种落井下石,且对他毫无信心的问题予以了痛心的驳斥和控诉。 “安妹妹,你怎么这样!” 他以这样一句痛彻心扉的话来做为开场白,一双眼睛里几乎要饱含着被辜负的热泪,可惜,他那没良心的安妹妹对他如此悲切的问话的回应只是朝他皮皮的挑挑眉梢,见他的表情更加哀怨之后,又吐吐舌头,于是,公鸡兄觉得自己简直要对这个世界绝望了,他开始产生深深的疑惑了,“安妹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你原先是多善良多纯洁多可爱的一个好孩子啊!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啊……”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点着那个朝他笑一脸嘻皮笑脸的家伙,觉得简直翻找不出一个确切的,可以精准的表达他的控诉的形容词来,最后只能含糊的继续道,“啊,如此的……不像话,啊?” 安小然同学根本就无视她的公鸡兄那张几乎可以用惨淡来形容的脸孔,笑嘻嘻的,毫不留情的继续痛打落水鸡,“我干嘛要像话啊,像画儿一样贴在墙上吗?我又不是制度,上什么墙啊上墙?” 你听听,这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该说的话吗?多无耻多胡搅蛮缠啊! 公鸡兄此时此刻真的觉得他与古人在心灵上有充满的共鸣,觉得他们的老祖宗说话真是太他妈、的精辟了简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他是大丈夫,他不能跟这个女人兼小人,也就是小女人一般见识,他的心胸宽广,他的…… 令人遗憾的是,他这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就转瞬泄了下去——安妹妹说出如此令人替她的人品感到痛惜的话,居然还有人叫好。不用问,用好的那个正是他的万年损友死胖子赵真旭,他一向不指望这货能有什么更高的追求和更好的德性,所以,姜成卓告诉自己,不,他一点都不失望,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 但真的让姜成卓感到对人生都要失去信念的是,他们家的老大却因着安妹妹说出的那些不着调的话而笑得一脸的甜腻又恶心,还伸手去揉他女朋友的头发,瞧瞧,瞧瞧,他们俩那一脸腻歪的劲儿,唉哟,我的天啊,他们好意思干,我都不好意思瞅,安叔儿,安婶儿你们在哪儿看我干嘛啊,光瞅着我乐啥啊?你们怎么不去瞅瞅你们家姑娘啊,怎么不去管管啊,唉哟我的天啊,真是太不害臊了!伤风败俗,简直伤风败俗啊! 接下来,自然而然的,姜成卓同学就对害他原本又乖巧又善良的安妹妹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副涎皮赖脸兼嘻皮笑脸的罪魁祸首,也就是江杰云同志发出深沉的,严正的指责,老大啊老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看看你把安妹妹都给教成什么成了,好好的孩子,现在让你给拐带的,啊?真的……这么这么……我都说不出口啊! 这下换江杰云和安然两人一起朝他做起鬼脸来,最为可气的是这二位真不愧是情侣档,默契十足到做的鬼脸也很有配合度,相当的动作一致,瞧瞧那嘴歪眼邪的德性,虽然五官长相各有不同,但是那表情神态可真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下更让倍受打击的公鸡兄一口鸡血憋在了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几乎没把一双斗鸡眼翻成了白眼,可是想想刚才他安妹妹的问话,他又努力把已经翻上去的白眼又给艰难但坚决的翻了回来。 他必须为自己正名,什么叫踢到铁板啊,啊呸! 761,落水铁公鸡 “啊?”坏蛋份子安小然发出惊讶的叹息声,不,与其说是叹息,不如说是失望的哀叹,“没踢到铁板啊?”听听,这声音有多么的失望,简直像是彩票站里等待开奖信息的彩民得知又白白为国家的福利事业和体育事业贡献了一把光和热似的口气,“真是的,那你们还笑得这么厉害!”虽然这位同学的语气和出发点都有问题,但对于这句本身的谴责意味,姜成卓还是深深的赞同的,笑屁笑啊?!“害我以为真出现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切~”喂,安妹妹,你都是什么期待,在我这么智慧超群的人物面前,一切反动派当然都是纸老虎,不堪一击,你怎么能对我这样的没有信心呢? 几乎是安然感叹一句,公鸡兄就在那里跳着脚发表自己的对这位同学言论的诸多不满和抗议,然而,可悲的是,包括安国庆和李彩凤在内的所有人都对他的不满和抗议听而不闻,安家一家三口更关心的是,到底是谁让他们家这只铁公鸡如此的失态? 说起来这个来,赵小胖觉得必须由得自己来叙述才更加的公正(?),客观(?),生动和活泼来,江杰云倒是不跟他争抢这个,关键也是争抢不过,对于万年拆台党来说,得此难得机会,可以正大光明的抒发他的落井下石,痛打落水鸡,心情太过激动,那是谁也拦不住的,谁拦着他他就跟谁急。 当然,他跟别人急,别人还要跟他急呢,这个别人嘛,自然就是将要被他痛打的落水铁公鸡。 铁公鸡不甘心被这个损友这么当众埋汰,立刻扑向他那亲爱的好兄弟,两个在这种问题上永远长不大的幼稚儿童再度叫嚷着扭打到了一起,你揪我的耳朵,我踢你的屁股,认认真真的满床打滚——他们倒更想在地上打,那必然滚得更加的畅快淋漓,他们在家的时候,一天要是没滚上个一两回,就好像日子白过了,生命被浪费了一样。可惜,眼下的客观环境不允许他们享受这种乐趣,现实总是让人们感到各种惆怅。 于是,最后叙述人终究还是改成了江杰云这个赵小胖嘴里的“并不客观,公正”的人。 “其实事情挺顺利的。”江杰云这样形容他们刚刚结束的交易,“我们已经把车带回来了,大部分问题谈得也挺快,就是在谈到费用的时候,发生了一点争议。” 相对于赵小胖同学例来对关于公鸡兄的事迹的那种富于激情,生动活泼的讲述来说,江杰云的用词显然更加客观,也更加容易让听众们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总体来说,侄子同学的办事效率还是相当不错的,也很守时,他们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六辆车,每一辆虽然新旧程度不同,但都没有大毛病,骑起来很轻松,而且显然都在昨晚经过了重新的打理,擦洗得很干净,能很明显的看得出清理的痕迹。租车协议虽然是手写的,不过,就像姜成卓和赵真旭昨天预想的那样,改动不大,至少从目前看来,还是比较合情合理的。 唯一的问题出现在谈到押金和具体租金的时候。 很显然,租车和押金一共也没有几个钱,就算是不砍价贵也贵不了几块钱,但显然公鸡兄不这么想,对于这位老兄来说,砍价在很多时候砍的不是钱,而一种快感,一种艺术,一种追求,一种信念,一种获得力量的方式和来源,可以让他感到愉快,感到振兴,感到精神焕发。 如果哪一天,公鸡兄感到疲惫,感到难过,感到失落,感到焦灼,感到愤怒……甚至是感冒生病,他的朋友一点都不会担心,只要拉着这位老兄去逛街,在选好需要采购的物品之后,把砍价的任务交给他,前一刻还难过,失落,焦灼,愤怒,甚至是感冒生病而显得有些蔫了巴叽的钱串子同学,会立刻像淋了水的失水植物一样支愣鲜活起来,站在他的身边,你都能清晰的听到那些上一瞬还因缺水而蔫头怂脑的植物叶片立落迅速的伸展着叶茎,叶片时的那种近乎猛烈的卡卡卡的声音。 对于公鸡兄来说,砍价就像是老老年的时候,街头卖大力丸的奸商所吆喝的那样,吃了我的大力丸,包治百病,百病全消。 有时,安然甚至想,以公鸡兄对砍价的热爱程度来说,他一定可以长命百岁,为什么呢,因为就算他到了七老八十,命得七死八活,哪怕马上就要断了气,只要有人在他耳朵边上试图跟他砍砍价,这位仁兄只怕也立刻一脚就能把勾魂使给踢飞,转过头精神百倍的跟人去专心砍价去。 所以,对于这只铁公鸡来说,钱固然重要,非常重要,但砍价也十分重要,是他生命中排在钱之后的第二重要的事物,是他不可动摇的坚持之一,与钱有关,但并不仅仅只与钱有关。 所以,对公鸡兄来说,远不是只有那几块钱的事,绝对不是! 不过,今天公鸡兄遇到了一个对手和一些挫折。 公鸡兄擅长砍价,但并不代表他就是所向无敌的。 这当然不可能。 砍价这种东西,放在菜市场上,它的名字叫砍价,而在生意场上,它又叫谈判。谈判是它的大号,而砍价是它的小名。 无论是谈判也好,砍价也罢,不管它叫什么名字,决定其输赢的东西有时并不仅仅只是谈判双方本身能力、技巧、口才等方面的问题,还涉及到其他许多方面,比如,两人所掌握的资源,实力,谈判的时机,地点,周边形势的变化等等。 公鸡兄曾这样和好友们谈起他对砍价,也就是谈判的理解,他说,砍价这东西必须是要讲究天时,地利和人和,很多时候,其实不过就是尽人力,听天命。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只能充分的利用自己手上所拥有的一切,也敏锐的洞察和计算对方手上所掌握的筹码,并从中迅速的找出薄弱环节,然后运用各种战术获得自己所谋求的胜利。 也因此,在谈判场上,没有永远的常胜将军,只有胜多败少的谈判对手,而且,也尽量做到在失败的时候尽量保全自己的实力,减少自己的损失,甚至做得更好一点的话,还可以在做少许让步的情况下,谋求共赢。 所以,对于每一天都要经过无数小谈判式的砍价,时时刻刻都在磨练着他的砍价技艺的姜成卓来说,失败可谓是家常便饭一样,半点都不稀奇。 公鸡兄在为他的砍价好搭档小周姑娘讲授砍价之道的时候就曾经说过,砍价首先要具备的就是勇气,这跟生活里的许多事情都一样,都需要尝试的勇气,你不试一试,又怎么能肯定完全不行呢?很多看似全无可能的事,并不是全无可能,它之所以让很多人看起来没有可能,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勇气去尝试,你试过了,全力以赴的努力过了,尝试过了所有你能想到的办法了,你才知道它们是不是真的像看起来那样的全无可能。很多人都是,在没有尝试过的时候,就轻易的下判断,被事物外在假象所迷惑,他们首先缺的就是勇气,这种人我们称之为愚蠢,懦弱,胆小鬼!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安然很清楚的记得那时的情形,觉得吧,公鸡兄他们这三个奸商,平时呢,虽然不正不经,浑身没个正形,嘴上没个正经,但真的正经起来,说出来的话还是满有道理,也挺有哲理的,让你看着就忍不住的表示赞同,确实啊! 没见小周姑娘望向公鸡兄的眼睛都闪烁着一片小星星了吗?不住的点头,点头,再点头,看那模样,如果不是由于手边缺少笔记本,几乎就要化身为安大笔记狂的同道中人,掏出纸笔来一字一句的把姜大师的高深理论认认真真的记述下来了。 姜大师那是甭提多得意了,身后那一把看不见的鸡尾巴都要翘得半天高,不过,也正因为陶醉于小周姑娘那近乎崇拜的目光中,所以,他才不得不努力的,用力的,使力的绷着,以免太过得意,而现出乐得几乎要颠馅的原形来。别的不说,那眉梢,那眼角,还有最重要的,那嘴角,那用力绷紧的线条,不断细微抽动的频率,就连旁观的安然都替他感到无比的辛苦,瞧瞧这累的。 到底是他的好兄弟,多年以来不断致力于跟在他身后补刀拆台的赵小胖同学心疼他,不忍心他的面部肌肉如此辛劳,为免他长久的绷紧抽搐下去造成什么难以治愈的不良后果,才不得不劳动他的大架,亲自为啰嗦的好兄弟将他那冗长的理论精简压缩后总结来一句话,“我操,个死公鸡,就能他、妈说废话,你那些屁嗑说白了不就是一句话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安小然这个不学好的家伙常常在三个奸商中间扮演墙头草式的补刀党。 762,熊包安小然 何为墙头草式的补刀党呢,那就是哪边风大往哪边倒,一边倒一边帮忙补刀党,美其名曰为“永远站在胜利者的一边”,其实就是看热闹不怕大,抽冷子胡搅和,这三个奸商撕杀得越厉害,她就越拍着手看得开心,用她男盆友的话说就是,安小然,你就捣乱吧你。 所以,当听到赵小胖能用一句话来总结公鸡兄那一大长篇砍价经,捣乱份子是不可能不插嘴不接话不捧哏的,很积极的替赵真旭搭起梯子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煽动式的兴奋,“什么话?” 赵小胖就怕没人接话,一见他的善解人意的安妹妹体贴的把梯子送了过来,立刻就梯麻利的往上爬,还特意清了清嗓子,以示郑重的说道,“什么话?想要讲价第一点就是不怕掉价,再说得具体一点就是必须得有一张厚脸皮嘛!” 安然:“……” 别说哈,不管姜成卓被他的好兄弟搅乱了他装B的难得机会,气得与赵真旭又是一顿拳来脚往,绕地打滚,但安然觉着吧,把公鸡兄之前的那番话压缩压缩,精简精简,还真是!精辟啊!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天下多少为难事,全靠一张厚脸皮,基本上,做什么为难事首先就要有勇气,嗯,也就是有一张厚脸皮,砍价嘛,当然也是。 赵小胖还在哪儿叫呢,小周妹妹,胖哥哥我可不像死公鸡兄那个装B的货哈,他就能随嘴瞎忽悠,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你看那铁公鸡这么能跟人讲价,你拿个尺去量量他的脸皮,那厚实劲啊,嘿,保准吓着你! 姜成卓的砍价教学经还有很多,除了必备的勇气之外……好吧,也就是必须有一张厚脸皮,但仅仅有厚脸皮还是不够的,还需要具备许多其他的素质的,其中之中就是强大的分析总结能力。 这个强大的分析总结能力,不仅要体现在临场快速分析,迅速总结上,更要运用到每一次砍价之后对各种经验的分析和总结之上。胜利的经验当然要分析和总结,但最重要的是不要忘了从自己的每一次失败中努力的汲取营养,分析总结自己的失败的原因和教训,失败是你走向成功的必经之路,是走向成功的一级级台阶,是最肥厚的土壤和丰富的肥料,只看你能不能好好的利用它们。 公鸡兄说他热爱自己的每一次失败,所以,他一点都不怕失败。 他的好兄弟赵小胖同学再次替他精准总结道,也就是说,砍价的第一步就是脸皮厚,到了第二步的时候干脆就没皮没脸的不要脸了! 虽说小胖同学的总结不那么好听,公鸡兄的理论又太过装叉,但从安然与这位老兄相识以来,见过他因为别人妨碍到他赚钱或是让他浪费金钱而生气到情绪外露,但真正说起来,因为砍价失败情绪真正受到影响的,却并不多,就像公鸡兄自己说的一样,他热爱失败,很快就能没皮没脸到不要脸的从自己的失败中脱离出来,继而总结教训,再接再厉,斗志昂扬。 所以,眼前公鸡兄这副挫败……好象也不是,气急败坏,也远不到那种程度,差不多的形容应该是比较烦燥,让安然更加的好奇,是侄子同学难得的让公鸡兄在砍价中感到烦燥了吗?他是怎么做到让一个以失败为乐的奸商感到烦燥的? 江杰云给出的答案是,不是侄子同学,而是侄子同学的同学,他的一位好友。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点忍俊不禁,停了一下,好象在琢磨应该怎么进行描述,想了想,他这么形容这位侄子的好友,“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像泽荣。” 他的这一形容,让安然感到有点意外,以致于她不得不又像八哥学舌似的,跟着重复了一遍,“你说他像吴泽荣?” 为了更加的确定,她还特意把小吴同学的大号给完完全全的念了出来。 “对。”安然的表情让江杰云唇边的笑容迅速扩大。 虽然江杰云表情根本与开玩笑无关,但安然还是觉得稍稍有一点难以置信,不是难以置信侄子同学的好友像吴泽荣,这世上的人多了去了,再古怪的怪人想找一个与他相象的人也总会找得到的,而且,只要范围够大,时间够久,又有足够的耐心和对头的方法,别说一个,找上一群都不费劲。而小吴同学虽说有点书呆气,作为安然这个稍微有点变态的朋友,根据物以类聚的原则,身上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一点变态的因子,但是,实在说起来了,怎么看也就是个平常人而已,距离真正的古怪还有一段相当相当遥远遥远的距离,遇到一个与他相似的人,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事,反而是一件再正常没有的事才对。 安然不会这种事大惊小怪,少见多怪,让她感到十分意外的是没皮没脸,钱性坚强,惯于在砍价中寻找刺激,遇到失败不仅不沮丧,反而会被激起斗志,感到兴奋,很有点独孤求败精神的公鸡兄居然会被一个与小吴书呆同学相似的人弄得面现烦燥,这才是让她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事。 倒不是说小吴同学不具备把人弄得烦燥郁闷的本事,认真说起来,吴书呆在这方面还真是挺擅长的,尤其是他间歇性的抽起风来的时候,总是给一种在同志们背后不经意放冷枪的感觉,最让同志们感到憋曲的是,他还是个天然黑,当一个人特别认真的让你中枪倒地后,还用那种不明所以的眼神特别特别无辜的看着你时,是个人都想吐血。 但这种同志们挨枪的情况只不过在聊天或是遇到什么事的时候才会无意出现,至于采购员姜成卓砍价的时候,小吴同学则总是把他的嘴巴闭得紧紧的,用一种近乎敬畏的眼神看着好友和书摊老板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直到最终己方获得常规性胜利或是略有小败的时候,他才像是终于放松下来似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拍拍公鸡兄的肩膀,连连道谢或是安慰。 试问,这样一个小吴书呆类型的人又怎么能给公鸡兄这位久经“杀”场的老手造成任何困难呢? 安然觉得她在这个问题似乎缺少一点想像力。 想了想,她决定问得更加具体一点,“你说那人跟泽荣像,他们到底哪里像?是性格像,爱好象,还是气质像?” 安然的追问直接让江杰云笑出了声,好象觉得特别有趣似的摇着头,看着安然叹口气说,“现在,听你这么一问,我觉得他不仅跟泽荣,还跟你也有点像。” 这下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感觉很意外,他们都拿那种眼神看着他们姑娘——神马眼神? 嗯,说得含蓄一点是比较不太能信任,说得直接一点就是比较鄙视。 为啥子鄙视咧? 因为安小然同学虽然在金钱上比较计较,也比较实际,更比较热爱杀价,而且只要占到小小一点便宜就能高兴得欢天喜地,但是,这位小姐根本就不会砍价,完全不擅长此道。 安姑娘砍起价来,两辈子加起来,来来回回就会一句,“老板,不能再便宜点吗?” 一般情况下,很多老板,尤其是安然这种小心眼的穷鬼最喜欢逛的早市夜市的小摊的老板们在报价时一般都会留出给顾客砍价的份儿,所以,很多时候,老板在假装犹豫或是假装报怨着,“这已经很便宜了,我这都赔钱我跟你说……算了,今天你是第一份(或马上就要收摊了),就这个价给你吧……”于是,也真的“便宜”了一点,也就是一点而已。 但还有很多时候,当安小然同学用那种不是很确定的口气说,“老板,不能再便宜点吗?” 立刻被火眼金睛的老板看出这货就是个硬撑的熊包,便毫不犹豫的凶回去,“便宜?就这还讲价?我倒找你点钱行不行?” 熊包小姐对着一脸煞气的老板眨巴两下嘴,憋了半天,才弱弱的说,“不便宜就不便宜,你凶什么?” 然后? 然后这位小姐一昂脑袋,就转身就走掉了。 身后的老板想必是有点郁闷的,我就是唬唬你,你怎么不接着砍呢? 他不知道,安小然同学比程咬金程先生还不如,人家程先生还会三板斧,这位小姐就会这一句,一句说完了,她就没词了,你一下子给她堵回去,她当然也就被堵得跑掉了。 反正这位笨蛋又笨嘴的小姐也有一条原则,再好的东西,我觉得性价比不合适,我就不买,我没钱,但我禁得住诱惑,你不便宜拉倒! 熟悉安然的人都知道,这货最喜欢去国营商场买东西,她喜欢明码标价,性价比高的东西,不需要讨价还价,一步到位就行。 当然,这是在没有她的任何一位好友陪伴,独自一人购物的时候,只要她的身边有一个熟人,她也要一脸崇拜的跟在人家身后,看着熟人帮忙跟老板熟练的砍价。 763,一根筋的大兔子 说到不会讲价,嘴笨这一点,安小然倒是跟小吴同学挺象,不过,这两人要是结伴一同逛街,出头讲价的倒还是熊包同学,起码这位小姐还会说她那句万年金句,轮到小吴同学那就更差劲了。 所以,也就难怪听了江杰云这番形容之后,熟知自家姑娘底细安国庆和李彩凤会露那种近乎鄙视的表情了。 江杰云自然也读懂了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二位长辈脸上表情之后的意思,再看看他女盆友那一脸特别想不服气,可想想又不得不服气的憋闷德性,强忍住冲口而出的喷笑,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连咳了两声,才算是好容易将舌尖上的笑声死死压住,然后接着解释说,“不是那个像。” “不是那个像”的意思,安家一家三口都明白,所谓“那个”,不是就是不会讲价吗?江大奸商为了照顾女盆友那薄得不堪一击的面子和脆得像薯片一样的小心灵,说得还挺含蓄,就这么含蓄还引得他家女盆友不是很有底气的,弱弱又愤愤的一瞥。 “不是那个像”,到底是哪个像呢? 安家一家三口都有志一同的用目光询问着,包括刚刚还气不顺的安小然同学。 无论何时,只要看到安小然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和那双表情丰富的眼,江杰云总是忍不住想翘起嘴角,此时尤其如此,“是性格上的某些东西像。” 这么一说,安然倒是有那么一点明白了,她和吴泽荣在某些方面是有些共通之处,否则也不会成为朋友,“比如?” “比如极度认真,一板一眼,对于认准的事很执着。”江杰云说着说着又笑起来。 安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过,明明这几个形容词都这么正常,为什么她现在听着江杰云把这几个形容词凑在一起听着那么别扭呢? “这么综合起来一听,怎么那么像一根筋的意思?”安小然同学蹙着眉,略歪着脑袋一边思索一边小声嘀咕着,她倒是不反对别人说小吴同学一根筋啦,那家伙确实是有点一根筋,不过鉴于现在被人把她和小吴同学摆在了一起,就比较让人苦恼了。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还有意放小了,但除了还在床上打滚的那两个大龄儿童之外,在场的另外三人站得都距离她比较近,对于她的小嘀咕,父母连同男盆友全部都一字不落的听个清楚。 三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来,看着她的眼神都明明白白的写着,“你才知道你自己是一根筋啊?!” 是啊,不是一根筋的人会对一件事着迷认真到“控”、“狂”的程度吗?“笔记控”,“计划狂”等等的称谓无一不体现着她那认真又略显不知变通的性格特征。 被父母和男盆友无奈腹诽的安小然同学正专心在苦恼着自己的“错觉”,自然没有察觉到他们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如果他们把话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的话,她必须会理直气壮的反驳说,我才不是一根筋呢!一根筋有我这样的吗?你们百分百搞错了。 证据? 证据可多了。 不过……我就不告诉你! 为什么呢? 因为她上辈子的记忆最能说明问题。 你见过一根筋的人有她这么想得开的吗?这么没耐性的吗?一根筋换句话说就是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甚至撞碎了南墙也照旧往前跑,一路奔到天涯海角不回头。 在安小然同学看来,一根筋这种性格固然有它不知变知,固执己见等等不可救药,很是讨厌的缺点,但同时也有着认真,执着,专一,专注,毅力,耐性等等无数的,令她感到向往且敬佩的优点。 如果她上辈子有那种“一根筋”的耐性,毅力和心气儿,她至于学习,学习不成;减肥,减肥不成;工作,工作不成,就连相亲,到最后她也是既不积极,也不努力的“本姑娘就他妈这德性了,爱咋咋地”的消极颓废状态吗? 必须不可能。 但凡她有一点“一根筋”的品性,哪怕因此而撞得头破血流,起码只要用对了地方,还是会过得很积极,向上。 所以,她的上辈子就已经很充分的说明了,她身上的性格与“一根筋”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至于这辈子,这辈子……好吧,她是尽量让自己变得认真,专注,有毅力,充满耐性,不怕困难……但这些依然改变不了她本质的懦弱,胆小,退缩等等的毛病…… 反正,安小然同学是坚持拒绝由她自己把这顶写有“一根筋”的帽子戴在她自己的脑袋瓜儿上。 作为差点被女盆友拒绝交往对象的江杰云当然知道自家女朋友是个什么德性,不过,在他看来,人们身上的性格也是复合的,不是单一的,每个人都是复杂的,不能简单用一种性格来概括全部,否则全部人类就成了制式化产品,成了流水上的东西,那么世界未免太过无趣,人生也一样。 大家不用努力的,认真的对待彼此,不用心怀忐忑的去揣想恋人的心理,固然不会患得患失,忧虑苦恼,可却更不会感觉甜蜜热情。只要像认真阅读产品说明书一样就可以了解身边的每一个流水线上下来的人。 所以,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单一性格的人,都是这样的特征有一点,那样的特征有一点,女娲也好,上帝也好,在造人的时候就像是厨子做菜时调味一样,盐和花椒要放一些,糖和醋也要来一点,辣椒也要加一点,还有味精,葱,姜,蒜等等,等等的调味料,每一样都要来上一点,不过,他们在做的时候很随意,并不给自己定下什么菜谱,麻辣的调味料放得多了,就成了川菜,糖加了多了,又成了江浙口味。 不过,与一个优秀的厨子不同的是,他们的厨艺比较烂,因为他们每种调味料都要放一些,只是有的调味料放得多,多到让人一望而知,比如辣椒放得多了,这人的脾气就火暴到让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猛张飞一样。有的调味料又放得太少了,非舌头灵敏到极点的人或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几乎察觉不到。 所以,他在看人的时候,从来就不会对他们下单一的判断,只看到他们其中的一面,而忽略其他许多方面,否则的话,那往往会让事情变得危险而且糟糕。 又所以,在他在看来,尽管他的女盆友安小然同学用她脸上的每一缕表情来拒绝承认她是个“一根筋”的事实,可他依旧认为,从某些方面来看,她就是个“一根筋”,只是与她的关注度一样……比较跑偏而已。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死鸭子嘴硬的安小然同学本人属性特征的时候,而是在重点讨论那位侄子同学好友的性格。 说到这位与吴泽荣还有安然在性格比较相像的同学,他不仅在性格与这两位相像,就连气质也与他们类似。 不过,话说回来,性格类似的人在气质上往往也体现出相似的特征。 吴泽荣和安然的气质是那种一望而知的书卷气——当然,这是比较书面的,也比较好听的说法,说得实事求是一点,说得直接难听一点就是一望而知的书呆气,呆头呆脑,反应不是那么灵活,有这种气质的家伙,无论长相和无官如何,都会有自然而然的让人觉得有一种温和无害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就放下了警惕——呵呵,包括他们的公鸡兄姜成卓同学。 他们的目光一般都比较平和,但却又给人一种认真,专注的感觉——前提是对上他们想关注的东西,否则它也会往往呈现出一种魂天外的状态,他们的脑袋里有一个广大的小宇宙,宇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黑洞,由于兴趣的不同,黑洞的朝向、大小,数量,分布状态也各有不同。他们喜欢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之中,与现实世界常常隔绝,他们孤独,但并不寂寞,而且自得其乐,外人却往往无法理解。 比如,喜欢啃书页的书虫子吴泽荣同学,比如喜欢奋笔疾书的笔记控安小然同学。 总的来说,大多数的时候,他们是无害的,斯文的,让人感觉温和的,由于太过温和无害,很多时候,人们甚会忽略他们的存在,而且忽略得很彻底。 然而,如果对他们一直忽略下去就会发现,这些书呆子们在某种时候其实挺危险,比如,吴泽荣同学的间歇式抽风,比较安小然同学偶一为之的犀利,又比如,他们今天遇到的那个侄子同学的好友。 他们看起来像是温顺雪白又无害的大兔子,慢性子,腼腆害羞,几乎没有从不出声,安安静静的啃着自己的胡萝卜和菜叶子,可是你如果一直以为他们永远那么温顺无害的时候,他们又往往会为你表演一下什么叫“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以及更加高端的“兔子蹬鹰”。 764,骄傲自满 所以说,兔子连飞在天上的雄鹰都可以来个扁踹,就更别提只在陆地上到达瞎跑的铁公鸡了。 如同以往一样,他们今天遇到的这位侄子同学的好友兔子先生在大家乍一照面的时候,也给人一种看着比较顺眼的温和感,在他们一开始见面寒暄,以及检验车辆等等问题的时候,他一直安静的像一只乖兔子,几乎成了空气的一部分,只是坐在那里,近乎没有存在感,只是听着性格爽朗,爱说爱笑的侄子同学与他们来往交谈,不发一言。 但是到了最后再一次确认租金以其押金的时候,他才第一次在他们的交谈中开了腔。 ……嗯,这么说也不够准确。 江杰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修正了自己的叙述。 即便总是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心理吐糟奸商们的安然同学有时也不得不承认,当她的男盆友认真说起话来的时候,还比较靠谱的,最少现在他的叙述就比较客观,准确,虽然也许在赵小胖同学看来他的这种叙述不够“活泼”,更谈不上“客观”、“公正”。 更准确一点的事实是,在他们进入讨价还价阶段的最初时候,兔子同学仍是老老实实的,安安静静的,不吱声也吱气的,十分没有存在感,有如一个装饰品一样的坐在那里,听着侄子同学一对三的与三个奸商你来我往的为己方争取尽量多的利益。 如果侄子同学对上安然或是吴泽荣这种熊蛋面瓜牌的砍价对手的话,求事求是的说,在同龄人中,他也不差。以江杰云的眼光来看,这位同学在经商方面还是比较有潜力的。但可惜的是,目前这位之前并没有接触,或者说对经商还接触得远远不够的单纯学生侄子同学还十分缺乏经验,这是他的一个重大短板。 比他拥有重大短板更加悲剧的是,他此时面对的却是在经验上超出他太多太多的奸商,而且还是一次性的三个。 可想而知,可怜的侄子同学虽然试图不断的努力,不断的调整自己的策略,但由于没有经验就是没有经验,不要说一次性的对上三个配合默契的奸商,就是对上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会一样让他迅速败退。 而对上三个,结果自然更是一样,而败退的过程则更加的迅猛。 短短的几分钟里,侄子同学就已经呈现出一种土崩瓦解,一败涂地之势。 看得出,侄子同学本人在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之后,似乎也不想再做更多的挣扎了。 也就是在这时,一只沉默得仿佛不存在的兔子同学终于开口说话了。 一开始的时候,三个奸商都没把兔子同学放在眼里,以为这只是年轻人因为不甘心——好像他们比人家大多少似的,不过,从经验和资历上看,他们也确实比较有资格称侄子同学和兔子同学一声“年轻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们作为前辈,还是有这点耐心陪年轻人玩上一玩的。 所以,他们今天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轻视对手。 江杰云说到这里,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今天这事表面上看属卓子表现得最激动,其实他的心里也不是没有一点波动的,想必小胖也是一样。 不过,就像姜成卓热爱失败一样,对于失败,江杰云和赵真旭也一样习以为常,他们是没人教,没人指导的野生动物,想学会捕猎就只在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里汲取经验和教训,他们之所以会走到今天,也正是因为他们善于正视失败,善于总结教训。 这次的事也许从结果上来说,还谈不上失败,但那是对安小然同学一样的砍价菜鸟们来说,而对于三个经商多年的奸商来说,让一个一看就是没有任何商业经验的书呆子在一时间给弄得有些狼狈,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重大的失败了。 永远不要骄傲自满,永远要足够尊重自己的对手,认真的对待每一次与商业有关的交易。 他必须要感谢安家心血来潮的这一次春节旅行,感谢这一次租车行动,特别要感谢侄子同学和兔子同学适时的给他们敲响的这一记警钟,让他们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小小的阴沟里翻了一把船,给了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样的教训是必须的。 这些年来,他们跌过各种各样的跟头,但是因为“轻敌”这种原因的失败,这还是第一次。 一直以来,他们都隐隐为自己的这种“胜不骄,败不馁”而自豪,殊不知,当这种情绪开始产生的时候,就已经是骄傲的开始。 骄傲和自满并不是在一天之内就从无到有,从零涨到一百的,而是在不知不觉间,在每一次失败和成功中,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的。人处于其中就像是在温水里不知死活犹自舒服浮沉涵泳的青蛙一样,本身根本察觉不到,还自以为洋洋自得于自己的虚怀若谷呢。 如果没有一次惨重的失败,或是一个机会把他们从这样的“虚怀若谷”的假象中敲醒,在他们面前放上一面镜子,看一看自己真正的状态,那么,也许他们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入骄傲自满的泥淖里,一天比一天变得愚蠢,随时随地就会一败涂地,而且面目可憎,嘴脸难看。 而今天的他们的经历,正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敲碎了他们面前的假象,让他们好好的对着镜子打量审视了一下自己如今的状态,还好,他们走得还不算远,现在回头一点都不晚,也许他们应该把这次的租车协议镶在镜框里,挂在他们家的墙上——想到这里,江杰云又忍不住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他知道,如果换了他们家安小然一定会这么干的,失败和警惕必须上墙,让自己每天都看到,时时不忘。也许这真是个好主意,回家就把它挂墙上去。 安家一家三口见江杰云低头不语,知道这个奸商跟安小然同学不一样,如果不是思索正经事,是不会随时随地天外飞仙,陷入脑补境地的,所以,他们也没着急催促他,等着他自己想清楚。 江杰云的脑筋一向转得快,不像某个脑补党大兔子脑筋转得慢不说,一陷入自己的脑洞之中,就像陷入了梦境的爱丽丝,一时半会儿是甭想回过神来,而江杰云只思索了不到半分钟,就再度继续起自己的叙述来。 抽离他们的身份和个人感情不谈,江杰云对那位兔子同学还是挺欣赏的,坚韧而坚忍,理智又克制,充满耐性,步步为营,理性而条理,那是一种与姜成卓和周芳华全然不同的砍价风格,也许不够炫目,但足够难缠,十足的稳健,有理有据,很少漏洞,在这样的对手面前,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足够的耐性,同样的稳健,又必须有他所没有的灵活。 不过,以上这些评价都是在兔子先生可以很好的成长,并将他的全部心力都用在这个方面的前提下,只要他足够努力,假以时日,他会成长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谈判高手。 但是如今,他距离门槛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江杰云敢打赌,这位兔子同学甚至还没有这个意识,看起来,他似乎只是单纯的想着陪着好友来凑一凑热闹,或者是他们接下来还有别的活动,所以,他只是顺路跟着好友,坐在一旁等他们的交易完结而已。他之所以会参与进来,不过就是对好友那种被完全碾压式的惨败看不下去,忍不住为他不平而已。 完全是一种偶然。 实际说起来,兔子同学的反击并未给他们造成多大的困扰,只不过在最初轻敌的情况下,给他们造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措手不及而已,同时,他的理性和他的坚持也有一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他比侄子同学坚持得要久得多,哪怕一早就呈现败迹,他依旧不急不恼,慢条斯理的用他那种书呆子一样理性的,带有强烈学院派的劲头跟他们认真的较劲。 他不只说,还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纸笔来给他们列算式,进行数字分析,在纸面上列上他的论据,飞快的用一个个算式来说话,用一种讨论数学题或是几何题的态度来砍价——因为这位老兄时不时的还要算式的旁边配上简单的图表。 他那种一边说一边写像展示数学或是几何或是其他什么理科解题一样的讲价方式让三个奸商确实是大大的愣了一下,那一刻他们简单想伸手捏这位兔子同学一把,或是狠狠揪一揪他此时因着进入状态而高高竖立起来的长耳朵,因为他们觉得那样可以解除掉他的伪装,或是把他从被附身状态中解放出来——这货真的不是摘除了眼镜的吴泽荣或是剪短了头发的安然伪装的?太他妈、的像了! 也许是这位兔子同学身上带有特别鲜明的,与吴泽荣和安然类同的特性,也许是他这种别具一格的,书呆子的谈判方式,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反正他成功的激起了三位奸商的兴趣。 765,温柔的警钟 其实以兔子同学这种笨拙而另类的谈判方式,如果不是三个奸商都被不约而同的激起了兴趣的话,那么他们只要不搭理他,一走了之,兔子同学和侄子同学百分百立刻傻眼,在这宗交易中,明显是江杰云他们更占优势,从打一开始他们就抱着可有可无,打发时间,找乐趣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的,谈拢就不谈好了。 而侄子同学则不一样,他是用抱着热火盆的一样的心态来看待这宗生意的,不仅在大年三十的时候,一一拜访自己的好友和同学,还说服他们与自己一起做这笔买卖,又大冷天的冻着手爪,放弃玩乐的时间和好友们一起把不太干净的车子重新从头到尾的擦拭了一遍,用他的一位好友的话说就是,打扮得比他们本人都精神。此外,也顾不上看什么春晚,一个晚上一直在拿着那份协议在琢磨,反复思考其合理性,兴奋得几乎要失眠——呃,这么说也不太准确,三十晚上注意大家都睡得不多,问题是他虽然睡得不多,但依旧精神头十足,半点也不觉得困,活象是睡了一夜好觉似的,一大早就爬起来,吵着睡眠不足的同学们把车子送到伯父的车库来,被好友们一顿好骂,不过还是很够意思的把车子早早的送了过来。其中一个既书呆子又爱操心的家伙还特意留下来陪他——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一向喜静的书呆子不喜欢家里吵吵闹闹的小孩子们,宁愿陪着他待在这里看他谈一桩利润微薄,还有可能不成功的小生意。 所以说,从一开始,租借双方就处于一种并不平等的地位,三个奸商完全可以不买账,括糊,如果他们不是被书呆兔子勾起了兴趣的话。 用后来公鸡兄那酸了巴叽的话说就是,就冲着那个书呆子有点像安妹妹的份儿上,也得给他一个机会。 这是他们轻视对手的开始,也是他们受到教训的开始。 当他们被勾起兴趣,给了兔子同学机会的同时,也等于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子,他们站在圈子里,想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机灵,用兔子同学的规则打败他,公鸡兄后来有点自我气恼的说,必须让他口服心服屁股服! 如果他们打破这个圈子,或是自己有脚迈出圈子,就等于向兔子同学,或者说是等于向自己认输,他们因着自己的骄傲自大把自己的手脚捆住,并想以这种姿态来战胜对手。 事后看看,这种想法本身不仅自大,而且愚蠢,分明就是自找不痛快。 三个奸商后来一致这样感慨着评价着自己的行为,“傻、B了啊!” 然而,对自我缺心眼行为的醒悟是在这场小小的谈判快临近结束时,他们才醒过味来的,所以,他们也因此迅速的将谈判做结。 而在他们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之前,他们一直都是饶有兴趣的把自己当成三只大野狼,在逗弄一只认真而呆气的兔子,不断的按照兔子的规则与他进行着较量。 如果他们能更加的认真一点,哪怕是按照兔子的规则来进行这场小谈判的话,他们也一样可以快速的将兔子同学打倒,因为他们第一具有丰富的商业经验,第二他们具有丰富的与兔子们相处的经验,家里有一只兔子大厨,还有一只兔子好友,所以,对于兔子们的思路和死穴,他们了解得很。与他们谈判的这位兔子同学虽然在谈判的问题上,要比他们所认识的两只兔子不知道要强悍多少倍,但他所使用的方法其实用在谈判上还相当的不成熟,虽然看起来难缠,但漏洞也很明显。而他真正难缠的是他惊人的毅力、耐性和理性,并不是方法。 但一开始他们沉浸在这种新奇的游戏里,不能自拔,并且处处对兔子同学手下留情,甚至给他制造一些小小的机会,很自大的看着兔子同学在他们的留手中认真的思索,顽强的挣扎,耐性十足的继续战斗。 等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智时,局面已经开始发生偏移。 由于他们自己犯下的一个一个又一个小错,被谨慎又不失敏锐的兔子同学用心的收集并利用起来,对一只认真的兔子来说,他们从来不嫌机会小,也不从嫌机会少,他们有耐心,善于努力,也善于等待,但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小心的,牢牢的捏在手里,再也不放开。 这样的一个一个又一个小错误被善于计算的兔子同学收集起来,像一个充满耐性的棋手一样,慢慢的为对手用心的编织着陷阱,等待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 不过,兔子同学毕竟还是一只十分缺乏经验的菜鸟,他的所谓一击必中虽然让三个奸商从猎手变成了猎物,一时间还真给他们造成了一些麻烦,让他们感到狼狈的手忙脚乱,但想要凭着这个并不精良的陷阱把这三只奸诈成性的豺狼一举捕获,显然还差得很远。 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三个奸商立刻开始调整自己的战略,并及时修正自己的错误,不再自己把自己的手脚都绑缚起来,自己绑自己,太他妈、的缺心眼了! 他们跳出自己画的监牢,使用他们惯常的战术,速战速决,毕竟,安家一家三口还在旅馆里等着他们,而在这里浪费时间,实在是一种不智的行为——虽然以公鸡兄这个砍价成瘾的角度出发,他实在还是想再挣扎一下,继续用想用兔子的规则打败兔子。 但不用江杰云和赵真旭说服或制止他,奸商的素质和理智也不允许他这么干,不允许他这么意气用事,对一名合格的奸商来说,确保胜利才是第一位的,其他都要放在次要位置。而浪费时间也就等于浪费金钱。他自己也知道,以眼下的这种形势,他们依旧可以用兔子的规则打败兔子,虽然在对己方不利的情况下,这个过程因为兔子同学的顽强、坚忍以及强大的耐性和精细的计算,必然有一些困难,要经过一些曲折,但最终的结果却不会因此而改变,他们所要付出的不过就是时间和耐心而已。 对于已经知道的结果,还要继续纠缠,那有违奸商们的利益和原则,所以,他们打破自己在游戏最初定下的规则,解放自己的手脚,速战速决。 在面对不再遵循他的规则的三个联手的奸商,哪怕很有意志力,顽强,坚忍,具有不错的逻辑思维能力、计划能力的兔子先生依然没有挣扎多一会儿就惨败在三只豺狼的嘴下了,因为哪怕他具有再多的优秀品质,当规则超出他的所知范围时,认真的兔子先生也只得认真的不会玩了。 总之,今天发生的事,就是一个关于三只骄傲自大的蠢笨豺狼差点被大白兔打败的悲惨故事,虽说最后大白兔依然是败了,但是虽败犹荣,三只大笨狼虽然胜了,但胜得一点都不开心,反而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们,尤其是公鸡兄的状态——王八掉灶坑,憋气带窝火。 当然,这是某坏心的伪文艺少女在心里替他们总结出来的,她很善良的没把她的感受说出来,因为公鸡兄那副憋气带窝火的小模样看起来足够悲怆了,她怕自己再落井下石的话,这位老兄的小心肝真的变成刚开封的薯片,卡嚓卡嚓,变得稀碎稀碎的。 至于江杰云和赵真旭,这两人虽然也比较郁闷,但他们的郁闷大多来自对自己错误的认知,在郁闷的同时,更多的也是庆幸,最重要的是自省。 庆幸这记警钟来得如此及时,如此温柔,虽然敲得他们十分丢脸,但在他们仅仅开始有自大的苗头的时候及时的让他们意识到自己错误,在更加巨大的,也许一败涂地的失败到来之前很久,就让他们察觉到自己脚下的路不对,及早警惕回头,不能不说,这是一种极大的仁慈。 如果再迟下去,哪怕是再多来几次这样类似的警告,他们只怕也已经被自身的骄傲遮憋住了双眼,捂住了耳朵,既听不到,也看不到,就像陷入了某种魔障之中,走上一路注定会摔得头破血流的道路。 此时的警醒,让他们心惊之余,几乎汗流浃背。 不是他们胆小,而是在生意场上,他们看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明明看着都是精明人,用安然嘲弄他们的话说,个个都是粘上毛比猴都奸的奸商,却往往犯一些在旁人看白痴也不会犯的错误。 最初的时候,他们还感到不可思议,以他们对那些人的观感,明明不应该如此。 那些错误的结果无一不是十分惨烈,有些人还能撑过来东山再起,从头再来,但大多数从高峰摔落的人,因为曾经的风光和如今的落迫之间过大的差距而伤得精神尽毁,很难再有多余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振作。 766,耻辱和痛苦 看得多了,经历得多了,他们开始明白,造成这些人失败的原因也许有很多,但根本的,让他们犯下那些愚不可及的错误的罪魁的名字是人们看来再普通不过,也再熟悉不过的“骄傲”。 永远不要骄傲自满,永远不要得意忘形,说起来很容易,真正做起来却很难很难。 就像他们此时一样,他们甚至在犯着骄傲自满,得意忘形的错误的时候,还在同时不断的警告着自己,不要骄傲,不要忘形,就像一个担心感冒的人已经在染上感冒病毒,却不自知。 所以,看过了太多前辈们惨痛的教训,当意识到自己差一点就要踏上也许是通往悬崖的危险路程时,试问他们如果不后怕心惊。 幸好,这记警告来得如此之早,也幸好,他们还记得时刻警惕自省。 后怕很必要,越是后怕,所带来的记忆也必然越是深刻,这样的记忆有助于他们的时刻警惕。更有助于他们的自我反省。 自我反省当然更必要。 但反省不是最终的目的,最终的目的是找到一个切实有效的办法,时刻让自己真的保持警惕,而不是一边想着警惕警惕,一边犯着不警惕的错误,就像人们在面对凶猛而来的流感病毒的时候,只想着“我不想得流感,在流感中死亡的人数比一场巨大的战争还要高,我不想成为在流感中死去的一个”,仅仅这样想是没用的,空有恐惧而无所作为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就像是应对流感,必须要拿出有效的治疗手段和有效的流感疫苗。 前者可以让你在得上流感之后,虽然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患病过程,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事后需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疗养和恢复期,也许终生都不会回复到未得病之前的健康状态,但起码在经过有效的治疗之后,不至于致命,可以重新成为一个拥有活力的健康人,甚至如果自身的生命力够强,又肯积极的配合治疗的话,完全可以回复到以前的水平,也许更好。 而作为奸商们来说,他们显然更喜欢后者,想来任何人也都一样,预防把治疗更加的重要,没有人喜欢得病,无论治疗得怎样成功,受到的病痛都曾经在躯体上造成过伤害,那些痛苦的记忆也不会因为成功的治疗和快速的痊愈而消失无踪,有如不曾存在过一样。 所以,他们要为自己研制出一种抗击病毒的疫苗,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前,就将自己有效的武装起来,随时随地保持一种健康的状态,同时在自己的身体里形成一套强大且有针对性的防护系统,让病毒无孔可入,无机可乘。不过,反过来说,高超的治疗手段也是要学习的,因为抗病毒的疫苗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的。 他们不想得病,更不想得那种要了命的病,所以,才更加的需要保有健康的体魄,在得了病之后,保证自己可以得到快速有效的治疗,将自己身体所受到的伤害尽可能的降到最低,受的伤害小了,痊愈的速度和希望也就越大。 有了病毒疫苗和治疗手段还不够,如果想一直一直健康下去,在得病又康复之后,依旧可以长命百岁,健康活泼的牙齿掉光,那么,很好的康复能力和疗养方法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是奸商,他们从不相信侥幸,他们的身后没有家族可以给他们提供庇护,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他们身后的家族甚至会在他们最虚弱无力的时候抛弃他们或是最严重的毁了他们,喝掉他们的血,吃掉他们的肉,将他们的骨头扔给野狗,榨干他们的所有剩余价值,却连一句抱歉都欠奉。 所以,他们不能失败,哪怕失败了,也要让自己迅速的康复,他们要学习一切自保的手段,包括面对“骄傲”这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又最为狡猾的敌人时,他们应该怎样做到一切能做到的。 不过,所有这些预防,治疗和康复的措施,办法等等,等等,找到它们,学习它们,利用它们,并不是急于一时的事,急躁同样是一个很大的敌人,他们要沉得住气,也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寻找它们,在寻找的同时也不断的磨练自己,这本身就是一个学习成长的过程。 江杰云和赵真旭是这样想,同为奸商的姜成卓当然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又没有他们在想清楚,想明白之后的豁然潇洒,他与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追求不一样。 虽然他们作为为奸商来说,在对待金钱的问题上有共同的利益,可以彼此理解,但是说到对待金钱的态度上,或者说是金钱对他们的意义,并不一样。 对于江杰云和姜成卓来说,金钱是一种财富的象证,是实现他们目的的一种工具,可以被利用,也可以被抛弃,随心所欲,通过它来获得自己需要的一切,但不被它所诱惑和控制,是他们一直所力求自己做到的。 然而对于姜成卓并不是,虽然金钱不是他的一切,但他在金钱当中可以找到自己的价值追求所在,它永远让他感觉亲切,它对他来说,永远不仅仅是工具那么简单,它具有更多的意义。 与金钱相连的,是砍价,说得更郑重一点是谈判,这是他的追求和乐趣,也是他的得意和骄傲。 意识到自己正在踏入一条危险的歧途固然让他感觉庆幸和后怕,让他必须把自己的注意力从与兔子同学的幼稚的砍价中收回来,趁着这个机会对自己所犯的错误进行反省和检查。同时,作为一个合格的奸商,必须要杜绝一些不必要的浪费,无论是金钱还是时间。 自控是一个成功的奸商所必需要具备的素质之一,从打他们第一次踏入这个圈子,一点一点靠着自己的聪敏和机灵学会在商海里浮沉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在随时随地的给自己进行着各种有利于前行的训练,自我控制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 所以,尽管他感到非常的不甘心,他的情感在心底怒吼着,咆哮着,命令他用兔子们规则来打败兔子同学,对于一个酷爱砍价的家伙来说,只有这样做,最终取得的胜利才让他感到圆满和酣畅。 用自己熟知且擅长的规则将兔子同学打败对他这个砍价老手,且是老手中的好手来说,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可哪怕把兔子同学打得到惨败吐血,然后再踏上一万只脚,他也不会因此而觉得快活。 换了规则才能速战速决,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失败,更是一种耻辱和痛苦。 对于没有没皮的砍价高手来说,耻辱还不是让他最难受的,让他最感到难受的是,他所失去的乐趣——即用兔子的规则打败兔子,那将是怎样一种美妙的滋味,他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那种迷人味道,但是,在他想伸手品尝它们的时候,却不得不自己亲手推开它们。 这滋味,真是太他娘、的难受了! 所以,公鸡兄的情绪失控不是因为钱,或者说不全是因为钱。砍价本身所带来的快感对他来说也一样很重要。 现在快感没了,公鸡兄的憋闷可想而知。 在场的诸位没有一个对这位同学的本性不了解的,嘲笑了他两句之后,也就不再打击这个可怜的家伙了。 更何况,他们今天的主要活动可不是租车本身,而是游览,也当然是游览。 不过,他们今天游览的重头戏并不在白天,而在晚上。 他们需要留出大部分的精力和体力给晚上的活动,因此,白天的活动安排得就比较轻松,在时间上也比较宽松。 安然的计划是这样的,上午他们骑车或是步行去附近的一处龙王庙溜达一圈,然后回来吃饭并好好午睡一回,养足精神和体力,醒来后随时的在附近随意的逛一逛,这里很有当地特色的建筑也是很值得一看,安然的手上还有一份当初她和吴泽荣一起制作的这附近的特色建筑地图——他们这两只兔子对制作类似的地图很上瘾,每到一地都会在游览过程中顺便制作一份类似地图,在上面标注着那些当地有特色的老建筑,拍许多关于它们照片,如果可能的话,还会探寻和倾听属于它们的故事。 楚飞飞楚姑娘说,安然总是在说她是个信息收集癖患者,其实她也不比她强多少,也患有很强的收集癖,只是她收集的东西更多更杂,没有规律,想起来什么收集什么,互相之间不存在联系,基本是属于心血来潮型的,而她楚姑娘本人,与安然相比只不过更加的专一而已。 安然当时被楚姑娘说得哑然,巴嗒巴嗒嘴,她是挺想反驳来着,可再想想,又觉得楚飞飞说得好象也似乎不无道理,她实在是无从反驳得起来。 小周姑娘凑趣调侃她说,她那不是收集癖,她那是小老太太的性格本身决定的,看着好看的,花花绿绿的小布头就喜欢收到她的竹笸箩里,不管那些布头对她是否有用。 767,可怜又可笑 安然听到好友的这番总结之后,特别想说,你胡说,你胡扯,你造谣…… 然而,可悲的是,不论她怎么想否认,她那不靠谱的理智却偏偏让她觉得……貌似,小周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哈…… 不管怎么说,她和吴泽荣都对摄影和老建筑有一种不浅的迷恋,每到一地,哪怕他们本人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眼睛就可以在视野里搜索那些让他们感兴趣的目标了。 只不过,在做这些地图的时候,安然和吴泽荣的想法其实都挺单纯的。 安然只是想在地图上留下标注,以示自己曾经去过某地,在某处看过某座建筑,在他们回到家里,将照片洗出来之后,他们也会将这类专门拍摄建筑的照片编上号码,并在地图上注明照片的编号,所以,她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就有一种类似于“本姑娘到此一游”的纪念心理,只不过,与那些直接刻在建筑物上的游客不同,这位蜗牛星居民十分注重自己的**,不喜欢将自己的小心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晒给陌生人看,而是喜欢标注在地图上,自己放在家里暗爽。 或者就像是小周姑娘说的,这个姓安的小老太太就是有收集小花布头的癖好,有照片,有地图,让她有一种把老建筑的美丽印在布头上,收集在笸箩里的满足感,舒服。 至于吴泽荣,他的理由大约比安然更加单纯,做为一个学院派的,成天与书本,相机以及老建筑物打交道的家伙来说,他更喜欢这种沉默的,长久的驻立的东西,它们的身上似乎与他有某种共通的性质,让他发自内心的对它们感到喜欢,所以他欣赏它们各个角度,各个时间段的面貌和姿态,拍摄它们,记录它们,在地图上标注它们,都是一种喜欢的表达方式而已。 而收集各个版本的地图,那又是吴书呆同学的另一项爱好,所以,当有机会制作一张属于他和好友的,充满个性色彩的地图,他当然是乐于动手的,学院派的书呆子在这种问题上从来都勤于动手。 所以,当他们那次来到津源的时候,入住了小旅店之后,体力稍稍得以回复,两个平时号称在好友中体力最废的摄影爱好者就抱着他们的宝贝相机,带着他们的全套家伙什儿——本地的十分详尽的地图一张,用来在地图上进行标注的各色彩笔,大大小小的各种用途的笔记本,与摄影相关的零碎东西,当然,臭美份子安小老太太出行各种吃吃喝喝,兼保养品都是必不可少的,原先没有男盆友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和她的摄影队友帮忙背着,现在有了男盆友,也就有了理直气壮可供任意差遣的免费好用又体贴的跟班一名,所有负重都成了江大跟班的责任。 这种制作老建筑地图的习惯说来还是从这两个摄影爱好者在学习摄影之初就不知不觉养成的,一开始只是针对锦岭本的老建筑,后来他们开始旅游的时候,吴泽荣每到一地就喜欢淘当地的各种版本的地图,而安小老太太则喜欢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这边记那儿的画他们所到之处的路线图,后来不知不觉就发展成制作当地的老建筑加旅游地图。 但本地的地图再详尽由于比例,以及他们获取渠道的关系,想进行两只学院派的兔子喜欢的那种特别细致的标注其实也都是不合用的。 所以,慢慢发展到后来,这两位玩起来特别认真的变态份子甚至开始着手学着尝试着自己制作这种具有十分鲜明的个人特色的私人地图。 虽说他们条件简陋,水平有限,无论是理论还是动手能力都需要极大提高,但是用于平时出门游览时看看,倒是一点都不耽误使用。 而且,安然还曾经将一份自制的地图,配着文稿投到某二线的旅游杂志上,很幸运的得到了刊登,那篇稿子不短,获得了一份价钱不错的稿费,这在这位伪文艺少女的投稿经历中也算是比较难得的了,受到了金钱激励的财迷,从此以后对收集布头和制作地图就更有瘾了。对于一个比较实际的功利份子,金钱神马的,真的是比什么都更能激发她的热情。 说起这个时节这个时间段来津源旅游,安然不是不遗憾的,在平时,非春节这样的重大节日的时候,津源很有一些并不热门,门庭冷落的景点可供细细游览,但由于现在旅游热还未正式到来,津源如今又是这样的面貌,本就冷清的景点大约还不等春节假期正式到来便早早的关门放假了,他们就算是去了,看到的也只能是铁将军把门而已,这让想把自己在津源所看到的一切好东西都献宝似的捧给老爹老妈的看的安然感到十分的郁闷。 不过,郁闷归郁闷,毕竟由于家里的生意,一年之中,老爸老妈也只有这个时间可以从生意里抽出身来,而且也由于他们的时间有限,家庭条件也比较有限,又不愿过于劳累,所以,能选择的旅行地点也只有锦岭周边这些旅游业还远未正式开发起来的小城。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时节让他们错过了许多其他季节,其他时段的好风景,好景点,但其实也可以收获许多其他时候所不常见的民风民情,只能算是各有得失,想在一次几天的旅行中看尽一个城市的风光,哪怕是再小的城市,其实也是不太可能的。 待到大家笑闹了一阵之后,时间也确实是不早了,哪怕是冬天的太阳也已经升起了老高,再不走,哪怕龙王庙距离这里不远,但想要好好的看一看,也需要不少时间,现在也必须出发了。 “外面冷不冷?”怕冷份子向老爸老妈,两位好友加过一位男盆友每个人都询问这个问题,态度真是再慎重没有了,不独在旅行之中,只要每年一进入十一月,东北的秋末冬初开始的时候,类似的对话和情景每天都上演一遍甚至几遍。 为了保险起见,当然是穿得越多越好,但怕冷份子同时又比较懒,本来就不是个特别好动的人,又把自己一层层的包裹成了一颗大棉球子,虽然不到四肢都打不了弯的程度,但活动起来也确定笨重得好象在冬眠中被惊醒的熊一样颇为不便。 如果一动不动的还好,坐着不动穿再多,也不会觉得有多热,但只要真正的动起来,就她那身厚重的,过于保暖的装备就没个不热的,汗流浃背是肯定的。 为了不让自己热得过于难受,脱减衣物是必须的,汗出得多了,等运动不再继续之后,又容易感觉冷,还要再把穿下去的衣服再穿回去,楚姑娘形容看她的穿脱增减衣物比看时装表演的模特感觉还频繁还麻烦还累。 麻烦啊,累啊,对一向不怕啰嗦的安小老太太来说从来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这样频繁的增减衣服,有时候折腾不好还容易感冒,安小老太太不怕麻烦不怕累,但她真的不喜欢生病。 在家里在学校的时候还好,穿脱衣物神马的都很方便,只要在衣物的款式上用心选择一下,穿脱起来也就方便多了。但是外出,尤其是如今在旅途之中的时候,这就显得麻烦多了,就算不考虑感冒不感冒的问题,起码衣服脱下来,也等于给自己增加了一样或是几样负重不是? 可你要让她真的因此少穿一点,她可真的会冻的打哆嗦,而且哆嗦的特别明显,一点都不带掺假的,那副旧社会穷苦人饥寒交迫也似的德性,让人看着既可怜又可笑。 好在,今年她有了一名任劳任愿又体贴的跟班,跟班低下头,摸着她的脑袋瓜儿说,不用一个一个的问了,你自己去阳台上试试气温,然后想穿多少穿多少,如果穿多了想脱的话,我替你拿着不就得了。 其实,安然早就自己跑到阳台上试过了,这也是她每次出门前的必要过程,别人提供的温度感受毕竟是别人提供的,但个人的体质和感受不一样,所以,带给她的答案也不一样,想要知道具体的感受,不自己去亲自体验,大多数时候大家的答案也只能作为参考,只是从温暖的室内站在阳台上短暂的感受气温的冷暖很多时候也是作不得准的,所以,安大小姐在冬季的时候要出一回门,真是无比认真的体现了一只蜗牛的“惊人”效率。 不过,男盆友的善解“牛”意,还是很让蜗牛小姐感到十分的温暖和满意,如果他能不要用抚摸小动物的表情和手式去摸她的头,蜗牛小姐觉得她会更满意。 对于女盆友的小小抱怨,江杰云表示十分无辜,他小小声的跟他的女盆友咬耳朵,说安小然同学,您小人家必须要体谅我的为难。 蜗牛小姐用眼神质疑,少来,拿我当小狗摸,合着您老人家还为难了?忽悠人不是这么忽悠的啊,江大奸商! 768,老板公 江大奸商更加无辜的嘀咕着,其实吧,安小然,我特别想向你展现我的热情来着,我可不是想摸你的脑袋瓜儿来着,我是想摸你的小脸蛋和小手来着,可惜吧…… 说着这位无时无刻都惦记着吃豆腐的饭桶星来客用滴溜溜,贼兮兮的眼神往两人周遭扫视了一圈,用他的目光来表示——亲爱的,无奈是电灯泡太多了啊,尤其是你老爸你老妈的存在,简直闪瞎我的狗眼了啊! 不用问,闪瞎狗眼神马的,这是安然同学对她家男盆友脉脉含情的小眼神的另类解读。 既然有男盆友给她当一只大个儿的,骆驼一样任劳任愿的跟班,怕冷份子也就不再磨蹭,这一次终于麻利痛快且无比熟练的把自己包裹起来,比较迅速的完成了从人到熊的进化变身。 终于打点整齐的六口人马出现在旅店大堂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片静悄悄的空寂,只有老板公一个人披着一件厚重的军大衣趴在接待台上打瞌睡。卷帘门几乎被全部拉了下来,只有留下一条不宽的,可容一个人爬进来或是一条狗从容通过的缝隙,想必老板娘和孩子也正在他们的房间里补眠。 老板公这个称呼很古怪,是安然私下里的对老板娘丈夫的称呼。 事实上,这家小旅店的实际经营者是老板娘,也许应该称之为老板,不过,也许由于习惯性思维的影响,或是他们最初不了解情况,所以,一直把这位女老板娘称之为老板娘——小郑同志说,见到女的就称老板娘,却不管她是不是事实上的经营者,这是一种思想上的重男轻女。 不过,因为一开始就是这样的称呼了,到后来,再改口的话,倒也不习惯了,而且,奇怪的是似乎来店里的客人们似乎大都也是这样称呼的,大概小郑同志的说法也是不无道理。 而老板公,则是为了方便称呼老板娘的丈夫,让安然给叫起来的。 赵小胖同学头一回听说她在背后称呼的时候,直说这个称呼让他联想起武侠小说和古装剧里妓院的龟公来。 安然和公鸡兄一起朝他呵呵,说他真是淫者见淫。 这个叫法是不是安然自己的发明,她也叫不准,她觉得好象恍然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种说法,但显然好友们并不这么觉得,觉得这是她叫出来的另类的,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的叫法。 安然是这么解释的,她说,你们看,我们老师的丈夫,我们要叫师公,对吧?如果是男老师呢,他的妻子我们就要叫师娘或师母。南方那边管丈夫也叫老公,丈夫管妻子自然叫老婆,可见公与婆,娘,母都是相对应的,所以,老板娘的丈夫自然就可以称为老板公了吗? 就是,就是,小胖同学再度帮忙补充,没看妓院的老板娘都叫老鸨,她的丈夫都叫龟公吗? 安然呵呵,对这位同学的帮忙不予置评,反正她觉着吧,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起码是在称呼上的男女平等嘛,而且,她还特别强调,她真的好象在哪里看到过这种称呼。 小周姑娘嘘她,说她是在梦里看到的吧? 安然哑然,而后抿起嘴角,露出一个类似于苦笑的笑容,也许还真是在梦里的看到的——也许是在网上看到的,括糊上辈子的网上,前世的记忆如今想想,对她来说,还真是一场似真又似假的梦境,重生的时间越长,现在的时光就越真实,而前世的记忆就越像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境。 于是,在他们上一次停留在津源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背后称呼老板娘的丈夫为老板公这方便,简单,明了,而且特色鲜明的称呼。由于叫得顺口,有一次,小周姑娘失口在老板娘面前说漏了嘴,让老板娘听到了这个称呼,当时把老板娘笑得够呛,也许是那个称呼十分讨了老板娘的好,对了她的脾气和胃口,在此后他们停留的期间,本就开朗的老板娘一看到他们就总是一副笑合不拢嘴的模样。 安然恍惚记得听老板娘说过,老板公好象在政府部门任职,是那种最最底层的公务员,但确实是在编制之中。此时,公职人员的编制还不像十几年之后那样的受重视,所谓的国考也还没有让毕业生们不断为前赴后继。但安然记得听老板娘说,老板公这人没什么经济头脑,就喜欢公务员这种带了稍许单调,刻板,缺乏变化,但稳定的工作环境。 由于看过多年之后,人们对编制和稳定的追求,所以,安然是很能理解老板公的想法和选择的,所以,哪怕距离当初与老板娘的谈话时间已经很久,但当她再次看到伏案大睡的老板公的时候,她再次把这段记忆从脑海里翻了出来,还在江杰云他们上前叫醒老板公的间隙里,又细细琢磨了一番,话说,她这人就喜欢稳定,本人的性格也缺少变通,一点都不在乎所谓的枯燥,刻板,沉闷,那些东西反而让她有安全感和安定感……也许,公务员神马的,也可列为她将来的职业选择,关于这个选项,她回头必须仔细研究一下。 和安然一样喜欢安稳的老板公被江杰云他们弄醒,虽然打扰了他的补眠比较罪过,不过,这也是必须的,他们必须让老板一家知道他们外出,大约归来的时候,否则万一在过年期间有什么事要离开,偏偏还以为他们还留在店里,直接锁门走人,把他们关在店外可就糟了,他们可是只有旅店的电话,到时可没地儿找他们一家去。 虽说这种可能性不算很大,以老板娘的细心不见得如此鲁莽,但世事难料,既然能事前避免,就不要把所有的无端信任交付给无常的世事。 老板公大概昨晚也是一夜没睡,睡得倒是挺沉的,刚被江杰云他们弄醒的时候,被压出红痕的脸上有两秒钟是茫然的,揉了揉眼睛,这才真正的醒了过来,并在江杰云他们的要求下,记下他们三人的手机号,以免到时真有紧张情况好和他们及时联络。 加了一保险之后,他们才转到旅店后院,去取租来的那六辆自行车。 说起来那微薄的租金,再看看这六辆车,必须要说侄子同学对待自己的生意,起码这第一单还是十分有诚意的。就像江杰云他们说的那样,车子被擦洗得非常洁净,虽然这些车子新旧程度不一,但看着保养还都不错,为了照顾运动精神不那么发达的笨蛋,安然分的车子算是车况比较好的一辆,她有点新鲜的骑上去,车子骑起来,还是相当的轻巧的,感受不到一点滞涩。 一边骑着车子,安然一边觉得江杰云对那位兔子同学的评价,用“一根筋”来形容,其实她觉这三位奸商在对待某些问题上,也挺“一根筋”的,这样好的车况,这样少的租金,成不成也就一句话的事,到了这三个吃饱了撑的家伙身上就变得如此复杂,明显是长嘴说别人,却偏偏忘了检讨自己,真是乌鸦落在了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却看不到自己黑。 兔子小姐撇撇嘴,兔子有什么不好哒,我是兔子,我骄傲! 虽然时间已经正经不早了,但由于如今是全国性放假期间,东北的天气又冷,街上的行人似乎一下子就少了很多,虽然此时走亲访友的人们也都没闲着,大部分补眠的,也应该补得差不多了,有不少人都在忙着出行,可四周却偏偏显得相当空旷,就连精力最最旺盛的小破孩们,那鞭炮放得也不是很起劲,隔了好一阵才能偶尔听到一两声零落的鞭炮声。 熊小姐在出门前不断的询问大家外面到底冷不冷,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大家一致都回答她,不太冷。 虽然也看了天气预报,但大伙儿的这个“不太冷”的答案还是让这位惯好较真,某些方面又有些“一根筋”的兔子同学颇为苦恼,冷就是冷,不冷就是不冷,“不太冷”是怎么个冷法?“太冷”的标准是什么,“不太冷”又是怎么个温度。 这让这只名叫安然的兔子想起成龙父子的那个广告词,“还行怎么行?”“不太冷”也一样不成啊?这让人多为难,真是愁死人了。 李彩凤快被这个磨磨叽叽的小老太太烦死了,直接没好气的告诉她,你自个儿出去了不就知道了? 兔子同学委屈死了都快,人家没出去再问的嘛,如果出去了,还问你们干嘛呀? 现在这位同学出来,如果问她目前的气温情况,她的答案……呃,也是“不太冷”。 大家答案里所谓“太冷”的标准显然是以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为标准的,而“不太冷”也就是接近于冰层将化未化的状态。 这是兔子同学自己的感觉。 对于刚刚走过严冬的人们,这样的冰层将化未化的气温就已经让人可以充分的感受到阳光的温旭了,阳光照在路边的积冰上,就连那些将化未化的冰面也给人一种似乎有些水润温柔,不再显得那么冷厉的错觉。 769,充满阳光 冰面和积雪反射着白亮亮的光,这让冬季本就显得清透的阳光更显得明亮了起来,偶尔在路上遇到的行人脸上似乎也都泛着光,这是一个亮崭崭的日子,让人觉得似乎只要侧耳仔细的听上一听,就可以听到春天越来越近的,轻悄而愉快的脚步声。 熊小姐凭着自己的经验穿得比别人稍稍多了一丁点,刚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冷,但骑上一会儿之后,这个温度就觉得适宜了。 看着这样的阳光,和阳光下因着节日缘故而显得格外敞亮的,带着十足的陌生感,也带着十足新鲜感的街道,人的心情也跟着开阔愉悦起来。 身上温暖的熊小姐开始哼起小曲儿来。 人的心理年龄老不老,排除个人口味的关系,有时在随口哼出的歌就可以看出来。 尽管某重生人士成天以装嫩为乐,披着一身嫩皮装得可谓是理直气壮,但从心境上来讲,她这个伪少女与那些真正风华正茂的少女是不一样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虽然也会跟着流行听一些正当红的歌曲,对一些歌也觉得挺好听。 但真正在无意间哼唱的歌曲,往往是一些老歌,甚至是一些很老很老的歌。 而在她真正的少女时代,其实这种现象是很少有的,那时的她在无意中哼起的,往往是一些真正的流行歌曲。 这种现象在上辈子重生前就已经有了,而在重生之后,也日渐严重。 这代表着怎样的一种意识,安然不是专业人士,对此自然是不得而知,当她开始留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也许,不管她想着怎样装嫩,而在她的潜意识里,最青春的年华仍不是现在,而是那些真正青葱但懵懂的时候,她怀念它们,所以,总是在哼歌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哼起那些附带着无数旧时回忆的老歌。 又也许,人的年纪一大,也就有惰性,不再急着去追赶流行,而是开始怀旧。如果仅仅是回忆自己青春年华,她不会连父母青春时代的老歌也哼得频繁,却对目前的流行歌曲很少哼起。 再也许,不是她的口味发生了改变,而是与年轻的一代有了明显的代沟。所谓的流行歌曲从来都是以年轻人为主要的传播对象,她的心已经老了,口味自然也老了,哪怕再不承认,也很难与真正的年轻人同步了。 当然,这种与流行产生代沟指的是她重生之前。 然而,她重生之后,与这个时代的流行也依旧存在着代沟。 所以,目前她口味可谓是十三不靠,不上不下,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前世重生之前的时代,而是带有着双重记忆的,流行对她真是没有什么意义。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也没有意义,还很讨厌,这会让某个竭力遗忘自己心理年龄的装嫩爱好者记起自己那阿姨的年纪,想起她和男盆友的年龄差距,想起她老牛啃嫩草的这个让人苦逼到极点的悲摧事实,所以,她只是偶尔,在闲得没蛋也疼,又想装一装文艺少女的时候才想一想,只是想一想,然后就十分干脆利落的,将它们一脚踢进阴藏背后的犄角旮旯里。 可事实就是事实,就比如这会儿,她正在哼的那首歌老得几乎要掉了牙——《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也许这首歌的歌词带有太多的年代感,但因着曲调很悠扬轻快,一句“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就让人在晒着暖阳的时候,心里充满幸福感,所以,某心理年龄一大把的重生人士觉得,哼起来还满应景的。 说起来这曲歌流行的时候,安小然同学还是个小豆丁,那正是安国庆和李彩凤年华正好的时候,所以,听着安然哼起这首熟悉的旋律的时候,他们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弯起了嘴角,然后在不知不觉间也捡起了调子,小声的跟着哼起来,“并蒂的花儿竞相开放,比翼的鸟儿展翅飞翔,迎着那长征路上战斗的风雨,为祖国贡献出青春和力量啊,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对于他们那一代人来说,“为祖国贡献出青春和力量”绝非一句空喊的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理想和行动,安然有时在哼唱一起老歌的时候,几乎还可以想象那时的父母他们在唱着这些歌的时候,心里是激荡着怎样的豪情。 然而,那些豪情,那些青春,那些歌声都随着过去的岁月渐渐的淡去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只怕也只是怀念和淡淡的惆怅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们还可以创造新的回忆与这些歌声联系在一起,也许不是那么青春和豪华,但足够温暖,足够幸福和明媚,就如同此时现在。 安家一家三口先后哼起来小曲,然后,江杰云他们三个捣乱份子加入进来,对于这三个家伙来说,唱歌很少用哼的——除非他们的嘴里忙不开,正吃着东西,那是没办法,否则他们从不哼歌,他们嚎歌。 他们倒不是五音不全,正经唱起来的时候,还都挺在调上的,但是安然在外面是不怎么喜欢和他们一起合唱的,原因是他们的嗓门太大,嚎得声音太响,嚎着嚎着就不走正路,拐上了邪路,各种油腔滑调的耍宝搞怪轮番上阵,而且脸皮巨厚,不,根本就没脸没皮,所以人家也根本不在乎丢人,想嚎就嚎,走在熙熙攘攘,人流如潮的大街,他们也敢扯着脖子嚎给人看,那回头率真是百分百。 安然当时真是恨不得以后跟他们一起上街的时候扛把铁锹,随时随地挖坑把自己埋起来,他们没脸没皮的不要脸,她的那张每天费了好大劲的精心呵护的脸皮可是还要好好的用上一辈子呢! 太丢人,真的,真是太丢人了,她觉得自己在跟一群二傻子同游。 跟二傻子同游并不是最让她感到郁闷和丢人的。 而是人们会想,二傻子的朋友当然也是二傻子,虽然她在这三个二傻子张嘴开嚎之后,她就立刻闭紧了嘴巴,想与他们划清界限,可那肯定,百分百没用。 龙王庙距离小旅店不算远,但也不算近——事实上,津源这种小城,目前一共也没有多大,到多年之后,由于港口的缘故,倒是扩展得真正不小,而现在,整个一个城走下来,也要不了太多的时间。 这会儿,当这三位爷再度开唱时候,安然再度后悔起来,她怎么就没让姜成卓这家伙准备一把工兵铲让她背着呢? 既然不能随时随地的刨个坑把自个儿给埋了,让他们闭嘴他们又跟没听到似的,那就只好装成不认识这三个丢人现眼的缺心眼了。 安然决定跟这三个没脸皮的划清界限,一边庆幸着幸亏今天是大年初一,街上人不多,一边猛然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三个坏家伙偏不如她的意,她加的那点速度,在三个身强体壮的吃货眼里根本就算是距离,一边更加大声的嚎着一边轻松的追了上去。 熊小姐气忿忿的一面叫着,去去去,别跟着我,我不认识你们,边儿去边儿去,丢死人了,烦死人了,一面使劲捣腾着她因为穿厚重而打起弯来不那灵活的双腿,做着徒劳的挣扎。 他们这充满吵闹的一队前后四个人像安然所想的那样,立刻成了满大街瞩目的目标,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到了他们的身上。 完了,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她又在众人的瞩目中变成了傻帽了! 安然哭丧着一张自暴自弃的放弃了她的垂死挣扎。 江杰云耍杂技似的,一手扶把空出一只手来去拍安然的脑袋。 瞧瞧这厮这得意的劲头!看看他脸上那张狂的笑容! 安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不是车技高超吗?你不是敢一手扶把吗?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高超到什么程度,小样儿的! 安然躲过这厮伸过来拍她脑袋的魔爪,同时故意将车子向他的车耍大龙似的撞了过去,一心想把这家伙撞出个跟头来。 可惜,她的这点小技量在江杰云的眼里根本就半点都不够看,这厮的身体条件好,反射神经也好,最主要的是足够了解他家女盆友的那点小心眼,在她刚刚动起来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反正这位一根筋的兔子小姐干起坏事来,来来去去就那么点小套路,就跟程咬金的三板斧似的,一共就会几招,只要跟她来过几个回合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江杰云单手扶把,轻巧的躲过了安然的攻击,同时居然还没有耽误了他将手向安然的头上拍去,他大笑着,“熊小然同学,你这样很不好啊,啧啧,难道我摔了个大跟头,你就不心疼吗,嗯?” 你才是熊,你们三个家伙都是熊! 熊小然同学很气愤,但是她没功夫也没精力去反驳她的男盆友,她正忙得不得不了。 770,独特的龙王庙 想朝着男盆友使坏的熊小姐此时正手慌脚乱的一边去控制自己因为特意去撞江杰云,又在他避开之后而去平衡的车把,一边又忙着避开那个坏蛋拍过来的手掌,以她的能力,能把这两样在同一时间内做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分得出精力来与他斗嘴? 可惜的是,哪怕熊小姐已经很努力了,但不擅长就是不擅长,不仅头上被某个坏蛋轻轻拍了一把掌,把帽子给拍歪了,就连车把也扶得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出超小型车祸,还是刚刚从她头上落下去的那只捣蛋的手一把牢牢扶住,替她把车子稳稳固定,来了一个英雄救美,救美者朝她扬起洋洋自得的笑容,一口白牙反映着阳光,甭提多刺眼。 熊小姐恼羞成怒,用力的瞪了他一眼,心说,我不跟在大街上嚎歌的疯子一般计较,精神有问题已经够可怜的了! 他们在这打打闹闹的功夫,安国庆和李彩凤已经含着笑意从后面慢悠悠的骑着车赶了过来。 熊小姐顿时羞愧了,光顾着跟疯子胡闹了,把自家老爸老妈给甩在后面了,他们身上连地图都木有带,真要走散了,虽然可以电话联络,但那也是麻烦不是?下次出发前,为了防止意外出现,还是人手一份地图的好,当然,自己也要记住,千万不能再干这种二缺事了。 龙王庙距离位于海边的旅店既不算近,也不能算是很远,毕竟就津源本身的城市规模来说,一共也没有多大,与那些一线二线的大城市远不能比,待到多年之后,新港建成,这个城市才进行入疯狂扩建期,现在此时,它除了背靠着大海,民风民情有所不同之外,在城市环境条件的其他方面,与锦岭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由于安然跟着江杰云那三个缺心眼的发了一回疯,狂飙了一把自行车,所以,等于狠赶了一会儿的路程,接下来,没骑上多大一会儿,也就到了津源本地最大的庙宇,龙王庙。 安国庆和李彩凤看到这座龙王庙的时候,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番的,他们虽然看过安然拍的关于这座龙王庙的一部分照片,安然的照片只是针对庙宇的部分特色建筑,单只通过那些零零碎碎的剪影很难估量出这座庙宇的全貌。 此时拐入龙王庙所在的那条小街的时候,遥遥一眼,安国庆和李彩凤不由得意外的感叹,这庙可真不小啊! 虽然他们一早就听安然提过这里的海神庙不小,但他们以为再大也就和锦岭现存或是重建的一些庙宇差不多,但事实证明,显然是差了很多。 安然喜欢看到父母惊讶和意外,有惊讶和意外,才有惊喜和意外之喜啊,笑嘻嘻的来了一句,“信仰的力量嘛。” 安然这句“信仰的力量”还真不是随口胡说的评价,平原内陆人显然是不能充分理解海边人家对信仰的虔诚和依赖的。海上讨生活不仅辛苦,而且充满未知和风险,大海既丰饶,又莫幻莫测,它给了人们意想不到的财富,同时也给了他们意想不到的灾祸。前一刻还风平浪静,下一刻就是怒浪滔天,舟毁人亡,无数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们葬身鱼腹,埋骨深夜,对未知的命运和莫测的自然的畏惧让人们很多时候,不得不寻求信仰的安慰,也让信仰的力量格外的强烈,甚至远超过世俗的力量。 眼前的龙王庙也算是一种证明。 龙王庙是津源除了大海之外,另一个十分有名的旅游景点,现在还仅仅是在本地著名,在旅游业正式兴起的时候,它的名声在全国也可以排得上号,因为这座龙王庙不仅在规模大,而且兴建的时间也早,后来被列为全国性文保单位,成为津源渔家文化的代表性符号。 似乎海边的渔家文化也不能一概而论,因为虽然都靠着海边,都因着民风民情不同,信仰也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因为靠着捉摸不定的大海,人们的信仰也不得不变得格外的强烈,甚至不可动摇。 安然他们上一次来的时候,虽然时节不同,但旅游路线与这次基本没有太大的区别,第一站当然是大海,第二站也是龙王庙。 安然对这座庙也算是闻名已久,由于现在的龙王庙还只是在津源本地享有盛名,但在安然重生之时,它已不仅仅是因着建筑本身的历史和文化价值而被人所熟知,在百姓的生活里,它更因其灵验而香火大盛,它一跃而已成为省内的著名旅游景点。著名到已经成为津源旅游的一张名片,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排在了大海之前,省内的大大小小的旅行社甚至专门为它开辟专线,以供一些虔诚的香客们前来朝拜——至于龙王爷将管辖权从海上扩展到了陆地,抢了其他神仙的饭碗的非良性竞争问题,就不归旅行社和香客们管了,那是他老人家与他的同事们自行协调的事了。 不仅旅行社为这位龙王爷开了专线,一些客运公司也打起了龙王先生的主意,由于面对的是省内的信众们,所以,从大部分省内城市到达津源都属于短途,不用特意参加旅行团,只要买上一张旅游巴士的票,从本市直达津源龙王庙,既省钱节约又方便快捷。 这条龙王庙的巴士专线也很受欢迎,巴士公司的生意经念得极好,到处都能看到代售点,最让安然觉得有意思的是,巴士公司那不拘一格的经营理念,他们的代售点也十分具有个性,安然在一些正规的出售火车票,飞机票的地方看到他们的代售招贴——龙王爷端坐在神龛上披红挂绿的照片,所谓的披红挂绿,应该是在龙王爷诞辰时的寿星装。 火车票,飞机票代购处的招贴还是比较正规的,毕竟也算是专业对口,让人觉得无语的是,安然不仅在报刊亭看到过,什么寿材行,酿名斋,工艺品店,街边的杂七杂八的小服装店,裁缝店……就连菜市场卖干豆腐的大妈的摊床上也摆着这位龙王爷的生日照,上书几个大字“王龙庙巴士专线”,下面还有票价,发车日期等等的具体信息,弄得安然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实在对这位津源的龙王爷陌生不起来,或者应该说,他老人家对她来说,真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安然突然猛的一扭头——由于扭得太突然,太使力,差点没把她的细脖子扭到,将目光投到身边正向安国庆和李彩凤白话龙王庙云云的三个奸商,她记得这三位爷据江湖传说好象也经营巴士公司来着。 安然的头上缓慢的滑下一颗硕大的汗珠,老天爷,别告诉她,那种在卖干豆腐摊上请大妈代卖旅游巴士专线票的奇葩事是他们三位爷干出来的吧? 虽然情感上,她是强烈的希望自己搞错了。但是理智却在告诉她,三个能旁若无人的在大街上嚎歌的疯子,真是没有什么蛋疼事是他们三个家伙干不出来的。 公鸡兄的口头禅之一就是“只要能赚钱,要脸干嘛?”赵小胖在这种时候,绝对是站在他的好兄弟的旁边,坚定的保持同一阵线,“就是,就是,要脸干嘛?能吃吗?” 安然想到此处,默默扭头,毅力绝然的将自己的视线用力自这三个充满想象力的奸商身上扯回来,告诉自己,在这种充满阳光的美好上午时光里,想这种遥远的二事才是真的破坏气氛和心情的二缺,她还是想想眼前的龙王庙吧。 由于这种半人为的炒作,龙王庙里的龙王爷起码在他们省内是彻底的红了,红到安然在转世重生之后,在计划津源的旅行时,还不忘第一时候想到这位亲切得生活中随时可以见到他的“倩影”龙王爷,想着哪怕大海少看两眼,也要好好的去瞻仰瞻仰,亲眼看一看他老人家的姿容。 因此,在上次旅行之前,上辈子对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龙王庙的旅游巴士招贴无动于衷,没有半点兴趣,觉得有那个钱那个时间还不如吃上一顿好料,再刷一刷网页,追一追网文更有兴趣的安然与吴泽荣在图书馆里好好的了解了一下这座龙王庙的历史和趣闻。 了解的结果正合了某综艺类栏目当年的招牌宣传语,“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这座看起来正儿八经的龙王庙在民间百姓们那富于想象力的信仰的力量和历史那双惯会涂脂抹粉的神奇双手的打扮下变得有些风格独特,独特到安然觉得其实,它的旅行巴士专线在干豆腐摊上被贩卖也并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有一种鱼子酱配臭豆腐的别样和谐。 首先从建筑风格上来说,这座龙王庙走的就是多年之后十分流行的混搭风。 它之所以后来成了国家级的文保单位也在于此,一是够混搭,一是历史够长。 771,五花八门 这座龙王庙的历史长到说不清楚它具体的建造历史,有确切历史记录的,最早年代是北宋时候,这里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一座龙王庙,香火很盛,信众颇广。具体的规模不详。 此后,这座龙王庙也是历经了无数的沧桑变化,改朝换代,兵祸,火灾,洪水,台风……无数次的毁损,又无数次的重建。 有趣的是,不像是一样历史上有名的名楼古刹,在经历很多重大事故的时候,都是全盘皆毁,而这座龙王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龙王保护,无论它经历了什么样的灾难,总会有一部分完好的保存下来,一路留存到了今天,呈现在了人们面前。 在民间的传说中,这自然是龙王的功绩,于是香火是一代盛似是一代。 几乎每一朝每一代,这座龙王庙总有大量的信徒乐于掏银子为它重建,改建,扩建,而每一朝每一代的人们都有自己的审美观、建筑风格以及在信仰上的坚持,于是,这座龙王庙不仅在规模上日益扩大,而且在建筑风格上也是五花八门,你几乎可以在它一个个殿堂门廊里找到北宋之后各个朝代的建筑印迹,真正的古建筑行家甚至还能说哪些建筑是哪个朝代中哪个时代的建筑风格的哪种代表性流派。 各个时代的建筑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堆叠共存在一起,简直就像各色萝卜在开趴蹄,研究古建筑的学者和专家们对这个大趴蹄十分着迷,他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他们需要的一切。 不过,对于平常百姓,如安然这样的外行们来说,也只能对着旅游手册看热闹的份儿,如果不对照着图解来游览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几乎看不出这些趴蹄的参与者们彼此之间有什么不同,又来自哪怕个朝代的的哪个时代,到底是老谁家的小谁。只知道这些都是古代建筑,如此而已。 除了这座庙宇在建筑上走的是混搭风之外,供奉的神仙也真的可以看出中国人在信仰上兼收兼蓄的包容,也很混搭。 除了龙王爷本人之外,他的信众们在历朝历代又为了请来了众多的房客和邻居,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请不到的。 由于龙王的形象在中国历史上演化的久远和复杂,致使在道教和佛教中都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身影和传说,所以,到了民间百姓的手里,他老人家的工作关系在一些地方就没个定论了。 于是,你说他跟太上老君嘛,自然是熟的,在中国古代,他们一直是老同事来着。你说他跟佛祖嘛,自然也是熟的,在佛教的典籍也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工作业绩。所以,人们为他请来的趴蹄来宾中这来路可就杂了。 有道教的太上老君,也有佛教的数位罗汉。 除了这两个系统中的老同事之外,当地百姓怕龙王爷嫌弃趴蹄的来宾中只有老朋友太单调,不够热闹,于是他们又为他请来了一些新朋友。 包括本地明朝的一位为百姓们做出重要贡献的知府大人,在死后,当地的人们感念他的恩德,为他在龙王庙旁建立了一座城隍庙,后来城隍庙毁于一场大火,也不知道为省事,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后来在龙王庙的又一次扩建时,干脆就把这位百姓们投票民选出来的城隍爷也给请进了龙王庙,成了龙王爷众多房客中的一位。 与城隍爷类似的,还有一位烈妇,以及一户捐建人的老祖宗。 这些非常具体的变迁和八卦在一些比较粗乏的旅游手册上是看不到的,就连龙王庙的内部游览指示牌上也没有过多的说明,这些五花八门的神仙们只是沉默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和信众,对于自己的来历不置一词。 安然此时之所以给安国庆和李彩凤讲得头头是道,听得他们连连失笑,也是因为上一次他们来津源旅游时,小书呆吴泽荣从当地的旧书摊上淘到的一本小册子里读来的。 那是一本几年前,由津源本地的文化部门发起的一项活动,本着弘扬本地传统文化的精神,集中了本地的一些文化工作者专门对龙王庙的历史进行了一次细致的论述与考察,将最后的结果编辑成册,刊印发行。然而,看得出,当初的文化部门在发行的时候,信心并不足,发印量本身就很少,而且看样子更倾向于内部消化。 其实从小册子本身的内容来看,这项工作搞得还是挺不错的,可惜,没有更好的后续规划。 显然,知道这项工作的人并不多,就像是自己作给自己看的工作一样,并没有将成果传播开来。应该了解这项工作成绩的被传播者对此一无所知,而传播者也在做完未看到成效后,撂开手去,不再上心。致使津源本地书店里见不到这本小册子,市区的图书馆里也没有收藏——小吴同学每到一地,如果时间和条件允许,他是必然要参考一番本地大小图书馆,没有图书馆,文化馆他也能将就。就连最该摆放这本册子的龙王庙内部半册不见,在他们向龙王庙内部的工作人员询问是否有更详细的资料介绍时,这本小册子也不在工作人员给出的答案之中,最终,好好的一本册子只能沦落到旧书摊上无人问津,看吴泽荣当初淘到这本书,旧书摊老板脸上“可算是把这破烂玩意处理出去了”的表情来看,还真的属于滞销货,只可惜了那些详实的内容。 公鸡兄当初听了安然和吴泽荣的感叹后,气得直拍大腿,大吧文化部门的负责人,怎么这么没有经济头脑!这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多好的机会也能白白浪费掉,只要好好的规划宣传一番,这能创造出多好的效益,多好的商机就这么被稀里糊涂的糟蹋了! 公鸡兄的话虽说是不无道理,但这位老兄的标准嘛,呵呵,一向是有那么点三观不正。 不管怎么说,虽然此时人们对旅游业的重视度还远远未到十几年后的程度,但人们自发的信仰和口碑的力量也是无穷的,这一点从龙王庙周遭哪怕此时正是春节,百业休息的时候,这里的商业活动依旧火爆非常便可见一斑,或者应该说是更加火爆才对。 本地人有过年过节来龙王庙祈祷烧香许愿还愿,以求福寿安康家宅平安百病全消的传统。 这番话是存车点的老板操着津源口音浓重的当地话说给安然他们听的。 “我操,这龙王爷的业务范围可真广泛的啊?”公鸡兄小声感叹着——这位也知道信仰是需要敬重,不敢大声嚷嚷,怕人家看车的大爷操家伙揍他,这种嘴欠的奸商其实是揍了也活该。 商业都是因需求而生。 龙王庙附近有几多,卖香烛的铺子多,寿材铺子多,龙王像佛像等各种材质的雕像铺子多,还有起课算命的小摊子也是竞争激烈,各式仙风道骨,长须飘飘,戴着墨镜的盲人,神神秘秘的中老年妇女各类江湖术士集中扎堆,再有,看车的摊点也有不少。 这是紧紧围绕着龙王庙的主题而聚集在一起的生意,还有另外一些附着这些生意的生意,比如卖吃的,卖喝的,卖各色旅游用品,日常品,旧书摊,旧货摊,古董铺…… 还有来来往往,成群结队全家出动的烧香还愿祈福的当地人,把这本来就不算宽敞的小街给挤了个几乎水泄不通。 安然这一群人挤在人流里,李彩凤生怕一家人走散了,要求大家必须手拉着手,人为的把自家人拴成一串粽子,以免真的被人流挤散了,到时找不到大部队,大部队又找到掉队的,两头找,两头捉急。 “唉呀,我的天,这人也忒多了。”由于身材的关系走在这种场合中格外的吃力费劲的赵小胖,这种时候,只能请别人在前面开路,自己缀在后头当垫底,他拉了拉安国庆的手,“叔啊,停一停,我的鞋让人给踩掉了都。” 由于人多声杂,为了让听话的人听得真切,说起话来,必须提高嗓门,再加上这位同学的嗓门子一向不小,豁亮亮的这一声“我的鞋让人给踩掉了都”的宣言跟广播似的,别说牵着他的安国庆听着了,就连排在前头当开路先锋的姜成卓和江杰云也都听到了。 公鸡兄对这位好兄弟被人踩掉了鞋的行为只有一个评价,“笨蛋吧你就!” 这位仁兄的嗓门子同样也不小。 赵小胖可以任由他的安妹妹笑眯眯的挤兑,可以任他的其他好友们集体埋汰他,唯独不能忍这只死公鸡居然敢蔑视他,也不管在什么地方,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已经开始被他们这对大嗓门的声音所吸引,直接就嚷嚷了回去,“你个死公鸡,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我笨吗?那是人多好不好?你听不懂人话啊你!” 772,先购物 公鸡兄自然也不甘心示弱,也顾不上开道了,脖子一扯立刻也要吼回去。 正当这二位幼稚的大儿童准备一个站在排头一个站在排尾中间隔着江杰云,安然和安国庆夫妻四个人,当街玩掐架的时候,旁边一个中年大妈笑了出来,说,“胖小伙儿这就嫌人多啦,现在算什么呀?白天的时候人都搁家里睡觉的睡觉,养精神的养精神,你看看到了晚上的时候,人才叫一个多呢。” “晚上就在这条街上?”李彩凤也在旁边搭着话问,她打着量这条此时人流如织的街道,颇有些怀疑这样的宽度能容纳多少人。 中年女人笑了起来,“所以那才叫挤呢。诶,我说你们是外地人吧?” 大家由李彩凤代表点头应是,还没等他们找个借口应付这位爱说话的中年女人,这女人就已经痛快的帮他们找了个最合理的借口,“是来走亲戚的吧?” 李彩凤再点头。 女人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随口一问,重点还是在晚上的活动上,“我们管这个叫挤百病,挤一挤,百病全消,不过,家里有孩子的可得看好了,否则这要是丢了,想找着可就难了。” 她的这话说完,已经因为她的插话而暂时偃旗息鼓的公鸡兄和赵小胖又因着这话开始了新一轮的斗嘴。 公鸡兄肚子里的话来的可快,“唉呀,安婶儿,咱们晚上找条绳吧,把大伙拴一拴,尤其是死胖子,必须得找根结实点的绳子好好的捆上,否则就他那坨儿,一般的绳都禁不住他,万一他傻了巴叽的丢了找不着家,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哭哭泣泣的可怎么整哦!” 赵小胖哪受得了这个,立刻跳脚骂了回去,“拴我?啊呸!我看最应该让婶儿把你拴起来,你个死瘟鸡!就你那瘦得跟猴似的,到时候还不得让人给挤成相片儿?哈,到时挤得哭爹喊娘的肯定是你!” 接下来,也不管人家中年女人在旁边笑得直上不来气,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就一人扯着安国庆一人扯着李彩凤的叫着,“叔,拴他!”“婶儿,别听他的,拴他,拴他!” …… 这几年下来,安国庆和李彩凤对付这两个缺心眼的破孩子已经非常之有经验,拍拍这俩货的脑袋瓜儿,哄小朋友似的,“不吵了啊,咱不吵了。”说着,还从兜里翻出昨晚打扑克时随手无意间塞进去的两块水果糖,一个个子老高的“小朋友”发一块,正好用来把嘴巴堵上,然后不偏不倚的道,“都拴上,都拴上,咱们都拴上,啊。” 丢人,太丢人,太太太丢人了! 由于没有随时随地携带工兵铲,又由于就有了工兵铲就凭她那细胳膊细腿儿的力道也不可能在大马路上迅速的刨出个坑来,无法掩埋自己的安然只能无脸见人的把自己的脑袋埋在男盆友的后背上,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求得片刻的心理安慰。 对于女盆友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主动(?)地投怀送抱的做出亲密举动让江杰云同学很受用,一手还握着女盆友的小手——实际上是“熊掌”,狗熊小姐怕冷,出行必须佩戴手闷子,另一只手向身后伸去,环住狗熊小姐的“细”腰——穿了那么厚的外套,说死也细不起来,对面前的人来人往,对耳边的吵吵嚷嚷,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顾自的微翘了嘴角,傻乐。 总而言之,安然想想,他们这一队组合,真是各种丢人现眼二缺傻帽。然后,想着想着,龙王庙也先不进了,必须要先购物。 “不先进去逛,这么急着急着的,你要买啥啊?”李彩凤对女儿的急切很不能理解。 受到刚刚安国庆给两个缺心眼的家伙发糖一事启发的安然气哼哼的一指充分娱乐了一圈大众,这会儿正老老实实的含着糖块的两个宝货回答道,“得先把这俩话唠的嘴堵上,给他们找点事干,省得没事让人看笑话!” 这话说得够不客气了吧? 也就他们这种关系,换个关系远着点的,只怕听得都快生气了。 可惜,他们实在是太熟了,熟到安国庆和李彩凤就像养了个四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一样。 只听得那两只最吵最闹,刚刚还要斗得你死我活的兔子听了安然这话不仅不生气,反而一脸快活的,特别齐心的异口同声的喊道,“安妹妹,你最英明了!” 安然木着一脸,按了按自己青筋跳舞的额角,心如死灰的叹了口气,“谢谢夸奖哈。” 事实证明,与两只不在乎任意场合,也要吵个痛快的丢脸吃货同行,根本用不着随着背着工兵铲那种高端的玩意,直接买点吃的,喝的,让他们的嘴忙起来就成了。 吃着东西的吃货果然是世界上最安静最可爱的吃货。 安然一边就着香辣烤鱼喝着热豆奶一边想,食物果然最伟大,简直可以拯救世界,阿门。 由于一行六人,吃货的数量占了一半——安然坚决拒绝将“吃货”这种既不文艺也不优雅的称号戴到自己的脑袋瓜上,虽然这会儿,她的嘴巴也没闲着,所以,导致人人的手上都拿着热气腾腾的食物,人人的嘴巴都没闲着。 就这么吃着喝着,他们终于再度向他们的目标方向前进。 其实还未到龙王庙前,只在他们转入这条小街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打鼻子的香火味。而他们在这街上又吵嘴又是被人看笑话又是买吃又是买喝的耽搁了一会儿之后,却已经闻不到各个品种的香烛杂夹在一起的混合味道了,这大概就是“久在芝兰之室”的缘故,这会儿只怕他们的身上也都透着满满的香火味。 龙王庙里此时还是有出家的僧人的,只是现代的僧人似乎也很有些出世入世的态度,本来李彩凤和安国庆还想着是不是他们这拿满手拿着一下子又荤又腥的吃喝应该吃完喝完再进庙门,虽然他们是不信这个,但起码也得对人家住在庙里的僧人们尊重一点,结果转头就见身边的来来往往的人们似乎都不讲究这些,就连一些披着僧衣的僧人也都是一副视而不见,稀松平常,泰然处之,半点没有信仰受到冒犯的表情,反而在他们看过去的时候,笑着向他们合什颔首,弄得这又是吃又是喝,嘴也忙手也脚的一家六口一阵手忙脚乱,想跟人家师傅问个好吧,奈何嘴里都塞着东西,想学师傅合个什吧,手里又都是东西,还是人家大师,每一年每一天都见惯了南来北往的香客信众,绝对的见多识广,见怪不怪的笑着走开了,这才让这一家子歇了忙活。 既然师傅们都不在乎的宽恕这群没啥信仰,只为瞧热闹的游客了,安然他们也就入乡随俗的拿着满手的东西吃着喝着的开始了他们的龙王庙之旅。 首先自发的当起了导游的安然提示老爸老妈去看龙王殿前的那块匾额。 黑漆的匾额古朴庄重,上书着“泽润苍生”四个大字。 至于那字迹到底如何的漂亮好看,外行人们表示,那肯定是好的啊,不好能挂这儿吗? 安然解释说,这是明末的一位著名书法家的笔迹。 说起这块匾也是历经风雨,经历了清中期的大火,民国的兵祸,以及解放后的文革,几度险险毁损,几度又大难不毁,尤其是文革的那一次,红卫兵都已经冲进了庙里,龙王像都被砸了个稀巴烂,龙王爷也怕红小将,也是自身难保,更甭提这大殿的匾额了,结果这块就莫名其妙的丢了,没人知道它的去向。 后来,改革开放,人们的信仰再度得到充分的尊重,龙王庙重建,一位老渔民把自己的床板拆了献了出来,正是这块文物级的匾额,“泽润苍生”的四个大字再度可以重见天日,悬挂在这座大殿之上,迎接着四方来客。 安国庆和李彩凤听得惊叹,一起站在那里仰着头,带了点敬畏的观看着那块匾额,他们是不懂书法,不过,他们尊敬这个。 虽然已经看过,但安然他们也仰着头,也带了些敬畏的一同望着,不仅仅因为书法,更因为在它的身上所经历的那些沧海桑田,无数变化。 公鸡兄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这可值好多钱啊!” 被安然和赵小胖联手敲头,“别提钱,看到这样的文物,你就能想到钱,多俗啊同志!” “就是,就是,你个庸俗的,永远脱离不了高级趣味的,没有追求的混蛋。” “切,你们才庸俗,你们才没有追求,永远也脱离不了高级趣味,要知道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迷人,最曼妙,最……” 公鸡兄说着说着就忍不住闭上眼睛,满脸陶醉,不知道为什么还抽动着鼻子,简直像饕餮客站在名闻天下的食铺之前那种闻香而醉,问题是此时空气里,只有香烛的味道,而且他说的也是钱,而不是食物。 773,没人样 不过,也对于这只饭桶星的铁公鸡来说,别人闻到的也许是香烛味,落到他的鼻子里闻到的就是钱味了也说不定。 吃货兼铁公鸡的嗅觉系统也许与正常人都生得不一样。 “喂,喂,你们太不团结,怎么可以抛下我!” 可惜,其他的嗅觉系统比较正常,实在无法领会到他的那份陶醉和乐趣,于是,当公鸡兄终于在他的美妙梦境和长篇大论的“钱经”中醒来时,其他五个人已经把他丢在身后,径自向前走去了。 龙王殿作为龙王庙的主体建筑在经过历朝历代的整修和扩建之后面积和规模一再扩大,使得现在呈现在人们眼前的龙王殿看起来高大广阔,很有恢宏之势。 正上首供奉的就是龙王爷,一身华服,人身兽首,头上还支楞两只犄角,用赵小胖的话说,就是一脸的妖怪相,完全没长人模样。龙王爷的两旁是分列着四位同样身着华服的女人,据称这是龙王爷的嫔妃。 听了安然的介绍,哪怕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有点无语……这想的,可真够周到的哈,连老婆都为龙王爷想到了,还一配就是四位。 要不人家赵小胖怎么看得如此羡慕不已呢,“唉,还是龙王爷的级别高啊,一娶就是四个,都不带怕犯重婚罪的。果然‘龙马精神’啊。” 龙王爷和四位妃子下首还坐着两位龙女,在他们的身后,又有几位侍女或捧着花瓶,或执着仪仗。 塑像都很高大精美,除了龙王爷他老人家由于物种的关系,没混上人样儿来,他的几位老婆和侍女们长得都挺漂亮,而且还富于传统审美。 对于传统审美,赵小胖的解释为,“就是长得长眉细眼儿的大脸盘大屁股,一看就好生养。” 听听,多专业,跟专业的接生婆似的。 只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站在人家龙王爷的地盘上议论人家老婆侍女好生养真的好吗? 赵真旭同学认为这没什么,“操,我这是羡慕他好吗?换了我,我得老骄傲了!” 他还挺激动。 安然对这位老兄只能斜眼以对,你以为龙王爷真跟你一个德性,这么的……有追求?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安然指着龙王爷的脸蛋,对老爸老妈说,“仔细看看,是不是觉得他有点眼熟。” 这话问可有点莫名其妙,眼熟?跟龙王爷?姑娘,你有没有搞错?难道龙王爷还去咱们家买过彩票? 安国庆的俏皮话逗得大家一起笑了出来,安然笑得尤其的厉害,这位小姐的特长之一就是脑洞大开兼跑偏,也不知道脑补到什么地方去了,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弄得偶尔顺嘴说句笑话,没想到得到女儿如此“卖力”捧场的安国庆倒有些哭笑不得。 好容易等这位好似吃了笑豆的家伙笑了个够,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才咳喇了两下,清清嗓子,公布答案。 这位龙王爷的神像是以西游记时的龙王爷为蓝本塑造出来的。 她这话一说完,安国庆和李彩凤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别闹了,别蒙你爹你妈了,怎么会?! 安然再次笑了起来,只不过这次笑得有点神秘,有点促狭。 安然自然不会故意骗安国庆和李彩凤。 这也算是个趣闻,而这个趣闻流传的并不广,也是安然从吴泽荣淘到的那本小册子上看到的。 这龙王殿中的塑像原本也是文物级的宝贝,是明末时期的东西,又历经清代和民国的几次不断的修补,然而可惜毁于文革中的红卫兵之手,龙王爷在世俗的力量面前也只是一具无可奈何的木塑泥胎而已。 后来,在改革开放后,为了将龙王庙再度将百姓开放,对大量毁损的设施进行初步修缮,头一样就是这龙王殿的塑像,但由于资金不足,又不愿意轻易将就,怠慢了龙王爷,也与这里里外外的古物级精美建筑不相匹配,怎么办呢? 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总能发明出很多杰出的变通之策。 管理部门请来本市的画家好好的画了几幅龙王爷的巨幅画像,悬挂在这龙王殿的神位上,享受信众的香火。 但画像神马的,虽然画家们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把龙王爷画得也相当宝相庄严,英明神武,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又过了一些年头,在相关部门的多关协调,作了许多工作之后,真正的重修扩建资金终于到位。 重建开始,头一件事就是真正的重塑龙王爷他老人家的金身,不能再拿几幅画像对付。 他们花重金请来了专业人士来塑造龙王爷的塑像,他们把所有塑像需要的材料都准备妥当,他们把一切都安排到位,就等着专业人士动手。 不过,在动手之前,专业人士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相关部门拍板解决——请提供龙王爷的照片,也就是你们想塑造一个什么样的龙王爷。 在各地的龙王庙里,龙王爷们其实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样貌,千差万别,变化莫测,有的是人模样,有的是妖模样,有的是老头的,有的是青年,还有的是四不像,总之,他们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妈生的。 你们到底是想要个人模样的,还是要个妖模样的,还是你们可以提供原本的照片或是画像,我们帮你们全面还原? 这个问题算是把相关部门的具体负责人们给难为住了。 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还样重塑当然是最好的,既可以是整旧如旧,又可以照顾当地人民的感情,问题是,塑像毁坏的时间太长,又太早,他们的手里没有那时的影象资料,当年倒是有一些画像,因为年年春年龙王庆和每年的龙王诞辰的时候,都有信众到庙里求龙王像,请回家里去供奉香火,但那些画像无一留存到今天,早已连同塑像本身,全部毁坏在那场浩劫之中。 而那十年以及之后的岁月,毁去的不仅仅是塑像和画像,还有人们的许多记忆,宝贵的,珍惜的,无一不是残碎不堪,而这其中关于龙王塑像的,也是同样的支离破碎,拼不出个完整的图像来。 哪怕经过相关部门的多方努力,原样重塑,依然毫无可能,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津源的龙王爷长得不是一个人模样,而一脸的妖相。 没有原样可供参考,那就只能让专业人士们看着办了? 那怎么可能!他们可是花了大价钱的顾客,必须要有自主意识,再说,你只说出个“不是人样儿”来,就让人家专人士随便看着办,这不是为难人吗? 什么叫“不是人样儿”?孙悟空,猪八戒,还有沙师弟,他们三位大仙儿哪个长成人样儿了?“不是人样儿”的范围也忒大了。人家费好大的劲画出的样稿,你们又看不上,左一稿,右一稿的改,总得给专业人士们说出个具体条件来,不能你花钱了就是大爷,没完没了可着劲儿的折腾人吧? 相关部门是搞具体工作的,又不是搞艺术的,你让他们说“龙王爷长得到底怎么不像人样”,其实也是挺难为他们的。 怎么办呢? 要说当年做这项工作的负责人们还是相当负责的,很有责任感,既不辛苦,又脑筋灵活,善于变通。 既然自己不知道,那就问问别人吧。 问谁呢? 问问以前庙里还在世的老师傅,问问那些当年虔诚的信众,问问从小在庙边长大的街坊,自己也好好回忆一下。 少有哪个津源人从出生到成年,没有主动或是被动的去龙王庙里见一见那位龙王爷,龙王爷虽然没生一个人样,但在他们回首往事时,在他们离开津源怀念故乡时,这位神仙总是像一位最亲切的老人家存在于他们的记忆中,带着泛黄的暖色。 但这些人少有能绘画的,而会绘画的人,记忆也不是录像机,无法完整无缺的还原那座塑像,不过,大家的描绘还是有接近的地方,工作人员们觉得,我们只要把大家记忆**同的部分综合在一起,请本地的画家们像给嫌疑犯画通缉画像一样,无法画出完全一致的,起码能画出大致相似的,也算是对所有津源人一个负责的交代了。 于是一群人凑在一起请画家们画嫌犯……啊,不是,是画龙王像。 龙王爷的脸是什么颜色的,龙王爷眉毛是什么模样的,龙王爷的嘴巴是怎么咧的……不对,不对,我觉得还得咧得更大一点,对对,这样好一点,牙,别忘了龙王爷的牙可得龇出来!不能这么龇,那不成野猪了,我们是画龙王爷,又不是画猪八戒……诶! 忽然,这些提供龙王爷面部特征的人员中间,有一位特别机灵,特别聪明……呃,那大脑回路也特别广阔,具有非常神奇的延展性的同志说着说着就灵机一动,指着画家画纸上初步画出来的画像说,诶,你们看,这画像像不是像西游记里的龙王爷?! 774,包租公 这位特别机灵的同志说的《西游记》自然不是吴承恩的小说,而是指当时正在热播的电视剧版《西游记》,这一版西游记的人物形象设计也成为了后来人们津津乐道的经典形象,无论翻拍多少版,无论后来人再怎么绞尽脑汁的创新出新,但在几代人的心目,只要提起《西游记》,提起那四位师徒,乃至提起诸多配角的形象,第一个想起的,永远是那一版。 这一版的《西游记》在后来人们资金更多,特技更好,剧情更能扯的翻拍基础上,一直未被超越,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拍得更早,并陪伴了中国几代人的暑假生活,也许还将一直陪伴下去,而是他们拍得最用心,最认真,也最老实,老实到师徒四人一直按照吴承恩吴老先生的指示一路勤勤恳恳的西去取经,而绝不中途开小差,去找什么什么人谈个小情,说个小爱啥啥的…… 好吧,这是带有重生记忆的安然的巨大怨念,就算重生了也念念不忘。 总之,经典的形象,经典的设计自有其难以超越的魅力。 兔子小姐认为,无论何时,这句话没错,“世上最怕‘认真”二字”。当然,前提是,你认真的方向是正确的,那么认真的功夫是永远不会花白的,认真的成果早晚是会被人看到并承认的。 却说这位特别机灵的同志指着画家笔下的画像说,诶,你们看,我们的龙王爷是不是有点像《西游记》里的? 大家一开始听得哄堂大笑,把他这句话当成笑话在听,可是笑着笑着,众人的眼神又不由得凝定起来,这个吧……你别说哈……还真那么有点……嗯,越看越是那么个意思。 说起来有趣,人的记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多模糊的记忆会被人们人为性的改善,有时,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思绪并不像我们自认为的那么诚实。 一样东西,也许在没有人干预的情况下,它是一副模样,但在别人诱导和提示下,在我们的意识不那么坚定的情况下,也许就被一点点的,无意识的把记忆中的模样给修改了。 也许津源龙王庙里的龙王爷就是那个形象,也许最新鲜的影映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过往的记忆,也许有的人的记忆被众口一词的肯定而无意识的悄悄篡改了,总之,在经过了一番议论之后,大家居然就这样一致的认为《西游记》里的龙王爷和他们的津源龙王庙里的龙王爷就跟一母同胞的哥俩似的,就算是有些许细微的不同,但在目前的没有一幅留存画像的情况下,已经可以最大程度的用他兄弟的照片代表他本人……呃,本神了。 虽说龙王像的问题被这么通过比较……奇怪的方式解决了,听起来比较奇怪,但其实细致考虑的话,也没有听起来那么的奇怪。 因为电视剧《西游记》众位妖魔鬼怪的设计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并不是形象设计师的首创,为了得到观众的认可,他必然是参照了古今很多相关的艺术形象,这其中难说不包括一些自古流传下来的插画,年画,以及寺庙等等方面的图像资料,最后再加入自己的艺术创作,集合而成,最后形成电视剧中各路不长人样儿的神仙鬼怪们的形象。 不管怎么说,龙王爷的形象问题算是“比较圆满”的解决了,前来负责塑像的专业人士们不仅看到了他们要的具体要求,这份具体要求居然还详细的附了一张照片,而且这张照片还越看越眼熟,这些专业人士是否感到纠结和凌乱,心里又是一番怎样的感想这就不是小册子里所能披露的了。 和江杰云他们三个混得久了,又在最近旅行中开始兼职导游,一点屁大点儿的小事也能被安然讲得九转十八拐,端的是声情并茂,曲折跌宕,她一个经常投稿写文的,别管写得水平怎么样,但制造个小悬念神马的,在心情放松的情况下,倒是拿捏得毫不费力,火候恰好,听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失笑连连,也算是真正见识了一把导游安小然的风彩。 除了对于相貌来历如此有“渊源”的龙王像感到好笑和赞叹,表示果然越看越像《西游记》里的龙王爷——也许应该是越看越是,毕竟人家专业人士照着照片来塑像,如果仅仅是“像”,而不是“是”,那就是对人家专业水平的侮辱了,李彩凤还特别感叹了一句她家姑娘的“进步”,“你这张嘴啊,现在是越来越能白话了。” 龙王殿中,除了这座来历比较“奇特”的龙王像之外,还有一些值好好游览一番的东西。 比如这殿内的壁画,这些也同样是历代流传下来的文物。由于龙王殿本身经过多次的扩建,因此这龙王殿内的壁画上也可以找到数代在当时技艺高超的画工们的作品,据那本小册子说,每年都有不少美术专业的学生和画家们来这里采风,临摹,做画。 画在龙王殿的壁画,内容自然是以龙王爷为主角,表现他施风布雨,恩泽四方百姓的功德,是由一个个大小故事组成。 安然觉得这分明就是古代的绘本漫画,或是招贴广告之类的,不用一字一句,就可以将一个个简单易懂,但生动鲜活的故事讲得条理分明,活泼有趣。 今天来庙里的,以本地的居民为主,本地人主要是奔着烧香来的,大多集中在龙王像前轮流跪拜,虔诚祷告。 所以,虽然龙王殿内人流不断,但墙边的壁画前则很少有人,大概也是因为本地人从小看到大,看到老,都不以为稀奇了。倒是便宜了安然他们,可以安安静静的,一壁一壁的慢慢的顺着剧情看过去。对着壁画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剧情。至于说那些不同时代的画风的差异,呵呵,素他们眼拙,不要对非专业人士要求太多。而且,那样认真也太为难自己,旅游的首要目的是享受,而不是学习,学习只是顺便。就像安然总觉得自己进电影院是为了娱乐,而不是思想升华,娱乐是主要目的,思想升华只是顺便,但显然某些思想严肃的专家们并不这么看。 除了壁画之外,大殿中的各种龙形雕塑也很值得一看,由于是龙王庙的龙王殿,所以,在这个大殿里到处都有龙形的装饰,横梁上卧着龙,立柱上盘着龙,墙壁上画着龙,窗棂上刻着龙,就连地砖,墙角,供桌等等细小的,一般人不会特别留意的地方,也被见缝插针的以各种形态的龙所占据,有的地方,由于地界太小,正正经经的龙的形象刻不下,就被当年的慧心巧手的匠人们刻以抽象形态的龙。 俗语说得好,“龙行云,虎行风”,除了龙之外,云的形象也是最多的,与龙相伴相生,哪怕是那些抽象的龙,细心的工匠们也没忘了给它们配上几缕细细的祥云。 不过,这些形形色色的龙也并不是完好无损的,如果更细致一些,也许会发现一些小心的修补过的痕迹,这是最后一次修补留下的痕迹,针对的也是在那场浩劫中的毁损。因为一些痕迹还比较新,所以只要使劲使劲看,还是可以看出来一些的。但由于这座龙王殿也经过了太多的岁月,大大小小的修补不计其数,大多数的修补本身就已经经过了无数的日夜,早已成了历史的一部分,所以,哪怕你再使劲,使劲到眼睛抽筋,凭着门外汉的肉眼凡胎,也是看不出半点端倪的。 安小老太太总结,如果以修补的次数来看这座龙王殿,以及整座龙王庙,那就是补丁摞补丁,幸亏是文物,如今看着依旧如此之古旧,却并不失华美,反而有一种经过岁月磨洗后所散发出来的独特的沧桑之美,用公鸡兄的形容是,那都是钱啊,可值了银子了!如果换成了袜子,这么个补法……喜好跑偏的脑补党在脑洞里涵游一圈之后确定,那必须是没办法再穿了! 龙王殿的后半部分,也就是当你顺着游览的顺序,龙王爷神位的前方,转到神位的后方,正对着后门的位置,还可以看到另一样值得一看的东西,或者说是值得一看的几样东西。 那是龙王爷的出门的仪仗和车驾。 说到这里,不得不让人感觉津源龙王庙的周到和细致。 江杰云他们三个一肚子小地主思想的家伙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这东西了,但几乎是看一次,就要感叹一次,龙王爷生活的**,有车有房,还有好几房老婆,外带伺候人,还有好些个房客,大概每月都要交房租,天天还有不少人来烧香上供,看看供桌上那些鲜亮亮的花果,口福也不浅,这小日子过得哟,真叫一个滋润。 安然也有同感,觉得这三位总结得还挺到位的,但是不能细琢磨,仔细一琢磨就觉得他们说的不像是龙王庙里的龙王爷,却怎么听怎么像包租公。 775,财迷的笑容 龙王爷和包租公,再怎么想,它也不搭调吧? 三个土财主,未来的,听到安然的话感觉特别不以为然,包租公咋了?包租公咋了?安妹妹,你怎么能搞阶级歧视呢? 安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岐视?我岐视个屁啊,凭啥岐视啊?看看人家龙王爷家的院场,多大,看看人家龙王爷家的屋子,多宽敞,多多,看看人家龙王爷的房客,都是神马档次,看看人家龙王爷的车驾,多够档次。我哩,一个穷学生,哪敢歧视他老人家呢,就是觉得龙王爷和包租公的身份吧,有点不搭调。 江杰云教育她,你别管搭调不搭调,事实就是事实嘛,我们看问题呢,还要是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嘛。再说了,龙王爷那是一般的包租公吗?不是!他老人家绝对是高级包租公! 安然朝他呵呵,我才是实事求是好吗?高级包租公就不是包租公啦?本质上是一样的好吗? 反正,甭管怎么说,无论龙王爷是一般的包租公,还是高级的包租公,他老人家这日子过得绝对是让人艳羡的。 看看人家这仪仗,人家这车驾,什么奔驰,宝马的,都弱爆了,好吗? 不过,可惜,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等比例缩小的复制品,原件已经在那场浩劫之中全数被砸烂了。说来,龙王爷他老人家也是那场大革命的受害者啊,房屋被毁,神像被砸,车子也让人给破坏个干净,就连房客们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套车驾和仪驾当年的用料据说都是上好的名贵木料,也是本地有钱的信众们集资捐赠的,让龙王爷可以有一套与他身份相匹配的出行工具,据说,原本还有司机和随从神马的,但不用问,也被红小将们砸了稀巴烂。 后来,龙王庙虽然重建修整了,但由于资金的问题,只修复了一些主要的项目,一些次要的项目便被无限期的推后和省略了。 比如,龙王爷的仪仗,车驾,还有司机,随从等等,都被人为的精简了。 让人不得不感叹,谁没个山高水低,七灾八难的呢?别说是安然他们这样的老百姓,就连龙王爷这小日子看似过得滋滋润润,但跟当年比,也是风光大减,靳紧裤腰带过日子,更别提在文革之中的那一连串的悲惨遭遇了。 这么一想,刚才还把龙王爷羡慕个要死的安小然同学,顿时心里平衡了。这位脑洞深邃型的阿Q党最擅长这种比较和自我安慰了,虽然她比较的对象有时候有点让人感到另类和无语。 至此,龙王殿的主要项目和内容也基本算是看完了。 不过,看完是看完,并不等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他们还有一项传统项目要进行一下——拍照。 在多年后的一些名胜古迹的景点,很多是不允许拍照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但其中最重要的是,大概是拍对古迹保护有一定的影响。 而在现在,很多地方保护并不细致,尤其是津源这类小城市,还缺少一些相关的保护规定。不是当地的相关部门工作做得不到位,不负责任,而缺乏相关的意识。 在没有相关规定的情况,安然也搞不懂他们的拍摄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不过,她想,龙王爷像起码是新的,与他老人家合个影神马的,应该完全木有问题。 赵小胖同学对龙王爷没什么兴趣,哪怕是长得如此有特点,而且形象来历也比较奇妙的龙王爷也一样。 用安然的形容就是这位同学的爱好特别专一,万年不变——美女。 就算已经是第二拍照了,但赵小胖同学依旧坚持他的选择,他和龙王爷的老婆们合影! 安大摄影师劝他,我记得清楚儿的,你上一次都已经分别和这些老婆们照完了,你确实你不换换,轮也该轮到龙王爷他老人家了吧? 赵小胖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我不,谁耐烦跟那个老头子合影,不仅长得那么砢碜,而且还没个人模样,我跟他照有个屁的意思,照像嘛,必须跟美女照才有味儿! 安然好象有什么味儿?要说跟美女照相,在心理上感到舒服,她理解,有味儿……你还想把人美女吃了是怎么的? 赵小胖不回答她,就是嘿嘿嘿的笑。 安然觉得她似乎也不需要这货的回答了,看看他那一脸的笑,一脸的淫笑吧,这所谓的“有味儿”,估计就不是什么好词。 倒是姜成卓,无论在哪一次的游览中,他拍照都是最积极的,哪一处都要拍,什么壁画,窗户,门,匾额……照顾得周到细致。 不过,和赵小胖一样,他也不跟龙王爷合影,但他与赵真旭又有不同,他不仅不跟龙王爷合影,他也不稀罕跟龙王爷的女人们合影,他说他没兴趣。 安然纳闷,你对塑像没兴趣,你对窗户,门,还有匾额有兴趣?话说,你的兴趣好奇怪。 公鸡兄的理由可充足了,当然有兴趣了,这塑像才塑了几年呐,半点都不值钱,谁他妈稀罕啊。你别看这窗户,门,还有匾额啥的,不如这花花绿绿的塑像好看,但人家是文物,是古董,可值了银子了。虽然吧,这些文物在一般情况下,几乎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他,这令人感到十分的遗憾和心痛,但是,能和它们合个影,留个纪念,没事翻出来看一看自己和它们曾经如此的接近,也能让人心里感到几许安慰和舒坦不是? 好吧,如果说,想跟赵真旭同学合影的话,必须具备一定的美貌度,还有性别必须是女的,年龄不限,也要长得好就行。 那么,轮到公鸡兄这里,那就是以银子的等级为划定排行的,越值钱,越有可能得到他的垂青,反之,哪怕你再年轻貌美,笑得比花儿还好看,在这个一切向钱看的家伙心里,那也是白搭,得不到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让安大摄影师感到安慰的是,除了这两个宝货之外,群众们的合影对象还都是非常正常的,没有其他古古怪怪,与众不同的爱好和选择。 完成了对龙王殿的浏览,他们向下面的目标进展,也就是去参观这座庙里供奉的各种庞杂的神仙和人类们,换句话说,看完了包租公,再去看包租公的房客们。 有的房客还在,有的房客却已经离开,比如那位不知道由哪位发精神的财主砸钱的老祖宗的牌位。 但是绝大多数的房客们,他们的神像也全部重塑,或是部分重塑,只有少量的漏网之鱼得以在那位全国性的疯狂运动中保留自己完整的塑像。 当然,不用问,对于公鸡兄来说,他的合影对象也是按照价值程度来由高到低排列的,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按值钱程度来排列。而且,最让安大摄影师感到有点难以忍受的是,就连这位老兄拍照时脸上的笑容也是按照值钱程度来调整的。 值钱最多的,他笑得就最灿烂,灿烂得比此时外面的阳光都要闪瞎安大摄影师躲在镜头后面的狗眼,害得她不得不一个劲的眨眼睛,以对抗那闪亮度超常的笑容和明晃晃的龇出来的洁白大板牙。 安大摄影不得不警告公鸡兄,别再咧嘴了,再咧,你那嘴就有残疾的危险了好吗?收一点收一点,我们又不是在搞大板牙展示会,至于笑得那么开吗? 公鸡兄对安大摄影师的警告置若罔闻,完全没有当成一回事,继续把他的牙齿尽可能的亮出来接触津源冬季时分相对干燥的冰冷空气,一点都不担心这些牙齿们的身体健康,是否有感染感冒的风险。 安然敢拿她自己保养得油光水滑的项上人头来打保票,这位同学如此光华刺眼的笑容绝对是发自肺腑的,不是一般人在拍照时多少带了点表演摆拍性质的笑意。以她对这位老兄的了解,指不定这只钱串子心里正在想什么“美好”的事情呢。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与钱,与银子,与孔方兄有关。 安大摄影师一边揉着自己被晃得发花的眼睛,一边没好气的抱怨道,卓子,我跟你说,你就偷着乐吧,也就是咱们这种关系,我不收你的钱,这要是换了在景区挣钱给人拍照的时候,你这笑得闪人眼睛的劲,我非多收你点钱不可。 这话一说完安然就后悔了,特别后悔,真的。 倒不是因为语气的不客气的调侃,他们这种关系,这样的调侃可谓是稀松平常。 而是因为她这话必然会让这只铁公鸡有一种占了便宜的感觉。只要是占便宜,别管是大便宜,还是小便宜,公鸡兄就没有不高兴的。 果然,一听到安然这话,这只钱串子立刻把自己的嘴咧得更大了,笑得更开心,也更让人眼睛难受了。 至于已经有所损毁,在后来的重建修整中,在损毁的基础上进行修复的塑像,公鸡兄与它们的合影就笑得不那么让人眼睛疼了。 776,味道不同 这让安大摄影感到哭笑不得的同时,不得不表示欣慰,起码,她的眼睛很欣慰。 最让人无语的是,这位老兄居然还能够因着毁损程度不同,而对自己的笑容开心度进行细微的调控,比如,对于胳膊腿儿俱全,只有脑袋是修复的神像,他的笑容灿烂度是八,那么对于在红小将手下缺了一颗脑袋一条腿儿的神像他的笑容灿烂度就精准的下调了一度。 财迷没救了。 不过,这种笑容调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比如,给将来整理照片带了一定的方便,因为照片取景的关系,不可能所有的神像在照片中都显示得纤毫毕现,对于毁损程度也不可能了解清楚,但只要参考这位仁兄的笑容指数,就完全可以一目了然,一清二楚,给观者带来了很大的方便,就连文字说明都省了。 与公鸡兄不同,在离开龙王殿之后的游览中,赵小胖同学除了与大家合影之后,就没怎么照过单人照,为神马呢?这原因再简单不过,龙王爷的房客神仙们大部分要么长得没人模样,要么就是老头,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男性,缺少美女,没有美女还照个屁啊照,浪费时间,浪费表情,浪费心情,浪费力气,还浪费胶卷——对于这最后一点得到了精打细算,应该说是锱铢必较的公鸡兄的大力支持。 除了在各个神殿之间参看,拍照之后,他们也悄悄的围观了庙师傅们的日常生活——其实也实在不用“悄悄”,但也许是因为对别人生活的窥探,特别是对不了解的人们的生活,像看稀奇一样的窥探,让人在心理上总透着些心虚,而且是那种带有一定负疚感的心虚,所以,别人不知道,但安然本人的心虚其实是挺明显的,目光都透着一股贼溜溜的飘乎不定。 可在道德感上的自我谴责,并没有耽误了这个虚伪的摄影师的拍摄,对着人家师傅们喀嚓喀嚓的拍个不住,特别是那些长得周正,甚至帅的师傅们。 她的男盆友立刻觉察到了这一点,对她这种带有强烈指向性的选择目标的标准感到非常有意见,而且很直接地在她的耳朵边上轻声提出抗议——为了让她把他的抗议听得更加清楚明白,进而引起她应有的重视,这位同学还特意把她的帽沿往上拉了拉,露出她的耳朵来,然后贴在她的耳朵边上,故意压低了声音,用声音发出的气流和呼吸的气息对她那不争气的耳朵进行目的不良的骚扰。 然后他满意的看到,那只露在外面的白晳可爱的,在未来的什么时间属于他的财产,迅速的染上了嫩嫩的粉红色。再然后,一只脚毫不客气的,用力的踩上了他的脚,还特意在他的鞋面上碾了碾,让他刚刚翘起来的嘴角立刻痛苦又夸张的咧了起来。 就这样,江小布头还不能抗议,不仅不能抗议,还得殷勤的先给女朋友揉她那只发痒的耳朵,省得她自己对耳朵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至少在他看来是惨无人道的。等女盆友点头说,行了,不痒了。他再好好的把她的帽沿给她拉回来,省得这位怕冷的小姐再因着冻着了耳朵而将感受到的寒冷对他进行“冷酷无情”的转移。 至于他所提出的,对女盆友拍摄对象的抗议,他家安小然同学是这么回复他的,这个没办法,人有对美追逐的本能。我是个俗人,我对美的认识标准十分大众,哪怕那些师傅中年老德高的人在一些人的眼中看起来再美,对我来说,也不如年青长得帅的师傅更养眼,要不传说中当年那啥啥高阳公主她怎么只挑辩机这个年轻帅气的青年和尚,而不去选一名七老八十的老和尚?可见有才是一方面,但是有貌也很重要。 说这番话时,安然的声音也是小小的,她还没疯呢,站在人家和尚师傅的地头上,不仅对人家的生活咔咔拍照,还对人家的外貌品头轮足——当然人家师傅修佛的,外貌对人家来说,不过就是一副皮囊而已,只是人家不在乎,不证明她这么做是对的,很不尊重好吗?而且,她不仅不尊重,还敢谈轮佛学大师的八卦,虽说历史有载,但历史这东西也就是那么回事,是真是假,尤其是涉及到政治人物,都不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了,哪个行业没两个坏典型啊,站在人家的地盘上,说人家行业的坏典型,这已经不是不尊重的问题了,这是找揍的问题了——虽然师傅们慈悲为怀,是肯定不会揍她了,反正,她这边正干着坏事呢,声音和行为是必须偷偷摸摸的,否则她木有安全感。 这通解释并不能让某个醋坛子感到满意,在那里嘀嘀咕咕,特别脸大不害臊的自我推销说,我也很好看啊,我也很帅啊,那些和尚有我长得帅吗?都没有头发的,有我好看吗?你怎么不说多拍拍我? 安然觉得自己真是不容易,也就是她的个性比较老太太,特别有耐心烦儿,否则换个女的,绝对受不了身边这个家伙,你看他唠唠叨叨的,小肚鸡肠的,多烦人,跟《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似的。就这儿,她还能特别有耐心的拍拍他的脸蛋,安慰道,乖,你和师傅们的味道不一样。 她真是个超级模范的女盆友,忒伟大了! 安小然同学臭不要脸的在心里自我夸奖着,唉,没她,就江小布头这样的,绝对找不到对象……好吧,才怪。 哪里不一样,不就是我的头发多点,他们没头发吗?江小云对女盆友这种明显敷衍了事,哄小朋友的回复非常不满,安小然,你当我好糊弄吗?少爷我精明着呢! 安大摄影师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得将眼神从镜头后面暂时收回来,马马虎虎的给了他一眼,然后又转了回去,再度给了他一理由,十分装叉十分文青的道,味道不同,气质不同,懂吗? 这只是为了维护她清纯少女形象的说法,也是为了不被满龙王庙的僧众和信徒们胖揍的说法,事实上,这个上辈子挂在网上,看了很多重口味网文,漫画,节操早已如上辈子的岁月一般,像小鸟飞去不回头的网虫,她心中的标准答案是:咳,人家师傅的身上有禁欲气息,你懂吗,江小云? 在江杰云的心目中,他家女盆友是只虽然脑洞比较大,比较喜欢跑偏,但基本上性格敏感,害羞,清纯的蜗牛,这种重口味的词汇是绝对跟他家女盆友联系不到一块去的,所以,他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嘀咕着,哪里不同,我的气质也很好啊,你没看咱们学校的女生的看窝滴那个眼神吗? 一说起他们学校的学生看她男盆友滴眼神,安小然同学躲在镜头后面的眼神顿时犀利了,就跟两把小刀子似的,刀锋锋利得几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了,被她拍照的师傅们似乎有所感,虽然不知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来自何方,但就有一种被人拿片刀贴在身体来回比划的感觉,忒也寒冷了,可怜的,已经跳出红尘外的师傅们无辜的遭受了一把无妄之灾,一个没忍住齐齐打了个哆嗦。 这边安小然同学已经开始重重的冷哼并且冷笑了,那只能充分说明了她们的审美有问题,而且明显是眼神不好,你的气质当然“好”啊! 一听到女盆友的冷哼,再看到她唇角边那充满危险意味的冷笑,江小布头既感到失言,并为之哆嗦,又充满矛盾的觉得心情那叫一个舒坦,而在听到她的话后,又觉得她这话明显的前后矛盾嘛,先说她们的审美有问题,再说她们的眼神不好,可最后又夸他的气质好——什么?她在讽刺他?怎么可能!人家的气质就是好嘛! 这位同学臭屁自恋到这个份儿上,脸皮厚得可以把一切反讽当成真心诚意的夸奖的主儿,你能拿他怎么办? 暗讽是不行了,那就只能明嘲了。 “是啊,你的气质可好了,一股子奸商味儿嘛。”安然觉得主要的是,他们学校的那些女生根本就没机会看到这个演技派的真面目,你让她们看看这个饭桶星居民吃饭的德性,立马让她们所有浪漫想法全部幻灭,不过也不一定,猪八戒吃饭是让人想法全消,但要是换成白龙马变成人形那么个吃法,只怕高小姐还要说一声“好可爱”,人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别说是吃饭饭桶了点,就是一边吃饭一边杀人,只怕也有那爱好变态的人要说一声,“好帅,好有个性”,没见那些外国的变态杀人魔还有粉丝呢吗?林大了,什么鸟没有啊? 安小然同学越想心里就越窝火,不由得提起脚来奔着身边那厮的脚又来了一下子——她倒是想施展她老妈祖传的那手天魔十八拧来着,问题是冬天室外穿得太厚,完全无法发挥十八拧的精彩效果,她也就只能退而求次,就地取材了。 777,龙王牡丹 这两人很快结束了他们偷偷摸摸,嘀嘀咕咕的打情骂俏,倒不是说因为当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面他们感到施展不开——这也是原因之一,主要是安然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拿人家师傅们作为他们俩打情骂俏的对象,实在不应该,所以,这位良心相对于她的奸商男盆友还多那么一些的安小老太太很快的偃旗息鼓了,无论身边那个说他什么都能当夸他的家伙再怎么挑衅,她都只用眼角给他一个“哼,小样儿,你等着,咱们回去再算账”的眼神,闭紧嘴巴,就是不搭理他。 没有女盆友的配合,任凭奸商再能白话,再能撩闲,也没办法,毕竟,打情骂俏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工作——多重人格的除外。 除了主殿以及几座配殿之外,特别难得的有一处以放生池为主的小花园颇可一游,这也算是龙王庙在那场运动中保存得最好的一部分了,不过,所谓“保存得好”,也只是相对来说,据说当年此处被当成了菜园,许多古树被砍了烧柴,放生池成了养鱼池,一些珍稀花卉也被拔了给蔬菜腾地方。 而据吴泽荣淘回来的那本小册子记载,原本在龙王庙里有两株活了百年的牡丹,一红一白,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在北方,特别是东北依旧属于十分难得,虽然牡丹传说号称耐低温可至零下三十度,但实际养护起来,其实也是千难万难,因此龙王庙里的这两株品种普通的牡丹花可谓远近闻名,是当年津源的重要一景,人称“龙王牡丹”。 而在当年,每年花开之时,有不少周边城市的爱花人不惜费尽周折赶来这龙王庙里近距离的观花赏花,一直到现在,在放生池边的长廊里的还保留着不少东北文化文人的对这两株牡丹的歌咏题刻。 据说,那时到津源观看赏花拜龙王也是每年花季本省文化圈的一场风雅盛事。 然而,就是这样两株在本省被无数人歌咏过,带给无数人美好回忆,让无数津源人深感自豪,也费尽了数代龙王庙僧侣的心血来浇灌呵护的两株百年牡丹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中被双双连根拔起。 拔起这两株牡丹的名目说起来也真让人哭笑不得,那些红小将们的理由是不能让这两株资产阶级的东西再吸取劳动人民的血汗,必须让它们为人民服务。 怎么服务呢? 你要说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也懂点,知道牡丹皮是中药材,都送到了中药铺去,让这些“吸取了劳动人民血汗的牡丹来回报社会”。 据传说,这两株牡丹被拔的当晚,有一位多年来一直负责养护这两株牡丹的老僧人号哭了半夜,眼泪流干后便上吊自杀了。这位老僧人此前已经挺过了无数场倍受折磨的批斗,都顽强的挺了过来,但当那两株被他精心养护,也陪伴他度过了几十年欢乐悲喜的牡丹被毁的时候,他再也熬不住了。 文革全面结束,全国上下进行大规模平反的时候,本地甚至悄悄的兴起一股传说,据说夜半时分,走到残败的龙王庙外的时候,还能隐隐听到那位老僧人在号哭他的牡丹花。 又有传说,那两株百年的牡丹已经吸取日月精华成了花仙,那番是来渡劫的,劫难一过,飞升成仙,但舍不得打小出家为僧,伺候在她们身边的老僧人,于是把他也带走了,到天上继续为花仙服务。 还有更离谱的,说那株牡丹本来是要成仙的,眼看着年数就要到了,但由于红卫兵的作为,花仙没成,成了花鬼,只要月黑风高的晚上,无论寒暑,只要夜半时分去龙王庙的后花园,都可以看到那两株牡丹在夜里盛放,旁边还有那老僧在浇花护花。 …… 各种版本,有鼻子有眼,传得神神叨叨,但显然都是扯淡。就连那老僧人是否确有其,也是两说的事。但从这些传说中,无疑可以看出津源人对两株牡丹的痛惜,在当时的环境下又无法直接说出对那场运动的痛恨,所以,便借鬼神来寄托自己内心里感想。 虽然鬼神之说不可信,小册子里的重点也是在表达对那株牡丹的痛惜之情,但另一件事却是真的。 文革后,在龙王庙第一次小型修复的时候,便有一位当年亲手拔下毁掉那两株百年牡丹的红卫兵在幡然悔悟之后,特意费尽千辛万苦,自费跑到洛阳带回了数株牡丹,其中自然包括与当年两株牡丹同品种同颜色的牡丹花,栽植于龙王庙的放生池畔。此后,他又跑到相关部门,一求再求,求得可以自由出入龙王庙,养护牡丹的资格。相关部门的领导被他的诚心打动,也被他彻底悔过的这份态度所感动,经过研究后,批准了他的请求。 从此之后,这位当年红卫兵便成了这龙王庙里的护花自愿者,不取分文,风雨无阻,不惧寒暑。 对于一个此前没有养过任何花卉,没有任何经验的人,想在东北这个酷寒的气候下养活牡丹花这其中要花费怎样的心血小册子里没有提,只提到这其间,此人又数次往返古城洛阳,购买牡丹来替换因为病虫或是寒冷而死掉的牡丹。最终,他终于让来自洛阳的牡丹花在东北的严寒地得以健康生长,在龙王庙的放生池畔扎了根,安了家。 安然他们头一次来津源的时候,从小册子里看到这段往事的时候,她和吴泽荣在拍摄老建筑的过程中,还特意就这段故事请教过一些上了年纪的津源老人,听到一个版本的传说。 传说中,当那人怎么都无法养活他带来的那些牡丹时,有人给他出主意说,他那么用心却养不活,是不是因为原本那两株牡丹花的花灵和那位老僧人还有怨气郁结在这龙王庙的花园里久散不去,觉得他悔过的心不诚啊,不如他向当年的受害者磕几个头,得到了原谅之后,只怕这花啊,就能养活了。 那人觉得此人说得不无道理,便真的按他的话去了,从龙王庙的庙门开始,一步一头的磕到了放生池畔,他的血染红放生池边的土地,就好像是一瓣瓣红色的牡丹花瓣。 说来也怪,从此之后,他再种下去的牡丹花真的就顺顺利利的生长了下来。 这当然又是人们托鬼神之说而表达内心的感受。 后来,这位当年的毁花人,此后护花人因病去世,临终前依旧对他所守护的牡丹花念念不忘,特别向他的妻子和儿女留下遗言,他死之后,让他们把他的骨灰中的一部分洒到这放生池的牡丹花下,让他可以长长久久的伴着这些他亲手种下的牡丹花,并希望他们可以替他继续守护这些牡丹花,将护花使者的任务传递下去。 这个就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了,不过,安然以前曾经听过一种说法,牡丹是馋花,喜欢大肥,于是,她那跑偏的脑洞按着以上的传说想了想,是不是那人的血和骨灰也是肥料的一种呢,所以,这花长得越来越好?这显然是胡思乱想,没有根据的脑补。 安然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赶上花期,但他们也依去看那传说中牡丹花,没有花,只能看到一堆堆绿油油的肥硕叶子。此前他们都没亲眼看过牡丹花,牡丹这种花在东北生长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容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本小册子里的传说所影响,看着那几株牡丹花的植株个头是不小,也许没准还真有个十几二十岁的样子。 至于他们这次来,由于是冬天,东北的冬天牡丹越冬不易,那数株牡丹更是被人精心的搭了个大个的暖棚,他们也只能看着暖棚想像一下了。 如今花园里百木尽凋,就连放生池也结了一层冰,只有一些松柏还是绿的,又没有雪来美化环境,放眼望去,四处一片灰褐,没有半点景色可看,所以,热闹和人流都集中在各个神殿之中,花园里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但安然还是坚持把老爹老妈领到此处,哪怕是对着暖棚也要让他们来看一下这个龙王庙里的八卦诞生地。 大多数人对八卦,也就是民间的野史传说怀抱着不小的兴趣,这与年龄无关,性别无关,种族无关,安国庆和李彩凤自然也是大多数人中间的一员,听着女儿一段一段的八卦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还提了不少问题,可惜,大多数的问题安然也是一问三不知,于是,他们又针对那个年代发表了不少的感慨,对于那些疯狂的往事,安然他们也只有乖乖听着的份儿,那是一个传说中的年代,距离他们似乎已经太过遥远。 最后,一家几口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位路过的师傅,请他帮忙给他们在那个牡丹花的暖棚前拍了一张全家福。 师傅的年纪大约中年,头上戴着简朴的黑色毛线帽来保暖,身上穿着土黄色的僧服,人很和气。 778,在水一方 师傅自称法号智清,安然觉得听着似乎有点耳熟,想了一会儿发觉大概这个法号也属于古装剧或是小说里比较常见的名字吧,所以,乍听起来总觉熟悉。 智清师傅说话带了一点津源的当地口间,稍稍有点胖,大概与脸型也不无关系,因此笑起来显得格外的有亲和力,作为一个普通的唯物主意义者,安然从这位普通的师傅身上没看出什么传说中的超脱凡尘的信仰力量,只是觉得这人看起来很好接近,比较随和。 事实上,这位智清师傅不仅比较随和,而且也比较话多,很喜欢聊天,如果不是因为装束与普通人不同的原因,他看起来就是个在街边问路时常能遇到的很热心,又稍稍有那么点话唠,有那么点长舌的中年大叔。 智清师傅对于他们不在前面那些神殿里烧香参拜,而跑到这个光秃秃的花园里,对着捂得严严重重的暖棚合影的原因很好奇。 对于安然他们来说,这自然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且还可以趁着跟这个龙王庙的“土著居民”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八卦消息可听,再核实一下自己所了解到的那些城市传说。 智清师傅对他们几个外地人对于关于龙王牡丹的传说居然知道得如此清楚还感到挺讶异的,他说,一般本地的年轻一代对于这些当年的事都知道得不多了,没想到他们了解的版本还挺多的。 他说他就是在龙王庙旁长大的,小时候还亲眼见过龙王牡丹,只是记得不大清了,就是觉得那花开起特别的凶。 安然觉得这位师傅用的词挺好玩的,他不用开得“好”,不用开得“盛”,他说开得“凶”。 于是这位喜欢抠字眼,死较真,还跑偏的兔子小姐就追着问人家随口那么一说的智清师傅,师傅,师傅,什么叫开得“凶”。 从这一点上倒可以看出智清师傅是个有德行的出家门,起码人家这耐心烦是比兔子小姐她妈的可多多了,听到安然的追问,智清师傅不仅没烦她,还乐了,他想了一下,才说,“那花高啊,我那会儿个儿小,也不知道到底那花长多高,我那时就觉着跟树似的。花开得还大,特别的大,都比我的脸大。开得也多。你想想,我那阵儿小,哪见过什么正经的花,就觉得满眼睛里都是好大个儿的花,铺天盖地的……”他说到这里,倒是摇了摇头,像是对自己的形容不那么满意似的,又想了一会儿,才放弃的总结道,“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吧,就是觉得它开得凶。” 他觉得对自己的形容和解释不那么满意,但架不住细节跑偏党却对他的形容和解释满意极了,智清师傅这边刚住了嘴,她就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本小笔记本和一支笔来,刷刷刷的又开始奋笔疾书,三五下就把智清师傅的那几句话给记下来了。 智清师傅自己本人觉得形容解释得不到位,安然却觉得他说得挺好,有很多时候,她觉得人们在生活中很多质朴的语言,反而比那些精雕细琢的词句更加的打动人心,更让人惊艳,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比如,“凶”,比如“铺天盖地”。 这大概就是白描的力量。她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读到苏东坡的那首悼亡词,“不思量,自难忘”,就觉得怦然心动,好像最深刻的感情,已经被这六个字平平淡淡的全部写尽,最平常,最朴实,却也最动人。 所以,要问她最喜欢描写爱情的句子,大概就是这句了,比许或婉丽,或浓艳,或新巧的句子都让她难以忘怀。 而生活中,人们随口说出来的话,有时比许多作家费劲心力写出来的语句更加的精准。而很多时候,作家对语言的把握能力也表现在对日常对话的提炼上,怎样还原生活,又高于生活。 安然自觉距离作家的标准就像地球和火星一样,不能用年来算,得用光年。但作为一个从外皮到内核全部都“伪”的“文艺少女”,没事还总爱写点东西,她对自己的评价是,绝对缺乏提炼的能力——身为一个外号为“小老太太”的人,对于“提炼”能力的缺乏已经可想而知了,更别提原创了。 在缺乏天赋的情况下,还想尽量获得一点小小进步,安小老太太思来想去,那就只有靠收集了,在生活里注意收集身边人们说话中那些无意间说出的金句,然后用在自己文稿中的合适的地方。 这对于一个号称笔记控的人来说,真是再合适没有的选择了,简直就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要不她也是必须随身揣着至少一本笔记本和至少一支笔,随时随地的写写写写。而对于安小老太太来说,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放,十块布头也是捡,十一块布捡起来也没啥子大区别。 而且,安然相信那句话,“熟能生巧”,还有一句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对于这种生活中的原生态精炼语言也是一样,收集得多了,听得多了,注意得多了,慢慢的,自己也可以摸到一种的语感和窍门,有了积累,也能产生转化的基础。 这很难说是不是安小老太太收集有瘾给自己找的借口,反正,对她来说,这不仅是一种自我提高的途径,更多的是一种个人爱好,就像楚姑娘说的一样,她这也是一种收集癖,而且种类广泛的收集癖。 安然记得自己上辈子小时候曾经看过一部琼瑶阿姨的电视剧,叫《在水一方》,对于已经网文惯得口味相当刁钻的安然来说,别说剧情已经忘了大半,只记得一个模糊的梗概,就是全部都记得,琼瑶阿姨的苦情戏也不合安然这个只喜欢看欢乐小白文的人的口味,但其中有一个人物,安然倒是记得挺清楚。 说来也挺奇怪,那个人物既不是男主,也不是男配,更不是什么女主和女配,而好象是男主的姐姐或是妹妹的丈夫还是男朋友,可谓是配角中的配角,长什么模样长什么名,这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人好象是个编剧,出现的时候,大家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这位先生总是说类似的话,等一等,这句话说得好,我要记下来,以后会用到。 说来奇怪,《在水一方》中,那么多的场景,那么多的人物,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让她回忆起来,印象最深的就是主题歌和这个人物了。 上辈子,网上资源很多,想重温一遍老剧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那时,别说是这个人物,琼瑶阿姨的老剧,就连电视剧她也是很多年不看了,相比于那些让她总忍不住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电视剧,她更喜欢网文和漫画,尤其是网文,如果不满意,她还可以留言表达不满,《在水一方》神马的,早不知道被她忘在哪个角角落落。 一直到了这辈子,她好象开始得上了笔记控的毛病之后,关于这个人物和这部剧的记忆才一点点的从记忆的深处慢慢的浮现出来,在此时网络媒体还不是很发达,网络资源也不是很丰富的时候,细节跑偏偏执狂再想寻找这个人物的名字也是无处可找,她还特意向好友们询问过,是否记得《在水一方》里的这个人物,好友们倒是不说不知道,只是拿“果然,变态的关注点从来都是变态”的小眼神回望凝视她。 安小然觉得她一点都不变态,她就是爱好相对特别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好友们完是多见多怪,等以后网络文化大发展大膨胀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中国人的人口总数有多少,网络人口有多少,她的这点小爱好算个屁啊,比她特别的人多了去了。就算你在中国找不着,还有世界呢,全世界的网络人口中,口味特殊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你没看琼瑶阿姨的电视剧里不就有这么现成的一个,所以,安小然就在自己的小笔记本上记下一本,将来不论是电视剧重播——这个好像希望不大,还是去音像带租借店租借——毕竟她就是找一个配角的名字,又不准备重温剧情,怕被男女主的虐恋憋屈着,因着这个去买一套剧集,就有点太不划算了,总之,无论如何,跑偏党都下定决心了,她都争取找到她的这位知己的名字。 虽然安小然同学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古怪,但是当她这边刷刷刷的开始动笔的时候,修习佛法,讲究心境的智清师傅也还是被这位小姐多多少少吓了一小跳。 要说由于龙王庙本就属于津源本地的一个名片式的名胜,虽说津源地方不大,从全国来说不说默默无闻,但真听过这个名字也没多少,只是在全省来说,津源的龙王庙倒也算是有一点点的小名,别的不说,周边城市的游客每年倒也能接待一些。 779,毛病养成 因此龙王庙里的这些大大小小的,从住持到如智清师傅这样的普通一僧再到一些工作人员,这些年来接触的各式各样,南来北往的游人也有不少,其中各种古怪的倒也见过,但真把他的话当语录,一边说一边往下记……这个感觉就……你说激动吧,那必须不至于,你说厌烦吧,那肯定没有……总的来说,就是比较奇怪。 除了奇怪,就是好奇,智清师傅首先就是想知道,这小姑娘在哪儿刷刷刷的到底在记什么啊?你说他要真是跟**似的,说出点真知灼见也行,问题是没有啊,你让他再投生两辈子三辈子的,他也达不到人家主席的高度,那她到底记个什么劲儿啊?而且你瞅那架式还挺认真。 你要说她是个什么记者吧? 见多识广的智清师傅也不是没见过记者,先不说这小姑娘的年纪瞅着太轻,还不够岁数,就算是够岁数,凭着笨理核计,记者也不会像这姑娘这样,逮着什么记什么。 可你要说她不是记者吧,你说她到底在记啥?又是为什么要记呢? 智清师傅是实在人,而且绝对是不耻下问那种,特别好奇的直接发问,你到底是干啥的啊?你到底在记啥啊?我啥也没说啊? 事实上,刚才顺嘴一白话,这会儿智清师傅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刚才白话啥了,不过,因着安小然同学那神神叨叨的行为,他一直在努力倒带回忆来,我到底说啥了?我也没说啥啊?不对吧,我是不是真的说啥了?但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呢? 说安然这人,本来确实是像她家男盆友认为的那样,脸皮不厚,人也腼腆,哪怕心理年龄一大把,在社会上也工作了好些年,但是上辈子无论在哪个单位,她都属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最典型的特征就是能耐不大,话也不多,脸皮还薄。 这辈子如果有没意外的话,大概也是这么个发展路线,虽然靠着她自身的努力能耐多少能长一点,但话和脸皮大概也就那样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虽然用词不大恰当,反正吧,重生这种奇幻的事都发生了,所以,意外也就不可避免了,某个阳光晴好的时候,她在学校的天台上无意中与吃货进行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交易,然后……她的脸皮从此就跟遇到了核泄漏被污染了似的,一天比一天茁壮的成长起来了。 脸厚了,话自然也就多了。人是环境的动物,身边有一个厚脸皮,相处的时候不长,你可能还放不大开,但是身边有三个巨厚脸皮的生物,而且长年混在一起,脸皮要是不长,那也就是怪了事了,反正安然这人就是一个特普通,特别容易受到影响的没出息的货,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被影响着,不知不觉间,她的话和脸皮都一天一天努力的成长着。 脸皮的成长,不仅影响着说话量,同时涉及的方面还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笔记控的患病程度也随着脸皮的厚度而不断的加深着。 要说一开始,刚重生那会儿,你让安然走到哪儿,也不论见到什么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不论遇到什么场合,听到什么话,都刷的一下子,特别神奇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本乃至好几本大大小小的小笔本和笔来,刷刷刷的一顿狂写,那必须不能够,不仅那会儿她干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只怕看见别人来干,或是别人劝她这么干,她大概还得拿眼角斜人家,在心里不那么仁义的小嘀咕,这人没毛病吧?你要真是什么专业人士也行,偏偏还不是,这是过日子呢?还是过漫画小白文呢? 人的毛病都慢慢的养起来的,先是为了学习而记课堂笔记,从课堂笔记发展到各种类别用途的学习笔记,然后慢慢的,随着她的爱好的增多,各种爱好笔记也开始层出不穷,越做越多。 一开始她的爱好还只限于室内,限于自己一个人瞎鼓捣,瞎摸索,什么养花啦,做做饭啦,写写毛笔字啦,没什么更多的想法。 但是兴趣一旦养成,并想长久的发展下去,与别人的交流与自我学习,基本是避免不了的。尤其当一个人的性格开始逐渐有那么点好较真的情况下。 而说起学习,对于安然来说,当她尝到了制做各类学习笔记的好处,深处笔记对学习的帮助之后,哪怕是在业余爱好方面的自我学习,她也无法抛开这种有效的学习方式。 除了自我学习以外的交流,比如,向刘云轩讨教书法。在老师面前记笔记,哪怕脸皮再薄,这个也是没什么压力的事,再自然没有了。光凭她那并不出众的记忆力来死记,就是要了她的小命,她也记不下来。 但说到与卖花卖鱼的老板们交流,向他们讨教一些养花养鱼的窍门,一开始安然还真是不好意思就当着他们的面前把笔记本掏出来就记。她怕把人家老板们吓着,也怕人家把她当神经病看。就只怕硬挺着死记,也幸亏没什么特别高深的东西,而且,闲聊嘛,聊的问题也不一定多么的深入,得到的收益和启发仔细说起来也就那么一两点而已,倒是不难记住。但是出于习惯,她也是一离开那些老板,就在路边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马上掏出本子来记下来,笔记本替她记着,自己的脑子也就可以轻松的解放出来了。 后来,她又喜欢上了摄影,随着沉迷的程度,只在家里对着老爹老妈和三只吃货几好友卡卡嚓,已经不能满足她的手痒和野心,于是,就开始和吴泽荣两个走大街穿小巷,一路走来一路照,这便是开始跟老房子老故事相遇的开始。 与厚脸皮在一起的时候,脸皮是不知不觉间增长的,话也是不知不觉增多的。与一个话比你还少,脸皮比你还薄的好友在一起的时候,脸皮和言语就必须要硬逼着自己成长了。 安然不说,总不能指望着吴书呆张嘴吧?在现实的需求面前,再加上不知不觉间增长的脸皮,她也就只能强出头了。好歹也是心理上的成年人,躲在小书呆子的背后自己的心理上也过不去。 如果说,与花鸟市场的摊贩老板们在交流经验的时候,她还可以将那些小经验凭着脑子用心的记下来,但是当她听到那些五花八门,各个版本的老故事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只能记个大概,总有一些细节被遗忘掉。 一开始,她想借助随身听将那些大爷大妈们的讲述录下来,但一来,成本略高,虽然可以反复洗录,但大爷大妈一说起故事就习惯性的跑题,尤其是当有人捧场,愿意听他们讲话的时候,那话语的丰沛度,有时候,一两盘磁带都打不住,回头再整理的时候,也颇有点费劲。二来,与随身听,磁带,充电电池这些东西相比,笔记本的从重量上来说,无疑更加的轻便,而且对于安然这个业余记录来说,在事后整理资料的时候,也更加的方便,节省时间。 所以,逼于无奈,安然也就不得不拿起她的笔记本,在大爷大妈们诧异的目光下,开始了她的现场记录。 头一次的时候,不用说,她的表情是非常不自然的,脸是红的,手是僵,面对着大爷大妈们的好奇的眼光和问题,那叫一个手忙脚乱,摘记的东西内容上也是一个乱七带八糟,等于白白折腾了一回。 但第一次永远都是最难得的经验,无论它是成功还是失败。不过,有了失败的第一次,第二次也仍然重要,它重要在你是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失败,并坚定勇敢的走下去。 不过对于一个业余的收集故事爱好者来说,虽然第一次失败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惨败,但失败对来她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完全没有任何的损失。所以,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放弃的问题。第二次的开始也就顺理成章。 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纯学院派的吴泽荣同学的存在,那只书虫子其实更准确的说,他不仅是只书虫子,还是一只字虫子,但凡带字的东西,他都感兴趣。对安然这种随时随地的记录老故事的行为,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和鼓励。 什么事呢,只要第一次敢于豁出脸去,第二次还敢继续,那么第三次,第四次就根本不是问题了,更何况旁边还有站脚助威的好友? 这种对老故事和老建筑的记录取得的成果和带来的享受都是显著的——所谓的成果和享受,无关经济,只是一种业余爱好者的心理上的享受。在享受的同时,与这些老人的接触,对于他们的拍摄也提供不少有益的帮助。 安然的脸皮和话语也就在这样的一次次经验中不断的增长增长再增长。而她的毛病也就是在这样的一次次经验中不断的加深加深再加深。 780,善意的谎言 等安然意识身上新添的这项毛病时,笔记控的帽子已经牢牢的被她自己拿502胶水粘在她的脑袋瓜上,抠都抠不下来了。 这位小姐一向善于安慰自己,一见这毛病,烦人吧可能是有点烦人,但目前为止,还没见到什么害处,所以,她也就任凭这毛病跟雨后草原上的野草一般,四处随便疯长了,而自己还挺恰然自得。 事到如今,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场合,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上什么人,这位笔记控小姐都可以完全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的,嗖的一下从身上变出笔记本和笔来,沐浴着人家或好奇,或惊讶,乃至于惊悚的目光,神情自若,旁若无人的记她的笔记,遇到当时气氛好,环境佳,尤其是被记录者的脾气好,这位小姐还会特别不要脸,特别得寸进尺的跟人商量,那个,麻烦你先停一下好吗?等等我,我这马上就要记下来了……行了,请继续吧,我记下来了…… 所以,现在,此刻,当安大笔记控面对着智清师傅的目光和问题,真叫一个面然自然,不惊不乍,稳如泰山,淡定非常,还特别话唠的给人家解释,您的话呀,哪一句我听着特别有意思,哪一个字感觉特别传神,这个必须记下来啊,回头忘了多可惜,将来没准写稿子的时候能用上。 安然这话基本是出于本心——稍许带一点夸张,顺情说一点好话,带了一点点艺术加工,这也是人际交往中常用的润滑手段,总的来说,还是实事求是的,并没有多余的水份,而且更多的是从自己的需求角度出发来评价的,这一点智清师傅也是可以感受到的。 任谁说自己随口说出的话被人这么慎重的记下来,夸得跟一朵花似的,谁能不高兴呢?尤其是夸的那还个人还是虚头巴脑的说假话,而是实实在在的认心这么认为。 智清师傅虽然修佛多年,但在很多情绪反应上也不能免俗,不过依旧有点不太能习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逻辑,不太适应似的笑道,“哎哟……这真是……我就随口一说,让你说得还挺那啥的……” 兔子小姐变态惯了,对于人家师傅的略有点小惊的表情视而不见——反正在笔记控的问题上,她的脸皮虽不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也起码带了点枪打不透的意思,依旧在那里用特别认真的神情在哪儿继续跟智清师傅解释,很金句就往往存在于人们随口一说中。 安小老太太觉得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或是别人说的话很道理,或是富于哲理,或是生动传神,都是因为我们没有留意。 就像有人说,美在生活里是无处不在的,就看你是否拥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和发现美的能力。 能力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先天的,老天爷大方的馈赠,即是我们常说的天赋,无所谓公平与否,却是眼气不来的。 二是来后天的,这个却是公平的,可以通过经验,自己的努力来进行补足。 安然记得当年还是一只网虫时,网上有网友总结暗度欺骗了无数同学的名言警名是,有一句话是,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很多人从小大到被这句话所激励着,鼓舞着,教育着,训斥着,在无次数失望时,气馁时,难过时,退缩时,都想起它,再咬着牙走下去。 然而,在很多年后,大家才知道,这句话是不完整的,在这句话的后面,还有更重要的,转折性的另一句,很多时候,无论是我们在看小说时,还读报纸时,都会发现,没有“但是”的句子从来是最美好,很多时候故事和事情都坏在了“但是”。 当年我们的老师和长辈们只告诉了我们前一句,却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而后面的话就是“但是”开始——但是没有百分之一的灵感,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也是没有用的。 很多人在得知后面这一句之后,就要难免骂一句“我靠”,可上了大当了! 觉得老师和长辈们可真不厚道。 是,你们是为了我们好,才拿这个叫名言警句激励我们,但就像这句话说的,我们明明没有那百分之一的灵感,又为什么让我们怀抱着百分之九十九的热望,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去做那种徒劳无劳的梦呢?到头来却告诉我们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谎言永远是丑陋的,无论它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被人欺骗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有愤怒的,无论是受到善意的,还恶意的欺骗。 安然也是那些愤怒中的一个,虽然她还真没怎么把这话放在心上,但她同样感到了愤怒,哪怕它们极其轻微。 说句名言的人是个实在人,说的也是实在话。老师和家长们却是用错误的方法使用这句名言,他们告诉每一个孩子,你们只要努力,就有成为天才的可能。 现在回头来想想,如果现在有机会让她对年轻的小同学们进行建议,她也会选择实话实说,不过,她也要在这段话之后,加上另一个“但是”。 但是,我们为什么一定都要做天才呢? 天才就一定代表着成功吗?就一定代表着幸福吗?天才到底有个什么样的标准?我们除了把自己变成天才之外,难道就不能成功了吗?就不能获得幸福了吗? 安然觉得这其中显然是有什么误区。 天才毕竟是少数,而天才之中,能有机会对自己的天赋善加利用,并取得成功的也占少数。大部分人都既不是天才,也不是笨蛋,而是处于天才与笨蛋中间的普通。 普通人一样可以获得成功,更可以获得幸福。 而且无论是天才和普通人想获得成功和幸福都要通过自己的努力。 天才也并不证明就是全知全能,这世间总有一种残酷的公平,老天给了天才一些好处,总要拿走一些什么来达到平衡。就像是光明与黑暗,永远是相伴相生,有怎样的耀眼的光明,就会产生怎样浓重的黑暗,只是人们似乎永远被美好的光亮所吸引,却往往忽略了那些并不美好的阴暗。 这种想法也许在有些人看来是阿Q精神,安然却觉得这其中不无道理。 天才的称谓永远与普通人无缘,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 普通人成为不了天才,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虽然在有些人看来,这世间只有二分法,只有成为天才才能代表成功。他们忘了这世上还有“地材”和“人才”。 这是与“天才”相对的两种称谓,这种说法,在本质倒是没什么差别。 “天才”的“百分之一”的灵感是上天的恩赐,而“地才”或是“人才”却是由普通人通过努力来获得,可以是由后天的经验和奋斗来补足。 其实老师和家长根本不用说那种善意的谎言,不需要让每一个孩子都认为只要通过努力就可以成为天才。只要老老实实的告诉孩子们,你们都是普通的孩子,不是天才,所以你们没有任何捷径可走,想要成功,想要获得幸福,唯有脚踏实地,老实努力,这远比那些善意的谎言来得实在有效。 不过,反过来再想想,也许他们这些被这个善意谎言所欺骗了无数年的所谓“受害者”们也冤枉了老师和家长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也许老师和家长们确实是实在的希望自己的学生和孩子可以变成天才,在获得成功和幸福的道路上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其过程也可以不用那曲折和漫长,却可以获得比普通人更高的成就。 然而,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就像是那句实话所言,灵感和天赋是不可逾越的,不如老老实实认清现实,从实际出发,给自己制订实际的目标并为之努力,结果也许还能超出预期。 在写稿问题上,安然一开始只是为了想提高自己的语文和作文成绩,抱着纯然的功利想法。但慢慢的,她也发现这是一种换成一角度和距离观察世界,总结自己,疏通情感,记录时间的方式,与摄影类似,又不完全一样,两种形式不可互相替代,但都让她感到喜欢。 她把它们都发展成了自己的爱好。 一旦从一种功利的目标转成了为功利色彩逐渐降低的爱好之后,很多事情也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但无论是出于功利的目的,还是作为爱好,安然都没想凭借于此成为什么“地才”或是“人才”,只是凭着兴趣来试着努力,看看自己最后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同时也在享受着这种努力的过程。 收集生活中人们的生动有趣的句子,也是一种努力和享受,同时也是一种经验的积累。 天才可以创造。而没有天赋的她只能收集。 但收集本身也是需要经验的。 发现美需要敏锐的眼光和能力。 781,传说的真相 收集其实也一样。 安小老太太在收集的过程中时常想起三毛的一篇写拾荒的文章。 说拾荒的眼力是需要锻炼的,这种不断的训练会让你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两个人一起走过一片大型垃圾场,有的人一无所获,只看到满目无用的废物。而另一个人却收获了不少有趣的好东西。 其实收集的过程也一样,是一种自我训练,经验的积累和进步的过程,是一种有滋有味的不断进步。 怎样在大量的日常对话中,迅速有效的发现那些可借鉴或是提炼的句子,不是一天可以达到的,并且在进步的过程中,错失了很多而不自知。 但是只要你坚持下去,就会不断的取得进步和收获,并且开始逐渐的感受到进步的成果。同时,也会总结出属于自己的经验和窍门。 有的时候,在收集的过程中,仅仅有一双耐心倾听的耳朵还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点能够化繁为简的提炼能力。有时则需要一点化简为繁的想象力。 其实这种想像力也可以称之为脑补啦。 在脑补方面,某位兔子小姐虽说总是强调细节,又总爱跑偏,但不可否认的是,脑洞也确实不小,而且数量众多,几乎快赶上了冬天的冻豆腐。 举列说明,当刚才智清师傅说起童年时候对龙王牡丹的印象的时候,某脑补党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在两株巨大的盛放的百年牡丹花下,一个矮矮小小的稚童,仰起的小脸上,表情是天真的好奇又夹杂着本能的敬畏,就觉得那情景几可入画。 可惜,她不会画画。 但她擅长脑补。 她拿不起画笔,但她可以尝试着拿起钢笔,虽然由于天赋和能力的限制,最后表现出来的,不及她自己脑补的百分之一,不过,反正也是自娱自乐,尽力就好。 智清师傅让她的那堆臭理论忽悠得高兴,本来话就有点多,这下话就更多了一些。 针对安然所听说的各种关于龙王牡丹的传奇版本,热情的智清师傅一一给了考证式的说明,比如,到底有没有那位为了牡丹而死的老僧人。 智清师傅的答案是,既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说有,是因为当时确实是有僧人专门负责养护那株龙王牡丹,这位僧人也确实是在文革当中去世了。 而龙王牡丹被人连根毁掉的那天晚上也确实有僧人上吊自杀了,但与龙王牡丹被毁并没有直接关系。 说没有,也是因为这两位先后与龙王牡丹扯上关系的僧人并不是同一个人,与传说中那位为了牡丹而死的僧人情况不同。 前一位养护龙王牡丹的僧人早在文革开始的时候,就因为年老多病而折不起折腾卧病在床,又没有得到治疗早早的去世了。 龙王牡丹也因为当时庙内一片后慌马乱,人心不稳,老僧人的去世,那一年不仅没有开花,反而开始有了枯萎的迹象。 于是引出了另一个,安然并不知道的版本的传说,说是花灵心痛世道的混乱,而早早的自毁其身,愿以自身来代替世人承受劫难。 在龙王牡丹被连根拔掉的那个晚上,上吊的是一个中年僧人,而不是老年的,他已经经历了一阵子的批斗,在那天又经过了新的一轮批斗游街之后,在心理上终于崩溃,在哭号了一通之后,选择了上吊自杀来解脱所处现实的困境。 大概是由于与他自杀的时间与龙王牡丹被毁都是同一天,所以,安然所知道的那几个版本的城市传说中,便把两个僧人合而为一,这在许多民间传说的形成过程中可谓是一种常见的流传方式。 至于说那位真心改过,从当年的毁花人变成后来的护花人的红卫兵也是真有其人。 不过,安然所知道的传说依然是含有大量的水份。 关于这人怎样费尽周折的多次去洛阳采买牡丹,又是怎样经过多次失败才最终让牡丹在龙王庙里重新落地生根等等艰难的养护过程,这些都是真的。 但是那些什么要一步一磕头,直到磕头头破血流以示悔过的诚心,又有什么要求亲人在他死后将自己的骨灰撒在牡丹花下等等的传说这都是假的。 但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在他去世后,一直义务来龙王庙里继续照顾牡丹花的家人,他们爱花,护花的行为却又都是真的。 到如今,新的龙王牡丹的年纪也有十几岁了,花株也是越长越大,花朵开起来同样堪称硕大,而且凶猛,每到花开时节,又开始渐渐的再度成为本地以及周边地区的一项盛事,人们成群结伍的到龙王庙来欣赏新一代龙王牡丹的盛开时节的风姿,有如欢度节日一般。 在智清师傅讲述着这些的时候,兔子小姐手里的笔一直没有停下来,除了问一些问题之外,她就没抬过头,笔尖飞快的,以让人几乎快有点眼花的速度在纸面上移动着。 而智清师傅也是照顾她那只划拉个不停的爪子,特意将自己说话的语速放慢,还不时的停下来问上一句,我这速度行吗?要不要再慢一点。 知道的是这位笔记控又犯了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在进行什么现场采访。 关于龙王牡丹的前世与今生,以及相关的许多传说,智清师傅真是装了一肚子,安然对这一点也是毫不客气,以一种穷追猛打的难看姿态不停的发问,发问,再发问。 这要是换个话少的,不大爱说话的人八成要被她这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弄得头大发烦,幸好智清师傅这人倒是挺爱说话,平时也对这些关于龙王庙的各类传说所知甚广。但一般的游客虽然对龙王庙的这类传说也感到好奇,但好奇到拉住庙里的师傅们死抠死抠问的……呵呵,还真不多,至少,智清师傅这么多年才遇上安小然同学这一只奇葩。 当然,除了像安然这变态的奇葩之外,也有一些记者对这些东西还是有些兴趣的,但他们有兴趣的话只会去找庙里负责相关工作的工作人员,而智清师傅虽然话多,人也热情开朗,无奈他负责的工作却并不包括这一块,也就导致了他空有一肚子的传说却无人可讲。 也是难得让他遇到了安兔子小姐这么个爱好比较偏执的家伙,满足了他长久以来的一种渴望被倾听,被采访的**。 这让他和安兔子小姐两人一说一问之间,还真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就只可怜了其余几人,虽然智清大师的故事挺好听,讲得又生动有趣,虽然今天的天气在冬天里头也算是难得的晴暖好天气,但是长时间不做任何其他活动,只是站在那里像是柱子一样保持倾听的状态,哪怕穿得再厚再暖和,在东北的室外也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寒冷的空气比针尖还要细密,无孔不入从衣物的每个纤维和气孔中钻入,到达皮肤表面,再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继续深入,直至骨头的缝隙之间,所以说,类似于“冻透骨头”之类的形容真的不是一种夸张,没见风湿之类的病痛乃是东北人民的常见病痛吗? 对于兔子小姐和智清师傅之种对交流民间故事的巨大兴趣,安国庆等人实在是有点奉陪不起,于是,纷纷在周围四处走动起来,只有剩下一个年纪正轻,身强力壮的江杰云仗着自己好体格还站在一旁给他家女盆友充当护花使者。 好容易等着这两人的交流告一段落,安然才想起她最初请智清师傅留步的理由——帮他们一家人在牡丹花的暖棚前拍照留念。 不过,由于智清师傅的一番交谈,于是这次拍摄对象就不只包括他们这一行人,在征得了智清师傅的同意之后,大家又与智清师傅在花前合了影。又由于智清师傅的个人要求,安然又帮他在庙里各处单独拍了几张照片。 接下来,为了将照片邮回来给智清师傅,他们交换通讯地址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不过,他们依然没有就此分手。 他们谈论的话题随着交换通讯地址而终于从龙王牡丹身上转换开去,不过,依旧没有离开龙王庙,关于龙王庙的各种传说,传闻,趣事,又有安然向智清师傅打听一些晚间活动的安排和趣闻。 说过了暗间的活动之后,两人的话头仍然没有打住,不过这一次倒是从龙王庙转移开去,扩大到了津源本地的一些可值得游玩的地方,以及与之相关的各类街谈巷议的城市传奇。 本来本着对佛教徒的充分尊重,哪怕安大厨对美食这个话题再感兴趣,哪怕两人聊得再热火朝天,气氛融洽,安然也没想着请智清师傅推荐什么本地的美食,不过,虽然本人由于信仰的缘故是个彻底的素食主义者,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津源本地人,智清师傅倒是主动向安然他们推荐了一些外地人不太可能通过书面方式获取的美食信息。 782,后遗症 这些食物中,有些安然已在上一次的旅行中靠着身为大厨的敏锐嗅闻和三只吃货对美食的敏感雷达自行寻觅到了,而有些无论是旅游手册,还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不用问,对于智清师傅对于美食的这些推荐,安大笔记控也是毫不迟疑的一一在她的笔记本上如饥似渴的记录下来,准备回头就要一家一家,一样一样的亲身尝过去。 幸好,他们的这番长谈地点已经从室外改换到了室内,虽说大殿里面也没有什么暖气设备,为了方便信众和游客们的出入,大殿的前后门也都是全部敞开的,但由于来往的人流多,产生的热量也不小,而且室内怎么也比露天多了一个大个的房顶,好歹令人感觉不那么冻得透心凉了。 等这两人好容易就关于龙王牡丹到龙王庙再到整津源又具体到津源美食等一系列问题交换了双方的看法之后,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了饭点,这才不得不意犹未尽又依依不舍的分手告别。 告别的时候,智清师傅还特意将他们一路送到了龙王庙的庙门口,这才挥手做别——不用问,这一种上智清师傅的嘴就没闲着过,兔子小姐的爪子也没停过,至于边走边写神马的,对于一个已经完全熟练的掌握了速记技巧的笔记控来说,也不是特别难以完成的高端技能,尤其那笔记本还是她自制的,针对类似的情况专门做了特别设计的情况下。 等他们挤在正午时分依旧熙攘的人流走了一段路,再回头的时候,热情的智清师傅依旧站在庙门口望着他们,安然忍不住笑着用力朝他挥了挥手,而智清师傅也是朝她含笑合什做礼。 天晓得,就安然这样并不善于交往的人,哪怕是由于笔记控发作,哪怕智清师傅身上话唠的特征也比较突出,但仍然也难得跟人聊得如此之热乎。 让离开龙王庙之后,以安国庆和李彩凤为首的几人纷纷大呼不可思议,难得看到在外人面前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今天这么自来熟。 安小然同学却撇撇嘴,拽起了文,扬了扬下巴,半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感慨的曰道,古人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和智清师傅就是这种情况啊。 古人的话确实是富于哲理,但把这句富于哲理的话用来形容安然和智清师傅,在场的人就没一个能以为然的。 事实上,两人之所以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混得挺熟,也是因为安然正触到了智清师傅的兴奋点上,他本人攒了一肚子的奇闻逸事却苦于遇不到愿意听他敞开胸怀一白话的人,好容易遇上一个,不仅乐意听,乐意提问,还特郑重其事的把他的话一一记录下来,并且特真诚的夸奖他的遣词用句,这让一直在该方面寂寞如雪,苦无知音的智清师傅在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于是他本来在数量就有那么一点点多的话自然也就随着情感而一并迸发得不可收拾了。 而在这种时刻从来长了一双善于倾听的长耳朵的兔子小姐只有手是忙碌的,总的来说,她的话并不多。从兔子的属性上看,它们都是一群喜欢倾听的家伙——从它们的长耳朵也可以看出这一点,无论是自然的兔子先生兔子小姐,还是人类中属于这一属性的兔子先生兔子小姐。 不过,仅仅是倾听还是不够的,不能满足该位兔子的小姐的收集**——其实,用小周姑娘几位好友的说法就是,尽管安小然同学从来都不承认自个儿的八卦属性,但事实上,她确实是挺八卦的,只是她的八卦与她的脑补一样,总是与众不同,常常跑偏。 想满足这位小姐的八卦**自然离不开提问,而且对于兔子小姐来说,怎样细致的,深入的提问这几乎是身为一只总喜欢将自己的住处安排在深而曲折复杂的地下洞穴的兔子的本能,挖掘,深入的挖掘是他们的天赋技能,与是他们的爱好,无论是兔子小姐安然,还是兔子先生吴泽荣,也许方式不同,但本质其实也一样。 对于一个没有多少耐心又不爱说话的人来说,遇上一只正在抽疯的兔子的感觉只能是倍受折磨。但对于一个想要倾诉,而且是要想要对人倾听的人,比如智清师傅来说,兔子小姐这样的倾诉对象真是再好没有了,简直是天下掉下来的黏豆包,让人再满意没有了。 一个真正善于倾听的人必须要善于提问,不需要问得很多,却需要每个问题都问到点子上,就像给说话的人找到了一团毛线的线头,顺着线头,一大团毛线就会被有序的,不断的,顺利的,以滚动的方式展开。 否则如果仅仅是只是倾听而不提问的话,那么任何一个想说话的人都可以像那位理发师一样,直接在野外找一个没人的地儿,挖上一个洞,或是找上一棵树,对着它们得巴得巴不停的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说多长时间就说多长时间,保密性还好。 所以说,一个喜欢说话的,急于倾诉的人总需要这样一只兔子,长着长长的耳朵,又有着沉默的,不抢话的好性格,同时还具备深入挖掘的优秀技术。 这简直是命运般的相遇,一个总有话憋着,一个又什么话都想听,碰到了一个块,可就是正对口吗? 想必今天说了这么多的话,智清师傅肚子里的存货大概一时间也清得差不多了,在短时间内都用不着再去找类似的对象来个起底大倾诉了,想必是十分心满意足。 而同样觉得心满意足的兔子小姐就没那么幸福了。 这个怕冷的家伙在刚才一心抽风忙着竖着兔子耳朵使劲使劲听,忙着挥舞着爪子使劲使劲记,使劲使劲挖掘的时间里,尤其精神力量的强大,半点也没觉着有什么不适,那叫一个精神焕发,脸色红润,腰也不酸了,腿儿了不疼,一口爬上二十层楼,在外面冻上三天三夜似乎都没有半点问题,宛如吃了灵丹妙药,几乎可以刀枪不入。 可事实上,精神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它并不是无限的,正相反,它是有时间限制的,当发疯期一过,精神的力量渐渐散去,有如打了激素一般所焕发出去的精力并不是无偿的,就像是食物,无论是选择你把它们一次性吃光,吃个痛快,还是分数次吃光,吃个细水长流,在总量上,它是不变的。 兔子小姐在抽风的时候,很豪放的把她的精力像食物一般一次性的挥霍干净,吃了个舒爽。等疯劲一歇,食物和热量一同消化殆尽,肚子里的饥饿感便如潮水一般的汹涌而至,刚刚被激素被掩盖的那些感觉就全部像后遗症一样,成倍的找了上来。 其他的症状倒是还好,比如,眼看着到了饭点,龙王庙的地盘不小,而游览嘛,又有点逛得细致一点,那么兜圈子就是免不了的运动,所以哪怕早上吃得并不少,但现在还是感觉饿了。两条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所以多少有些酸胀。 不过,这些问题对于自觉吃苦又耐劳的兔子小姐来说,似乎问题都不是很大,饿了,就去吃饭,腿儿累了坐下来歇歇就是。最让她感觉目前有点无法忍受的是冷!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被冻了个透心凉,刚刚还在笔记上划拉得挺来劲的爪子这会儿已经冻得不会打弯了——为了写字方便,她将手闷子摘掉,换上了五个手指分开的毛线手套。安小老太太知道自己笔记控的毛病犯起病来不分时间和地点,更别提室内和室外,所以,哪怕她怕冷,冬天的时候在室外大部分时间都要戴着手闷子,但是预防犯病的时候写字不便,所以,与小笔记本、笔一样,她随身通常所携带的装备还有一副这样五指分开的毛线手套,方便她抽风的时候,随时将手闷子替换下来,而有时候,她干脆就将毛线手套直接戴在手闷子里面,想写字的时候,直接摘掉手闷子就可以了。 手指上皮肤薄,温度散发得很快,哪怕右手在不断的运动着,却带不来一点热度。写字的时候,聊天的时候,注意力集中,完全没有感觉,这会儿兔子小姐回过味来了,身上冻得打哆嗦,爪子虽然被她马上套上了手闷子,但依旧觉得冻得五根手指不会打弯了。 其实这种天气放在江杰云他们的身上哪怕真就挨冻了也没到安然的那个程度,但人的体质不同,有人天生怕冷,即便这位大厨成天研究食谱,还不断小心的学习着给自己进行食补,也不知道是补得太过小心,还是补的方向不太对头,总而言之,虽然有一些成效,但成效并不是很明显,一点冷空气就可以让这只怕冷的蜗牛星人恨不得把她随时带着她的壳子出行,如果能在壳子里絮上厚厚的棉花再点上一个小火炉那就再美妙不过了。 783,烤地瓜 天晓得,如果不是某个深知她这点出息的男盆友一直力图用话题将两个因为谈得投机而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的人不着痕迹的往室内引,这位发疯的兔子小姐在疯劲过去之后还指不定是个什么德性呢。 现在,疯劲过去了,兔子小姐可怜巴巴的在那儿打哆嗦,一叠声的嘀咕着,好冷啊好冷啊,简直像个难民似的。 李彩凤和安国庆虽然知道女儿的这种毛病,但由于平时没什么机会跟她一块出来,在家里之外,还是头一回见她犯病,这会儿见她这样不由得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发起疯来无知无觉,注意力太集中,还是该说她的反应太过迟钝。 倒是江杰云对他家女盆友的出息知道得一清二楚,对她如今的反应也是早有预料,出了庙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卖烤地瓜的小摊子。 东北的冬天最常见的小生意就是烤地瓜了,糖炒栗子还因为成本的关系相对难得一些,但烤地瓜却是因着易得便宜而成为街头巷尾的时令小吃——当然,这指的是此时,要让带着前世记忆的重生人士安然来说,多年之后,烤地瓜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不仅烤地瓜的摊子不再那样随处可见,而且由于价格的原因,也不再如记忆中的亲切温暖。 而现在,尤其是如此热闹的龙王庙门前,在喧闹拥护的人流,带给了各种小生意人大好的商机,尤其在过年期间,各类小吃的生意总是火爆到令辛苦的小贩们感到心花怒放。 虽然龙王庙的小街里,空气中的气味绝大部分都被香烛的味道所占据,但只要仔细辨认——这个主要是靠吃货们那与生俱来的对食物有着异乎寻常的灵敏的鼻子,还是可以闻到隐约的甜香气,顺着这样的味道,很容易就能找到卖烤地瓜的小贩,更何况烤地瓜的炉子的个头不小,小贩为了招揽生意,还要在炉子上头摆上几只烤得外皮发焦肥硕的地瓜,哪怕此刻眼前的人影交织,真想找起来,也是够显眼的了。 三个吃货买起东西来,总是可以令卖食物的摊主们感到开心不起——那叫一个狠! 江杰云心疼那家那个冻得瑟瑟发抖的笨蛋女盆友,二话不说,先让老板从炉子里拿一个最大个儿的地瓜,先过了称,对老板报出的价钱不置一词,直接交给可怜兮兮的安小然同学抱着。 刚从炉里拿出来的,烤到恰到好处的烤地瓜扑鼻便带着一股热乎乎的香气,焦硬的褐色外皮透了一点暗色的红,有部分地方结着被烤出来的焦黄的糖浆,让人看着就有一股甜意。 安然三两下扒掉自己的手闷子,然后是套在手闷子里面的毛线手套,用冰冷的手指如饥似渴的接过那只大个的,很有点份量的地瓜,一开始由于手指的温度过低,让从地瓜里透出来的热量并不显得多高,却迅速的让手指温暖起来,这种感觉太过幸福,幸福得安小然同学不由得微微的眯起了眼睛,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小声的朝她家贴心可爱的男盆友哼哼了一声,“江小云,你真好!” 这语气别提多么真心诚意,情深意长了。 前提是,如果她能不把那只大地瓜抱得那亲热也许会更有一点说服力。 不过,这却并不妨碍某人趁机卖乖讨巧谈条件,凑过女朋友的耳朵边,该奸商的声音带着点笑,也学着女朋友将声音压低,一点都大言不渐的自夸的谈着条件,“我当然好吧?你准备怎么感谢我啊安小然?” 对付这种没脸皮的家伙,安大厨还是很有经验的,直接将地瓜的一头焦硬外皮轻轻的拔开一片,露出难看的外皮之下里面被烤得娇黄松软的内里,这片被剥开的地瓜皮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迷你闸门,被打开的时候,空气里温暖的香气一下子就更加的浓郁了起来,冒着缕缕的热气,然后将这只大个儿地瓜举高,递到吃货的嘴边,“借你咬一口。” 当着满大街的人,尤其还当着两位长辈的面,某奸商哪怕再不要脸,他也不能干点什么让他感到心满意足的“好事”,于是,他也只得老实不客气的作势将嘴张得老大老大,奔着被拔开的地瓜瓤咬了一口。 “嗯,这地瓜不错,挺甜。”新出炉的地瓜瓤有点烫,江杰云的声音有点含糊,一面说着一面将地瓜推向安然。 安然的手指已经被烤地瓜迅速的温暖了过来,虽然还不是很彻底,却已经感觉到了手里地瓜那堪称灼热的温度,就跟个小火炉似的,比电热宝或热水袋还要烫上几分,又贪恋着那份难得的温暖,舍不得放开手,于是只得将烤地瓜在手里来往来去的倒着,一边来往倒又一边小口小口的啜着,这只地瓜的瓤有点稀,因此烤出来的颜色很漂亮,柔软迷人的金黄色,吃的时候几乎用不上牙齿,不过,要事先对着下嘴的部位轻轻的吹上一会儿,让它们变得稍微凉一点,变得易于入口,然后将嘴唇微微的撅起来,接触到软乎乎的地瓜瓤,有点像吸食果冻似的,或许比那更加的省力,轻轻一啜,就是满口的香甜,尽管事先吹气让它变得冷却,但真正吸到嘴里的时候,还是稍稍有点烫的,一边吸着气一边忍不住的弯起嘴角。 生活里总有那么一些时刻,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叹上气一口,满足又快乐的说上一句,啊,这才是生活。 对于之前被冻得浑身肌肉恨不得都皱成一团的安然来说,显然眼下就是这样的时刻,不过鉴于她的嘴巴正忙着啜地瓜,又忙着吸气,实在有点不可开交,所以,她只能把这句话放在心里,一径的弯着眼,对着她的男盆友笑个不停。 江杰云让她笑得也忍不住跟着翘起了薄唇,望着她一边笑一边吃的样子有些移不开眼睛,片刻之后,他看了一眼身边正在对着摊主拿来的地瓜挑挑捡捡,比比划划的安国庆一行人,又瞅了瞅身边的人来人往,再看看朝他笑了个不停的安然,最后他到底叹了口气,十分遗憾的放弃了自己原因的计划和行动,带着点小情绪似的,拉过女盆友捧着烤地瓜的手,将她的爪子拉高,一面又盯着她依旧弯着的眼睛和慢慢嚅动着的唇瓣,朝着她手上拔好了皮的烤地瓜,狠狠的,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安然看着这只吃货那几乎要吃人的眼光,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这个时间该吃饭了,“饿了?” “……嗯。”他的嘴巴忙着,仍然盯着女朋友,顿了一下,然后含糊了应了一声,眼神里的凶恶渐褪,取而代之的是类似于无奈的情绪。 他的女朋友却翘起嘴角向他皮皮的一笑,直接将手里的地瓜塞进他的手里,似有心又似无意的“安慰”他道,“乖,饿了就先吃点地瓜吧。” 于是,某吃货眼里的无奈之情就更加的浓郁起来了。 这只最先被挑出来的大地瓜已经被安然和江杰云轮换着吃了一半,那边卖烤地瓜的小贩嘴角都快忍不住的翘得半天高,虽说过年的时候生意好,但遇上这么几个称得上“凶猛”的买主也是难得。 以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购买力不过就是挑几个,而且不用很大,小点的,一人一个,暖暖手,垫垫牙,毕竟马上就是晚点,还要吃正餐的。但显然与吃货们随行,他们的这个想法注定无法实行,而且就算实行了,也非常不现实。 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安国庆和李彩凤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只负责对烤地瓜品头论足,不对数量发表任何不切实际的意见和看法,反正以往的经验无不在告诉他们,吃货们的胃袋是个奇妙的存在,并且通往一个不知名的所在,简直可以比美魔术师的帽子,无论你往里塞多少东西,吃货们总有办法让它们迅速而完美的消失不见,普通人们对此只有惊叹称奇,感叹造物奇妙的份儿。 具有顽固而坚定的吃货属性的饭桶星奸商们从来不缺乏气魄和胃口,关于烤地瓜这东西,他们是这么打算的,遇上了,又正好大家都有这个胃口,那就多买点——请注意,这个所谓的“多买点”是按照饭桶星人的标准。 就算吃不了,对两个奸商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吃不了,兜着走”,这在他们看来真是再正常没有的事,就跟太阳每天必须从东边升起,冬天必然会下雪一样正常,而且天经地义,毫无疑问。 小旅店厨房的烹调设备还是挺全的,有一只不算小的烤箱,看起来利用率还挺高的。安大厨和吃货们在考察厨房设备的时候,一早就盯上了它,并准备在未来的几天里好好的充分利用一下。 所以,不仅吃货们不担心吃不了的问题,就连安大厨也不担心,这个摊主挑地瓜的技术不错,烤的地瓜种类挺齐全,有干瓤的,也有稀瓤的,想吃什么样就选什么样的。 784,刮地皮 他们可以一样都买上一些,现在吃不了,先兜着,留到饭后或是晚间,用烤箱再加热一下,也一样热乎又好吃。 于是,两个奸商很淡定的让小贩把他的所有地瓜都摆出来给他们挑选。 对于吃货们来说,这个所谓的“挑选”,并不是要挑选合意的,想买的,而是要挑不合意的,不想买的。 就像之前说的,这位摊主的挑地瓜的手艺不错,烤地瓜的手艺也不错,从安国庆、李彩凤到姜成卓和赵真旭,四个人认认真真的挑选了一番,也没从一大堆地瓜里挑出不合意的那个来。 既然没有不合意的,那无论是对吃货们还是对摊主来说,那么这些地瓜就都是合意的。 这么狠的,有如饿了八辈子的主顾真是让摊主的一颗心啊,简直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今儿的好运气,虽然现在还只是大年初一,对于东北的冰封大地来说,真正距离春草萌动,春花开放的春天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这真是个好兆头,看来自己新年的财运不错啊! 摊主一边给那一大堆地瓜称着重量一边忍不住嘴角往后咧。 可是,这位摊主显然高兴得有点太早了,也笑得太早了。 确实,三个吃货买起吃的东西来,总是狠而又狠的。但是这三位,或者说,重点是这其中的一位先生的人生信念决定他砍起价来,那也是狠而又狠的。 重量称完了,该算价钱了,这才是摊主苦难的开始,也是让他不得不直面残忍而冷酷的现实,他那一颗刚刚还“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的心啊,这会儿算是遭遇一波来自西伯利亚的强冷空气,顿时气温直下二十度不止,还外带浇了一大瓢冷水,真是应了那句话广告词,“晶晶亮,透心凉”,一刹那间,冻了个结实。 他开始怀疑起来,这大年初一的,他这是走运还是倒霉,让他遇到这么一份这么能砍价的主顾来。 是,做这么一份生意,简直就像做了十份,不,就这么数量,让他把一天的生意都一次性的卖光了,就这么数量,没了二十份三十份的卖不干净。 但是,显然,这份买卖也让他尝到了一次性同时面对二十三十个人同时在跟你砍价一样的巨大的压力。他的一颗心啊,这会儿就好像是一块柔软的面团,被人握在手上,拿着一把片刀对着沸腾的水锅一片一片一片一片的往下削,削完了还得进汤锅,煮熟了还得放上调料让人吃。 做成一笔大生意的下场就是成为现场版的刀削面。 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在春节的头一天,对于摊主来说,这真是一个艰难却没有悬念的选择。 生意顺利做成,摊主的脸一改之前不符合季节规律的“春花怒放”,都快能拧出苦水来了,这会儿倒是很符合季节规律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 如果笑容也能转移的话,那么显然,“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的笑容是转移到三个抱着大堆热乎乎的烤地瓜吃个不停的吃货的脸上了。 接下来的行程是没有悬念的,尤其是对于拥有三位吃货的队伍,到了饭点的时候,必须是吃饭。 一路走一路吃着烤地瓜,安然手里的烤地瓜虽然是第一个到手的,又有男朋友帮着吃了好几口,可当他们一路晃晃悠悠的在人流中挤到存车处的时候,她的烤地瓜还剩下一多半,而三位在时间上后拿到烤地瓜的吃货们却已经在进攻第二个大个儿地瓜了。 不过,他们的进攻也不得不中止暂停,因为仗着旅店有烤箱的缘故,也不在乎这些地瓜凉不凉,直接将吃了一半的地瓜分别装进塑料袋里——热爱砍价又热爱占便宜的公鸡兄在砍过价钱之后,又以酬宾为由向卖烤地瓜的摊主要了一搭新方便袋,方便他们装东西。可以说,在占便宜的问题上,这只铁公鸡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既抓大,也不放小,得着机会就恨不能刮地三尺。 好友们都说这位先生,幸亏没让他托生到什么末世王朝去,在那种贪官横行的时代,这位爷要是当个官,绝对是个刮地三尺的货。 也许对一般人来说,安然他们这话说得,明显就是在骂人,就算是好友间开玩笑吧,这边用着人家占小便宜要来的方便袋装着东西,那边还骂着人,也多少有点不太厚道。 不过,这世间的事总有例外。 而大部分的例外都是为了奇葩而存在。 很不幸的,姜成卓同学就是这样的一朵奇葩。 在他的身上,安然常常觉得所谓语言这种东西,必须要分对象的。 像他们这种“攻击性”语言,放在别人身上那是“攻击”,放在公鸡兄的身上,那必须是“夸奖”。 不管他们的本意是怎样,反正人家姜成卓同志本人是听得挺高兴,幸好“公鸡兄”只是他的外号,这位爷要真是一只公鸡那尾巴都能翘天上去,非得给空中的南来北往的各家航空公司的航班,各路忙来忙去的中外神仙,还有忙着觅食求偶的飞鸟们制造点什么交通事故不可。 这位仁兄不仅听得高兴,他还发表了一通感言和设想,这通感言和设想是这样的开头的,“如果我要是当了官……”以下省略各类古代贪官挖地三尺攻略精简版两万字。 于是,在回程途中,大家的耳朵里就灌满了这位“贪官”的无数种刮地皮设想NN种。 一直到了旅店门口,这位姜大官老爷的嘴还没停 虽然他的嘴没停,但安然和赵小胖听了一路之后表示,姜成卓同学,请你先暂停一下,我们俩有一句话,真是不吐不快,等咱俩吐完了您再接着说可好? 公鸡兄还挺民主,特大度,腰板挺倍儿直,停好了车子,踱着方步走在前头开路,一边走一边朝身后的两位摆摆手,“行,你们吐吧,等你们吐完了,我再接着说。” 安然觉得最大的可能是,这位老兄白话了一路他也白话累了,没见这位同学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水喝吗?以他那话唠的劲头,别说渴,累,安然觉得换了她说这么些话,又渴又累倒在其次,首先这舌头就抽筋的风险。 既然姜成卓不介意,安然和赵小胖就开始“吐”,“如果你要是当了官,请让我们先在给你投个人身意外伤害险,受益人请写上我们滴名字哈!” 公鸡兄的动作也快,就在安然和赵小胖开始埋汰人的时候,这位同学已经用他的神奇的速度灌下两大杯饮料了——从本心来说,他倒是想喝凉白开来着,饮料这玩意不解渴,无奈出门在外,条件所限,没有现成的凉白开伺候,这让该位同学表示比较遗憾。 吃货的同学在吃喝方面的速度一向让人叹为观止,这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公鸡兄喝完了饮料抹抹嘴,听得也不急也不恼,反而跷起了二郎腿,用手指点了点明显不安好心的安然和赵小胖,“听着你们俩这话不对味儿啊,啥叫先给我保个意外伤害险啊?” 这话说的,还用问吗?是个人都知道,贪官,尤其是古代的,乱世的贪官有几个能得善终的,必须被起义军砍了脑袋了事,就你那刮地皮的劲头,简直就故事和小说里“官逼民反”的典型,指不定惹上个什么林教头,武二郎的,把你……那啥了都是便宜你。 这种幼稚的问题,安然和赵小胖同学都不屑于回答,回答了就是在侮辱他们的智商。 可公鸡兄却对这个问题十分之感兴趣,而且难得的不在他的损友赵小胖对他进行“攻击”的时候跳起来跟他对掐,而是慢条斯理的朝他和安然摇了摇手指,心平气和,又带了点高深莫测的摆出一副准备与他们促膝长谈的架式,还跩起了文,“此言差矣……” 他这话一说出来,安然和赵小胖就觉得脑袋也大是耳朵也疼。 为神马呢? 因为根本以往的经验,每当这位老兄不忙着跳脚,不忙着炸毛,不忙着激动,也不忙着掐架,而是改为装叉跩文的时候,那往往只代表了一种情况——这位老兄这是要准备开始发疯了。 公鸡兄的发疯与众不同。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每个人发疯的原因都是多种多样的。 最主要的是,能让他发疯的,必须是别人无意当中触动他的兴奋点,或者说是触发他发疯的开关。 至于说公鸡兄,地球人都知道这位老兄的兴奋点是什么——钱嘛,再简单没有了。 安然和赵小胖同学现在真是后老悔了,没事闲的,吃饱了撑的,恨不得立时抽自己俩嘴巴,叫你嘴贱,叫你嘴欠,回来这一路还没听这个“贪官”的贪污**的种种设想吗?你脑袋不大吗?你耳朵不疼吗?现在那些屁话塞了一脑袋两耳朵,动一动身体无数的废话就像工业偷排的废水似的不停不停的往外冒,没事接他的话茬儿干嘛呀? 785,巨大牙缝 安然和赵小胖现在知道,姜成卓这货太阴险了,当他不跳脚,不掐架,更不激动的时候,才是他最危险的时候——他改成念经**来虐杀你了! 安然觉得自己真是笨透了,她认识公鸡兄那是一天两天,三四了吗? 不是! 她认识这货已经好些年了好吗? 她就应该看透这位老兄的真面目,大杀招,却总是因为太过疏忽的原因而一再忽略,这不是自己找虐又找死吗? 该打,该打,这一次必须在笔记本上好好的,用红色加粗的字号记上一笔,绝对不能再犯。 知错就改,才是好同志和聪明人。 安然在这一刻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她要重新做人,做个好同志和聪明人。 不过,虽然犯了错误,但笔记控小姐也并不多么沮丧,因为还有一个人比她更沮丧。 谁啊? 当然是赵小胖同学。 如果说安然认识姜成卓不过几年,他认识这货的时间就更长,做为好兄弟,难道还不知道这混蛋的德性?对他什么时候发疯,发疯有什么特征和触发点就更应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忍还不住一时嘴欠和嘴贱,这下可好,他的嘴是痛快了,马上就要轮到他的脑袋和耳朵不痛快了。 眼看着一场可怕的话唠财迷风暴就要发生袭卷而来,安小然和赵小胖本着输人不输的阵原则,正转着眼珠子准备找点什么东西先把自己的耳朵保护起来,再从长计议的时候,还是江杰云同志革命斗争工作经验丰富,充满奸滑滴生活智慧,拯救大家的耳朵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说,咱们中午吃什么?” 短短的一句,立刻化无数危机于无形,让公鸡兄此时满肚子的慷慨激昂,长篇大论的财迷广播胎死腹中,灰飞烟灭。 对于一个处于饭点的饭桶星人来说,哪怕他是一个铁杆的财迷,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无论是想抒发他的财迷理想的姜成卓,还是忙着动小心眼,想把自家铁公鸡的嘴用什么东西堵死的赵真旭,此时脑海里无数的念头,千万的言语都汇成了一句话——好饿!!! 被胃占领大脑的吃货是最好打发的,这活安大厨最擅长了。 游览了一上午,虽说不过就在龙王庙的一亩三分地里来来回回的转圈子,但是总的路线加起来,倒也并不少。游逛的时候,忙看欣赏忙着看,处于兴奋状态,根本就不觉着累,这会儿闲下来多少有点泛乏。 有鉴于此,中午就来点简单的,不太复杂又快手的,呼噜噜的吃上一顿,再眯上一小觉,起来再四处逛逛,然后吃顿大餐,为晚上的重点项目养蓄精力才是正经。 不过,毕竟是大年初一,哪怕是中午饭,也不好吃得太过马虎,就算安家一家三口可以对付,那三只肉食动物却不好将就,就是将就也得拿肉来将就。 而且,虽说出了龙王庙,就吃了大半个烤地瓜,但在没有供暖的室外和半室外的地方圈了一上午,安然依旧觉得自己身体里骨头缝里四处冒冷气,筋骨都冻得皱在一起,脸皮还带着点被冷气吹的僵硬,离彻底暖和过来还差了好大一段距离,所以,中午除了吃得不能太简单,还要尽量吃得暖和一点。 想暖和得快,那就来点辣的。 又简单,又快手,还要辣的,那么就来个水煮肉片好了。 最大的好处就是肉够多,正好可以用来打发三只肉食动物。 水煮肉片的口味重,油又大,再配上几个清淡的菜色,虽然简单,但在口味上也算是丰富。 定下了菜色,卸下左一层,右一层的厚重装备,挽起袖子,安然和三只吃货直奔厨房而去。 安国庆和李彩凤则留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对于“收拾东西”这事,安然感到挺无语也挺无辜。 其实她真没觉得他们买什么东西了,就连游逛的过程都几乎没有。 可回到家里的时候呢,每个人的手上都没闲着,都有几样吃的喝的,你手里的东西,我手里的东西,一样一点的,加起来零零总总居然也不少。 乍一看,安然都不知道这是他们什么时候买的。后来再想想,大概,好象是在进庙门之前,她是抱着把那三个丢人现眼的家伙的嘴堵上的目的想着在门口的那些小吃摊上稍微买点什么东西,让他们的嘴巴忙活起来,没功夫四处丢人。 可与三个吃货同行,“稍微”这种事从来就只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美好梦想。 反正东西买得再多,又不用她这只身娇体软的蜗牛来扛,有那三只虽然能吃,但也能干的壮劳体来拿,她也乐得轻松。 后来出了庙门买地瓜之后,从卖地瓜摊子往存车的地方,这一路走吧,看着什么可口可心又合眼的,就又顺手买了“点儿”。 其实吧哈,不仅三个吃货不觉着买的多,安然也没觉着怎么……特别的多。 可是回到家里,从车筐里,车把上还有后面的车后架上,左一包,右一袋的往楼上拿的时候,这一块一堆的往一起一集合,安然觉得,完了,完了,她现在是越来越**,越来越堕落了啊! 原来她是多么纯朴,多么省俭,多么具有劳动人民本色的一个好孩子啊。 买东西呢,不说抠抠缩缩吧,但也是吃多少买多少,从不过多的浪费。 其实那样那是恰到好处吧? 再看看如今。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三个吃货所影响,所污染,所腐蚀了啊! 现在买起东西来,人家摊主老板问起来的时候,小姑娘,怎么样,这苹果不错,来二斤吧? 她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二斤?老板,你开什么玩笑,二斤怎么够?那还不够塞牙缝的!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二斤苹果不够塞牙缝的? 她是什么生物,是属龙的,还是属野猪,这牙缝也忒大了! 悲哀啊,真他母亲的悲哀啊! 安然同学想想就一阵的心酸。 人的**都是一点点的,在不知不觉间被养大的。 就像是年龄,就像岁月,就像流逝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就在增长,都在流逝,身处其中却几乎察觉不到。 只在每一天的结束的时候,才惊觉,咦,怎么又到该睡觉的时候了?我这一天都干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干,这一天就没了。 然后是一周,是一个月,是一年,接着岁岁年年。 **也是这样。 她安然变成二斤苹果不够塞牙缝的了?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大概也就是在每天与吃货买这儿,买哪儿,在那些摊主们向吃货们询问,小伙子,怎么样,这苹果不错,来二斤吧? 身边那三只吃货异口同声的齐齐喝道,二斤?老板,你开什么玩笑,二斤怎么够?那还不够塞牙缝的! 老板听到这样的回答自然是心花怒放,喜笑颜开的。 呵呵,谁是老板遇到牙缝这么老大的主顾也得乐够呛。 “行,行,行,小伙子,二斤不够,就凑个四斤怎么样?”当老板的,别管是大老板,还是小老板,但凡是做生意的,听到这话不顺缝爬都是二傻子。 这时候,往往是姜成卓上去就拣一个大个儿苹果,那双鸡爪子就跟铁钳子似的,双手握住苹果,手上使劲一掰,甜脆的苹果就被他利落的一掰两半,一半给安大厨,一半给自己,大嘴一张,卡嚓一口下去,手里的半个苹果也就剩下半个的半个了。 要不安然和赵真旭怎么会拿这位比古代末世贪官呢,真是老天爷保佑,让这货当了个奸商,没让他去当官,这位爷是典型的大便宜不放,小便宜要占的主儿,吃拿卡要这一套简直是无师自通,话还没说上两句的,就先啃了人家一个苹果了,真让他当了官,最后的结局百分百在鱼肉一方百姓之后,被国家BOSS派个巡视组把这货给当成苹果卡嚓拿下,不拿下都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 就听这位同学一边卡嚓卡嚓嚼苹果,一边还不耽误他口齿伶俐的评价道,嗯,这苹果不错,老板,先来个六斤,我们看看堆儿,堆儿不够,咱们再添。 听听这话说得,多敞亮啊。 本来看着姜成卓这货二话不说就拿了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上手就掰,张嘴就咬,买不买的还没决定呢,就先吃上了,摊主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一听这话,那些放在肚子里的小嘀咕立刻就烟消云散,不知所踪,转眼就被满心满眼的喜悦所取带,大生意啊!要说做生意还得做这样的生意的,多么的痛快! 你就说吧,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听着这样的对话成年累月的在耳朵边上念叨,没完没了的被这种胃口,这种消费观念泡着,就算她吃东西时,胃还是那么大的胃,一点没增,一点没减,但是她买起东西来,胃口却一天比一天大,以往勤劳俭朴的好孩子就如青春小鸟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786,啃两口 所以,现在安国庆和李彩凤在安然他们去准备做饭的时候,就在房间里收拾从那几只吃货的牙缝里漏下来的一大堆吃的喝的,该装进饭盒盆碗的就装进饭盒盆碗,换去不方便的包装,省得一个不小心弄得汤汤水水到处流,还浪费东西。还有一些不禁放的,又不怕冻的,就包裹严实了放到室外去。盛下的不怕冻,不怕坏,又带壳的,直接装成安然随手用旅店的旧报纸折成的纸盒子。 每个房间里的桌上都放一些,安然和李彩凤的房间也就是摆着意思意思,这母女两个,李彩凤压根就不怎么喜欢吃零食,虽说买的东西都不错,但也就是随便尝尝,意思一下罢了。 安然原本是受母亲的影响,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家里不准备,也想不起来,偶尔难得想起来了,手边又没有,转念想吃的感觉也就下去了。嘴又懒,有时送到嘴边她也没有想吃的念头,久而久之,就少很少吃零食,倒是真的把这类钱给省下来了。 不过,这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安然可没有这种质朴的好习惯了。 家里养了三只神马都吃,除了地上父母和天上飞机,就没有不敢入口的家伙——事实上,当安然这么朝这三位同学形容的时候,这三人听得一笑,那笑容颇有些嘲讽到意味深长的味道,又有点阴森森森的让人冒冷气,让人忍不住想,这三位爷别是连父母都敢下嘴吧?呵呵,以这三个家伙与他们父母的那种关系,大卸八块,有违人伦的事是肯定不会,但遇到机会啃两口解解恨,报复一下的心思只怕倒真不少。 总之,由于身边有这么三个恨不能一天到晚嘴里不闲着的家伙成年累月生活在一起,安然那不吃零食的习惯就和她那买东西有节制的习惯一样,早就被雨打风吹去,早被丢在时空乱流里,如同上辈子的旧时光一样,只能没事想起来怀念一下而已。 旅店的大堂里依旧空荡荡的,由于卷帘门被拉下了一半,房间里顿时黑了一多半,由于没有什么客人,为了节约,房间里的大灯也没开,本来很开阔敞亮的地方现在显得黑洞洞的,据说老板娘和儿子补了眠,就跑到亲戚家里去拜年了,老板公留守在这里看大门,见他们回来了,简单的聊了几句就回房间里补觉去了。 于是,整间旅店又几乎成了他们的天下。 小旅店的暖气烧得不错,据说这里附近有个热电厂,所以在暖气的问题上,从来只怕热不怕冷。 不过,即便这样,推开厨房的门时,望着锅盆整齐,墙上贴满干干净净的洁白磁砖,不锈钢的料理台上水珠也不见的房间,还是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清冷之感。 大概也是锅冷灶冷,还没人,缺少了人气的地方,哪怕色调再温暖也会显得冷冰冰的让人不舒服。 四个人一进屋就忙了起来,一人找了一条围裙开扎。一边扎一边听安然报菜谱,边报菜谱边分工,围裙扎完,菜谱也报完了,分工也正好分完。 厨房的活都是做惯的了,无论是三个帮工,还是安然这个大厨。 小旅店里冰箱挺大,和家里的冰箱几乎不相上下。 安然当初第一次见这个冰箱的时候就开始笑话家里的三只吃货。 旅店哪怕再小,只要供应餐点就需要一个大个的冰箱。他们一个居家过日子的,还干了一个跟人家小旅店一样大的冰箱,真是够可以了。 他们买的菜,肉类的都冻在室外,厨房窗子外头安了个大大的铁护栏,虽说旅店现在没有客人,冰箱的大部分位置也闲了下来,但由于吃货的购买量总是惊人,所以,安然他们也不好意思过多的侵占人家旅店的冰箱,就把一些不怕冻的东西都用分门别类的用小个的塑料袋包装好,又一脑股的装进一个大塑料袋放在了铁护栏上,照例是把室外当天然大冰箱用。 现在的天气虽说还未真正的冰雪消融,但说起冰冻来,到底不如真正的三九天冻得结实。四个人扎好围裙的第一件就是把放在室外的大口袋拿起来,把一会儿做饭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早早拿进来解冻。 将解冻,还未解冻的肉是最好切的,刷刷几刀下去,肉片切得又匀又薄又轻松。不过,这事安然不管,好切不好切,反正她也不切,交给那三个吃货切,想吃多少切多少。 将将解冻的肉,切成了薄薄的肉片,没多大一会儿也就彻底解了冻,软了下来。 到了这一步,才轮到安大厨出手。 拿一只大个儿的海碗,把肉片放进去,加了少许的水先抓一遍,再加上适量的油再抓一遍,加水是让肉片多含一点水分,这样做出来的肉片可以显得更加的滑嫩。再用油抓一遍,则是为了在肉片表面包上一层油膜,有效的将水分效在肉片内部,臭美份子一面抓着肉片一面胡联系的想,这就跟一些补水化妆品似的,虽说过于油腻的,但受得用的话,琐水的效果还真是不差的。 用油抓过之后,还不算结束,下一步就要加了酱油——这是为了咸味腌进肉片里,之所以要在加了油之后再加酱油,是怕酱油里的盐份将肉里的水逼出来,现在肉片中的水已经被油膜琐住,虽然酱油里的盐份依旧不增不减,水份的流失却已经有限,加少许料酒,花椒粉,姜片,葱段——这是为了去腥。末了再加一点糖——这则是为了提鲜,再用手抓一遍,然后就可以放在一边先腌着,洗洗水,趁着这功夫,她可以干点别的,拌上几个凉拌菜,切上点熟食,熏鱼,调点蘸熟食的酱汁,炒两个快手的热菜,手里再闲下来的时候,肉片也已经腌制得差不多了,这时再将姜片和葱段拣出来,加干淀粉将腌好的肉片再抓一遍,这一步依旧是为了提高肉片的嫩度。 其实水煮肉片这道菜重点全在事前的准备上,真到了制作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难度。 肉片抓好,安然开始下葱,姜,蒜,干辣椒,麻花椒炝锅,家里人都比较能喜欢吃辣的,但喜欢吃,不等于能吃。 比如,老爸属于无辣不欢,三只饭桶星人则属于多辣都不怕,这也是自然的,这三位都是铁胃,区区一点辣味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不成问题。老妈李彩凤虽然对辣味也喜欢吃,但过辣的话,她又有些受不了。 至于安然本人,对辣度的承受能力虽然要比老妈李彩凤强上一点,但是这位臭美份子虽然爱吃辣味,但为了自己的脸蛋儿着想,又不敢吃得过辣。 一般说来,人们的饮食习惯与一个地方的物产,自然气候条件是分不开的,重辣的地域一般说来,气候都是相对来说比较湿热,辣味正好可以帮助人们调节自身与环境的适应度,是一种隐藏在日常饮食之中的预防疾病的手段。 而东北,除了个别地区,在气候方面,总体说来就比较干燥,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室外的天气确实是冷,但室内由于供暖的关系,又干得要命。所以,正常说来,冬季时分的东北,人们常常都有那么点上火。吃了辣的固然暖和,但反过来说,却也上火,干燥的季节里去火还来不及,再添一把火,从健康角度来讲并不适合。不过,臭美份子对健康的问题倒在其次,中药配起方子来讲求君臣辅佐,既然吃辣的怕上火,再配个性凉去火的凉拌菜或是配点薄荷叶也就得了,她在乎的是皮肤问题。 辣味吃得太多,点得这把火往往都直接烧到了皮肤上,首先是油脂分泌旺盛,油脂一分泌旺盛各种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什么堵塞毛孔啦,青春痘啦,黑头啦…… 这对于每天花了大把时间在打理羽毛问题上的安小然同学来说,可是万万不能忍的。 所以,对于安然来说,吃辣的可以,但吃多吃少,这个度的掌握就要讲究一点分寸和火候。 因此,在炝锅的时候,她葱,姜,蒜是该放多少放多少,麻花椒是大把的放——做为一个制作川菜远远算不上地道的厨子,安大厨对川菜的总体感受是,辣椒有时都是其次的,重中之重是麻,把麻把握好了,大部分的川菜就已经成功了一小半。要不,说起川菜的特色来都说是“麻辣麻辣”,这麻还是排在辣的前面,细细琢磨起来,也自有它的道理。 当然,这所谓的“成功”,是对家常过日子的打发一日三餐的角度来讲,糊弄糊弄外行,蒙蒙人也能将就了。 麻花椒放足了,到了放辣椒的时候,就可以少放一点了,有了八分的麻,只要两分的辣,吃起来的时候,也能感觉到五分,麻花椒就像是烧火时候的柴,而辣就是浇在火上的油,柴足了,浇上一点油,这火热看起来也显十分的旺来。 787,奸商的逻辑 做水煮肉片,安然的个人体会是,除了麻花辣要加足,呛锅时候的油也要比平时做菜的时候多放一些,否则不仅麻花椒和辣椒炸出来不香,也容易沾锅。 炝完了锅,待葱姜蒜和麻花椒,干辣椒都炸出了香味的时候,接着放剁细了的郫县豆瓣酱,将酱炒出红油来就可以添清汤了。 对于那些实在不怎么能吃的辣的人来说,其实在炝锅步骤的干辣椒基本可以完全省略,郫县豆酱的辣味就已经很足了。 清汤不能添得太多,也不能添得太少。添得多了,用不了那么多不说,还将调料的味道给稀释了。添得少了,待到下肉片的时候,又施展不开。安然这人对于体积和斤两一类的东西一向没什么概念,这大概也是因为她对与数字有关的都不够敏感,她怀疑这也是她在理科方面无论下了多大的力气,却总有些力不从心之感的原因所在。 在学习中这种缺点还不是特别的明显,最明显的是在买菜的时候。一般卖菜的摊贩在招呼生意的时候总喜欢问,买多少?来个一斤,还是凑个二斤? 安然最初负责家里的采购的时候总是比较为难,一斤豆芽是多少,二斤豆芽是多少,她心里一点概念都没有。说少了,还可以往上添,说多了,再往下减,遇到好说话的摊主那是没有什么问题,但遇到那种比较刻薄的小贩,只怕就会给你两句不太好听的,这边花着钱,那边还是受着气。但要因为一点小事跟他吵个没完没了,却又实在犯不上。 所以,到后来,一到人家摊主问她,你是来一斤啊,还是凑个二斤啊? 安然一般都回他俩字,“看堆儿”。 斤两神马的都是浮眼,看看东西凑在一起到底有多大一堆才是实在的。 好在,后来自从养了三只肉食动物之后,家里采购大员的活被移交给了姜成卓同学,因着这只铁公鸡对金钱的敏感,想当然的,对所有与数字相关的东西也都相当的敏感,安然这个卸任的总算不用每次都到菜摊前面“看堆儿”了。 但做菜添汤的时候,总要估计一个大致的量,这让对数字不敏感的人还是有点为难。 不过,笨人也有笨人的方法。 笨人的办法就是“量体裁衣”。 就比如现在,安然就拿起一会儿装水煮肉片的大个海碗,装了半海碗的水倒进锅里。 这就是笨蛋的绝招,干神马都比量着来,哪差上一点两点的,但绝不会出入得太多。 盖上锅盖等汤烧开。 趁着等汤烧开的功夫,安然将已经烫好的青菜铺在盆底。 水煮肉片配的青菜在种类上来说,其实挺自由的,各有各的滋味和好处。安然今天配的是小白菜,正好清热去火,她又很喜欢吃水煮肉片的青菜,因此狠狠的在盆底铺了两层。 一旁的食肉动物江杰云同学却有些看不过眼,低声的和她商量,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再放就全是菜了。 可见,肉食动物和草食动物的矛盾真是天然的,几乎不可调节的。 在盆底铺好了菜,锅里的汤也已经沸了,用将筷子挑起数片抓制好的肉片,快速在沸汤里抖动,以防抓了淀粉的肉片粘连在一起,再挑再抖,如此反复,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腌好的肉片全部下到汤锅里。肉片切得薄,在沸滚的热汤里迅速翻熟。 安然觉得这一步其实挺像涮羊肉火锅似的。 肉片的颜色全部从红转白,便可以出锅的,锅太沉,汤太多,肉片更是不少,安然的手腕子力气不够,所以,一般都是安然一片肉片变了颜色,就蹭的一下后退数步,扯嗓子呼唤她的帮工们,肉熟了,赶紧的,倒出来。 吃货们的动作从来迅速,尤其是在这种时候,那一倾一倒的动作几乎称得上一个漂亮。 先倒热汤,麻香的滚汤飞快的将铺在盆底的青菜淹没,再掏肉片,冒尖的肉片颤微微的堆叠在青菜和热汤的表面。 到了这一步,水煮肉片的制作还不算完,因为最重要,也最出色的一步是放在最后的。 趁着热锅,再狠狠的加几勺油,这一步必须舍得放油,油放得少,这道菜在“色、香、味”三个方面都会大打折扣。 其实,这一步的关键,要让安然说就是使劲放油,大把的撒麻花椒,大把的撒干辣椒,不过,由于为了自己的脸皮着想,她是没敢使劲使劲的放辣椒,但是麻花椒却是放得足足的。 花椒和辣椒在热油里迅速的翻滚着,厨房里飞快的飘起了打鼻子的香气,安然就又马上逃跑似的向后蹿了几步,又开始叫着指挥,好了好了,赶紧的,出锅。话声还没落,就狠狠的打了一串喷嚏——麻花椒和干辣椒加在一起,炸出的味道固然是“狠香狠香”,但是也“狠辣狠辣”,直叫房间里的几个人“儿女共沾巾”,一阵的涕泪俱下。 她的蹿得快,帮工们的眼神更尖,几乎就是在她向后跑的同时,吃货就已经动了起来,麻利的关火,将锅端起来,直接将锅里热油泼在了盆中的肉片上,滚油接触到的热汤响起一阵滋滋的声音,麻辣的香气更盛,火汪汪,油亮亮的一大盆水煮肉片正式完成。 安然觉得这是非常漂亮热闹的一道菜。 首先是色调浓艳好看。 其次是香气逼人,简直好闻到让人流泪。 再次就是不仅可以给人带来视觉和嗅觉的享受,还有最后那一泼,添加了声响的效果,更显得热热闹闹,火火红红。 安然这是纯夸奖,怎么好听怎么说。 同样的一道菜,到了公鸡兄这位奸商的嘴里就有了另一套说法。 他倒不是贬,也是夸。 可是这人与人不同,说话来夸奖的话也就变了味道。 公鸡兄这道菜好,真好,特别好。 好在哪儿呢? 卖相好。 卖相好在哪儿呢? 先说这菜名,起得就很妙。 “水煮肉片”,“水煮”就不提了,这指的是料理方式,没什么可说的,重点在肉片上。 换了个没吃过这道菜的人一听,嘿,“水煮肉片”,不用问了,肯定全是肉啊,好,必须要点。实际呢,这所谓的“水煮肉片”里面还有菜呢!嘿,这起菜名的人狡猾啊,它不说。 你看看,人家别的菜,比如“菠萝咕噜肉”,说得明明白白,主料两样,菠萝和肉。再有“木樨柿子”,“木樨”指的是鸡蛋,鸡蛋和柿子,交待得清清楚楚。又有“杭椒牛柳”,一共就两样主料,有杭椒,有牛柳,标注得老老实实。 这完全是奸商和肉食动物的逻辑! 听到有肉,就激情澎湃,听到有菜,就索然无味。 安然反驳他,也不是所有的菜名都要把每一样材料都交待得清清楚楚,事无巨细。你比如“木樨肉”吧,听着好象只有鸡蛋和肉,但实际做起来的时候,各地的又都往里添加不同的配料,比如,木耳啊,黄花菜啊,金针菇啊,但报起菜名来,还不一样是只说是“木樨肉”? 结果人家公鸡兄还是一样撇撇嘴,特别不屑的说,那还不是跟“水煮肉片”一样不老实? 安然无语,果然,正常人类跟肉食动物牌的奸商说不到一块儿去。 可公鸡兄表示,他还没说完呢。 安然也不吱声了,索性听着这位奸商继续往下编八。 公鸡兄说,我说这道菜不老实还有别的证据,菜名里把青菜藏起来不说,做的时候,它也把青菜严严实实的藏在底下,你要真是老实,为啥不大大方方的先把肉片和汤倒进盆里,后添菜呢? 安然语塞,张了两下嘴才找到词,那不是那么摆不好看吗?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话说得,不是长公鸡兄的志气,灭己方的威风吗? 公鸡兄也真没让她失望,一听她这话,立刻就来劲了,“你听听,你听听,你也承认是为了好看吧?什么叫‘好看’?就是不实在!” 这完全是你们奸商的思维方式好吗? 安大厨也不肯就此认输,继续辩驳道,好看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青菜虽然被烫过,但一一铺在盆底也是需要时间,到底不如刚出锅的热乎,所以,水煮涮好之后,正好将热汤浇在青菜上,本来青菜就不凉,再让沸汤一浇不就更加的热乎了吗?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先把汤和肉片倒盆里,再添青菜,不仅不好看,而且青菜也不热。 姜成卓同学摇头,毫不客气的反驳她,你这就是狡辩你知道吗?既然你嫌先把青菜铺在盆底下不够热乎,为啥不后烫青菜,铺什么铺,不铺不就不凉了吗?说到底,还是为了把它藏到肉片底下,让人一看,还以为哎呀,好家伙,这么老些肉片,你看看,都冒尖了都! 安然这人在意志方面从来不咋坚定,让公鸡兄这么一通弯弯绕的辩来辩去,顿时没词了,不仅没词,也觉得,你别说哈,虽然是奸商的逻辑,也还真有点道理诶! 788,恶心的记忆 安然不吱声了,公鸡兄却还振振有词,不仅振振有词,这位先生还越说越愤怒。 “你说说,你说说,他们这些奸商像话吗,啊?光是菜名光说肉片,不说青菜也就得了,盛菜的时候还不老实,把那些青菜藏得严严实实的,诶,你刚才还说人家‘木樨肉’不老实,人家菜名不老实,人家摆盘的时候可老实,可没把什么木耳黄花菜都藏到鸡蛋和肉片底下吧?光给人看肉片,你说换个爱吃菜的人也就得了,像我这样的,爱吃肉的,一看那老大一盆冒尖的肉片,心里还不激动死啊?还得以为,好家伙,这么大的一盆肉片,这可真合适啊!呵呵,哪知道下面还藏着那老些菜呢?你说,这不是蒙人呢吗?不是奸商是什么?” 好象也是哈? 安然让这位嘴皮子倍儿利索的家伙给说得只有默默点头的份儿了。 人家公鸡兄还不拉倒,“还有啊……” 安然瞪眼,还有?合着您老人家还没吐完糟呢? “你看看这肉片上面的一层油!” 这一层油又怎么了?全靠着这一层才香哩! 安然以为他是嫌油多,后来一合计,不对啊,这三只肉食动物有一个算一个,那肚子都跟油耗似的,只有嫌油少的,从来没有嫌油多的时候啊? “这一层怎么了?这一层就是做表面功夫的最佳证据!这么些油,你怎么不炝锅的时候放,非要等到最后放呢?不就为让人觉得这盆菜里里外外的都是油吗?实际上呢?这菜里的油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多,全都浮在表面上!” 炝锅时放的油和最后泼上去的这层油在作用上那能一样吗?各有各的用处好吗?没有最后泼的这层油,或者说,把油一早都使在了炝锅上,菜里的油过大不说,最后也不会那么香气逼人。 为什么油泼辣子那么让人津津乐道,原因也就是新炸出来的辣椒才有那种四溢的香气,这种香气的时限很短,不超过几分钟。 水煮肉片最后的这一层油与油泼辣子在某些方面是有着同样的作用,起的也就是这种提香的作用,这是水煮肉片的精彩所在。 再说了,作菜也是讲究卖相的,为什么评价一道菜,要从“色、香、味”三个方面来入手呢?这“色”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不是?再说了,水煮肉片的这层油可不全为了“色”一个原因,更有“香”和“味”的多重作用。 不过,这一次安然也学乖了,这些正正经经的话是不能对眼前的这位奸商牌吃货说的,这位同学可是个“正经人”,即“不正经起来根本不是人”那种,跟他说正经话完全说不通。 既然这位奸商说水煮肉片不实在,那就是不实在,你跟他说实在的,他也往不实在上想,偏偏还有一张好嘴,她没把他给说服了,转头就能让他把自个儿给说服了,所以,她还是聪明点,专心吃饭吧。 本来,安然觉得店里只能有老板公一个,就为了他们这一家旅客守着店,老板娘和儿子又不在家,到了中午,只怕自己也懒得做饭,所以和三只吃货研究着,是不是请他过来跟他们一起对付一口。反正她做的菜量都不小,他要是过来的话,不过就是添一双筷子,再加个菜,顺手的事。 江杰云他们认为安然的考虑还是挺有道理的,顺手的人情吗,相逢即是有缘,顺手结个善缘也不错。于是,他们去敲门找老板公来吃饭。 老板公听到他们的来意相当意外,连声说不用不用,谢谢你们想得这么周到,原来在他们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对付一口了,现在就想好好在床上补补觉。 江杰云他们见他说话的时候还是一脸未褪的睡意,搞不好他们的邀请正好搅了人家的好梦,瞧着神情也不像是在说客气话,干脆也不再客套。 午饭依旧在餐厅吃,安然和姜成卓针对着水煮肉片你来我往的斗嘴的功夫,已经将菜摆好上桌。 为了水煮肉片最后浇上的那道浮油的香气,安然将它做为了压轴的菜,最末上桌。 说起水煮肉片上的这层油,安然还真有那么点感慨,一边趁热吃着麻辣滑嫩的肉片,一边顺嘴对家里人提醒道,以后出门点菜,还是尽量不要点水煮肉片,水煮鱼之类的“水煮”菜。 三个吃货正忙着,安国庆和李彩凤嘴里可没那三位那么忙活,便问她说这话的原因。 安然的筷子一顿,嘿嘿讪笑着,“先吃饭,吃饭,吃完饭再说哈。” 她要是马上就说,大概大家也觉没什么,她这话一说,反倒勾起大伙儿的好奇心。 赵小胖忙里偷闲,声音含糊的问了一句,“为啥?” 为啥?因为我怕我说了坏了你们的胃口。 三个吃货听了安然的答案更来劲了,纷纷表示,没关系,我们不怕坏胃口,我们的胃口从来都很好! 呵呵,我知道,你们三位胃口当然从来都很好,你们的胃口要是不好,全天下的人胃口可就都成了问题,只怕那就是世界末日快要到来了吧? 甭自作多情,我可不是怕你们的胃口不好,我是怕俺爹俺妈听了影响胃口好吗? 安国庆也有点好奇,但看了老婆李彩凤一眼,倒是没有再继续追问。 水煮肉片上的一层热油不仅提香,而且还保温,他们又吃得及时,一直到吃到最后一口,肉片和菜一直都很热乎,说起这一点来,水煮肉片和麻辣烫同为川菜,倒也有共通之处,趁着热一气狂扫,吃到最后,每个人的脑门上都见了汗,三个吃货吃得又最卖力气,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脱衣服,外套脱了,毛衫脱了,最后连衬衫也脱了,一人穿着件背心埋头苦干。 李彩凤看到他们这样还有点担心,“你们这脱得也太狠了,哪有大冬天的穿着件背心的,一会儿小心感冒了。” 安然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三个家伙,他们的体格壮实着呢。但江杰云三个却不想驳了李彩凤的好意,也许身世的缘故,他们似乎很享受李彩凤和安然这对母女档的日常唠叨,怎么说都不嫌烦,这会儿因着李彩凤关怀的眼神,便很乖的将衬衫系在背后,像是一人披了件披风似的,不伦不类的挥着筷子继续战斗。 安然虽然没像这三个家伙那样热到需要宽衣解带到恨不能裸奔,却也把外套脱了,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衫,怕毛衫沾了肉不好洗,因此吃得稍微有点小心翼翼。到这会儿,安然才觉得之前已经浸到骨头缝里的寒意才彻底的随着毛孔里沁出来的汗珠一点点的被逼到了体外,感觉四肢百胲都真正的松快了下来,不再僵硬紧绷。 自从家里的养了三只吃货,再不愁剩菜剩饭的问题了,因为有了这三只饭桶,也可以说是垃圾桶,家里几乎就再没有过产生剩菜剩饭的机会,这真可让安大厨感到省心省力,也算是养了三只饭桶的一项重要福利。 就拿水煮肉片这道菜来说,要让安家一家三口来吃,肉片和青菜吃光了,怎么也要剩下些汤汤水水,对于一向奉行“节约闹革命”的安大厨来说,油水充足的汤水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一倒了之的,第二顿或是兑点青菜粉丝豆腐泡进去,变成简易版的麻辣烫,下点细面,加点青菜,再添点汤,作成一顿麻辣汤面。 但有江杰云这三个吃货,是省了安大厨的事了,不用费尽心机把剩下的汤汤水水加这个兑那个,想尽办法弄得好吃一点,三只饭桶汤汁也没给安大厨剩下一点,全部拌了饭不说,最后还差点为了最后一点汤打了起来。 安家一家三口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眉毛眼角都没稍稍动上一下,这基本已经是惯例了,无论是做了多少菜,做了什么菜,反正一顿饭吃到最后,剩了再多的菜汤,三只垃圾桶都一律拌饭处理,等这三位爷吃完,你就看吧,满桌子盆碗都干干净净的,油星儿都让大米饭给擦得溜干净,可省了洗碗的人的事了。 话又说回来,洗碗神马的也都是这三位帮工的活。 待到三人打扫完了战场,坐到安然和李彩凤的房间里,开始吃着水果,喝着清热去火的莲芯茶,公鸡兄又想起安然吃饭时说的那番关于“水煮”的话题来。询问她为什么那么说,原因何在? 安然想起那番话自然是来自前世的记忆,上辈子那些关于食品安全的话题,哪怕重生了,也依然让她记忆深刻到难以忘怀。相信换了别人也是一样。 安然记得曾经看过一篇报道,就是关于水煮肉片的。 报道说的是一位记者,混进了一家颇有名气的连琐饭店做服务员,针对食品卫生问题进行暗访。 这家饭店的各种问题很多,但最让安然感到印象深刻,或者说感到最恶心的就是关于水煮肉片的。 789,细节的补充 不管作为奸商的公鸡兄怎么评价水煮肉片这道菜,实事求是的说,这道菜总体用油量就是很大。 尤其是饭店,不像是个人家里。 自己家里有时候可能考虑到健康问题,哪怕在口味上作出一些牺牲,也要有意控制一下用油量。 但饭店不一样,就像姜成卓吐糟的那样,这道菜的十分卖相,少说也有七分半是在表面的这层油上,油用得少了,看着就立刻失了颜色,所以,哪怕肉片能省,最后浇的这层油也绝不能省。 水煮肉片也算是川菜的代表菜色,起码在四川之外的地区,人们去饭店叫菜,对这道都是放在嘴边上,很受欢迎,被点的频率也很大。 一般说来,正常进饭店,下馆子,大家吃菜的时候都有不同程度的浪费,多多少少会出现剩菜剩饭的现象,很多时候,或是因为消费观念,或是因为情况不允许等原因,满满一桌子的菜剩了一半还挂零。也有时候,比较节俭的人会对剩菜进行打包。但打包的范围明显不包括水煮肉片,你可以将肉片和青菜捞得一丝不剩,可那些汤汤水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带走的,“吃不了,兜着走”,也不是什么都能兜的。并不是谁家都养着三只垃圾桶,可以将所有一切的餐桌剩饭剩菜全部打扫干净,汤汁不剩。 于是,只要是点水煮肉片,水煮鱼一类的“水煮”菜,无论是吃到何种程度,最后都要剩下半大海碗的油汤。 这位记者暗访的这家饭店的老板那叫一个会过日子,安然说到这里简直有点怀疑那位老板是不是公鸡兄多年失散在外的亲戚。大概看着那些水煮菜剩下的油汤心疼够呛,决定来个资源再利用。 对于他这种心情,安然觉得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想想看吧,一碗水煮肉片的汤,起码有三分之一都是油,尤其是多年之后,有一阵子豆油的价格像疯了似的,直线上升,那那里剩的是油汤,分明就是银子。 可饭店不是个人家里,还能将剩下的油汤添点菜进去再吃一顿,正常来说,除了倒掉,别无他法。 但记者暗访的这家饭店老板就十分具有创造性,他想了个损招对这些剩下的油汤进行再利用。 弄一大桶放在厨房里角落里,大桶上面再放一个特别细密的网子。 那位记者成为服务员由前辈们进行培训的第一课就是告诉他,收拾桌子的时候,别的菜都倒到指定地点这没什么可说的,但水煮类的菜一定要倒进这个桶里。 记者就请教对他进行培训的前辈,为什么水煮类的菜这么特殊,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老服务员就给他现场倒了一碗水煮肉片剩下的油汤,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汤水里剩下的各种干货,比如,什么麻花椒,干辣椒,几片漏网没被客人们吃掉的肉片,一些剩下的青菜等等残渣碎屑都被铁桶表面的那层网子给网住了,而油和汤则顺着细密的网眼流进了桶里。 安然记得当时自己看报导看到这里的时候就开始不住的咧嘴,那还是光凭脑补呢,可想而知,看到现场版的记者是个什么感受。 可人家记者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比安然强大不知道多少——当然,这也是工作需要,逼到那儿了,虽然看也看明白了,但有些话还是要必须问题出来,以便将来留证,于是记者继续装糊涂的向前辈请教,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有什么用途? 老服务员不以为意的解释着,这个网子的作用就是将干稀分离,而底下的桶盛装了油汤在静置之后,汤和油也就自然的分离了,水沉下去,油浮上来,浮上来的油就可以继续利用了。 这就是最简单的回收利用自制简易版的地沟油。 这篇报道中还有许多其他相关的内容,但安然或是不记得,或是当时就没在意,她唯一记得的就是,起码有大半年的时候,她看到水煮类的菜名就感觉心里有那么点障碍,更别提让她去饭店去点这类菜了。 她也清晰的记得,从她看到那篇报道开始,一直到她重生为止,她出门去饭店点菜,就再也没点过这道菜。由于,那会儿她的厨艺水平还停留在拍黄瓜和炒鸡蛋的水平之上,老爸安国庆和老妈李彩凤的厨艺倒是比她强一些,但就是做些特别家常的菜色,所以,也就是说,直到她重生为止,她就再也没吃过水煮肉片这道菜。 更确切一点说,这个期限应该拉得更加长一些,直到她自己摸索着会做水煮肉片为止,她就一直没吃过这道菜。 心理阴影太强烈,哪怕时空转变,时光倒流,饭店里的水煮类的菜,她是无论如何也信不着了。 如今食品安全问题还远远没有被人们所注意,照说安然也应该放心大胆的敞开胃口,抹去过去的阴影。但安大厨觉得,冰冻三尺,远非一日之寒,问题的形成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突然而然的急转直下的,而是日积月累。 再说,自制简易版地沟油这类操作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不像是后来那些把什么臭皮鞋回收制造成纯牛奶,把什么苏丹红添加进牛奶和鸡蛋里,或是“巧夺天工”的制造什么假鸡蛋那么具有创新性和技术性,比较难以模仿。相反,回收水煮肉片自制地沟油这活实在是没什么难度,只要你想,谁都能行,零基础,不用教,也能无师自通。 那篇报道里的饭店还是比较有名气,上档次的呢,那都敢那么干。更别提街边的苍蝇馆式的小饭店了。反正,别管饭店大小,食物安全与否,全看老板的良心。 那篇报道带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强烈了,安然觉得十年二十年,这种阴影是难以消除了,尤其是在她自己还能对付出简易山寨版的水煮类菜式的基础上,想吃了,自己就将就一个,虽然味道上也许不够地道,但好歹吃着心里舒坦放心不是? 安然这种带有后世记忆的,虽说嘴里说着对水煮肉片有阴影,但毕竟无论是有确实证据的报道,还是道听途说的夸张传闻,对食品安全方面的问题其实已经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再夸张的传闻也抗得住,最恶心的证据也觉得稀松平常,奸商的胆子有多大,心有多黑,都不会觉得难以想象。 但此时,也许是奸商们的思路还不够广,技术手段还没跟上来,也许是媒体对这方面还不够重视,没有进行深入的报道挖掘,总之,当下的人们可不像安然对这方面的问题有那么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 由于对那篇报道的印象过于深刻,也由于安然现在的语言表达能力也是比过去有了长足的进步,说得直白一点,也就是比较能白话,一段报道让她给说得真是生动活泼,入木三分,再卖力一点都快刻骨铭心了。 不用问安国庆和李彩凤听了她这番话是有多震惊,单看他们脸上那种“欲语还休”的表情就可见一斑。就连江杰云那三个无论是胃口还是心理都相当强悍的家伙神色也是难掩惊讶和恶心。 没错,就是恶心。 能让安然重生了一回也念念不忘的,就是恶心。 苏丹红那玩意致癌,到处都能看到它的身影,还有什么可以以假乱真,能当乒乓球打的假鸡蛋,能把鸡肉,鸭肉,还有什么来路不明的肉变成羊肉牛肉的成分古怪的奇妙羊油和牛油……这些东西虽然也是经常要入嘴,与饮食生活息息相关,但安然看到这些报道的时候,只是觉得气愤,惊悚,却并不觉得恶心。 但是这个自制简易版地沟油却细细琢磨却让人想一次反胃一次。 地沟油在多年之后的食品安全问题中,也算得上是鼎鼎大名,让人如雷贯耳,无法忽视。 但是“地沟油”的名词说起来,只有名称,没有细节,听着也就是觉得愤怒,不会特别往深里想。 可这种简易版的地沟油制作方式却很好的用记者亲眼所用的一切将人们以前所忽略的诸多细节给补个周全。 想想吧,你所吃的一道香辣的水煮肉片所用的油里,包含了多少人吃剩下的油汤,又包含了多少人的口水,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是否健康,是否有传染性疾病,有多少种类繁多的病菌生存在他们的口水之中,更别提,这种自制的提炼地沟油的方法,有多不卫生,那些油汤都储存在一个什么的环境里,是否都已经变质腐坏,那个承接油汤的大桶和细网上是不是结了霉菌…… 真是细思恐极! 由于这一番“细思”前前后后的说起来,也“细思”了两辈子,所以,安然对那简易版的地沟油吐起糟真是有总纲有细节,脑补得十分周到,连边边角角都照顾到了,尤其她还是个细节跑偏党,别人有可能忽略的地方,偏偏就是她特别能死抠的地方,又是一肚子形容词,真是形容得活灵活现,可惜功夫全没用到正地方。 790,特别平静 安然这边还没描述完,李彩凤就已经受不了自己闺女这通脑补了,赶紧对她叫停,“赶紧的,别说了,让你说得这个恶心劲儿。” 安然觉得特别的冤枉,什么叫“让你说得这个恶心劲儿”,是它本来就是恶心好不好?怎么能说是被她说的呢? 尤其是这江杰云这厮也不知道为了拍未来老丈母娘的马屁,还是真的觉得无法忍受自家女盆友这通特别认真细致的细节补充,听了李彩凤的话,立刻叉了两块苹果把她的嘴堵上了,“乖,咱们吃苹果啊。” 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向大家普及食品安全的兔子小姐让人堵住了嘴,眼神既无辜又委屈。 赵小胖却对着她摇头,“安妹妹啊,你也太坏了!” 披着白兔子皮的安小然同学继续装委屈。 我哪儿坏了,我可好了。为了避免让你们出门遇到黑心肝的饭店老板,把“口水肉片”当成“水煮肉片”,还傻乎乎的吃着高兴。 反正呢,自家老爸老妈一来是没什么机会经常下饭店,二是也舍不得经常下饭店,在饭店里点菜的机会实在是不多,因此听着也就是“有点”恶心而已。 但显然,这三个吃货就不一样了,生意场上来往应酬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重要内容,与“水煮肉片”这道面对面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们听了兔子小姐的细致描述也就格外有“感觉”! 不过,安然可不认为,这三位饭桶星人会因为她的几句闲话就影响了他们的好胃口,如果他们的胃口那么容易受影响,也就称不上什么吃货了。 因此,对赵小胖同学的指控,安大厨可是完全的不承认,我坏?我怎么坏了?哪里坏了?我一点都不坏! 赵小胖的指控也是有理由有根据的,他认为,“安妹妹,你这就是成心你知道吗?偏偏挑着我们吃水煮肉片的时候说这个,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安然继续装无辜,“我那不是因为吃着水煮肉片才想起来的吗?不吃我还想不起来呢。” 这话还真是实话。 他们家的水煮肉片也吃过不知道多少次,前世的记忆到底久远,想要被触发,有时需要特定的条件,有时却像是接乱了的线头,不知在什么地方就被连接上。 赵小胖吐着舌头做了个欲呕的鬼脸,“等我们吃完了水煮肉片说,是想让我们吃下去的肉片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啊?” 安然忍住坏笑,“那难道你让我在吃饭的时候说?那你还能吃得下去吗?” “怎么不能!”赵真旭同志的神情毅然,下一秒却垮了脸,“你就不能缓缓再说?” 安然朝他假天真,真坏心的眨眼睛,“我那不是怕忘了吗?” 刚说完头上就挨了江杰云的轻轻一拍,“忘就忘了呗。” “那怎么行?万一你们不知道有这种事,在外面吃了‘口水肉片’,我该有多内疚啊!”听听安大厨这话说得的,是有多义正辞严,可惜,脸上的表情做得有点不够到位,怎么看怎么透着点兴灾乐祸。 江杰云和赵真旭一同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谢谢啊!” 虽然这二位的声气听着不那么悦耳,表情也不那么愉快,但安小然同学倒是半点也不嫌弃,反而还挺享受,立刻把两眼一弯,笑眯眯的回道,“不客气~” 尾音直往上飘,有如春风里的粉红的氢气球,都快借着杨柳春风飞上白云端了,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相对于这三人的这番斗嘴,公鸡兄倒是一反常态的沉默,安然倒是好奇这位吝啬的奸商对这种简易版地沟油有什么感想。 公鸡兄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那不叫沉默,他那叫“运气”,憋了一肚子的气一齐释放出来,那叫愤怒。 “太不像话了,真是黑了心肝,断子绝孙,生了儿子没屁眼……”对于比自己还没有底线的奸商,姜成卓同学觉得真是“生可忍,熟不可忍,奶奶能忍,爷爷也不能忍了”! “这种人就应该抓起来,枪毙,枪毙!” 安然点头附和,顺便把赵小胖同学的台词给抢了过来,“就是,就是,枪毙他一万年,什么东西!” 是呀,是呀,赶妄想从铁公鸡身上拔毛,可不是该枪毙他一万年吗? 果然,就像安然想的那样,这位公鸡兄的大脑思路从来不走寻常路线,别人觉得饭店老板黑心又恶心,对食品安全问题感到难以忍受,到了公鸡兄这里,不好意思,他愤的不是饭店老板用地沟油恶心他,而是——“他觉得油用得多,我呸!油用得再多,他那菜价里也包着油钱呢!我花了钱的油凭什么让他回收啊?!” 嘿嘿,同学,你这种羡慕嫉妒恨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让他回收,不是因为挣这种钱不道德,而是你想回收吗? 果然,下一句这位三观不正的奸商就骂上了,“他娘的,要收也得我自个儿收好不好?” 铁公鸡不理众人无语的表情,继续在那儿骂自己的,十分之投入,“骗老子的钱!” 估计这才是最最让该只钱串子感到不能忍受的。 “我吃了地沟油的做的菜,却花了好豆油的钱,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看得出来,公鸡兄这么激动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故作气愤,人家是真心实意的真情流露,实实在在的怒焰雄雄。 安然觉得刚吃完饭,就这么激动实在不利身心健康,于是,她开始好声好气的劝起气忿难平的姜成卓同志来,“你刚才吃的是我做的水煮肉片,又没花钱吃地沟油做的水煮肉片,心情可以理解,但也不要这么激动啊,气大伤心啊小同志。” 别说,人公鸡兄还真听劝,一听她这话,只不过微微怔,立刻就平静下来了,只是那表情未来平静的稍稍有那么点过头,已经近乎木然了。 安然有点奇怪,“怎么了?” 公鸡兄垂着眼,看着手里的替代茶杯的大饭碗,语气特别的平静的道,“我忘了没花钱这茬儿了。” “……” 安然绝倒,她就说,这只铁公鸡怎么那么激动呢,闹了半天光顾着激动了,居然真以为自个儿吃了“口水肉片”,怪不得骂起黑心老板来如此之投入呢。 果然,这位仁兄的大脑回路果然是正常人无法望其项背的,高啊,实在是高! 一盘水果下肚,一小锅大碗茶也及时的补充了喷溅的口水,顺便还骂骂黑心奸商,情绪已缓,身上又暖洋洋的,正好睡觉。 把东西收拾收拾,大家也就各回各屋,各爬各床。 安然对睡觉这类事一项重视,能郑重就绝不将就。哪怕是短短时间的午睡,只要有条件,她也不厌其烦的把自己扒光了,换了宽松柔软的睡衣睡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睡眠质量似的。 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在松软枕头上拱了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闭上眼,入眼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人生啊,为了就是个吃喝玩乐,衣食无忧,然后舒舒服服,心无挂碍的睡大觉,别无所求。 这一觉睡了一半多小时,安然是被江杰云捏着鼻子叫醒的。 出门在外,没办法背了她的那只大嗓门的闹钟来,江杰云用他的手机定了时,充当了闹钟,这会儿又跑到她这里来当人形闹钟。 安然让他捏透不过气来,抬了手就把他的脑袋瓜子当闹钟一通乱拍,只可惜这只大闹钟实在太过结实,拍了半天也没拍出点毛病出来,反而活蹦乱跳的把她的头发揉成了鸟窝。 既然空手没办法对这只大个儿闹钟造成什么伤害,安然干脆操起枕头当武器对他进行攻击。 不过,事实证明,安小然同学在某奸商面前,战斗力实在是不堪一提,徒手就不用提了,哪怕是拎枕头当武器也依旧半点不够看,让人顺手使个巧劲,就扑在床上与棉被搅作一团,半天扑腾不起来,只会在哪儿哼哼唧唧的叫嚣,“江小云,你等着,你等着!” 江小云能把她这轻飘飘的威胁放在心上才有鬼,抱着肩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嘻嘻的挑着半边眉边,很不正经,又别有深意的压低了嗓子,“行啊,安小然,我一定等着你。”说着,还朝她眨了眨眼睛。 安小然同学好容易把自己从柔软的床铺爬了起来,那有那份闲心看他眨眼睛,气喘吁吁的伸出手照着这厮的屁股就来了一脚,悠当着脚丫,扬扬下巴,“小云子,伺候本姑娘穿鞋!” 这话说得其实还挺有范儿的,如果她不是顶着一个鸟窝头,顺带还边说话边喘气,想必就更有气势了。 挨了踹的小云子却不管她狼狈不狼狈,在这位先生的眼睛里,他们家安小然同学就算是再狼狈也透着可爱,乖乖的服伺女盆友穿拖鞋。 安大小姐这才满意了,拖拖踏踏的一路跑进了卫生间,放放水,梳梳毛,换换衣服,再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791,蜗牛的背包 虽然有了上午出门的亲身体验,但怕冷的蜗牛小姐在出门应该穿什么衣服的问题上,还是颇为犹豫了一阵子。 探头望望,现在时间刚刚过午,正是阳光温暖的时候,肯定是不能穿得过多。但是他们的重头戏都在晚上,冬天的昼夜温差大,一过后两三点钟,太阳就开始往西斜,阳光变淡,天光渐暗,到了四点来钟,天色擦黑,气温就开始迅速下降。 季节交替的时节最是让人纠结,俗语说,“二八月,乱穿衣”。从阴历来讲,现在还不到二月,但东北的气温一向较华北地区要往后推,更别提江浙以及更往南的沿海一带了。 虽说不到二月,可天气却也开始转暖,昼夜的温差也是进一步的拉大。 蜗牛星人向来既怕冷,又喜欢宝贝自个儿,生怕把自己冻得感冒了,就这么一点破事,在这里也是好一通的犹豫,看那意思,大概又动了把行李包扛着走的念头。 李彩凤对女儿这种小老太太的磨叽性格没办法,眼不见心不烦,根本是懒得搭理她,让她自己对着衣服浪费脑细胞去。 倒是安小老太太的男盆友情人眼里出西施,说得难听恶心点,他家女盆友就是放个屁,在他这里,也是打心眼里觉得气韵悠长,更别提这会儿不过就是琢磨着把行李背在背上扛出门,那真是怎么看怎么有意思,不仅不出什么有建议性的好建议,还在那里添油加醋的火上浇油的说,是啊,是啊,现在穿多了出门就热了,穿少了呢,晚上肯定是要冷的,唉呀,真愁人啊。 好象早上出门时,那个自告奋勇的要帮着女盆友扛行李包的人不是他一样。 说起来不过是,这个家伙有时候喜欢看兔子小姐蹙着头,为了一点小事认认真真的苦恼的样子,觉得有趣罢了。 兔子小姐这会儿正为她那丁点大的烦恼认真思索着,没功夫跟她那个混蛋男盆友计较,思量了一番,最后是在随身的背包里塞了一条大披肩进去。 要说该蜗牛星人也算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和脾气,早在出发准备衣物的时候,她就考虑到了这点。 由于出门在外,无论是行李还是衣物都要以尽量精简为要,这种时候,进可攻,退可守,用处广泛披肩就很能发挥作用了。 由于特别喜欢金贵自个儿,又喜欢为天气纠结,安然自制了很多披肩来应对四季变幻的天气。披肩分为各种材质和大小,零活搭配,用处广泛。 比如,她现在带的这一块大披肩,就是她砸了上好的毛线织成的,好搭配单一的深咖啡色,纹样也简单质朴,十分之厚,特别抗风,个头也大,有时披到学校去,还可以拿来当毛毯用,自习课上小睡片刻,转头都能睡出一头来汗,可见有多么的暖和。深秋早春的时候,安然也就特别喜欢将这块毛毯一样的披肩披在身上到处走。 小周姑娘笑她,人都说,冷到披棉被。你这虽然没披棉被,但披了块毯子,也跟披棉被差不多了。 小周姑娘明显是在调侃她,但蜗牛星人却并不以为意,反而对自己充分利用诸多披肩,以达到扛着行李出行的目的而感到很得意。并给小周姑娘讲,她的灵感来源。 灵感来源一是,当年看某部韩剧得来的。韩剧之所以受人欢迎,很大的原因是服装好看。那部戏中的服装设计为女主设计了很多不同款式颜色,大大小小薄厚不一的披肩,成为该剧的一个重要亮点,让人的印象十分深刻,使安然充分的体会到披肩在服饰搭配中的灵活性。 当然,此时韩剧还没有正式开始流行,仅仅只是出现一点苗头而已,安然所说的那部韩剧更是连影子也不见一个,所以,她也只是说自己把电视剧的名字给忘光光了。 灵感来源二是当年看八四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当年看的时候还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看个热闹,后来,网络文化发达,网站上到处可看视频的时候,安然又再次得温了一把,才觉得很有韵味。如今,为了训练自己的听力,也请采购大员姜成卓帮着淘了一套录像带,在家里反复的放着看,百看不厌。 其中有一集叫《魔鬼之足》,生病休养的福尔摩斯同志就披了一块巨大的披肩,可谓是把披肩的多功能性发挥到了极致。 冷的时候往身上裹,大半个身子都照顾周全了,与披风差不多,但又比披风更加的灵活。热的时候往肩头一搭,拖拖拉拉的也很拉风,让一件普通的衣服看起来搭配更加的丰富。走得累了,这位大叔更加潇洒的把披肩往地上一扔,铺开了和他的老哥们儿好基友华生同志往上面一坐,拿披肩当野餐的防潮垫用。 真是一物多用。 虽然最后把披肩当防潮垫,潇洒是潇洒了,说起来实在有点祸害东西,安然这个坚苦朴素的是绝对舍不得,但不妨碍她看得两眼星星。 韩剧神马就算了,《福尔摩斯探案集》倒是手边现成的,安然为了充分的向周芳华同学证明她的理论和披肩的多功能性,还特意翻到那一集,指给小周姑娘看。 一边看还一边摇头感叹,大叔老了啊,只看这神神叨叨的气质了,年轻时候,花样儿的美貌啊,老养眼了。 小周姑娘对安小老太太这个跑偏党没办法,只能陪着她看那些对剧情半点帮助没有的细节,但不知不觉间也受了她的影响,对披肩这种东西重视起来。 照说有了披肩这种方便蜗牛星人的利器,每次出门前,这位兔子小姐完全不用如此纠结,但兔子属性放在那里,习惯都成自然了,好象每次出门前,不经过纠结服装这一固定程序,就如同少点什么,又忘点什么似的,浑身不舒服。 所以,为了让自己舒服,这只兔子也就每次都认认真真的纠结思索了。 将她的毛毯一样的大披肩塞背包里,蜗牛星人才算正式的完成这一思索程序。 蜗牛星人的背包也很有蜗牛星的特色,值得说上一说。 作为一只蜗牛星人打入地球内部,不让人看出她外星人的本质,以免被人抓到实验室里解剖研究,所以,生活在地球上的这只蜗牛,她的身上是没有外壳的。 但是身为一只蜗牛星人,没有外壳让她时时背在背上,那也是十分不得劲,不舒服的。 怎么办呢? DIY拯救世界,拯救没壳不舒服的蜗牛星人。 家里的旧衣服,做衣服剩下的零碎边角料,都被蜗牛星人拿来做成了大大小小各种款式的背包。 前世的时候,安然喜欢逛各种手工论坛,喜欢潜伏在各位手工达人的博客底下赞叹欣赏。她虽然没那个耐心动手去做,但看着别人认真努力的生活着,爱好着,也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 看得多了,再加上跑偏党属性,一些手工背包的式样和手法也就不知不觉的留在了记忆之中,虽然不完全,但好歹也是有了努力的方向。 安然最喜欢用轻薄结实的面料作包。不用的时候可以服服贴贴的折起来,不占地方,还可以随身塞进小包里,用的时候,有如变魔术一般的抖开来,可以装进许多东西。 同时,做为一个笔记狂人,背包和背包里大大小小,百宝囊一样的口袋也是笔记本的最佳搭档,可以将手里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好的,分门别类,各得其所的收纳起来,可以让她在病症发作的时候,第一时间将笔记本和笔变出来,奋笔狂书。 经过无数次反复实验,安然结合上辈子从手工达人和手工论坛教程中得来的记忆,终于做些印象中的那些看着不显大,实际装起东西来空间却十足富足的背包来。 安大厨给这种背包起了个名字,叫“吃货”牌。 顾名思义,“吃货”牌背包就跟家里饲养的三只吃货一样,尤其是江杰云和姜成卓这两个,看着都是一副斯斯文文的小白脸样,特别江杰云这厮,仗着自己长得白,演技好,愣是能让班里的女生把他当成林哥哥一样的重病号来看待,谁也想象不到,这位爷有那么一副巨大无匹的胃口。 “吃货牌”背包也是一样,看着秀秀气气的,其实巨能装。 斯文秀气的吃货男盆友也反过来给安大厨起了一个外号,女版小叮当,这也是顾名思义的事。 小叮当的口袋里什么都有,几乎装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蜗牛星人的“吃货牌”背包虽然没有装下一个神奇的世界,但是也能装下许许多多用途各异,却又有趣又实用的各种小东小西来,而且东西多得,掏起来近乎于源源不断。 “吃货牌”背包与小叮当口袋的唯一差别就是,小叮当的口袋是真的源源不断,而蜗牛星人的背包只是给人以这种错觉罢了。 792,彩鱼旗 “吃货牌”背包看着不打眼,轮到塞东西的时候,才能真正的体现它的好处,真可谓百宝囊一样,杂七杂八的东西,你就塞吧,别说塞一张毯子似的大披肩,就是塞一床薄被也不在话下。 不过嘛,虽说,“吃货牌”背包塞的东西多,到底没有魔法,不能像哈利波特里一样,把一只大行李箱变成火柴盒,结果行李箱的重量就真成的可以像火柴盒一样轻飘飘的,拿起来不费半分力气的举重若轻。也不像江杰云那三只饭桶,吃了满满一肚子的东西,照说行走跑跳,不受半点影响。 “吃货牌”背包呢,那是该多沉就多沉,完全由它所吞咽的东西的总重量来决定。 自然,蜗牛星人出行,虽然喜欢背着自己重重的壳慢慢的爬,但在有男盆友的情况下,背壳神马的,还是由好体力的江杰云同学代劳,完全不用她自己来操心费力,所以塞起东西来,也就更加的尽力大方。 好容易,磨磨蹭蹭的蜗牛星人把她的“吃货牌”背包塞满装好,递给身大力不亏的男盆友背着,一家人也早就等着这只慢吞吞的蜗牛,李彩凤更是等得不耐烦,在那里好气又好笑的骂道,你说说你这磨叽劲到底像谁,啊?我和你爸没一个像你这么能磨叽的。要不怎么说你是老太太呢,我看一般老太太都没你这么能磨叽! 安小然吭吭唧唧的还敢回嘴,小声哼哼着,那当然,人家就是不一般嘛,被老妈李彩凤女士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那是,一般老太太也不会这么犟嘴。 一般老太太,您也不敢这么拍人家好吗?拍出个好歹来,赖上你怎么办? 这点小牢骚,安小然也就敢在肚子里滚几滚,偷偷嘀咕两句,借她个胆子也不敢再说出来了。 到了楼下,老板公补完了眠,已经坐在前台后面就着头顶柔和的小灯在看书了,与早上那十分缺觉的蔫巴脱水蔬菜的模样相比,看着支愣了不少。 安然瞄了一眼,发现他看的是一本老版《天龙八部》,虽然没包书皮,书本也有一定程度的磨损,显然是翻过了很多次,但也看得出来,看得十分的精心,老板公拿书的模样也很端正,不卷不折。不知道他看到了哪一章,大概正是关键的章节,只见他面带微笑,又神情专注,读得津津有味。 安然看得也禁不住跟着微笑起来,无论各种媒体再怎样发达,娱乐形式再怎样丰富,小说和文字的魅力却依然无法阻挡,因为与具体的影象相比,文字总会给人们留下更充分广阔的想象空间,让广大脑补党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发挥。 而通俗文学与严肃文学带给人们的享受也是从来不一样的,彼此之间其实并没有高低之分,也无法相互替代。 江杰云他们却不管老板公这会儿享受不享受,直接上前打了招呼,将陷入无边脑补的老板公从江湖和武侠的世界里一把拉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啊。”乍然被打断阅读,老板公的眼睛里还一瞬的迷茫,恍惚了一下才看明白眼前站的是自家店里住宿的客倌,而不是哪位大侠,“这是要出去了?” 简单的寒暄两句,一行人站成一排从半拉下的卷帘门底猫腰钻了出去,从光线昏暗的室内乍然来到阳光明亮的室外,几人都一齐眯了眯眼,这才转身去后院取了自行车,也不骑,只慢慢的朝着安然指点的方向走去。 因为有了以前绘制的地图,再把自己以前记的笔记复习一遍,已经模糊的记忆又再度鲜活了起来。 安然带着大家,主要是父母,向她当初所重点标出的一些有特色有故事的老房老屋走去。 与一早出行时,周遭的安静不同,守岁守了一夜的人们,尤其是小孩子们这会儿哪怕是再贪睡的,也已经补觉完毕。 孩子们的精力总是无穷无尽的,特别是在过年这种可以随意撒欢的时候,几乎是争分夺秒的,一场好觉过后,几乎饭也顾不上多吃,随便扒拉两口,就要呼朋引伴的带着各式鞭炮跑出去玩自己的,后面通常还追着家长们无奈又气急败坏的唠叨声,怕他们饿着肚子,又重复的交代着他们各种安全问题。 孩子们却完全当成了耳边风,连回应也顾不上给家长们一个,一颗心早被玩闹占了个满满当当,魂儿都跟着手里钻天猴似的,几乎要欢快的尖叫着一飞冲天了。 原本空寂的街道上,有了孩子们出没的身影立刻就显得热闹活泼了起来,有如从酣睡中苏醒了一般,哪怕是迎面的风料峭依旧,但却在恍惚间让人听到了春天的脚步一步步的追着孩子们跑动的身影移动着,飞跑着。 不论大街小巷,不论房舍新旧,家家户户的门上贴了红彤彤的春联,装饰的花花绿绿的福字,正贴的,倒贴的,还有随着微风招招摇摇的挂笺,被孩子们的笑闹和鞭炮声吵得叫个不休的狗吠鸡鸣,大人们的轻责笑骂。 从大街转小巷,因着小巷,便以老式民居为主,越能感受到传统民俗的味道。 尤其是一些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年俗,比如,津源此地有在春节时分家家户户悬挂鱼旗的传统。 津源地区在春节时所挂的鱼旗与日本那种男孩儿所悬挂的鲤鱼旗在外形区别挺大,日本的鲤鱼旗看起来就像是个描绘着鲤鱼图案的口袋一样,风吹过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会鼓涨起来,在旗竿顶处还配有风车一样的东西。 津源地区的鱼旗在外形上则更接近于旗,就是描画有鱼图案的布条,且首尾相连,形态颜色也更加的夸张,且鱼旗上所绘的鱼的品种也各异,并且多是海鱼。 悬挂的时候,一般都是悬挂在屋檐之下,城市里的人没有屋檐,只能与时俱进的将旗子或挂在大门旁或挂在窗侧。 鱼旗的悬挂数量没有规定,不过都无论是每串旗子中鱼的数量还是悬挂旗子的数量一般都取双数。反正你是乐意挂几串挂几串,乐意挂多长挂多长。 喻意倒也简单,海边人家求的不过就是年年有鱼的渔业丰收。 传说中是早早年间,有一户穷苦的老渔民,儿子,儿媳都在海难中去世了,老渔夫年老体弱,不能跟人一起出海打渔,在能划着小船在近海捕些小鱼小虾艰难度日,勉强糊口。过年的时候,别人家都欢欢乐乐,有鱼有肉。到了他们家,只能吃糠咽菜。老俩口触景伤情,背地里抹泪。 小孙女人很聪明,又心灵手巧,为了宽慰老俩口用家里剩下的碎布头拼成了一串串鱼旗挂在屋檐下,风一吹就像真正打渔归来收获了一串串海鱼一样,并劝慰爷爷奶奶说,等我长大了,练好的本事,就把这一串串的鱼旗变成真正的鱼挂在屋檐下,让你们老俩口过上舒舒服服,吃穿不愁的好日子。 这也就是“望梅止渴”,求个心里安慰,老俩口安慰不安慰不知道,安然想,大概是小孙女为了哄老头老太太高兴,老头老太太也未必不是强颜欢笑。 有人看到了便笑话这一家子,家里没有鱼,挂着假鱼装阔,真是个穷命。 说来也怪,不知是这一家人艰苦但亲爱的日子入了哪位神仙的眼,转过年来,老头再次出海捕鱼的时候,次次海载而归,大获丰收。 不仅周围的邻居大感古怪,就是老头自己都觉得惊异,明明他以前也在近海周围捕鱼,常常是空手而归,没有半点收拾。现在却是正好相反,有时就是不撒网,那鱼像是受什么东西吸引一样,自己往船上蹦。 渐渐的,有渔民便想捡现成的便宜,跟在老头的船后,看他往里下网,他们也跟着往哪里下网。可奇怪的是,老头下网,网网鱼儿肥壮,他们跟着下网,却网网连贝壳捞不上来一只,怎么撒下去,怎么收上来。 转眼又是一年春节,老头一家人通过这一年来的奇遇和幸运,私下里觉是不是小孙女头一年挂的那种彩色的鱼形小旗有了某种神奇的作用,不管怎样,没有人是不喜欢走运的,于是,他们再度在屋檐下挂起了一串串彩色的鱼形旗,祈望来年的丰收。 有细心人也私下里觉得这老头一家头一年冷不丁的挂起的那一串五颜六色的彩鱼旗,这一年来的好运道只怕真是与这彩鱼旗有那么点关系,便也有样学样的都做起了彩鱼旗,悬挂起来。 人都有从众心理,再说这种小道消息往往是流传最快的,而且,这一年来,老头一家次次满网而归的奇事也在乡邻里传得几乎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也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都挂起了彩鱼旗。 也是从那以后,一年一年又一年,津源当地人开始有了过春节时悬挂彩鱼旗的传统。 安然他们一路走一路看家家屋檐门前悬挂的彩鱼旗的时候,一边听安大导游讲着这个听起来似乎不那么靠谱的传说。 793,骚包风流 说它不靠谱,大概也是因为没有具体的年代和人物,一切就像是哄小孩儿随口编造的民间故事。 安然还就这个传说和吴泽荣一起查阅过相关的书籍,但由于津源本身就是个小地方,悬挂彩鱼旗的传说也只限于津源本地,半点没有传播到周边的城市去,再加上他们所有查到的资料也比较有限,所以,在书本上没有找到传说演变的过程和具体的来源。 这项针对彩鱼旗研究,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安然和吴泽荣私下里琢磨,这是不是与图腾崇拜什么的有一些关系,一步步演变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彩鱼旗。 不管彩鱼旗产生的根源到底为何,反正他们作为游客也就是看一个热闹。 安然在书看时,据说原本的鱼旗都是布制的,百姓人家日子过得节省,过年的时候从三十挂到正月十五,挂足半个月再拿下来,仔仔细细的清洗了,折叠好了收起来,到了第二年的时候还可以继续用。 这些鱼旗在早些年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可以自制,过去的人们都是手工生活,很多东西都靠DIY,衣服啊,被褥啊,谁家老太太小媳妇的针线笸箩里都有点碎布头,自制鱼旗正好可以消化那些无处可用的碎布头,同时也充分的发挥了民间艺术的创造性,图案夸张,色彩大胆,非常抢眼漂亮,可以说彩鱼旗就是津源女人们所创作的艺术作品。 当然,也有家里闲钱的人家,不耐烦去拼布头,直接去买现成的鱼旗。更有心灵手巧的媳妇姑娘们利用闲时缝制许多花色亮眼的彩鱼旗一起攒到年根底下卖,可以换些零用钱买花戴。 而到了现代,尤其是近些年,动手自制手工活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人们再也懒得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和精力,自然也体会不到那种生活创作的乐趣。到时候直接到市面上买现成的即可。 又由于大概出于环保或是制作方便方面,以及制作成本的考虑,现在市面上所卖的彩鱼旗不再是碎布拼的,而是由彩纸印的,颜色自然很鲜亮,但不禁折损,好在价格便宜,过年的时候挂上半个月,到了正月十五摘下来时,其实经过风吹雪打的,也折腾得差不多了,没多少再利用价值,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丢了之,让这些纸制的彩鱼旗进入下一个循环利用。 其实安然觉得这样的制作看似环保,细想起来反倒不如做成布制的,可以反复利用,不制造工业废料,反而更加的环保。 看似方便,其实后患无穷。 不过,这些事她一个外地游客想当然是说了不算的,也就是发发感慨,看看热闹。 再有一个缺点就是,当人们不再动手制作和创作独属于自家的鱼旗,而统一在市面购买之后,这些彩鱼旗的图案开始变得千篇一律,万家一面起来,变得统一而制式,缺少了人们手工制作时所呈现出来的那种原生的生机和活泼。 说是这么说,不过,这东西也就是本地内行人看,对安然他们这些外地游客来说,其实这一风俗本身就十分之新鲜。 安然以前也就是在那些旅游手册里见人提过那么一两笔,津源不是什么旅游胜地,针对于此地风景的介绍本就不多,提到这一风俗的更是寥寥无几。亲眼看到彩鱼旗,她这也是第一次。若问她真正的感觉如何,总的来说,还是挺有意思的。 本地民居基本可为分两种——这是安然这个外行人为了方便记忆所做的不专业分类,一种是传统的老式民居,一种是现代改良式的民居。 老式民居顾名思义就是指那些房龄在几十甚至上百年以上的老房子,居住过几代人,绝大多数都是平房。 改良式新式民居则多为本地人近些年手里有了活钱,在宅基地上翻盖的二层三层小楼。生活富裕了,但老百姓还真没哪个特意请什么设计师对家里住宅进行设计,只是想怎么盖就怎么盖,全是凭心情,觉着怎么顺眼怎么来。虽然起了楼,但祖辈传下来的老习惯和审美观还是留存在骨子里,所有这些新式改良民居无论是无部形式,还一些细节还都在很大程度上保留津源本地民居的一些鲜明的特点。 本地居民的特点之一就是高院墙,大门楼,说是门楼,大概应该叫门斗,不论有钱没钱,一水的铁门,刷着红漆或是黑漆,有些人家还很拉风的在门上装饰着瑞兽所衔的门环,哪怕有些门扇因着年代带过久远,门上的漆都掉光了,锈迹斑斑,瑞兽也半残,但仍带着一种古朴的韵味。 门斗是那种老式的,带起脊的,四角微翘,平常人家用灰瓦,有些来历的人家,或是新式改良民居用彩色的琉璃瓦,就显得更加的骚包风流。 赵小胖就很喜欢这种风格,在这位同学的印象里地主家大院就应该是这样气派,大门楼,高院墙,前后院再弄他几条大狼狗,那叫一个牛逼! 姜成卓就嘲笑他,也就这么点追求,这么点档次,这么点出息了,恨不能把钱都顶脑门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似的,知不知道什么叫低调的奢华?你那纯属暴发户的派头。 不管是地主家大院,还暴发户之家,作为一个没什么高级追求的老百姓,安然觉得她也挺喜欢这种建筑风格的,看着舒服,尤其是对一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兼蜗牛星人来说,别的不说,单说这高高的大院墙,看着就心里踏实,有安全感。 这样气派的门斗之下挂上五红六绿的挂笺,大红的春联和福字,再挂上几串长长的,颜色艳丽非常随风飘动的彩鱼旗,实在是热闹到了十分。别看仅仅只是多了几串鱼旗,但有它们和没它们对气氛的影响还真是挺大,看起来就多了不少的年味,看着就喜庆。 安然个人觉得,单冲着这些平时在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彩鱼旗,这一趟津源之旅就已经值了回票,毕竟,鱼旗这东西是津源所独有不说,而且也只能在过年的时候看到。平时你是想花钱买也看不到。 虽然现在要买彩鱼旗可以能是有点晚了,估计就跟春联似的,家家户户的别该买的都买了,就连该贴的也都贴了,谁都知道这类东西的时间性是有多强,进货的时候都是小心算计着,生怕卖不干净砸在手里压钱,但也正因为这东西的时间性强,有一些摊主也因为各种原因到底没有出清货底,总会剩下一些,趁着赶在正月十五之前,搭着其他年货类的东西便宜出清。 所以,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买到两串的。安然决定,如果遇到了一定买几串带回去当纪念品。 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抱着万一买不着的念头的,所以,为了提前弥补心里的遗憾,就拿起相机对着看着顺眼的鱼旗一阵的猛拍。 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审美跟赵小胖差不多,看着本地的居民就觉得顺眼,暴发不暴发的他们倒不在意,就是觉得这房子看着就敞亮,只怕住着也透快舒服。对那一串串随风飘扬的彩鱼旗也觉得热闹,由着女儿给他们与那些房子鱼旗来来回回的卡嚓卡嚓。 别看姜成卓似乎对地主家大院风的民居不那么感兴趣,其实大伙都知道他为什么不感兴趣,那原因闭着眼睛用脚都能想明白,还不是因为要花钱嘛?你要白送他,你看看他还说什么,百分百乐得屁颠屁颠。 公鸡兄尤其喜欢那一串串象征着丰足富裕之意的彩鱼旗,喜欢的理由也很简单,这位奸商说了,“看着就吉利喜庆。” 众人对他的话都齐齐沉默,不予置评,谁还不知道他啊,但凡是跟银子沾边的事,就没他不喜欢的,说来说去,这位奸商最爱还是钱。 照例,凡是跟钱挨边的东西,公鸡兄都很有兴趣与它们好好的合上几回影。不过,人家钱串子同学也不是见着鱼旗,没有一点挑拣的余地,选择的过程就乱合影的,正相反,他还是挺有标准的。 这位先生的标准说起来也简单。 那就是鱼旗串得越长,挂得越多,他就越兴奋,越有合影的**。 一开始,他们遇到一个挂了四串,每串十条的,公鸡兄便很开心的吆喝着家庭摄影师,他的安妹妹,赶紧的,给他和这些大串的鱼旗们来一张。 再走了一会儿,又看到一家门楼下挂了个八串,也是每串十条的,他又兴奋了,再喊他的安妹妹,赶紧的,给他和这些大串的鱼旗们来一张。 也是仗着这位同学数学好,他那位心眼和脑筋都转得慢的安妹妹才刚一打眼,还没顾得上数这家挂了多串鱼旗,每串有多少条呢,人家公鸡兄已经先报出了数了。 到后来,见着了那挂了好些串的人家,安大摄影师都不用公鸡兄招呼了,直接举了相机就道,“赶紧的,走过去站好。” 794,被围观 可就是这样,人公鸡兄还是有他不满意的地方,特别嫌弃的打量着那一串串随风招展,颜色艳丽的彩鱼旗,斜愣着眼睛,不满的道,“抠抠缩缩的,串数倒是不少,可你瞧瞧这鱼,这么丁点大,就不能整点大的?”末了又习惯性的来了一句,“下了锅还不够塞牙缝的!” 其实彩鱼旗里的鱼一点都不小,如果活鱼能有这么大的个头也要称一声大鱼了,偏这位饭桶星人的胃口总是让人无语,而且,最让安大厨感到无奈又有趣的是,在这三只吃货的嘴里很多时候,无论一开始他们是谈论的什么事,到最后,他们都有办法绕到吃上去,以吃来做为话题的结束,真可谓是“万变不离其宗”。 于是安然就给他讲,日本的鲤鱼旗有多大,那么大的鱼倒是对您老人家的胃口哈。 公鸡兄对鲤鱼旗的个头倒是表示赞赏,但又语带不屑的夸奖着,“没想到小日本鬼子还有这气魄哈。” 可不是有气魄么,丁点大个小国,愣是敢放眼全世界,一口气恨不能侵略全亚洲,那胃口,充分给世界人民演绎了一把什么叫“蛇吞象”的心。安然觉得原来她一直误会大日本帝国这个国家了,如果说是中国人是吃货的民族,但中国想吃的只是食物而已,那人少心大的日本却是生了吃人的胃口。 她这边的念头刚过了一圈,就听公鸡兄又一撇嘴,“切,小日本鬼子的东西再好,爷也不待见!”说完就牛气哄哄的背着手,迈着四方步继续在小巷子里挨家挨户的数鱼去了。 小巷子里并不是没有人,正相反,这会儿过了午,除了跑来跑去放鞭炮玩闹的小屁孩儿,各家各户拎着礼物走亲戚的,笑盈盈开门迎客的,断断续续,来来往往的人也是不断流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然他们这一行人显然是比较古怪的,看他们的样子,一边推着车子慢慢的走一边东张西望,不时对着一些房屋建筑指指点点,肩上虽然背着包,但手里却没拎着东西,明显不是走亲访友的,更别提他们还要停下来,把车放在一旁,站在人家大门前不住的摆着造型,拿着相机左一张右一张的照着相。 这要是换了其他季节,或是其他时间,是谁也能看出来这老几位就是来旅游的游客,但大过年的,旅游?在这个年代,人们还是觉得有那么点不可思议。 这也使得他们这一行人在小巷里一路行来显得与周遭的环境和行人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不时的引人人们的侧目。 尤其是小孩子,本就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一双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是某种幼小的动物,明亮亮的目光毫无遮拦的望过来,光明正大的好奇着。 看了一会儿,见安然他们都是一副怡然自在,旁若无人的态度,对他们那明晃晃的目光视若无睹,小家伙们便油然生出一种“太好了,他们看不见我们”的窃喜来,胆子一下子就像是春天里破了土的嫩芽,迎风就长,窜得飞快。刚刚还只敢凑在一堆左一眼右一眼的远远看着,偷偷摸摸的窃窃私语,猜测着这些不断在人家大门口摆姿势照相的人是干嘛的,这会儿就已经胆气十足的跟在他们的身后,议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什么“我看他们是来玩的,一定是的,夏天里的那些来玩的都这样。”,什么“哪有大过年来玩的,不会不会,肯定不会”,各种议论声嘈嘈杂杂,说到最后一群孩子的意见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就是来玩的!”,另一派是“肯定不是来玩的!”,还有一派是中间的墙头草一会儿赞同“就是来玩的”,转头又叛变了,觉得好象确实“肯定不是来玩的!” 小小的几个小破孩儿为此还吵了起来,一开始还记得一边偷眼看着安然他们一边稍稍压低了声音吵,可没多大一会儿就因为吵得太过专心,完全把偷看和压低声音这茬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一个个激动得小脸通红,直眉瞪眼,声音大得别说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安然一家子人,就算是站在巷子口也能听到他们的那扯得高高的大嗓门,几乎都快把隔壁巷子里放鞭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吵到最后,因为一直没有吵出结果,一个孩子急了,直接蹬蹬的跑到了安然他们的面前,张嘴就问,“喂,你们是来玩的,还是来干嘛的?” 安然他们不是木头人,早就瞧见一路走来道上的行人们投过来的窥探的目光,江杰云三个家伙那是不用说,脸皮根本就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根本就不知道“害臊”二字怎么写。完全不觉得被人左一眼右一眼的瞅着有什么不舒服不自在的,施施然的该干嘛干嘛,该怎么摆姿势就怎么摆姿势,完全的随心所欲——必须要说明一下,这三位同学所谓的“随心所欲”就是半点不怕丢人,在他人侧目的眼光里摆起那些耍宝搞怪的姿势连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甭提多自然了。 这脸大不害臊的劲儿也是个能耐,让人不得不叹服。 安然呢,脸皮倒是没这几位奸商生来就那么厚实,但她与这三个厚脸皮在一起混得太久了,各种丢脸又丢人遭人围观的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一开始是囧得想把这三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狠揍上一顿三天不给饭吃,但后来时间长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反而渐渐生出与饭桶星人同行,“时时丢人才是正常的,要有哪一天不丢人了才是不正常”的奇怪念头。然后这脸皮也就是在这样的奇异的念头里不知不觉的开始一寸一寸的后天茁壮成长着,成长着。所以,这会儿被路人看上一两眼,对她来说,还真不算什么特别考验,觉得不疼不痒,稀松平常,态度那叫一个相当自然。 要说最不自然的反倒成了安国庆和李彩凤,他们虽然也与三只厚脸皮在一起生活了好些年,但由于长年累月的守着彩票站,一块跟孩子们出门的机会近乎于零,因此上这跟着三只厚脸皮一起丢人的经验也就近乎于零,不过,他们感觉不自然倒不是因为三只耍宝的吃货,这两位家长也是属于那种特别传统的父母——孩子是自家的好,自家的孩子那叫一个又光又香,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们是瞅哪儿都舒心顺眼,别说觉得丢人现眼,根本没那念头好吗?看着三只厚脸皮那里耍宝搞怪,安然追着他们的屁股后头唠里唠叨,两人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他们觉得不自在的根本原因就是觉得自己这一行人与周遭的气氛有那么泾渭分明,融合不到一块去,他们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人,过日子过得也是数十年如一的循规蹈矩,突然之间跳出平常的生活,一下子脱离规矩的日子,变得不那么规矩,游离于大众生活之外的特立独行让他们本就感觉十分不习惯,更别提这会儿还要让人瞅来瞅去的,明明没干什么坏事,但心里就是无端地心虚气短起来,不自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心理反应。 小孩子问得直白冒失,但也不是不会看人眼色的,正相反,小孩子都与小动物类似,虽然人事懂得还不是很多,但直感却反而相较于大人发达,这大概也是自然界给幼小动物的一种天然的保护和照顾,让他们可以凭借着本能避开各种危险。 所以,虽然江杰云他们几个看着嘻嘻哈哈,笑模笑样,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但那孩子找上的却并不是三名披着白羊羔皮的奸商中的任何一个,而看起来紧抿着嘴,抱着相机,颇有点严肃的兔子小姐。 不过,说实在话,兔子小姐这里所谓的安全也就是个相对的安全,这货原先,也就是在认识三名奸商之前,还真是很纯良的,但在经过长时间与奸商们的相处之后,用安大厨的话说,就是块石头这么长时间泡着咸盐水也应该腌出咸味来了,何况人乎? 听到小孩子问题,其实安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得多了吧,这么大的孩子,未必就清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得少了呢,意思又说不清楚。说多说少都不合适,再加上这位兔子小姐又突然生了坏心,看着这位小朋友那黑白分明,小动物一样没有半丝心机的眼睛,刚才还挺正经的脸上双眼缓缓一弯,笑眯眯的不答反问,“你猜呢?” 得,这位姐姐她又把个球给踢回去了。 这位小朋友也是个老实孩子,他以为自己既然问了,就应该能得到一个答案,或者顶大天这人不爱搭理自己,干脆不回答他,要么再呵斥两句,小孩子嘛,被大人们无视惯了,淘气包也不怕人骂,别说骂,给两脚也是常事。 795,逗小孩儿 只是该小朋友万万没想到对面这个看着比较好说话的女人——在小朋友的眼里,某人的年纪不是女孩儿,而是女人了,不仅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过来问起他。 真要不搭理他,骂他两句,给他两脚,他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这女人一脸的笑,细声细气的反过来问他,他反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了。 坏心女人的话让小朋友突然之间满心的纠结,瞪着一对小眼睛愣愣怔怔的看着笑得像只坏狐狸的安小然,傻了。 一般说来,你已经给人家小孩儿问傻了,就收手得了,挺老大一人,欺负一个几岁的小孩儿这人品实在是不地道,不说脸红发烧吧,甚至也应该有点做大人的自觉性,更别提这位小姐还心理年龄一大把。 但显然,安小然同学受到奸商们的影响已经不是一点半点,这块原本的老实石头此时已经被腌得一直咸到了底儿,里里外外的都坏了菜了,欺负人家一个小孩儿来没有一星半点的心理压力不说,她还挺享受,两只手抱着肩,低着头,心情十分愉悦的欣赏着人家小孩儿的小傻样儿,觉得真是好玩啊! 什么人啊这是。 小孩儿被她瞅得都有点发毛了,发了一阵子的傻,半天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而在他们的身后,一群小动物们挤在一起,一直瞪着眼睛关注着事情的进展情况,小朋友问什么,安然答什么,他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当局迷,旁观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小朋友发傻,他的小伙伴们的脑筋转得还是比较快的,在后面挤挤挨挨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小声出主意,“诶,你问问她,是我们问她,她怎么问起我们来了?”“对啊,对啊,凭什么啊?” 奈何,那位先是鲁莽后来又发傻的小家伙这会儿还在用力的想着应该怎么回答安小然同学的问题,压根就把小伙伴儿们支招给当成了耳边风。 看得小伙伴儿们这个捉急,一开始还碍安然他们在场,到后来急了,谁管你在场不在场,干脆就大声的冲着他们的好盆友嚷嚷了起来。 “喂,跟你说呢,你听着没有啊?” 听着了。 但这个刚刚发愣的小家伙是个倔小伙儿,认为自己必须不能靠别人的支招,而是要自己想清楚想明白才是好汉。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想清楚想明白才是好汉这种问题就不在大人们的理解范围之内,小盆友们的思维方式总是与大人们的不在一个次元的。 他这边别着劲,他的小伙伴儿们到底急了,也顾不上他了,干脆又有两个小家伙越过这个倔小伙儿跑到安然面前把自己的问题直接提了出来,“是我们先问你的,你怎么反倒问起我们来了?” 他的身后站着那位小鼻子小眼的小家伙也许五百年前与赵小胖同学有那么点亲戚关系,看样也是个万年溜缝党,听了他的话也跟着道,“是呀,是呀,是我们先问你呢,你怎么反倒问起我们来了?凭什么啊?” 虽然安然这人确实是不擅言辞,临场反应能力也实在不怎么样,但面对两位小朋友这种级别的质问,蜗牛星人的脑筋转得再慢,也是不在话下的,说起来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她的智商也就能欺负欺负小盆友了,还是十岁以下的。 蜗牛星人面对质问也不急,也不脑,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微微蹙了眉,偏了偏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两个小家伙,虚心求教着,“为什么你们问了我问题,我就一定要回答呢?为什么你们先了问题,我就一定不能反问回去呢?”说罢,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也作出小动物一般清澈纯真的样子,甭提多无邪了。 是啊,谁规定的? 拿这种无耻的问题去问小朋友们不觉得丢人吗? 小朋友们被她问得直愣神,但有的小家伙脑子转得快,想了一会儿,到底又憋出了一番道理,“我奶奶说了,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是我们先问你的,所以,你必须先回答我们!” 其他的小孩儿听他这番话觉得大有道理,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了佩服,都齐声附和着,“对啊,对啊,先来后到,先来后到,你先说!” 安然这一行人,包括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个一向厚道的家长,无一不觉得逗小孩儿是一向十分有趣的消遣,尤其是看着安然一本正经又态度特别良好的逗小孩儿非常好玩——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面对小盆友们的群起而攻之,安然半点也不慌张,只是朝他们眨了眨眼睛,又歪了歪脑袋,继续笑得一脸的亲切但无耻的道,“可是,我不想告诉你们怎么办?” 她不想告诉我们,怎么办? 这个问题再次又把一群纯良小家伙们给问傻了。他们怎么想过不受搭理,想过这女人恼羞成怒,甚至还想过挨两声骂,受上两脚这种“残忍冷酷无情”的待遇,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她居然不想告诉我们,还问我们怎么办?! 她怎么能这样! 怎么办? 难道他们还能打她吗? 他们倒是有那么点想法,可再看看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大人,这几个大人里还有四个男的,个个人高马大的,就他们这几个人的小胳膊小腿儿的哪是个儿啊?只怕还没等他们施展开呢,就让人家先提着后脖领子揍了屁股。 既然不能揍她,那就只有想别的办法了。 小孩子们也不是没有智慧的,别看孩子们看似纯真,但他们毕竟还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之中,环境的影响对他们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 强的不行,人家小盆友们也知道来软的。 怎么来软的呢? 先拍马屁。 “姐姐,姐姐,你真好看,姐姐,姐姐,你告诉我们吧。” 听听这小嘴甜的,哎呀,大过年的,再没有比听到这种话再让某臭美份子更心情愉快的了,立时笑得都快找不北了。 可别看该臭美份子乐得找不着北,可死咬着后槽牙愣是不松口,让好话说了一箩筐,到后来都说到“姐姐,姐姐,你可真有钱”这种不靠谱的恭维话都说出来,几乎要快胡言乱语的小盆友们口水都要说干了,却没得到该位缺德姐姐一句正经话。 马屁虽然拍,但看样子显然是没拍到点子上。 一计不成,小盆友不甘心,执拗性都上来了,跟小牛犊子似的,其实安然的答案对他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也没多想知道,只不过是闲着没事的随口一问,但安然那种可气的态度却让他们来了劲,几乎是忘了最初目的,非要从她的嘴里得到个答案不可,至于说答案是什么,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说好听的不管用,那就必须用物质来进行收买贿赂了。 只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他们不知道对每个人来说,物质这东西的吸引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他们认为重要的东西,放在另一些人的眼里却不值一提。小孩子认为珍贵的宝贝,摆在大人们的眼里只是对他们的可爱感到好笑。 “姐姐,告诉我吧,我把我的小鞭儿给你放!”可怜的小朋友,这话是咬着牙说的,那紧握着小手对手里攥的小鞭儿这个依依不舍。 安然再缺德,也不至于哄人家小朋友的小鞭儿玩,虽然她身后还有个更不要脸的铁公鸡一直在拿手指头捅她的胳膊,示意她收到,那意思也很明显,小鞭虽小,数量也不多,但好歹也是白来的啊! 看到姜成卓的动作,就连江杰云和赵真旭这两个奸商也看不过眼了,这人太过份,太不是东西了,你这么大个人,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至于连人家小孩儿的便宜也占吗?还有没有一点点底限了? 姜成卓正准备用他的实际行动来告诉好友们,底限是个神马东西?他听都没听过好吗? 安然已经顾不上鄙视他了,连忙拒绝了可怜巴巴的小孩儿,开玩笑,她这么敢花工夫鄙视这只铁公鸡,公鸡兄就敢同时把人家小孩儿手里的小鞭接过来,她可跟他丢不起这个人。逗小孩儿是很好玩,但她可没打算把人家小孩儿给逗哭了,她会有强烈的罪恶感的好吗?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没那只铁公鸡那么强悍无匹。 见安然出言拒绝,小盆友虽然有那么点点失望,但更多的还是松了一口气,立刻就忙不迭把小手收了回去,生怕安然反悔似的,看得众人不由失笑,倒是姜成卓有那么点遗憾,小声的嘀咕着,切,小鬼头如此小气。 大伙儿,包括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没忍住用目光鄙视他,拜托,到底谁小气啊同学! 小鬼头们正忙着转着眼睛想办法,继续准备用物质打动安然,哪里顾得上听姜成卓这个不要脸的“大人”的小嘀咕,几个小家伙研究了几句,最后每人从自己的小口袋里翻出几块糖果。 796,气跑了 但小家伙又没把马上把这些糖果拿给安然,而是从其中挑挑捡捡的,显然是将自己不爱吃的捡出来,用来贿赂安然,把自己喜欢吃的留下来。 安然这群无聊的“大人”们就站在那里等着,饶有兴致的看着小鬼头们转着他们的小心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可乐。 挑糖果神马的,这要是换了大人估计是很快的,但对爱吃糖果的孩子们来说,这真是个艰难的决定,挑选的过程充满了纠结,犹豫,甚至是痛苦。 好容易最后终于选出要行贿的糖果,一个看来比较能言善道的小盆友作为代表将糖果向安然展示着,小嘴比手里的糖果还甜,“姐姐,姐姐,我们请你吃糖,你告诉我们吧。” 这孩子有前途啊,知道用物质来征服女人。安然用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小孩儿几眼,嗯,眉清目秀的小德性,长大了没准也是个不让老爸老妈省心的,搞不好小学没毕业就能给他老爸老妈勾搭回来个小女盆友来。 安然这个坏姐姐忙着开脑洞编排人家纯良小盆友,她的手臂上又挨了身后铁公鸡的捅,这位大便宜要占,小便宜不放的无耻之徒是小鞭没顺着,又惦记上人家小孩儿手里的糖果了。 安然一见又顾不上脑补了,开玩笑,必须迅速拒绝小盆友的贿赂——虽然她真没打算这么快就拒绝,她现在是充分理由古代的那些贪官了,收受贿赂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享受,还有一种心理上的满足,虽然她这会被人行贿的对象是几个三块豆腐干高还让老猫偷走一块的小豆丁,行贿的内容也不过就是小鞭糖果这种东西,实在是简陋到暴,但心理享受嘛,有时候是在于物品怎么贵重,而是一种满足感。她本想着是多享受一会儿是一会儿,但碍于身边有一个特别臭不要脸的奸商在哪儿捣乱,她还真不敢放开了享受,以免这货真的向人家小盆友伸出罪恶的手爪。 被安然再次无情拒绝的小盆友们这下真的技穷了,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努力转动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儿,那劲使的,安然站在旁边觉得自己似乎都能听到他们的脑袋里中央处理器吱吱嘎嘎不断大力转动的声音。 可是转了半天,小家伙们脑力有限,到底没想出什么办法,最初那个倔强的小牛犊这会儿再次恼羞成怒了,有些生气,却又色厉内荏的瞪眼朝安然问道,“喂,你到底告不告诉我?” 嘴甜的小家伙固然有趣,但这种一逗就急更让人有成就感,安然笑眯眯的使坏,又歪了脑袋,十分气人的故意用一把甜蜜脆快又无辜的声音回答,“可是,我不想告诉你呀。” 小家伙像一只被人调戏了的小青蛙,顿时气得两腮圆鼓鼓的,瞪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不知道该拿眼前这个笑得特别可气的女人怎么办好。 把安然看得这个开心,忍笑忍得肠子都快打了结,手指头都痒痒得不行,特别想伸出手去捏捏他气得红通通的小嫩脸蛋。 她是这么想的,于是也就这么做。 气鼓鼓的小青蛙是完全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这么不要脸,不仅要欺负他,还要调戏他,一下子就瞪着大眼睛傻在了原地,让某大个儿女流氓在他的小脸蛋好好的捏了两把,这才算是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小家伙立刻怒了,太不像话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看爷小,好摆布是吧?看我非得知道你的答案是吧?哼,稀罕! 小家伙朝安然瞪眼睛跺脚,涨红着一张小脸,怒气冲冲的做小奶狮子吼状,叫着,“不告诉拉倒,烦人!”说完就跟小火车头似的,重重的跺着脚,咚咚咚的跑掉了。 把人给惹急了的安然半点想要自我检讨一下的念头都没有,仅仅愣了一秒,就“噗”的一声喷笑起来,她这一笑,身后的一家人也忍不住纷纷失笑。 剩下的几个小家伙看着自己小伙伴被这个坏女人给气跑了,又见这几个大人都在那里张着大嘴哈哈哈的傻笑,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怔了片刻,才陆陆续续的追着自己的小伙伴跑掉了。 最让安然觉得有意思的是那个嘴特别甜的小东西,临走之前还朝着安然特别遗憾的跺了跺脚,很感叹的,小大人一般的重重叹了一口长气,这才跟着大伙儿一起跑了。 他的小样儿把安然乐得直打跌,小孩儿和小猫小狗一样,都是最最可爱的小动物,让人恨不得搂进怀里好好的照着他们(它们)的小脑袋瓜好好的扑愣上两上才觉得尽兴。 乐过之后又开始满心的遗憾,刚才应该趁着小孩儿发怒和行贿的时候拍几张照片的,留下影像来,留着以后闲着没事的时候慢慢玩。 要不是计划生育是国策,老妈也开始进入更年期,安然都快要突发奇想的想求求老爸老妈给她生个弟弟妹妹来玩,这可比大娃娃和小猫小狗神马的好玩多了,你看看,你逗他,他会瞪眼,会鼓腮,会生气,会跺脚,还会行贿,说好听的,简直是太有意思了。 当然,养小弟小妹神马的也就只存在于幻想之中,让她自个儿放在脑袋里脑补一下乐一乐,说都不敢说,怕被老妈揍。 最后,脑补一圈,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安然觉得自己还是先攒点钱,将来电子产品普及到万户千家的时候,买个数码录像机好了。这个想法要靠谱得多。 调戏过小朋友们,一家人继续在周遭游逛。由于被小朋友们围观过了,安国庆和李彩凤那种不习惯被人侧目的劲头倒是在无形之中减少了不少。 午后的阳光不错,他们也没什么计划和目标,看看安然以前记住的那些老房子,听听她听来的那些关于老房子的老故事,再数数家家门前飘着彩鱼旗,拍拍照,看看街面巷间的人来人往,跳出正常的生活秩序,隔着一段距离观察一下别人过年过节时的气氛,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走得累了,就骑在自行车上骑两步,慢慢蹬着,歇歇腿脚,歇得够了再继续悠然而行。 走着走着,安然突然“咦”了一声,声音里带了少许惊讶。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赵小胖立刻凑到了她的身边,瞪着小眼睛,抻着脖子跟着她的视线四处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这位是个看热闹不怕大的,可是看了一圈,他也没看到让安然感到惊讶的来源,纳闷的回头瞅安然,“安妹妹,你看着什么了?” 安然指着一家门前的彩鱼旗道,“你们看,这家的鱼旗是布做的。” 安然所指是一处老房子,虽然不像她之前在地图上标准的那些房子看起来年纪那么大,但这房子样式明显也是旧时的式样,看房龄也不会短于四十年。瞧瞧,那房顶上还生着一颗小树呢,冬天里,小树的叶子都落尽了,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棵什么树。 虽说这房子老得厉害,房顶看样子也是长时间没人收拾了,房门看着陈旧得有些斑驳掉漆,但却又收拾得很洁净,门上整整齐齐的贴着挂笺,倒贴着福字,两边是大红的对联。门斗下悬着四串彩鱼旗,安然懒得去数,直接回头问家里的财迷先生,姜成卓同志,请问每串多少条鱼。 果然财**商的专业素质不容小瞧,几乎是张嘴就来,“报告安妹妹,每串十二条。” 不同于别人家的福字和对联,一眼看去都是制式化流水线下来的印刷品,这家的对联和福字却明显自己写的。以安然练了这么多年书法,又在刘老师的指导和影响下学会对书法的品评养成的眼光来看,这字其实写得十分普通,也就是勉强称得上端正而已。对联上的词句也眼熟得很,安然这几年都在自己写对联,对一些常用的老对子也都是心里有数,一眼看出这是一副经典的老对子。 虽然字写得并不出众,但因为在一众印刷品中间有了这么一份亲手书写的对联,虽然简单粗陋,却有着一种别样亲切和意趣。 不过,与福字和对联相比,倒是这家的鱼旗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他们这一路走来,家家户户的彩鱼旗都是彩纸印刷的,乍一看花花绿绿倒也不错,但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模子印下来的,千鱼一面,看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而这自家制作的布制的鱼旗就显得富于变化,又有创造性,想象一下,在没有纸制鱼旗的时候,只怕每一家的鱼旗都是不一样的,通过这些挂在大门外的鱼旗,大概也能看出许许多多的信息来,比如,这家制作鱼旗的女主人的审美情趣,是喜欢大红大绿的,还相对素雅的,她是否具有一定的艺术创造力,那些鱼旗的针角是否漂亮细密,鱼旗是否裁剪得规整划一,她是否够得上心灵手巧? 797,孤岛和沟通 夸张一点,换了福尔摩斯那类特别善于分析观察的人没准还能看出这个制作鱼旗的女人的具体年龄,身高,受教育程度,性格,爱好……等等。 怪不得安然曾经在那本写到津源鱼旗的旅游手册上看到说是老年间,也就是在家家户户还是悬挂布制鱼旗的时候,有些相媳妇的人家就喜欢站在门外看这家门前挂的鱼旗,就可以看出这家的女儿的针线活到底做得怎么样。还有养着女儿的人家在女儿长大后,就喜欢让女儿在过年的时候精心制作几串彩鱼旗挂在门外,暗示周遭有同龄男孩子的人家我们家姑娘的手巧着呢。 安然没有福尔摩斯的一双利眼,但常做手工的她也能看出来,这些鱼旗全部是手工缝制的,不是造缝纫机做成的,配色既大胆泼辣,又很和谐漂亮,样式夸张中带着可爱,每条鱼都要比别人家的纸鱼旗显得肥硕又鲜活,就冲着这一点,公鸡兄就很喜欢这家的彩鱼旗,一叠声的夸说这家的鱼旗好,大方,喜气,最主要的是吉利,还赶口。 安然默默的转过满头黑线的脑袋,心说,果然,无论以什么话题开始,最后还是要以吃来结尾。 既然看到了难得的布制鱼旗,喜欢收集小布头的安小老太太自然不能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先是举着相机用各种角度对着几串鱼旗狂拍一个点,然后才意犹未尽的给家里人与那串鱼旗和起影来。 正照到赵小胖同学的时候,院门突然吱嘎一声的被打开了,门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愣愣的看着门口的安然一行人,尤其是牛气哄哄的对着鱼旗摆造型的赵小胖,和撅着屁股专心拍照的安大摄影师。 倒是安然他们先反应过味来,连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有点愣,还有点尴尬,任谁在这个年代大过年的看到这种游客的行为,感到都有点奇怪,而作为做出奇怪行为的人本身感觉也有些不自在。 至于安然他们四个,别说是三个厚脸皮,就是安然本人对这种情况的处理也已经轻车熟路了。 安然对这种情况的处理之所以熟悉,倒不完全是因为如今她的脸皮渐长,更多的是因为……她的爱好一向比较特殊,而还是那种跑偏党型的特殊,大致概括一句话就是,她自己萌得要死要活,别人哪怕再努力也无法理解她的萌点。 因此上,她长年处于一种不被人理解,常常被人用一种“她没病吧”,“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稀罕”,“实在是对这种‘女神(经病)’理解不能”等等侧目的目光看着,被看得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淡定了。 对于“淡定”这个词,安然的个人理解外加解释就是“破罐子破摔”,也就是既然解释了也是白解释,那就索性不解释。 而且,她也发现,对于这种情况,很多时候,不解释反而不会被人侧目,解释了倒会被人鄙视。 不解释不等于不作为,不解释的同时要做出一种装叉的文青状态,这种状态一旦掌握好,对于那些不了解你底细的人最为好用,他们不仅不觉得你是女神(经病)了,反而觉得你高深莫测——可不莫测吗?萌点跟人不一样的,都莫测。 安然这种“破罐不破摔”,“你们不明白,我还不解释了呢”的状态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 其重要的形成还是要从她和吴泽荣满锦岭城转悠,专拣老房子拍的时候开始的。 无论是被拍的老房子主人,还是围观拍照的周遭老邻居,大多数都奇怪这俩孩子的奇特爱好,你说,那么多新房子不拍,拍这种都快倒了老房子干什么?而且,满大街漂亮的大姑娘小伙子不拍,怎么专挑他们这些老得要掉了渣,一点都不好看的老头老太太拍?虽说被人拍,还有人听他们唠叨那些过去的事是很开心啦,但是这样的古怪的重口味还是很让一脑子老观念的大爷大妈和爷爷奶奶们很是不解。 而且这些老人家也大多比较固执——倒是也可以理解,人的观念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形成的,当一个观念形成的时间已经数十年,你只想用一句话两句话就让人家扭转过来,用脚想也知道那既不现实,也无可能。 因此,无论安然和吴泽荣怎么努力的,费尽了脑细胞和并不灵活的唇舌尽力解释,也不能让他们理解自己选择这些拍摄对象的原因。 那种时候,安然才算真的深刻理解什么“男人和女人来自不同的星球”,“人人都是一座孤岛”等等听起来文艺得蛋疼,但在某些时候,却又很有道理的句子——苍天啊,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彼此理解咋就这么难呢? 兔子星居民的统一属性揍是认真,一只兔子的时候就已经是耐力坚强的死磕了,当两只兔子在一起的时候,彼此激励着,那真是死磕无极限了。 那会儿,安然的脸皮还没开始正式的向厚度方向迅猛发展,唇舌更是处于完全笨拙的阶段,词汇量远没有如今这样的发达。 至于说小吴同学,呵呵,在他面前,安然那种可怜到贫瘠的水平都能去当外交官,真是不提也罢。 两只笨嘴兔子为了解释他们的目的真是绞尽了脑汁,费尽心思。 但结果就是,他们在海南岛,大爷大妈,爷爷奶奶们都处于宝岛台湾,真是隔山隔水隔海峡,尽管这两句兔子先生兔子小姐是无时无刻不盼望着两岸统一,但无奈现实总是让人心头充满无限的愁怅。 为了解释他们的拍摄目的和另类爱好,这两人都是累得狗爬兔子喘外还红头涨脸,就差吐着舌头冒白沫了,大爷大妈和爷爷奶奶们却看着他们慈祥得直乐。 不知道小吴同学是怎么理解的,反正安然觉得他俩这对难兄难妹大概是好好的娱乐一把这些大爷大妈和爷爷奶奶们,看看把这些老头老太太乐得……多“无齿”啊——大爷不要再乐了,悠着点哈,瞧瞧您这假牙都要笑掉了,我都替你提着心呐! 虽然他们俩解释得乱七八糟,而且越解释越有混乱的迹象,解释到后来,安然觉得不仅大爷大妈、爷爷奶奶们听不懂她的话了,就连她自己也觉得理解不能了,脑子舌头都乱成一锅熬了三天三夜的二米粥了。 可让她和小吴同学都没想到的是,虽然他们解释得不清不楚,但对他们理解不能却十分善解人意的大爷大妈,爷爷奶奶们却乐呵呵的帮他们想出一条理由来,“呵呵,现在的小孩儿啊,学的知识多,就是有文化,这文化人啊,跟我们这些啥也不懂的老头老太太们想得就是不一样。” 安然和吴泽荣一听就囧了,“有文化”?他们俩?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认真的小吴同学对大爷大妈,爷爷奶奶们给他们找的这个理由很不赞同,虽然嘴笨得要生要死,但还要试图再努力解释一通,被安然给及时的制止了。 通过那次的事,安然也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沟通这种事,真不是你想沟通就能沟通成功的,仅仅双方都有沟通之心是不够的,它是要受到双方生活经历,兴趣爱好,教育程度,文化背景,性格,性别等等原因的制约。 很多时候,完全或者是很大程度上的理解甚至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等多种条件和时机都成熟,才能达到相对理想的效果,不是仅仅只凭努力就可以的。 也因此,安然开始接受了那些可爱又朴实的大爷大妈,爷爷奶奶们帮他们的古怪爱好想出来的借口,说白了,在你努力过之后,别人依旧无法对你的爱好给予理解的时候,不如给它找一个高大全的借口,然后虽然内心羞愧,但表面上却不要脸的装出无比淡定的神色,一副“姑娘我就是如此牛叉,如此高端,不是你们这些凡俗的人类能够理解的”,“你们不理解我,不是我的爱好很奇怪,而是你们没文化”之类理直气壮的样子来。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明明理亏的,有毛病的是你,但你的面子上撑住了,非常的理所当然,淡定自若,完全不拒别人的眼光,时间长了,反而让别人生出“好象他那么做确实没什么毛病,原来是我想多了”或是“人家那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只是我多见多怪罢了”一类的感想,到后来不仅是习以为常,不以你的奇怪为奇怪,甚至还能觉得自己理亏的错觉。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 安然记得在前世某论坛和别人闲扯淡时,曾听人对比过中国人和日本人对文化输出的态度。 那人谈到说,中国到国外演出戏剧节目,生怕老洋毛子看不懂,所以抱着诚心沟通的念头,觉得应该从简到繁的顺序来,先从好懂又热闹的猴戏开始。 798,装到老 结果时间长了,给一些对中国戏剧不了解的外国人的印象就是,一说起中国的戏剧就想到猴戏,态度不能说不尊重,但没觉得你们中国戏剧有多么的了不起,有多少文化内涵。 再看日本鬼子,他们出国去演戏,可不管外国人看得懂看不懂,直接开演能戏。据说能戏这种戏剧,不了解日本文化的,很难看懂,也很难看得出趣味来,让安然来看,就是无论男女都顶着一张大白脸在那里伊伊呀呀的有如牙疼一般的哼哼唧唧。可一提到“文化”两个字,无论什么东西就好象加了光环一般。日本人顶着白脸唱得特别起劲,多一句都不解释,真真正正的一副“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意蕴深厚,你们看不懂是你们老洋毛子没文化”的态度。的哼哼唧唧。可一提到“文化”两个字,无论什么东西就好象加了光环一般。日本人顶着白脸唱得特别起劲,多一句都不解释,真真正正的一副“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意蕴深厚,你们看不懂是你们老洋毛子没文化”的态度。的哼哼唧唧。可一提到“文化”两个字,无论什么东西就好象加了光环一般。日本人顶着白脸唱得特别起劲,多一句都不解释,真真正正的一副“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意蕴深厚,你们看不懂是你们老洋毛子没文化”的态度。的哼哼唧唧。可一提到“文化”两个字,无论什么东西就好象加了光环一般。日本人顶着白脸唱得特别起劲,多一句都不解释,真真正正的一副“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意蕴深厚,你们看不懂是你们老洋毛子没文化”的态度。的哼哼唧唧。可一提到“文化”两个字,无论什么东西就好象加了光环一般。日本人顶着白脸唱得特别起劲,多一句都不解释,真真正正的一副“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意蕴深厚,你们看不懂是你们老洋毛子没文化”的态度。的哼哼唧唧。可一提到“文化”两个字,无论什么东西就好象加了光环一般。日本人顶着白脸唱得特别起劲,多一句都不解释,真真正正的一副“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意蕴深厚,你们看不懂是你们老洋毛子没文化”的态度。的哼哼唧唧。可一提到“文化”两个字,无论什么东西就好象加了光环一般。日本人顶着白脸唱得特别起劲,多一句都不解释,真真正正的一副“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意蕴深厚,你们看不懂是你们老洋毛子没文化”的态度。的哼哼唧唧。可一提到“文化”两个字,无论什么东西就好象加了光环一般。日本人顶着白脸唱得特别起劲,多一句都不解释,真真正正的一副“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意蕴深厚,你们看不懂是你们老洋毛子没文化”的态度。 要问日本人最擅长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和安然聊天的那位同学的看法是,日本人最擅长装叉,从他们的茶道,花道,到日本料理,就拿他们吃豆腐来说吧,白水煮豆腐就是白水煮豆腐,还非得装叉兮兮的在一个环境清幽的地方,郑重得不得了的去吃什么禅意,从中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禅意就是装叉。地方,郑重得不得了的去吃什么禅意,从中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禅意就是装叉。地方,郑重得不得了的去吃什么禅意,从中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禅意就是装叉。地方,郑重得不得了的去吃什么禅意,从中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禅意就是装叉。地方,郑重得不得了的去吃什么禅意,从中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禅意就是装叉。地方,郑重得不得了的去吃什么禅意,从中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禅意就是装叉。地方,郑重得不得了的去吃什么禅意,从中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禅意就是装叉。地方,郑重得不得了的去吃什么禅意,从中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禅意就是装叉。 那位同学最赞赏张爱玲对日本人的评价,张爱玲形容日本文化就像是隐藏在雾气中的隐隐青山,乍看很美,特别想知道藏在雾气中的青山的真实面貌,觉得雾气散去的风景肯定更美,结果你真的去探索时就会发现,那边的真实风景就是除了雾气之外,再无其他。是除了雾气之外,再无其他。是除了雾气之外,再无其他。是除了雾气之外,再无其他。是除了雾气之外,再无其他。是除了雾气之外,再无其他。是除了雾气之外,再无其他。是除了雾气之外,再无其他。 这位网友说,张爱玲是作家和文化人,说得特文艺,翻译成白话就是俩字“装叉”。 可你还别不以为然,外国洋毛子偏偏就吃日本鬼子这一套,也不知道外国人是怎么琢磨的,好象一提到“东方文化”就理解成装叉文化,影视作品里的东方人都给弄成日本人的装叉状态,他们就稀罕日本人的装叉样,觉得那才是有文化的样子。化的样子。化的样子。化的样子。化的样子。化的样子。化的样子。化的样子。 为了说明装叉神马的吃得开,这位网友又举了一个周总理的例子。传说当年是中国的第一部彩色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放在法国人看,中方的工作人员觉得古典戏剧不好翻译,可不翻译又怕老外看不懂,怎么办捏?有问题找上级嘛,去请示总理。,去请示总理。,去请示总理。,去请示总理。,去请示总理。,去请示总理。,去请示总理。,去请示总理。 要不怎么说总理就是总理,充满智慧,总理说,无法翻译说精髓那就不要翻译,直接告诉老外,这是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工作人员有些疑虑,心说就这一句话,法国老洋毛子能看懂吗? 也不知道艺术的感染力,还是法国老外领悟力高,这帮法国人不仅看懂了,而且还看哭了。 网友最后总结,要不怎么说周总理高呢!所以,我们必须继承老一辈无产阶段革命家的光荣传统,不能出国就演猴戏,爱懂不懂,把我们五千年的灿烂文化秀出来,这就是资本,这叫文化,你们不懂,你们揍是没文化。 虽说那个网友略有点愤青,其说法也存在许多偏颇之处。 但安然在百般无奈之下接受了那些可爱的大爷大妈,爷爷奶奶们替她和吴泽荣想出来的理由之后,不由得又把这段记忆翻出来晾了晾了,联系着家里的三只吃货,和自己的一番感想,又生了一段感慨来。 那就是,总而言之一句话,“天下多少为难事,全靠一张厚脸皮”,厚脸皮万岁,厚脸皮无敌。 还有就是,装叉很重要,装叉是一门技术活。 但话又说回来,装叉不只要技术,归根结底还是要披上一张厚脸皮,所以,终归还是厚脸皮最重要。 这番感悟由此也就更助长了这位跑偏党的爱好,而跑偏党也在发展着自己爱好的同时,慢慢的顶着自己渐渐长厚的脸皮不断的磨练着装叉的技术。 时间长了,安然发觉,装叉这种事嘛,熟人是糊弄不住的,比如,让她顶着一张淡定脸去忽悠小周姑娘她们,人家那三位小姐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当然,主要是她的脸皮还不够厚,实在难以抵挡三位小姐像看女神(经病)的眼神。 所以,皮不够厚的话,杀熟这种事还是不做为妙,否则真的被会当疯子人道毁灭的。而且,就算人家不毁灭你,你自己的心理也容易崩溃,真的,做为一个亲身实践过的过来人,安然觉得自己这话百分百金玉良言。 不过,以她这水平,在外人面前为自己的特别爱好打掩饰,正儿八经的装装文艺少女的叉,一般情况下还真是挺好用的,只要你能撑住喽,那么拿你当神经病的人就会不断减少,一直到最后不敢对你的行径进行质疑,以免被这位变态的伪文艺少女用看“没文化”的人的眼神去鄙视——当然,至今,某兔子胆儿的伪文艺少女还真没实践过用这种鄙视的眼神。倒不仅仅是因为胆儿小,更是因为心虚。 不管怎么说吧,安然现在深刻的觉得装叉不仅是一门技术,而且还是一项可以拿来当万金油的技能,可以应用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必要的时候,是非常有用的。她都下定决心了,在以后的岁月中,一定要苦练装叉技巧,年纪小的时候,做个伪文艺少女,待到更大的时候,就是伪文艺女青年,再大就是伪文艺女中年,到老了的时候,还可以戴着银边的老花镜,举着放大镜伪装伪文艺老太太。 不仅要活到老,学到老,而且还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来个活到老,装到老。 799,升级的玩具 当年在锦岭大街小巷拍老房的经历,除了让安然同学深刻的认识到了装叉的重要性,并树立了“活到老,装到老,并且要装到死”的远大目标之外,还让她顺便也无意中练习了另一项技能。 那就是怎样更好的与上了年纪的人相处。 这也是因为老建筑一般都位于老街区之中,老街里街坊邻居的距离要比新式住宅中近得多,无论是空间距离还是相处的距离,都是一样的“亲密”。 在这样的老街区里,最得闲的莫过于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年,年轻人大多或忙于工作,或忙于玩乐,没有更多的时间在街头巷尾消磨。只有老人们,或带着家里的小孙子小孙女,或是与老街坊聚在一起做点小活,唠唠家常,下下象棋,打打小牌,见有了陌生人,尤其是安然和吴泽荣这样爱好奇特的陌生人,那是必须要热列围观的。 而且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看到年纪小的孩子们也爱说话,爱搭腔,不满足于单纯的围观,恨不得把安然和吴泽荣的祖宗八代都调查清楚也能觉得心满意足,要不怎么常有人称这些老太太为“小脚侦缉队”呢,经历过无数次细致入微的盘问的安然觉得这名字起得确实有道理,果然名不虚传。 在这些老头老太太们的面前,真是没有半点**权,最初的时候,真是让人感到难以招架,安然和吴泽荣这两个笨蛋好友搭挡三下五除二的就被人家老头老太太们问了个底掉儿,就差连几岁尿床的糗事也都交出来,弄得这两个人每次都像是被丢进了甩干桶甩了半个小时还有余的衣物似的,感觉浑身的水分都脱得一点不剩,肚子里空荡荡的,每次走出那些老街老巷的第一件事,俩人就是去找水喝,找东西吃,当然,无论他们喝多少水,吃多少东西,那种脱水又腹饥的感觉也不会轻易过去。 可你要不搭理这些老人家还不行,先不说人家贼热情贼和蔼,安然和吴泽荣这两个脸皮薄的丢人玩意,一见那些老头老太太笑得那么可爱,就不好意思拒绝回答他们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仅想拍摄老建筑,还想收集关于那些围绕着老建筑产生的那些老故事,老事迹。而知道那些老故事,老事迹的,无一不是从小便生活在老建筑周遭,伴随着老建筑一起度过了风,度过雨的老头老太太们,只有在他们的嘴里才能听到那些早已掩藏在岁月和时间深处,与老建筑一样斑驳的老故事。 可是故事不是白讲的,老头老太太虽然爱说话,但寂寞久了的老人家,有时候也有一点恶趣味。 神马恶趣味捏? 那就是喜欢逗小孩儿。 很不幸的,安然和吴泽荣虽然自觉最少都是少年人了,但在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眼睛里都是最地道,最标准的小盆友。 从安然之前逗小孩儿逗得那般高兴的劲头可以看出,老头老太太大概也是那么玩当年的她和吴泽荣的。 尤其是对于这种不会说话,问得急了就涨得脸红,结结巴巴,眼睛还水汪汪的小孩儿大概是最好玩的。 于是,这些老头老太太对于盘问安然和吴泽荣的事就更热衷了。 可时间长了,谁也抗不住被这么玩。 老一辈的革命家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安然不像纯良到底的小书呆吴泽荣,她毕竟在心理上是个成年人,在狼狈之余,也不甘心一直被这些可爱又淘气的老小孩儿玩得如此凄风苦雨,跟地里叶叶黄的小白菜似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不能总这么直通通的被老头老太太们玩得跟竹子似的。 于是,她开始学习着跟这些老头老太太们周旋。 一开始,这并不容易。 民间有句俗话,叫“人老奸,马老滑”。 虽然不好听,但不能不说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人经历得事情多了,自然也就有了很多的经验,在接人待物上,便有了许多智慧。 起码,逗起她和吴泽荣这两个笨蛋来,真是驾轻就熟,不费吹灰之力。 想在这些富于人生智慧的老头老太太们面前耍小把戏,真是有点不够看。 但这必须要耍,只是耍的过程和滋味说起来都是眼泪,万分苦逼。 尤其是每当你耍小心眼的时候,对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就露出特别包容,特别慈祥,又特别开心,又特别有兴味的眼神来,简直就像是得到了有趣的玩具的小盆友,而且发现这个原本就很有趣的玩具,她居然还会自动升级,这真是让人太快乐了。 一看到这帮老小孩们的眼神,作为自动升级的玩具的安然就感到特别的愁怅和忧伤。 于是,她也只能阿Q的安慰自己,既然这些大爷大妈,爷爷奶奶们把她当玩具玩,她就反过来,把与他们打交道当成游戏来玩吧,把这些老小孩儿们都当成游戏里的NPC吧,第一次通不了关,那就再来第二次,第二次还不行就来第三次……就当打游戏吧,她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打不过去的游戏——好吧,别说游戏了,就是魔方那种益智类的玩具就足够她玩上一辈子了。 总之,这么阿Q的开解自己之后,心里果然舒服了许多,把学着与老头老太太的相处当成一种游戏和对自己的磨练,时间长了,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安然渐渐积攒起与老年人相处的经验。而且,也不知道是她的气质的关系,还是因为她天生就具体小老太太的属性,反正,她好象还真挺讨中老年人的喜欢。这一点在后来的许多时候,包括在假期的旅途之中,都不止一次的得到了证实。 基本上,只要不是性格特别差,或是怀有恶意的老年人都会在短时间内便与她相处愉快。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意外收获吧。 所以,此时此刻,当大家一起面对着门内特别奇怪的望着他们的老太太时,平时总是由油嘴滑舌的三只吃货来搞外交代言的工作就这么被三人有志一同的交到了安然的手上。这也算是他们渐渐形成的惯例了,虽然这三个惯会甜言蜜语的家伙也一惯很讨中老年人的喜欢,但这并不证明,他们愿意去讨好所有的中老年人,只有得到他们的喜爱并认可的,他们才愿意花心思披着小白羊羔皮扮可爱,否则这三个性子里其实挺不桀骜不驯的家伙,可没兴趣哄所有的中老年人。 正好安然擅长这个,他们可以好好的偷偷懒。 说安小老太太擅与中老年人打交道,这还真不是吹的,虽然与面前的这个老太太素不相识,又因着行为奇怪,而让老太太望过来的目光颇为诧异,但安然还是凭着她与老玩童们周旋多年磨练出来的功夫在淡定装叉的同时,又与迅速的得到了老人家的好感。 这让很少见到安然这一面的安国庆和李彩凤倒有点惊讶和不适应,但看着女儿那种笑得甜甜蜜蜜,说话细声细气,又文文雅雅,装腔作势的小样儿,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忍不住暗暗失笑,觉得有趣。 安然的经验,与老人家相处,话不在多,态度却要温柔可爱,除了性格比较古怪的老人之外,扮温顺小绵羊的模样是比较安全又好用的策略。 说起来,这招儿还是向江杰云那三个奸商学的,她家老爸老妈就很吃这一套,并在交往的最初,还被这三只披着羔羊皮的狼的外表给骗,虽然在后来的接触中,也看透了这三个家伙的本质,但观念早已形成,别管别人怎么看,在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心目中,江杰云这三个奸诈的家伙从来都是可爱的小羊乖乖,如果他们做了坏事,那一定是被人错待了,反正,这对夫妻在对待孩子的问题是绝对的护短,错的一定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有错一定是别人的错。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自觉披着小绵羊的皮,但想想,她压根也不是什么大野狼,她倒是挺想狂野一把的,奈何天生就不是那块肉食动物的材料。顶大天,上了脾气能当只山羊,头上长个犄角神马的,而且还偷偷摸摸的长的,正敢蔫坏,不敢明坏。 事实证明,这家的老太太是个欣赏口味普通且正常的老人家,口味一点都不重,对小绵羊还是挺喜欢的,而且还挺热情,听说他们是外地来的,再一看是一家老小一起出行,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一看就是忠厚纯良的实在人,几个孩子是乖乖巧巧——安然心说,老奶奶这一点您可是看走眼了,其实这里面真乖巧可爱滴只有我一个,那三个家伙都是夹着尾巴装可爱的大灰狼。再加上,老街区,邻里间关系紧密,又是过年时分人来人往,也不怕这一家人起什么坏事,于是,老太太听说他们是外地来走亲戚的,这会儿出来周围游玩,干脆就请他们进屋喝点热茶暖和暖和。 800,向着阳光 这个提议说实在的,很有些出乎安然的意料,她知道老街区的居民邻里之间关系很紧密,但她打从记事时起就一直生活在楼房里,至于记事之前,一家人住在平房里的事情,她没有半点印象,只能父母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再加上,上一世的记忆中,人们的邻里关系更加的陌生,而陌生人之间的戒心更是无比的强烈。 至于几前年与吴泽荣制作锦岭城老建筑地图时,虽然也受一些老人之邀去他们的家里歇脚,但也是在他们去过多次,彼此之间熟悉起来之后——可不熟悉吗?那些老人家就差把他们俩的祖宗八代给查了个干净。 更何况,他们如今和这老太太才不过说了几句话,更别提什么街坊邻里的关系,紧密也紧密不到他们这种地道的陌生人的身上,她就不怕他们是一群骗子? 突如其来的热情反倒让安然这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不由得生出一种隐隐的疑虑来。她转头去看父母和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征求他们的意见。 安国庆和李彩凤显然也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热情到把陌生人往家里让,一时间有点迟疑的推辞客气着。 江杰云那三个家伙倒是不客气,装模作样的同时暗暗朝安然点了点头。 安然这个没出息的顿时小松了一口气,在面对人心险恶方面,对于忠厚善良的老爹老妈她都是不太能信得着的,倒是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都是人精子,俗话说得好,粘上毛就是猴,真要有什么不对劲的,也有他们呢。 老太太似乎也看出他们的顾虑,笑道,“唉呀,我一个孤老太太,家里什么都没有,还怕你们偷东西啊?”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不进去坐一坐,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十分整齐,一角种了一株上了年头的老树,冬天里叶子都落尽了,以安然那浅薄的植物知识,看不出是什么品种,树的周围种了两株低矮的灌木,一条红砖小道通向屋前,与大树相对的另一角盖了一间仓房样的小棚子,剩下的地方也就没有多少了。 屋子陈旧,但窗子擦得亮亮堂堂,还贴着红纸剪成的窗花,其内容和风格看着都不像是市面上卖的,安然怀疑这也是纯手工产品。 屋房上挂着厚厚的棉门帘,老太太年纪虽然不小,动作却很利落,走在前面掀起门帘走了进去,安然他们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老式平房,采光不足,尤其是冬日,更是以保暖为主,从明亮的室外,乍一走进室内,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这让安然对进门的房间的功能几乎没有看清,匆匆一眼,觉得似乎是厨房和餐厅的综合体,来不及多看,便跟在老太太的身后走进了左侧的房间,光线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窗前是传统的火炕,炕的两端贴墙摆放着老式的炕柜。炕的正中摆着黑漆的木制小炕桌,炕桌上还摆着几盘花生毛嗑和糖果,以及茶盘。窗前上养着许多盆花草,看得出养得很精心,两大红色的天竺葵开得正旺。一只养得称得上肥硕的虎皮大猫伏在炕角睡得正香。 老太太请他们去炕上坐,又忙忙叨叨的从炕柜上翻出茶叶罐来往茶壶里抓茶叶,提了旁边的暖壶泡茶。 安家一家三口对老太太的热情几乎都有点反应不能了,束手束脚的依言脱了鞋上炕,倒是江杰云那三个家伙脸皮厚,半点不见拘束,让脱鞋就脱鞋,让上炕就上炕,让吃花生就吃花生,倒是一点不见外。 有一个放松的,就容易带动其他人,再说,他们这还不是一个,而是三个,而安家一家三口毕竟都是成熟的成年人,安然好歹还是个披着嫩皮的重生人士。 暖壶的水大概是新烧的,没一会儿茶就泡好了,倒上茶,喝上水,再吃点东西,这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安然慢慢的也觉得找到了这位老人这么热情的原因——这是一位孤寡老人。 老太太很爱说话,没等安然他们怎么搭话,就把自己的情况讲了个干净。 据老人说,她原本是有儿有女的,只是一场车祸,两个刚刚成年的孩子都死了,留下她和老伴两个,几年前,老伴也因病去世了,一个家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与老猫为伴。 安然一家人听得有点心下恻然,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而且,看着老太太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没见半点戚容,大概对那些生离死别也已经深刻的伤过,痛过,到了现在只是对命运安排的淡然接受了。 既然如此,安然他们就更不好开口了,能做的,也就是安静的听她说话,不时的给予回应而已。 其实想想,老人家想要的,也不过就是有人能够安静的跟她说说话吧? 萍水相逢,别的他们也做不到,出一双耳朵听着老人家说说话,再出一张嘴,陪着老人家聊聊天,也算是一种缘分。 一个人守着这样一个空荡荡的家,想来是很寂寞的吧? 本来,安然看着门前的那些漂亮的鱼旗,亲手写就的对联福字,还有窗上剪的窗花,还以为这是一位喜欢做手工的老人,现在想想,也许那些针线笔迹之中隐藏不仅仅是爱好,还有深切的孤独吧? 就像是知道安然心里的所想一样,老人继续念叨着说,一个人住得时间长了,也不觉得多么的孤单,早上的时候,邻居们都来拜过年了,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了,平时有什么事也都很照顾她。 看得出来,老太太这话说得并不勉强,眉梢眼底也不见黯淡,“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别人是有儿有女,有老伴,可那要操心的事也多。我这样的,除了这只老猫,就只要操心自己一个儿就成了。老天爷最公平不过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自然是顺着老太太的话说,可不是,您老这话说得对,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人最难得的就是惜福。 老太太一听就乐了,说这话我爱听,我不爱别人可怜我,人呢,什么时候都不能自个儿可怜自个儿,越核计着自己可怜就可怜,过日子钻牛角尖,越过越窄,时间长了,人自己就把自己给熬糟死了。得学着给自己找乐儿。 安然在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克制着自己,努力不把手摸向自己外套口袋里的小笔记本和笔,没办法,她一听到感觉有道理的话就想把它们记下来,收集到她的小笸箩里,回去以后慢慢的把玩欣赏。 不过,面对老人家,她还是含蓄一点好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不小,怕这么乍然刷的一下子掏出笔记本来把人家老太太给吓个好歹的。 “什么时候都不能自个儿可怜自个儿,越核计着自己可怜就可怜,过日子钻牛角尖,越过越窄。”,“得学着给自己找乐儿。” 安然一边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在心里默默的重复着这两句话。 在以前的与老人家们的交往里,安然就发现,一些老人们随口说出的话,猛的一听好似平常,但细细品尝却回味悠长,就像是绿茶,入口的时候平淡微涩,在舌尖上滚过几番,才带出一阵回甘来。 这话看似朴实无华,但在安然看来,有时却比哲人和文人说得更加的有力量,哲人和文人说得确实更加的深刻而且阳春白雪,但这些老人家说得却是自己人生的体会,是由无数的经验和磨砺积累而成的,带有更多的生活的力量和味道,更加的可亲可近,也更加的具有实践性和可操作性。 就像是老太太这几话,看似平常,如果换一人说起来,安然会觉得不疼不痒,道理人人都会说,可真能把道理活出来的人却没有几个。儿女双亡,老伴去世,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带着一只老猫生活,想想人的心也要灰了,可她自己依旧活得有滋有味,乐观开朗,联系到老人的经历,才能深刻得觉得这番话里所蕴藏着的那份坚忍和力量,虽到暮年,但风吹不倒,雪压不垮,生机勃勃。 安然自问,如果换了她,是否真的活到这个份儿上?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境遇,都向着阳光生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放弃自己,把自己的目光投向更广阔的地方? 她不知道。 她希望她可以。 说起找乐儿来,这话题就拐到了日常爱好上了。 老太太的爱好还挺丰富的,爱养花,爱养猫,说话间,那只老猫醒了,跑到老太太的怀里撒娇,老太太摸着它的脑袋爱宠问它,妮妮啊,你睡醒了啊,睡得好不好啊? 原来这猫叫妮妮,像个小姑娘的名字。看老太太对它的态度也确实是像对待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儿。 抱着老猫,老太太继续盘点她的爱好,除了养花,养猫之外,她还喜欢扭大秧歌,跟这附近的老头老太太组成了一支老年秧歌队,在这一带还有点名气呢,今天晚上还要去龙王庙那里扭。 801,搔到痒处 说到大秧歌,在座的都熟,不仅仅是因为秧歌算是东北民间最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之一,也是因为李彩凤的合伙人王大娘那是标准的秧歌爱好者,用后来的话说,那是死忠粉。 安国庆和李彩凤年纪大,倒是对大秧歌原本就是有一定的了解,可安然他们关于秧歌的所有知识和印象全部都来自王大娘的科普。 再加上,也因为秧歌的原故,让李彩凤无意中找到了自己的爱好,又借此做了一点小事业,因此,无形之中,安然就对秧歌更是倍觉亲切。 现在老太太说起了秧歌,气氛一下子在就热烈了起来。 老太太见安然他们一家对秧歌也都能说出个四五六来,大概有一种得遇知音的感觉,这下子说得就更起劲了。 从秧歌自然而然的说起秧歌的演出服来,关于这方面,李彩凤自然是行家。 是女人,或者说是人就没有不爱美的,区别只是,传统观念使然,女人们美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男人们美得虚伪闷骚,偷偷摸摸。 老太太虽然老了,但依旧是个爱美,且美得理直气壮的女人。说到高兴处,还打开炕柜拿出自己的行头来给他们看。 这种时候,安国庆和三个吃货是有些插不上话的,只是在一边笑着说好看。 李彩凤和安然就更加来了兴致,两双眼睛都快贴到那漂亮的演出服上了。 从那些对联,福字,窗花和鱼旗就可以看出,老太太是个心灵手巧,擅长手工的人,而且还颇有审美能力。 这一点也充分的表现在了她的演出服上,很好的发挥了她的优势。 由于江杰云给李彩凤出的回收二手演出服的主意,又有安然他们四处帮着她收集各种服装资料,在眼界上,李彩凤自然是比老太太看得多,见得多,同时又不断的挖空了心思在设计翻新新的作品,实践经验也在慢慢积累。 但老人家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又有长年制作手工活的经验。 两人说起得真是热火朝天,分外投机。 安然觉得有点可惜,可惜老人家是津源人,如果是锦岭人的话,就算是不拉着她入伙老妈和王大娘的小店,也能让李彩凤在手工上多一个同好。 说起手工活来,安然也能跟着插一两嘴。 三个大小女人们说得投机,几乎到了有些浑然忘我。好不容易才终于将这个话题说得告一段落,老太太和李彩凤几乎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几人都笑着看着他们。 江杰云三个吃货插不上话,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干,不过好歹还知道装一装,可吃货就是吃货,哪怕是再装,见到吃喝也要伸伸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小炕桌上的花生毛嗑,糖果还有什么地瓜干,山里红干,黑枣之类的干果。而且,照旧嘴甜,窥着老太太和李彩凤说话的间隙,就见缝插针的夸老太太准备的零食好吃。三个奸商都是演技派,别说这话这会儿说得带了五分真诚,就是全部是谎话,他们也能给你说出十分的真挚来。因此别看这几话虽然不多,却说得颇动听。 老太太似乎很喜欢孩子,虽然江杰云他们这么大的个儿,在大众认识中已经是少年,而且都快挨到了青年的边,但在老人的眼中,显然还是个小孩儿,听到他们这么说,立刻高兴了,一叠声的让他们不要客气,放开了吃,喜欢吃就多吃一点,说着还要起身去再给他们抓一些来。 安然连忙拉住了老太太,嘴上说您就没客气了。心里却暗说,得了吧您呐,您老人家操持点东西不容易,遇到这三个大肚儿汉,让他们敞开了吃,还不得把您的那点存货都得干个精光?他们又不差那一口东西,您也就甭麻烦了。 这么想着,她就朝三个吃货打眼色,那意思就是说,喂,你们三个,打一个孤老太太的秋风,还要不要点脸皮了,啊? 三只饭桶接收到了安大厨的眼神后,顿时朝她露出特别无辜特别委屈的神气来,似乎在诉说着他们比窦娥还冤的心情,安然默默扭开头,不去看那三个装模做样的家伙,切,这么大把的年纪了,你们以为你们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或是老太太膝头上的那只老猫,活到十几岁照旧卖萌无压力? 三吃货多会说话,想骗吃骗喝,是几句话的事,想推辞也是几句话的事,而且话说得还特别的暖人心,说得老太太的脸都要笑成了一朵花,说话的语气就像对那只叫妮妮的老猫似的,哄小孩儿一般,慢慢吃,慢慢吃,不着急,啊,说完了就说,再给你们抓。 三个家伙脆生生的,一齐叫着“谢谢奶奶”。 听听,这小话儿说得多甜,别说老太太,就是安然……好吧,她是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由于三个吃货的凑趣……其实就是捣乱,话题就从大秧歌和演出服上,不知不觉的跑到了吃上。 老太太被三个吃货说得有点小得意,说起这花生,毛嗑都是自己炒的,地瓜干,山里红干是自己晒,芝麻糖也是自己做的。 虽说三只奸商惯会说好听的惯中老年妇女,但这些东西安然刚刚也尝过,倒也不算完全说谎,确实有不一样的味道,尤其是地瓜干和芝麻糖,做得尤其的好吃,与市面上卖的很不一样。 安然就向老人家请教,您老这地瓜和芝麻糖都是怎么说的啊?教教我呗。 教完我,我回家给那三只做,省得他们到底丢人现眼。 当然,后面这段话她是放在肚子里说的。 被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这么正正经经的请教,老太太笑得眼睛都快眯了起来,特别细致的告诉她,选什么样的地瓜,怎么切,怎么晒,怎么加工,哪里需要特别的注意,等等,等等。 安大笔记控到这会儿是终于有机会将她摸了老半天的笔记拿出来现眼了,一见她那动作,家里人都忍不住眼角一抽,脸上的表情齐齐在默默的说,呵呵,我就知道! 虽然安小然同学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克制,同时又觉着自己找的这个时机十分不错,恰到好处又顺水推舟,名正言顺,看起来一点都突兀,多自然啊,您说的这么细致,我自然要记一下下嘛。想想,都要忍不住小夸自己一机,真机智嘿! 可就这样,老太太还是一个没忍不住大大的吃了一惊,“啊?这么怎么样……还要记上啊?” 一家人都斜眼看安小然,瞧瞧,瞧瞧,看把人老太太吓的,说话都不利落了吧? 安小然却没觉着什么来……咳,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吓人了,更不是第一次吓老头老太太了,这方面……其实她还挺有经验的。 “是要记下来的,奶奶您说得这么好,我怕自己记不住,现在记下来,等回家去,我好照着一步一步的慢琢磨着做。” 安然的这番话把老太太哄得都快心花怒放了,她把老猫当小姑娘疼,遇到了这么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更是觉得眼热。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上手去摸安然的头,只是老太太大概平时摸猫摸惯了,这会儿摸着安然的脑袋也跟摸一只似的。能得老太太的喜欢,安然一方面有点高兴,一方面让她让猫似的摸有点尴尬,眼角又撇到了她家男盆友那带着戏谑的眼神,就忍不住偷偷又狠狠的瞪了他这个兴灾乐祸的家伙一眼。 老太太不住嘴的夸安然,觉得小姑娘长得好,人也有文化,还能干,真不容易,又夸安国庆和李彩凤会教育孩子,有福气。 但凡是父母就没个不喜欢听人夸自家孩子的,这一点放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身上尤甚,特别是安国庆,根本就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一听人家老太太夸,也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自个儿就先哈哈的乐上了。看得李彩凤是又好气又好笑。 话题从吃喝不知不觉间又转到了他们在大门口的拍照来,自然而然的就说到了老太太亲手的手工鱼旗来。 安然一个劲的夸老太太的鱼旗做得好看,与众不同,颜色漂亮,又亮眼。 手工活也是老太太的得意之处,一听安然夸她,立刻又笑开了,像个得了夸奖的小孩儿似的,“你也觉得好吧?我自个儿也觉得不错。现在家家户户都买那种纸的旗,方便是方便,可看来看去一共就那么几样,多没意思。就是不如自己做的有意思。” 老太太一面说着一面就把自己平时做的,但这次没有全挂出去的鱼旗拿来安然看,每串鱼旗在形象设计,颜色配置,色彩风格方面都有不同的变化和设计,看得安然赞声连连,不过她也不是盲目的话,而是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喜欢哪里,哪里让人觉得特别有意思等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夸也夸到点子上。 夸到点子上的夸赞远比那些没有内容的浮夸要让人听得顺耳开心,哪怕语言并不多,也没有什么夸张性的言赞,但正好搔到痒处。 802,旅行的妙处 安然倒不是为了说好听的,当然,顺情说好话的成分怎么的也有那么一点点,更多的,则是真心实意的夸奖。因为前世常混一些手工论坛和与美术相关的贴吧、论坛,这辈子又因着服装设计的缘故跟着师兄集中查了一阵子资料,也算是补充了一点理论方面的东西,此外,为了支持老妈和王大娘的业余爱好,帮着她们收集了不少资料,再有她自己自从学习裁剪之后,家里人的衣服能不买就不买,基本都靠自己手工剪裁,所以,无论是从动手能力方面,还是眼界方面,也还是有一点点基础的,也具有一点点的欣赏水平。 以她来看,老太太的缝制的鱼旗虽然在民间艺术这块还谈不上精品,但也足够出色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要比一般的手工制品有想法。 看到这类东西,不拍照留存怎么行?回头还不得后悔死自个儿?而且,设计方面的东西都是有其共通性的,看得多了,对老妈的眼界和积累都有好处,哪怕是本着为老妈收集资料和素材的目的,安然觉得也必须拍照留念才好。 不过,老太太并没有让她拍,而是直接要把这些鱼旗都送给她。 安然一开始是真的没想接受。 看也知道,这么多的鱼旗的一线一针无一处不透着老人的心血,从质量上来说,比外面挂的那几串还要漂亮,搞不好是老太太挂都没舍得挂出的东西,她怎么好意思就这么脸大不害臊的说拿就给白拿走了。 但你要说付钱,这又不是钱的事,人家老太太一片热情,你提钱这么不是糟贱人心呢吗?比白拿还让她张不开这个嘴。 另外她还有一个顾虑是,鱼旗这东西从津源本地的风俗来讲,还具有一个象征意义的问题,代表的是求财有余,老太太看着似乎不讲究这个,虽然安然本人也自称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人家不讲究,她却不能拿得心安理得。 而且,不仅安然推辞,安国庆李彩凤也帮着安然一叠声的道谢兼推辞,倒是三个奸商都没吱声,一来是有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个长辈在,用不着他们掺和,再有一个原因就是,赵小胖和江杰云不算,姜成卓这位财迷打底的铁公鸡这会儿看着人家老太太的鱼旗直接变成了糖公鸡,有便宜不占,他就难受,最主要的是,这位平时也很唯物的公鸡兄,唯一迷信的时候,就是在涉及到了钞票的问题,这位爷那叫一个虔诚。 可老太太却并不把安家一家三口的推拒放在心上,一门心思的要送,安然没招了,只得实话实说的把自己心里的理由一条一条的说给老人家听。 结果把老太太听得直乐,又对着安国庆和李彩凤夸起来了,说你们夫妻俩真是有福气,看看这小姑娘多懂事,多贴心,这小话说得真让人舒服。 要说安大叔最抗拒不了的就是这个了,一听人夸他家姑娘,他就乐呵呵的点头,表示特别同意,您说得真是太对了! 还是李彩凤暗暗的用胳膊肘捅了他的胃一下,他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 不过,夸是夸,老太太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并且也对着安然摆事实,讲道理,一条一条的反驳她的想法。 首先这头一条,老太太证实了安然的想法,这些鱼旗确实是她精心制作的,倒不是舍不是舍不得挂出去,而是觉得挂那么多没什么必要。只是精心作的确实是精心作的,但这并不能成为安然谢绝的理由,为什么呢? 老太太的原因也很简单。 “反正我做这些个玩意就是个消遣,闲着也闲着,做着玩的。那些讲评书的,不是常说什么‘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的吗?现在的小丫头还能稀罕这些老东西的不是,咱们这不是正好遇上了,你们从锦岭到津源,咱们说远是不远,说近也不算近了,这么远的地方,这么多的人,能遇上就是缘份,老太太手里也没别的东西,这点玩意你能看上,还跟老太太客气什么?拿去玩呗。就像你说的似的,千万别谈什么钱不钱的,谈钱就让老太太生气。至于说什么讲究不讲究。”老人家笑了笑,笑容豁达,但又隐隐的带了一点伤感,“我最不信那个邪,真要有那么准,我这辈子半点缺德事没干,最后就落得个孤老太太一个,那神仙的眼睛都瞎了不成?所以,咱没那讲究,老太太给你,你就拿着,再不要,老太太可要生气了。” 老人家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安然也得一叠声的说了谢谢,不过,她是打算拿一串彩鱼旗意思一下,留个纪念就得了,哪里好意思全部包圆。但老太太却不同意,直接找了个塑料袋,不由分说的一股脑的都给她装了进去,“这丫头,客气什么啊,你拿走了玩,我没事闲着再做呗。” 由于谈得开心,从老人家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偏了西,看那样子,再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临别之前,安然提出与老人家合影的要求。 老太太乐呵呵的同意了,安然搂着老太太的肩膀,和老人家一人手里拎一串鱼旗,对着男盆友的镜头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 又由她拿镜,给老太太和她的老猫妮妮女士照了一张。 李彩凤又提出,跟老太太来了个合影。 最后,安然还特意拜托老太太的邻居帮忙给一行人来了个大合照。 最让人感觉有意思的是,那位邻居大妈,一见安然有相机,又提出给她和老太太来了一张合影。 安然自然是半点问题都没有,询问了她们俩人的意思,便请她们在老人的家门口站好,将一门的热闹和两人开朗的笑容一齐摄入镜头。 当然,安然也没忘了记下老人家的地址,并说,等她回去洗好了照片,一准儿给她邮来。 不过,这应该还不能算是他们与老人家最后的告别,得知他们晚上也要去龙王庙那边看热闹,老太太还特意告诉他们,到时别忘了去看她和邻居那位大妈一起扭秧歌。 安然他们笑着应道,一准儿忘不了,一定去看您。 依依不舍的又站在门口说了好一阵,这才骑上车子奔着安然目标中的饭店方向而去,一路上大家还在议论着这个热情开朗又有趣的老太太。 李彩凤和女儿想到了一块儿去,一个劲的遗憾,说这老太太要是住在锦岭该多好,不说是非得把她拉到她们的小店里入伙吧,也能常来常往的,多个手工上的朋友。又说,这一趟津源可真没白来,没想到还能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人。 安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旅行的妙处了吧,不仅要欣赏各种美丽的风景,还能遇到各种同样美丽的人,倾听各种有趣的故事。所以,旅行才这样让人着迷吧。 等一行人骑到安然记忆里印象深刻的那家小店时,太阳已经落下,路灯虽然没还有点亮,但是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暮色四合,远处的楼群星星点点的亮着灯光,小店门口的大红灯笼在晚风里轻轻摇曳着。 看到正常营业的小店,安然几乎都要庆幸的念上一声“阿弥陀佛”,幸好过年没有闭店。 这是一家以做鱼为特意的小店,也是一家老店,在津源本地虽然只是小有名气,但以安然他们上一次吃过的感受来讲,其实从水平上来说,远比一家徒有虚名的大店要做得扎实有味。 安然本来还担心,过年时候这里直接闭店休息,到时他们还得换一家去觅食,幸好老板真对得起她好几年间又千里迢迢的惦念,大过年的也没休息。 与日后的节日消费观不同,这会儿的人们过年期间的节日聚会也好,自家的团圆宴也好,大部分还都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有养成下饭店的习惯,一方面自然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另一方面更是因为自己动手,虽然与饭店的水平有所差距,但亲亲热热的,心意却足。不像多年之后,家里来了客人,直接都奔饭店而去,隆重也是隆重,方便也是方便,但从心意上来说,却怎样都要差了几分。 所以,后来安然混网络的时候,一些美食博客的博主却在博客里显摆自己的家宴,看得一众网友们一边口水横流,一边羡慕这份悠然又亲切的生活态度。 不过,即便过年下馆子不是此时的主流,但大概由于小店确实是名气与水平都不含水份,哪怕应该生意清淡的年节时分,店内的生意依旧相当不错,虽不到爆满的程度,却也是大部分桌子都坐了人。 小店不大,自然也就没什么雅间包间,所有的客人都一视同仁的坐在不大的店堂之内。 安然他们找了个靠窗又清静的角落位置,开始点菜。小店的特色就是以鱼为主,无论是主食还是菜色都是以鱼为主。 803,良心建议 用吃货们理论和思路来说就是,到津源如果不大吃特吃一次全鱼宴,就等于没到过津源这种海边城市。 点菜这种活计向来由安然主导,以前她还要征求大家的意见,但由于她对家人和好友们的口味全部了如指掌,尤其是在对菜单也熟悉,又了解这家饭店师傅水平的情况,谁都懒得被她细细致致的询问,直接回她一句,“你看着办吧”,便都当起甩手大爷来。 所以,点菜员当得长了,任劳任怨的安大厨也习惯了自己的身份角色,直接拿了菜单翻看一遍,又询问了一下服务员,饭店的师傅是否换了人来作,如果换了人的话,她还要再考验一下这位师傅的水平,毕竟虽然都是同样的饭店,也都是以鱼为特色菜,但由于师傅不同,拿手的菜色和做出的口味也会不尽相同。因此如果换了师傅的话,她就先点几样试一试,先把握一下这位师傅的水平和口味,再点接下来的菜,同时也可以请服务员帮忙推荐一下,一般说来,店时的师傅擅长哪几道,本店的服务员心里还是很有数的——前提是,这个推荐是良心推荐,而不是为了推销而推销,专门奔着价位去的。 幸好,服务员有点小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带着明显外地口音的女生,笑着挺有兴趣的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安然稍微想了一下,报出了一个非常精准的数字。 服务员大姐笑得更厉害了,“你这记性也太好了点,把日子记得这么准。我都不记得我自个儿到底是哪年到这儿来工作的了。” 除了安大厨本人之外,一家人都流露出一种“废话,这个笔记控把什么都记在她那些小本子上,记性能不好吗?不好不就白记了”的眼神。 “放心吧,我们店里的大师傅还是那一位。”服务员大姐笑完了,拿起笔开始请安然点菜。 没换自然是最好,安然在觉得省事放心之余,一串菜名想也不想的就报了出来,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服务员大姐的书写速度,她那嘴皮子利落的都可以客串一下相声演员了——话说,这位平时并不擅言辞的安大厨也就在这种时候嘴皮最利索了。 服务员大姐很爱好,听到安然这通点菜的速度,一边写一边乐。 这位大姐也是个实在人,听到安然这通点菜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建议她,是不是吃一吃再点?这量好象有点太多了,万一吃不了,虽然能兜着走,但打包的菜再热一遍的话,毕竟失了新鲜原味。 安然倒是挺感谢这位好心的大姐,这建议提得虽然也有站在店家方面的考虑,但总的来说,真是业界良心,只是呵呵,对养着三只吃货人家来说,这点菜量才哪儿到哪儿啊?还不够那三个饭桶星人一划拉的。 再说了,作为一名专业饲养员,别人不敢说,安大厨对于三只吃货的胃袋还是很有把握的,今天也是考虑一会儿大伙儿吃完饭不能马上回家,还要去龙王庙前去看重头戏,总不能去挤那人山人海的热闹的同时,一人的手里还拎着一个打包的塑料袋吧?先不说拿着麻烦不麻烦,单说经过那种挤压后,第一东西就不能吃了,第二只怕塑料袋早就在挤压过程中给挤漏了,到时油了自己的衣服也还好说,油了别人的衣服可就糟了糕了。 因此,安然在点菜的时候,特别注意了量的把握,本着宁可少点,不够吃还可以再点,但绝不能多点,到时没法浪费是一方面,家里那只钱串子只怕心都得碎成豆腐渣。 所以,安然闻言谢过服务员大姐,只向身边的三个吃货偷偷的撇了撇嘴,用眼神传达自己对他们的鄙视——看,人家大姐作为一个正常人类对你们的食量都不能想像!你们应该对此感到羞愧! 三个吃货齐齐扬着下巴,特别整齐的回给她一个骄傲的表情——我们能吃,我们骄傲,她不能想像,那是她少见多怪! 安然这次直接回他们一个白眼。 服务员大姐记完了菜名,安大笔记控可没让她马上就走,特意向她询问起店里的订餐电话来。 服务员大姐却没有马上告诉她电话,而是解释道,我们店里没有外卖服务的。 这点安然倒是知道,这家小店的规模不大,人手不多,但平常的时候生意极好,每到饭点的时候,简直是一座难求,安然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路过这里多次看到有食客在店门外排着队等位置,甚至有一回,还看到有两伙人因着排队抢座的事争执得差一点动起手来。 所以,对小店来说,一方面是生意好得犯不着去争外卖的辛苦钱。另一方面,送外卖也需要一定的人工成本,这对小店来说,完全是不需要负担的开始。再有一点就是,只有在店内才能吃得到,想叫外卖也没得叫,这无形当中也增加了小店的知名度和食客们对小店菜色的渴求度,这大概也是一种“饥饿营销”策略吧。 不管老板到底是出于何处考虑,反正,他这家小店都是财源广进得很。 安然也向服务员大姐解释,我要你们的电话并不是想叫外卖,而是为了不时之需,比如询问一下你们是否开业等等,我们外地游客来一次不容易,而且,旅游嘛,为的就是吃喝玩乐,我们又都好吃,把吃都排在玩前面,你们家的店又是津源的名店,来津源不吃来这里吃一次,那得多遗憾啊。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打听一下你们的电话,来之前,可以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心里有底。 虽然服务员大姐只是这家店的工作人员,既不是老板,也不是股东,但毕竟有一种认同感,听到别人这么看重自己工作的地方,自然是感到与有荣蔫的,本就爱笑的人,这下脸上的笑容看样子更是一时半会儿褪不下去了。 “我们这里基本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一年到头都开业的,这不,你看这大春节的,也都没闲着。”服务员大姐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电话报给安然听,毕竟他们这种开门做生意的,都是对外的电话的,并不保密。 安大笔记狂在服务员大姐准备报电话号码的瞬间,就熟练的把她的笔记本给变了出来,想当然,又把服务员大姐给看得小惊一下,有点稀奇好好用眼睛上下打量了这位小姐一番,心说,这个小丫头这一手可真够麻溜儿的,得亏是从自己的兜里往出掏出来,这要是从别人的兜里掏东西可就瘆了人了。 安然不知道这位爱笑的服务员大姐也和她一样是脑补派的坚定党员,只是把电话号码写下来,又向大姐重复核对一遍,才终于将笔记本合上。与掏笔记本的动作不同,笔记控同学收笔记本的速度并不快,相反是有点慢吞吞的,似乎还带了那么一两分她自己察觉不到的不舍。 小周姑娘曾对此感叹道,看安然同志收笔记本的德性就可以看出,叫她笔记控真是半点都不冤。 小店里的客人虽然不少,但与平时的饭时高峰期相对来说还是要差上一些,大概是大师傅对这种程度的忙碌应付起来很有经验,因此菜上得要比想象中的快上不少。 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口味基本属于内陆人的传统口味,无论是对海鱼还是淡水鱼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偏看,平时也就是用常见的淡水鱼,比如,鲤鱼,鲫鱼之类的常见鱼种来换换口味,这样集中的吃鱼,算起来还真是人生的第一次。 在来这家小店之前,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没有想到鱼这种食材还可以做出如此之多的吃法,很多吃法真是闻所未闻,连想都想像不到。 当然,除了吃法和口味新鲜之外,味道也是十分不错。 吃了一阵,李彩凤不禁感叹,“怨不得人家有钱的人都乐意出来旅游呢?到底是长见识啊,你看看,离咱们锦岭才多大一会儿的地方,就看着这么多不一样的东西,这辈子第一回亲眼看到大海,第一回一口气吃了这么多花样的鱼,这一趟真是没白出来。” 安国庆点头同意,同时也似乎下了决心,“那咱们以后得了机会就多出来走走。” 李彩凤却摇了摇,叹了口气,“那怎么行啊,咱们家里的一摊子事不干啦?彩票站那里哪能离得开人?”不过,话虽这么说,脸上却不带愁闷,而是有一路类似于幸福的惆怅。对于成年人,尤其是李彩凤这样纯朴忠实的性格,又曾经失业的中年人来说,旅行的乐趣固然很好,也很享受,给了他们逃离日常琐碎生活的放松机会,但一份赖以安身立命的工作才是他们工作和生活的重心,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的。 安国庆自然知道妻子的想法,“那有什么的,平常不出来,哪年过春节不都放假吗?就跟今年似的,到时候,咱们再换个地方玩。” 804,披被夜行 李彩凤抿了一下嘴角,似乎并不反对,但嘴里却照例唱起反调,“哟哟哟,说着说着还来劲儿了?你还玩上瘾了?” 安国庆笑了起来,大方的承认,“可不就是玩上瘾了吗。”他端起啤酒杯喝了两大口,冰爽的啤酒让他忍不住轻轻“啊”的感叹了一声,然后把杯子有些重的放在桌上,开始畅想起来,“这两天我都核计了,等过两年,咱们手里的闲钱更多了,咱们也坐把飞机,上远点的地方,什么首都啊,南方啊,趁着过年都去溜达溜达。” 本来还在含笑听着李彩凤听到他这话立刻不干了,反对道,“得得,说着说着你还真来劲儿了,还坐飞机,还去首都,南方的,那得花多少钱,啊?你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安国庆,你可是开彩票站的,不是中彩票的。” 安然觉得老妈这糟吐得有趣,赶紧往嘴里塞了一筷子溜鱼段把嘴给占上,垂下眼偷偷的乐。 安国庆对妻子的吐糟不以为意,“看看,看看,小气了不是,飞机票一共才多钱?” 他这话没说完,就让李彩凤把话头给抢过去了,“啊哟,这口气大的。”说着她学着安国庆的声音,故意粗声粗气的道,“飞机票一共才多钱?”接着又转回自己本来的声音,“你说飞机票一共得多少钱?你可真阔气了安国庆。” 这下安然几人一起低了头,似乎是觉得今天的全鱼宴特别的美味,一个个吃得甭提多认真了,前提是如果忽略他们那不断微微颤抖的肩膀的话。 安国庆一点都没把老婆的质问放在眼里,不以为意的接着喝自个儿的啤酒,喝完一口再来一筷子菜,这才慢悠悠的道,态度倒是挺沉稳,只是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不够有气势,“我又没说明天就坐飞机。那不是说过几年有闲钱的吗?”说完,他看了李彩凤一眼,“你啊,也别一提钱就上劲,你就说吧,这一年到头,才出来玩一回,咱们俩累了一辈子,还不兴享受享受?你说人赚钱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让自个儿活得更舒坦点吗?” 李彩凤也不是认真跟安国庆来劲,两人也是说话抬杠抬惯了,“还我一说钱就来劲,咱们现在手里的这点钱就是个饿不死的水平。还享受?享受个啥啊?等你真有钱再说吧。再说了,赚钱为啥,你不给你姑娘攒点钱,将来这孩子还得上大学,将来还要结婚成家生孩子,哪一样不用钱?光听你一天宝儿啊贝儿啊的好象挺疼你姑娘似的,这会儿怎么不知道给她攒点钱呢?” 安然瞪眼,得,她娘亲大人还真是高瞻远瞩,瞧瞧这想的,她还高中没毕业呢,她老人家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就结婚生子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原本一直说的是明年过年还旅游的事吧?这怎么一下子就跑到她成家的问题上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还给她攒钱……她这是典型的躺枪吧? 安小然这边正偷偷摸摸的朝着自家老妈撅嘴呢,那边姜成卓和赵真旭已经开始朝着江杰云鬼鬼祟祟的挤眉弄眼呢,江杰云不理那两个家伙,直接拿眼睛去看自家女盆友,眼里是压也压不住的笑意,看过了女盆友又去看安国庆和李彩凤,然后低下头轻轻啜了一口手里的啤酒,清凉的液体通过喉咙一路冲进胃部,似乎是想借此来冷却心里猛的燃起的一团热烈的火。 一顿全鱼宴就在这样的靠谱和不靠谱交织的说说笑笑中欢快度过,不只三只吃货的战斗力超强,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超水平发挥,安然则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适可而止,她可不想现在吃得笑嘻嘻,等站到秤上就该哭哭泣泣的了,那可是真名符其实的过了一个“肥”年。 就安然一开始想的那样,由于除了她本人之外,其余人全部超出平时的食量和胃口,所以,一顿话进行到五分之三的时候,又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次菜,巧的是应声而来的服务员依旧那位爱玩的大姐,显然他们那卓越而彪悍的战斗作风和战斗成果给这位大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走过来看到桌上没剩下多少的碗盘时,第一反应不是他们要接着点菜,而是以为他们要结账。 要不是安然与吃货们在一起时间久了,遇到类似的场合多了,早已习以为常的话,没准还真有能有那么点尴尬,幸好现在,她的脸皮在这样一次一次的强化性锻炼下,已经厚度超常,完全不把这点小尴尬放在眼里了。 她一脸的自然自在,服务员大姐在得知他们还要继续点菜,经过了短暂的愣神之后,反倒挺不好意思,很多事就是这样,明明应该不自在的那方如果一脸的自在,不应该不自在的那方就反而会感觉不自在,这有时候,比的就是一个脸皮。 好在,安大厨长年的饲养经验丰富,虽说众人今天的战斗热情都很高涨,但她依然是很好的预估了大家的食量,吃到最后的时候,真是算得上盘碗光洁,别说没剩下什么可供打包的菜色,就连大部分的汤汁也都被三只饭桶泡了饭,如果不是考虑到饭店的碗盘在卫生条件上可能存在着些许问题的话,他们没准还能把盘子都替洗碗工们用馒头米饭擦个干净。虽说充分彻底的实行了三光政策,但大家却都表示吃得恰到好处,既不撑得慌,又没有感到不足。 安然心说,幸亏都吃饱了,要是再接茬点上一回菜,只怕新年这一年,这位服务员大姐都跟同事宣传我们家的光荣事迹。 吃饱喝足,又要了一壶茶,坐在那里歇歇气,散一散努力吃饭而出的一身热汗,一家人看了下时间,这才不紧不慢的结了账,站起身来走出小店。 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气温也随着光线一路骤降,早在离开小店之前,某只蜗牛小姐就从她的那只百宝囊里把她那块与毛毯类似的大披肩就掏出来裹在身个儿身上了,开始了披着棉被的造型。 从小店到龙王庙没有多远的路,一行人用散步一般的速度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向着龙王庙的方向前进,一路走还一路在谈论品评着刚才全鱼宴。 上午的时候,在龙王庙遇的那位大娘说晚上的龙王庙热闹非常,到此时看,这话真是半点都没有夸张。这种热闹,安然他们几乎一出了小店,向着龙王庙的方向没骑上几步就感觉到了。因为向着那个方向走的,与他们一路同行的人真的是多得有点超乎他们的想象。 如果不是他们刚刚才走出的饭店里还有那么多的食客,安然他们几乎要以为整个津源城的人都在奔着那个方向汇聚而去。 还走到那条街的入口,密集的人流就已经造成了道路的拥堵,安然他们早就下了车,推着车一路走过来,这会儿,眼见着连推车似乎也越来越困难了,赵小胖提议,咱们干脆把车存起来算了,回头再来取吧。 这个主意被大家一致同意,都纷纷在街边找起存车处来。 虽然现在是晚间,但有经济头脑的人却并不少,本来好好的人行道,这会儿全被看车的小贩们占领割据,划地称王。 安然他们特意找了一份占据了一个比较显眼位置的小贩处存车,省得回头来取车的时候,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存车的位置。 看车的是一对三十郎当的小夫妻,都忙得顾不上说话,生意实在是太好,为了节约每一处珍贵的位置,男的不住的将一辆辆本就密密匝匝的排在一起的自行车使劲使劲的往一起挪,争取从有限的空间里再多榨取几分余地来。老板娘则帮着一个个新来的存车的客户往狭窄的空间里摆放自行车——这会儿基本都存车的,很少有往出取车的。 安然他们的车子也都被老板娘一辆一辆的艰难的塞了进去。 安然看着她把一辆辆称不上多么苗条的自行车塞那么一条条细缝之中,几乎要起了钦佩之情,生活中的艺术与技术真是无处不在,就说摆这车,别说是安然这身上没有二两力道的笨蛋,只怕就是换了江杰云这个身强力壮小伙子去替老板娘的位置,大概也不一定能够胜任愉快,当把一项技术做到了极致,只怕也就成为了艺术,看起来简直是举重若轻。 安然忍不住又掏出自己的照相机,对着忙得热火朝天的看车老板夫妇卡卡的拍了几张,这才在老妈的指挥下,与江杰云他们几个手拉着手牵成一串粽子。 虽然距离龙王庙的街口还有一段距离,但此时的人流已经称得上是摩肩接踵了,到处喧闹的人声,充满了两只耳朵,却由于人声实在太过嘈杂,老人的,孩子的,男人的,女人的,游人的,商人的,谈笑的,议论的,间或还有你踩了我的脚,我挤到了你的肩的争执声……太多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哪怕是侧耳细听,也很难分辨出各种声音的具体来源和具体内容。 805,龙王春祭 挤挤拥拥的顺着人流往前走,其实安然觉得,他们这种前进的速度和状态与其说往前走,不如说往前蹭,实在太慢。 江杰云在她的耳边上大声道,这都是跟你是同路人,蜗牛狂欢大游行啊! 安然想想,别说,倒也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好容易挤进了龙王庙前的街口,安然他们才知道,其实晚上的活动还没真正开始。 安然踮着脚,看着眼前及周遭的人山人海以及灯光下的一张张兴致勃勃的笑脸,不禁哑然,既然活动都还没开始,这些当地人都跟她一样,摆出这么一副伸长了脖子,长颈鹿似的四处东张西望,好象有大热闹可看的模样来干嘛,他们到底在看什么啊? 她凑到男盆友的耳朵边上,把自己的疑问说给他听,江杰云听得喷笑,转了头也凑近了她大声道,为了看热闹呗。 安然瞪眼,那请问热闹到底在哪里? 江杰云示意她看周围的人群,这就是热闹吗?热闹不就在你的眼前吗? 安然翻了个白眼,好嘛,这所谓的热闹就是自个儿看自个儿?为了看热闹而看热闹? 江杰云朝她耸肩,长长的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装叉的莫测高深状道,“佛曰,爱看热闹,爱凑热闹,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啊!” 安然本来是想给这货一下,但由于这会儿大家都在手牵着手的排着粽子队形,想要进行暴力攻击实在不够方便,只得撇了撇嘴,以示对这位满嘴跑火车的家伙的不屑,“还‘佛曰’,什么佛曰过这个了?” 安然这种程度的质问根本就难不住江杰云这位同学的满嘴胡话,慢条斯理的给了她一个答案,“斗战胜佛。” 安然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斗战胜佛”那不是孙悟空吗?得,这位先生这一竿子支得还真远,都快赶上筋斗云了。 她这么刚想反驳,身边的人群就响起了一片更加高涨的人声,刚刚还在说人家别人为了看热闹而看热闹的安小然同学,这会儿比谁都积极的,使劲使劲的踮了脚,顺着声浪方向看去,费了好大的劲才看到声响方向那里有一处搭起来的高台,高台上用红布和一些彩花装饰得有如商场的促销台,高台上方悬挂着大红的横幅,上书几个大字“龙王春祭”,横幅旁吊着明亮的几盏红纱大灯笼,将周遭照得一片光明。又摆了桌椅,桌上是支好的话筒,只是现在无论是桌后还是高台上,不见半个人影。 安然有点纳闷,她看的那些旅游手册上的说的都是津源本地大年初一的晚上,要在龙王庙前搞活动,主体内容就是舞龙什么的,但好像没有什么名字,这会儿乍一看到“龙王春祭”几个,她还差一点没反应过来。 姜成卓也在旁边乐,“安妹妹,难得难得。” 安然挑眉看他,可惜她的帽沿压得低,眉毛早被帽边压得失踪不见,别人只能看到她随着挑眉的动作而微瞪的眼睛,不过,含意倒是都差不多,听话听音,可想而知公鸡兄接下来肯定是没有什么好话的。 果然,姜成卓接着道,“难得安妹妹收集的东西也有不详细的时候。” 这话说得倒也是实情,若论起收集信息的能力来说,安然是显然不如楚飞飞那个信息收集癖的,但兔子的属性也不是白来的,尤其她还是一只喜欢跑偏的兔子,对什么信息来了劲,就恨不得把所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全部都挖出来,以满足自己偏执的兴趣,那劲头也真的可以与兔子挖洞的劲头相提并论了。 安然也很纳闷,这位兔子小姐又不禁开始了自我怀疑,难道我查的资料不够详细,把人家这个什么“龙王春祭”的名字给省略了?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别的不说,提到津源的旅行,别的可以不提,龙王文化是必提的,哪怕只有三行字,也要有两行半交待交于龙王文化,这其中的节庆更是重中之重。而且,她翻看的旅行书籍不是一本,也不是两本,而是好些本,你可以说一本书的作者省略了,两本书的作者偷懒了,三本书的作者马虎了,不能七八本书的作者都集体犯错误了吧? 所以,安然这会儿特别想知道眼前的这个所谓的“龙王春祭”到底是怎么回事。 遇到了疑惑,就想方设法的解惑,这是兔子们的共同属性,安然正想抛开书本,找附近的当地人打听请教一下这个“龙王春祭”的具体来源和产生过程,结果,还没等她张嘴呢,身边的人就有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把答案主动的送到了她的耳边。 虽说环境过于喧闹,入耳的声音太多,接收的信息太杂,一时之间耳朵都忙不过来,在过滤信息的时候有点费力,不时的还要漏掉一些内容,不过,这会儿周遭的人们都在议论这个,所以,从张三的嘴边漏掉的内容,倒是可以不费什么力气的随手在李四的嘴里得到补足。 说起来,其实也简单。 这个所谓的“龙王春祭”压根就是刚刚热乎出炉的新鲜产物。 本来大年初一晚上的这个庆祝活动是没什么名字,就算有,也是津源本地人自己瞎叫的,叫什么的都有。反正这种活动也是有很多很多年的历史,叫什么名字其实都一样,内容还是那个内容。 只是今年市里的文化部门新换了一位长官,是位外地人,头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觉得既然这种活动代表了一种文化传统,就应该起个名字,将来如果时机得当还可以宣传一下,总不能老这么没名没姓的混下去,一提起来就胡叫。本来挺好一活动,弄得像是大杂会似的。 于是,这才有了“龙王春祭”的这个名字。 安然觉得这个想法倒是不算错,而且这位文化官员也还是挺有前瞻性的,要知道,将来各地的旅游事业都发展起来的话,各种各样的文化牌打得是花样翻新,像“龙王春祭”这样有很多年历史传统的活动正是应该好好宣传的文化遗产,宣传的时候总不能连个名都没有吧? 只是安然觉得“龙王春祭”这个名起得略感别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个人的偏见,还是对传统文化认识不足,反正她个人感觉吧,就是觉着“春祭”这个词,颇有点隔壁岛国的风格,让她这个没神马文化的人莫名的觉出一种东洋风。 安然肚子里默默的吐着糟,周遭的人群还在议论,从这些七嘴八舌,片片段段的议论中得知,本来呢,每年的活动也就是需要表演的什么舞龙队啊,秧歌队啊等等的演员到齐就开演,没什么时候安排,但由于今年这位新上任的文化长官决心好好对祭典来个改革,最主要的是好好宣传并继承一下本地的龙王文化,所以对节庆的安排重新做了具体的规划。 不远处的这种高台显然就是规划的一部分。 这些信息一到手,安然也就理解了本地人这种虽然眼前神马都没有,依旧个个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气,大家都在好象今年的龙王春祭,这位上任的新官是想怎么点这把火。 安然作为一个看惯了后世各地为了争取旅游资源挖空心思想方设法博人眼球的重生人,对这个简陋的高台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心说,这位新上任的官员不会就准备把这个当成活动的主席台吧,未免也太寒酸了一点,好歹也是政府参与的,怎么弄得跟走江湖的草台班一样?一些乡村地方,唱二人转的舞台搭得都比这个气派。 不过,很快,安然觉得她就要给这位带一点岛国风的官员点一个赞。 为嘛呢? 因为这位先生办事挺地道。最少没有某些官员缺少时间观念的缺点,没让他们这些围观群众们大过年的在寒风里傻等。 就像安然想的那样,那处搭得有如卖大力丸的高台还真是为这场春祭的出场佳宾们准备。 说是佳宾,一共没有几头蒜。 头一位就是那位上任的新官,四十郎当的样子,正是干事业的年龄,个子不高,穿着件呢子大衣,面容严肃,倒是看不出什么官威来了。 与这位新官相比,更让安然感兴趣的是跟在新官之后的龙王庙的住持。既是宣传龙王文化,那么作为津源龙王文化核心,龙王庙的住持大师自然是少不了。这位住持年纪不小了,安然估计大概怎么的也应该是六十多岁了,后来从身边人的口中得知,这位大师已经快八十了。 一听到人家大师的具体年龄,安然这个本来还只是不怎么起劲的围观群众顿时来了精神,用她男盆友的话说,那俩水汪汪的小眼睛都放了光了,在这四处黑灯瞎火的地界看着像某种夜间觅食的动物似的。 安然对这种没有水平的胡扯不予理会,姑娘她这会儿没功夫,忙着呢。 忙着用眼睛细细的打量人家大师的皮肤,五官,不时还要长长的叹上几声气,扼腕他们所站的位置距离主席台实在是太远。 806,流氓辩证法 此时此刻,一向对自己的相机万分宝贝的安大摄影师真是恨不得把手里的相机换成一只望远镜,以便可以让她好好的对大师进行一个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强势围观。 不过,她更想做的是,一步冲到主席台上,掏出自己的小笔记本,好好的向大师请教一下,请您老人家是有什么秘方,明明已经快八十了,看着才不过六十许一般?请本着出家人不打诳语,并且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最高原则,请千万不吝赐教。 当然,这位臭美份子对美的追求再疯狂,到底也没失去理智,没有疯狂到跑去问人家一个出家的高僧怎么驻颜有术,否则哪怕人大师再有修养,也要变成怒目金刚了。 所以,安然也只能拿着手里不是望远镜的相机对着人家大师多拍两张照片,只是关注点既不在人家大师挺气派的袈裟上,也不在慈眉善眉的气质上,而在人家的脸蛋上。 也许是她这架式看起来未免有点过于神神叨叨,在拥挤的人群里又是左转,又是右转,又是上蹿,又是下蹲的,照个相,像折腾得有如干什么大事业,弄得身边有一位大妈还问了一句,小姑娘,你是记者咋的。 弄得安然倒真有点不好意思,记什么者啊,她这么折腾不过就是想把人家大师的脸蛋拍得清晰一点而已,兔子神经和臭美执念正在发作当中。看人家大妈问得认真正经,她只好支支唔唔的摇着手说,不是,不是,我就是一个外地游客,看着挺有意思,多拍两张照片留念,呵呵,呵呵呵…… 大妈一听这话,嘴里嘀咕着,“我说呢,看着这岁数也不像。”说着,就立刻扭头失去了兴趣。 安然囧囧有神的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连忙收敛了自己抽疯的行为。 江杰云几个在旁边看得大笑不已,就连熟知自家姑娘那臭美的性格的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失笑连连,李彩凤更是用手指戳着安然的脑袋,低声笑骂着,“你这个丫头,就丢人吧你。” 江杰云趁着人多拥挤,搂着女盆友的小肩膀,低低笑着,凑在她的耳边上问着,“要不我一会儿悄悄的潜到那台子下头,把老爷子给拦住了,帮你问问?” 对于这种没有诚意的殷勤,安小然一布愣脑袋,表示咱都不稀得搭理你,哼! 江杰云一看她这肢体动作就知道这位小姐的潜台词是什么,故意用手摇晃着她的肩膀,装傻的问,“怎么了,说话啊,好不好啊,安小然?” “好啊,好啊,你去吧。”话是这么说,安然的脸上可是看到不半点真心,而且下面的转折紧接着也就来了,“正好让人家大师指挥庙里的徒子徒孙们好好胖揍你一顿。” 江杰云叹了口气,用额头轻轻的撞了撞安然的,故作无奈的道,“唉,安小然啊安小然,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心怎么这么狠呢?” 安然让他弄得有点痒,一边笑一边偏了身子往旁边躲,奈何周围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哪里有让她腾挪闪躲的空间,没闪几下,还是让江杰云又给撞上了脑门,嘴里不服气的道,“我怎么心狠了我,江小云,你个造谣份子。” “还不心狠?”江杰云看着女盆友躲无可躲,这下可开心了,亲昵的用手去揉了揉她的头,揉得安然的帽沿往下蹭,气得她直抗议,某小布头挨了骂终于皮不再痒痒的满意,接着说道,“你不心狠怎么想着盼着让我大过年的被人家龙王庙的和尚们群殴?” 说到这个,安然自然嘿嘿乐得开心,笑得一脸的小坏,两眼都快弯成了月牙,摇晃着脑袋道,“这可不是我心坏啊,江小云同志,是你自己上门找揍,我也很无奈啊。而且我也算是基于革命感情,友情提示你哒。” 江杰云让她这满嘴的歪理给气乐了,趁着安国庆和李彩凤顾着和身边的一位老大爷聊天,没注意他们的时候,直接照着女盆友那嫩乎乎的腮帮子就来了一口,咬得安然眉眼一跳,气得大张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就想咬回来,可惜,江杰云可是她,别看他们所处的空间小,但这厮的动作灵活,个子又高,干别的不行,想避开女盆友的那两三个小攻击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但这货觉得那样轻轻松松的避开实在不够刺激,也不够情趣,必须把躲避的动作做得拖泥带水,险而又险,弄得像动作片灾难片里的最后一分钟营救似的,眼见着安然的牙都有碰到他的脸了,却让他擦着边躲了过去,让安然那两排自觉可以十拿九稳咬到肉的牙结结实实的磕到了一起,磕得她牙床和腮帮子直发酸,眉眼都要皱到了一起。 这到来上个一两回,安然也不是缺心眼,又跟这货认识不是一两天,心知自家男盆友在很多时候就是属墨斗鱼的,货真价实的一肚子坏水。 不过,安然同学也算是冷静理智吃亏上当也不过就是一两回而已,不会明知道自己体力和智力都跟不上去还要跟这枚奸商硬碰硬,所以,再次被磕了牙齿之后,安小然同学干脆把嘴唇抿得紧紧的,伸出手指朝江杰云勾了勾手指,十分女王的道,“过来,小云子,把脸给本姑娘老老实实的送过来。”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虽说,安然算不上什么美人,但江杰云这货显然也与英雄相去甚远,这会儿一见女盆友发威,这个没出息的立刻把自己的小白脸摆到女盆友的嘴边,还特意弯下大半身子,让女盆友可以咬得方便顺口一点,看得姜成卓和赵真旭真是大摇其头,齐齐腹诽,唉,老大真是太丢我们男人的脸了,这现在还没还没怎么着的,刚混个实习的职位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这要是将来正式转正了,还不得真成了气管炎?那可是慢性顽疾啊,一得上了,基本就没了根治的希望了。可悲啊,实在是太可悲了! 安然没有读心术,根本不知道这俩货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只怕也有得意洋洋的份儿,这会儿她也只想好好的咬男盆友一口,好好解一解自己的牙痒。 至于江杰云? 如果他知道了两位好兄弟的想法,只怕不仅要大大的教育两人一番,还要骂他们一句,咄,两个笨蛋,木头脑袋。这样摆在眼前的现成便宜都不知道占,太没有前途了。送上嘴的便宜都不会占,咱们一个男的,本来就皮憨肉厚的,就安小然那只兔子那口小白牙吧,一个吃草的,还能让她咬下一块肉来?再说了,你真让她放开了,使劲咬,还得问问她舍得不?你是她男朋友,又不是她的仇人,她怎么舍得?也就是撒个娇而已。 再说了,人生在生,我们一定要学会一件事,就要随时随地开动自己的脑筋,想方设法的把被动化为主动,把不利因素转为有利因素,这样才能不断的立于不败之地。 就拿挨女朋友咬这事来说吧,你要看到问题的关键和核心。这件事的关键点不是你被女朋友咬,而是被咬的一刻你的脸距离她的嘴有多么距离。 这么说吧,你想占女盆友的便宜,吃女盆友的豆腐总要有个名头和借口吧?虽说两人情意到了,借口和名头硬找也是找得出来的,但到底不够自然,不够有情趣,现在呢,只要小小的挨上她一口,这自然和情趣就都是现成的了。 从表面来看,你的脸是送到她的嘴边了,可反过来说,她的嘴不也同意是凑到你的脸边了吗?所以,看事情嘛,一定要会变换角度,不仅看待事物要辩证着看,耍流氓,搞对象,也一样要坚持这种有益的方法,只要有了正确的指导思路,这流氓才能算耍得有风格,对象才能搞得有格调。 安然是没听到事后这货对两位好兄弟的教导,否则她也不会轻轻的对这只厚脸皮咬上一小口意思意思完事,非得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才对得起他这一番臭理论。 虽说江杰云之前说去讨要住持大师的养颜密方神马的是开玩笑,可从内心意愿来讲,如果不是怕大过年的把人家大师给气个好歹的,同时也怕住持把自家男盆友当成神经病,该臭美份子还真有点想让他去请教一下,您老人家是怎么八十来岁把自己弄得跟六十多岁似的? 其实江杰云这个厚脸皮还真不在乎别人拿他当神经病,用他的话说就是,人家大师见多识广着呢,一个高僧最应该具备的素质之一就是不应该大惊小怪,不让外物外人影响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心胸大着呢,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气,影响到自己的心境,那岂不是白白研读了那么多年的佛经,还修的什么佛?参的什么禅? 807,新官的印象 不过,江杰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人家大师根本就没什么保养方法,不过就是境界高,少嗔少怒,情绪少于波动,这就是一种最自然的养生方法。 一说到这个,赵小胖同学来了劲了,插嘴到,对,对,对,老大说得有道理,这个吧,就像小龙女似的,大美女啊! 安然觉得江杰云和赵小胖虽然是顺嘴胡扯,但听着好象还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只是看着台上的住持大师,再一联想小龙女,心里总有点怪怪的感觉,安然觉得自己之所以产生此种感觉其罪魁祸首必须是赵真旭这个猥琐的技术宅,都是这家伙带给自己一种不好的联想,让她这个本来就管不住自己的脑补党不由自主的活动脑细胞。 不过,这种古怪的感觉也只是一瞬而已,臭美份子把更多的精力留在了琢磨男盆友的胡说八道上,心里琢磨着,难道信仰这东西真有助于养颜?如果是真的话,那么自己还要不要再继续当个无神论的唯物主义者? 后来一想,不成,虽然自己嘴上说着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想也知道,一个嘴上总是说着“童言无忌”,看到人家大师长得年轻,就能动了心思想去改了信仰,就这她这主儿,想也知道这信仰是多么的摆摇,不过是挂在嘴上说说而已,就算真的声称从今天开始信佛,她敢说,别人也不敢信。而且,哪怕是信仰真的对驻颜有效,那也得是真的信,而不是像她这种拿嘴说着信,所以,哪怕她现在就背叛马克思改投佛祖门下,想要获得人家住持大师一般的青春活力,她还如直接闭上眼睛做梦来得快一点。 安然怅怅的叹了口气,抄起她的宝贝相机,对着台上的大师又来了两张,心说,她还是加强个人的心理素质和内心修养,养颜不养颜的不知道,起码对气质还有点作用,怎么的也比让她这棵墙头草信佛靠谱。 好容易把目光从大师的身上移开,臭美份子的目光才恋恋不舍得分开台上的其余人等,再竖着耳朵从身边人们的议论声中补足缺失的信息,什么佛教协会的,又是什么民间文化研究会的,还有什么民俗学家,听着一个个名头都比较高深,又多与文化有关。 安然不禁感佩,看来他们的运气真不错,随随便便的这么一站,就站到了消息灵通人士集中扎堆的地方,在津源她是外地人,但在锦岭要是举办个这类的活动,你问她台上的人都是什么头衔,她是死活都不知道的。虽说,像津源和锦岭这种小城都不大,一般的人家七拐八拐的,大家或是有亲,或是有旧,打听打听也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但这么信口就把别人的底细扒个底掉,可还是难得一见。 这让安然不由得将注意力从台上转到了身边,这一看,安然倒有点明白原因了,他们这是无意之中挤进了一个中年人阵营,而且男女比例也略有失调,属于阴盛阳衰的失调类型,在津源和锦岭这样的小城之中,要说这方面信息量的丰富程度,安然个人认为应该首推这些中年男女。 首先这些人人到中年,在小城里土生土长,已经有了丰富的人生经历,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关系,虽然比起年纪更大的人来说,也许有稍许不足,但他们恰好与台上的大部分同龄,彼此相识的机率要大得多。 其次,他们正处于事业期,与台上这些人有各种相识的渠道和可能。 在一个小城之中,具备了这两点,再加上一群中年人凑在一起,互相交流补足,基本就可以把一个人的个人历史扒个底掉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的,好在周围还有小道消息可以听,安然听着听着就想乐,如果台上这几位不争取赶快让表演正式开始,除了那位外地新到的长官和住持大师,剩下的几人只怕就连包尿布时代的糗事也要被人给扒出来了,对比着他们在台上的这副正经八百,严肃郑重,真让人觉得有点精分。 也不知道台上的人们是不是有顺风耳,觉得安然身边这些中年人是越说越不像话,避免自己的小时候尿床的事迹也被人们宣扬出来,反正台上由一位文化部门的工作人员临时充当的主持人开始宣布本年的龙王春祭开始。 虽然他说开始,安然可没当真,别说她这样活了两辈子,只怕你随便在路上拉住个小学三年级的小同学问他信不信这龙王春祭马上开始,只怕那小同学也是立刻布愣脑袋,并且用看二百五的眼神鄙视你,你缺心眼吗?这种活动必须得先听领导讲话才能开始,领导讲话没个一个小时半个点的能完吗?一个小时半个点那还是少的好吗? 基于这种理由,安然干脆就把她的两只耳朵来了个分工,一只听着身边的八卦密闻,另一只则不怎么认真的听着台上人们的讲话。 最先讲话的自然是那位上任的新官。 三分钟后,安然对这位新官的印象大好,如果将来投票选举神马的,安然觉得可以给这位同志投一票。 想让安然这个没立场的家伙投票也简单,你只要发言简单一点,短一点,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她的票,至于你讲的是什么,是否声情并茂,是否有言之有物,对于一个大过年,顶着寒风,裹着块小毛毯站在这里一心盼着等演出开始的人来说,那实在是不怎么重要,谁管你讲什么,如果你能讲“演出现在马上开始”,那她才真正开心呢。 不过,安然这人是典型的知足常乐型,虽这位新官没有宣布“演出现在马上开始”,但他前前后后只讲了三分钟,就凭这个就已经让她感到十分满意了。 接下来讲话的是龙王庙的住持大师。 为了尊重佛教人士——好吧,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某臭美份子冲着人家大师长得年轻,也要把另外一只耳朵从身边的小道消息联播上收回来。 大师就是大师,从讲话的时间和深度上就可以看出来。 首先就是时间短。 别以为安然就毫无原则,就知道盯着时间短,一心就想着一会儿看热闹。 并不是这样的。 好吧,并不全是这样的。 写过作文的都知道,要在八百字内,把一个道理说得深入浅出,把一件事物说得清楚明白,同时还要有重点,有升华,把一片风景描写得诗情画意,还要使用各种修辞手法,不仅讲求文字的雕琢,还要读起来琅琅上口,富于韵律……总而言之,就是用有限的字数作出精彩来,才真正能见功夫来。 其次是深度。 什么是深度呢? 一种自然是深入浅出。 把大道理给说成大实话,人人都可以听得清楚明白。 另一种呢——这是安然的个人总结。 那就是把浅显的道理说得意味深长,一词双关。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由你来说,那就是寡清无味,一眼就能看得以底,没什么可思索的余地,听过就忘。 但是换了大师来说,同样的字数,只是换了一种说法,你就觉着吧,好象平平常常的一句话,让人听了就忍不住的琢磨,是这个意思呢?还是另有所指? 人家大师说话就是这么滴有深度,那是你越琢磨,这话里的蕴藏的含意就越多,你越思索就觉得这话越有思索的空间。 虽说,别看大师的话不多,用时很短,但是由于其内涵的高深,致使包含的内容无限深广,绝对的发人深醒。 再接下来就是民俗学家的讲话。 说实在的,在他开讲之前,安然还是挺期待,立刻把他给放到了与大师一样的高度。 对住持大师嘛,安然给予的是对佛教人士的尊重,对于民俗学家嘛,是给予的专业人士的尊敬。 可惜,这位民俗学家大概是跟吴泽荣同学那只兔子先生属于一挂的,可能是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钻故纸堆,成日里与字纸头为伍,长年累月的与书本这种默默无语的事物为伴,致使嘴巴和语言表达能力不断的退化再退化。 你让他们去研究学问,与书本纸片交流,那是一个顶俩,你让他们去与普通大众,人类众生沟通,那就两个顶不了一个。 你还不能说他不尽心。 事实上,安然觉得连大师都算上,已经讲过话的这三人中,从态度上来讲,属这位兔子学家最认真,可惜,他认真是认真了,只是方向不对,他这是认真的跟自个儿较劲,讲起话来,云山雾罩,颠三倒四,逻辑不清,道理不明,粘粘乎乎的一大坨,简直分不清东南,也辩不清西北。 安然不由得替在场的群众们深觉庆幸,这得亏是在户外,又是冬天,冷得很,人又多,还挤得很,否则以这位兔子先生的这一手功夫,绝对比小吴同学还要高深,直接就能把人们当场催得就地卧倒,呼呼大睡不可。 808,道高一丈 虽说你有对他念经一样的讲话有一定的抵抗力,又肯耐得下心来品味他所讲的内容,还是要说一句这位兔子先生的讲话,还是有一定水平的,只是眼下不过就是一次简单的公众活动,并不是课堂,很少有人像安然这样拥有一一只书呆兔的朋友,习惯于兔子们的催眠式演讲方式,具有高深的免疫力,同时还有小老太太一样耐心,本身还具有兔子属性,能按得下性子从他的长篇大论里寻找那些有益的成分。 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群众们都想往对着这位兔子先生招呼臭鸡蛋了,议论和不满的声潮是一浪高过一浪,可以说是大半城的人这会儿拥堵到了龙王庙前,把周遭的几条街道都挤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人一点声音加起就是好大的声音,掀起来的声浪很快就把兔子先生的声音结结实实的压了下来。 由于共同的兔子属性,安然看得有点替他尴尬捉急,可是别人急,兔子先生半点不急,照旧不紧不慢,不徐不急的讲着,你听或不听,我就不在这里,接着讲,继续讲,不住的讲,反正我不讲完,你们也看不了热闹。 倒是那位新官是个急脾气,受不了自己赶着点的这把火就这么让这位没眼色的慢郎中给一通口水的扑灭了,不时的暗示性的看看手表,虽然光线不足,距离得有点遥远,但安然依旧认为这位同志的脸上的颜色的斑斓和暗沉绝不是她的错觉和光线的缘故。 安然笑着捅捅身边的男盆友,指给他看,江杰云摇摇头,说了一声“可怜”,又接了一句“活该”。那语气真是相当的兴灾乐祸,不怀好意。 安然觉得江大奸商这人真不怎么地道,你兴灾乐祸就兴灾乐祸吧,这也没什么,干嘛还要再落井下石的来一句,说人家“活该”呢,谁知道这兔子先生是这么个脾气? 江大奸商却不这么认为,为免自家女盆友总把他的光辉人格想得那么阴暗缺德,他觉得必须趁着兔子先生念经的功夫好好的为自己辩护一下。 他开始举例子。 这位新官上任,活动是他牵头策划的吧? 安然翻着眼睛想了想,给了一个比较模糊的答案,“应该是吧?” 她又没在政府部门当过官,她怎么知道具体的流程呢? 所以,认真的兔子小姐在给答案的时候,还是很谨慎的。 那么,参与者的名单,这位新官都知道吧? 安然想了一下,依旧不怎么肯定的答道,“应该是吧?” 其实,安然觉得既然是当领导的嘛,当然是主持个大方向嘛,如果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过问到,是不是要轻死了? 江杰云朝她摊手,“既然是他牵的头,又知道参与人员的名单,事情就应该被他控制在手里。怎么还能放这么一个……”他伸手毫不客气的指点着台上讲得继续一脸认真的兔子先生,“出来搅乱呢?” 安然对这位先生的指责相当的不以为然,帮理不帮亲的坚定站在新官的阵营里,“他是新来的,这位专家讲起话来什么样,他怎么知道?” 安然觉得自己的理由足够充分了,可江杰云却有还有许多话等着她,“怎么就不知道?鼻子底下没长嘴吗?不会问吗?” 他有来言,安然也有去语,她觉得自己的话还挺多呢,“问什么啊?当领导的只总牵头,一天到晚忙着呢,如果事事都过问,那不是要累死了?交待一个大概就行了呗。” 可不是理由多着呢吗?这话又让她给绕回去了。 不过,她也有补充条款,“如果他真的是新到任的,也许并没有带着自己的班底来,这么短的时间里,对下面的人只怕还都不熟悉,还谈什么掌控力?再说了……”安然扬扬下巴,“官场和职场一样,人事复杂得很,谁知道这位专家能入选台上的名单,是有人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他们两人这边说着话,那边台上的兔子民俗学家的嘴巴一直没闲着,念经一样的继续叨叨,叨叨,让围观的群众和台上的诸位怎么听怎么不待见,心说,好好一位民俗学家,该干嘛干嘛去,说两句就得了呗,你看人家住持大师,人家一个专业的,今天都顾虑到现在的场合和大家的感受,都没拿经出来念,你可好,一个搞民俗的,非得抢了人家和尚的经来念,这不是狗拿耗子吗?还让不让人好好的欢度节日了? 在这一片腹诽加明诽中,还好充当主持人的工作人员很机灵,得空就插了进去,很及时的做了一番总结和热闹圆融的串场,算是把场面给圆了过去,也将群众们高涨的不满给勉强的压了下去,迅速的将话语权交到了新官手里,由他来宣布,今年的“龙王春祭”马上开始。 其实,从活动的安排来讲,台上的其他人也都还要讲几句,但由于那位抢大师饭碗的兔子先生太能讲,明显大大的超时,不仅把大师的饭碗给抢,还把其余诸位的讲话时间给抢了个干净,所以,这下为了保证活动的正常进行,也为了保证这位先生不被怒气愈见上涨的群众们砸得满头包,也只好把别人的发言时间给掐了,直接跳接到下一程序了。 台下的江杰云和安然这会儿也住了嘴,事实上,安兔子小姐和台上的兔子专家一样,想让她住嘴其实没那么容易,这位安小老太太正说得起劲呢。 幸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兔子这种生物再执着认真,江杰云也有办法对付他的女盆友,直接揽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微微掀起她的帽沿,然后在她那只不争气的耳朵上,轻轻的印下一吻,再一吻,又一吻,一边吻一边含含糊糊的道,“嗯,有道理……啊,可算结束,可以看热闹了。” 他这一串动作作得迅速,纯熟又流畅,还没等安兔子小姐对他的这种“攻击”行为提高警惕,兔子耳朵上已经挨了三下。 这下兔子小姐哪里还顾得上为台上的新官报打什么不平了,先忙着一手去揉自己那只痒得钻心的兔子耳朵,另一只手还不忘去“打击”报复她的混球男盆友,同时还要关注正在开始的春祭表演,真是恨不能同时生了两个脑袋八只手,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跟男盆友斗嘴? 这自然正是某奸商的目的所在。 想要止住兔子这种喜欢刨根问底的生物那种挖洞的天性,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的脑子和其他部分零件忙起来了,嘴巴自然也就闲下来了。 怎样才能更好的转移兔子小姐的注意力呢? 答案是攻击她的薄弱环节。 兔子小姐的薄弱环节在哪里还用问吗? 而且,这种攻击对每一个有女盆友的男同志来说,都是一件一举两得的美差不是吗? 此大招一放,到目前为止,称得上是百试百灵,无有半点失手的记录。 只可惜如此绝妙且灵验的方法只能适用于小情侣之间,并且,小情侣中的那只兔子还必须拥有一对怕痒痒的耳朵,因此对于台上脸色好似黑锅底一般的新官和主持人这二位来说,那就一点实践的余地都木有了。 由于兔子专家的捣乱,大大的打乱了新官精心策划的春祭开场,虽然主持人努力做了补救,但依旧不能改变后面有如多米诺骨牌一般的影响,好好的一场春祭开场被弄得乱七八糟。 讲话什么的就不提了,后面接下来由龙王庙的住持大师率领一众徒子徒孙们进行的诵经,虽然场面不小,但由于之前兔子专家所引起围观群众们的不满,让站在前列的一大部分人将众僧念经的地界给侵占了大半,在场的工作人员的注意力之前一直被兔子先生所左右,光顾着在心里暗骂这个没眼色的家伙,与在场的群众们可谓是同仇敌忾,恨不得周围的人们可以骂得更大声一点,让台上这位听一听人民的呼声和意见,赶紧住嘴,大过年的,别给大伙儿找麻烦,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场地不场地的问题。 等现在兔子先生住了嘴,领导和主持人也宣布了开始,他们才发觉自己所守护的这片地头已经被刚刚与他们并肩“战斗”过的同志们给侵占了一大半,忙乱之间再想收复失地,已是心有余而可不足了。 如今的龙王庙前虽说用“寸土寸金”来形容吧,但也真快到了水泼不进,难以下脚的地步了。站在前列的人都是一副只能前进,绝不后退的架式。 往后让让? 开玩笑,你知道老娘(老子)为了抢占一个有利地形,提前了多长时间来的吗? 就算是我家近呗,你当是大过年的,我家里没事啊?再说了,大冬天的,早早就站在这露天的地方,就算我武装得到位,你当我就不冷了? 再说了,你当老娘(老子)到目前为止,保住这个有利地形容易吗?虽说不至于像上甘岭那么艰苦卓绝,经过血与火的考验,但是凭了一把力气和口舌才好不容易保住胜利果实的,你知道吗! 809,智商开道 站在前排人们不能说个个都是不是善茬儿吧,现在正在也是纷纷众志成城,下定决心,寸步不让,大不了“头可断,血可流”,革命的立场那是半步都不能退。 不过,围观群众不是真的革命群众,在场的工作人员也是残酷镇压的刽子手,这是过年,又不是时间倒流去搞什么白色恐怖,谁脑抽脑残了跟自己的家乡父老发疯变态,能劝就劝,不能劝就拉倒呗。而且,浪费口水不说,最主要的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再继续浪费下去了。 工作人员顾虑到广大父老乡亲间的和谐氛,又抓紧时间,这自然是好的,但是对于龙王庙的僧众和实际情况来说,却并不能解除什么问题。 旧的问题没解决,新的问题又来了。 首先这场地面积不够,就是个大问题。 为了这场春祭,龙王庙的主持大师和他的一众……说得世俗一点,就是同事们吧,也都是使出了浑身的干劲。 什么?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拜托,那只是理论上的。 出家人不代表真的可以餐风饮露,也不代表真正已经正佛。 既然没有成佛,就要吃要喝要住要行。 再说了,无论哪一个教派,也都涉及到一个传播的问题,佛教也一样不能免俗。 除非真的可以住在深山之中,从衣食住行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完全的自给自足,否则没有任何一个佛教徒真正的可以不与这个社会和这万丈红尘发生联系。 你不能说龙王庙配合政府宣传的作**利。 从教义上讲,佛教讲求普渡众生。 怎么普渡? 不宣传到哪里去普渡? 得到这样一个弘扬教化的机会,龙王庙的住持和他的同事们也是非常高兴,非常重视的。 从一众僧众们的着装上就可以看出,他们都是经过了精心准备和排练的。 可惜,这一切都毁在了兔子专家所引起的一系列多米诺现象之中。 首先就是这场地的问题。 为了使龙王春祭显得更加的隆重庄严,相关部门安排了龙王庙的一众僧众们集体诵经的场面。 这样的做的用意也是多方面的。 第一就是龙王春祭本来就是为了宣传龙王文化,而津源的龙王文化的中心就在龙王庙。 让龙王庙的僧众们出场,这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宣传。 第二,不提僧众诵经在过去很多重大的节庆中占有重要地位,就是如今也可以在表现相关部门尊重人民信仰的同时,给带这个活动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 第三就是龙王庙的僧侣们,在本地的百姓中间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的,这个号召力并不完全是出于信仰,更多的还得益于龙王庙本身在本地人心目中的影响力。 总而言之,安排龙王庙的僧众们做为龙王春祭的开场人组织部门也是花了心思的。 可是现在由于场地的限制,根本就容不下那么的僧侣来集体诵经,哪怕后来新官本人看不下去,亲自扯着麦克风请围观的群众们给僧众们让出诵经场地来,哪怕位于前排的人们愿意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占据的有利地形,但架不住龙王庙前本来就地势狭窄,此时由于等待的时间过长,四面八方的街巷里面人们都耐不住劲的往前拥挤着,想后退真不是谁一句话的事那么简单。 时间在那里摆着呢,再磨蹭下去,只怕现在有的场地也会不保,到时再发生什么踩踏事件可就更不好收拾了。 新官这人还是个比较干脆的人,见场面不好控制,也就果断的妥协了。现在他大概也不求点什么火了,只求先把这场春祭差不多的对付过去就行了。 场地的问题眼看着是解决不了了,那么也就只能从龙王庙的一众僧侣身上下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组织方和住持大师一研究,既然场地装不下那么些人,那就只好能装多少装多少了,多余的人也只能原地解散,该干嘛干嘛去吧,幸好,龙王庙就在身后,立定,转身,不过几步远的地儿,还不算折腾人,至于师傅们心里都憋着劲好好在家乡父老面前表现一把,还有之前花了那么多排练的时间,这个……就只能自己慢慢消化这种失落感了,就当是一种修行和磨练吧。 大幅度的减员之后,场地和人数总算是勉勉强强适配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追根溯源还是在之前的那位兔子专家身上。 本来呢,经过建国这么多年的唯物教育以来,坚定的佛教徒就没剩下几个了,虽说近些年有所抬头,但抬得也不大多。 说得不好听一点,对大部分人来说,看僧侣们诵经更多的是看个热闹和新鲜,你让他们从中感受到什么信仰的招唤,心灵的净化,境界的提升,那明显是有点期望过高。 而且,就真能得到净化和提升神马的,那也要看环境,反正安然以前在网上看的那些文艺青年谈到对什么佛啊,道啊,禅啊,信仰啊神马神马的,都是要在一个或是山清水秀,或是空灵清新,或是人迹罕至……总之就没一个在这么个闹闹嚷嚷,人山人海的地方,别说是一般觉悟的人民群众,就是来个修为一般的僧侣来,只怕那心境也要受一点影响吧? 如果要是正常情况下,一切按着安排计划走,凭着龙王庙在本地居民中的地位和人望,大家对这个诵经的过程还是有一点期望的,但现在由于之前的那位兔子专家已经抢了龙王庙师傅们的饭碗,特别能者多劳,热心积极的帮着人家把经给念过一遍,虽说他念的和人家专业人士念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但在这些没什么思想境界,一心只想着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看来,其实……也差不太多哈。 什么呢,可一不可再,再好的经,听一遍听个新鲜,连接着不断的听,一般人也就没了耐心。 更何况,这大过年,这大冷天,又让人们在不耐中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众人心头不满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仅凭对龙王庙的一点香火情,实在有些压制不下去了。 因此,龙王庙的一众僧侣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和精神去诵经,可惜,围观的群众大多数都不买账,议论,不满,吵嚷,质疑,抱怨……的声音渐渐沸腾,很快就将龙王庙僧侣们的诵经声给压了下去。 安然倒是真的挺感兴趣的,可惜,他们由于对龙王春祭这种活动的热闹程度估计不足,来得有点晚,占据的地形不是很理想,哪怕她举着相机,踮着脚,镜头里更多的也是攒动的人头,至于盛装的师傅们,也只是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侧影而已。 这种时候就体现了家里养了三只能吃又能干而且还一肚子奸滑的吃货的好处了。 三只吃货用他们强壮的身板奋勇开道,不时的还用一些小策略……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小奸计,一路嚷嚷着,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哈,手里拎着炸鱼呢,不好意思让个道嘿,小心沾到身上…… 他们的手上当然是没有拎着炸鱼的。 倒不是他们不想,炸鱼神马的是在计划之中,就是这会儿不是还没来得及买的呢吗。 而且,在这种人挤着人,针插不进的状况下,仅凭强健的体魄想杀出一条血路来,也是比较艰难的。否则刚才工作人员也不会那么费劲也清不出一块场地来。不是凭一个人的意愿就好使的,别说是江杰云他们三个体力只是比同龄人稍好一些的吃货,就算是赵云来了,要想兵不血刃的在密密匝匝的人群里来个三进三出,呵呵,那恐怕也要费上一把子力气。 所以,在讲实力不行时候,就需要用智商开道了。 当然,所谓“智商开道”神马的,这都是三个奸商自己的说法,作为受益者的安然是半点不客气的不予承认。 她觉得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必须把概念弄弄清楚,什么叫“智商”,什么叫“阴谋”,什么叫“奸诈”为好。 不过,“智商”也好,“阴谋”也好,亦或是“奸诈”也罢。你还别说,在这种时候,你要真是客客气气的说什么“不好意思,让个道,借个光”之类的话,不仅没得着道,借着光,只怕还得收获一堆白眼,甚至还有几句数落,让道?借光?凭什么啊?你以你谁啊?你刘德华啊,还是梁朝伟啊?给你让道,借光,我怎么办?啊呸! 可是你要说,唉呀,我手上的东西有油,这看似不能让的道,不能借的光,也就全到手了。 能不到手吗? 这大过年的,虽说现在条件是越来越好了,不像过去,一年到头,也就过的时候,能买件新衣服喜庆喜庆。现在生活水平,一般情况下,新衣服都是想买就买——砸钱买名牌的,不在此列。 但过新年,穿新衣,也都是老传统了。谁也不是图那件衣服,图的是个氛围和心情。 所以,此时密密麻麻的拥成一锅粥的人们身上,大多数还是按着传统习惯穿着新衣服。 810,运气的好和坏 虽说新衣服对人们来说,不像过去那么重视了,那么爱惜了。 但是不那么重视,不那么爱惜,可不代表就可以让别人随意的往上蹭油。 这大过年的,穿着好好的新衣服——就算不是新衣服吧,谁愿意被蹭脏了衣服呢? 所以,就凭着这么一句谎话,再加上三位有如游鱼一般滑溜的,见缝就钻,得机会就上的开路技巧,愣是让他们轻轻松松的杀出一路通天大路来。 嗯,好吧,还是要收获一堆白眼和责难的,不过,天底下的便宜不能都让一个人占了吧? 而且这三位嘴也甜,你白我,我不恼,你骂我,我陪笑,还会说好听的俏皮话。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几句好话一张笑脸,都不用费更多的力气,就可以让别人胸口的七分的不满三分的火气基本降了三四分。 更何况再脾气火爆的人,在过年过节的时候,也都是有所有收敛,不愿意与人发生口角,以免接下来一年都要犯嘴犯舌的不安生。 很多时候,封建迷信都不是让人愉快的思想,但也有一些时候,这些封建迷信也还是有一点可爱之处的。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被江杰云一路拖着往前冲的安然只跟着借光接收着数不清的白眼和报怨,还没有收获到一只拳头。 江杰云他们这种缺德带冒烟的开路方式倒让安然想起以前同事们讲的一个不能算是笑话的笑话。 上了年纪的女同事们向年纪后辈的女性们传授经验说,晚上一个人出门的时候,路上遇到抢劫的劫匪呼救时,千万不能喊“救命啊,抢劫啊!”。 你要是运气好,能遇上见义勇为的,万一运气不佳,反而把过路的人给吓跑了,白白失去了获救的机会。 那应该怎么办呢? 前辈们说,在过去呢,自行车这东西还比较值钱的时候,可以这样喊,“快来人啊,有人偷自行车!” 在过去,谁家还没辆自行车呢? 自行车上又没写名,喊的人也没指名道姓,偷车贼偷的有可能是张三家的,也可能是李四家的。谁家还没辆自行车呢?一听说有偷自行车的,人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靠,不会我们家的自行车让人偷了吧? 这几乎是一个本能的反应,无关悲观与否,不出去看看好象总是放心不下一般,只有确定了,心里才能踏实。 于是,出于这种心理,一声“快来人啊,有人偷自行车!”往往随之而来的是呼啦啦的涌出来的一大批人。 抢匪之流的人物别看面目凶恶,甚至是手持利刃,但往往还真不是什么勇敢的人物,被抢的人固然是害怕,这抢人的心里也照样是发虚,看到这么一大群人从各处涌出来,第一个反应一般都是掉头就跑。 据说,这是一位前辈老同事的亲身经验。 不过,后来生活条件更好了,很多人家都有了私家车,自行车也不再是家里的主要财产,再喊偷自行车也没几个人会出来。 于是,老前辈们出主意说,大家必须与时俱进,新时代要有新的喊法,这回不喊,“快来人啊,有人偷自行车!”而是要喊,“快来人啊,着火了!” 自行车不见得每个人都心疼,但失火却有可能波及到每家每户,所以,这一样是一句非常有“号召力”的呼救“口号”。 不过,这个是否真有“号召力”,据说还有待实践。 如今,安然又算见识了一个新的富有“号召力”的借光方式,而且还亲身实践了,事实证明,尤其是在人多的时候,还真挺好用的。 他们就这么路打着“炸鱼”的旗号钻到了围观人群的最前面,得以近距离的聆听龙王庙僧侣们的诵经声。 凭着阴谋损招当了一把赵云的江杰云志得意满的指指前方盛装的师傅们,对自家女盆友邀功,“怎么样,安小然,还不赶紧的表示表示?” 不用问,这位奸商嘴里的表示是指什么。 安然听懂了,却没准备当众秀恩爱,江杰云这厮当然也没指她能那么干。而且,安然觉得对这种动不动就翘尾巴的生物需要经常给予的不是表扬,而是打击,他的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再夸他两句,难保不会像氢气球一样飘到天上去。有必要提醒他,脚踏实地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先辈们说得好,“谦虚使人进步”,为了让这厮可以时时的进步,有更高更高远的奋斗的目标,安然一向以拍掉他的尾巴做为自己第一任务。 因此,安然仅仅是抬起手来拍了拍她家男盆友的肩膀——她的理想是拍他的头,并且必须用拍小狗脑袋的拍法,就像很多时候他拍她的脑袋一样的拍法,但是,碍于身高的差距,她又懒得踮脚,也只好意思意思的拍肩膀了,给了一个字,“乖~” 占据了这样有利的地形,安然并没有第一时间举起自己的相机,而是不由自主的回头望望。 首先看到的自然是自家爸妈。 安国庆和李彩凤自然是不想跟这几个满嘴谎话的熊孩子凑热闹的。 但是这种人山人海的时候,别说不凑热闹,只要不牵着手,稍稍转转头的功夫,他们这一家人就会失散在这茫茫的人海里,找不到踪影的各自活动了。所以,迫于无奈,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只得哭笑不得的由着几个破孩子在那瞪着眼睛说谎话的一路往前走,跟着他们挨白眼,遭数落。 视线掠过自家老爹老妈,安然的目光停留在身后密密麻麻的人影上,她几乎要抹一抹额头上的汗,这密集的程度,现在看着都觉得有点头晕,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过来的。 心里想着,就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反复调整了自己的身体的位置,这才最终于选择了角度,对着密不透风的人群好好来了两张,其目的就是了凸显这两张照片里人多的程度,以方便将来把照片洗出来之后,拿着向好友们吹牛,看看,看看,我们是怎样在这样的人群里杀出了一条血路的啊! 吹完了牛,某脸皮越来越厚,人品越来越掉渣的重生人士还准备将“丢自行车”自卫法和“炸鱼”开路法介绍给自家的几位好友,主席有云,好的经验就是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至于神马经验是好的经验,主席他老人家没说,她也就只好自我理解了。 拍照了身后的人群,安然这才将相机的镜头转向身前的龙王庙僧众们。 其实安然都有点替那位新上任官员感到难受,往年的活动没有人出面来组织,也没听说出什么问题,反而是今年有关部门下了决心想把这个有长久历史的活动好好的发展推广开来。不管他还抱着怎样另外的目的,但从根本上来说,出发点是好的。对这个城市也其实是有正面意义的,从长远上看,绝对一件利民,当然也利己的大好事。 可惜啊,半路出来个兔子先生……哪怕安然站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她的兔子耳朵还是很灵敏的,但对于龙王庙师傅们唱诵声依旧感觉听不真切,满耳朵里接收到的都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嘈嘈杂杂的声音,也许是抱怨,也许是不满,但同那些念经声一样,彼此影响着,大部分都听不清楚。 安然也不知道是该感叹自己的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说是运气好吧,她赶上第一场有了名字的“龙王春祭”,这也算是见证了津源当地的一个历史时刻吧。如果没有大的意外,那么这项活动只会在日后旅游经济大盛的时候得到进一步发扬和重视。到那时,想看到这种比较混乱,却是真正原生态的活动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说是运气坏吧,也真是。这所谓的“龙王春祭”的传统正经说起来,前前后后的,少说也有个几百年的历史了,据说哪怕是在日伪时期也没断了当地百姓在春节期间的聚会,一直平平顺顺,红红火火。结果偏就头一届得了名字的时候变得这么让人说不出的……古怪(?)和混乱,而且可以预计的是,只怕接下来是越来越混乱。 他们家呢,以前好些年都一直安安份份,老老实实的在家里过年,只有今年,一家人出门旅行,其目的之一就是来津源看这个传说中的没有名字的“龙王春祭”。 偏就在今年,它有了名字,偏就在今年,他们来了,偏就在今年,它看起来是如此的不着调…… 看着眼前诵经队伍里,一些修行似乎还有所欠缺的师傅们,那明显不在状态,受到周遭环境影响,神情有些恍惚,就连她这个对经卷和法事不甚了解的人也能看出问题的工作表现,安然也不知道是该觉得遗憾呢,还是该觉得有趣。 不过,安然这人有一样好,阿Q精神永远在心中放光芒。没多大一会儿就开始举着相机,重新兴致勃勃起来,对着师傅们卡嚓卡嚓拍得起劲。 811,冰淇淋的回忆 虽然从根本上来讲,安然是个悲观主义者,但矛盾的是,这货从来都是事前悲观得不行不行的,脑补得特别起劲,好似下一刻世界就要毁灭,十分努力的用黑黝黝的脑洞把晴朗的天空遮盖得一片黑暗。 但真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位小姐她却又不脑补了,面对现实,她既不要死要活,也不伤心难过,阿Q的神光照耀大地,没多大一会儿,她又活蹦乱跳了,与事发之前的悲观形成鲜明而强烈的巨大反差。 就比如,这次旅行的安排,某悲观主义者一直就怕出现意外,使得这次出游发生什么遗憾和不完美,不能给大家,尤其老爸老妈留下最为美好的回忆。 为此,从计划这次出行开始,她就在不断的,反复的,没完没了,神经兮兮的检查复核着计划中的每一项,一到今天下午出发之前,很简单明了的行程安排,她偏偏还要发神经的确定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是到了病态的地步。 看得大家都觉得无奈又好笑,以至于赵小胖同学在背后偷偷和两位好兄弟打趣道,我怎么觉着安妹妹这架势好象有点盼着出现意外的感觉呢?如果不出点意外,似乎都对不起她这郑重其事的劲头呢? 当然,这话说出来是要受到安妹妹的男盆友的镇压和公鸡兄的阴谋陷害的。 不过,在镇压和陷害的同时,这两人其实也在心底里默默的认同这位的说法,虽然这说法让安妹妹听到了只怕会激动得炸毛。 但如今意外真的“如期而至”了,神经颠颠的安妹妹同学反倒淡定了,失望沮丧的时间都不如她检查行程计划的时间长,短得让人以为之前的感觉都是错觉。 不过,对于她的这种表现,从她的父母到她的男盆友再到她的好朋友,就没一个感到惊讶的。 呵呵,这货这么变态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如果不是这么个反应,这么个顺序,他们反而要感觉奇怪了好吗? 她现在这种在别人眼里反常的行为,在他们的眼里才是真的正常。 换句话说,可悲的安小然同学在家人和朋友们的认识中已经十分可悲的被加上了“变态才是常态,正常才是变态”的标签,也不知道她本人知道了是个什么感想。 至于说,她本人这一回又是怎么从失望遗憾的泥淖里,迅速利落的爬上岸的? 虽说这爬上岸的时间看着挺短暂,但其实其心路历程还是挺复杂的。 而且照例是又跑偏性的脑补。 安然看着眼前令人感到啼笑皆非的场面,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王家卫的一部电影来。 不是整部电影,而电影中的一个人物。 由金城武扮演的那位先生有个古怪的爱好,比如,半夜三更打开别人的档口给死猪按摩,硬拉住自己的邻居要给人洗头之类的。 一次,这位金大哥开了一辆冰淇淋车死拉着自己一位倒霉的先生要卖冰淇淋给他吃,而且吃一个还不行,要一直吃一直吃,吃得那位倒霉先生都要哭了。 偏偏倒霉先生的老婆还来电话查岗,说大半夜的,你咋还不回家哩? 倒霉先生哭兮兮的把自己的悲惨遭遇说了,括糊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说的。 更倒霉的是,倒霉先生的老婆她完全不相信丈夫的说法,天底下还有这么离奇的事?这个必须要看看! 事实向这位先生的老婆证明,亲爱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最倒霉的是,倒霉先生的老婆不只自己去围观,还带了一家老小来围观。 其结果不言而喻,这一家老小都坐在冰淇淋车上,半夜三更,苦着脸一起痛苦的吃冰淇淋。 金城武大哥就开着冰淇淋车一路带着这一家不断吃着冰淇淋的车一起在夜晚的香港城里四处乱转。 夜半时分的香港有着与白天不同的面貌和风景。 本来十分痛苦的,努力的吃着冰淇淋的一家人渐渐的将注意力从手里冰淇淋上转了开去,欣赏起路上的风景来。 电影中没有播放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能看出他们的表情都挺愉快。画外音是金城武的,他说,他相信这一家人在多年之后也不会忘掉这个愉快的夜晚。 当然,也许对这个“愉快”的定义,金城武和倒霉先生的一家也许有不同的意见,安然则更倾向于用“奇妙”这个词更加准确一些,毕竟像影片中金城武所扮演的那种怪人还真不是大马路一抓一把随处可见的,比如她安然本人,活了两辈子就半个没见着。 安然当年看那部电影的时候,心情其实并没放在这一段情节上,她更多的是将精力都放在了倒霉先生一家……手里的冰淇淋上,嘶,口水,冰淇淋往死里吃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啊。 她甚至想,电影里因为吃了冰淇淋而死的金城武他老娘,也算得上是“生得伟大,死得美味”了。 于是,她电影没看完,实在是受不了脑补的诱惑,就忍不住跑到楼下的超市了一口气买了好几盒冰淇淋往死里吃。 当年她倒是没把自己吃死,就是吃得当晚就上吐下泻,而且一边跑厕所一边想,楼下超市那个牌子的冰淇淋真不怎么样,下次再也不买了。 大概当初拉肚子的印象太深刻,安然这会儿突然就把这茬儿又想起来了。 而且,突然之间,安然就认同的影片中金城武对那个夜晚的形容,有些时候,当事人觉得很糟心,甚至很痛苦的经历,在事过境迁之后,平心静气的回忆起来,却发现当年的糟心,乃至痛苦,其实都成了珍贵而愉快的回忆。就像是影片中的一家人一样,一个平凡人一辈子有那么一次古怪的机会,全家一起卯足了劲一起“死劲死劲”的吃冰淇淋,一起坐着冰淇淋车夜游香港,多年之后回味起这个夜晚,只怕都会笑得很愉快,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在一起,那是他们全家共同的回忆。 从电影里倒霉先生的一家,联想到他们自己的一家。 安然一下子觉得眼下这个充满各种意外和遗憾“龙王春祭”也变得有趣且愉快起来。 黑着脸的上任新官,一身书呆气的兔子专家,为难得恨不得吃话筒的主持人,内心一定十分纠结但表面依旧淡定的住持大师,神情恍惚,念经总是在错拍的各位师傅们,等待得万分不耐,几分要群起而攻之的津源百姓们……也许下面还有更多让人感觉不那么精彩,圆满,遗憾,但换了另一个角度看却也不无趣味的意外。 等这次旅行结束时,他们也许会说起昨天晚上在海边燃放烟花鞭炮,也许会说起龙王庙里的种种见闻,也许会说起下午遇的那位开朗又手巧的老人家,但也必定不会忘记黑着脸的新官,长篇大论到令人忍无可忍的兔子专家,以及随之而来的这些意外,语气里没有遗憾,只有兴味和快乐。 换个角度来看,其实也不错,毕竟,津源本地人也许看了几十年的活动都是一样的平顺精彩,但年年都精彩,其实时间长了,也就不出奇了。难得今年如此之多的意外,倒是让他们一家给赶上了,也算是恰逢其会了。 嗯,回去以后,她还可以把这次充满诸多意外的“龙王春祭”好好的,结合那部电影的感受来写一写,没准还能投稿成功,赚点稿费哩。 这么一想,某人顿时更加释然了,释然到简直兴奋起来了。 果然,物质神马的才是最激励人心的啊! 只是天晓得,这位小姐那九转十八弯的心路历程才是真的让人无语,从失落到快活,这中间的曲折不可谓不遥远。 而这一晚的龙王春祭接下来的进程也恰好证实了安然的预测,还真是意外频发,一个接着一个,多米诺的效应接连不断。 好容易,龙王庙的诸位师傅们在众人的不耐中念完了经,虽然安然此前真没怎么有机会听到现场版的诵经场面,对佛经神马也是一窍不通,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师傅们念经的节奏似乎有点快,几乎带着一路急急忙忙的味道。 她怀疑是不是师傅们也是受了周围群众们的影响,或是感受到了父老乡亲们的不耐和厌烦,想着识相一点,反正也没人认真听,不如早早收场了事。 但她再看看主持诵经的住持大师那一副淡然出尘,宝相庄严的神态,又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不由得生出一点点,一点点的惭愧来,自己果然是凡尘俗人,用自己的小人之心去揣测人家大师的出尘之心。 龙王庙僧众们的诵经之后,就轮到了与龙王相关的一系列民众自发组织的表演节目,其实往年的活动也是从这里才开始的,前面的那些讲话,诵经不过是今年临时加上去的,也因此,本地百姓们才会等待得如此焦燥。 让安然来总结一下,其实后面这些大部分节目都可以用花车游行来概括。 812,混乱的优点 当然,这个所谓的“花车游行”也是安然给硬加上去的形容,不是特别的准确,更多的是有许多调侃的意味在里面。 首先这个“车”就不是一般大家常见的那种车,而是特指龙王爷的车驾。 并不是他们白天时候在龙王庙里见着的那一副,那一副是等比例缩小的,而此时人们抬出来的车驾可是真真正正的车,就像一些古代图画里画的那种帝王的车驾一样,按现在的说法其实就类似于敞棚马车。 津源人民也不含糊,真的给龙王爷的车架配了两匹高头大马,一黑一白,安然是不懂马的,估计这两匹马平时也就是拉个板车神马的,但此时收拾得十分精神整齐,而且还披红挂绿的,打扮得还是亮眼,认真说起来,俗气嘛是有一点俗气,但也是真的喜庆,叫安然看来,这两匹还是招人爱的,大大的眼,长长的睫毛,温顺的模样,如果不是这样拥挤的场合,安然还真想扑上去摸一摸。 这两匹漂亮的大马没少谋杀安然手里的胶卷。 除了拉车的马被收拾得精神漂亮之外,车驾本身也是油漆得崭新亮眼,据说围观群众们提供的可靠消息称,虽说当年那副好木头制成的车驾已经毁在了文革之中,现在的这副嘛,是后来新作的。不过,说是新作,也有一些年头了,为了保证每年过年游行时,可以让龙王爷的车驾看起来风风光光,因此,年年一到时候,就重新将这副车驾重新油漆一遍,务必将它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漂亮气派。 也因此,安然才会形容这辆车驾为“花车”,不仅漆得油光鲜亮,而且车上的花纹也是十分的抢眼亮丽,安然觉得称呼它一声“花车”也真不为过。 最让安然手里的相机频频闪动的还是车驾上面的龙王夫妻。 没错,这副车驾它并不是空车游行。 人们不仅给车驾配了穿着古代服饰的马车夫,而且把龙王爷也给请了上去。 当然,这个龙王爷是由人扮演的,穿着与庙里塑像一样的龙袍,戴着木雕的面具,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也许是怕龙王爷大过年的一个人出行太寂寞,车上不仅拉了龙王爷,还没忘了把他的老婆也给带上。 赵小胖同学对津源人民的智慧是大加赞赏,一双胖手拍得要有多起劲就有多起劲,一个劲的说,津源人民好啊,你看他们多懂得生活啊,香车美人啊,真是高品味的人生追求。 不过,打量了两眼龙王爷的香车和美人,小胖同学又皱着眉歪着脖子略有遗憾的不满道,“就可惜这美人……老了点哈。” 要说这也不能怪赵小胖同学先赞后贬,十几岁的少年人嘛,自然是喜欢小萝莉的,而春祭上扮演龙王爷的老婆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按照多年后的说法应该算是熟女了。显然是不大符合少年人的审美口味的。 这位龙婆也穿着与庙里塑像差不多的衣服,颜色却比塑像搭配得喜庆得多。 安然觉得这个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过年嘛,老百姓的大姑娘小媳妇,也要穿上新衣服,弄几朵小花什么的戴一戴,美一美,何况人家龙王爷的老婆龙婆自然也要打扮得……嗯,有点年味嘛。 这位龙婆不仅着装很有年味,就连容貌看着也很有“年味”。 安然这么说真不是为了说俏皮话而埋汰人。 天地良心,她这是有根据的。 安然的根据就是年画。 年画嘛,是祖下传下来的东西,虽说也要受到时代审美的影响,但哪怕是再影响,也还有很大一部分的传统技法和审美情趣保留了下来。 年画中人物的一大特点,就无论男女老少一律长得很福气。 何谓福气? 用安然严重受现代审美观影响的臭美份子的话说就是长得比较“圆满”,如果想参加选秀的话,那就必须狠狠的减减肥才行。 这位龙婆一方面是长相,一方面也是扮相的缘故,看着就宛如从年画上跳出来的人物。 长得很像年画上的人物,这就是安然嘴里的“年味”了。 听围观群众们提供的路边社消息称,这对龙王夫妻在现实生活里还真就是一对夫妻。扮龙王龙婆也是一扮好些年了。 怪不得,安然听得恍然,怪不得,这对龙族夫妻坐在车驾上的姿态如此之放松,就好像坐的不是龙王爷的马车,而是他们家的私家车似的。 更有趣的是,不知道是职业要求,还是这二位演出了瘾,这对龙族夫妻并不呆板老实,有如木偶一般的坐在马车上,而是频频的向着四周围观的人群挥着手,你还别说,这两人挥手的动作还真挺有范儿,乍一看,还真有点英国王室出巡的风采,虽说这行头,这马车,这挥手的姿势有那么点山寨,不过话说回来,山寨神马的,也算是现代中国的一种特色了。 龙王爷出巡,自然不会只有光秃秃的一辆马车,那也是有配备标准的,前面有仪仗,后面有随行。前面的仪仗都戴着各种鱼鳖虾蟹的面具,穿着光鲜的盔甲和行头,手里或执着旗,各执着各式配备。 其盔甲,行头和各种配备也无一不同龙王夫妻身上的打扮装束一样,带有十分浓烈的民间艺术特点,虽然看着制作精良,但无一不像是从年画上扒下来的。 车驾之后,还有几辆小辆,车上载的是龙王爷都是龙王的家眷们。 一车是他的儿子们,龙王爷的儿子自然是龙子。 一车是他的女儿们,那叫龙女。 最让人感到绝倒的还有一车是龙王爷的小老婆们。 安然简直不知道该说津源当地百姓们什么好,同志们,乡亲们,现在是新社会新时代好吗?怎么弄得跟种马修仙文似的。龙王爷也要与时俱进好吗?现代婚姻法讲究的是一夫一妻制,游行队伍怎么还会有小老婆这种职务的存在?你说说你们都是怎么琢磨的啊?这不是公然反对国家政策吗?都讲是移风易俗,这真是太不像话了! 话说回来,给龙王爷弄这么多小老婆,那位扮演龙王的演员心里就没什么想法,就算他没想法,那位龙婆呢?也一点想法都没有?太不利于精神文化的建设了。 这幸亏是民众自发的游行演出队伍,如果要有官方的成份在内,安然这个阴谋论者几乎要疑心这几个小老婆的扮演者是带了赞助费,或是有后强硬的后台,再或者就是与导演有那么……嗯哼之类的关系。 安然看着有点来气,但有人却十分之激动。 这个人不用说,地球人也知道,自然是赵小胖无疑,话说来,江杰云要是敢激动,安然立刻就能动手给他上演一出新春杀夫记来欣赏。 其实,从一个一肚子花花心眼的少年人的角度来看,赵真旭同学的激动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别说,龙王爷的那一车小老婆还真是挺养眼的,个个十**岁的年纪,个个鲜鲜嫩嫩花儿年纪和脸蛋,而且从风格上讲也是燕瘦环肥,各有特色,虽说穿着服饰风格依旧与整个队伍的着装很统一的非常有年画风格,但长相却是相当符合现代审美。明明媚媚的迎风绽放,笑靥如花,倒真是符合了安然给总结的“花车游行”的定义。 这把赵真旭这个技术宅给看的,在哪里一个劲的骂人,“我操……哎呀,我操,太他妈、的好看了……我操,这艳福……真他妈、的……” 听听,这把这位猥琐的死宅男都给羡慕成什么德性了,跟着人群一路往前挤,就为了要去近距离的看看人家龙王爷小老婆的嫩脸蛋。 安然看得直撇嘴,你又不是近视眼,远了近了有嘛区别,只许看,又不许摸,你说你瞎荡漾个什么劲啊? 赵小胖特别不高兴的,难得的白了他的安妹妹一眼,“安妹妹,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现在跟老大倒是郎情妾意,成日里卿卿我我,黏黏乎乎,哪里知道光棍的滋味?我看看怎么了,看看怎么了?知道不许摸,看着解解眼馋还不行吗?” 安然举手投降,好气又好笑的比划了一个拉上拉链,闭不口言的手势,得,她不说话总行了吧?大过年的,咱得满足一下死宅男的小理想和小愿望,虽说那愿望也许比较黄暴,但想想又不犯法,对吧?还能抒解一下心理压力,也是一种促进社会和谐的良好活动。 不过,你想想也就得了,抓住人家路边的大哥,一个劲的问扮演龙王爷的条件神马的,赵小胖一个锦岭人,你是想干什么,难道还想每年大过年的,坐着火车来过干瘾吗?快别丢人现眼了好吗? 安然这个阿Q先生的忠实信徒现在又开始自我安慰了,马上就给这次充满意外的春祭又找到了一条优点。 幸好这次的春祭极其混乱,而且有越来越混乱的趋势,人们看热闹还不及,谁也顾不上去看陌生异乡人的笑话,否则这脸可就丢大了。 813,龙王爷的小老婆 要说安然也挺不理解的。 龙王爷的小老婆们固然是长得挺漂亮的,个个鲜嫩好看,正当花季。但那不是还有一车龙女的呢吗?还一个个的也是精挑细选的本地当季小美女,娇娇嫩嫩的各有特色,看着与小老婆们也是不相上下。怎么赵小胖的眼珠子就卯死了硬往那些小老婆们身上死磕,却置龙女们于不顾,如此厚此薄彼到底为哪般?恕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赵真旭同学说,他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龙女嘛,固然是好看,但是……小老婆人妻神马的,更有味道。 ……啊呸! 安然真想喷他个满脸桃花开。 还人妻……你那脑袋里想的都是神马?那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好吗?无论是龙女还是小老婆都是演员扮演的,哪来的什么人妻! 如果不是他们所处的环境太公众,有无数双眼睛可以随时进行围观,再加上满耳朵的声音,不利于发挥,就算发挥了效果也要大打折扣,安然真想化身咆哮帝把这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胖子给吼醒,别做梦了! 结果,人赵小胖同学根本就不劳她的大驾,也不准备浪费她的嗓子,只是乱幽怨的撇了她一眼,又十分理直气壮的道,“我知道啊,我就是想想还不行吗?” “……” ……行!太行了! 只是她又一次见识技术宅那与众不同的爱好和深邃的脑洞。 龙王的车驾,儿女和小老婆之后,是当地渔民的一路传统舞蹈,个个都戴着面具,穿着古代服饰,手里拿着或拿鱼叉或执着船桨,且行且舞。 他们的配乐也很独特,是独有的配备,直接就跟在舞蹈队伍的身后,乐手们也都身着同样的古代服饰,盛装打扮,边走边吹,安然只认得出一种是唢呐,一种是长笛,其他的乐器好像都十分古老的样子,和在一起的调子也很奇怪,谈不上动听,但也绝不难听。配上舞蹈一起看着,与其说像跳舞,不如说更像是某种祭祀祈神活动,别说,单看这个舞蹈,倒也对得上“龙王春祭”的名字。 安然倒是看得严肃认真,举着照相机几乎是不住手的追着舞蹈的演员们卡嚓得起劲。 但看过了龙王爷的小老婆们的赵小胖和姜成卓却不大乐意,也许是那一张张青春可爱的笑脸与后面这些戴着面具,身高体健又带着夸张面具的男演员们反差对比太过强烈,这让这二位同学一直在嘀嘀咕咕抱怨,这些跳舞的渔民里头怎么没个女的,绿叶也得有红花来配嘛,看看这跳的,一点都不好看,张牙舞爪的,看着不像是跳舞,倒像是在跳大神,还没跳大神刺激,真没劲。 江杰云倒不是挑捡,这位也不知道是真心认为,还是碍于女盆友在身边,反正那嘴里说得是比唱的都要好听无数倍,先是批评两位兄弟,太没有追求和品味,“就知道看小老婆,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也不是你的,看着更眼馋,多没劲。” 在被两兄弟一起怒而讨伐着骂他“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就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见色忘义,一点兄弟感情都没有……”等等之后,这位又狗腿的朝自家女盆友说,“那些小老婆有什么可看的,一个个脸抹的煞白,像妖精似的,还是我们安小然同学看着最好看,谁都比不上!” 引起赵真旭和姜成卓两个的一片嘘声,起着哄的朝安然挤眉弄眼。 这点程度的小蜜语甜言和起哄调侃,对于如今脸皮不断茁壮成长且见多识广的安然来说,真不算个事,毛毛雨一样,半点感觉木有。而且她也忙着呢,用镜头追着那些乐手手里独特的乐器拍得起劲,必须抓住机会拍下来,等回去以后洗出来,方便她啃书本,查资料。还有那些渔民们节拍古怪的舞蹈,有一种古老的韵味,越看越有味道。 可惜啊,可惜,现在手里只有照相机,没有录像机,只能留下图片资料,却不能保有影音资料。 至于她的男朋友? 安大摄影师于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来,像拍小狗似的,十分马虎了草的在他的肩头拍了两下,意思意思的给了一个字,“乖~” 看得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故意放声大笑,江杰云于是也跟着忙了起来。先是忙着镇压作反的两个兄弟,接着是忙着向自家女盆友撒娇要求注意,最后还能厚着脸皮向安国庆和李彩凤告状,说安小然光顾着照相,都不理人!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很忙,忙着看热闹就不用提了,虽说锦岭与津源都是小城,老大别笑老二,论起繁华来,都是不比大城市。可像这种年节性的大活动,在锦岭却是很少的,再加上,异地风俗不同,这份热闹真是值得大看特看,看什么都带着新奇。 不过,安国庆和李彩凤毕竟是成年人,不过安然他们几个孩子玩心那么大,再加上父母考虑的毕竟不同,不如孩子们一心只想着玩就可以了。安国庆倒是差一点,男人和女人的想问题的方式不一样,李彩凤就最紧张。 虽说眼前的热闹很好看,但李彩凤还是分出一少半的精力来看着几个孩子,人太多了,在母亲的心里孩子永远是孩子,尤其是这种人山人海的情况下,安然他们在李彩凤的心目中一下子就倒缩回去好些岁,生怕一错眼,他们就被挤丢了。时时都要注意着,这四个家伙哪一个稍微跑前一点,落后一点,她就要喊上一声,“哎呀,小胖,你这孩子,你给我慢着点,着什么急啊!” 能不急嘛,赵小胖忙着去追看龙王爷的小老婆呢。 “安然!个……”“死”字急吼吼的迫切在舌尖上,临时改成“破”字,“……个破丫头,拍拍,少拍一张也丢不了钱,快点走,看一会儿把你给丢了!看你找不到人怎么办?” 老妈,您这吓唬人的招数太老套了吧?您还当我是四五岁的小朋友吗?一听这话就要被你给吓哭了,立刻就要去揪着你的衣角,扒着老爸的大腿吗?找不到人怎么办?当然是一会儿去存车的地方找你们呗。如果还不着,就自己骑车回旅店嘛。 这话就在嘴边上,可是安小然同学还没那个胆子去触神经紧张的老妈的霉头。他们这四个人,除了自己之外,再看看另外那三个,那绝对是扔到哪里都饿不死的货,您就算把他们丢到撒哈拉去,他们也能给您骗个骆驼队回来。 既然实话不能说,安然也只好哼哼唧唧的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眼睛照旧紧紧的盯着镜头,不断忘我的拍着自己喜欢的画面。 她之所以这么放心大胆,一点都不担心掉队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有老妈时时在自己身上放了一只眼睛,另外不还有她的男盆友呢吗? 江杰云直接把自己的一条手臂当成安全绳系在了安然的腰间。 这种时候,小情侣之间稍微亲密一点是不会惹来别人侧目的,这种人挤人,甚至差一点人压人,人踩人的时候,别说是情侣,就算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是绝对的亲密无间,你挨我,我蹭着你。事实上,就算安国庆和李彩凤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也是对江杰云的这种行为给予肯定和鼓励的,总比把人给丢了好吧? 这种正大光明的揩油的机会是多么的难得和珍贵,江杰云这个奸商最善于把握机会,抓住每一刻,牢牢的把自家女盆友给好好锁在身边。 对于他这种假公济私的行为,作为女盆友的安然是没什么好在意的,更亲密一点的事都做过了,还怕这个,切!有劳工不用,才是傻子。 这下她完全不用分散精神去注意自己是否掉队的问题了,反正江小云化身的安全绳,时刻把她拉回队伍,她只要全心全意的看自己的热闹,拍自己的照片就好了。 话说,有时候,男盆友这种生物还是有点用处的。 除了怕孩子们掉队之外,还有一件事让李彩凤不时的分神——防盗。 与怕丢孩子不同,李女士的这一点顾虑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这事确实是必须要注意。 不要说什么大家都休息过年,小偷也应该休息过年之类的天真善良的话。 开玩笑,别说是小偷这种特殊工种,都是自家开门做生意的,只要有的做,有的赚,也是舍不得歇业的,比如,他们刚刚吃过的那家生意特好的小饭店,还有如今正住着的旅店的老板。自负盈亏,赚的钱都是自己的,哪里还管什么年什么节。 再说了,就算不是自己当老板,也还有无数奋战在自己工作岗位上的人们不是。 小偷也是一样。 而且,他们这种工种也是越到年节生意越好,尤其是像今天这种大半个城的人都聚到一起的好日子。 不仅龙王庙附近的大小生意人的生意好得赚翻天,小偷只怕也一样是忙并快乐着。 814,现场版感受 当然,在他们的身后,只怕也跟着无数到了年节还要加班加点的保护广大人民财产安全的警察叔叔们。随时随地的准备为看守所里的同事们增加点工作量。 对于李彩凤这种高涨的防盗意识,不用问公鸡兄是最拥护最赞成的。在他的提议下,每人身上都只留下了少量的钞票,可供大家去存车处付存车费外加可以买一两样小吃,剩下的钱都交给这只钱串子统一保管。 这才正是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 虽说姜成卓这货与郑晓同学不是一个志愿,压根这辈子就没打算干什么除暴安良的事,只一心想与银钱相亲相爱不离不弃来着。不过,凭着这只铁公鸡对着金钱的热爱程度,小偷想从公鸡兄身上薅下两根毛来,那也是一件无比艰巨的任务。对这位先生来说,那是头可断,血可流,银子一分不能丢,谁敢打他腰包的主义,那必须是要玩命的。 安然相信,以这位同学对金钱的那种敏感得有如通身装了雷达的程度,别说是让他守着众人的那点小钱袋子,就是把他扔到反扒大队去,只怕也能干出一番可歌可泣的事业来。 至于安然,把身上的银子交给钱串子同志统一保管之后,她就更轻松自在了,万事不操心,只要一心看着热闹,拍着照片就好了。 待她拍够渔民们的复古式舞蹈之后,接下来的队伍是最受人欢迎的舞龙。 说起这个,安然还真有点替龙王爷一家感到不平,连小老婆都贡献出来现眼了,却还不是最受欢迎的节目。难道这不是“龙王春祭”吗?为毛龙王却不是最欢迎的? 不过,这舞龙之所以是最受欢迎的节目也是有原因的。此舞龙非是一般意义上的舞龙,而是舞喷火龙,这个比较有技术难度,尤其是喷火的那一刻,据说路边社的消息称真是精彩非常。 其实就是现在没喷着火也是十分有可看性的,先说这条龙的长度就很值得一提。 正常的舞龙应该是多长,安然是没什么概念的。路边社的消息提供者其实也说不清楚,但作为一个津源人,该位坐地户土著大叔一口咬定的向他们保证,这条龙很长,比很多地方舞的龙都要长出一大截,是特制的! 好吧,既然大叔这么说,他们也就这么听好了。 好较真的某只兔子小姐暗暗在心里记下一笔,回到家里的时候,去查一查相关的资料,看看一般的舞龙大约都是多长。 至于说她查这个有什么用? 呵呵,什么用都木有。但不查,她就不舒服。 说来惭愧,安然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现场版的舞龙。 很多东西,不管你在电视里看了多少次,但只有亲眼看到了,才能感觉得到那种兴奋和热烈。 电视里的舞龙,真是半点都不出奇,每次看到的时候,目光都是一扫而过,懒得在上面多停留一秒,太稀松平常了。 而生活中的现场版给人的观感却是完全的不同。 倒不是说锦岭连舞龙都没有,只是舞龙又不是扭秧歌,可以天天去广场上随便看,一般也只有到了重大的场合才会请了舞龙队来表演,而且随着时代的变迁,属于传统文化和娱乐方式一部分的舞龙表演也渐渐开始离开人们的视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符合年轻人口味的流行音乐和舞蹈的表演。 所以,能看到正式舞龙表演的机会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多,而安然偏偏每次都与这种表演擦肩而过。 电视里的舞龙看着稀松平常,但现场版的就让人可以由衷的感到那种兴奋和激昂。 舞龙的小伙子个个都是身强体健,身材高大的棒小伙,尤其是龙头处的那位,看起来格外的高大威猛,那位提供消息的大叔称,舞龙头的人历来都是要力气大的,他说了一句挺不恰当的比喻,“要想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 安然他们听得频频点头,看似受教非常,心里却在想,您这个比喻有点略不挨边儿啊大叔。 与一般电视里舞龙中所看到的不同,这支舞龙队的队员们不仅是统一的着装,而且也与前面的游行队伍差不多,都戴着面具。面具的形制都很夸张,看似像鱼又像龙,细端详又都不像,大概也是根据海里的妖怪所处理而成的。 从电视里看到的舞龙舞的一般都是金龙,少数情况也有其他的颜色的,但都比较少。 安然感觉自己挺幸运,第一次看现场版的,就看到一条与众不同的。 津源的这条龙是银色的,而下面舞龙的小伙子们的服装则是白色的,白衣白裤上用淡蓝色的丝线透着祥云的图案,喻意也很明显,龙行云虎行风。 别人都关注着舞龙,安然当然也关注,尤其她还是第一次看现场版的,看什么都稀奇。 不过,这只兔子小姐也没忘了她那总是跑偏的好奇心,又再次请教大叔,为什么这条龙是银色的呀,不是一般的都龙都是金黄的吗?是单纯为了好看,还是有什么原因啊? 大叔几乎让她这一连串的问题给打败了,有点无语的看着她,心说好好看着个舞龙,看着就得了呗,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问题哟。 不过,大叔却没有不耐烦,回头得还是很有个人特色的,带了一点自豪的道,我们津源的龙就是银的嘛。 他这一回答不要紧,刚刚问了一大串问题的兔子小姐脑袋上顿时又立刻升起了密密麻麻的新问题。 “津源的龙?您是津源当地的龙?还是这春祭上一直舞着的龙?津源有龙吗?我是说有关于龙的传说吗?传说中的龙是银色的?都有什么典故啊,大叔您给说说呗。” 大叔刚才一回答完就有点后悔了,结果安小老太太还真按照他所想的,立刻就是一串问题招呼上来。 这一次大叔有了经验,回答得就比较官方了,以免再让这丫头给生出源源的不断的问题来,旧问题刚解答完再生新问题,问题生问题,那真没完没了了。 “我们津源的龙就是银的,这谁都知道。传说?就是传说津源的龙是银的啊。” 这回答得有技巧,说了跟没说没两样。 凭心来说,倒也不是大叔不耐烦,而是大叔面对安然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感觉有些无从回答,他觉得跟这小姑娘无法沟通,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啊,头疼。所以,为免得这个“为什么”姑娘再生出什么问题来,他决定还是脚底抹油,溜了吧。 面对着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掉的大叔的背景,安兔子小姐感觉挺无奈,真是冤枉,她也没问什么啊,这大叔也太不禁问了,您不喜欢回答就不回答嘛,还至于跑掉吗?真是的。 江杰云几个坏蛋纷纷嘲笑安兔子小姐,就连李彩凤这个当妈的,居然也落井下石的道,“让你话多,好好看个舞龙,你说你哪那么多的问题,这下好,把人给吓跑了!我说你这个小老太太的啊……” 以下省略打击词一千零八字。 “……” 安然偷偷翻着眼睛想,我要说我这个唠叨的性格揍是随您,会不会挨揍捏? 转想又想,这大过年的劳动自家老妈动手神马的,真是太不和谐太孝顺了,我一直是如此乖巧孝顺的好孩子…… 为了自身老妈的身心健康和自己光辉可爱的形象,安小然决定还是把那句话默默的咽下去吧。 至于津源本地是否有关于龙,特别是关于这条龙颜色的传说,安然觉得她回头还是接下来的游览中继续折磨……啊,继续询问其他当地人以及将来回到锦岭后查询相关的资料吧。 不过,津源是否有关于龙的传说,传说是怎样的,龙又是什么颜色都得以后再说,她的注意力还是要放在眼前的舞龙上,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的,多拍几张照片。 看得出来,舞龙队的小伙子训练有素,手上的功夫纯熟,一条长龙被他们舞得张牙舞爪,银晃晃的色彩在四处各色灯光的映照下好似一匹银链或上下翻滚飞舞,或昂首冲天,或低头伏冲,或盘踞而起,这条人造的假龙在他们的手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有了勃勃的生气,似乎能随时脱离地心的引力,腾空而起,架动而去。 这场好舞,真让人觉得这些小伙子们对起得他们身上的这身祥云纹样的服装,他们好像就是一朵朵白云的化身,让这条美丽威武的银龙获得飞舞的生命。 人群中不是暴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声和尖叫声,还有小孩子们兴高彩烈欢呼声……以及哭闹声,人太多了,哪怕是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有些小家伙儿的个子太小,也照样看不真切,又听到人群中的议论,越发的心急,于是就干脆急得哭起来。伴随着他们的哭声是父母的哄劝声和吓唬责骂声,大过年的流泪总是不吉利的。 安然觉得身处如此繁杂的热闹声中,受到各种兴奋,激动,快乐……等等情绪的感染和影响,大概就是现场版的魅力之一。 815,老实的镜头 这是与好整以暇的坐在电视机前所感受不到的气氛和滋味。一个电视屏幕,隔断的不仅仅只是更真切的效果,还有许许多多只有在现在才能感受得到味道和情绪。 大概这也是很多歌迷,球迷不肯老老实实,舒舒服服,最主要的是很节约很省钱的坐在家里看演唱会,看球赛的原因。 安然以前是相当的不理解,在家里自自在在的看电视不好吗?非在要大热天,大雨天或是大雪天,有时还是千里万里的赶去某个城市,花了好些钱买了票,还要搭着食宿费,甚至还要请着假,跑到其他城市,只为了要在现场听一听,看一看一两个小时的表演或是球赛,折腾不折腾的慌? 歌是好听,球赛是好看,但比起那种折腾来,就让人感觉意味索然,啊,最主要是还浪费钱。 死宅打死也理解不了歌迷和球迷的执着和追求,死宅一族更愿意捧着泡面,啃着炸鸡排,就着啤酒坐在电脑前,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当然,趴在床上,吹着空调或电风扇,不受风吹雨打,啃着苹果,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的滋味也很美妙。 现在嘛,感受到周围的这种热烈激昂的气氛,亲眼所见的舞龙的那种感染力,安然开始有一点点理解那些歌迷和球迷的感受了。 现场版神马的还是非常不同的,如果真的有精彩的演出和球赛的话,那些票钱倒也是值得一花的。 不过,安然如今虽然不如上辈子那么死宅死宅的把自己挂在电脑屏幕上了,但想劳动她千里万里,风里雨去,打着飞机,又搭着食宿费的去追什么精彩演出或是球赛,她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吧。 当然,她到现在也不太能理解某些过于沉迷的歌迷和球迷为了偶像欲死欲活的劲头,别说是为了偶像,就算江小云同学作为她的男盆友,想让她迷他迷到这种程度,也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有没有这个机会。 与安然对着威武漂亮的银龙不断的发花痴不同——好吧,说得更准确一点,某色女不仅觉得这条好似活了过来的龙很养眼,就是那些戴着古怪面具的小伙子们的身材也很不错哒。不过,这一点安然不准备说出来的,否则可想而知某个小心眼的男盆友是个什么反应。看看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牛气冲天的家伙变变天,闹闹小别扭是挺可爱,可是这种短晳的心理享受之后,最后吃亏受累另加炸毛的,往往都是安小然同学自己,有过数次经验之后,安然算来算去,觉得这种心理上的小小享受与后来的吃亏炸毛,怒火郁积相比,还是不够划算,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这种亏本的生意。 不过,她倒也没有完全丢弃自己的爱好。而是从地上转入地下,从嘴上转入脑中。 这是绝对是脑补党特有满点技能。 放在肚子里,开开心心,偷偷摸摸,随便怎么想都可以,反正江杰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怎么脑补怎么快活他也不知道。 这么一想,阿Q的忠实信徒安然同学就觉得很开心很得意,有一种占了便宜的窃喜感。 不过,该位同学显然忘了,她固然可以把她那花痴的念头放在肚子里隐秘的没事偷着乐,但她的手里的镜头却是客观公正的记录着她拍过的每一张照片,在照片中,镜头所关注的对象和角度是不会骗人的,必然会将她的关注点老老实实的都暴躁在光天化日之下,最主要的是暴露在她那小心眼比漏勺还多的男盆友的眼前。 就不知道那位江姓奸商看到那些照片后是个什么感想和反应了,在此,也只能对端着相机脑补得正欢,傻乐傻乐的安大摄影师说一句,呵呵,同学,自求多福哈。 扯远了,再扯回来,与安大摄影师的关注点不同,她的男盆友此刻和他的两位好兄弟更关注的是这条银龙到底什么时候会喷火。 不同于安然这个没见识的,现场版的舞龙他们哥儿几个可不是见过一回了。他们也侧面证实了那位大叔的骄傲,这条银龙确实比他们之前见过的龙要长得多,个儿头也大,因此舞起来也确实更加的威武漂亮。但也就是这样而已。总体说来,正常的舞龙嘛,再舞也舞不出花儿来,其实看得多了,也都差不多。 因此,他们更关心的是这条传说中会喷火的银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火从龙嘴里喷出来让他们看看新鲜? 走了一个有问必答,但答着答着就被安兔子小姐的各种层出不穷的古怪问题给问得头大的大叔,但他们这几个异乡人并不缺回答问题的人,在眼下这种热烈欢快的气氛中,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因着气氛,也因着拥挤和过年期间的风俗变得更易亲近起来。 更何况,别说是眼下这种便于搭讪的环境,就凭三个奸商那三条不烂之舌和自来熟的性格,把他们扔到哪里都能迅速与周围人打成一片,绝对是探听消息的好材料,半点都不愁找到回答问题的人。 于是,他们的身边走了大叔,自然很快就有大婶顶上。 热心的大婶话比大叔还要多。 按她的说法就是,虽说这条龙喷火,但这一晚上也不能无节制的乱喷,撑死也就是喷个两三回而已。而且不仅要挑着时候喷,也要挑着地方喷。 “你们看看这地儿,多窄巴啊?这龙舞的就挺施展不开的,再喷上点火,还不得把这街烧喽?”大婶给的原因还真挺在理的。 她的话也很快得到了影响和证实,一位大爷在旁边点头赞同道,“你这话说得在理,以前不是就烧过吗?哎哟,那场火烧的,龙王庙都给点着了半边院子。这街又窄,人还多,挤得跟罐头似的,缝都不带透一点的,这一着火,人都慌了,死了好些人呢!” 这一回还没等安兔子小姐发问,那位大婶先问上了,她大概听得挺投入,表情很带了些紧张,当然,还有一些些兴奋,“哎呀,那肯定烧死不少人吧?” 大爷却摇头,“不是烧死的,烧死的没几个,大多数都踩死的!” “踩死的?”大婶和安然很有志一同的齐声道。 不过,大婶的第一反应是疑问,安然的则是了解。 大型集会,发生意外,必须会造成大面积的混乱和恐慌,最后发展成踩踏事件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哎哟,那可真是造孽啊!”大婶也反应过来,一边皱眉感叹着一边摇着头。 摇着摇着,她又产生了新的疑问,纳闷的看着大爷道,“诶,不对啊,这是啥时候的事啊?我咋没听说呢?” 大爷笑得有点莫测高深,“哎呀,这个嘛,说起来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这个答案可不能让大婶满意,她需要更准确的答案,她试探着问道,“好多年以前?到底多少年以前?我们小时候的?”她刚说完,随即自己就立刻摇起头来,否认道,“不对,要说咱们小时候的,我也能听说过,最起码能听大人说过。”说到这里,大婶更加好奇了,带着股不依不饶的劲头追问着,“到底是啥时候?我咋不知道呢!” 大爷对于大婶的急切就跟没看着似的,在那里呵呵笑,还是那一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挺感叹,挺沧桑的,“唉呀,说起来啊,那可是好多年以前的事喽。” 安然他们一起偷偷翻了个白眼,心说,好多年以前,好多年以前,您这话都说了好多遍了,好吗?到现在您也没说来到底是多少年以前。 想到这里,这几块料很有默契的齐齐用眼角瞄向这位长相憨厚的大爷,心说,听您这话音,之前您那一番就很有问题,虽然我们不知道问题在哪里,但您说您这种不尽不实的话对得起您那一脸老实巴交的长相吗?还是说,您这长相就跟您人似的,就是骗人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当然不像这几个混球那么一肚子腹诽,但显然他们也觉得这位大爷这话说得满有意思的,也都是笑着等待着他的答案。 大婶可不管那套,她与这位大爷之间显然是认识的,所以也没了陌生人之间的那种距离和客气,她是老实不客气的直接都问到大爷的脸上去,“别整那些没用的,我跟你说老张大哥,你赶紧痛快的说,搁这儿吊什么胃口啊你。” 这位老张大哥才不怕这个急脾气呢,依旧不紧不慢的,端着老神在在的架子,还是那副忧郁感叹沧桑不已情怀,继续叹道,“唉呀……这个么,说起来,也有……” 他状似回忆的,半仰着头的思索着,安然倒觉得这位大爷不像是思索,倒像是在断气,她真想扑上去摇一摇他那精瘦的老身板,帮他续上这口气半天也缓不上来的气,否则她真的觉得让他吊胃口吊得有点快呼吸不畅了。 816,吊死鬼 当然,安然是不可能那么干的,别说她有没有那么暴力,单说她那把子小力气,只怕没等摇动大爷的老身板,先让大爷一巴掌给扇一边去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可以在脑海里好好暴力一下! 然后,紧接着,安然又有点悲哀自怜的想,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我重生以后,身边就总是能遇到各种奇葩,都快赶上群英荟萃……啊呸,是萝卜开会! 首先是吃货……家里就养了三只,身边的朋友们现在也有移民饭桶星的趋势,邻居住着一只经常需要投喂的,出门游玩也能捡到小吃货一只……还有……得了,不提也罢,一提都是眼泪。 然后就是各个品种的变态份子,什么信息收集狂,喜欢在故纸堆里打洞的兔子好友,收集钱币的疯狂爱好者……这就不说了,最可怕的是,自己现在也有越来越变态的趋势,这才是最让人深感悲哀的事。不是她本人善变,而是身边的变态太多了,她这是深深的,深深的被影响了,对于这一点,安然一直坚信着。 神马? 变态才吸引变态? 胡说!人艰不拆不懂不懂! 让人感觉天空灰暗的是,到了这里,她还没盘点完呢,她身边还有一种要命的生物属性,那就是吊人胃口“吊死鬼”特别多。 所谓的“吊死鬼”不是那种普通意义上的鬼故事里的寻常的吊死鬼,人家那种鬼为了投胎转世到处找替身也是出于无奈,够悲惨的了,咱就不说什么了,再说人鬼殊途,又是传说,这是现实生活,也没啥可说的。 她身边的这些“吊死鬼”的正确定义是这样的——死吊着人的胃口,让人一口没缓过来,就此阵亡成鬼的混蛋,简称,吊死鬼。 要说她身边最大的一只吊死鬼就是她的芳邻蓝青蓝姐姐。 这位姐姐除了酷爱大吃大喝以及把自己饿到餐风饮露,喜欢在假日背着背包到处溜跶之外,一个特别突出的爱好就是吊人胃口。 你就别问她问题,只要你问,哪怕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回答的问题,她也能给你讲得一唱三叹,曲折不已,吊得你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在人鬼两界飘来荡去,人不人,鬼不鬼,憋得青面獠牙。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奇怪,就像是收集某种东西,不知道是缘份还是刻意,就像是收集邮票,当你手里没有一张邮票的时候,那么无论什么样的邮票都与你擦肩而过。但当你有了一张邮票,开始注意到这样东西的时候,第二枚,第三枚……以及无数枚,就像是磁铁相吸一样,慢慢的会以不同的方式汇聚到你的身边来。 她身边的变态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在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聚集起来的。 如此这般,当她的身边有了一只半家养的吊死鬼之后,首先,她身边的朋友们都先后传染了这种癖好,前前后后都渐渐成了小吊死鬼。 安然某日突发奇想间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发现了宇宙真相,即吊死鬼这种生物原来和吸血鬼和哈利波特的狼人属性相似。相似点在于,他们发生族群的手段基本一致。 比如,吸血鬼和狼人都可以通过咬人来使他们的队伍不断的发展壮大,本来的受害者在无奈之下也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她身边的好友们都是先先后后被蓝青姐姐吊过成鬼的,与人家那些被吸血鬼和狼人施害被迫无奈的受害者不同,她的这些好友们在被蓝姐姐吊死之后,都很积极主动,愉快活跃,摩拳擦掌的去对别人施加被迫,发展新的受害者。 然后可想而知,她的身边的吊死鬼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难道老天是准让她也写个什么《鬼吹灯》和《盗墓笔记》之类的小说,名字难道要叫《记我和吊死鬼们在一起的日子》、《吊死鬼们的日常》、《吊死鬼们的那些事》…… 想着想着,安然真是悲从中来,几乎要摆出仰天长叹的抛丝来,可还没等脖子仰成四十五度,她的眼角就瞄到了身边的那位大爷,顿时就明媚忧伤起来,你看看,你看看,就算是过年出来玩,路边遇着个大爷,居然也是这么大一只的万年老鬼! 别看安然曲曲折折,絮絮叨叨的抱怨了这么一大气,好像花费了许多的时间,但其实人的思想和脑电波转换起来那是很快速,至少,到现在,人家大爷的胃口这还没吊尽兴呢。 总算,没等安然抽噎自怜的哭出声来,大爷及时的把他的那要断不断,将断未断的气给续上,“……我算了一下哈,也有一百多年了吧……” 如果放在漫画里,这些刚续上一口气的听众们必然也是必须要齐齐栽倒,四脚朝天的。还好,这是在现实生活里,他们不至于那么悲惨,而且就算他们想栽倒,身处这种人挤人,挤到密不透风的环境也没有空余的地方可供他们栽倒。 虽然没地儿栽倒,但大家也都并不好过,那口气是续上了没错,但却是卡在嗓子眼里,硬绑绑的有如一块石头,死死的堵在那里,噎得众人都拿眼白瞪着这位笑呵呵的大爷。 估计,这会儿有些人……好吧,安然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要不是因为大爷的年纪在哪儿,她都想直接问候一句,“……你大爷的!您可以更离谱一点!” 急脾气的大婶也没料到这位大爷这一竿子能支到那么老老老老……远的时候去,一时间有点傻眼,好半天才算是把那口气给缓上来了,倒是没发作,只是用充满怜悯的眼光看着这位老张大哥,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唉,难为我老张大嫂了。” 安然深深的对此表示赞同,与这种非人类的变态生物长年累月的生活在一起人的都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存在之一,值人们献上最高的敬意。 唉,最可叹的是,她,安然本人,就是这样一个伟大的存在啊! “诶,话说回来了,我老张大嫂哪儿去了,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呢?”大婶对一径好脾气以对的大爷感叹一番之后,才想起一直没看到那位值得人们献上深深敬意的存在,将目光在大爷周围看了一圈,这才问道。 接下来,两人的话题就从一百多年前的那场火灾和踩踏事件上转了开去,转而说起来了不在场的“老张大嫂”到底为什么没在“老张大哥”的身边。 安然估计着,以这位“老张大哥”那种资深老吊死鬼的要命属性,这位急脾气的大婶想要知道“老张大嫂”为什么没在“老张大哥”身边的问题的答案,还要花费一番功夫和时间才行。 而他们这些人到底也没从这二位的嘴里打听到这条威风美丽的银龙到底一般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喷火。 不过,他们也不着急,反正,只要他们继续看下去,一会儿也就知道了。 舞龙队之后也就到了游行队伍的尾巴了,是秧歌队。 其实从整支游行队伍来看,人数最多的就是这个秧歌队了。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秧歌队不是由一支队伍组成的,而是一个联合的杂牌军,各种成份比较复杂,也是最热闹的。 秧歌队打头里是乐队,乐队的乐手们也不含糊,都是身着节日盛装,打扮得分外喜庆不说,还个个都化了妆。一般的就是描个眉,画个眼,涂个红嘴唇。更加诙谐一些的,还要涂个白鼻子,再扑两块红脸蛋,让人看着就忍俊不禁。 乐手们自个儿也很得意,吹打得格外卖力,个个摇头晃脑的打叠起十分的精神,都换着花样的显摆着自己的拿手绝活,看着围观的人群不时的发出一阵阵的叫好声。乐手们都是人来疯,被叫好声激得性起,于是也就更加的卖弄起来了,那脑袋甩的,那双肩抖动的,那腰臀扭动的,和着节拍,真叫一个热情奔放,花样百出。 乐队之后才是秧歌队的杂牌军。 杂牌军里打头是两支专业队伍。 北方地区秧歌是比较常见的一种民间表演形式。无论是城市的广场还乡间的集会,总能见到这些民间爱好者活跃舞动的身影。 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身影中的年龄比例大多开始停留在中老年阶段,而且也多是业余爱好者。真想现场看到专业队伍的表演机会其实并不是很多。 无论从表演水平,技巧还是行头,装备,业余队伍和专业队伍的差距还是相当之大的。 而且据路边社的消息称,这两支专业队伍的来头也不小,应该说是津源本地和周边地区最出色的队伍了,曾经还在省里获过不少奖项。 一般来说,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的情况是有,但更多的是名不虚传。 而且,安然觉得津源人民在请人这一点上,也比较……嗯,腹黑油滑,您要请就请一支,干嘛非要请两支呢?还都是本地区的专业队伍。 817,绝对想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不攀比几乎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在家乡父老的面前,谁不知道谁啊?根本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没人愿意当老二,谁都乐意在当地区老大。风光神马的就不提了,关键是老二的名头太难听不是? 现在这两支队伍就憋足了劲,安然用她那小心眼的阴暗心理揣测着,这两支队伍这股心劲没准就是从去年的春祭一直憋到了今年,可真不容易,耐力足够长,没准中途再遇着点什么比赛,再添上点劲,那心里估计都个个揣着把火,这会儿一股脑的都释放出来了,看看那劲头吧,都说北方的秧歌热烈奔放,就像当地人的性格一样,能让人在冰天雪地里感受到火一样的热情。 看看眼前吧,那可真是好热情! 热情到,安然觉得这两支队伍中的演员们互动甩过来甩过去的眼锋都像带着小火苗似的,明亮亮的炙热。 但也真的好看。 这表演嘛,正常状态下,可以从日常情况中看出功底来,尤其这种专业演员,一般情况都是四平八稳,不会出大错,也很敬业。 但你要说,场场都那么全身投入,其实想想,大多数从业者也很难做到这一点。那必须有极大的精力和过人的毅力,无比热情,甚至还有非同一般的体力。 否则在曲艺行里也不会有一句话叫做,“不疯魔不成活”。 疯魔的人有时才有无穷无尽的精力,毅力,热情,和似乎疯起来永不枯竭的体力。 但真正成名成家的人都是少数,一般人只要能做到勤勤恳恳的正常演出,就已经称得上是敬业了。 但在此时此刻,这种两支队伍憋劲竞技的时刻,这两队的演员们却是焕发出平时演出中所难得一见的热情,似乎是想将别时所积攒出来的精力都尽数释放在这一场一年一度的盛大活动之中。 很多时候,敬业和玩命是有着很大的差别的——没错,虽然玩命这个词用在这里是比较夸张,但看着一个个舞得别提多卖力的演员们,安然觉得还是用这个夸张的词来形容才更有味道。 敬业的演出是很精彩,但玩命的演出更让人惊艳。 安然觉得自己还真没看过这么精彩的秧歌,好吧,这也与她少见多怪和以前都没怎么认真观赏有观。秧歌这种传统又大众的娱乐形式实在是太普通了,就像路边的蒲公英一类的野草野花一样,对于北方人来说,太过常见,以至于往往就忽略了它的那份野生而天然的魅力。 虽说是专业队伍,但凭心说,这些演员,特别是女演员,长相就是中等水平,撑死也就是稍稍偏上一点点,舞台妆式的浓妆并没有让她们显得更加漂亮明媚,与电视里的那些更加纤细,更加美丽的舞蹈演员以及影视明星相比,虽说不至于是天差地远的差距,但距离也确实不小。 津源本就是个小城,而秧歌这种来自乡间,长自乡间的艺术形式,近些年来,这些职业队伍已经是越来越难以生存下来,这也导致,越来越少的年轻人投身到这种艺术形式中去。 眼前这两支专业队伍中的演员们,无论男女,哪怕是化着如此浓重的舞台妆,哪怕是夜色中的灯光并不如白天的日光明亮,依然可以看出这些人的年龄已经过了最好的花样年华,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虽然从个人的技艺来讲,正是最成熟圆满的时候,但是精力和体力也正是开始要从巅峰慢慢下滑的时候。 但是此时在半个小城的人们的瞩目之下,在这些并不特别年轻,也不特别漂亮的艺术工作者们全心全意的和着节拍热烈舞动起来的时候,看着看着,你会被他们身上散发的那种奔放的热情所感染,他们或欢笑,或飞眼,或搞怪,或扬手,或跳跃的身影,让你看着看着,就会忘了他们真实的长相,那些平凡的,普通的,并不靓丽的眉眼会随着你的投入,随着他们的尽情表演,变得魅力十足,那些外表的长相在你的眼里都变成了细枝末节,你的关注点不再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方面,那些东西并不能让他们的表演失色,反而让你更加的关注于他们的演出本身。 演员们扭动得投入,观众们看得也尽兴,就如同那些先行的乐手一样,有些受到演员们表演所感染的观众们也忍不住和着节拍,随着演员们的舞动,跟着摇头晃脑起来,更多的人们则是跟着那些搞怪的演员们哈哈大笑,不停的拍手鼓掌给他们的表演捧场鼓劲,不时的指指点点,与身边的家人们议论着那个女演员扭得更好,哪个男演员的功夫了得,哪个丑角的动作有趣…… 安然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看得简直忘情,不自觉的张着嘴傻乐,不自觉的扒着她家男盆友的衣服,踮着脚,抻着脖子想看得更仔细一些,不自觉的跟着周围的人群一起用力拍着手,大声的叫着好,甚至还跟着赵小胖他们起着哄的吹起口哨来。 不过,人家三只吃货的口哨是一个赛一个的响亮,到她这儿,呵呵,只有轻微的嘶嘶声,必须要在极静的环境下才能听得到。 赵小胖和姜成卓曾经特别恳切的对她恳求过,安妹妹,我们求求您小人家了,不要再当着我们的面吹这种要命的口哨了,听得人直想上厕所你知道吗?尿急啊! 江杰云对安然的口哨倒是从来没说过什么,不是安然到了男盆友的面前就能超常发挥,而是她不敢在这厮面前吹。 倒不是她胆子小。 开玩笑,她对谁胆小,也不会对自家男盆友胆小,如果要是对着他也胆小,她还跟他往一起凑和什么。 而是因为与江杰云相比,她既不够无耻,也不够流氓,面对着既比她无耻,也比她流氓的家伙,安然觉得她还是闭嘴比较好。 因为一旦她敢对着这厮吹口哨,这厮就敢用他的嘴去堵她的嘴。 所以,吃过几次亏之后,安然只得老老实实的闭嘴,不再找虐的去吹她那让人尿急的口哨。 不过,现在嘛,周围的各种声音嘈嘈杂杂的混在一起,她那细微的,在安静环境里不仔细侧耳,听着都费力的口哨自然早就淹没在这一片声音之中,再也不能让人产生跑卫生间的冲动了。 精彩的秧歌让人看得忘情,安大摄影师看到甚至忘记了举起她的相机,将镜头对着那些精彩的画面,等两支飙着劲的专业队伍过去后,她才懊恼的发出一声轻喊。 她这一喊不要紧,吓了身边人一跳。 其余的人还好,她的亲妈李彩凤甚至还白了她这亲闺女一眼,“你大呼小叫,吓人道怪的干什么?怎么了?让人踩着了?” 你听听,这可真是亲妈,但凡是要点面子的后妈都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么实在的话来,否则非得让人疑心是苛待后继子继女呢。亲妈就那没那么多的顾忌了,真是半点都不带客气的。 反应最大的也不是她那一直恨不得把女儿顶脑门上的亲爹安国庆,更不是恨不得把她揣到口袋里宝贝着的男朋友江杰云,而是保管着众人钱包的姜成卓同学。 这位同学真是警惕性老高了,由于怀揣着一家人的财产……好吧,咱们得实事求是,这位老兄就算是身上不揣钱,他一样也是瞅谁都像贼,就怕别人从他身上刮油。 只不过是,当他身上揣着钱的时候,更是格外的敏感多疑,尤其是在如此人山人海的时候,真是草木皆兵,四面楚歌,十面埋伏都不足以形容他那被拉得紧紧的神经。别看他看得也挺得开心,和赵小胖一起闹得吱哇乱叫,又蹦又跳,可人家那防盗系统可是一直在兢兢业业,时刻在高效工作着,那叫一个外松内紧,毫不松懈。 当安然这么一声突然叫出来,几乎瞬间就触动了姜成卓同志那敏感又纤细的防盗神经,致使这位守财奴当时就一蹦三丈高,一双眼睛万分警惕的炯然四顾,嘴里连声问道,“有贼吗?是有贼吗?跑了吗?” 安然则囧然回视,看着把一颗脑袋都要自转成三百六十度的这位老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同学,你不觉得这声音太激昂了些,表情也太兴奋了些吗?作为一只钱串子和守财奴,你不是应该特别痛恨有贼出没吗?可是你这表情,你这眼神,你这声音,哪一样都让人觉得你是一副迫不及待,心心念念的态度,不像是防贼防盗,倒像是等着盼着,有点诡异的让人联想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意思呢? 对于安然的脑洞,有时候,奸商这种神经超强的生物也不得不甘拜下峰,姜成卓一听没贼,又回复到日常装叉状态,作出一脸云淡风清的态度来,再一听安然引用的那两句酸诗,刚升起来的云淡风清险险的没成了雨疏风骤,木着一张脸,缓了口气,才道,“安妹妹,你绝对是想多了。” 818,其实想少了 “是吗?”安然眨眨眼,特别无辜的回视,“我怎么觉得我是想少了呢?” 姜成卓挺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浮出一片特别真诚,特别痛心疾首的模样来,用缓慢的语气来强调他的话,“真的,安妹妹,作为一个爱惜金钱滴人,我最痛恨一切三只手的东西了。”也不知道是耍宝,还是真情流露,他说着说着还咬牙切齿起来,“哼哼,这种不劳而获的东西,就是没让我看到,要让我看到,哼哼……” 安然感觉这位老兄那末尾的两声哼哼冷笑听起来特别的有气质,有气势,也特别的意味深长,让人替那些三只手的小偷们感到头发根一阵发麻,后背处蓦然窜起一阵凉意。 如果真有小偷不幸……啊,不是,是有幸落到这位仁兄的手里,只怕不是简简单单的扭送警察叔叔处就能拉倒的,以这位同学那爱财如命,对一切想从他的手里抠钱的对象都恨不能剥皮剔骨的劲头,那两声“哼哼”冷笑后面省略的内容可真是让安然这个在前世网上看多了暗黑重口影视剧和网文的货浮想联翩,就跟吃了某迈口香糖似的,脑补得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这边正脑洞开得欢乐,在他们周围却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而这阵骚动并没有因为其规模太小而迅速得以平复,反而像是一颗石子被投入平湖之中,带起一圈一圈又一圈,连绵不绝的涟漪,以迅捷的速度向周边的人群中扩散着。 不时可以听到密密匝匝的人群中发出一声声的惊呼——“有小偷?天啊,我的钱包呢,钱包呢……完了完了,唉呀,那里装了不少的钱啊,这挨千万的小偷啊,这可怎么整啊,我的天啊……再摸摸,还怎么摸啊,我的钱包一直都放在这儿的呀,这不是就没了吗?还能是我自己丢的吗?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啊……诶,诶,诶,在这儿呢,在这儿呢,在这儿呢!哎呀妈呀,吓死我了,还好,还在这儿呢!” 这位大妈太紧张了,一听说有小偷,第一反应就是摸钱包,但由于之前忙着给小孙子买糖葫芦,又急着带着孩子看热闹,一着急就把钱包从棉外套的暗袋里给放到了裤子口袋里,这会儿一听说有小偷,立刻就习惯性往平时放钱包的暗袋里摸。 这一摸不要紧,心里就凉了半截,当时就慌了儿神,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眼瞅着就要放声大哭。被她抱着的小孙子一看奶奶这样,马上受到了她的影响,立刻张了嘴,放声长嚎起来,替他奶奶哭得别提多卖力了。小孙子一哭,老太太更是没了魂一样。 旁边的邻居劝她再好好找一找,万一放错地方了呢? 老太太却按照自己的习惯性思维一口咬定她的钱包总是放在外套胸前的暗袋里的。不过,说是说,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还是将大哭的小孙子放进了邻居的怀里,在身上四处摸索了起来,想当然的接下来在裤子口袋里将错放了位置的钱包找了出来,这下几乎快要凉透了的心又慢慢回暖过来,大冷天的,让自己给吓出了一头的热汗来。老人家,心眼小,不禁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自己把自己吓得一颗砰砰乱跳,脚都有点发软了,摸着胸口一个劲的叫“幸好”,好象她的钱包真的在贼的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她的手里似的,很有点劫作余生的感觉。 “我操,我就知道,妈、的,一到这时候,这帮**的玩意就出来作死,让老子逮着的!” 这位大哥个头挺高,身材也粗壮,身上的衣着一看就别人薄了不少,一看就是个身体倍儿棒的大汉,一听说有贼,立刻就挽起了袖子,眉毛眼睛都立了起来,一双大手关节握在一起卡嘣卡嘣一通乱响,漆黑的眼珠子在周遭一通狂扫,好像一旦确定贼的方位,就要上要报以老拳,好好大揍一番。 “哪儿呢,哪儿呢?不是说抓着了吗?在哪儿呢?在哪儿呢?什么样儿的?多大岁数啊?诶,有人认识没?” 这位同志就比较兴奋了,一双小眼睛都放了光了,碍于个头不高,无法居高临下的放眼四方,急得踮着脚,扒着身边人们的后背,使命的抻着脖子,到处的张望着,一个劲的追着消息传递的方向打听着,只不过,这消息传着传着已经走了样,从“可能有贼”到“有人被偷”,等到了他这儿,就变成了“贼已经被捉拿归案,正要扭送附近的派出所”,这位兄弟大概也跟楚姑娘是个同行,喜欢收拾信息,不过,该位同志似乎对这种不靠谱的消息更加热衷一点,而且也并不在意核实消息的准确性,如果被安然听到八成要撇撇嘴,和我们楚姑娘比,真是差太多了,一点都不专业。 谁管他专业不专业啊,重要在一个刺激啊! 本来由于场合的关系,人们的热情已经完全被精彩的表演给调动起来了,现在又添上这么遭贼的一笔,更加让人群兴奋起来,这传言更是传着传着就现场共同创作起无数版本来,可想而知,在集会散去之后,明天津源城里各处流传的各种版本的“龙王春祭遇贼记”,内容必须是十分的丰富多彩,曲折离奇。 “唉,现在的小年青儿啊,真是不像话,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想当初我们年青的时候啊,那真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啊!哪像现在,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的都出来了。” 说这话的大叔则颇具遗老遗少之风,在他们嘴里,开口必言当年,闭口要带如今,今昔对比在他们口中永远带着主观的巨大差别,满肚子的杞人忧天,好似明天这世界就要被下一代年轻人毁灭了。 他这一开口显然是不怎么受欢迎的,就连他家的儿子都不爱听,因为显然这位同志也是被自家老爹一嘴就给划拉进刚才传说中的三只手的一个阵营之中,你说我好好一个大好的有为青年,真是五讲四美三热爱,怎么到了您老人家的嘴里就成了西游记里被大师兄二师兄沙师弟打倒镇压的妖魔怪了呢? 有为青年老大不乐意的嘀嘀咕咕,倒是不敢大声,但嘴里实在没闲着,自家老爹抱怨一句,他就暗搓搓的吐糟一声,“什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别人家我不知道,就咱爷爷家那个穷的嘿,您就是开着门请人家贼进去,人家还怕沾了穷气哩,有麻玩意儿可偷的哟!哎……哎哟……哎哟我的亲爹诶,您这老胳膊老腿儿,悠着点儿嘿,下手这个黑,我不是您亲生的啊,合着我是我妈……诶,诶,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妈,您看您,您跟着我爸凑什么趣啊,真是的……唉哟……” 这一身孤拐气的老爷子固然是不讨喜,不过这嘴上没有把门的五好青年的嘴巴也确实是堪忧,旁观的人群刚分享过了闹贼记,又乐滋滋的袖着手,笑哈哈的欣赏起了一对老夫妻“当街教子”,真是好戏连台,热闹得很,而且还是免费的,怎不叫人开心啊。 四处因着这出误传的遭贼记,而闹闹腾腾,有如大火烧开了的汤锅,让本就热闹的街道上简直是沸腾起来,反倒是一开始这一切流言制造地一片安安静静。不过,也没安静上多长时间,水波的力量传递到了岸边,转眼又因着反作用力又再度将流言反馈传递了回来。 而且还不是一个版本的,尽管上辈子成日里挂在网上,在各种论坛里混着,在各类小说网站里潜伏着,但听着各种流传的遭贼记版本,安然还是不得不傻眼的在心里暗自跪下唱征服,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果然是强大滴啊!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搅和,只怕偷偷潜伏在人群中,起码是在他们周围的小偷们被人们的这一番风声鹤唳,也给弄得打草惊蛇了吧?只怕暂时性的不太敢下手做活,而且还没准还因着这片的风声过紧,不好动手,而悄悄的转移阵地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安然心下一动,转眼看看正在那里再次跟赵小胖扭做一团的钱串子,难道真的是她想得多了吗?在一起生活的这几年,安然在很多时候都深深觉得,对于奸商这种复杂又肚黑的生物,永远不要轻易的下结论,他们的思维和大脑回路远比高数更加的让人抓破头皮,他们的心眼永远比冬天火锅里炖的冻豆腐还要数不清楚。基于一贯的经验,安然坚定的认为,不对,她哪是想多了,她根本就是想少了才对! 不过,无论是想多还是想少,安然都不准备再想下去了,她和奸商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星球上的生物,注定不能互相理解,与其浪费力气和感情琢磨他们在想什么,不如专注于眼前的精彩表演,她要一路追上刚才的那两支专业队伍,补拍一些照片才行! 819,缺德摄影师 不过,在补拍之前,安然还是决定先把秧歌队这支杂牌军检阅完毕再说。 跟在这两支专业队伍之后的,就是他们今天下午新结识的那位老大娘他们的业余老年秧歌队。 别看人家老头老太太们是业余的,但受欢迎程度一点也不比前头的那些专业队伍差上多少——当然还是有差的,专业和业余的在水平上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此外还有装备,年龄等等,但都是家乡人,尤其是这支业余队伍的人数实在是庞大,两支专业队伍加在一起也还不如这支业余队伍的人数多,你就说吧,这些涂着红脸蛋,白鼻子扭得一团乐呵卖力的老头老太太们与这些围观的人群指不定都有着什么七牵八扯的亲戚呢。 那两支专业队伍过去时还没怎么样,虽然叫好声是响得如浪潮一般,但是就安然所见,举着相机的就她一个,可这会儿,这群老头老太太的队伍一过来,身边立刻多了几个同行,都举着相机瞄准各自的目标,手里瞄准不说,嘴上也不含糊,叫得那个响亮,“二大爷,二大爷,我,小四儿啊,看这边儿,看这边儿……唉呀,这老爷子这个聋哦!” 这位老兄的目标人物跟着鼓点和一旁的一个扮成荷仙姑的老太太蹦得正欢,笑得搽了厚粉,显得褶子更加的沟壑浓密纵横的老脸好似一朵盛开的粉白菊花一样,哪里还顾得上自家侄子的跳脚叫嚷。 如此这般的不只这位侄子同志,还有好几位,男的,女的都有,嘴里都不含糊,哪怕是在如此吵嚷的环境里,那嗓子都叫出一份鹤立鸡群的效果来。只是一只鹤站在鸡群里还挺惹眼的,但是好些只鹤扎堆聚在鸡群里,都是老谁家小谁也就分不大清楚了,更何况,这锣鼓点是如此的响亮,再豁亮的叫嚷声也注定要被影响过滤,传到那些二大爷三姑奶奶舅姥爷四姨妈的有点重听的耳朵里,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旁人倒是用不着跟着他们着急上火,大城有大城的风光,小城自然也有小城的好处,别的不说,到处都能遇到熟人,小四同志的叫声没有顺利传进他家二大爷的耳朵里,小四固然是急得跳脚不已,旁人的热心人看着也都替他着急,纷纷自愿的当起了传声筒,一个一个往前传,一路传到围观队伍的最前沿的一位大妈嘴上,这位大妈可不含糊,幸亏她和苏东坡苏老先生没生在一个时代,否则只怕苏老先生也要感慨一番,做上一首什么诗,给这位无师自通的练了少林绝技的大妈在文学史上扬一扬名声。 大妈接到口信后,对着还在对着荷仙姑使劲的二大爷一声吼,“诶,王长贵,老王!叫你呢……这儿呢!往哪儿瞅呢!长福家的小四儿,在后头叫你呢!干啥?给你照相呗,还能干啥!你干着点,他那边嗓子都要喊哑,你也听不着,往顾着蹦,赶紧的,给他摆个造型,让他给你好好照上两张!” 这大妈中气十足,一嗓子别说正扭得投入的王长贵二大爷差点没让她给吼得闪了腰,就连安然他们这些观众们也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安然几个坏家伙听得在那里偷偷摸摸,挤眉弄眼的直乐。 安然开始用她的镜头认真的打量王长福二大爷……旁边的荷仙姑,你别说,这位身着粉白衣衫,翠绿长裙,手里还拿着一支绢制荷花的荷仙姑长得白白净净,还真是挺精神的一个老太太,眉眼娟秀,想必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挺漂亮的姑娘,现在嘛,依旧是个“老”漂亮的老太太。 怪不得这位二大爷的耳朵怎么这么聋呢?对自家侄子的深情呼唤就是说什么都听不见,可以理解哈。 安然的这点小心思还是挺健康的。 主要什么事都得比。 正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安然脑补固然是有不太尊重长辈的嫌疑,但是与家里的那三只没正经的混球比起来,她绝对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尊重得不能再尊重了。 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安然一个字都没听着,因为她根本就不屑去听! 看看他们那暗暗交换的贼眉鼠眼的神情,看看他们眼角嘴边的猥琐的笑容,再看看他们估计压低了的声音,再想想他们一惯的脑回路和人品作风,安然觉得她根本没必须去污染自己的耳朵和心灵。 不过,别看安小然同学嘴上说得义正辞严,实际上嘛,她的老妈李女士说得真是太对了,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不学好了——她不仅放在肚子里想,她还居然还对着人家王长福二大爷和荷仙姑大妈来个拍照留念,就连人家代为传话,身负神功的大妈还有举着相机在那里尽职尽责的为二大爷拍照的小四同志都没落下。 这位上辈子的漫画爱好者,这会儿把人家二大爷这档子绯闻当成了连环画来拍,一边拍还一边翘着嘴角,支着耳朵,没忘了把几位主角配角的对话记下来,准备今晚回去就连夜写在小本子上,以免时间太长,这事儿那事儿的给忘了。等到将来照片洗出来以后,就把这些对话给标到照片下面去。 ……什么人啊这是! 估计她老娘李彩凤女士要是知道这货的这番打算,八成要公平公正的说出一句,你这比杰云他们还缺德呢! 不管缺不缺德吧,在安大摄影师这里只要不缺漏了什么珍贵画面就好。 当然,她也没忘了送她鱼旗的那位开朗乐天的老大娘。 不过,这会儿大娘可是与下午那会儿大大的不同了——放心,大娘不是荷仙姑,大娘扮的居然是麻姑,手里还托着一只大寿桃。 做一个上辈子混了不少手工论坛,这辈子自己也常做点小手工活的安然在分析后认为,这只个头巨大的寿桃明显不是真桃——好吧,这是废话。 这只寿桃貌似像是用泡沫塑料削成了寿桃的形状,再用颜料染上了颜色,弄得还挺齐全,还用绿色的棉布给大寿桃做了两片叶子。远远看着,倒也似模似样,很可以唬唬人。 至于安然为什么猜测这只大个儿的寿桃是由泡沫塑料做成的,还而不是其他材质。 原因之一是看着大娘的动作就可以看出,这只寿桃基本是没什么重量,是有十分轻巧的材质制作而成的。 再看寿桃表面的光泽度,也不像是现成的塑料制品。 不过,这两条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安然如此肯定的原因在于之二,她前世在某论坛看过类似的作品,是一名手工达人作的,也是一只大寿桃,比这个还要精致一些。 所以,安然现在一看到这只寿桃,也就比较心里有谱了。 安然倒是也想学那位家庭摄影师小四,跳着脚和老太太打个招呼,请她摆几个造型,给她好好拍几张照片。 不过,最后她又将这些招呼都咽回到了肚子里,改为调整自己的位置和角度了。 不是她的脸皮没有小四厚,怕受人瞩目,更不是她怕自己的声音小,老太太听不到,反正周围有无数热人心愿意替她传话,虽说不见得个个都像那些身怀绝技的大妈的嗓声那么具有震撼性,但想让老太太听到是很没有问题的。 关键的问题在于,她不知道老太太的姓名,你说你要喊人,总要连名带姓的吆喝吧?她只知道老太太姓张,其余再不知道其他,队伍里这么多的老头老太太,别人知道你喊的是谁啊。张姓又不是什么比较少见的姓,只怕她这边吆喝出去一嗓子,队伍里起码至少有五六个老太太一齐朝她回头摆造型,而且,真正的张老太太还见得能听到,所以,还是算了吧。 好在,安然抓拍惯了,老年人嘛,虽然也要踩着鼓点扭,但他们毕竟都是老胳膊老腿儿,哪怕每天再勤于锻炼,也只是相对灵活,到底有限,所以,行进的速度远不如前面的那两支较着劲的专业队伍快,想要抓拍张老麻姑的镜头,对于比较有经验的安大摄影师来说,并不困难。 镜头里的老太太化了妆,也是喜气洋洋的白脸膛,红脸蛋,浓眉毛,红嘴唇,皱纹效果十分突出,但是意外的并不难看,大概是脸上开怀的笑容,眼中的神彩和周身的热情才是真正让人增光添彩,年轻十岁的最佳化妆品。 与张老太太一样,队伍里的其他老头老太太也是如此,他们的年纪不如前头的专业演员轻,模样不如他们好,水平不如他们高,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感染力却并不比那两支队伍少,甚至让安然说,他们身上的那种开朗,蓬勃,快乐,让人想跟着大笑的劲头比那两支队伍要更加的充足,而且纯粹——那两支队伍都忙着较劲呢,你一看去,快乐嘛,倒是有一些,但更多的感觉是……在顶牛,拍手,叫好,不仅仅因为他们的表演很精彩,其实也是不由自主的在替两支队伍使劲。 820,吕先生的胡子 看着那两支专业队伍憋足了劲,安然心里也是憋足了劲的,可以感受到那种热烈的,激昂的,奔放的情感。 而到了老年秧歌队这里,他们的秧歌的主体风格虽然也是热情奔放的——这是由秧歌本身的艺术形式所决定的,但是他们年龄和心理注定了他们的秧歌与那些专心较劲的年轻人们相比,在舞姿显得更加的平和豁达。 他们年轻过,斗过气,争过狠,热烈的爱过,痛快的恨过,但那些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年纪太大了,争狠斗气,爱恨情仇,都是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和力气的事,他们已经没有那么的精力和体力可以浪费在这些方面了。 时间那么少,精力那么少,体力那么少,只求每天安安稳稳,乐乐呵呵的,就这么老去,比什么都好。 所以,看着他们的秧歌,一样可以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情和快乐,但他们的热情和快乐并不让人感到激烈的成份,反而有一种让人感到心情平静的力量。 虽然这些老头老太太在服装的准备上一点都不含糊,但是,却在细节上总有一些创造性的发挥,乍一看像那么回事,细一看,却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神——比如,扮演吕洞宾的那位老先生。 远远一看仙风道骨,身背宝剑,手执拂尘,颔下五缕长髯随风微动,端是的一位神彩奕奕,拉风又骚包的帅道爷。 但千万不能细端详。 细看之下真是毛病百出。 先说吕老先生的这副美髯。 现在的老先生一般都不怎么留胡须了,但这位老爷子不知道怎么就认为吕洞宾是必须有胡子的,可他自个儿没胡子,怎么办呢? 别说,这老爷子还挺有门路,没搞那用胶水在脸上粘胡须那一套,老皮老脸了,禁不起折腾。幸亏家里的子女既孝顺,又有办法,听说老爹要扮吕洞宾,万事俱备,唯缺一副胡子,于是便开动脑筋,跑到地方剧团弄了一部花脸用的胡须来。只是这部胡须原来是红色的,而且还特别的浓密,又特别的长。 老先生觉得吕洞宾虽然有胡须,还是挺帅的,留着大胡子,还是红的,又那么长,既不美观,看着像土匪(喂,大爷,谁说土匪一定要留红胡子的?),又太长,不方便他施展。 怎么办呢? DIY是一切勤俭节约,且富于智慧的人们的好伙伴。 既然是红的,咱们把它染一染不就完了。 染成什么色呢? 老先生犯了难。 他的老伴给了意见,老伴认为吕洞宾是个帅锅,又是个神仙,神仙都是长生不老的,所以,他的胡子必须是健康漂亮的黑色! 老先生的棋友则认为,吕洞宾首先是个道士,又是个神仙,所以,必须有神仙的气质。什么是神仙的气质呢?不过就是四个字“仙风道骨。” 那么,“仙风道骨”的气质又该如何体现叱? 这个就比较容易了,你看电视里,那些老神人,哪不留一副白胡子,还老长,风一吹就飘啊飘的,这,揍是仙风道骨的最佳体现啊! 老伴对棋友,第一局,棋友完胜。 老太太气得一摔手,撂下一句,哼,你们两个啥都不懂的糟老头子,自己玩去吧! 于是,老爷子开始先修胡子,不要那么长,不要那么密,要修得长短得宜,疏密有致,那才漂亮好看。 为了配合自己的形象,老爷子还特意把胡子戴在自己的脸上修,而且因为胡子只有这么一副,还是好不容易,托了人情才搞来的,真修坏了,可没地儿再弄一副去。 所以,老爷子修得格外的慎重,一次只修一点,修完一点就站开几步,好好的一通打量,看看细节是否与整体显得和谐一致,打量好了,再修一点。 就这么一点一点,十分小心仔细修着。 这胡子从开始动手修,到最后全部修完,可是历时不少时间,时间长到让老爷子几乎有一种自己留了一部大红胡子的错觉,对这副胡子都快产生了亲密的感情,差一点产生自己亲自留一部胡子的打算,后来被老伴一票给否决了。 老太太认那留胡子太脏,将来你还喝不喝粥?喝不喝汤?喝?是你喝?还是胡子喝?把米粒菜叶甩袖鸡蛋都挂在胡子上面做展览吗?最主要的是,你这是想给你孙子留一副新玩具,让他一根一根薅着玩吗? 老头被老太太说服了。 喝粥喝汤什么的,那属于技术性问题,一次喝不好,两次喝不好,三次还喝不好吗?事不过三,多练习就是了,熟能生巧嘛。再说胡子也不是一天长成的,有的是时间让他练习适应。 最后一点才是关键,自家那个小皮孙子,那小手不大,黑着呢,让他逮着了,是真敢一根一根往下薅啊,想一想,老爷子就觉得嘴角抽搐,脸皮发疼。 于是,留胡子神马的想法只得作罢。 开始专心的染自己修完的那副胡子。 一开始是按照棋友的意见染成白色。 想的是不错,但真到动手的时候,才发现,胡子这东西不像是布,好上色,胡子这东西,别管是什么材质做的,表现都滑溜溜的,上色不易。你看理发店里小工染头发好像很容易,其实自己动手就知道了,想要把颜色染得又均匀又没有漏网之鱼不是那么简单的。 更何况,头发和胡子看着一样,其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一般来说,同等长度下,头发丝比较软,胡子丝比较硬。软的好染一些,硬的就要难一些。再有就是头发生长距离很密,胡子则要差一些,染的时候,难免要费些力气。 最主要的是,老爷子的那副精心修剪好的,疏密合度的胡子,它既不是人的头发制成的,也不是胡子制的,而是用人工材料制成的,这就更不好上色。 为了给这副胡子上色,俩老头真是费了牛劲了——老伴说甩手真甩手,不听我的意见,我才不帮你染胡子呢。 等染上了手,俩老头才知道,想把一副红色的胡子染成白色的,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任务。 人工胡子不易上色也就得了,问题是还染不均匀。费无数的功夫和气力,两老头勤勤恳恳的,终于把一副红胡子染成花花点点的……粉红色。 老伴一看到这副预备做为了吕道爷的粉红波点胡子笑得简直肚子疼,本来是有一肚子的,诸如“嘿,该!叫你不听我的,非要装灯,好好的俊俏郎君扮,非要当白胡子老头,现在好啊,粉色的胡子,可真是‘仙风’了啊!”这类落井下石的话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一连好几天,别管干什么,吃着吃着饭,干着干着活,走着走着路,甚至躺在床上,眼看着要睡着了,也能“噗哧”一声喷笑出来。 气得老头怒发差点没冲了冠——主要是头上冠,有冠的话必须要冲一冲的,不冲不足以平心气。冲完可以,但他还真不敢朝老太太发火,他还要求老伴帮忙,帮他把胡子染成黑色的。 什么的,他的棋友哪儿去了? 和他一起费了那么大的劲,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差一点没呕心沥血,把一副红胡子给染成了波点粉胡子,那老爷子羞愤欲绝,于是……也一甩袖子,走掉了。 染胡子这活儿,老爷子不熟,让人帮着染还染成这副模样,要没人帮忙还不知道要染多长时间,染成什么德性,因此,老爷子不得不为了这副波点粉红胡子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真是太不容易了。 好在,老伴毕竟是老伴,她就是再笑一万年,也是自家人。 再说,笑着笑着嘛,也就习惯了。 她乐意笑就笑呗,笑一笑十年少,她年轻了,得好的还不是他? 老爷子已经被波点粉红胡子愣是给逼成了安小然同学的同路人,都成了阿Q先生的信徒。 好容易啊,老伴这股子笑劲算是过去了,老两口齐心合力算是把胡子给染成了黑色的。 效果嘛,唉,也就是个差强人意。 老太太日子过得俭省,再加上女人嘛,别看是个老女人,但一样爱美,追求青春,对自家头上的白头发看不顺眼,总要染染头发,又舍不得送钱给美发店,常买了染发剂,自己动手,所以,在染色方面还是有一定的经验。 但有经验是有经验,奈何胡子的材质太糟心,又被老头修得不如头发浓密,染起来真是很费了一番力气。 不过,别说,老太太忙着费劲染胡子,倒把她那动不动就想乐的劲头给彻底的忘了。 对于这一点,老爷子倒是因此小松了一口气。 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这副胡子只要远观,不能细玩,要近了看也行,麻烦先把近视眼镜摘了好吗? 远远看着吧,还是副黑胡子,但要凑近了,仔细打量,就能看出不对劲了,十根黑胡子里总是杂着那么两三根粉红色的胡须,让人觉得不够完美。 821,放心得太早 老太太安慰老伴,这世上呢,十全十美的事太少了,大多数总要差上那么一星半点的,差一点不算差,这不是挺好的吗?” 差一点不算差? 老爷子看着那副隐隐泛着粉红色光泽的黑胡子,也只能得接受了老太太的这个说法,不接受也没辙,他们已经算是尽力了,再怎么努力就只能这样了,不接受也只能接受。 本来嘛,黑胡子虽然泛了点粉红,让吕道爷的光辉形象无端的给罩上一层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粉红色,实在是过于少女了点。 不过,好歹,只要不离得太近,端详得过于仔细还是不影响吕洞宾老帅哥的气质的。 但是老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别说是一众凡夫俗子,就连神仙也逃不过天道循环,这其中也包括神仙的胡子。 老太太当初说服老头不要随便留胡子,其中最有力的一条理由就是怕被自家宝贝孙子把下巴上的胡子当成小区花园里的野草野花进行手动清理。 老爷子考虑再三,在留着一把美丽滴的胡须与脸皮遭罪之间犹豫良久,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到底没敢留。 可尽管他没敢留,他的胡子到底还是没逃过小孙子的毒爪儿。 别管这胡子是真真切切的长在他的脸上,还是虚虚假假的只是充当一个道具。 别看小孙子的小胖爪子个不大,软绵绵的,但可是真敢下手,趁着爷爷奶奶看电视喝茶水例行绊嘴的功夫,对着吕道爷的那副珍贵的,带着少女气息的胡子一根一根往下薅,等老头老奶奶发现的时候,这小家伙帮着他可爱的爷爷把胡须又给“修剪”了三分之一,幸好,抢救还算比较及时,还给老爷子剩下三分之二,也幸亏,这孩子心眼比较灵活机动,不像多年之后,他的白云奶奶,可着一个地方没完没了的薅,总算让这副胡子看起来不那么一头沉。 不过,到底还是小朋友,在审美能力上还有等大幅度的成长,虽说没有可着一个地方尽情进攻,可也是可着几个地方进攻。 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好的不灵,坏的灵,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小孙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的选择,看似薅得漫不经心,但下手却极准,鬼使神差的,手里抓的胡子里,十根里倒有九根半都是黑色的,给他亲家的爷爷留下的都是好看的粉红色。 老爷子看着那稀稀拉拉,还东一缕,西一缕缺着肉的黑色中掺着粉红色的胡子,真是郁闷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了。 你让老爷子说什么呢? 骂孙子吗? 那必须是舍不得的。 这要是换了儿子小时候,早解下皮带来抽了,但换了孙子,自家儿子儿媳对孙子说话声大点儿他都要瞪眼睛,更别提让他去骂了,那还不得心疼死。 不能骂孙子,难道还能骂老天爷? 老天爷也很无辜好吗? 明知道自家乖孙儿猫嫌狗厌,必须得不错的眼看紧了,活该剩下一把稀拉拉的粉黑的花胡子。 老爷子这一颗心哟,一时间真是千回百转,九曲回肠,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 有心不要这副胡子了吧? 再没地儿去弄这么一副了。 总不能光着下巴去演吕洞宾吧? 这时候还是老伴最暖人心意,干脆利落的撇了一眼那副惨兮兮的,如果要是个人只怕眼泪都能流成了河的花胡子,便说道,没事,远着瞅,不仔细打量还行。谁还能凑到你跟前儿去数你的胡子去? 见这几句话不起作用,老伴依旧郁闷的憋着一张老脸,无奈又把之前的理论拿出来,再次说道一番,“这世上呢,十全十美的事太少了,大多数总要差上那么一星半点的,差一点不算差,这不是挺好的吗?” 这真是原版再现,一个字都不带错的。 可老头这会儿听了一点都不觉得安慰好吗?先不说,安慰人有你这么省事的吗?咱单说这个——老爷子一指那副被薅得七零八落的胡子,怒声吼道,“这还叫一星半点?你家一星半点差成这样啊?!” 老太太被吼得不乐意,一扭脸抱起自家小孙子,摩挲宝贝儿的小嫩脸,不稀得去看身后那张老脸,没好气的道,“你吼吼什么呀你?你看把咱们家宝贝儿给吓的!” 小孙子是个好样的,一切行动听指挥,奶奶这边刚说自己给吓着了,立刻就朝着爷爷瘪了嘴,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也泛起水光来了。 老爷子一看,还管什么胡子不胡子的,反正又不是长在自己的脸上,稀点就稀点吧,老太婆说的也不无道理,“十全十美的事太少了,大多数总要差上那么一星半点的,差一点不算差”! ……虽然这一点稍微大了点。 吕洞宾的胡子是稍微差了那么一……大点,可吕道爷差的并不仅仅只是胡子,还有背上的宝剑。 这确实是一把宝剑,至少从外形上看,是剑没错。 只是跟那副胡子一样,别细看,要凑近了,依旧请摘下您的近视眼镜,再好好观赏……哦,摘近视眼镜了,也只许看,不许摸啊? 原来是这剑的材质有点那么点问题。 放心,这把剑不是纸糊的。 比纸糊的结实多了好吗? 其实猛然一看,还像那么回事,往细里一瞅吧,其实也挺好,就是与老爷子这岁数有点不般配,稍微的幼稚低龄了一点。 老爷子呢,平时锻炼身体的手段就是据大秧歌,可谓是忠实的秧歌爱好者,坚定的铁粉一枚,绝对的拒绝一切其他或艺术或体育形式的诱惑和腐蚀,对什么太极拳啦,五禽戏啦,太极剑啦,快走啊,游泳啊……等等的健身方式全部都不感兴趣。 这真是“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只爱你那一种”。 可是世事无常,尽管老爷子对舞剑健身半点兴趣也没有,但为了把吕洞宾扮得像,也是需要身佩宝剑一把的。 自家手里没有剑,却也难不到老爷子。 咱自己没有,不会借嘛。 转头就去找了棋友,提前半年就进行预约。 棋友也是个痛快人,直接告诉他,放心吧,我这把剑天天练,你什么时候要用,随时来拿就行了。 老爷子的提前量打得不错,又得了棋友的保证,立刻觉得宝剑这一项是妥妥当当的让人放心。 可惜,他这心实在是放得太早了一点,而且放得不仅早,放得也特别的踏实。 棋友跟他说,随用随拿。 他就在今儿傍晚去棋友家拿剑去了。 结果,到了棋友家,不只剑没拿着,连门儿也没进去。 往左邻右舍的一打听,棋友的老亲家从南方过来过年,外地人到了津源新鲜,听说今儿晚上龙王庙前有热闹可看,早早的就跑出去下饭馆顺带占位置,要好好的看一场热闹。 行头都带在了身上,就等着宝剑就可以上妆了的吕老道爷顿时站在棋友家门口傻了眼。 他千想万想,没想到棋友能放他鸽子。 其实,这完全不能怨人家棋友失信,主要是老爷子没跟人棋友交待清楚用途,他只说自己要借宝剑一用,没说具体干什么,更没提什么时候用。 也不完全是老爷子说话不清不楚,他主要吧,存了点保密的小心思,准备装扮好了,到时候在春祭上一亮相,让认识他的人都吃上一惊。 结果,认识他的人还都没来得及吃惊呢,他倒先吃了一惊。 补充一句,这位家藏宝剑的棋友与那位帮忙染出波点粉红胡子的棋友不是一位。 对着紧闭的房门,吃了一大惊的老爷子差点没瞬间愁白了头——主要是现在头发已经够白,不能再白了。 怎么办? 去饭店找? 谁知道他们一家子去哪个饭店吃饭了。虽说津源小城是不大,过年期间坚持营业的饭店也不多,但一家家的找过去,先不说找得到找不到,就算是找到了,再把人拉回来取宝剑,时间只怕也来不及了。 再说,以那邻居的话估计,没准人家一家人早早吃完了饭,跑到龙王庙附近去找最佳观赏地点去了。 虽说龙王庙周围的街道不宽,但四通八达,有无数的岔路,天晓得那一家子把哪条岔路当成了目标? 找人这条路是不通了。 也不用想着向别人借宝剑的事了。 熟人里,他知道练剑的就只有这么老哥儿一个。 剩下的人中就算有练剑的,他也要挨个的打听,这大过年的,又正赶着今晚满城的人一多半都要去龙王庙前看热闹,这会儿在不在家都不一定,上哪儿现借去? 吕道爷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得垂头丧气的回了家,一路上把自己给埋怨了个臭死,这么大的年纪干事还顾头不顾腚,又不是小孩子,还要搞什么一鸣惊人的效果,现在可好,还搞个屁,就不知道事先打电话确定一下。 老伴一开门,看到他那一张死气沉沉的老脸就知道不对劲了。 822,你孙子的 这老头出门的时候,兴奋得什么似的,不像是去借剑的,倒像去降妖除魔,大展身手一般,浑身都有着使不完的劲,再看这会儿,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吕洞宾没了剑呗。 吕老道爷想,这没了剑的吕洞宾还是吕洞宾吗? 没了剑的吕老道爷满心惆怅,浑身懊悔,本来一穿上自个的道袍,总是自觉拉风无限,总要摆着造势摸上几回自己几根稀稀拉拉的黑粉花的胡子,这会儿也没那个精神头了,别说是人,就连身上的道袍都透着一股松松垮垮的萧索。 老伴看着他那样,好气又好笑之余又有点心疼,你说这个老东西吧,玩着玩着还认上真了,多大点事啊,不就是一把破宝剑吗?没了宝剑,你还不演了咋的?得了,别一副丢人样,这么点破事,我给你解决了。 老爷子一点都不相信老伴的话,你解决?你怎么解决?你还能隔空取物,五鬼搬运,给我变出一把宝剑来? 老太太面对老伴的质疑,却是一脸的轻松,轻飘飘的丢给他一句,“有什么大不了的,借一把就得了呗。” 我就知道你个老太婆办事一点都不靠谱?谁不知道去借一把?能借我刚才在路上就找人想办法借了,这不是我认识的人现在手里就没一个有剑的吗? 老太太老神在在,胸有成竹,“谁说的?我就认识一个,现在手里就有,立刻就能拿来!” 别看老太太说得一脸肯定,但老爷子却并不相信,“嘿,我就不信了,你认识的人我哪个不认识?你说说,是谁,手里有剑?有能耐,把那剑拿来我看看!” 看就看,就是要借给你的,还怕你看? 老太太的动作可麻利了,听到老爷子的叫板也不含糊,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见她这么干脆利落,老头儿反而有点傻眼了,难道说,她还真能借着剑? 可是借着剑不是得找人去吗?起码要先打个电话吧?这电话机不就在小柜上放着呢?她转身回屋干嘛去啊?难道是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 一时之间,老爷子让老太太给弄蒙了,脑子里还真有点思绪万千,疑问不断。 他这么边还低着脑袋,没想出个一二三来呢,人老太太不声不响的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色彩堂皇鲜亮的宝剑,往他的手里一塞,“讷,剑,你孙子的。” 冷不丁的听着这么一句,老爷子的第一反应是,诶,你个老太太,好不央儿的,你骂什么人呢你?!再加上刚才正忙着琢磨老太太行为的不合理性,有点心不在蔫,随口就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孙子的!” 可是等他正经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那把比棋友的那把沉甸甸的宝剑轻上许多许多,也小上一号的……塑料宝剑时,发现自家老伴还真不是骂人,而且也特别诚实,不撒谎,不骗人,这把剑的拥有者还真是她认识的,现在手里就有,立刻就能拿来。 呵呵,不只她认识,他也认识。 这把剑……确实是他孙子的。 老爷子拿着手上的这把剑无语良久,话说,这把剑还是他带着孙子去逛百货商场的时候买的。人家百货公司做生意还挺周道,充分照顾到广大顾客的各种需求,就连给儿童玩的玩具宝剑也提供了好几种型号。 小孙子人小志气大,一眼就看出这支最大号的。 要按老伴的意思是买那把最小的,不只在价格上要便宜一些,而且自家的小豆丁,那小胳膊小腿的,耍起来也得劲,这支大的,长短都快赶上他这小人儿高了,让他抱着拖拖拉拉的,更别提耍剑了,再把自个儿给绊个跟头,摔破了膝盖,到时候又有的嚎了。 儿媳妇跟婆婆站在一边,认为无论是从经济上考虑,还是从安全上考虑,都不能惯着那个小王八蛋——当然,“小王八蛋”这个不那么和谐的称呼当着小八王蛋的爷爷和奶奶,聪明的儿媳妇是不会说出口的。 小孙子虽然淘,却是个很有眼色的小家伙,一见奶奶和妈妈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便也不敢撒泼打滚,人家年龄小小,却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曲线救国,直接用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不言也不语,就是执着的,热切的,渴望的,可怜巴巴的凝视着他的大宝剑。 这下还没等老太太妥协,老爷子就受不了了,老大不高兴的埋怨老太太和儿媳妇,抠门,舍不得钱,跟孩子较什么劲,这宝剑大怎么了?大点看着气派。咱们个小儿怎么了,个小儿不会长吗?他抱着费劲怕什么,他爷爷我帮他抱着不就结了?孩子好容易稀罕个东西,怎么就不给买了,非得弄得他哭都不敢哭?乖孙儿啊,咱们不搭理你妈你奶奶,爷爷给你买啊,咱不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爷爷掏钱,咱买剑去! 儿媳妇看得哭笑不得带头疼,你听听这老爷子这话说的,宠孙子都要没边儿了,还“他抱着费劲怕什么,他爷爷我帮他抱着不就结了”,您当您是侍剑童子啊?您这童子是不是太老了点?再说了,您那句,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呵呵,可得了吧,就咱们家那个丁点儿大的男子汉,别说是流血了,就这泪还没流出来,您就受不了了,谁还敢让他流血啊? 老爷子疼孙子,那叫一个完全彻底的不讲理,谁敢跟他讲,他就跟谁急。结果,那把大号的宝剑买到手里,小孙子抱着还不够绊脚的,没走两步就要摔俩跟头,摔得小孩儿再度泪汪汪,这下老头更心疼了,果然自告奋勇的给小孙子当起了侍剑童子,只不过,他这老侍剑童子连剑的主人也给一块儿打包侍了,他抱着剑的主人,剑的主人抱着剑,一路哼着“打靶归来”,老侍剑童子和剑的主人都挺乐呵的双双把家还。 可剑抱回了家,尽管有老侍剑童子天天踊跃服务,但小孙子个头儿依旧太小,该玩不了还是玩不了,天天看着剑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爷子可怜孙子,支使着儿子在小孙子的床头上钉了根钉子,能支使老伴和儿媳妇给孙子的宝剑打剑穗,做剑囊,像模像样的挂在床头上,谁也不给碰。 老伴让他给气乐了,“好么,一大家子人,让一把老破塑料宝剑给折腾得团团乱转,你个老东西,可真能耐啊。” 能耐不能耐不知道,现在看,不得不让人感叹命运是一样奇妙的东西——“呐,这东西呢,正好就是你自个儿给自个儿买的,这么老大个儿的玩意,孙子也玩不了,现在你自个儿背身上玩吧,反正放着也是落灰,可算让它发挥一把作用。幸亏当初孙子聪明,要了个大个儿的,要真买了把小的,你这回还真没用的了。” 老太太见老头拿着把宝剑半天不吱声,知道这老头是看不上这把塑料宝剑,于是开始作老伴的思想工作。虽然她说的话乍一听起来,倒好像是句句在理,但老爷子觉得她这话细一琢磨,怎么味道就那么怪呢? “我不拿!”老爷子终于回过了神来,气得把塑料宝剑往桌子上拍,“我这么老大个人,拿着一把小孩子玩的塑料宝剑像什么话,人家还不当我是老魔障?” 老太太显然是没安慰到点子上。 老太太对老头子的心理障碍挺不以为然,继续着她那独特的安慰方式,“那有什么。你就是去扭大秧歌的,反正不过就是为了个玩和锻炼身体,只要不顺拐,谁没事笑话你干什么玩意?至于你身上背着个什么东西,看着是个剑就行呗,谁还有耐心烦把它拿下来,搁手里仔细看啊?人家看热闹还来不及,你当你是谁啊?” 老爷子这会儿觉着自己回过味儿来了,他老伴根本就没打算安慰他,分明就是想借机埋汰人,有这么安慰人的吗?没一句正经的,真要听了她的话,他得让秧歌队上的老伙伴们笑话死。 老伴见招拆招,听他这话便道,“还笑话死,就你们那几头蒜,到了地头儿都忙着收拾自己的行头呢,谁还顾得上研究你身上的东西。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你到时候看吧,都得跟你似的,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为了过年凑个热闹,谁还舍得花钱去买啊?你这还算好的呢,到底是有孙子的剑让你借,他们那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东西别说是借,真出血花钱去买也不见得能找得着地儿。老大别笑老二,你是对付,他们也是将就,谁笑话谁啊?” 这一段话倒是说得老爷子有那么点松动,他天天忙着倒饬自己的行头,但也没马虎了伙伴们的最新动向,一个个的都想在大年初一的表演里好好的露个脸,出个彩,都挖空了脑筋,想打扮得漂亮点,但又都是苦日子过来的,又是个自娱自乐的业余活动,哪里就舍得在这上面真花多少钱? 823,正对路 老伴倒也没说错,大伙都是对付,只不过有的对付的好一点,有的对付的差一点,不过,彼此间的距离到底还是不大。 而且,今晚大伙急急忙忙的赶去表演,还真不见得有功夫细看打量彼此的道具行头,这把剑别看是塑料的,到底比那些更便宜更小巧的小宝剑看着像回事,个头嘛,虽然认真比较比棋友的那把真剑看着是差了一些,有点缩水,但粗粗一看,倒也似模似样。反正也是背在背后,又不是拿在手里的…… 想是这么想,但老爷子还有一点犹豫,不怎么甘心的道,“那帮子老家伙们倒是忙着拾倒自个儿,有可能没功夫互相盯着瞅,可今儿晚上看的人多,一看着我背着个给孩子玩的玩意,明儿个整个津源就谁都知道我把咱孙子的玩具给背身上了,这么大把的年纪弄个孩子的玩意,太不像话,真没脸见人了。” 老太太对老伴的这点顾虑简直是想也不要想的嗤之以鼻,用眼角的余光斜着他冷笑着的予以坚硬的打击,“大晚上的,谁的眼神那么好使,就算是眼神好使,有那么多可看的东西,谁会没事闲的,非要盯着你看,你当你是那个……那个什么刘……刘……刘什么玩意来着……” 老太太不太擅长记人名,刚说得兴起,到这里就卡了壳,还亏是被她努力埋汰着的老爷子没好气的替她接了个茬,提了个醒,“还刘什么玩意,让人家小姑娘听着了跟你急,人家叫刘德华,那么大个大明星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什么玩意了?人家那是玩意吗?” “行,他不是玩意。”老太太嘴上可不服输,“别管怎么着,人家刘德华挺漂亮一大小伙子有人稀罕有人要死要活的盯着看,你当你是刘德华啊?一脸的老褶子,怎么那么招人稀罕,非得看你?再说了,就算是看你,也是看看你这一脸的老褶子,怎么还吃饱了撑的非得看你的后背上背的一把老破剑?那不是有病吗?”老太太说上了劲,眼角斜得更厉害了,“还‘明儿个整个津源就谁都知道了’,还‘真没脸见人了’,谁知道你谁啊?放心吧你呀,真当自个儿是名人呢?” 老头儿让老太太给说得来脾气,又开始不高兴上了,愤怒的将脸憋得通红,“我不是名人怎么了?我这么大把的年纪,难道还非得照着你说的,背着把小孩儿玩的剑出门现眼去?我就不背,就不背,怎么着了吧!” 他这么愤怒得挺激昂,挺认真,可惜在老太太的眼里一点都没当回事,凉凉的道,“我看挺好的,你瞧瞧你那熊样儿。”说着撇着嘴,故意压粗了嗓子,学着老头之前的话,“我就不背,就不背,怎么着了吧?”说完麻利的把嘴给撇了回来,“你听听你这话,啊?跟你孙子耍赖的时候一个调儿,一个字都不带差的,那可真是你亲孙子,爷孙俩一个德性。人家说老小孩儿,我还不信,这下好了,恭喜你啊,你现在真是个老小孩儿,正好背着小孩儿玩的剑,我看挺合适的,正对路,怪不得你跟你孙子好呢,小孩儿还不是跟小孩儿好吗?” 老太太说到最后又忍不住泛起点酸来,孙子一天到晚跟在老头子的屁股后头,跟她就不如跟他爷爷亲,这让老太太有点吃味,这会儿把这点醋都泼到老头的身上了,“反正你爱背不背,我还不管了呢!” 说完了,老太太一甩手,再次走人。 其实老太太心里有底着呢,男人这种生物嘛,就是贱皮子,跟小孩儿似的,正上来劲的时候,你越搭理他越是上样儿,你不搭理他,他反倒老实了。 事实证明,老太太不愧与老头是老夫老妻,早把这个男人,嗯,老男人了解得十分透彻。 老爷子让老太太给数落得火大没脸,但火大归火大,没脸归没脸,在他们老夫妻一来一往的功夫里,钟盘上的指针又移动了不少格子,他也得赶紧做决定了,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背还是不背,这是个问题。 在尊严与演出效果之间,令人左右犹豫,愣是把吕老道爷给为难成了老哈姆雷特。 最后,到底是对秧歌的热爱占了上峰,老爷子一咬牙一跺脚,到底是在老伴忍笑的眼神里,一脸正气的把孙子的这把玩具宝剑给背在身上。 老太太洋洋得意,打量着穿戴打扮完毕的老爷子道,心情好了,也开始用相对比较正经的语气安慰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就老李的那把破剑,还是没开刃的,也不过就是个摆设,还好老沉的,还不如咱孙子的这把,又好看,又轻巧,背着一点都不沉。再说了,你一个老假吕洞宾,又不用你去降妖除魔,真要降妖除魔,听说都是用的桃木剑,也不能背着把老破没开刃的剑去。” 老爷子虽然背着孙子的玩具剑,觉得确实挺轻松,但到底觉着是不伦不类,外加心虚气短,琢磨着怕别人一会儿看出来,引人测目,遭人调侃,心里还有点不甘,嘀咕着,“那也没有背着塑料剑去降妖除魔的。” 对于他这种程度的抱怨,老太太就干脆大度的当成耳边风,表示半点没有听到。 可惜,老夫妻谁也没想到,围观群众里还真有一个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满场的正经热闹不看,偏偏注意力和眼神全部跑偏,把功夫劲都使到旁门左道的家伙,专门拿着个照相机,瞄准了人家老爷子下巴上的花哨胡子,背后背的塑料宝剑琢磨。 不过,最初引起安然注意的,既不是这位吕老道爷下巴上的胡子,也不是他背上的宝剑,而是他手里别具一格的拂尘。 要说“拂尘”这个称呼就比较文雅,换个百姓间的称呼,就比较亲切——蝇甩。 顾名思义,蝇甩蝇甩,其主要功能就是攻击苍蝇的。次要功用则是打击一切飞行物。 其实到了安然他们这一代人来说,尤其是住在城市里的孩子,小时候还见过,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蝇甩这种日常生活中本应常见的功具就悄悄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别说蝇甩这种实际用起来,比较讲求一点点技术性的工具,就是苍蝇拍这种没有一点点技术难度的工具,也正在逐步的退出人们的生活。 究其原因,不仅仅是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一些经济条件好的人家也舍得在夏季使用空调了,使用空调的同时,自然要关门闭户,以免将冷空气放出去,将热空气放进来。事实上,不只是冷热空气禁止交流了,就连苍蝇蚊虫也顺便不得其门而入了。 没有空调的人家也都户户安装了纱窗,吹起了风扇,出入小心,力求不给苍蝇蚊虫一切入内的机会。 此外,苍蝇蚊虫从数量上来说,与安然记忆中的小时候相比,已经是少了太多太多,在她的记忆里,傍晚厨房的纱窗上总是落着不少随着热气而来的苍蝇,大雨来临之前,路面上到处可见,四处乱蹦的大小青蛙,还有傍晚时分满天满天,在晚霞里翅膀有如金丝织就的蜻蜓。如今,苍蝇的数量已经是大幅度的下降,一场大雨过后,敞开了窗子请蚊蝇入内,其数量也不会超过两掌之数。至于青蛙和蜻蜓,安然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没有看到过那种盛大的情景了。 对于这种情况,有人说是大面积喷洒农药造成的,但这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从他们小时候就开始了,现在只不过是看到了结果而已。也有人说,这是卫生环境变好了的证明。 不管怎么说,甩蝇这种工具却是在市面上越来越少见到了。 而且,随着制作工艺和各种新材料的产生,人们再次制作蝇甩的时候,也不见得与过去一样,要用天然材料。 比如,安然在前世就曾经在日杂店里看到过由细细的五彩塑料丝束在一起制成的,也有用细细的人造皮革束在一起制成的。 从攻击力度上看,确实是比过去那种马尾做成的蝇甩要上升了好几个级数。如果武侠小说中那些使用拂尘作为武侠的道士和道姑们,换上这种现代式的蝇甩,想必战斗力也可以提升好几个等级,杀伤力翻倍。 不过,显然,传说中的吕洞宾吕先生是不可能用这种指尘的——当然,如果他真的是神仙的话,可以活到前世安然重生的那种时候,赶个时髦神马的,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这并不防碍扮演吕老道爷的老爷子在道具上进行革新——实际上,也是不是不革新。 时下的拂尘市场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 蝇甩全面退出了人们的生活,家家户户在驱赶蚊蝇的工具中也就还勉勉强强还保留一个苍蝇拍,有的人家连苍蝇拍都不准备。 又不像多年之后那样,各种杂七杂八的物资极大丰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商家做不到,别说是蝇甩,就是更冷僻的东西,只要你找对了地方,就没有淘不着的。 824,保密型人才 所以,在寻找佛尘或是蝇甩的过程中,老先生再次悲剧了。 他自己家里是没有的。 家里早早年用的蝇甩也是老伴DIY的产物,毕竟马尾那种纯天然的东西产量有限,从价格上来说,对节俭的人家来说也并不可亲。 在DIY是日常生活一部分的年代里,勤俭持家的老伴总是自制蝇甩——用旧布条扎在一起,好不好看的在其次,能驱赶蚊蝇就行,在那些艰苦的时候,实用效果才是最重要的。 自家没有,自然就要向亲朋好友中间寻觅。 大部分的亲友家里,蝇甩这种东西也早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少部分的亲友家里,倒是还留存着一些蝇甩,但或是材质不过关,即自行的DIY产品,或是与某重生人士一般的既念旧又小气的老年人,蝇甩已经失去实际的使用功能,而单纯的作为老物件保留起来,压在旧货堆里挤占收纳空间。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请亲友帮忙,翻找老物件出山吧。 可惜,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头一位,是秧歌队里的老队友,同为秧歌队里的队员,老太太特别能理解吕老道爷的执念,二话不说,答应得特别坚决和痛快。但可惜的是,她的记忆力和收纳能力却不如她的决心那样让人感到放心。 老太太在家里是翻箱倒柜的努力寻找,就差把小强的居所也抄家翻找一遍了,累得上到老伴,下到儿子儿媳小孙女就没一个没被她抓了劳工。折腾了三天,依旧未果,实在是收藏得太好了,好到全家出动都找不着一根蝇甩上的毛。 弄得孙女大为感叹,我奶奶真是个人材啊,绝对的保密型的人才啊!国安局一类的保密部门就应该不拘一格吸纳人材,这要是把我奶奶给请去,甭管什么机密材料,只要让她老人家收一收,别管是007,还是什么克科勃,把他们的脑袋想破了,也白搭,找不着就是找不着,干气猴啊! 可惜,她那位被老伴折腾得气喘吁吁的爷爷并不同意她对她奶奶发挥余热,去国安局等一类保密部门贡献光和热,出发点并不是因为怕老伴累着,而是完全出于一颗真挚的爱国心,“可拉倒吧,个小丫头蛋子,就别出那馊主意了,就你奶奶,那收东西的劲头,从打年轻时候就是,是,她收的东西什么特务都找不着,可是她自个儿也找不着好吧?” 孙女嘿嘿干笑,“这才是保密的终极定义嘛。” 可不是吗?真保密了,连收东西的人都找不着,谁还能找到?那只有看上帝的意思了。没准上帝也要摊摊手来一句,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老太太依然还想继续找,还是吕老道爷过意不去,在感谢之余,也请她赶紧歇手,否则再找下去,这位老姐姐真能把房子给拆了,他可没地儿陪人房子去。 第二位朋友,是吕老道爷的老同事。 老哥们儿一听老朋友的拜托,二话不说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就我们家老伴那个小抠样,保管啥也没扔,肯定能着,反正她收东西就是别管什么玩意,全往箱子一扔,直接往箱子里找就成了。 事实也就像老哥们儿所说的那样,特别干脆利落,到了家里把老伴收集破烂的那两只箱子打开,把东西稀里哗啦往外一倒,都没用翻,正好压在箱子底下,倒出来也正好就在那堆破烂的最上头。 明晃晃的,长眼睛的都看到了。 同时,看到的还有,那因着保存不精心,而掉了一半的蝇甩毛。 吕老道爷一看就使劲的摇了脑袋,先坚决的表示感谢,再坚决的表示遗憾,不成不成,坚决不成。 心说,我下巴上挂了一把稀稀拉拉的胡子也就得了,手里再拿一支掉了一半毛的蝇甩,我成什么人了?这吕洞宾混得也太凄惨了点,跟让人拔了毛的老公鸡似的,眼瞅着就要下汤锅了。 老哥儿们就埋怨自家老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成天把这堆破烂当成好宝贝的收着,谁扔你也不让扔,那你倒是好好收啊?你怎么收的你这是,要不是今天倒出来看看,这毛都要掉光了! 老太太也很委屈,你个老糟头子,用着的时候就理直气壮嫌弃这嫌弃那,用不着的时候就知道扔扔扔扔!要不是我当好宝贝的收着,你连这一半的毛都不剩了!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连一半的毛都不剩了?你说谁连一半的毛都不剩了? 老哥儿们的年纪大了,再加上脑瓜聪明了一点,于是,这头顶上的发毛就有点那么不够丰沛……好吧,更正一下,准确的说是……有点绝顶。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还有一句是“当着和尚别骂秃子”,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无数前辈们告诉我们,在实践的时候必须要灵活运用,不只不能当着和尚骂秃子,当着秃子……咳,是毛发不够丰沛的老同事面前,也不要随随便便的骂缺了毛的蝇甩子,否则老爷子可会多心的。 老太太可不管他这套,拣钱拣地,没听说还有上赶着拣骂的,我说的是蝇甩子,又没说你,你多什么心,啊?我要说你,也不至于费这个劲,直接骂秃驴就得了,还用搞什么指桑骂槐,再说了,就算是说你像掉了半拉毛的蝇甩子,那也夸你,不是骂你,还自我感觉挺良好,你脑袋上的毛有这蝇甩子多吗你! …… 眼看着一场世界大战就要打响,吕老道爷眼尖脑快,一见情势不妙,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第三位是他的老亲家的亲家家里,也就是他儿媳妇的嫂子娘家。 这弯拐得有点远,还是儿媳妇贴心,回娘家也不忘发动家里人帮着公公想办法。 于是嫂子很积极的表示,不用着急,咱们家里就有,也别提什么借,直接给你公公就行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我娘家有的,你直管开口。 嫂子会这么积极也是有原因的,倒不是想求着小姑什么事,而是嫂子家里也有拥有一位喜欢收集破烂,谁敢扔就跟谁急的高堂,不过不是妈妈,而是爸爸。 儿媳娘家一家人也知道嫂子父亲的特别爱好,也都笑了,说那好,也算是正大光明的替你们家清理一样破烂。 嫂子摇摇头笑道,可惜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吕老道爷觉得自家的亲戚,虽说是这亲戚有点拐弯,但怎么的也应该比较靠谱。 可惜,依旧是期待落了空。 过了两天嫂子很不好意思的和儿媳说,对不起啊,我保证得那么痛快,结果没办成,原本我爸是收了一把蝇甩的,但是上次家里搬家,被我妈连着不少东西给偷偷的扔的扔,送人的送人了,过后骗我爸说搬家的时候丢了,家里的破烂太多,我爸也记不清哪样放哪儿了,发过一场脾气也就算了,我还不知道这事,今天一问才清楚,白白让你们老爷子盼了一回。 所有的资源都打个了遍,又在周围的日杂商店里打了个周到,日杂商店的老板一听他要买蝇甩,大多爱搭不理,眼皮都不搭的懒洋洋的回了他一句,蝇甩这东西现在没多人用了,进了货也是压着,再说了,您大冬天的买蝇甩,开玩笑的呢吧? 吕老道爷理亏,他也知道自己想起这个道具的时候有点晚了,夏天的时候光琢磨宝剑的事了,把蝇甩给忘了。 剩下的一个老板倒是满热情,举着夏天时候积压的苍蝇拍一个劲的推销,不停的朝着吕老道爷挥着,大爷,大爷,您看我这苍蝇拍,多好,多轻便,多好使,打苍蝇,拍蚊子一打一个准,比蝇甩那玩意强多了大爷,买一个吧大爷,您要是买得多,我算您便宜一点大爷…… 大爷黑着脸一声不吭的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心说,热情可是真热情,可我要蝇甩,你一个劲的跟推销什么苍蝇拍,吕洞宾不拿拂尘,拿着个苍蝇拍,像话吗? 没有拂尘的吕洞宾还叫吕洞宾吗? 大冬天里找不着拂尘的吕老道爷心情很郁闷,神情很惆怅。 最后还是自家亲亲老伴帮他解决了问题,不就是蝇甩吗?我给你做一个!保管好使! 老太太的手也麻利,回头就从老姐妹家窗前的小菜园里讨了一根大拇手指粗的老竹竿,比了个长度,让儿子给锯断了。又从家里收拾好待卖的破烂里找出一只喝空了可口可乐的最大个儿的塑料瓶。把瓶底剪掉,将瓶壁用剪刀剪成一条条的细长条,最后将瓶口往竹竿上一套,牢定好,再用找一根透明的橡皮筋把塑料条们束好,新时代的自制驱蝇利器,老太太牌蝇甩完活。 “给你,这个是我跟咱们一个老姐妹学的,抽苍蝇一抽一个死!”老太太把新式蝇甩往老爷子的手里一塞。 吕老道爷看着这支晶莹透明的蝇甩,必须得承认,单从卖相上讲这支蝇甩倒真是不难看,相反白生生的,一瞅着就干净,还挺好的。 825,化妆舞会 再甩动两下,没怎么使劲呢,空气里就随着老爷子的动作响起几声轻微的嗖嗖声,那是细塑料条划破空气的气流声,可见其力道确实不小,别说是个头袖珍的苍蝇,就是个大活人,让人使劲抽上这么两上也是挺疼的,身上也要起几道红痕的。 不过,吕老道爷纠结的想,他不是想弄一把蝇甩好吗?抽苍蝇好使不好使,不是他关心的问题好吗? 吕洞宾是身着道袍,青松翠竹般的翩然出尘的,是要降妖除魔顺便装叉的,而不是跟饭店肉铺里的小老板似的,穿着一件沾了星星点点的油渍的工作服,拿着把蝇甩到处赶苍蝇。 拂尘才是装叉的标准配备,蝇甩不是好吗? 老太太闻言,淡淡的撇了老伴一点,“还翩然出尘,你就那样,这么大把的岁数了,心里头还挺花花,还翩然出尘?一脸的老褶子吧,趁早歇歇吧。”说着一把夺过了老爷子手里自己DIY出来的新式蝇甩,冷哼一声,“不用拉倒,爱用不用,自己想辙去!” 吕老道爷自然是不甘心的拿着把不伦不类的蝇甩子大冬天的出门丢人去,把好好的一个吕洞宾给扮成了肉铺的掌柜,可尽管他不甘心,但在剩下的时间里,也不知是命该如此,还是时运不佳,总之,最后留给他老人家的选择就是——要么,下巴上挂着把稀疏的胡子,手拿掉了一半毛的正牌拂尘,括糊,还要小心在意的拿着,千万不能甩,否则容易掉毛。 要么,身上穿着让他看起来翩然出尘的装叉道袍,手里拿着肉铺掌柜的标配蝇甩,虽然不伦不类,看着不怎么搭调,但是呢,细细的塑料条都结结实实的束在竹竿上,任凭你怎么甩,怎么抽,无论使多大的劲,它们都牢牢的固定在自己应在的位置上,绝不会一声不响的就轻飘飘脱岗。 思来想去,吕老道爷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了更加结实实际的老太太手制的爱心牌蝇甩。 结果刚一亮相,就被某个眼尖的跑偏党给看个正着。 “诶,这个蝇甩……很有意思啊!”安然指着吕老先生对着家人们道。 家人们很无奈,心说,亲爱的安小然同学,你的关注点可不可以放在正常一点的地方?人家老爷子精心打扮的,你不好看一看人家身上那齐齐整整的道袍,不好欣赏欣赏人家背上的宝剑,不好打量打量人家扭的秧歌,怎么就上来就注意那么偏门的地方? 跑偏党觉得自己特别冤枉,真的,她怎么就偏门了,她这是注重实际好吗?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蝇甩看起来虽然做得挺规整好看,但细看的话,还是可以看出DIY的痕迹。 她上辈子就很喜欢混那些手工混坛,看那些手工达人显摆自己的手艺,一篇篇的去读那些手工教程,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动手,但她喜欢看,喜欢看别人那么认真的,细致的,充满活力的生活,那些手工教程的字里行间有一种幸福宁和的味道。 那是她所由衷的羡慕的,却又懒得去努力的。 而这辈子,她努力的扳正自己身上的毛病,希望可以让自己变得像那些手工达人一样,不一定要心灵手巧,只希望可以像他们一样,认真的生活,认真的幸福。 所以,手工对于她来说,并不只是单纯的生活改造,还更有一些其他的意义,因此,生活中的一些有趣的DIY总是格外的吸引她的目光。 安然认认真真的分析了研究了一通吕老道爷这把蝇甩的材质,好像是塑料的,是怎么把这些细细的塑料条固定到竹竿上的呢? 她这么自言自语的投入的嘀咕着,可身边的家人和朋友们,包括她的亲亲男盆友就没一个乐意搭理她,他们都有经验得很,千万不能搭这位正在抽风的小老太太的茬儿,否则非得让她给带得不知道会偏移到什么遥远的地方去,还是正正经经的欣赏秧歌好了,否则都像安小然这样不正经的家伙,人家老头老太太认认真真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舞动得兢兢业业的,结果这位小姐既不欣赏人家的装扮,也不看人家的秧歌,非得盯着个蝇甩子看,让人家这群大爷大妈们情何以堪啊?得多伤心多难过多失落,真是太不像话了。 她的父母好友还有一点都不站在她一边的男盆友不搭理,身边倒是有一个穿了一身大红外套,打扮得颇为精神时尚的老太太给她解了个惑,“那是拿可乐瓶子做的,最主要的是要找一根粗细正好的竹竿,剩下的就好做了。” 安然是没事就喜欢留心这些小制作的人,上辈子又混了很多手工混坛,也看了不少手工教程,也勉强算得上既有理论,也有实践,还有那么一点眼界,所以,老太太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她没花多少功夫就将制作过程想了个**不离十。 并将自己的猜想给老太太说了,向她请教是否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老太太对她反应这么快,倒也是稍有一点意外,随后就点头表示差不多了,差得也就是一两个小细节。 安然就继续跟人家老太太就现场讨论起蝇甩制作教程来。 讨论过后,这位眼神不错的摄影师又自语了一句道,说实在的,我看着这位大爷装扮,除了这个塑料的拂尘之外,好象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那你看哪儿怪啊?”家里人没人搭理她,旁边的那位红衣老太倒是满有兴趣的问。 难得有人捧她这个跑偏党的场,真是不太容易了,长久没人搭理,哪怕已经习惯自娱自乐自己发疯,自己发疯,偶尔也会空虚寂寞冷的好吗? 一见有人搭理她,安然顿时产生了一种终于遇到了知己的感觉,原本只是没事闲的对着老爷子马马虎虎的扫了两眼,这会儿为了知己的慧眼识珠,立刻就认真起来,正正经经,努力发愤的对着老爷子上上下下一通打量,正好这时吕洞宾老同志一个扭身亮相,正好把多半边后背朝向了观众。 由于三个奸商的无耻开路方式,致使安然他们基本属于站在围观队伍的最前列,与演员们的距离相当之近,所以,眼神本来就不坏,又是在跑偏道路上努力奋斗了两辈子,积累了大量的跑偏经验的安然同志,别说站在眼前这么一大活人,就是在小小的电脑屏幕上看美剧,她也在一闪而过的画面中时不时找到那些值得她关注的各种别人一点都不感兴趣,只她看得津津有味的各类细节,所以,这会儿,她的视线几乎是没怎么费力的就被老爷子背后背着那把比真正宝剑小了那么一号,哪怕外表再装饰得冠冕堂皇,可仔细看的话,还是难以掩盖那与真正宝剑有别的材质和细节的宝剑,于是跑偏党的眼睛一亮,小声叫道,“是剑吧?这把剑……好像是塑料的呀。” 老太太略带神秘的一笑,继续启发,“还有呢?” ……还有,果然是山寨版的吕洞宾么?怎么这些装备这么能对付啊? 这下连跑偏党也有点在心里默默吐糟了,不过,指望一群业余爱好的老头老太太为了装备道具砸钱也是十分不现实的,放眼看看,这些老头老太太的手里身上行头装备,也都是大面上过得去,细节处无不将就,而且,你别说,扮演的角色还挺丰富多彩,五花八门,上至神仙人物,下至历史人物,而且特征明显,一看就知道他们所扮演的角色是谁,以这些老人家的精打细算,勤俭节约,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哪里是秧歌,分明就是一场秧歌风老年版的COSPLAY,也像是一场化妆舞会,只不过,跳的不是西洋舞,而是北方大秧歌。 仔细打量这些老人家身上对付将就的装备们,让人不由自主在会心一笑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一下这些老头老太太们将就的智慧和一些创造性的发挥,有些创意简直都让你感觉难以想像,特别想让这位兔子小姐掏出笔记来,抓住老人家们来一通刨根问底,问上一问,这么拍案叫绝的主意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红衣老太却不满意安兔子小姐自己一个人兴致勃勃的举着照相机对着人群又是卡嚓,又是傻乐,指着队伍里一个扮成侠女十三妹的老女侠让安然找出老太太身上的不大对劲的地方——哦,你问怎么看出那老太太是扮的侠女十三妹?呵呵,要安然说,这位老女侠身上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这里。 也不知道这群老头老太太们中间谁想出来的令人绝倒的主意。 像吕洞宾吕老道爷等八仙,还有什么唐僧师徒这些特征比较明显,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像一些神仙传说或是民间故事中的人物,特征不那么明显的,也有不少。 怎么办呢? 826,绝倒的创意 甭着急。 老头老太太人家可不是白长这么大的年纪的,那一头头的花白头发下覆盖的脑袋下有着充足的人生智慧,想出的主意都让人不知道夸他们点什么好。 比如,这支队伍里,光女侠就好几位,有什么让赵小胖那个猥琐宅男念念不忘,自愿给种马男当小老婆的侠女十三妹,有把雍正的脑袋摘了的传奇侠女吕四娘,还配着靖哥哥的出场的老黄蓉,以及拖着自家过儿的老龙女。 看看这四位女侠,后两位还好呢,好歹还有老伴……不,不是,好歹还CP在旁边可以让大家蒙答案的时候参考一下旁边那两位老男侠的装束,侠女十三妹和侠女吕四娘的打扮让安然来说,不给任何提示,让她随便猜,一看这对老姐妹花,她这个跑偏党直接就穿了梁羽生梁大侠的《江湖三女侠》中的冯瑛和冯琳,为嘛呢?因为这俩老姐妹花的行头装束太像了,在队伍中的排列又是一前一后,一人一件大红披风,头上挽着高髻——你别管女侠们打斗起来方便不方便,反正老太太能弄到假发已经不容易了,不要那么龟毛,戴了一头闪闪发亮的珠花,纱花——大多都是老人家们自己的手工制作。身上都穿了一套亮生生的粉红色对襟盘扣短打,看那花色,安然觉得没准也是由被面之类的东西改制的。脚下都是一对大红的绣花大棉鞋,棉鞋尖上还都顶着一对大绒球,皮个爱丝,大绒球都是用细晴纶细做的。就连手上的拿的舞扇和舞帕也是与整支队伍没有一点区别,扇子是艳艳的粉红色,帕子是大红色。 如果硬要说这二位老侠女在装扮上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得说细节,首先就是头上的那些头花啊,珠花啊,亮片啊,有点不太一样——话说,有人凭着这个区别的身份的吗?显然是没有。再说了,有几个安然这个变态一样,看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 再来就是两人背后背着的那两把宝剑,两把宝剑在颜色上没什么差别,都是黑色镶金的颜色,大红的剑穗。剑穗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关键在于这二位老侠女的宝剑的材质,一把一望而是硬纸板糊的,另一把相对来说高端一点,木头做的。不过,排除材质的关系,要让安然来评价这两把宝剑的制作工艺的话,硬纸板的那把显然比木制的那强出太多。侠女十三妹的剑虽然是硬纸板对付出来的,但好歹还很负责的糊成了剑形。而那把吕四娘吕女侠的那把直接就是根刷黑漆贴了金色包装纸的扁平木头棍子,一点身为一柄剑的曲线都木有,如果要在剑中选一次美,那它一定是最不合格的“太平公主”,一片坦途。 不看到这两把剑,安然还要对吕老道爷背上的那把塑料宝剑吐一吐糟,看到这两把剑,安然才觉得,那塑料宝剑其实真的挺好,果然是什么都怕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宝剑比宝剑,才能看出美来。 扯远了,扯回来,仅凭这两把怪模怪样的剑虽然可以区别两位老女侠,但并不代表观众们可以凭这两位奇葩的剑就可以获知她们所扮演的角色,毕竟古往今来,上下五千年,无论是民间传说,还是武侠小说之中,虽有传说中五武侠高手可以摘花飞叶,但还真没有哪两位女侠佩带着这么把令人侧目的宝剑。 所以,想仅凭行头就获知她们所扮角色身份的这个办法显然是无论如何也行不通。 不过,没关系。 这支队伍中,很多老人身上都还有另一样比较奇怪的装备,神马呢,呵呵,背后插着一枝自制的小旗子。小旗子都是彩纸糊就的,与老人们身上的服装和手里的扇子手帕一样,都是很艳丽亮眼的颜色,什么嫩绿,艳粉,桃红,亮紫,插在背后很是显眼,让人很忽视它们的存在。 第一眼看去的时候,安然还以为这些小旗是起着一定的装饰作用,或是像京剧中的武生背后背着的那些,也有一些定特的含义,就只是奇怪,为什么有的人背着,有的人没有,而且如果是起着装饰性的作用的话,一根小彩旗未免也有点太孤单了吧? 但是当她再看第二眼的时候,她才发生,谁说这些小彩旗只是起着装饰性的作用的?装饰性只是它们顺便的效果,它们真正的作用还在它们强大而奇特的实用性。一面面小彩旗上被人用浓墨写着大大字,让一般的度数不是很深的近视眼,即使是摘了眼镜,也能差不多的看个囫囵。 那些毛笔字写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些老头老太太们所扮演的角色。 比如,十三妹女士背后插的是一面粉色的小彩旗上面就写着“侠女十三妹”,而吕女侠身后的彩旗是绿色的,上书“侠女吕四娘”几个大字。 安然的眼睛在第一时间读懂了这些字,但她的大脑在没有半点准备的情况下,一时之间几乎有点接受不能,嘴唇微张着,眼睛情不自禁的瞪大,心底里的安小然被惊了个跟头,傻傻的,怔怔的,喃喃着,我靠,这也太先进了吧我说,还自带字幕提示的!!!影视剧里的那些字幕提示神马的跟这些老头老太太们的创造性发明相比,真是弱暴了好吗?! 回过神后,安然就兴奋的一个劲的拉着自家的老爸老妈,还有男盆友好朋友们一起去看这些老头老太太身后的彩旗提示。 安国庆和李彩凤等人看得也是有点无语,兼嘴角抽搐,几人呵呵干笑,真不知道夸这个创意点什么好。 安然却显然比他们激动得多——呵呵,跑偏党的萌点和关注重点一向都是那么出类拔萃,泯然于众人。 不过,她倒是夸得比较谨慎,不在嘴上夸上,而是在心里头夸,或者她选择在心里夸,谨慎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心情激动之下,她的语速有些跟不上她的表达。 看看人家这提示,多么的色彩鲜明,多么的一目了然,多么的简单明了,多么的像游戏中的NPC,当然,比NPC神马的又先进太多,一般游戏的NPC的名字要么顶在头顶上,要么就用框框在身旁的位置,看看人家这个,真是……真是用语言无法表达的具有民族性,智慧性,创意性和装饰性。 想到这里,她忽然一扯赵小胖,给他说出自己的建议,诶,小胖小胖,你将来的那款游戏设计的时候,对于NPC和众多游戏玩家的身份提示,也不要简单粗暴的设计成什么小框框,参考一下人家这些巨有智慧的老头老太太们,结合一下他们游戏的特点,把人物提示做得有特色一点。 这下不仅赵小胖,就连一心护着钱包的公鸡兄和一心护着女盆友的江杰云也让她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赵小胖显然对安然的这个建议很感兴趣,上了肥爪子就要哥俩好的去拍安然的肩膀——以前,在大家关系都是好朋友的时候,他也真是没少拍,不过,现在显然是不行了,他的手伸到一半,就让某人别有意味的目前给冻在半路上,顿了一下,改了方向,折了回来,去揉自个的鼻子,然后朝着见色忘友的某人抱歉的干笑,“嘿嘿,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哈。”然后这才转向安然夸道,“还是安妹妹细心啊,有慧眼,这个主意大好!来来,帮我多拍几拍照片,我回去给工作室里的那帮家伙们看看,让他们好好琢磨琢磨。” 安然见三人重视自己的建议也感到挺高兴,虽然她就是那么一说,对于赚钱神马的事,哪怕有着先知的记忆,她依旧是不在行的,不过,看到自己的点子能被三个奸商夸奖,也还是不由得生出一点点的小成就感和虚荣心。 看吧,跑偏党也是有好处的和自己的优势的,起码他们的视角是与众不同的,可以注意到别人容易忽略的方面和更多的细节。 至于说拍照,哪里还用赵小胖来说,对于这么有意思的画面和细节,跑偏党安大摄影师怎么可能会错过? 这些正是她所喜欢关注的重点好吗? 不过,与安然他们这一支家庭小分队的大惊小怪不同,周围的人群显然对这种人物非常别致自带字幕提示的方式习以为常的到了视而不见的地方,安然估计着,这种新奇的彩旗提示大概不是第一年,甚至不是第二年提示。她真是对这位发明性好奇死又葱白死了,敬仰之情简直有如滔滔的长江水。 这话有点扯远,回到话题的最初,除了老女侠身上的那把宝剑和彩旗之外,安然依着红衣老太的话茬开始专注的打量起这位十三妹来。 要说安然与这位不知名的红衣老太的兴趣和关注方向都属于比较另类的。不同于周围热情投入的观众,这一老一小的两个女人专门往人家老头老太太身上的行头上看。 827,少儿秧歌队 而且,这俩人不看人家特别得意,特别光鲜的部分,专门拣着那些将就对付,恨不得隐藏起来,却创意十足的地方。 看完了不说,还相互讨论人家老演员们那些创意的制作过程和产生的思路。 把江杰云他们在旁边听得嘴角都忍不住随着她们谈话的进行而时有抽搐——拜托,你们差不多一点好不好,大伙儿都是来看热闹,欣赏节目的——好吧,这二位也是来看热闹,欣赏节日的,只不过她们对于热闹和节目有些与众不同,但是你们能不能专心的欣赏,而不是把欣赏节目搞成挑错游戏?哪怕找出再多的错处,也不会给你们奖品好吗?话说回来,这二位显然也没指望那个,对于她们来说,能挑出那些被老演员们精心小心用心的隐藏起来的小创意,并对于啧啧感叹一番,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和乐趣。 无论在表演上和乐趣上一点都不逊于专业秧歌队老年秧歌队之后,是一支压轴的队伍,这也是一支十分特别的队伍,一支由最大年龄由十岁出头,最小年龄不过三四岁的孩子组成的队伍。 说起来,虽然由于生活环境和地域的缘故,安然两辈子,在广场公园等处,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很多非专业的秧歌表演,有时偶尔也可以看到这些队伍之中,有一两个小家伙的身影,围在一群老头老太太的腿边或像模像样,或跑跑跳跳的一边扭着一边绊脚,惹来围观人群们含笑的指指点点,但那样的时候,基本也是很少很少。 之前,安然还在心里琢磨着,北方的秧歌后继无人,现在的年轻人更喜欢的都是更现代或是更西化,以及更高雅古典的表演方式,在后来的网络上,可以看到一些年轻人着汉服,学昆曲,但安然这只成日里在各个论坛网站里钻进钻进的网虫还真没发现年轻人去学秧歌这种在很多人看来土得掉渣的艺术方式——专业人士除外。 不过,现在她看来是被迅速打脸了,这么多一招一式,一举手一投足都颇有些章法的小家伙们凑在一起的秧歌表演,她还真是两辈子第一次看到,有意外,有惊喜,也有兴奋。 但你要说这支队伍全部都是大小朋友组成,其实也不是很准确。 就说那些三四岁的小家伙吧,因着发育未完的缘故,除了个别运动神经特别发达的孩子,这正是个平地也能频繁摔跟头的年纪,又总忍不住跑跑跳跳,越是跑跑跳跳,就越是经常跟头频频。 安然他们小时候还好,比她大一些的哥哥姐姐还能赶上“一对夫妻一对孩儿”的末班车,一般人家最少两个孩子,那会儿的孩子都属于野生放养的,大部分的孩子们在夏季的时候,膝盖上就一直是烂的,新伤接旧伤,家长们也都不在乎,小屁孩儿么,哪个不是这样长大的,这跟头摔着摔着,也就好了。 但现在的孩子哪里能像他们小时候那么养,一家一个小祖宗,都金贵着呢,而且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老龄化社会的到来,只能是越来越提高。 所以,看看现在场上的队伍就知道了,一个小家伙的身边,最少要有一个家长在为这些小演员们保驾护航。生怕把这些小心肝们给摔着。 其实照安然看来,就冲着这些小东西一个个都穿得圆滚滚的样子,踢一踢滚三滚,就算摔了没多大的关系。 当然,当然,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对于安然这种看孩子就像看小猫小狗小宠物似的单身人士来说,根本不就在一个层面。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哪里像这货这么没心没肺,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也不是没有不在队伍里跟着掺和的家长,这些家长大概就属于那种想培养孩子独立性的,但培养是培养,平日生活里,真正能立志当虎爸虎妈的没几个,都站在旁观的人群里,跟着小家伙们的队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的孩子,看着比那些跟在队伍中的家长还要紧张数倍,场上孩子们的一举一动无一不牵动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或紧张的皱眉,或自豪的微笑,或专注到张着嘴而不自知,或突然放松下来长长的吐上一口气,如果单论表情的话,他们脸上那丰富多彩,层出不穷的变化反倒真比队伍中的小朋友们精彩许多。而且个个绷着神经,哪怕粗粗望过去,你也可以看出他们浑身紧绷的肌肉,似乎都处于一种十分紧张的待命状态,如比临阵的士兵一般,只要冲锋号一响,他们就可以玩命一般的飞身冲出。 而这些家长们的冲锋号无疑就是他家孩子摔伤的信号。偏又要在孩子们面前装做一副若无其事,放手让他们自行发挥的潇洒样。 安然没忍住朝这样的父母多卡嚓了几张,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照片出来之后,也许可以取名叫“纠结”,他们无一不在以实际行动诉说着他们这一行为的名字,看着跟正在表演的小演员,跟着队伍中寸步不离的父母,还有围观的群众……都累上十分。 凭心来说,年龄大一点的孩子一招一式的扭得还颇有一点章法,至于年纪小的那些,三四岁的小豆丁,他们能把鼓点好好的踩正,把自家的那两条软乎乎的小短腿使唤明白了,不让左腿绊右腿摔个大马趴,就已经值得他们的家长欢呼鼓掌,大叫“好宝儿”了。 但观众们也不是想从他们身上看到什么专业性的表演,要看专业的表演,直接看打头的两支队伍就好了,谁还能指望这么丁点儿大的一群小东西?再说了,要安然说,这支小不点组成的秧歌队卖点也不在扭得有多出色上,恰恰相反,萌点就在于他们扭得多不出色上。 看看他们那一个个的小样儿吧,短胳膊短腿儿,冬天穿得又多,扭动之间更显得小胳膊小腿儿的不灵便,哪一个动作其实都作得不怎么到位,无一不带着十足的幼稚,但是可爱啊,而且你觉得人家小盆友们做得不到位,可是人家还是觉得自己很严肃,很认真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板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胖脸,红扑扑的脸蛋上神情那叫一个专注,认真,严谨,目不斜视,也不管父母长辈们跟在身上怎么大呼小叫,人家就是目视前方,一丝不苟的手握两块小红手帕摆着甩着舞动着——扇子的个头太大,市面上又没有给儿童特制的舞扇,自家改造倒是可以,但就这小东西那只小肉爪子,你就算改造好了,他也捏不住,只得退而求其次,特意比照着成人用的大个舞帕,裁了两块小手帕给他。 不过,小盆友就是小盆友,虽然这孩子的态度很认真,很端正,很严肃,但是决心并不是无敌的,起码在自然的力量面前就得甘拜下峰,再强的意志力也战胜不了人体成长的规矩,尽管小家伙已经尽量小心在意了,可依旧难免因自身身体条件的不争气而发生一点小意外。当他坐在地上的时候,两双乌黑的大眼睛里眼神十分迷茫,根本不知道自己扭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之间坐在了地上呢? 亲眼看着他左腿绊右脚的围观群众们却将过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时看着他那颗小脑袋半仰着,微张着嘴,傻乎乎的看着自家保驾护航的爸爸,像是在问“我怎么坐到地上了?”的小傻样儿,顿时暴起一阵大笑。 安然笑得浑身直打哆嗦,手上的相机都快拿不住,还是她家眼睛大部分时间都长在她身上的男朋友看到了,伸手帮她扶了一把,有点好笑的扑愣了一把她的脑袋,“小心点呀,安小然同学。” 如果换了个大点的孩子,面对着这些无良的成年观众们的笑场,只怕那小小的自尊心都要碎成一地的粉末,不过,幸运的是,这个小家伙的年纪还太小,他根本没意识自己的摔倒与人群的大笑之间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一直到他的老爸忍着笑将他给拎起来,帮他拍打着屁股上和身上的各处浮土,问他到底疼不疼的时候,小家伙依旧皱着眉头,摇着脑袋,更多的注意力还努力的琢磨自己之前是怎么坐到地上去的。 显然,当爸爸的看到儿子这傻乎乎又巨萌巨萌的小德性,也是十分想笑,但没办法只得忍着,这是自家亲儿子,他这个当爹的第一怕儿子摔疼了,第二就怕伤到儿子的小小自尊,别人都可以笑,唯独他这个亲爹必须得憋着,虽然他憋得也挺辛苦的。 小家伙是个倔强的孩子,性子既坚强,又板正,这么小的年纪虽然还不是特别懂得大人们的情绪,但小孩子和小动物一样都有着大自然所赋予的天生直觉,虽然他不明白周围的大笑与他的行为有什么关系,但他可以明白父亲眼中的笑意却是肯定与他有关系的,坏爸爸每次看他笑话的时候都是这种像坏了肚子一样的表情。 828,小小自恋狂 坏爸爸的这种表情让小朋友感觉有点受伤——虽然爷爷奶奶总是说,他人小志气大,不要和坏爸爸一般见识,但他依旧觉得气闷,他一定是在笑话他刚刚摔倒了。哼,他会更加小心的,一定不会再摔倒了,不能再让坏爸爸笑话他了。 人小志气大的小家伙不哭也不闹,紧跑两步追上队伍,继续甩着自己手里的两块小手帕,以更加严肃,更加的认真的表情投入了接下来的表演之中。 一直在镜头里观察他的某摄影师其实特别想告诉这个一门心思“发愤涂墙”的小家伙,你那小样儿一点都不像是在扭秧歌,倒像是在参加阅兵式,尤其是爬起来之后,连参加阅兵式都不像了,直接改道去了西班牙的斗牛场,整个是一只小公牛犊子,瞧瞧那气鼓鼓的小包子脸吧,这是跟谁憋劲呢? 队伍之中,也不全是这种严肃认真的好队员,大孩子们已经学会了自律,小孩子们中间,这么较劲的小家伙毕竟是少数,更多的都是没什么自律性的小东西。 有扭着扭着就不知道被观众群中的什么人什么事吸引了注意力,完全就忘了自己的自身职责和正在进行的表演,一点都没有不半途脱逃的自觉性,大模大样,大摇大摆,还特别理直气壮的就脱离了队伍,一路扬着笑脸,踮踮的向着吸引自己的目标跑去,身后是半弯着腰追过去的老爸老妈,爷爷奶奶追在他的身后喊着,“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跑慢点,干嘛去啊?” 看着这个半路脱逃的小家伙,以及他身后被他的行为所影,更多加入逃跑队伍的小不点们,安然突然就明白了,战场上为什么要斩首逃兵了——当然,这个例子举得是有那么点不恰当,也有点过于严重,但道理确实是相通的,人的情绪和行为都是互相影响的,尤其是在这些根本就没有什么自制力的小家伙们中间,一个逃跑者会带动起一大堆逃跑者,而且最让人感到哭笑不得的是,第一个逃跑者还可以说是被什么东西什么人吸引了注意力,勉强算是有明确目标的,但后面跟着的那些小豆丁们,只怕连自己为什么跑都弄不清楚,他们的想法大概是,既他都跑了,为什么我不跑一跑呢?或者是,嗯,不知道啊,不知道为什么就跑了啊?也许还有,看着他跑的那么好玩,我也要玩…… 总之,男人们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那么,他们更加应该知道小盆友的脑袋瓜思考起来就宛如宇宙乱流,更加让人迷惑。 其实这种半途逃跑的,也只是宇宙乱流中的一部分风景,其他各种五花八门的现象弄得道边的观众们哄笑不已,眼睛简直有些看不过来,一边笑一边向身边的人指点着,让他们看向自己手指所指的方向,以免错过那些有趣的场面。 安然的镜头正对准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从普遍情况上看,在年龄和智商方面,五六岁的小盆友显然是比三四岁的要强上一些的。 这些五六岁的小演员们对于他们现在正在进行的表演无疑比三四岁的小家伙们有着更加明确和深刻的理解,所以,在自制力方面,也是有许多的进步。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半路脱逃,而只是表明,这些小混球们的半路逃脱更加的目标明确,比如,他们觉得这个游戏不好玩,小爷(小姐)他(她)不高兴玩了!没意思,他(她)要回家!或是,饿了,我要去吃烤串,刚才在哪哪儿我看到烤串了,爷爷!我要吃烤串!不,我就不,我就不扭完再走,我现在就要吃! …… 与以上这些小混球们相比,安然所注意的这位小姑娘几乎快可以称为小演员中的标兵模范了——当然,不能与那位特别严肃的小牛犊子相比。 小姑娘既不吵,也不闹,更不会半路脱逃,那对小小女生来说,太没有格调了。 好吧,小小姑娘虽然很有格调,但也并不意味着她就很敬业的一直在跟着音乐投入的表演,对于这位长得挺好看的小姑娘来说,表演神马固然重要,但是臭美更重要! 甭误会,虽然这个小姑娘与安大摄影师同属于臭美份子,而且都追求执着,但无论从行为表现还是具体目标上看,这二位大小姑娘还是有着根本的区别的。 安大摄影师的臭美就不用说了,这位每天用大把的时间折腾自己皮毛,而且酷爱自摸的家伙到底有多么的变态相信各位看官都有深刻的体会。 这位小姑娘与其说是臭美,不如说是更加的有表现欲,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欣赏自己的美丽,并且还特别珍惜,同时也特别乐于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美丽。 这一点不知道比某个活了两辈子才学会折腾自己的皮毛,并且除了家人和好友的夸奖之后,对于别人对她外貌的称赞,第一反应绝不是开心,兴奋,感谢或是自得等正面情绪,而是脸红,害羞,不知所措,惊得头上的触角不安的颤动,特别想缩回自己的壳子里的没用的蜗牛星人强了多么倍。 就目前来说,限于年龄,见识和大众科技水平,小姑娘珍惜和分享的方式还是相对简单的——拍照。 在满场或是跟着鼓乐扭动舞蹈,或是半路脱逃,或是哭闹撒娇的小混球们中间,这位酷爱臭美的小家伙也算是一个另类的风景,人家既不扭,也不跑,更不会哭闹——哭得满脸的鼻涕眼泪,那多丑!那是人家小小美人绝对绝对无法忍受的事!人家要做的事是更加优雅,更加美丽,更加令人愉快的享受。 什么享受呢? 当然是摆各种姿势让老爸给拍照。 在一众混乱的场面之中,小姑娘和她的专属摄影师的组合还是挺显眼的,倒不是说这两人的穿着有什么特别惹眼的地方,其实让观众们看来,小丫头打扮得虽然不错,但与周围的小演员们相比,也挺常规的——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小袄小裤,腰里扎着红绸,手上捏了两块红手帕,一脑袋小细毛梳成两个小鬏鬏,系着嫩粉,嫩黄和粉蓝色的发带,扎成蝴蝶结,结尾留得长长的,有如流苏一般,小丫头一动一扭,小鬏上扎着的蝴蝶尾就随着轻轻的晃动,十分的可爱。 实事求是的说,小姑娘确实是有点臭美的资本,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居然是个标准的小小瓜子脸,毛茸茸的留海下是一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翘翘的小鼻子,自觉挺优雅的,总是微抿着的小嘴,腮边还有两颗圆圆的小酒窝。 小姑娘年纪太小,还没有什么集体意识,也没觉得自己站在队伍行进的道路上不动有什么妨碍——也不能怪小家伙没有公德心和集体意识,实在是,事实上也确实是没什么妨碍,这支少儿秧歌队的队形早已乱七带八糟,乱成了一团,完全没有了队形可言。 别看这小姑娘小小的个头,站在那里却依旧很范儿,不断的对着老爸的镜头摆着各种自认为挺美的姿势,大有一种专业模特的忘我状态,一点都没把周遭的兵荒马乱和围观群众们看热闹的眼光放在眼里,或是举起捏着手帕的小手做舞动状,或是扭着小腰,偏着头做表演状,或是弯起大眼睛,一手指点着自己的酒窝做卖萌状。 她的这种状态吧,要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前提是放在他们自家里,而出现在此处,衬着周围这群小朋友们乱七八糟的各行其事,她的这份全情投入,不受干扰的自在臭美,就颇有那么一点喜剧效果。 这个场面不得不让安然在大乐的同时,嘴角也不由得不微微抽搐,她觉得必须强调一点,这个小丫头根本不是和她一挂的好吗?她才是特别纯正的臭美份子,这个小东西分明是个小自恋狂好吗?现在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这般,将来长大了,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与这位小自恋狂相对的是她的专属摄影师,安然推测这位帅大哥肯定是她的老爸,哦,不用推测了,她已经听到这位小自恋狂的老爸在那里没口子的夸,“嘿,好乖乖,来,再给爸摆个姿势,对对对,乖乖,最好看了!” 安然,“……” 安然觉得她瞬间领悟了“怎样培养自恋狂”的专业技能,看来每一个自恋狂的背后,都与他所处的环境和他背后的人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与他家姑娘一样,这位摄影师爸爸也是同出一则的遗世而独立,旁若无人,我行我素,根本无视周遭人群投注在他们身上的关注,或者说,这位帅大哥才是小姑娘不在意周围环境的真正源头。 安然觉得如果换了她是小姑娘她也不在意,有老爸在一旁撑腰,她也会脸大不害臊滴! 当然,这有个前提,前提是她的年龄是五六岁,而且没有重生。 829,各种混乱 反正这么说吧,安然这个蜗牛星人其实是打心底里对人家小姑娘感到佩服的,你现在就是借她个胆子,她都不敢和小家伙换个位置,反正这人哪怕就是再重生个两辈子,她也就是这么点出息头了。 小孩子嘛,抛开天赋,智商,情商,性格等与生俱来的一些东西之外,就是一张白纸,很多时候,你把他们向哪个方向引导,他们也就顺势向那个方向发展。 安然觉得这个爸爸虽然把小女儿给养成了自恋的小脾气,但这种程度的自恋其实挺好的,对比她这个没出息的蜗牛星人就可以看出,将来这孩子在很多方面就会有很大的优势,起码第一条就是不怯场,在人前落落大方,善于表现自己的优势,表达自己的意见。 除逃跑的,自恋的之外,这些小家伙们真是各种状况什么样的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搞不出来的,什么趁机欺负其他小盆友的,赶着赶着非得凑在这会儿交朋友,还有一个小男孩儿看到人家小姑娘头上插的小花好看,掏了钱就要现场交易,人家不搭理他,他还不拉倒,拉着人家小姑娘的奶奶好一通的卖萌,弄得老太太又是笑,又拿他没辙。看他那小样儿实在是可爱,如果是在平时,别提什么卖钱不卖钱,老奶奶高兴送他一打都行,但这会儿手边只有宝贝孙女头上戴的那一朵,给了这个小东西,自家宝贝怎么办?那小哭包还不当场给现场观众表演水漫龙王庙? 除了混乱,小混球们带来现场的还有各种音响效果。 一个戴着一顶可爱的虎头帽的小男孩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就哭了起来,一张小嘴张到了令安大摄影师感觉十分神奇的角度,本来就是一张还不如安然手掌大的小圆脸,好家伙,这小嘴张得,据安然目测足足占了半张脸。嘴巴张得大,眼睛却皱得紧,让人感叹的是眼睛闭得那么死,却一点都耽误硕大的眼泪珠子一对一双的往下滚,源源不断的,速度又急又快。让某位兔子小姐几乎现场掏出笔记本来记上一笔,下次自己哭的时候也作个实验,怎么能在使劲使劲闭眼睛的同时,还一点都妨碍流眼泪的?以前光顾着哭了,一点都没留意这点,下回一定要注意注意。 小家伙不仅嘴张得大,眼泪珠子大,哭声也是格外的大,鼓乐声如此之响,人群的嘈杂声如此之杂,他的小嗓门子依旧在这样的一片此起彼伏的声响里脱颖而出,不能不让人替他的小嗓子担心,同时,某跑偏党也在心里瞎琢磨着,是不是请他和刚才那个小自恋狂一起给签个名,这俩小东西将来没准一个能成个什么世界级的男高音,另一个也许是个女明星什么的,到时候,他们童年的签名可就值了银子,还可以显摆一下自己的慧眼识珠。 小男孩哭得这个卖力,同样卖力的还有他的家人,可真不少,看样子是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爸爸,妈妈都到齐了,爷爷奶奶,姥爷姥姥蹲在那里轮流的把他揽到了怀里劝说着,奈何小家伙却哭得十分投入,无论老人们说什么,人家都像个意识坚定的小小革命党人,坚持自己的“三不主义”,不听,不看,不理,持续,继续,连续的哭自己的,弄得四个老人家的脸上这个心疼哟,看看那表情吧,都能听到他们的内心的潜台词。 爸爸妈妈却显然见多识广,对自家孩子小破脾气有更多的了解,根本就采取放任自流,爱怎么哭就怎么哭的态度,安然怀疑这两位大概早已经在无数次的失败经验中总结中一条定律来,即等小泪包哭累了自然就不累了。或许还有一条,就是越搭理他越哭得来劲,如果没人理他了,搞不好他见没有观众响应,哭得扫兴了,没味了,不哈皮了,自然就不哭了。 但是爸爸妈妈可以不搭理自己的小破孩子,却不能不搭理自家的老爹老妈,看着四个老人蹲在那里围着小哭包急得团团乱转,两人既无奈又好笑,劝又劝不得,劝了反而要挨骂,只得像孙子似的陪在那里,哼哼哈哈的应和着。 安然一边给这一家子拍照一边乐,要不怎么说要提倡晚婚晚育呢?瞧瞧吧,没结婚的时候,这对父母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是宝贝儿子,宝贝闺女,这结了婚,又生了小的,不仅被这个小的抢占了自家老爸老妈心目排行第一的宝座,更加可悲的是,就连辈份也自动的降了一级,直接从宝贝儿子,宝贝闺女变成了倍受双方父母嫌弃的孙子,在父母的眼里,他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宝贝孙子的倒霉爸爸,倒霉妈妈,是他们宝贝孙子,孙女的坐骑,奶妈,司机,厨子,唯独不是他们两对老两口的儿女。 都说什么有了媳妇忘了娘,那是胡扯,分明是有了孙子、孙女忘了儿女,这老辈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充分向儿女们证明了什么叫“喜新厌旧”,什么叫做“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安然看着不远处的这幕家庭喜剧,想像了一下将来自家的老爸老妈不再拿自己当宝贝,反而把一个会哭会闹的小肉包子当心肝宝贝的情景,哪怕心理年龄已经是一大把了,这位重生人士依旧不要脸皮,毫无障碍的,十分幼稚的撇了撇嘴,怪不得过去要提倡晚婚晚育呢?真是太英明神武了。她决定一定在这一点上,坚定怀旧。 不过,话说回来,虽说这帮小混球们是半点也不敬业,把好好的一场秧歌给搅和得人仰马翻,乱七八糟,但在场的观众们就没一个在意的,人群中的大笑声就没绝过。 安然的嘴损,或者说,她的嘴不损,因为她从来不敢把那些刻薄话说出来,顶大天也就是那只长着尖角的安小然在心底里龇着牙吐吐糟。 此时此刻,安小然又开腔了,她说,这些观众们与其说他们是在看少儿秧歌表演,不如说是在欣赏马戏团游行。从某种意义上说,小孩儿和小猫,小狗其实都差不都,都是童稚可爱,天真烂漫那款的,而且根据科学家们的研究证明,其实他们和它们的智商也差不多,那一颗颗小脑袋里的思维永远让成年人们感到一筹莫展,上一秒在天,下一秒就在地。而且性格也像,开心起来的时候,那真是一个个的小天使,让人看着心里痒痒的,软软的,恨不能顺着梯子爬到天上去给他们摘星星,薅月亮,答应他们的一切要求。 呵呵,等他们不开心了,胡闹起来,都是个顶个的小恶魔,而且完全没有道理可讲,一个试图和小孩子,小猫,小狗讲道理的人迎接他的结局注定是个宇宙间最大的悲剧。 不过,当小天使变身的时候,也有个前提,那就是亲身经历小天使雪白的翅膀变成黑色,小肉屁股后面长出尖尾,头上的光环变成尖角这个过程的人固然可悲的,但有时,对于事不关已,清凉旁观人的来说,无论是从小天使变身小恶魔的小鬼们本身还是被小恶魔们折磨得水深火热的成人,都带有一种轻松有趣的喜剧性。 对于此时围观的观众们来说,这支少儿秧歌的受欢迎程度与前两支专业的秧歌队和老年秧歌相比,有着完全不相上下,甚至更加有过而无不及。 专业的表演,尤其是存心努力较劲竞争的两支队伍的表演固然出彩,老头老太太们的表演固然热情又平和,但这一切比起这群小混球们的无意卖萌来,就失去了一点天真和乐趣。 再来就是,与老年秧歌队一样,在小城里,这些在场小混球们与观众们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观众都可以毫不费力的说出这些小家伙们的小名,尤其是他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都是谁,在哪里工作,甚至有些上了年纪的观众更加的让人“绝望”,他们可以给从这些小家伙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穿开裆裤时候发生的糗事给你讲起,一路讲到他们的爸爸妈妈,以及叔伯舅舅,姑姑婶婶姨妈再到堂哥堂姐,表哥表姐,真是哪一个都不能少,哪一个都落不下,哪一个都别想跑。 当然,也更有可能的是,小家伙们的七大姑,八大姨,五叔公,四舅姥爷,还有什么堂表兄姐以及他们长辈们的亲属们此时就笑呵呵的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们的那些“纯天然的”表演。 虽然他们的表演大部分都很不成功,但这些观众们谈起他们认识的小混球时依旧一脸放光的与有荣蔫,兴致勃勃。 某些一点没有长辈自觉的家伙们笑得简直要背过了气,还有一些根本早早就挂了相机埋伏在路上,这会儿看到自家孩子的丢人模样,几乎是兴高彩烈的冲出去拍照留念。 830,持续混乱 安然看到这种情形的时候总在庆幸,庆幸锦岭没什么“龙王春祭”的传统——别管它有名字亦或没有名字,也也庆幸自家父母双方都没什么正经的长辈与亲属,更加庆幸小时候,父母没有顾得上培养自己这方面的兴趣爱好,否则真让人把小时候的干过的蠢事都拍照留念的话,那真是再悲惨没有了。 不过,她觉得可以在下一代身上努力一下。 也正因为观众们认识这些出尽各种洋相,搞出各种事故的小家伙们的长辈亲属,所以,看着他们的表演也就格外的尽兴——虽然看着不认识的小家伙们的各种洋相,人们也会感到很多乐趣,就像人们不认识路上遇到的猫猫狗狗,但看到它们依旧会觉得开心。但如果是他们认识或是熟悉的话,那么亲切感和乐趣也自然就翻倍了。 除了小孩子的一举一动都天真可爱之外,这些小家伙打扮得也确实可爱,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都是偏爱幼崽的,同样的动作,在孩子做起来要比成年人可爱得多——当然,这是安然的看法,如果你拿同样的问题去问赵小胖,死宅男那是打死也不能同意的。 至此,整个春祭队伍,安然他们都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精彩到让人叹为观止的表演,但这些表演对于普通百姓,尤其是安然他们这种外地游客来,除了新鲜,更多的还有亲切和热闹,对于一场民间表演来说,有了亲切,有了热闹,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热闹是有了,让安然真心替那位新上台的领导感到心疼的是,那位兔子民俗学家所引发的混乱也是从头贯穿到尾,根本是止也不止不住。 比如,由于讲话的时间超时,引发了围观人群的不耐心理,同时,也由于等待的时间过长,导致了人群聚集的目标过于集中,不像往年的时候,活动开始得及时,人群早早就随着游行的队伍一路跟着转移,分流。而今年显然与此相反,人们就像是得不到有效疏通的水流,由各条街道汇流到了龙王庙前,让龙王庙前拥堵过甚,几乎周转不开。而且来时容易去时难,无论是人数还是游行队伍,全部都淤积在街道中间,周转困难。 于是,后面的表演队伍几乎都有些前进不能,不说是在原地踏步吧,却也是龟速……不,应该说是蜗速前进,好像突然之间,某只蜗牛星人的乡亲就统治了这一片地区。 这也是安然之前可以和那个红衣老太一起站在前列从从容容的对着老年秧歌队中的老头老太太身上那些有趣的行头和创意不断细细品味的原因。因为无论人群还是演员几乎就是在原地停止不动嘛。 想看后面的表演也可以,演员不动,观众自己动呗。 不过这种移动可不容易,必须具备几个特别的优点,首先,身材要好。甭误会,这种身材好不是选美比赛或是健美比赛,要看三围或是腹肌的,而是越苗条越好。想也知道,在这种人挤人的时候,说得血腥一点,哪怕是机关枪开道,也是瘦子走得比胖子要快得多。 其实,要身手敏捷,动作快。好不容易找到的空档,动作不快,不迅速的见缝就钻,转眼那缝就没了。再说了,你不钻还有大把的人等着钻。 最后,还是那句话,不只要脸皮厚,还要有狡诈的心思。 在这种情况,用蛮横的行为开道其实都没什么用。你长得再膀大腰圆,身高丈二,力大无穷,但再怎么力大无穷你都一个人,除非你真能做到“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否则以一己之力对抗小半个城的人群,还真是不太容易。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江杰云他们三个这种能吃又能干,皮厚心黑动作快的家伙最能吃得开。 三个人就跟接力似的,江杰云拉着安然,安然拉老妈李彩凤,李彩凤拉着姜成卓,姜成卓拉着安国庆,安国庆拉着赵小胖断后,一路嚷嚷着什么“不好意思啊,借光借光,手里有烤鱼啊,小心油了油了啊”等等之类随口诌出来的胡说八道,蜿蜒前进。 话说回来,为什么让赵小胖断后呢? 原因太简单了,因为这货最胖嘛,安国庆的力气也大,就着姜成卓这个苗条的挤出来的缝将空隙扩得更大一些,方便这个小胖子通过,再有一点,小胖子长得一脸的憨厚,又笑呵呵,前面的人开过道了,他跟在后面扬着一张面憨心奸的笑脸,说两句好话,也不致惹得人们意见太大。 他们就这么一路逆着人群而行,也算是比较费力的把春祭从头看到了尾,虽然过程艰难了点,但好歹节目还都挺精彩——虽然有些节目的精彩与普通意义上的精彩有那么点比较巨大的差距,有时候还挺精彩不到点儿上。 如果一直保持着游行状态,无论是表演者还在场围观的观众,大概会一直处于一种充满激情的状态。但当大家的脚步都长时间的前进困难,停滞不动的时候,焦燥的情绪也就油然而生。 这种情绪也一开始没淡薄,而且是有选择性的,从一些性格急燥的人开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情绪开始在人群中间传递,漫延,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很多时候,情绪都有一种聚积和共生的属性,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些微的情绪也许并不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注意力的转移,再加上自己下意识的自我控制和疏解,这种不良的情绪会变淡,甚至消失。 但当人群聚积在一起的时候,大家之间彼此影响,这些不良情绪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增长,膨胀,如果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的话,有时甚至会失控,导致一些恶**件的发生。 一开始,这种情绪只在部分观众中间产生,再后来就影响到了周围的群众,也漫延到了部分演员,到最后大家一起在原地堵得水泄不通,无论是群众还是演员的情绪都开始有些失控了。 幸好现在是过年,人们哪怕再不满意,也本着不愿意发生口角,带着些“大过年的发生口角,新年一年都口角不断”的心思,所以,无论是最初还是后来,无论是脾气不好的,还是平时就有些行为不良的,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与他们挨近的人,也基本都熟知他们的个性,因此,也在努力地隐让他们。双方都本着这种态度,人群之中虽时有一两句口角,但在大家都隐忍压制的意愿之下,愉就得到了解决。 如果放在平时,只怕事态可没这么轻松,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推挤争执几乎是难以避免的,尤其是在大家情绪都不好的情况下,简直就像是待在充满煤气的房间里,一个小小的摩擦就容易引起爆炸。 围观群众的躁动使得演员们本来就遭到严重挤压的场地变得愈加的狭小,而长时间的停滞也在不断的消耗着演员们的激情。 渐渐的人,演员们中间开始有人挂不住脸上的笑,再后来,笑容开始慢慢的从演员们的脸上消失了。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演员们首先坚持不住了,比如老年秧歌队的老头老太太们,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也有五十左右,年纪大的,有一些已经九十出头了。 他们这些人平时扭秧歌,一方面确实是喜欢这个,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锻炼身体,哪就是在日常的活动中,也是扭上二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些体力不济的就要陆续下场歇上一歇,其他的人体力稍好,但过上一个小时,也要来个中场休息,歇上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喘喘气,喝点水,擦擦汗,拉拉家长,积攒够了体力,再来上一个小时,一个晚上的活动才算是圆满结束。 而在平时的活动,这些老人家都是整体带着马扎,小板凳,或是小坐垫的,时间由自己掌握,累了就下场,从演员变成观众。 往年的时候,老年秧歌队虽然也参加演出,但他们也是散得最少的,人们扭着扭着或是撤了出来,加入人群变成观众,或是放弃舞蹈,直接跟着队伍走了起来。 这一次显然是不行的,别说是走,他们想多活动一下都有困难,一些坚持不住的老人干脆停了下来,原地站住了。 更多的老人加入到了原地驻立的行列。 接下来,乐手们也都坚持不住了。 再长的表演也有时间限制,很多乐器,比如唢呐一类的吹奏型乐器,鼓一类的打击乐器,这都是很费气力的,他们坚持不住,其他的乐手也没办法继续演奏,索性就都一齐停了下来。 鼓乐都停了,大部分的游行队伍的表演自然也就停了,比如那些舞蹈的,舞龙的——小伙子们体格确实挺棒,但再棒的小伙子舞龙也是需要场地的,他们个个人高马大,显然与可做掌上之舞的赵飞燕赵大美女有很遥远的距离。 831,恶魔开会 要说最乱的,其实还是最后的少儿秧歌队。 啊,当然当然,他们打一开始就跟秩序神马的不太沾边。 小孩子可不像大人们那么自控力,而且也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几乎是没什么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制止他们从小天使变身成小恶魔,变身过程不可阻挡。 原本表演的最初,场上还是走了一群小天使的,后来,有个别的小天使进行了变身,一堆小天使里面夹杂了三五只小恶魔,大家,包括业已变身的小恶魔的家长们,也还能比较轻松的抱着看笑话的心理,不以为意。可当小天使们集体变身的时候,那场面可就有点没法看了。说是什么修罗场,那绝对是夸张得不到地方,但恶魔开会神马的,却是再恰当不过了。 孩子们之间的情绪是也可以互相感染和传递的,而且,从效果上说,因着他们的自控力弱,所以,这些情绪传递起来也就格外的迅速,发作起来也就可格外的威猛。 而且,孩子们的不良情绪可不像大人们那样单一,小恶魔嘛,他们的不良情绪总是那些花样百出,让你各种措手不及,预备不到。 开始是一个小男孩嚷嚷起来,奶奶奶奶,我要尿尿! 奶奶有点傻眼,平时还可以带着孩子赶紧找公共厕所,哪怕一时找不到,跟那些好说话的饭店老板讲一讲,也不至于让孩子憋着,再不济,找个背净地儿,弄个塑料袋,让孩子直接方便到方便袋里,直接兜着走,虽然那啥一点,但好歹比就地解决强吧? 可是现在,这里人挤着人的时候,别说是找公共厕所,找饭店,你想抱着孩子往外走一走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她的身上也没带着塑料袋,谁成想呢?往年虽然人多,但也不至于挤到这种程度,谁过年的时候口袋里还随身带着塑料袋呢?可孩子的尿意可不管你过年不过年,挤不挤,他们是最喜欢制造状况,凑热闹的那类不良小份子。越是出状况的时候,他们越要出状况。 老太太有心想让孩子忍一忍,可她也知道,孩子不是可以讲理的,再说了,就算孩子可以讲理,你又能让他忍多久呢?眼看着这种拥堵的状况半个小时也是它,一个小时也是它,甚至还可能更久。 到时候,孩子就算不尿裤子,也要憋出毛病来了。 逼得老太太没办法,开始抱着哭闹的小孙子向人群借方便袋。 就像老太太自己想的那样,大过年的,她一个带孩子的,都没想起带方便袋,谁又能没事闲的带方便袋呢? 好吧,确实是有个没事闲的人带了方便袋。 哪位奇葩呢? 自然是安小老太太安然同学是也。 这位蜗牛星人可不管什么过年不过年的,从来出行都恨不能将家都背在背上稳步进行,她家男盆友和两位土财主好友都说了,将来等他们年龄到了,必须要买几辆房车出行,好满足这位蜗牛小姐扛着房子上路的美好愿望。 所以说别人过年,平时一些常常会带在身上的零零碎碎这会儿都要退出口袋和背包,到了这位蜗牛小姐这里,反而是因着过年,同时又出游的缘故,倒要比平时带的东西更多一些。 一听老太太要借……其实就是要啦,难道谁还会回头去还什么方便袋不成,立刻指挥自家男盆友赶紧翻塑料袋。 为什么指挥男盆友? 那不是废话吗? 没有身强力壮,吃起饭来比猪多,干起活来好似牵了一头驴的男盆友,就算是蜗牛星人想背着无数东西,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好吗? 男盆友是用干什么的? 蜗牛星人答曰,当驴使,好使着呢! 其实不只是江杰云被蜗牛星人当了驴使,另外的那两只吃货也没轻松太多,个个身上都有负重,出门在外,想玩得舒服和玩得轻松有时候往往是不可兼得的。 三个吃货可不是白吃的,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了他们家这里就是养吃货千日,用吃货一时。 安然的背包大多都是自制的,里面就像那些老武侠小说里侠客随身背着的百宝囊似的,左一个口袋,右一个隔袋,用赵小胖的形容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安妹妹的背包里到底有多少个口袋,稍微数一数,就能把你数迷乎过去,再大的数学家到了这里也要甘拜下峰。 但安然这个数学永远苦手的背包制作者显然是心里有数的,左一格右一格都放了什么,她闭着眼睛都可以翻到,打开背包,很利落的就从一个专门放方便袋的小隔袋里拿出一个折得板板正正,边角整齐的塑料袋,是从超市卖东西所赠送的那种,非常结实的,安然知道老太太借塑料袋的用途,所以特别找出这种不会发生泄漏事故的包装物。 老太太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问的,她其实真没抱多大的指望,就想着万一有哪个买了小吃什么的,送了塑料袋,这会儿东西吃完了,侥幸还没丢掉,她可以要来一用。所以,当她接到手里,看到是这样一个折得好似小姑娘的花手帕一般的塑料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呆了一呆。 不怨人家老人家大惊小怪,实在是没想到有个变态大过年的随身带着这东西,而且携带方式还这么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 老太太之前询问的时候,确实是说的“借个塑料袋”,但谁都知道这种说辞就好像和“借光”一样,要是细抠字眼的话,要研究一句,你“借了光,还还吗?”,“借了的光”要怎么还呢? 当然,塑料袋和“光”不一样,“光”这东西是虚指,真的没法还,但塑料袋这东西可是实体,如果你真的想还的话,还是可以还的。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是没有人真的傻到要还的。可是看着手里这折得如此……标致的塑料袋,老太太还是条件反射的顿了一下,然后才一叠声的“谢谢”。 她的一串“谢谢”还没说上两句,后面的小孙子的尖叫和哭闹又已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老太太也顾不上说别的了,赶紧伺候小祖宗去。 安然和三个吃货看着老太太把小东西伺候好了,手里上就多了一袋内容另类的液体,脸上的表情都有那么扭曲,最恶心的是赵小胖还来了一句,“我操,这玩意要是开道的话,比烤什么的可好使多了。” 姜成卓直接拿手勾了他的脖子,恨道,“你不恶心人能死啊你!” 赵小胖挣扎着,委屈着,“滚蛋,我说的是实话好不好?你看这人挤人的,拎着这么一袋玩意,稍微受一点挤压,那还不得弄得到处都是啊?” 实话到是实话,可是你可不可保留在肚子里不说啊? 安然喃喃道,“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烦人啊?” 江杰云点头认同,“真是麻烦精。” 赵小胖和姜成卓皆是一脸心有戚戚。 李彩凤和安国庆却对四个小的的这番感慨不以为意,“这就麻烦了?你们几个小东西,以为孩子都是地里的野草吗?散下一把草籽下去,连水都不浇,随风就长?哪那么容易的?” 李彩凤说着用手戳了戳安然的脑门,“你小时候才是真折腾人呢!大半夜的,动不动就要吃要喝,不给就哭。你爸还惯着呢,三九天,下大雪啊,出门就得给你卖小食品去。六岁吧?白天看着人家杀狗,不让你去,你非要去,结果晚上睡觉就做恶梦。哄都哄不好。天天晚上我和你爸都得抱着你睡,一直有一年啊,才慢慢好了……” 这些破事安然自然是半点记忆都没有,什么吃东西,什么杀狗做恶梦之类的,听起来都不像是她这么高端大气的人干的事,简直像是三个吃货才能做出来的。但自家老妈又不会撒谎,所以,真是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啊。 上辈子安然也真没听老妈说过,大概是没机会。不过,也许说过了,她也没放在心上,过耳就忘也说不定。 江杰云几个听得吭哧吭哧的坏笑,安然听得一脸木然,老妈,你这么大讲特讲本姑娘童年时候的糗事真的好吗?让这三个家伙听了,尤其是某个最奸滑的奸商听了,过后指不定怎么嘲笑你姑娘呢! 最可气的是,一向宠姑娘的安国庆也在一旁帮腔,时不时的还补充细节。安然对这种老爸老妈大庭广众齐讲革命家史一般的劲头毁坏她的个人形容的事简直忍无可忍,不断的扯着老爸老妈的袖子阻止他们继续讲下去,江杰云几个听得正来劲,好吧,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会儿讲得也正兴起,大家都对她的跳脚炸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笑嘻嘻的讲的开心,听得欢喜。也就只有江杰云这个男盆友见自家女盆友嘴上挂着油瓶的模样,为了日后不至于被这个小心眼的丫头报复,还知道安慰安慰的,用手摸着安小然同学的狗头道,“不怕不怕啊,安小然,哥哥不嫌弃啊,就算你小时候的地图画得再专业,哥哥也喜欢你啊。” 832,画风奇怪的表演 安然闷声不吭,不是不想吭,而是心里的巨大的悲愤让她无法开口,安国庆和李彩凤这对不讲究的爹妈痛讲安小然同学小时候的“光辉岁月”根本没有时间线可言,完全是信马游缰,想起来哪里说哪里,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开始讲起安小然同学小时候尿床的事来,把某个心理年龄老大,活了两辈子的重生人士郁闷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真真是无语凝噎。 这会儿听到江杰云这货的落井下石式的安慰,安然一点都没感到疏解,心里的伤害受得就更大了。 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虽然江杰云这厮的童年十分的惨淡,作为他的女盆友自己是该对他抱着一份爱的同情神马的,拿他当年的惨事来开玩笑那也实在不厚道,但是!这不代表他日后可以拿她童年的糗事傻事随意的嘲笑她,她却对他小时候犯傻犯呆的事迹一无所知! 她也有保密权和知情权的好吗? 安然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她心中的高涨的怒火,操起男盆友的爪子,大大的,大大的张开口,挑着看起来最肥嫩的部位狠狠的一口咬下去,嗯,真他娘的赶口啊! 这才是真有效的安慰好吗?这才是最疏解胸中郁气的最佳方式!向所有有男盆友和老公的女性推荐,如果没有既没有男盆友,也没有老公,那么,弟弟,哥哥,还有爸爸也可以将就啦。 江杰云被她咬得嗷嗷直叫,安然觉得这声音听起来直是悦耳极了。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这厮的皮厚着呢,这会儿的痛叫有百分之七十到八十是装出来的,水分大得很,不过,看在他卖力表演,自己又确实是得到实惠的份儿上,她也就意思意思的被娱乐了。 在场叫着的可不只江杰云这个皮厚心黑的奸商,还有许多小恶魔,他们可不像江杰云是装出来的,人家可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不只叫,还哭,不只哭,还要打着滚的哭。 为啥哭呢? 要不怎么说孩子们之间的情绪更加容易传染的,或者说得更加简单具体一点就是,有样学样,而且特别喜欢起哄。 刚刚的那个小男孩确是真想方便,可还没等他奶奶把给他方便的方便袋“借”回去,一旁的另外一个小姑娘就朝她妈妈嚷着也想方便。接下来,就有了第二,第三个,不断的开始有连锁反应,没大一会儿的工夫,就有十多小混蛋一齐闹着要方便。 这可真是为难死一群家长了。 而且,小混蛋们的花样不少,有要上大号的,有要上小号的,有要大小号一起上的,最让人头疼无奈的是还有两个不知道要上大号小号的。 …… 你说让家长们怎么办吧? 怎么办? 怎么办也得办,还得给这些小恶魔们办明白了,办舒服了。 你不办他们就嚎,而且他们是不管这是什么场合,甚至也不管自己是否穿了衣服,你要真是不管他们,他们真敢给你干出来不脱裤子就方便的事来,他们是不在乎是否弄脏了衣服,也不管生病不生病,他们是甩手自在了,为难的事全丢给家长了。 要上大号的话,相对来说还方便一点,说得恶心详细一点,这干的总比那汤汤水水的方便,弄张破纸,往地上一铺,方便结束,一兜了事,半路上,只要稍稍小心一点点,就没破漏的危险。 要不安小老太太这会儿怎么还替刚才那个借塑料袋的老太太那一口袋那什么担心呢? 最恶心的还是赵小胖,这货还挺感慨,同时也深具研究精神,非常富于哲学意味的说道,“看来无论什么时候,干货都比稀汤寡水的东西好啊,所以,人无论到什么时候肚子里都得有干货啊。”顿了一下,他又认真的补充道,“当然了,上甘岭的那种情况除外。” 他的话其实乍听比较无厘头,谁也没想到这个死宅男可以恶心到这种程度,稍稍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这话与眼前这些作妖的小家伙们存在着怎样一种让人深感无语的联系,顿时安然几个齐齐向他吼道,“闭嘴吧你!!!” 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也都露出一种哭笑不得兼不知道该说他点什么好的无奈表情,最后安国庆伸手在赵小胖的后脑勺拍了一记,骂道,“你个臭小子!” 说是干货比稀货好处理,其实在寻找包装物的时候,也是到处碰壁,谁出来看热闹身上还要携带着废旧报纸之类的废纸呢?又不是出来溜狗,还要防止它们随地大便,随时预备着兜狗屎。 不过,没关系,这种变态其实还是有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依旧是我们的蜗牛星人安小然同学是也。 看到一群家长们急得团团转,安然便又开始从背包里往外掏折好的旧报纸和塑料袋,这一次由于需求量太大,无论是薄厚的塑料袋都被家长们索要一空,按那些家长的说法是,薄的厚的都行,总不随地大小便要强,要是平时,咱们也宁可交点罚款了,挨点骂,也就得了。可这大过年的让人骂,这一年都要倒霉。不管怎么的,先将就着,不行再说不行的。 其实,面对这种情况,安然也是囧囧有神的不知道该什么为好,她是挺享受被人感谢的滋味的,帮助别人总是的,正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可是……这句话用在此时,怎么就觉得那么怪呢? 令人囧囧有神的还不止于此,由于大量的人群被迫挤在原地,寸步难行,于是,人们不得不集体围观小朋友们集体方便。 想想看吧,这种场面,除了无语和木然之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和表情来形容和反应了。 气味神马的就不用说了。 有人说,童子尿最干净,还可以入药,以此类推,童子屎也最洁净,气味不重。 如果你在现场采访一下,或者亲身感受一下,我们必须说,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准确,甚至还有很大的误差,具体细节,我们为读者朋友们的身心健康,就不详细论述了,只能说变态而且较真的日本人孜孜以求的研究大便还是有道理的。 现场大部分观众还是很有自制力的,哪怕好好的一场逗乐少儿秧歌表演似乎在突然之间就画风大变,发生了奇怪的扭曲,改成了少儿现场排泄表演,尽管围观这种“表演”让感受实在无爱,但是目前情况所迫,作为成年人也知道,世界上的很多事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其中有一样就是小家伙们的排泄问题,就如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管天管地,你还能管人拉屎放屁了”,正所谓话糙理不糙。 可是现场并不是所有的小家伙们都在忙着排泄,还有一些稍大的,没那么容易凑热闹,凑热闹里的也并不是所有的小混蛋们都能真的凑出“热闹”来,没凑热闹的是各种嫌弃——事实上,也怨不得这些小朋友们感觉嫌弃,实在是那个气味……哭闹着要离开。 还有一些折过这么一番折腾的,由于年纪幼上,在精神上和体力上已经是各种疲劳,有的困的,有渴的,有饿的——安大厨对于在此种情况下还能感觉饿的小朋友是深感敬佩的,必须要说,这是真饿,不是起哄哈。 对于安大厨的“大惊小怪”,三个吃货听着就觉得不顺耳,颇为不以为然的表示,那有什么,这些小崽子折腾这么半天,是谁也该饿了。 安然一听这话音儿不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用“不会吧”的眼神望向家里养的三只饭桶星人。 结果人这老三位还真敢点头给她看,不只点头,还特别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这有什么?我们就是饿了。” 听听这语气吧,就好像他们这边旁观着人家小朋友的集体排泄这边嚷嚷的肚子,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自然得就好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天经地义。 安然,“……” 好吧,她一万零一次的确定,他们家养的这三只果然是纯种的吃货,哪怕世界末日,丧尸横行,估计都不能影响他们的好胃口,更别提小破孩子们的排泄表演了。 无论是现场这种混乱到了极点,糟杂到了极点的气氛,还是各种微妙的味道集中在一起的气味,安然他们都觉得没有必要在原地待下去了。 不过,在离去之前,安大摄影师又习惯性的用镜头来记录一切。 确切的说,安小老太太在收集布头的时候,是不怎么挑拣的,不仅要美的,丑的,难看的,古怪的,令人无语发囧的……只要是哪怕有一点特色的,她都要照单全收,全部都搂到她的笸箩里。 自从她开始迷上这类各种收集开始,安然的经验是,收集到手里的东西,在当时是很难判断有用还是没有,到底有多大的用,以及将来可以把它们用到什么地方等等。尤其是生活中的各种影像资料,很多时候,错过了就再也无法找回了。 833,变态怪阿姨 所以,在错过了几次,事后想起来就深觉后悔之后,安小老太太就决定,无论什么样的画面,无论当时的感觉是什么,只要觉得有特点,哪怕只是一点,也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先收了再说。 这些东西将来会派上什么用途,是谁都说不准的事。 可想而知,眼前这些小盆友们这么“有特色”的现场表演,爱好变态的安大摄影师自然不会放过。 而在现在正冒着严寒,撅着小屁股,“尽情释放”的小家伙们,也不知道此时人群之中,有一位陌生的怪阿姨正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包括他们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而且在记录的同时,这位怪阿姨还在心里感叹,真遗憾啊,如果手里的不是照相机,而是摄像机该多好。 这一次换饭桶星人深感无奈了,而安国庆和李彩凤照例是那种哭笑不得外加无可奈何的表情,如果说,安然总说自己养了三只吃货的话,那么按照这种思路思想下去,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安国庆和李彩凤就是养了一窝怪物和变态。 江杰云叹气,捉着安大摄影师的后脖领子,“安小然,走了走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照起来没完了。” 安大摄影师根本是无动于衷,江杰云当然舍不得使劲薅她的脖领子,她自然是一点都不在乎,嘴里随口一句打发掉头上黑线一排排的男盆友,“好了好了,我再来一张……不,两张就好了。” 好容易等这位外表怪姐姐,实则怪阿姨的安大摄影师拍了个尽兴,江杰云立刻二话不说,扯起他们家安小然掉头就走,生怕这只兔子小姐再生出什么其他的妖娥子来,平时也就算了,但此时此刻,这种气味,这种气氛实在不能让人产生什么留恋心理。 他们再度开始在人群中穿梭起来。 不过,这一次就不如前面那样自如和顺利了。 人群中不耐,焦灼的情绪已经达到了一个近乎饱和的程度,哪怕这一次江杰云说出龙叫来,人们的反应也都并不积极,所以,他们虽然还是在动,但动得也很慢。费了半天的劲,也才慢吞吞的移动了老年秧歌队的旁边。 安然本来是想趁着老头老太太们原地休息的时候,去和下午那位送她彩鱼旗的老人家拉拉家长,再来个合影神马的,但场上老演员们和观众们已经混成一团,除了服装可以看出哪是演员,哪里是观众之外,从位置上已经无法区别这两种身份了,大家挤在一起,各种抱怨,聊天,八卦,拍照,拜年,高声呼喊,哈哈大笑,招朋引伴,真是做什么的都有,想找人的话,一时之间,还挺不容易。 转眼的功夫,安然倒是在人群的一角看到那位红衣老太,让她有点哑然的是,与老太太站在一起的,正是那位背着孙子的宝贝玩具的吕洞宾吕老道爷,虽说两人之间没有半点亲密的动作,但是有点眼色的人也可以一望而知两人的夫妻关系,那种经过无数岁月培养起来的默契和亲密,是假装不来的。 原来红衣老太是吕老道爷的老伴,也就是那个在她的八卦里帮着老头染胡子,做蝇甩,还有出主意使用孙子宝剑的那个人,怪不得把吕老道爷凑齐各种行头的悲惨史讲得如此生动活泼,曲折动人,原来如此。 可是,把自家老伴的丢人事迹讲给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真的好吗? 安然想了想觉得,这大概就是缘份吧。也许正是因为是陌生人,彼此有如两条偶然相条的线,随后又各奔东西,这辈子或许都没有再次相交的可能,所以,才会格外的放心大胆吧? 安然他们在以蜗牛一样缓慢的速度在人群中一点一点费力前进的同时,春祭的组织部门也没闲着,他们作为组织部门其职责也不仅只是说一句“演出现在开始”就完事的事,演出的正常进行,群众们的安全和秩序,以及交通疏导等等问题都需要照顾得到。 往年的时候,这属于群众的自发运动,并没有明确的主管部门。当一件事没有部门管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哪个部门都可以管,也可以哪个部门都不管。 但一年一度的群众集会,涉及到了安全,交通,防火,防盗,以及宗教等等很多问题,凡是沾边的部门虽然觉得自己不是主管部门,但也都是觉必须要小心在意一点,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将来找起责任人的时候,可是挨边就算的。所以,这些挨边就算的部门,年年也都是拎着胆子,一边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一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 待到今年,这项活动在终于有了名字的同时,职权也随之被清晰的划分了出来,由文化部门牵头,其他相关部门协助。 主要责任人已定,不少部门的责任人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是群龙无首的工作太难做,有时候不是做工作的人乐意踢皮球,而是实在是名不正,义不顺,做起工作都没人听。 不过,由于是新规定,新领导,一上来就闹了这么一出,也让人深感无奈,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因为一个兔子专家讲话啰嗦了一点,就造成了这么一个让人莫名其妙的结果。 不管怎样,有人牵头就是比没有牵头好,虽然过程难以理解,结果比较玄幻,但新官还是个干脆人,经验总结,过失检讨都是必要的,必须的,但那些都可以放在事后,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控制事态不要向更加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老话讲叫“亡羊补牢”,如今讲“止损”,不管怎么说,赶紧要实施有效的补救措施。 好在,都是做贯了大事的人,事先对于类似的拥堵情况也算是有所预料,可谓是只想到了结果,没想到过程。一个个电话打出去,一个个命令发下去,该调人调人,该疏通疏通,该协调该协调。 尽管这位新官的反应也不能说不快,措施也不能说不及时,但是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这么多的人挤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岂是说是疏通就疏通的?如果真是如此简单容易,动动嘴巴就万事大吉的话,那么黄河水患也不至于祸害中国历史这么多年,各国的交通问题也不至于让世界人们深感头疼了。 尽管采取的方法是有效的,但见效的时间却是缓慢的。 现场的人们,尤其是被拥在中间的人们几乎是没有察觉到这种改善和变化。但安然他们这时之前还在艰难移动的,却首先在一点点的感受到这种改善。 情况一改善,他们反而不着急了。 本来,安然他们觉得如果情况再得不到有效的控制的话,那么显然今晚的表演是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如果表演就这么一片莫名其妙加兵荒马乱来结尾的话,他们也没有必要大冷的天——虽然挤在密不透风的人群里其实并不怎么感到冷,又空着肚子——其实对于吃货们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饥寒交迫的傻站着待在这里,早早回饭店,吃点热乎乎的好吃的,洗一洗,早点上床睡觉。 不过,既然情况已经得到了缓解,并不断的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也决定先留在这里看一看情况再说,毕竟从表演的进程来说,其实很多节目还只是刚看了一个开头而已,只是长时间的原地踏步和狭窄的表演场地造成节目无法顺利的进行下去,只能在开头部分不断的重复再重复。 比如,江杰云他们一直关心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喷火的那条美丽的银龙,此时就正蔫蔫巴巴的被那些小伙子们安置在他们中间,充满的向大家展示着什么叫“龙困浅滩”。 就这么放弃剩下的演出,这么回去,他们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估计在场的这些虽然满心不耐,各种抱怨的人们也都是与此类似的想法。 不过,不愿回去,并不代表江杰云他们就打算这么傻傻的在原地待着,他们还不像当地人,人家当地人还可以趁着这种工夫看到认识的熟人互相拜个年,说说八卦,交流一些这两天的趣事和小道消息。 他们谁都不认识,他们彼此倒是可以聊天,但自家人,什么时候不能聊,非得在这个时候聊? 于是,吃货们提议,不如我们去那边的食摊上补充点物资,丰富一下大家的胃袋吧。 哦,忘了说一句,在他们看表演的时候,这三位同学的嘴也是一直就没闲着,将他们来时随手买的点那吃吃喝喝全就从手上通过口腔和食道转移到他们的肚子里了。 听到饭桶星人们的提议,安然不怀好意的笑,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是问,“吃了那么多东西,你们的肚子里不觉得挤吗?” 江杰云一看安然那小样儿就知道这丫头又是在犯错,却也捧场,“觉得挤又怎么样?” 834,万无一失 安然自然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道,“如果觉得挤的话,你们也可以和刚才的小朋友们一起凑和凑和,来个现场表演嘛。” 还没等江杰云说话,猥琐宅男赵小胖又来刷存在感,嘿嘿笑道,“哎呀,安妹妹,看你这话说的,我们要真是现场表演的话,那就成少儿不宜了,我们敢演,谁敢看啊?” 安然可不在乎他的“将军”,笑眯眯的朝他们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相机,毫不示弱的道,“你们要是真敢演,本姑娘不仅敢看,还要拍照留念,嘿嘿,将来可以卖个好价钱,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安然可是说真的,作为一个当年挂在网上的死宅,看多了重口味,她还真不怕这个,他们要真敢现场表演,她就敢现场围观。不过,她也笃定这三个家伙虽然无耻带发疯,但真让他们向那些小朋友们学习娱乐大众,他们还真没那个勇气。话说出来,小朋友给大家来个现场版,众人虽然觉得有点无奈,但也都知道,那是没办法的事,可他们这些半大小伙子真要是想有样学样,别说过得去过不去他们自己那一关,所谓被他们“娱乐”的大众只怕也不允许,八成得集体一边高呼打流氓一边胖揍他们。 脑补党一想到这里,立刻就开始在脑海里联想到众人齐打流氓,三只流氓们抱头鼠窜的“激动人心”的画面,忍不住嘿嘿的乐了出来。 脑补党的思想总是那样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而且迅雷不及掩耳盗铃,江杰云用手在她怔怔发呆的眼睛前晃了晃,无奈的道,“嗨嗨,安小然,醒醒了,又琢磨什么呢?” 他虽然没办法监控这丫头的脑电波,但从她那嘿嘿傻乐的表情上也可以看到,肯定没什么好事就是了。 赵小胖被安然反将军,装出一副吃憋的样子讨好家里的大厨,“好好好,小生怕怕了,没看出来,还是安妹妹你最狠啊!” 安然刚回了神,就听到赵小胖的这句话,立刻开心了,笑眯眯的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脑补,心想,这算什么,我刚才脑补得更狠好吧~话题于是又回到了最初,三个吃货要求,要去购食物! 安然看着眼前麻麻密密的人群,卖食物的食摊都集中在街道的另一头,如果放在正常情况下,这段距离其实并不长,腿脚快的,走上个五六分钟足矣,但在此时,在她的眼中,简直觉得他们和那食摊的老板就像是站在银河的两边,除非真有谁能帮他们搭个雀桥来,否则想要这么一路千辛万苦的挤过去,还没等动呢,仅仅是这么站在原地稍稍的脑补一下,脑袋立刻就大了起来,有些虚弱的道,“不要办吧?大哥们,这挤到卖东西那边,这得费多大的劲来。”她开始努力的劝说起来,“你们想想,这么一路挤过去,又挤回来,得浪费多少热量啊,本来就饿,结果你们买回来的那吃的,还不够你们一消化的呢?何必要费那个劲嘛。” 说到这里,安然有点恍然,刚才她还在纳闷,你说哈,这三只吃货早早的和大家一起吃晚饭,塞了满肚子的各种鱼,没多大一会儿就到这儿,等于是一点没耽搁的又是一顿狂吃猛塞,居然一点也不觉得肚子里地方拥挤,完全没有想给肠胃清理一下空间的想法,而且居然还声称他们很饿,那么也就只能说,要么,这三个家伙的胃袋真的连接着宇宙黑洞,要么,就是他们的热量消耗得比旁人要快得多,肚子里的东西都通过这种方式被转化出去了。 前者听起来虽然比较神奇,但也实在是太过玄幻,安然觉得鉴于自己是个重生人士,如果放在网文里的话,那么无疑这本小说是要打上“重生”的标签的,与科幻神马有点不太搭边,除非作者是想写个十三不靠的大杂烩,否则不太可能真的出现这第一种情况,而且根据她上辈子长年浸淫于网文的经验来看,敢写大杂烩的,要么是大手,要么就是愣头青的菜鸟,大手自然是怎么写怎么红,而菜鸟么,一上来就敢写大杂烩十有八、九是要扑街的。 而且,安然早已特别玛丽苏的肯定这是一本以自己为主角的重生种田文。 其实话说回来,对于普通人来说,自己的人生虽然普通,也许是某些出色人物的人生中的一个配角,但如果都这么想的话,人生真是灰暗透了。其实每个人都是别人人生中的配角,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把自己的人生看作是一篇文,那么,你就是这本书的作者。 所以,安然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玛丽苏,她也确定,以自己为主角的这本书是不可能出现什么科幻情节的。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个选项了。 是什么让他们消耗了那么大的热量呢? 如果是在平日,安然必须要说,哼哼,黑心肝的奸商嘛,自然是动心眼累的! 不过,今天不是往日,所以,安然换了说辞,那么就一定是挤来挤去所消耗的。 因此,安然认为自己的论据很充足,你看,挤来挤去的这么消耗热量,你们吃了也是白吃,难道挤过去,买了东西,吃掉,再挤回来,又饿了,再挤过去,买东西,吃掉,再挤回来……无限循环,你们三个没别的事好干了吗? 三个吃货知道这丫头说得堂皇,而且那理由也是又长又臭,其实归根结底,是这位小姐懒得跟着他们挤来挤去。 于是,江杰云便又开始摸起自家女盆友的狗头,哄道,“没关系,安小然,我们就喜欢这样。要不这样,你和叔,婶儿就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去去就回。” 这一次没等安然说什么,李彩凤就先反对上了,“那可不行,要去就一起去,这么老些人,两下走散了可没地儿找人去。” 其实安然一直等的就是江杰云这句话,这会儿听到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想点头,只是自家老妈反对,她只得扁了扁嘴,开始扮小可怜,连个屁也不敢再放了。 江杰云自有对策,指了指他们所在位置,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龙王庙的外墙,道,“没事,婶儿,我们记准这个位置,你们站在这里不动,我们回头就朝着这个方向走,自然就找到你们了。”说着,他又将自己身上的手机掏了出来,递给安然,“还有,万一找不到,我们还可以手机联络。” “对,对,这下就万无一失了。”安然小心眼,怕一心担忧丢孩子的老妈再提什么反对意见,其实她觉老妈真是多虑,就这几个粘上毛比猴都奸的货还能丢了?再说了,这么能吃的饭桶,丢了才好哩。 李彩凤拿女儿和三个吃货没办法,只得交待他们差不多买点就得了,别没完别了的,一会儿回来找不到位置了。 江杰云三个做出一副小白羊羔样儿乖乖的应了,临走前,江杰云顺手按了一把安然的脑袋,潜藏的肢体语言在他的一按中说得明明白白——安小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坏主意! 安然的脑袋让他按得往下低,帽沿一下压到了眼睫之上,拉开帽子,再抬头忿忿看出的时候,只看到江大奸商的英挺的背影没入密密的人群之中,转瞬不见了踪影,不甘的鼓动了一下腮帮子。 安然对这三个家伙的采购之旅并不看好,虽然他们的身手很好,动作也很快,但他们面临几个很现实的问题。 首先当然还是人群的问题。 没办法,人太多了,相关部门的疏导成效现在还不明显,而人们的躁动却越来越明显。以他们的身手和狡诈挤过去倒是不用费什么太大的功力,相对来说要比较顺利,回程的时候才是最大的问题。这三个家伙的胃口一向大,批爱丝,说他们“胃口大”是各种意义上的,无论是采买量还是食量,都是怎么狠怎么来。想想吧,他们拿着大包小包的食物,想再次穿过这样密集的人群,将是怎样一个艰难了得,毕竟嘴上说是有“烤鱼”和真的手上拎着大量的烤鱼穿越人群,其实在实际行动上看完全是两回事。 再来就是,他们的购买问题。 安然现在真的非常怀疑那些食摊上是否还有东西可卖。 这条街的边边角角都没堵满了,没有漏下一寸地方,就连龙王庙门前关闭的门扇上都门神似的贴着好几个人,更别提小食摊那边了。那些摊主和他们的货车能有一个站立的地方实在是应该感谢他们来的早。 想想吧,在这么拥挤,又这么混乱的时候,尤其是站在后面,又没有一点希望可以移动的人,百无聊赖,满心不耐,如果他们挨近小食摊,他们会做什么?站在原地发呆?与相识的熟人聊天?专心对抗自己的不耐? 安然觉得无论三个吃货,还是她自己,在没有忘带钱包的前提下,那么,她选择吃! 835,深切的同情 安然觉得除了一些极端讨厌吃外食的人,以及胃口不调的人,那么大多数人应该都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今天小食摊来了不少,过年时节,依旧挡不住摊主们赚钱的热情,或者说,龙王春祭正是他们大赚的好时机。一边看着演出一边吃着东西,这是最常见的消费方式。就算东西不合口味,很多人也会在别人的影响下,随手买上一点凑个热闹,否则好像就会缺少一点什么似的,人们的从众心理是最让生意人们开心的特质。 所以,在经过这么长时间之后,江杰云他们千辛万苦的挤过人群,越过无数险阻,听着无数抱怨,挨了无数白眼,赔了无数笑脸后,他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空空如也,寂寞如雪的小食摊的现实。 安然觉得自己有理由相信,这些小食摊的老板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推着车收摊,绝不是因为摊上还有食物没有卖完,而是因为眼前这种情形,别说是那么大的一辆车,就算是一个身材稍微肥胖的人都难以轻松的挤出去,所以,小摊主们也只能靠着空荡荡的食摊,摸着厚厚的钞票,心情愉快的等待情况缓解的时候再收摊回家了。 大概在今天这场春祭中,真正从头到尾感觉最享受,心情最愉快的,就只有这些东西卖光,荷包大鼓的摊主们了。 再想想,自家的那三个失望的奸商,唉呀,这真叫人感到的深切的同情! 安大厨几乎不用特意花费功夫就可以脑补出三个吃货那失望的,纠结的,愤慨的,忧伤的等等负面的表情和心情。 啊,只要这么稍微的在脑袋里脑补一下,安然就觉是如此的……热血沸腾,心花怒放,哈哈哈哈哈!!! 难得啊难得,饶是诡计多端的奸商们也会有如此百密一疏的时候,失算啊失算,是真难得看到他们如此之失算,想想那一张张倒霉的小脸蛋,她要先确定一下她的相机里是否还有胶卷,一会儿要好好的给他们拍几张照片,以兹纪念,哈哈哈哈哈!!! 奸商们为什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安大厨觉得当时一定是馋虫神马的正式攻击了他们的大脑,食欲已经严重的破坏了他们的脑细胞,让他们把这么显而易见的结果给忽略了,唉呀,回头她必须告诉他们,要深刻的记住这次的教训。 买不到食物之类的毕竟只是小事,回头当成趣事互相调侃固然有趣,但是如果真的当他们的大脑被食欲占领的时候,在做正事的时候也如今天这般失误,那可不就坏了菜了? 所以,作为他们的好友,还是其中的一个奸商的女盆友,她是多么的关心他们啊,哈哈哈哈哈!!! 什么?你问她为什么在三个吃货刚才出发的时候提醒他们可能会面对的苦逼结果? 你的思想怎么这么阴暗?怎么可以用这样不善良的想法来揣测她这个如此善良滴仁? 她也是没想到好吗?她是蜗牛星人啊!她的思考过程一向比较慢嘛,所以,在对上江杰云那个混球的时候,她基本总是处于吃亏的一方好吗!而且你想啊,三个那么机灵的奸商都没想到的事,你怎么能要求一个一向在他们面前吃憋的蜗牛星人在短时间内想到嘛,那也太强人所难了!她向**他老人家保证,她之所以百般不愿意和他们一起挤到小食摊那边去,只是出于不喜欢拥挤的原因,而不是想站在岸上看他们的笑话,她这话绝对是真的,百分百,比珍珠还要真,请看她真诚又无辜的眼神! 就像安然想的那样,江杰云他们挤出去容易,想要挤回来可不太容易。不过,这个不容易,安然又怀疑不是他们手上拎着东西的缘故,而是因为挤出去的时候,你可以说,我不看了,回家了,麻烦让让。这话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理解,有共鸣,出于这种心理,哪怕困难也都会尽量的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但是在回程的时候,你从外面再逆向挤进来,还说烤鱼的借口吗?大伙儿这会儿都是七个不满,八个不忿的,看着他们这样还声称拿着东西往向挤的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腔怨气正好没地儿撒的,虽然为了讨个好彩头不至于当地就吵起来,但我就是不让你,你能把我怎样?你要是真敢拿东西油我的衣服,我也就不客气了。只怕抱着这样的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 因着江杰云他们没有回来,安然他们一家三口也不敢轻易的移动位置,只能在原地傻站着,时间虽然依旧是维持着他原来的步速,一分一秒的过,但在这种无聊又难耐的等待中似乎是格外的漫长。 安然其实还好,相机在手,她随时都可以从人群中发现一些饶有趣味的画面,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忙着收集她的小布头,同时还止不住的偷乐——没办法,难得聪明一回的安小然同学只要脑补那三块料的表情,笑意就忍不住爬上嘴角,忍都忍不住。 而且,对于一个脑补帝来说,打发时间永远要比别人轻松,毕竟思想是没有边界的,她人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但她的思想就已经极不老实的漫游太空了,上一秒还在西班牙下一秒就已经海底两万里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属于正常人类范畴,与他们那个有诸多变态毛病,而且类似毛病有如雨后的蘑菇一般,越长越多趋势的女儿大脑频率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之上,无法接收她那可以把监控地球人脑神经活动的外星人逼疯的过于活跃的大脑信号。 说来也怪,真搞清楚这对大脑思维十分正常的夫妻是怎么养出这么一个脑补帝的女儿的,安然自己曾经就这一点暗自思索过,最后得出一个比较神奇玄幻的结论。 她个人觉得,在上一辈子,她原本其实是挺正常的,至少在上辈子的少女时代还是相对比较正常的。 她之所以用了“相对比较”这两个比较谨慎的词,也是因为上辈子的少女时代,她的大部分精力都被小说所占据。 其实喜欢读小说的人,尤其是喜欢读通俗作品,而对严肃文学不那么感冒的人来说,一般都具有脑补帝的潜质,只要稍微引导一下,或是努力努力,就会成长得很茁壮,潜质这东西就有如土壤中的种子一样,只要得到了空气,阳光和一点点水份,不需要怎么照顾,就可以生长得很迅速。 不过,虽然有土壤,有种子,那会儿由于信息条件和环境所限,真正的少女安然所能接触到的也就是学校附近租书店里的那些有限的资源。撑死了再加上一些旧书摊上的N手旧书和杂志,所以,土壤是干燥的,种子还在其中安睡。 一直到了她后来工作了,在相亲市场上频频碰壁,破罐子破摔,渐渐的逃避到了网络世界,巨大而新奇的新世界大门才在她的面前全面敞开,进而成了一只铁杆而且杂食的网虫,如果说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对于食物总是胃口巨大,那个时候的安然就是对各种网上信息和资源胃口巨大,细粗咸淡都不挑,看到什么吃什么。 于是,种子得到了水,阳光,空气,开始飞速的成长。 但那时她的全部精力还都放在脑补上,如果要说毛病,那么她最大的毛病还是来自她性格上的诸多弱点,比如,缺乏毅力,自甘放弃,不求进取,得过且过等等。 真正让她的毛病开始不断往外冒的是,那是她重生之后的事。 所以,安然觉得她真正开始变态,都是因为重生造成的! 一定是她在重生的过程中,大脑细胞受到了质的影响,于是,大规模的变异就产生了!嗯,一定是这样! 安女神(经病)已经无聊到又开始天外飞仙的脑补了,脸上的表情细腻无比,不时的飞一飞眉毛,翘一翘嘴角,而站在她身边的安国庆则点起了烟,并给旁边一个忘记了带打火机的中年男人借了个火,由此为契机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最无聊的还是李彩凤,不时的抬手看表,不断的计算着江杰云他们离去的时候,目光在人群中不住的逡巡着。 不久,她就开始埋怨起安然来,说她这个臭丫头是个懒骨头,早知道他们就应该和那三个小的一起去,现在可好,八成那三个是找不回来了。 安然对老妈的埋怨不疼不痒,一点都没有诚意的安慰,“不会的,挤来挤去的费时间嘛,您太着急了,再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彩凤多了解她家姑娘,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这丫头分明就是没放在心上,恨恨的揪过她来,让她看表,“你看看,这都多半天了?” 安然这下总算是认真了一点,算了算,小声反驳道,“您那是按正常情况计算的时候,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是作不得准的嘛。” 836,恢复流动 李彩凤忍不住伸手又朝着安然的脑袋上戳去,“你也知道是特殊情况啊?” 安然苦着脸,被老妈戳着直晃脑袋,小小郁闷的撅嘴嘀咕道,“那三个家伙到处招摇撞骗,您还怕他们丢了不成?那么老大的人,成天在外面瞎跑也没见他们丢了,这点地方,就算是找不回来,直接回旅店不就得了嘛,就您还把他们当小孩子,他们一点都不小了,还那么能吃!有什么好的!” 一开始李彩凤听着安小然的这通小嘀咕小抱怨小不满还没好气的拿眼睛瞪着她,听到后来,也忍不住哑然失笑,“也是,他们三个从小就自立,只怕是小小的年纪就天南海北都去了,受了不少的苦……” 她这么感叹着,安小然又开始撇嘴斜眼忙忙的腹诽,喂,老妈,跑题了跑题了好吗?您这说着说着难道要替他们三个忆苦思甜么? 还好,李彩凤还记得自己最初的主题,说着说着又拐了回去,“我也是瞎操心,还老忍不住把他们当小孩儿看。” 安然偷偷的哼哼着,您才知道啊?!您见过那么能吃的小孩儿吗?好吧,在这三个家伙还是小孩儿的时候,他们也照样是能吃的小孩儿。 “可有时候一看他们那样儿吧,又忍不住了,总是不知不觉的就又忘了。” 安然接着哼哼,那三个最会装小绵羊乖乖了,真难为他们三只老大的个子,硬是把自己套进小羊羔皮里,也不嫌憋曲得慌! 李彩凤看着女儿那副对三个吃货百般嫌弃的装模作样,有些好笑,抿起嘴角,又伸出手指点着安然的额角,“你个小鬼丫头,你就装吧,瞧你那副德性,好像多看不上他们似的,那么看不上老成天跟杰云在一起腻腻歪歪的,哎哟,看着牙都疼啊。” 安然让自家老娘的打趣给弄得有点承受不来,老妈,您现在真是越来越新潮了,这么打趣您家早恋的女儿和她的男盆友真的妥当吗?肚子里这么想着,嘴上自然不敢说出来,只一径做出一副蔫蔫巴巴,任老妈修理的德性,如果她的几位好友在旁一定会发现,她现在的这种状态与那三只大灰狼装小白羊羔的模样还真是一套模式。 为了转移话题,安然狗腿的掏出手机对老妈道,“要不,咱们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现在在哪儿呢?大约还得有多长时间能回来?” 其实随着安然之前的脑补,以及这会儿跟老妈两个你一来我一往闲扯的时间,相关部门的疏通结果已经开始渐渐明朗了起来,最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开始加大,人群开始在一些工作人员的指挥之下渐渐向后退去,给演员们清理出更多的表演场地来。就在他们面前的这块老年秧歌队表演的场地上,有些体力好一些的老表演者们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休整之后,又开始调整起自己的行头来。一些乐手也在调着手里乐器,不时的发出一两声试音。 照说,情况好转到这种程度,以江杰云他们几个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想一路顺利的返回也不费多大的功夫了,看看时间,他们也该差不多了。 刚刚还急得怕丢孩子的李彩凤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安然的提议,不只没采纳,反而还批评起安然来,“打什么手机打手机,你这孩子现在也越来越大手大脚了,再等一会儿看看,这手机费多贵呢!能不打就不打。” 安然无奈,对于带着前世记忆的重生人士来说,手机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很多年了,如果手边没有也就得了,一旦手边有了,遇到有事第一个反应就是打手机联络,无形之中就会忘记了自己所在的时间点。而对于重生的人来说,有时,她的时间线是混乱的,交织在一起不知今夕何夕的一团,如果想把它们理清楚,只怕也只有那些高大小的科学专家了。 安然挨了老妈的批评,只好朝她傻笑,再次得到老妈的手指戳头攻击,反正不疼不痒,她又开始两眼放空,怔怔的脑补起来。 事实证明,李彩凤的坚持是对的,安然刚在脑海里胡思乱想没多大一会儿,脑袋上就落了一只手,随即眼前就是一黑,帽沿几乎压到了她的鼻尖上。不用问,在她脑袋上作乱的那只手是属于谁的,除了江杰云那个混球不做第二人想。 安然这会儿对这厮还是挺想念的,嗯,正确的说,她是想念他的脸,更准确的说,是想看没有觅到食物的吃货的脸上是个什么样悲催的,令人深感赏心悦目的表情。于是,她赶紧急急忙忙的就动手去拉自己的帽沿,也不等将帽子拉好,就赶紧朝江杰云那三个的脸上和手上望去,然后她的眼睛就是一瞪,再一瞪,又一瞪。 江杰云好笑的看着自家女盆友的手还按在帽子上,一双眼睛就越瞪越大,越瞪越圆,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难以置信与失望交加的神气,一个没忍住喷笑出来,一边笑一边单手帮她将帽子拉开,然后才缓缓收了笑,故作不解的问,“怎么了,安小然?我才走开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认识我了?不至于吧?” 安然感到不理解自然是有原因的——这三个家伙的手上居然不是像她想像的那样空手而归,而是拎着左一袋右一袋的食物,有的袋子里还有肉眼可无的蒸腾的热气,她看看他们手里的袋子,再看着面前一脸装蒜的江杰云,头上浮起无数的问号来,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安然的眼睛本来就有点天生善于表达感情,再加上这货根本就没打算掩藏自己的意思,明明白白的传递着她那兴灾乐祸不成的震惊和失望,这一点很是娱乐了她的男盆友,索性将袋子举至她的眼前晃了晃,给她看个仔细,然后在安然张口欲询问的时候,给她露出一副莫测高深以及“我揍是不说”的神色来。 就像他可以毫不费力的读懂安然的眼神一样,安然自然也是用脚就能明白这厮的那副坏心眼。安小然同学是个特别能想得开的人,失落,沮丧神马的固然是浓烈,但这些情绪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钱花,所以,她对它们也就没什么好留恋宝贝的,没多大一会儿就丢到了脑后,并大人大量的想,算了,咱不跟江杰云那个幼稚的家伙一般见识——反正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个儿了。 既然东西买回来了,还是热气腾腾的,那就别浪费了,吃吧。 虽然安然此前对它们并不期待,但是吃上了,也要表示味道确实不坏。 可喜可贺的是,就在他们一家人大吃大喝的时候,表演也在相关人员的主持下再度开始了。最让这些被迫固定在原地一个晚上的观众们感到高兴的是,人群终于开始流动起来了,人们不再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而是可以跟着游行队伍往前走,也可以在人群中比较随意的走动,这样对欣赏起表演来,才是真的想看什么看什么。 可有时候,没有选择代表的是省心省力,不用纠结。当选择变多了的时候,反而开始有了争执。 比如说,赵小胖一心想去跟着龙王爷的小老婆们,如果按他的想法,那么他就一晚上都巴在游行队伍的那个位置不动摇。 但是其他人显然对他的这个想法不能苟同,引来好友们的一片嘘声。赵小胖脾气好,也不跟他们计较,但是反过来鄙视他们这些没有审美的家伙,不懂得欣赏美丽事物。好友们再嘘,说如果“审美”的标准就是这个,那么他们确实不懂,他们根本就认识“审美”这个词。 安国庆和李彩凤自然不会加入他们的这种争执中去,只是在一旁看笑话。但是几个小的却不会放弃寻求他们的支持,一会儿这个拉着他们来站队,一会儿那个来求投票,这夫妻俩倒是不偏不倚,哪个都说好,弄得四个家伙最后只得放弃了这两棵老大的墙头草。 几个人吵来吵去的没个结果,最后干脆就随着人流往前走,开始抱着走到哪儿看到哪儿的心思。 不过,老年秧歌队这边是不待了,老人家们虽然说是恢复了表演,但是其中不少人已经坚持不住的离开了,安然特意看了一下,那位送她鱼旗的老人家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这让她感觉有点遗憾。吕老道爷倒还是在坚持奋战在表演的第一线,但是明显与一些还在表演的其他人一样,都有些气力不济,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富于活力,这一些拥堵已经耗费了他们太多的精力,虽然刚也算是歇了一些时候,但说起来也只是站在原地而已,并没有多余的空处让他们可以坐下来歇歇。另外,老年人的体力不如年轻人是一方面,精神也同样不如年轻人,像那前面的那些专业队伍,正当壮年的演员们现在表演起来依旧精气神倍儿旺,老年人们却只是在坚持而已。 837,顺便配合 既然看到了吕老道爷,那么说明红衣老太应该也在附近,不过,虽然人群已经不再那么拥堵,但数量上却依旧巨大,虽然老太太身上的红衣颜色鲜明,可过年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尽量穿得鲜亮,所以,安然找了一圈,没找到,也就做罢了,反正找到了,两人也只是说过几句话,她也就是看看而已。 他们再度开始逆流而上,不过这一次是用不到那种“炸鱼开道法”了,而是并不算很费力的在人群里穿梭起来。 其实真正说起来,只要得到一定的疏通,津源本地人年年都来看表演,对于怎样走怎样看,自己喜欢看什么节目,关注什么人都十分有经验,早在开演之前就已经心中有数,没有人故意的挡路,也没有人在人群中如安然他们这些外地游客一样摇摆不定,一时前一时后的,相反都走得蛮有秩序,不徐不急,悠悠闲闲,不时还会彼此避让,客客气气,和和谐谐,之前肚子里的不耐和躁火这会儿早已随着交通的恢复而消散一空。如果没有最初的那番阴差阳错,后来主管部门又有些反应不及,中间也不至于堵了那么长时间。 有时道路顺畅了,就好像连着空气也清新了起来,心胸也是豁然开朗,安然忍不住吐出一口气,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鱼丸串,含糊着说道,“这才像是个游玩的样儿嘛,之前的时候,简直就是来憋气的。”虽然他们其实也并没有憋着太多。 赵小胖照例溜缝,不过由于他的嘴巴现在被占着,那句经典的“就是,就是”都被闷在了肚子里,只好退而求其次的用力点头,以示赞同,一手还指着前方。 其余全部装不懂,齐齐视而不见,只是慢悠悠再次欣赏起两支专业的秧歌队的表演,赵小胖很愤怒,一个劲的在那里嘀咕着,“看看,这脸抹得跟猴屁股似的,眼圈画得跟挨了电炮似的,这个还画个白鼻子,哪点好看嘛,你们会不会审美啊!” 安然吃得告一段落,她是没有三个吃货对食物那种孜孜不倦的追求,沾一沾嘴巴,就也得了,这会儿又把她的相机举了起来,无奈敷衍该宅男道,“这叫民间艺术,懂不懂啊赵小胖同学。” 赵死宅用瞪眼和摇头来表达他的不满,倒不是他没有话说,他的话多着呢,只是这会儿趁着安然说话的时间,他又塞了一嘴,此时空有满肚子的理论,无奈嘴上正确,根本开不了口,好容易伊伊唔唔的含糊着道,“什么民间艺术?你看大卫,你看外国的那些雕像,那才是艺术,人体艺术!” 安然却坏,懂做听不到他这些含着食物说出来的模糊的话,在那里瞎翻译,还一个劲的点头,“嗯嗯,小胖啊,你终于长劲了,懂得欣赏真正的人民的艺术了啊。”实际上,这个曾经的重口味网虫差点打趣了这个死宅一句,大卫的人体艺术?小胖同学,原来你的口味这么重?之所以话到嘴边作罢,绝不因为怕带坏了青少年,呵呵,他们家养的这三位青少年不用带就已经很坏了好吗?再说了,在她和三只吃货之前,谁带坏谁这个必须要好好的确定一下。她之所以,没说出口,完全为了维护她的个人形象。 赵小胖摆摆手,表示不和安然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前方,也就是龙王爷小老婆的方向。 姜成卓用手里的竹签点着赵真旭,对安然撇嘴,“安妹妹,咱不跟这种色狼说话,他知道什么呀,还人体艺术,他懂得欣赏吗?再说了,他这样将来肯定要勾引有夫之妇,我们必须得看牢了他,以免他走上犯罪道路,那可是不得了啊!” 姜成卓装模作样的摇着头,看似十分之感慨,实际这位同学一边表情沉重一边忙着往嘴里塞食物。 什么勾引有夫之妇之类,安然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赵小胖会做这种事,倒不是她有多么相关这只胖子的三观有多么端正,道德有多么高尚,人品有多么的良好,“我们小胖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安然的语气无比的坚定。 赵小胖感动坏了,一双小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安然,“……安妹妹……!!!”用手按住安然的肩膀,嘴巴“哽噎”——不敢再说了,满嘴的食物,情绪太激动,他怕说得太激情,喷他的安妹妹一脸食物渣子,爱臭美的安妹妹非跟他绝交不可,最重要的是,得罪了安妹妹,起码未来一个月他甭想好好吃饭了。 姜成卓却不干了,很严肃的指安然的这种善良的“妇人之仁”是要不得滴,“安妹妹,我们不能这样放纵赵小胖同志再在歪门邪道上走下去了,为了他好,为了他成长为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知识,有纪律的新一代四有新人,必须要严格的批评他,严厉的教导他,严酷的要求他!” 安然摇头,也严肃的对公鸡兄道,“不,你错了,姜成卓同志,我们固然要严肃的对待小胖同志问题,要帮助他,爱护他,教育他,但同时,我们也要认识这位小同志的本质嘛。” 对于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这项打发时间的优秀技能安然也在长时间的与三个油嘴滑舌的奸商的相处开始渐渐的熟悉起来,天晓得,作为一个口舌木讷的脑补党,原本她是只会满脑胡说八道,乱跑火车的,如今不知道这是一路进化,还是一种坠落,反正这位小姐现在也是一副无比自然,无比深沉的摇头晃脑状,她说着还一脸正经的拍了拍满脸满眼涕零状的赵真旭,“我之所以如此信任我们的小胖同志,基于以下两条理由,现在让我来为你解惑阐述一二。” 她这么一说,连原本趁着女盆友和两位兄弟斗嘴的时机,在那里大吃特吃的江杰云也好奇的看了过来,用手势起哄的催促她快讲。 安小然现在的坏心眼规律是属毛驴的,你让我怎样,我偏不怎样,说白了,也就是在与某奸商的长期斗争中经常处于下峰产生的逆反心理,对一切可以占到便宜的机会都珍惜不已,于是,开始朝他微笑起来,语气特别温柔的问,“江小云,你要什么?” 我要你快讲! 江杰云立刻意识到自己失策了,他就不该催促这丫头,你越催促她,她越是得意,反而拿起架子,开始吊人胃口了,如果他老老实实的在一边听着,她肯定不会这么故意慢吞吞。于是,江杰云开始及时的调整他的策略,向她耸了耸肩膀,再度开始埋头吃了起来,还做出一副专心致志的表情来,仿佛真的沉醉到对美食的品尝之中。 不过,这当然只是他故意做出来的假相,安然对此心知肚明,却拿这个滑不留手的奸商没有办法,只能干瞪眼,吊死鬼没有做成,安然只好继续往下讲。 “先来说说勾引的方法。我们来假设一下,被勾引的有夫之妇最常见的例子是什么原因呢?春闺寂寞,情人长得高大英俊,温柔体贴,知情识趣,有共同的爱好,手段高超,出手阔绰,甜言蜜语。我们的真旭同志可以占有几项呢?”安然掰着手指开始计算,“先说拿钱砸……” 赵小胖嘴一撇表示不屑,好容易嘴算是空出来,“切,拿钱砸出来的女人多爱慕虚荣,爷不稀罕。” 安然耸肩,把这一条略过,多好的优势啊,一点都不符合普通大众对土豪的期待,她开始接着往下数,“温柔体贴,知情识趣……” 赵真旭开始使劲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揍是这样的好情人啊。 结果安然三人一致摇头,异口同声的道,“真没看出来!” 实事求是的说,赵小胖同志是个脾气温和的好友,但做为一个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技术宅来说,难免在日常生活中有点神经粗大的习惯,或者说,如果为了商业利益,凭他的演技和聪明,可以临时假装出来。但假装和本色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说白了就是,赵小胖同学还远远没有开窍呢。 赵小胖对于安妹妹和两位好兄弟的看法非常的不服气,“切,你们这是没有慧根,也没有慧眼,没看出本少爷我温存体贴,知情识趣的本质!来,安妹妹,你配合一下,让本人来现场演示一下……要不,我向咱们婶演一下?” 说到让安然配合,还没等安然有什么表示,江杰云就朝他扬了扬眉毛,赵小胖同学立刻就向人民群众展现了他“温柔体贴,知情识趣”的一面,于是,临时改口为请李彩凤配合,不过,他也知道这话有点不那么像话,没敢大声说,压了低了嗓门,胖脸上还吃了一李彩凤的一掐,看似正在欣赏专业秧歌表演的李女士也在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孩子们的斗嘴,这会儿既然提到了她,她也就顺便“配合”一下。 838,卓而不群的品味 “个臭小子,拿你婶儿闲开心,嗯?”李彩凤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掐完了人继续看她的表演,赵小胖却老老实实的缩起了脖子,不敢顺嘴胡说了,把另外三个笑得直抖。 安然笑着道,“还需要我继续往下数吗?” 赵小胖却百折不挠,“当然要往下数,你还没数到我最大的优点。”他摸摸自己的胖脸蛋,“起码本少爷就很高大英俊,大姑娘小媳妇看一眼就心跳加速。” 姜成卓立刻不客气的吐糟,“呵呵,那大姑娘小媳妇是有心脏病吧,看你一眼就吓得心跳加速。” 安然喷笑,赵小胖炸毛,举着一双油手就要扑姜成卓,公鸡兄连忙闪开,安然还算有良心,立刻安抚赵真旭,比较客观公正的道,“我们小胖嘛,高大,是肯定的,英俊呢……这个,其实你的优点不在这块哈。” 太含蓄了,赵小胖委屈的用一双泪汪汪的小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安然,“安妹妹,你就说人家长得不好看就得了,不用这么委婉的。”可是转眼间,不用别人安慰他又变了表情,兴致勃勃的问,“那你说我的优点在哪儿呢?” 安然为这位同学那比川剧变脸还要迅速的能力囧了一下,果然,奸商们的心理素质就比她这等普通大众强悍了不只一点两点,她咳了一下才道,“你的优点在于长相很有欺骗性啊。” “啥意思,我怎么觉得这话听着不太对味呢。”赵小胖一边吃一边评价着,一脸的不疼不痒,泰然自若,就好像现在说的不是他一样。 安然摇了摇手指,表示自己还没有说完,“小胖同志啊,你优点在面相憨厚,看着像个实在人,让人感觉安心,放心,觉得可以充分依靠,十分有安全感。这才是你应该大大的发挥,可以用来欺骗良家妇女的优势啊小同志。” 赵小胖同学果然开心了起来,连连的点头,“对啊,对啊,安妹妹,要不我怎么老说你是个深具慧眼的人捏,一下子就看清我滴的本质啊,咱这人一看就是特别靠得住,优质的长期饭票啊,哪个姑娘跟着我都不愁吃不愁喝啊!” 安然也使劲使劲点头,无限同意,可不是吗,绝对的“优质的长期饭票”,绝对的“不愁吃不愁喝”,吃货牌土财主么,这是这三位饭桶星人的最大优点了,她一向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能因此而被这位同学勾搭上的有夫之妇,确定不是由千年馋虫变幻出来的女妖精吗? 某跑偏党的思路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偏离了正常人类思考的轨道向着宇宙的深处光速前进了。 赵小胖却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安然,“诶,不对啊,安妹妹!” 安然偏头看他,思绪还在黑洞里兜圈子,原神还没回位。 “什么叫‘看着像’啊?我就是这样滴仁好不好啊!”赵小胖不满的向安然强调。 安然正在魂归来兮,姜成卓却介意接棒打击赵真旭同学,“什么理解能力啊,死胖子,安妹妹天性善良,这是在给你留面子,偏偏你自个儿不要脸,非要说得那透,什么叫‘看着像’,我来告儿你哈,那就是你根本就不是,还憨厚,是,瞅着是挺傻的,但面憨心奸,这种虚伪的人最可怕了,把人卖了还得替你数钱啊,啧啧!” 赵真旭当然不能允许这只铁公鸡公然的“污蔑”自己,于是也叫嚷着,“操,我面憨心奸,把人卖了还得替我数钱,你好,你是明码标价是吧,你个遭瘟铁公鸡!” 想当然的,说着说着这二位又捉对厮杀了起来,也真难为他们在人群之中的空隙里也能打得一团热闹,并且还能游刃有余的不会波及到身边的行人,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安然觉得这大概跟他们每天里勤勤恳恳,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扑在一起连打带闹的勤学苦练有着莫大的关系,卖油翁不是说过吗,“唯手熟耳”,这话放在这二位身上,最是正好恰当。 这勾引有夫之妇的话题因着这二个家伙又犯了手痒脚痒哪儿都痒,必须凑在一起撕打着挠痒痒的痼疾而被迫中止了。此时,他们正一路向着走着,此时,他们已经随着游行的队伍走出了龙王庙前面的那条不算很宽的街道,走上了一条更加宽阔一些的马路,视野也随之开阔了起来,就连街边耸立着的高大路灯似乎也更加的明亮了一般,道路的宽阔也导致了有更多的人群开始汇聚了过来,这么多的人一齐的走起来,颇有一股浩浩荡荡的气势。 这条马路虽阔,但并不很长,或者说,从龙王庙的那条街转出来,再走一段并不长的路,人们就来到了一个挺大的广场。 安然突然就想理解了之前那位喜欢吊人胃口的路人的意思,也大概知道了那条银龙喷火的时间和地点,只怕真正精彩的表演到了这边才真正开始。 接下来的表演也的确证实了她的猜想,到了此处,表演的队伍开始从一列变成各自散开,虽然广场上并没有明确的圈定各自表演场地,但表演队伍却似乎各自心中有数,没有争抢,没有重合,直接干脆的向着各自的地盘而去。 观众于是也开始随着这些表演队伍的散开各自分流,对什么感兴趣,就围观哪个表演队伍,互不干扰,各自为政。 表演分场地,观众分流的同时,安然他们这一大家子也开始拆伙,赵小胖嚷嚷得最欢,蹦着高的要去看龙王爷的小老婆,一副振臂高呼的派头,那高八度的豁亮嗓门子哪怕是在哪些喧闹的环境里也不时引得有周围的人群侧目。安然第一个附和他,别误会,她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善解人意之类的善良美好的愿望,而是抱着赶紧同意他,把这个丢人现眼的货甩掉的强烈意愿。 这一次李彩凤倒是没怕丢孩子,大概也由于之前安然的嘀咕,让她好不容易想起这三个在她面前扮演小羊羔的家伙从小就是放养野外的,百分之二百的生存能力强,再说还有手机可供联络,于是也同意了队伍分散的打算。 其实分来分去,也就分成了三伙——事实上,由于手机只有三部,为了联络的方便,他们别无选择的也只能分成三伙。 安然和江杰云是固定的一伙,这是连当爹当妈的安国庆和李彩凤都默认了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是天然的一伙,不仅是群众们公认的,就连中华人民共和国都承认的,咳……有结婚证为证哈。不过呢,鉴于两人老夫老妻,也没打算搞什么二人世界,最主要的是,由于赵小胖和姜成卓之前为了围观的目标已经掐过了好几轮了,闹腾起来没完,分歧太大,所以,这对活宝在哪里瞪眼蹦高的要求拆伙,导致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的队伍里只得再加上一只铁公鸡。 最后就只剩下一个赵小胖,人家自己一组。 安然啧啧叹道,“小胖同志啊,你看看,孤家寡人的一个,多孤单啊,看什么小老婆看小老婆,乖乖和我们去看舞龙得了。” 姜成卓则时刻不忘对好兄弟插刀,“要说这个死胖子就是落后份子,什么时候都搞个人主义,哼哼,这路道路是走不通的,终将被人民所抛弃的。” 赵小胖一想到一会儿有美女可看,对于好友的打击,好兄弟的奚落一点都不在乎,乐滋滋的搓着手,“哎呀,你们两个太庸俗,不能领会我这样卓而不群的品味。” 安然无语半晌,转向姜成卓,有些茫然的问,“……我怎么觉得后面这句话应该我们来才对呢?” 姜成卓感慨的拍拍安然肩膀,安慰她道,“习惯就好,这人就是典型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过,在大家各奔东西之前,三组人马还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需要一起完成。 干嘛? 广场的周遭也有不少各色小吃摊子需要三位吃货的临幸和光顾,对于这三位同志来说,什么表演,什么喷火龙,什么小老婆,在他们的心目中统统比不上食物的精彩。 所以,这三位爷一随着游行的人群进了广场眼睛就已经自动锁定了边缘的一个个小吃摊子,想必他们会用自己的荷包好好慰问一下大年初一依旧奋战在生意第一线上的各位小吃摊主们。 安然连望天的动作的都懒得作,反正只有路边有卖食物的,这三个家伙无论现在手里是否还有东西没吃完,他们都要去例行巡视一番。 一行浩浩荡荡的奔了广场边上,没多大一会儿,每个人手上都提了不少东西,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没能幸免,安家一家三口战斗力不行,这会儿就是帮着三个吃货提东西的。 安然觉得风水果然是轮流转,刚才还是她把三只吃货当成驮东西的小毛驴呢,这会儿他们一家三口就沦为了三只吃货的人形活动食品车了。 839,跪着唱征服 扫荡了一圈小吃摊,一行人开始坐地分赃……啊,说错了,是分配食物,然后各奔东西。 赵小胖别看身材比较沉稳,一旦到了考验他的行动力的时候,还是相当的迅速的,向着他的小老婆……哦,对了,是龙王爷的小老婆们的方向飞奔而去,在人群的缝隙里身体灵活得好似一尾胖鲤鱼。 剩下的两组人马,江杰云一手拿着烤串,一手拎着一打食品袋,背上还背着个大包,实在是没有手拉着女盆友的小手,神情有点遗憾。 安然的装备跟他也差不多,除了背上的包小了许多,手上的食品袋数量也有所减少之外,其余都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吃货嘛,虽说不至于手里的食品袋比女盆友的小手重要,但也不能把买来的食物,尤其是汤汤水水的东西都塞到背包里,任它们“沧海横流”,也要拉着女盆友的小手,那未免也太不现实了。 所以,吃货的现实就是,吃货与他的女盆友并列着走着,边走边吃,时不时的交换一下手里的食品袋,就连话也很少说,既使说了也很简短含糊,原因不言自明,嘴巴都很忙碌。 这大概就是吃货恋爱的独特风景,想要领略那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浪浪漫漫的牵个小手,接个小吻的旖旎风情都比较困难——吃货的手被占着,吃货的嘴巴忙着,没有空余的手和多余的嘴来做浪漫的事。 江杰云想看喷火龙,安然没有意见,两人一路吃吃喝喝的扎进人群之中,边吃边围观。 安国庆和李彩凤其实无所谓,看什么都觉得不错,而且他们这个年纪的父母在很多时候,欣赏节目都随着孩子的意志为转移,所以,这会儿将行动权完全的交到了姜成卓的手上。 姜成卓很少受过这种长辈完全听指挥,自己像个小皇帝的待遇,也许在很早很早的童年时代也是有过的,但那时太小,就连悲伤的记忆也是很模糊的,而那些幸福的时光留到现在只剩下一些稀薄的印象,让人疑心那不过是他的一个似真似幻,又经过自己后期加工过的梦。后来待到与安家一家人做了邻居,才算看到了普通的家庭中,父母对儿女的那份百般宠爱,待到相处得熟了,也开始慢慢享受到来自父母长辈的那种关爱。 但是他们三个连同安然毕竟聚在一起的时间多,像这样,只有他和安国庆、李彩凤在一起,而两位长辈的关心只给了他一个人的机会实在是很少。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机会感受到这种待遇。或者说,他也曾在心里暗自设想过,如果安国庆和李彩凤是自己的父母该多好,如果他像安然一样,出生在这样平凡却温暖的家庭里会是个什么样?他的性格和人生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但姜成卓毕竟是个早早就不得不独立世故,小小年纪就进了商场的人,幻想感慨之类的柔软梦幻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只不过很短暂的一瞬,下一刻,他的思维就再度现实起来,对于不可能的事,他一向不愿浪费精力。 在安国庆和李彩凤笑呵呵将指挥权交到他的手上时,他还有些怔怔的,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现在享受的是什么,胸口才不自觉的发起涨来。 与大家一起享受一个待遇,看着安然成天跟父母撒娇,他也是开心的,羡慕嫉妒恨的,但那些毕竟还与亲身独享有一定的区别,真正开始亲身感受的时候,真有那么既不习惯,有些一点点发晕,至于喜悦,机会来得太过突然,他还来不及的感受。 姜成卓其实一早就看出安国庆和李彩凤口味还比较传统的,对于这一系列表演节目,他们更喜欢看扭秧歌。这次春祭上的三支秧歌队,可以说是各有特色,两人都看得挺乐,虽说后面那少儿秧歌队另类了一些,混乱了一些,甚至是胡闹了一些,但对于一向喜欢孩子的安国庆和李彩凤来说,却是正对了口味,看得笑个不停。 不过,这支少儿秧歌队早在人群开始疏散的时候,就散了个干净,那些各种出状况的小恶魔们被家长们都给各自领走,不再在现场娱乐或者说是折磨大众。 老年秧歌队现在已经散得差不多少了,剩下的人也是七零八落,只是混在专业秧歌队里凑热闹,与其说是扭,不如说是重在参与。 继续扭得精神十足,不时让人们鼓掌喝彩的还是那两专业的秧歌队。一方面,到底是专业人士,哪怕在经历了之前的那番周折之后,他们也能很快就调整自己的表演状态,给在场的观众们呈现出令人兴奋的表演。另一方面,这些演员们都是正在壮年,无论从体力上,还是从精力上看,那些业余的老年秧歌队的成员都是无比与之相比的。 此外,不可否认的是,两支队伍互相较劲,也更有利于他们旺盛精力和表演水准的保持。 不能不说,津源人民太有智慧了。 姜成卓其实自己看什么都无所谓,对于这些热闹嘛,作为一个死爱钱的吃货来说,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能让他兴奋的还是食物和银子,所以,他立刻提议说,咱们去看大秧歌吧。 安国庆和李彩凤有点意外,李彩凤更是习惯性的摸摸他的脑袋——李彩凤的个子比现在的安然已经稍有不如了,但在她的同龄人中却属于偏高的程度,但面对姜成卓他们几个半大小伙子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娇小了。可她却总是喜欢拿这三个家伙当成与安然一样的小孩子看,好吧,安然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她却仍是习惯去摸他们的头。这三个家伙最有有眼力见儿了,再说,来自长辈的最真诚的温柔,一直是他们最渴望却是难以得到的,所以,每次为了能享受李彩凤的摸头待遇,他们总是很伶俐又很及时的猫下身,又低了头让李彩凤来摸,那副乖到不行的模样,倒真是符合安然对他们的形容,好像三只披着白羊羔皮的小乖乖。 “你爱看什么看什么,我们这么大岁数,这些东西看着都差不多,别为了将就咱们去看那个扭秧歌。”李彩凤知道姜成卓这三个孩子懂事又贴心,但有时觉得他们是太懂事太贴心,反而让人觉得心疼。 姜成卓当然不能承认这个,而且同样的话到了这三个能把死人说活的奸商嘴里,只要是他愿意,总是带了几分甜蜜,而且最不要脸的是,什么肉麻的话都敢说,但让安然特别感到嫉妒恨的是,那些换了她来说绝对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的话到了他们三个混蛋的嘴里听着就那么的真诚,明明知道有可能是哄人的,却还是忍不住的感动,这导致,安然有时一听他们三个说话,尤其是她家男盆友说好听的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一边感觉甜蜜一边又忍上手掐他上脚踹他,当然,某奸商总是被踹得同样一脸甜蜜。 “哪儿啊,婶儿,我只要跟您和叔儿在一起,就觉着最幸福了,看啥都好看!”这会儿,姜成卓又开始照例的说起好听的来。 安国庆和李彩凤跟这三个家伙相处的时间长,哪里还不知道这几个货最会哄人开心,简直就像他家姑娘说的,叫什么,“中老年人的杀手”,别说,虽然听着有点怪,但细一琢磨还挺靠谱。 安国庆用手揉了两下姜成卓的头发,笑骂道,“臭小子,就能说好听的,嗯,你叔儿你婶儿听得挺高兴。说吧,你到底要看啥,快着点,你不想吃你买的这些吃的了?一会儿可都凉了啊,到时候可别后悔。” 姜成卓自然不能承认自己为了讨好安国庆和李彩凤才那么说的,一本正经的举手发誓自己刚才说的就是句句实言,发自肺腑——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对于他来说,能享受安国庆和李彩凤关爱,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虽然他不愿意对自己承认他还有这么幼稚,甚至可怜的,像个小偷似的喜欢这份偷来的片刻的亲情,可此时心底那份窃喜却容不得他回避,他也从不是个愿意欺骗自己的人。对自己的隐密心思的些许愤怒不过是一闪而过,转眼这位讲求实际的奸商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开始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占了安妹妹的大便宜”,“多享受一会儿是一会儿”,“可算是让我给赚着了”等等让人无语,他自个还觉得挺美的念头一一在心头茁壮成长。 如果让安然知道了他心理的这一番曲折八成了感叹一句,同情、怜悯之类的善良感情对这三只奸商来说,有时候真有些让人觉得浪费感情,你的安慰永远跟不上他们那么奇葩的自愈心理和过程,很多时候,号称打不死的小强也要在他们的面前甘拜下峰,跪着唱征服。 840,技术含量 转眼之间就好做心理建设的赛小强奸商姜成卓同学立刻用他最正直的面貌和最真诚的语气保证,天地良心,日月可鉴,他说的可都是真的,叔儿和婶儿必须要相信他! 安国庆和李彩凤让他这番看似一本正经,但不知为什么就是逗人发笑的保证给逗乐了,安国庆继续揉搓他的脑袋,“得了得了,个臭小子,就知道耍嘴皮子,你叔你婶可说不过你,赶紧的吧,咱们也向目标前进吧。” 说话间,他的大手从姜成卓的头上落了下来,搂住姜成卓的肩,忍不住拍了拍少年正在日渐宽厚的肩膀,有点感慨,“臭小子,越长越高了啊,再这么长下去,你叔将来可就够不着你的肩膀喽。” 据说,童年时代缺少亲情的人都患有一种类似于肌肤饥渴症的毛病,这种说法准不准另说,但在三个吃货的身上却多有表现。 姜成卓向安国庆靠了靠,面上笑嘻嘻的,“那叔你就趁这儿多搂搂呗。” 安国庆还真继续哥俩好似的搭着这只铁公鸡的肩膀,“行啊,趁着你叔的个头儿还够是得多搂搂,再过两年想搂也够不着喽。” 姜成卓笑着没有说话,心里有着融融的温暖和微微泛起的,尽管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酸楚。 李彩凤见这爷俩儿没个正形的勾肩搭肩,看了一眼虽然不再拥到密不透风,但依旧人流如织的广场,一把拽住了姜成卓的胳膊,再次组成棕子队形。 两大一小的组合这下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三口之家出行了,姜成卓面上笑嘻嘻的,说着讨喜的话,心里却有一点恍惚,第一次,他对自己的未来的家庭产生了期待,耳边也响起了自家老大的话,既然没有亲人,咱们就自己给自己找一个,一回找不着,那就两回,总会找个你喜欢的,也喜欢的,到时候把她变成自己的亲人,不就得了。 如果安然知道这只公鸡兄的这番思想,大概会松上一口气的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句,孩子,恭喜你啊,这是快开窍了。搞不好小老太太的毛病还会急性发作,很有先见性的对他科普一番与女**往的各种注意事项,归根结底,主要是公鸡兄这种喜欢收集金钱的爱好有点让人担心这位老兄在恋爱方面的情商不高。 对于现在仅仅只是对未来婚姻有了一点点模糊想法的公鸡兄来说,他的安妹妹的操心担忧实在是有点太早了。 不过,这会儿他的安妹妹还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操心他将来成家立业和恋爱等等问题,这会儿她正在两眼放光的拿着相机对着喷火的银龙不断的按快门呢,至于手里的那堆吃吃喝喝?男盆友是做什么用的? 在安然之前的想像中,这条银龙的所谓喷火,只怕是在嘴里藏着一点什么类似烟花的东西,到时候一点火,喷一点漂亮的火星,看着富于观赏性,在技术难度上又很简单,也就可以了,说白了,她觉得这种喷火表演一般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噱头大于实际效果。 虽然安然之前还没亲眼见过这类表演,但是电视和网上倒是偶尔瞄过几眼,让她产生了这么一个印象。 也许是事先的期待不高,当表演超过预期的时候,才会觉得格外的惊艳。 事实证明,津源人民在喷火的问题上,要比安然想像的实在得多。 人家说喷火就是真的喷火,而不是像安然想的那样,只是意思意思的喷两个火昨就算完事大吉。 本地人对于银龙喷火的时间和表演模式的掌握上都很有经验,在银龙做出一个先是一个俯冲,接着一个腾飞动作的时候,人群中就有少人在低声的兴奋道,要喷火了,要喷火了。 安然便也顾不上继续吃了,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一边狼吞虎咽的嚼着,一边将手里拎着的食品袋子一股脑的塞给江杰云,将自己挂在胸前的相机拿在手里,对着龙头的位置瞄准,嘴里的食物都忘了继续嚼,只是全神贯注的望着龙嘴的方向,生怕错过精彩的镜头。 结果还是错过了。 路边社的消息很准确,他们刚吆喝完不久,龙头一张嘴,就一下喷出一道巨大的赤红的火舌来,估量着足有人的手臂长,出口处最细,却也比安然的大腿还要粗,结束处已是扩大了许多,而且,不是喷一下就结束,而是持续了足有半分多钟,哪怕周围都是乐声人声喧闹声,依旧可以听到那火喷得呼呼有声——当然,也可能是安然看得太过出神,脑补着帮它加上的音效,但安然觉得自己真的听到了这种燃烧的声音。 也幸亏这火喷的时间不短,否则安然必然会错过这个精彩的镜头,这气势十足的喷火方式实在与她之前想像出来的龙王爷打喷嚏,喷出几个唾沫星的那种喷火方式相差太多——好吧,她知道这种喷唾沫星什么的形容有点恶心人,可天地良心,她就是那么想的,而且真心觉得这个形容吧,虽然恶心是恶心了点,但是还是挺恰当的,嗯,当然,她的形容词也很贫乏。 不过,安然也没有发呆太久,待到她回过神来就开始进入了兴奋的抽风状态,不断的角度的按起快门来。 火光与灯光交相辉映之下的银龙显得更加的美丽,流光溢彩,绚丽夺目,身上的活气又添了几分,不知道是角度,还是她人为的感受,总觉得火光里的银龙美丽到有一点诡异的妖艳。 在神话传说和小说故事里,说起龙的时候,很多人都喜欢形容它为一种美丽的生物。其实安然真没觉得出来,倒是比较同意孙悟空孙大圣打骂龙王时的形容,“长角的泥鳅,有鳞的蚯蚓”。可是现在她不得不说,说这种生物美丽还是有一种道理的——如果这种只有神话传说中才有的东西也能称为生物的话。 可惜的是,安然深知自己的摄影水平不行,只能单纯的拍出死死板板的影像,却难以把这份舞龙喷火产生中的妖异的美感表现出来,再有一个时刻让安然更加的感受到,摄影确实是一门艺术,一个好的拍摄者可以不仅是记录,还有表现和表达,而她这个还站在门槛上的初学者却只能做到记录而已。 当然,这其中也有摄影这种载体自身的限制。就像安然以前在电视中所看到的那些舞龙的表演,尽管现在想想,应该也是极其精彩的,但是那种隔了电视屏幕的东西,与在现场亲身体会到的,却是天差地远的感受。 很多艺术都是这样,只有看到它们原本的状态,才能体味到它们的美丽之处,动态的表演是如此,静态的绘画,书法也是如此,看到原作,才会真切有与作者面对面交流的感受。 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可以尽自己的努力来保留下更多的影像,最少可以通过这份影像来帮助自己加深记忆,可以让记忆中的这份美好影像留得更久一些,并不时的可以翻出温习温习。 与安然的兴奋一样,哪怕是年年都要看,但津源本地人看到这一幕时,依旧是满满的热情和亢奋,当火光喷出的一刹那,周围人群喷发起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喝彩声,大笑声,甚至还鼓掌声和口哨声,她身边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混蛋把两只装果汁的塑料瓶磕在一起发出砰砰砰的鼓噪声。 安然朝他看一眼,心说这小孩儿真是火力壮,这大冷天的,干掉这么两大瓶果汁,也不嫌冷,要是换了她……还没想完,关注点永远跑偏的小老太太就自己打了个哆嗦。 待到喷火结束,兴奋的观众们依旧久久不能平复心情,还在那里大声的谈笑声,身边那个拿着空果汁瓶子的少年更是手舞足蹈的,看那样子,真是恨不能自己跑到场上去接过舞龙人的家伙式舞上几把才好。 安然觉得自家老爸老妈,还那两只吃货没有看到之前喷火的那幕实在太遗憾,不说是这春祭里最精彩的部分吧,但也确实是亮点这一,最起码比那些龙王爷的小老婆要有特色——好吧,能想着给龙王准备小老婆,这本身其实也足够有个性了。 于是特意向路边社又打听了一下,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再喷几次火,大约是什么时间喷? 路边社给了她肯定的答复,确实还是要再喷几次的,但具体的时间不是很确定,但每次喷火之间的间隔不会超过二十分钟,因为表演的时长是固定的,而且时间太长,舞龙的小伙子们也受不了,这可是一项重体力活。 这下安然感觉放心,接着又好奇的打听,这火到底是怎么喷出来的,可以那么大,持续的时间还那么长,而且最让安然这个土老帽感觉神奇的是,这条假龙喷完了火还没把自己点着!这才是最重要的,太有技术含量了。 安小老太太一向具有强烈的危机意识和安全意识。 841,二人转 所以,因此,她在很多问题上,她既十分具有想像力,也十分没有想像力。 比如,在银龙喷火的问题上。 她这个没想像力的就能琢磨出来,龙打喷嚏的画面来。 有想像力的是,她看到龙喷火就能不断的想到如果着火了该怎么办,自己一家人该怎么跑,半路还可以帮一些老人家或是抱小孩儿的人,大家一起努力撤退,如果发和踩踏事件又该怎么办,对了,手里有手机还要报火警……反正该操的心,不该操的心她都操到了,直接把人家组织部门的饭碗给抢了个干净,把她大脑里转动的那些画面弄出来,都不用再加工了,直接就是一部灾难大片。 因此,她才觉得这喷火龙喷火喷得如此有气势,如此……火大,它怎么就能没点着呢?为啥呢? 江杰云忍着笑看着女盆友不断的在追问路边社的那位“主播”大哥,大哥是个实在人,被她一连串问题也给问了乐,说她,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就盼着火呢? 江杰云低头闷笑,真想跟这位大哥握个手,大有知己之感啊! 安然立刻震惊的瞪眼,连声道,怎么可能!!!但是为什么啊?这些舞龙的人是怎么做的。 “主播”大哥嘿嘿一笑,神情又是自豪又是自得,还十分的神秘。 安然暗暗翻了个白眼,不会吧,又来?她这是什么体质,到处吸引吊死鬼?为什么她好好的在人群里问个问题就能问出这么一位来? 吊就吊吧,谁让她实在的好奇呢? 哪知这位大哥卖了半天关子,才慢吞吞的告诉她,为什么这龙喷火喷得火势那么大,时间那么长,还没把自个儿给点了?呵呵,对不起啊,小姑娘,这个呀,是不传之谜啊,可不能告诉你。 “……” 若不是围观人群站得密密麻麻,无比亲密无间,安然觉得她听到这个答案非得一头栽倒在地不可,什么啊人这是!您在哪耍人呐? 大概她脸上一开始呆呆愣愣,大为意外,之后,又渐渐愤怒的表情太有娱乐效果,这位大哥和江杰云一个没忍住,一起喷笑了出来。 安然这回真反而不那么忿忿了,吸了一口气,再呼出,问那位大哥,其实你也不知道吧? 这位大哥真没让安然失望,不愧是一位资深的吊死鬼,人家也不说自己知道,也不说自己不知道,只是对她笑而不语。 安然默默扭头,你行,大哥,你真行。算了,我也认命了,我就这体质,就这运气,就这人品,没救了,所以我也不纠结了,不告诉我,我还不稀得知道呢。 这位一向善于安慰自个儿,遇到郁闷事,不用采用什么食物疗法,购物疗法等浪费时间又浪费功夫,还浪费金钱的方式来治愈,人家自己没一会儿就想通了。 至于江杰云那个里外不分的拆台的家伙,哼哼,安然斜眼看了那个吃得津津有味的饭桶男友,收拾他的方法可多着是呢,来日方长! 现在嘛,安然决定还是先打手机把老爸他们都叫过来,以期可以赶上下一波的喷火表演。 电话打通,安国庆他们那边却并不怎么积极,因为两支秧歌队那边也正演到精彩之处。据说是之前因为场地所限,人家秧歌队还有少绝活还没有使出来,这会儿地方够了,两支队伍是翻着花的一个赛一个的开始拿出看家的本事来,说着说着,安国庆反而让安然他们过去好看看,说是这么精彩的秧歌表演,他也是好多年都没有看过了。 父女两个正说着话,广场的中间位置突然又响起一阵喧哗声,安然和老爸正彼此说服对方到自己这边来,争着抢着诉说着表演的精彩,没有留意到那边的动静,直到江杰云拍了拍她,提示她向那个方向望去,她才发现,身边的围观人群也有不少人在往那个方向移动过去。 父女俩谁也没有说服谁,也只得暂时停止了通话。安然随后顺着人群流动的方向往那边踮脚看过去,却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搭起一个戏台来,还是说那里一直有个戏台,而她没有发现? “那里怎么有个戏台?什么时候搭的?”安然询问她家男盆友,结果她家男盆友回了她一个无奈又好笑的眼神。 好吧,她明白了,那个戏台原来就是存在的,大家都知道并看到了那里有个戏台,只有她是既没发现,也没看到,连她自己也不禁纳闷,她当时到底在看神马啊?都说眼大漏神,她这眼睛也不大啊? 既然有了戏台,那显然就是要唱戏的,就是不知道要唱什么戏? 安然的念头刚刚转过,答案立刻就送上门来。 身边那位“主播”吊死鬼大哥这会儿也要往那边去,还挺热情的问了他们一句,“你们去不去?” 安然正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呢,听到他这么一问,自然乐得省事,虽说这是一位“吊死鬼”,不过,还好不是什么时候都吊的,“那里唱什么戏啊?” “主播”大哥这回给了她一个痛快的,“二人转。” 哦,对,二人转,这才是东北的地方戏,与大秧歌一样,都是人们最熟悉的文艺形式,曾经是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娱乐主流,而今,也与大秧歌一样,遭受着更多的,更现代,更流行的娱乐方式所带来的冲击。 安然对大秧歌还好,因为不管是如今,还是多年之后,她都没少看到广场或是街边的大爷大妈们热情扭动的身影,虽然那些大爷大妈扭得并不专业,也谈不上多么的好看,但毕竟滋味没改。 二人转的境遇就没有她的姐妹艺术那么幸运了。 虽然后来在东北城市的街头依旧可以看到二人转,但那大部分都是街边一些饭店,或是商场搞开业、周年庆典,打折酬宾等活动,一男一女,一丑一俊,几乎不唱,都是以说为主,都是一些搞笑的小段子,并且其中有时还夹杂着一些露骨的黄段子。虽然不多,但有时安然偶尔经过的时候,听到围观的男人们的低笑声依旧是感到尴尬和厌恶。 有时,这类二人转表演也会唱一唱,但唱的都歌曲,而不是真正的二人转,而且这些人毕竟从小学的是二人转,无论唱什么样的歌曲,流行的,还是民族的,甚至是美声的,都带着一股二人转味。 据说,在某省的一些娱乐场,甚至是浴池里,在深夜时分经常有充满黄段子的二人转表演,更加的露骨。 于是,给很多东北以外省份的人一种感觉,东北二人转都是黄段子。 说起来,二人转为外省人所知,与小品这种表演形式的流行应该是分不开关系的,一批二人转艺人出身的小品演员让人们开始知道这种民间艺术,但是,当人们的目光投向这种民间艺术的时候,它已经在现实的土壤里变得丑陋而畸形,不复本来活泼美丽的面貌。 曾经有一位二人转艺人出身的小品演员谈到曾经在剧场表演时所遭遇的尴尬,人们不关注你的唱功,没有人要听那些传统的大戏,只想听你一些逗人发笑的段子,或者唱几曲流行歌曲。一旦你开腔唱真正的二人转,观众回应你的只有一片喝倒彩的嘘声,观众不买账,老板自然不高兴,老板不高兴,艺人们为了生存只能放弃自己学了多少年的东西,转而迎合市场的需求。 也有一位东北小品演员的领军人物在省城开了自己的剧场,安然是没有机会看过的,但省台不时播放剧场中的表演,在她看来,那些也已经不是二人转了,说是民族歌舞还差不多。据说其中也有传统的二人转,但就不知道是否受观众欢迎了。 二人转既有唱,也有说,说唱都不能少,它的曲调热情,高亮,活泼,幽默,大胆,但并不是黄暴,表演方式也灵活,机动,只有两位演员,一人可分饰多角,可扮男,亦可扮女,可正可谐,不拘场地,田间地头,拉起来就能唱。 安然对二人转的印象有限的得很,还是当年成天在网上打发时间的时候,因着那几个著名的小品演员,顺道瞄了几眼,其实不算正经看过。 她没想到在津源还能有机会可以看到二人转,真是十分的难得,必须要好好看看。 这下安然也不硬拉着老爸老妈他们来看喷火龙了,她又打了电话改问他们要不要来看二人转。 安国庆的声音听着有点意外,也有些惊喜,正问着演的是什么,电话里就传来了李彩凤的声音,“死丫头,过来,我们这就过来,你赶紧省省电话费吧。”话音还没落,通话就被掐断了。 安然拿着电话哭笑不得,看来老妈是真心疼手机费,连大过年的不要说“死”之类的规矩也一时急忘了。好吧,她承认,她是一时高兴之下,又把这年头的手机费标准给忘了,但是老妈,你是不是也忘了,你们要过来,咱也得约定个接头地点吧? 842,搂草打兔子 得,这下还是得接着浪费手机费? 是自己打过去,还是等老妈想起来的时候打过来呢? 安然转转眼珠,决定还是等老妈打过来好了,如果她打过去,老妈又要骂她浪费钱,如果等老妈过去来呢,嘿嘿,那就不用挨骂了。 老妈,您赶紧认识到您的错误吧。 在此其期间,他们这边正好向路边社打听一下这二人转要唱的是什么? 那位“主播”大哥当然不会等着她的答案,这会儿早走没影了,安然正准备拉住一位看起来比较爱说话的大妈问一问,江杰云却把一把烤串塞给了她,“赶紧再吃两口,一会儿凉了就好吃了,打听那些着什么急,到那边自然就知道了。” 安然一想也是,不过烤串她也只接过来两串,她吃这些小吃也就是沾沾嘴巴,真的吃不下很多,再说这种烧烤类的东西,她也不敢多吃,免得影响了她的脸皮生长情况,比起这类贪新鲜,其实口味很一般的小吃,臭美份子更在意的是她那张打算持续披一辈子的人皮。 吃货消灭食物的速度是很惊人的,打从他们站到这边欣赏银龙喷火前后也没有多大一会儿,人家江杰云同学就愣是为自己腾出一只手来,终于可以一边吃,一边看节目一边拉着女盆友的小手了。 要说吃货的浪费在很多时候都是打了折扣,虽说是拉上小手了,但江杰云的手上是不会有言情小说里男主角那种清淡的木调香,又是什么海洋气息之类的,啊,倒也是有海洋的气息,也有木调香,不过与小说里的还是有所区别。他手上所谓“海洋的气息”是由烤海鱼带来的,“木调香”嘛,则是有碳火带来的。与其硬说什么“海洋的气息”和“木调香”,还不如说他的爪子上有人间烟火的味道更加的文艺一点。 不过,幸好他家女盆友也不嫌弃他,因为她的爪子上也是这个味儿,二位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弃谁,倒是也挺般配的。 果然,安然这边刚刚咬了一口烤串,老妈那边的电话就来了,安然暗暗偷笑,赶紧加快嘴里咀嚼的速度,把食物咽下去,准备说话。 哪知她老妈比她想像中的还具有节约精神,手机刚一接通,还没等她开腔,李以女士就在第一时间开始说话,用一句话约定了接头地点,依旧是话音还没落就将通话掐断,弄得安然想恶作剧的来一句,“不好意思,您是哪位,是不是打错了?”也没有任何机会,真是遗憾啊。 不过,再想想,如果她真的敢给她老妈来上这么一手,虽说现在正是过年期间,但想必受到小小,小小惊吓的老妈也是非常不介意给她的屁股来上几巴掌的。 安然朝着手机撇撇嘴,一抻脖,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开始给赵小胖打电话,问这个沉醉在龙王爷小老婆的温柔乡(?)里的猥琐小胖子要不要过来看二人转。 与老妈的通话相比,和赵真旭同学的通话就显得细致和漫长了许多。 赵小胖询问的可就深入多了,什么演的是什么戏?啊,怎么还不知道啊?哪怎么行啊?女演员长得漂亮不?啊?怎么也不知道啊?女演员多不?哦,哦,对对对,二人转就俩演员,还一男一女,我忘了,哈哈哈,什么,叔和婶还有那只死公鸡也去啊?啊,那我考虑考虑哈……行,行行,安妹妹,我这就是滚过来哈…… 安然以一个仰天无语的动作结束了这番啰嗦的通话,别老说她是小老太太,话多,听听赵小胖这个技术宅的唠叨劲。 收好手机,安然这才和男盆友江杰云小手拉大手的往接头地点走去。 到接头地点,李彩凤和安国庆还有姜成卓三人已经到了,安国庆一见面就开始催安然他们快点过来,又询问她是否给小胖打了电话,他到底过不过来,什么时候过来。 面对着很少表现得如此急切的安国庆,安然眨眨眼,有点意外,她从来不知道自家老爸居然这么喜欢二人转,她不由得当下又把前世的记忆翻出来,时间仓促,她粗粗察看一遍,也没有发生什么迹象,于是忍不住好奇的问,“爸,原来你这么喜欢看二人转?怎么以前就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呢?” 安国庆嘿嘿一笑,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因为之前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得太过着急的缘故,又有点感慨的道,“唉呀,我这也是好多年没听了,以前吧,受你奶奶影响,她爱听这个,二人转这东西吧,也不是扭大秧歌,到处都能听着,所以,时间一长,也就忘了。刚才听你一说,才把我这瘾给勾起来了。” 李彩凤在一旁笑着,“可不是吗?你爸当年可爱听这个了,一听到哪里有开唱的,他也不嫌远,还费劲八拉的跟人说小话换班,冒着大雨也要去看呐,哎呀,把我给烦的。你是没看着你爸那会儿为了二人转的那个疯症劲,一点都不比现在的小丫头,小小子当什么追星族差,就差没要死要活了。” 安然他们三个听着李彩凤的暴料都跟着笑了起来,安国庆被老婆掀了老底,有点不太自在的为自己辩解,“哎呀,那会儿不是年轻吗?” 是啊,年轻。 看着两鬓斑白的安国庆此时那兴奋得发亮的双眼,安然有些好笑,又带了一点心疼的看着自家老爸老妈,他们的人生中在不知不觉间丢掉了多少自己的喜欢的乐趣啊。而自己又是多么的粗心大意,前世今生竟然对老爸老妈是如此的不了解,关于他们个人的很多东西都一无所知。 “爸,回家以后咱们买二人转的磁带和录像来看吧。”安然抱住老爸的胳膊提议道,“再说了,公园之类的地方,也能有人喜欢这个吧,你没事也跟他们多聊聊,有时间还可以一起约着去赶赶场什么的。” 安国庆对女儿的贴心很开心,也很得意,一下子就笑开了,“还是咱闺女贴心啊!哈哈,就是不知道二人转这些东西好买不好买,好象现在的人都不太爱听这个。” 采购大员姜成卓却不在意的大包大揽道,“那有什么,叔和安妹妹言语一声就得了,又不是多费劲的东西,肯定买得着。” 江杰云也道,“叔儿,你忘了咱们那还有一个书店呢,找这种路子一点都不难,上货的时候打听打听就得了。” 安国庆听得高兴,女儿和两个孩子的几句话真的是把他的大瘾给勾起来,过去的那种热爱和记忆正在身体里渐渐复苏,喜悦让他的脸上几乎都能放出光来,这种欢喜是与人逢喜事的那种欢喜不同的一种状态和感情。 安然再次感叹,人果然是需要培养一些爱好的。有了兴趣和爱好,人心中的一些东西才有安放之处。虽然每个人的兴趣都不一样,但却都需要这样一个可供释放的所在。 不过,对于安然后面的那个寻找同好的提议,安国庆却是摇了摇头,“哪能随便走呢,咱们家的彩票站可离开不人。我这把岁数了,再因为一个玩,连彩票站的活都不干,那不成了老不正经了?” 安然被老爸的话给说得笑了起来,“哪有您说得那么夸张啊?就是彩票站得闲的时候,出去转一转嘛。再说了,我还可以替替您和我妈呢。” 这一次李彩凤也觉得女儿说话不靠谱了,“可别,我和你爸又不是指这些东西发财,还得拉你跟着搭精力,你有那个时间好好学习吧。” 安国庆也站在老婆的一边,连声附和。 对于安国庆和李彩凤来说,兴趣这东西不当吃当喝,有它当然不错,没它差不了什么,还是生活和女儿最重要。 安然一时没办法改变两人的观念,再说他们说得也自有自己的道理,就像老爸老妈说的,兴趣这东西虽然重要,但是真不能顶饭吃。 江杰云倒是帮着出了个折中的意见,他的意思是,每天彩票站里人来人往的,人也很多,是不是可以在这些人中间找一找同好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要不也是每天坐在那里闲聊天,聊什么不是聊呢? 安然和姜成卓觉得他这个主意就近还方便,别说与安然之前的那个主意相比,要靠谱得多。虽然机会不大,但反正也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要不也是一边看店一边聊天,没准哪天就遇到个同好。 安国庆仰着脸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轻轻一笑,他也是叫这些孩子们给带得下了道,他是做生意,这算什么正经事呢,不过,还是得捧孩子们的场,毕竟他们可是一心为了他考虑,“行,没事跟他们聊聊,以前还真没聊过这些。” 安然其实觉得很多时候人们都像是走进了怪圈一样,当别人忘记了关注他们的个人生活和兴趣之后,时间一长,就连他们本人也会慢慢的跟着忘记。 843,时光回忆 就像那些来店里的彩民们,他们除了彩票之外,其中很多人肯定还有一些其他的爱好,尤其是那些老彩民,彩票只是他们谋生的一种手段而已。 来店里的时候,他们的话题其实只有一少部分是在围着彩票打转的,毕竟每个彩民购买彩票,尤其是以此为生的老彩民都是有自己的不传之秘,说多了,未免会自毁饭碗。更多的时候,他们什么都聊,国内的,国外的,身边的,路边社的,张家长,李家短,七个碟子,八个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什么都落不下,就没他们不关心的,可是唯独忘了他们自己的兴趣,很少有人会提起他们喜欢什么的,爱好什么,当然大部分成年人似乎都已经忘了自己曾经的爱好,就像是从来不曾有过一样。 安然正在发散她的脑细胞,赵真旭终于连跑带颠的从远处匆匆走了过来。 公鸡兄可算了有落井下石的机会,还没等赵小胖站稳,就开始攻击,“你个死……”他顿了一下,小心的看了一眼李彩凤,他是习惯叫赵小胖为“死胖子”,赵小胖回称他为“死公鸡”,他们俩表示亲爱的方式就是死过来,死过去,不过,现在过年期间,李彩凤常常因为他们俩板不住而对其“特别关注”,他讪笑一下,才接着道,“赵小胖,你怎么才来,就等你呢,太没集体观念了吧?” 赵小胖先给了姜成卓一脚,这才对其余人道起歉来,“对不住,对不住,嘿嘿,看得太忘情了,太忘情了。” 看出来了,瞧瞧,这摇头晃脑的陶醉劲。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些哭笑不得的无奈模样来,他们对这个宅男色鬼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一个人好色好得如此光明正大,只说不练,就是看看,你又能批评他些什么呢? 啥也别说了,人凑齐了,就赶紧去围观占个好位置吧。 一路走,一路安然才想起来,有些懊恼的自言自语,“呀,忘了忘了。” 赵小胖热烈响应,“安妹妹,忘了什么?” 这位同学是标准的哪里有热闹哪里凑,周围的朋友们永远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的话掉到地上掉不回来,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话题不受欢迎。 安然忘的东西倒也简单,她忘了去向路边社打听二人转的剧目是什么了,虽然江杰云说到地方再打听也是一样,但她出于习惯性还是想提前心里有底,哪怕提前一秒,心里也会充满安定感,这大概是悲观主义者的惯性心理。 这一次,李彩凤和姜成卓却一起笑了起来,然后安国庆也跟着轻笑,安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定是老爸在接到她的电话之后,就已经等不及的向路边社打听了,看着一下子年轻了许多的老爸,她也忍不住的笑起来。 赵小胖积极的询问着,“是什么,是什么?” “是大西厢。”安国庆回答的声音都带了些压不住的兴奋。 赵小胖很有好奇心,一听这个,也来了兴趣,不过这位同学的关注点永远不变,“大西厢,崔莺莺还有红娘的那个?” 曾经看文口味荤素忌的网虫安然在心里默默吐糟赵小胖,大哥,麻烦你,西厢记是言情剧好吗?红娘的戏份不少,但她是女配好吗?虽然在具体表演的时候,她的戏剧甚至比崔小姐的都重,但她毕竟是女配。说完了女主,你不是应该马上报出男主的名字吗?光盯在妹子们的身上,听着简直像是百合向好吗? 不过,这种吐糟在这个年月实在是有点太过超前,一来是说出来也没人听懂,二来别人听懂了,也不见得能理解得了,只怕先被老妈揍一顿,所以,一如既往的,安小然同学的脑细胞只能默默的活跃。 说话间,他们已经向戏台的方向走了过去,这一回安然凑在了老爸的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好奇的问,“对了,爸呀,您会不会唱啊?” 安国庆还没回答,李彩凤就先笑着替他答了,说到曾经的爱好,不只安国庆变得一下子年轻了很,就连李彩凤似乎也一下子青春起来,不得不说,有时候记忆和爱好这两样事物有着它们奇异的魔力,“不只会唱啊,你爸唱得还不错呢,那会儿啊……” 不过,说到这里,她似乎才觉得有些失言的停下来,但安国庆好象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一样,朝她轻轻的笑起来,李彩凤也望向安国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触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的一起叹了口气,又一同微微的笑了起来,笑容既有回忆什么似的感慨,又有一些淡淡的甜蜜的味道,但更多的是那种长年的默契和温暖。 安然他们这几个八卦的家伙在看得津津有味之余,对李彩凤及时掐断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不过,虽然李彩凤没有继续说,安然倒是觉得自己可以猜到一点点内容。 那应该是与安国庆和李彩凤年轻恋爱时候的事有关。 伪文艺少女兼言情小说爱好者以及脑补党的脑洞再次大开,一系列浪漫的场景都被插入了二人转的细节,虽说这样的画面既不文艺风,也似乎与言情小说的画风不那么一致,但她还是歪歪得挺哈皮,什么月下唱戏啊,花前合唱啊,一同去听戏,悄悄拉手啊…… 在脑补党的大脑疯狂运转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那处戏台之前。看来津源的二人转爱好者也不少,否则也不会特意请了人来唱这台戏。戏台搭得虽然结实,但并不华丽,看得出来就是个临时性的舞台而已,与其说是朴实,不如说是简陋。 但围在戏台前层层叠叠的人群却显然一点都不在乎,几位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兴奋的笑意。不过,就像安然想的那样,这些人都有一些年纪了,大部分是四十左右,或者更加往上一些的年纪,偶尔有些孩子和年轻人夹杂在其中,大概都是跟着家里的长辈来的,应该是与安然他们一样,阖家出行,迁就着长辈们的兴趣和口味,真正像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除非是从小耳濡目染,或是口味特殊,否则很少有人真心喜欢这个,不只二人传,似乎所有的传统戏剧都缺乏年轻爱好者。 台上的灯光明亮,但是空荡荡的,没有半个演员,只有临时接通的音响在放着歌,歌也很老,而且都是《渴望》之类的老电视剧的主题歌。声音放得很大,虽说一些歌曲并不契合过年的气氛,但是这些中老年观众却并不在乎这些,大概也由于场合的关系,本来有些凄凄婉婉的调子,在这种时候听起来,却颇有一种热闹喜庆的感觉。 安然有点囧的想,她一定是产生了错觉。 安然他们又开始串成一串粽子往戏台前面挤,不过,这次哪怕有三个奸商满嘴胡说的开路,过程却并不是很顺利。大概是围在台下的都是二人转的铁杆粉,谁都想占据最有利的,最佳的欣赏位置,谁都不想把自己的位置被别人抢走。对于铁杆粉们来说,什么烤鱼,什么蹭脏衣服,在他们的眼里像是春夜的细雨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奸商毕竟是奸商,虽然费了点力气和口舌,他们还是在二人转开场之前在人群里杀出一血路来。 虽然是历尽千辛万苦,他们也并没有站在到最前排去,不是他们不想,而在最前面的几排的老粉丝还都自备着马扎,坐在那里欣赏,天晓得,要占到这样“豪华”的位置,要提前多久才能占到,安然都有些想象不能。 蜗牛星人虽然恨不能出门都把背在身上,但毕竟没办法真的背在身上,所以,在没有马扎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站着听了。安国庆他们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反正大部分的人都是在站着看,只有安然一个人稍有点遗憾。不过,她不是遗憾不能坐着看戏,而是遗憾马扎这种东西由于材质所限,与轻薄小巧的体型和体重略有差距,不能像笔记本一样随身携带,否则,出门自带马扎,走到哪里都可以随时坐下来歇脚该多么的舒服。 就在某只蜗牛星人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食物,一边在脑袋里转着她那变态出行装备改造梦想的时候,台上的大戏终于开场了。 场上摆了几张椅子,那是给乐手坐的,乐手们也都不年轻,服装虽新,但并不统一,安然怀疑他们穿的根本不是什么演出服装,而是过年的新衣。 除了乐手,就是两位演员,除此之外,既没有主持人,也没有报幕员,如果用他们的一位著名的曾经同行的话说就是,报幕员,演唱员都由这二位演员两人担任。 与那几位直接就穿着自家衣服直接上场的乐手们相比,这两位演员因为身份的不同还是穿着演出服装的。不过,与那些高大上的传统戏剧不同,二人转演员的服装在那些戏曲演员们的长袍大袖面前,显得有些非主流。 844,暖场 非主流到这两位演员一出台亮相,身边正在喝可乐的赵小胖一口可乐差点喷了出来,幸好这家伙反应灵敏,及时憋住,但由于收势不及又将可乐都呛进了喉咙,咳了个惊天动地。 安然三人都没什么阶级感情,看着咳得直翻白眼的赵小胖都笑得东倒西歪。 其实也不能怨赵小胖,对于这个一心想看水嫩大美人的花花宅男来说,这两位演员的形象对于他的打击来说,确实稍稍有些大。 先说那位男演员,认真看的话,其实长得挺高大威猛的,据安然那不怎么准确的眼光来看至于应该超过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不只身材,这人也生了一张人民群众印象中典型东北大汉的脸,黝黑的脸膛,浓眉大眼,张嘴一笑一口白牙,显得面皮愈加黑亮,牙齿更加闪亮,总的来说就是纯爷们的长相。前提是,如果不配上他身上的那身戏装的话。 他的戏装其实也挺简单,上身是一件肉色的厚毛衫,下身是一条浓艳的葱绿色阔腿裤,虽说这上一件,和下一件的行头在风格上很不一致,但如果单是这样的话,也就谈不上什么震撼了。让人感觉无语的是这位壮汉在自己的厚毛衫外面还系了一条绣花的大红肚兜,如果没有厚毛衫的话,这大红肚兜和葱绿长裤倒也相配,无论是从款式上还是从颜色上,红配绿,正好一台戏。 当然,如果这大红肚兜和葱绿长裤是穿在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身上那必须是非常相配,但穿在这么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的身上,无论有没有那件毛衫看着也不太……嗯,是太不和谐了。 安然推测这位大哥如果在夏天的话,必须是要**上身来穿肚兜的,只是现在天气太冷没办法,这才因地制宜,也因时制宜的在肚兜里面穿了件肉色的厚毛衫。 一想到这个,安然觉得,冬天这么冷吧,其实也挺好的哈。 这么个大老爷们穿这么一身,乍一看的话,还真有那么点惊悚的感觉。但这还不是最惊悚的,最让人有点看不下的是这位先生头上还扎着一根冲天辫,冲天辫的上还细心的扎着红头绳。 这根冲天辫,红头绳放在两三岁的小宝宝身上当然很可爱,放在这么个糙爷们儿身上,其实已经不是能用惊悚来形容的。 不过,别误会,这冲天辫并不是那位男演员的头发,大概这位的这番行头也是他的常规性造型,所以干脆就剃了个光头,用两根细细的红绳将这条冲天辫固定在头顶,红绳的末端系在下巴之下,还打了个别致的蝴蝶结,这么一来,更显得不伦不类。 除了这身行头加冲天辫,他的脸上还画了个白鼻子,脸上还扑了两块圆圆的红脸蛋,在嘴上涂了个樱桃形的小嘴唇,看着真是将滑稽进行到底。 头一次看二人转,尤其是看这种简陋现场版的二人转的人大概对这么一副打扮都有些不接受不能,甚至都想对这位男演员的精神状态有点担忧。 其实对于很多传统戏曲中的丑角来说,在装扮上都是各有各的夸张喜剧效果。 二人转,一共只有两名演员,所以,可以说这两名演员在角色上可以身兼数职,真正在扮演上达到“亦庄亦谐”,小旦,小生也是他们,老生,老旦也是他们,丑角,彩旦也是他们,帝王将相是他们,才子佳人是他们,贩夫走卒,千军万马还是他们,全凭两张嘴,两把扇子两方手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道具。 而且,最有意思的是,男女演员随时可以反串,女演员既可以去唱老生的戏,男演员也随时可以去唱小旦的戏,来回转换毫无压力,这也是后来许多二人转出身的小品演员经常把反串表演当成自己的表演特色的根本原因。 安然觉得造成这种现象的最大原因就是二人转一场戏的演员实在是太少了,不反串,角色没人扮,戏自然也就演不下去了。 虽说男演员打扮在一些不太习惯看二人转的人的眼中颇不是回事,但作为心理素质强悍的奸商赵真旭还真不至于被吓得差点把自己变身喷壶,对于这个一肚子花花心眼的技术宅来说,真正让他在意和关注的,只有女性。 所以,要找到这位奸商失态的原因,还得从女演员身上着手。 要说相比起那位打扮“出众”的男演员来说,这位女演员的行头装备就正常大众得多了,粉袄白裙,头上挽着高髻,错错落落的戴满了金光闪闪的廉价发饰和或红或粉的绢花,是戏曲表演头饰一贯的花团锦簇。 真正让人赵真旭这个技术感到欣赏不能的是这位女演员的长相或者说是体型。 同那位男演员一样,这位女演员也不年轻了,目测至少在四十四五岁上下。如果说那位男演员的身材叫壮硕的话,那么这位女演员的体型就只能称为肥美了,肥美到从腰身上讲可以顶那位男演员的一个还能再搭多半个。 除了肥胖之外,因为是舞台妆,化得十分之重,浓眉细眼,青绿的眼影,红艳艳的肥厚嘴唇,再衬涂得雪白的脸盘和粉红的两腮,哪怕一向厚道的安然也要说一句,这位女演员从外貌上来说,真不能算好看,也难道热爱女色的赵小胖同学倍感……失望。 本来,安然他们看到这两位演员的装扮和扮相多少也有些惊异和失望,但在赵真旭同学那“情真意切”失望和震惊面前,他们立刻不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惊异和失望算什么了,果然,人的幸福都对比出来的。 公鸡兄是不会放过种埋汰好兄弟的机会的,趁着赵小胖忙着咳嗽的时候,抓紧时间拿着话头,对着掉落井底的赵小胖开始狂砸。 赵真旭由于暂时没法说话,待到咳嗽稍稍停歇,就开始顽强的反击起来,扑上去又开始和公鸡兄对掐起来。 其实,无论是两位演员的装扮,还是他们的个人形象,从台下的观众们的反应来看,都没感到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也是,经常看二人转的人对这个剧种演员们的化妆风格都是习以为常,不觉有异。别说这些老戏迷,就连安然这个有着几次草草的围观历的人都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说白了,就是习惯问题,看得时间长了,如果没有成见的话,其实真没什么稀奇的。 至于说对这两位演员的个人形象,或者说是扮相,观众们对他们出场时的欢迎程度上看,似乎这两人还是此地比较有名的二人转演员,在戏迷的眼中,唱腔和表演才是第一位的,至于扮相之类的,漂亮自然很好,但如果不漂亮,也无所谓,这是放在第二位的,毕竟,无论什么戏剧种类,唱腔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单为了看外貌漂亮,那直接去看影视剧演员好了,俊男美女扎堆,最不缺漂亮人物。 两位演员没有马上开唱,毕竟这种没有主持人的表演,什么都要自己开,所以,在开唱之前,还要暖暖场。这些可以说得上跑江湖,跑码头的野生艺人与那些有人帮着打理一切的戏剧演员们不一样,他们与观众的交流更加紧密。尤其是二人转演员,他们这个剧种本身就是身兼数职,又有诙谐逗趣的表演要求,所以,一般跑江湖的二人转演员都给安然一种比较能言善道的感觉——至于在面对台下的普通野生观众时是如此,这也难怪一些小饭店,小生意开张的时候,喜欢请二人转艺人来宣传,一方面符合地方特色,另一方面也是这个戏种的表演特点所决定,虽然就俩人,但看着热闹红火,可以闹腾出好大的动静来。再有就是,二人转演员们身兼主持人这个特点了,人家请你来表演,不是欣赏你的表演,而是希望你的表演可以给自己的生意宣传,那就需要你帮着老板顺带做点广告。做广告嘛,中规中矩,讲得板板正正的也是讲,风趣幽默,轻松搞笑也是讲,明显后者比前者的接受度更高,而且是越能白话越好。 哪怕基于同样的表演水平,付同样的钱,花钱的老板也更愿意看个热闹和红火。小本营生开个业,搞个演出,当然不会特意再花钱请什么主持人,但花着雇用演员的钱,能得到虽然比正经主持人稍差,但也差不了太多的效果,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眼前这两位演员上来也是先靠自己炒热气氛,先是给观众拜年,这个说,看着那个大哥就是气色好,去年肯定发大财,今年还得继续发。那个说,这位老妹儿过年好,敢问你芳龄几何? 什么叫瞪眼说瞎话,这就是了。因为被这位男演员提问芳龄的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还老妹儿呢,过去解放前结婚早的老年妇女当你妈都够了,这把老太太夸得,笑得假牙都差点没脱口而出。 845,大西厢 给在座——好吧,还有在站的各站说完吉祥话,拍过马屁,这两位演员又开始贬损起对方来,完全没有大过年不说好话一年都要倒霉的忌讳,这一点和相声等许多其他曲艺行当的艺人们一样,越到大过年的时候,他们的生意就越好,不能拿台下的观众打趣,那么就只能拿他们彼此来逗趣,如果顾忌来顾忌去,他们这江湖就不要跑了,生意也不要做了。 这行当的演员们之间用相互贬损来达到逗乐观众的目的,也是一种幽默性的技巧,技巧人人都懂,但掌握得如何,就要看个人的功力和天份了。 虽然两人的话不算多么的高端含蓄,贬损的内容也不算多么的稀奇新鲜,但确实直白有趣,让人忍俊不禁,台下再度笑声一片,安然一家子也没能幸免于难……呃,好吧,是没能忍住。 看多了网文漫画,看多了相声和小品,以及各类影视剧,安然觉得无论是各种载体和形式,能让人自然而然的笑出来的幽默就是水平。 每个人的笑点不同,又有高低之分,你觉得好笑到不行的,别人也许感到十分的不理解和茫然,完全不能理解是什么东西能值得你笑成这样。 能让大多数人笑出来,作者或是表演者就已经算是赢了。 很多时候,让人自然而然的笑出来要比让人哭出来更加有难度。 从这一点上看,也不怪这两位演员在本地有名气,起码在幽默一节上,他们是有自己的实力的。 几个玩笑开过,台下的气氛开始渐渐热烈起来。 两位演员也不浪费时间,开始宣布演出正式开始,西厢记开场,但由于时间所限,不可能在从头到尾唱完全本,而是挑出其中最热闹的地方开始唱。 安然对西厢记的故事还是知道的,但对二人转的西厢记可是不熟悉,不太了解具体的情节安排。 由于台下的观众都是戏迷,两位演员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一句,就引得观众们的热烈鼓掌叫好声,乐队从之前散散漫漫的状态一转,开始正式的奏起配乐来。 安然显然还在状态之外,安然还好,三个奸商对于西厢记只限于知道这是一个书生和一位小姐勾勾搭搭的爱情故事,里面有一位丫环叫红娘,挺有名,专门帮着书生和小姐搞情报工作,最后促进了他们的好事,以至于从此在民间流传千古,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成了得到人民群众一致承认的好同志,将她提拔成为月老的副手,不过,与月老这个还有点高大上的,拿御帝工资的仙界公务员不同,红娘同志更加接地气,并且成了女性媒人的代称,在老百姓中间享有很高的声誉。 哦,对了,据说红娘小丫环长得还挺好看的,张生在和小崔结婚后,还曾经想把小红娘收房,不过,可惜的是,据说木成。啊,比较让人遗憾……呵呵,说错了,说错了,安妹妹,我们滴意思是这人太他娘滴臭不要脸了! 安然朝他们翻了个白眼,听听,挺好一个民间传说到他们的嘴里都成什么了?不过,你指望三个奸商能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浪漫细胞显然也有些对他们要求过高了。 事实上,安然对西厢这个故事并不喜欢,当然,这是在读过西厢记的原型故事《莺莺传》,对这个原本还挺喜欢的故事顿时累不爱,看到张生就想运气,对红娘遭张生这个王八蛋的带累,从此失了不少好感。 安国庆和李彩凤让这三个家伙的乱解西厢给逗得直乐,开始给三个科普起二人转版的西厢记来,不过,由于时间紧迫,重点放在接下来表演的段落上。 这一段是从张生进入厢府,小红娘得到小姐的授意跑到张生那里对这个混球进行试探——当然,西厢中是大团圆结局,叫这里的张生是混球不太公平,不过,没办法,安然叫惯了。 小红娘试探出张生对莺莺小姐确实心生爱慕,便带着张生去小姐住处私会。 西厢记正是从这里渐渐开始进入故事的**,而小红娘与张生的一问一答,也充满了二人转这剧种的特点,既机智有趣,又热闹搞笑,可以说是唱得十分精彩的一段,也比较考验演员。 从这也可以看出,这二位演员选择从此处切入剧情,也是充分考虑到了过年时的这种喜庆气氛,大家都喜欢看个热闹。没有人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唱梁祝的,这不是大过年的让人添堵吗? 不过,也不好说,安然就记得自己小学时,新年,学校组织看电影。同学们一听看电影,那个兴高彩烈啊,以为看什么好片子,结果通知一下来就傻眼了,他们校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过新年组织大伙儿一起去接受革命教育,观看爱国主义教育片《上甘岭》。 也不知道他们校长当时是怎么想,你说过年吧,让我们接受爱国主义教育也没什么,看点《小兵张噶》什么的不是挺好的吗?不行,带领去看《地道战》,《地雷战》也行了。再不济,我们不挑,《英雄儿女》也将就了。 可你干嘛率领我们去看上《上甘岭》这种催人泪下,苦大仇深的? 弄得同学们带水壶的带水壶,买饮料的买饮料,一边看一边喝,一边享受爱国主义教育,一边看苦,一边喝甜。 有同学故意愁眉苦脸的开玩笑说,呵呵,校长是盼着我们明年都干在地里头,想渴死我们啊,所以,我们必须要自力更生,努力给自己找水喝啊。 这么不靠谱的校长,哪怕安然活了两辈子都记得他,没事就触景生情的把他给拎出来批判一番,哪怕这会儿的西厢记跟《上甘岭》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她还是小心眼的再腹诽一番。 安然觉着,和她有一样想法的小学同学肯定不算少。 所以,做校长的,在过新年组织同学们搞联欢的时候,千万要慎重,不要瞎出新,走常规路线,别让你的学生哪过重生了,也要想起来把你给念叨一番,这大过年的,左一个喷嚏,右一个喷嚏的多难受。 好吧,跑题了,再回到西厢记本身。 不少剧种都对西厢记有自己的演绎,都加上自己对这个故事的解读,进行不同风格诠释,每种诠释也都有各自的特点和出众之处。 其他剧种如何,安国庆是了解的,除了二人传之外,他只对评剧比较熟悉一些,但只是熟悉一些而已,远远比不上对二人传的喜爱。 据他所说,即使是二人转,同样一个西厢记,也有不同的版本,有的版本曲调,唱腔,剧本都更加的细腻一些,有的则显得比较粗糙一些。 不知道他们现在会听到哪一个。 安国庆的话还没说完,台上的两位演员就开嗓了。 虽说安然对二人转听得很少,不多的几次还包括当年在网上对几位小品演员的好奇,去听他们的演唱片段。不过,对嗓子什么的,外行也可以听出一点热闹来。 表演,唱功什么的就不说了,单从两人的嗓音条件来说,确实能听出不同来,亮,高,脆,吐字清晰,再加上他们这个版本的曲调也挺好听,顿时就让安然这样的外行觉出好来。 怪不得这两人这么一副不算出彩的扮相,却受到本地观众这样的欢迎,必须是有理由的啊。 安然听了两句,就转头想去问安国庆,这个版本怎么样,是不是最好的,这两人唱得怎么样,在你听过的演员中位于什么的水平档次,你觉得他们的表演到位吗…… ……咳,反正兔子小姐嘛,她如果想抽疯的话,随时随地,随随便便都可以问出一大串的问题来,让被问者感到头痛。 不过,当她看到老爸安国庆脸上那份认真投入,目不转睛,一会儿随着台上的演唱扬眉,一边会微微眯起眼睛,唇角露出一点笑意,一会儿嘴唇又轻轻嚅动似乎在跟着哼唱,就连手指在放在裤子边上不自主的打着拍子…… 安然话到嘴边,看了老爸这么一个状态,她觉得自己还是赶紧闭嘴,哪儿凉快,哪儿去吧,别打扰老爸难得一次的享受了。 不得不说,也难怪安国庆说这一段戏唱得热闹,细细的听下去也确实挺有意思的。而且,地方戏这个东西的好处在于,本地人听着没有一点语言方面的无障碍,换成其他地方的剧种就不行了,安然这人耳力又不大好,语调稍稍加一点方言口音,她就完全没有了办法。虽然她也一直觉得苏州评弹,越剧,粤剧等等许多剧种也挺好听的,但可惜的是,她这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对这些剧完全有听没有懂,有的还好,就像越剧还能听出个两三成,到了苏州评弹和粤剧,呵呵,不好意思,她是半个字也听不懂。 二人转对她就没有一点障碍了。 而且,安然这人吧,也属于比较奇葩的一类存在。 846,腰软 用安然自己的话说叫作有健康的好奇心。 用她好友们的解读就是这人就是好将就,属墙头草的,腰软。 安然听到他们“腰软”的形容就一囧,她既不萝莉,又不是小受,还“音清,腰软,易推倒”呢,哪儿跟哪儿啊? 好友们口中安然的所谓“腰软”就是,你让这位主动去欣赏或是学习她并不爱好的东西,那是不太可能的。但是遇到一个她不得不看,不得不学,像今天这样,陪着老爸一起看二人转,文学社分了任务让她去帮着师兄搞服装设计,她都一点没有反抗精神的就跟着屁颠颠的看,屁颠颠的搞。 一般在被强迫,可半强迫的情况下去看自己平时不感兴趣的东西,多少在心理上有点抗拒心理。哪怕是对自家老爸,不喜欢听这种咿咿呀呀的老戏,也照样不喜欢,只不过是奈着性子陪着,哄着老爸高兴,只为了尽孝罢了。 安然的奇葩之处在于,她居然能不经过一点心理建设的,完全没有勉强的,跟着看得兴致勃勃。 这个性格还真不是从这辈子她开始对自己进行自我改造之后,一点点的变成兔子小姐之后形成的,而她上辈子就如此。 比如,她对足球一窍不通,半点不懂,而且也不感兴趣。 然后在工作的时候,她有一位当时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天天在她的耳朵边上念叨着本省的一位球员的名字,说他球技怎么怎么好,为人怎么怎么酷,当然,最重要的是长得怎么怎么帅。那位同事可以算是一位铁杆的球迷,不过,她迷的是球员本人罢了。 这位同事并不是只向她一个人安利,她向办公室的每一个人安利,平时挺文静少言的一个姑娘,一说到自己喜欢的球员时,那个真是如痴如魔,滔滔不绝,他们办公室的同事就没一个能逃过她的毒手的,都被灌了两耳朵的球员档案。 这姑娘喜欢那球员,经常周末的时候,买了火车的去省城看这位球员的训练,也不打扰,就只是站在旁边悄悄看着,只要球员向她的方向无意中望一眼,她都幸福得向办公室的同事们念叨一个礼拜。她舍不得钱在省城住宿,经常是为了赶回程的火车饿着肚子匆匆往回跑。 他们办公室的老同事感慨道,当年我和我们家老头子刚结婚就两地分居,都没这个劲儿。 安然觉得这大概就是“真爱”了。 就这么着,安然被安利了整整三个月之后,她也好奇起来,在周末的时候,看了一场有这位球员参加的一场省内比赛。 这位小姐是一点都看不懂足球,上一来扒着电视屏幕就开找同事的“真爱”。 她听同事讲得热闹,还真挺严肃对待的,核计着也赶一把球迷的时髦,意思意思的弄了点零食饮料什么的,像模像样的准备看着一场精彩比赛,结果比赛开场没到二十分钟不到,她就放弃了。 为毛呢? 因为这两支队伍踢着踢着,球没了。 安然当时都傻了。 她以前听过奇志和大兵的相声,当时笑得哈哈的,觉得这二位的嘴真够损的,别的不说,踢着踢着球还能没?这明显是一种艺术的夸张嘛。 结果自己亲眼看到,她才发觉人家二位真是实在人,说的一点水分都没有,绝对的艺术来源生活,太他娘的真实了。 一开始安然还以为自己不懂足球,肯定是有什么她不懂的,比较高端的事发生了,于是就几乎是贴在屏幕上找啊找啊,结果,没找着。 不只她没找着,就连解说员和裁判也没找着,球没了,这比赛也不得不暂时暂停了。 安然坐在屏幕前茫然的吃了光了零食,喝光了饮料,从此下了一个决定,再也不看国内的比赛了。对一个对足球半点都不懂的纯纯纯外行来说,看这种踢着踢着球没了的比赛实在太虐了。 要是一般人,本来就是对足球不感兴趣,对男色也只是一般的欣赏,这位小姐那时是一身的懒筋,让她为了区区男色,就勤快的就钻究什么足球那是不可能的,被虐了一回,应该从此以后,对足球这种体育项目从此绝缘。 可人家愣是没有。 又有一次,家里来了一位父亲以前的老同事,说着说着话,就想起来了,正是某外国赛事开赛之时,这位是个老球迷,本来,当时安然和老妈是在追着另外一部刑侦悬疑剧看的,但是遇上这位铁杆老球迷那份激情和企盼,也不好意思和客人抢。 就把电视让给这位老球迷。 老球迷看比赛那叫一个激情啊,不仅自己看得激情,还喜欢向旁边的人安利,一边看一边说,你看看,这球处理得,真他妈好,要不怎么说是巨星呢!诶诶诶,过了过了,不是我埋汰国内的这帮玩意啊,单这一手过球,你看看人家这脚法,我跟你说这脚法可有讲究了…… 你要说你在别人家看球好好看呗,能不能把嘴闭上,不强迫性的安利啊? 安国庆和李彩凤两人就没一个球迷,别说是一串一串曲曲弯弯的外国人名,就连你问他们一场正式比赛中,单方有多少名球员,他们也是二马一虎,不清不楚,全部靠蒙,完全不感兴趣,听得直要睡觉。 可碍于关系和礼貌,还不能就把客人扔在沙发上,自己爬上床去呼呼大睡吧? 其实照安然看,她的这位球迷大爷一点也不介意有没有人陪,没有人,他也可以看得一团高兴。有人的话呢,他自然也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爱球心得。 话是这么说,安家一家三口都是天生的薄脸皮,别说身为同事安国庆和李彩凤,就连安然也没好意思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不过,与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嗯嗯啊啊,不得不应付,其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不一样,安然不仅把这位球迷大爷的话听进去了,慢慢的还真听出味道来了,虽然这位小姐依旧不知道这场上有多少队员,但你别说,她还真觉出这场上的球员踢得还真是比中国球员好——不仅仅是指人家能一直找着球,而中国队员能把球踢没。 听出了这味道,也看出了味道的安然,就开始向大爷提问了。 这位大爷本来没有应合者就能安利得一往无前,有人捧场还问问题,那简直是突然间找到了知己一样,这下子可了不得了,一场球赛,从头到尾,他的嘴巴就没一刻合上过的,语速还极快,你稍不注意就不知道这位老同志说到哪儿了,真有如疯马狂奔一般。 那场比赛其实打得也确实挺精彩的,一直打加时赛,最后还上演了点球大战,看到后来,安然虽然依旧还是什么都不懂,但却也跟着大爷乱兴奋一把的。 球迷大爷看了一场精彩的比赛,身边还有一个神马都不懂,但极为捧场的安然,好好满足了一把他好为人师的**,最后走的时候,那叫一个心情舒畅。 只苦了安国庆和李彩凤,笑着将老同事送出了门,门刚一关上,这二位从脸皮到肩膀全部压塌,一个揉脑袋一个揉脖子,感觉比加了三天的班都累。 安国庆和李彩凤还以为女儿是被逼无奈的陪着他们,一个劲的说,真难为你了,听你大爷这通讲啊,幸亏有你在旁边啊,要不我和你妈更是遭罪了。 哪知人家安然半点都没觉着痛苦,这会儿兴奋劲还没过去呢,一个劲的说,唉呀,以前不知道,看了一回丢了球的球赛就觉着足球没意思,现在看,怪不得那么多人爱看这个,确实挺有意思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 在此之后不久,她还被人强迫性的陪着看了一整届的世界杯,依旧不知道一支球队上场的队员到底有几个人,但这依旧不妨碍这位小姐看得津津有味。 其实安然觉得她不是腰软,她是耳根子软,容易受外界影响,骨子里又存在有潜在的兔子属性,只是因为缺乏自制力,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情,以至于兔子属性不显罢了。 但当她开始变得专注,自制力增强之后,她身上的兔子属性也开始明显起来。 就比如现在,哪怕台上唱得如何热闹,安国庆听得如何投入,李彩凤看得如何有味,江杰云他们的大部分精力也都放在了吃上。 当然,作为纯正的吃货来说,他们的注意力从来都很少不放在吃上。但如果现在台上的女演员换成龙王爷的小老婆中的一位的话,那么别人不说,赵小胖同学还是愿意分给美人百分之五十的精力的。这会儿嘛,他觉得还是自己手里的吃食更加吸引人一些。 不过,安然毕竟不是一个纯粹的戏迷,她更是一个纯粹的跑偏党。 首先是她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拍照,一边听着一边用镜头捕捉着她感兴趣的画面和镜头。 比如,镜头中老爸脸上的细腻的表情变化,老妈偶尔望向老爸的那种温柔的眼神。台上观众们脸上那专注而喜乐的神色,还有演员们的表演。 847,恋爱分裂 这些东西都值得收藏在记忆深处,不时拿出来温习翻阅的。 此外,安然也对两位演员的唱词和曲调,以及表演很感兴趣。 但鉴于手里没有设备可以将曲调和表演记录下来,安然也就只能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唱词上。 同样的故事,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讲述,会带给听众不同的感受。这其中的差别有时会非常的巨大,巨大到让你甚至产生自己听到的不是一个故事的错觉。 不论最初在唐代传奇小说中这个故事是怎样的,但是经过了民间百姓的传诵和改编后,首先被改得大逆转的就是原本的那个不符合百姓大众审美取向的悲剧的文人式结局,花好月圆,才子佳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好结局,谁管他深刻不深刻,谁管他要歌颂什么,贬刺什么,生活已经太多的磨难,难道看个戏也要看得心塞? 除了结局之外,不同的剧种在表现同一个故事时,讲述的方式和讲述的风格也是千差万别。 安然现在关注的就是讲述的风格。 她因为好奇在网上扫过其他剧种的西厢记两眼,具体的段落和唱词早就忘了个精光,只记得唱腔优美,文辞雅致。 再对比台上正演出的大西厢,真的会让人觉得风格差距太大,大到有点面目全非,好像两个故事中的张生,崔莺莺和红娘他们只是同名同姓,有相似的经历,却是不同的人。 一组生活在城市,一组生活在乡村。 生活在城市的,不仅言语含蓄,谈吐文雅,住房条件也是精美舒适。 生活在城市的,则爱恨直白,大胆泼辣,生活条件是不错,但到底与城市相比,要失了档次。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倒不是那个戏剧更加的高大上,安然感觉这大概与受众群体有关。 很多剧种都长于乡野,那时他们的面貌都带有非常多的天然之风,无论的演员的表演,还是唱词,其创作者也都是来自乡野,他们的文化水平有限,审美情趣更加符合自己所处的阶级。 但随着这个剧种的发展,他们开始渐渐从乡村慢慢走向城市,就像是一个长于乡间的小姑娘来到城市,她开始渐渐模仿城里人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学习他们的一举一动,以便可以将自己更好的融入他们之中,获得他们的认可,接受和喜爱,就必须从里到外的改变自己。 这大概不是一个一步到位的过程,而是一个渐变的过程。 在这些剧种所发展的年代里,人们的娱乐生活比较贫乏,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娱乐方式一共就那么几样,哪怕你是再高雅的人也需要一些世俗的享受,文人们闲着没事的时候,也需要娱乐,他们便开始参与到这些戏曲的创作和改造中去。 渐渐的,这些剧种的从台词曲调,到服装行头,一直到演员的表演,都开始更加符合更阶级的审美取向,与当初那个生于乡野,长于乡野的小村姑已经天差地别,让人难以辨认。 而二人转,一直是生于乡间,长于乡间,一直也没有获得进城深造的机会,所以,她的身上总是带了乡村的泥土气息和自然气息,她是符合劳作于土地上的人们的审美的,无论是服装道具还是唱词表演。 细细对比,同一个剧种的唱词,你就会发现,这其中不同阶层的人们对同一个故事演绎的差别非常好玩。 比如,现在张生和小红娘就来到了西厢,两位演员一搭一唱的开始对这块属于相府小姐的地盘描述起来。 安然从这两位演员开始描述就忍不住的乐,他们说,小姐住的地方布置得好,布置得怎么好呢,两边的墙上贴满了画,贴满了什么画呢,右一幅长坂坡啊,右一下凤仪亭,长坂坡里是英雄啊,凤仪亭里英雄爱美人。 类似的画还有很多,总之相府小姐的地盘上,墙上都贴满了画,安然分析后认为,这位小姐在墙上贴的必须是年画,国画都是用挂的,一贴就毁了,而且,过去大部分大户人家都不会在房间里挂满了画,文人对房间的布置和书画的欣赏讲究的是一个“清玩”,有一个“清”,你就别想热闹,大约想要将国画挂得热闹,也只能在书画铺子里稍稍见到一点影儿了。 所以,在这二位演员的描述中,这其实并不是传说中的相府小姐的闺楼,更像是一个乡下小地主女儿的小地盘,墙上糊着自己喜欢年画,一切都是那样的热烈而丰富,就像那颗装满少女向往爱情的内心世界一直,又奔放又火热。 这让安然想起一个故事,说是一群农妇聚在一起一边做活一边说闲话,说着说着就谈起她们心目中皇后的生活来,在旧社会,那几乎是一个女人可以得到的最大的荣光和最高的地位了。 其中一个农妇形容她心目中的皇后娘娘的生活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不起床,直接特牛叉的对宫女一挥手,去,给我来个杮饼子。 在这个农妇的心目中,皇后娘娘的生活就是早上可以赖床,不用早早起来伺候一家老小,不用喂猪骂狗,不用烧菜做饭,还可以躺在床上,指使别人给自己拿最喜欢吃的杮饼子,想吃几个吃几个。 这就是她心目中最幸福最尊贵的生活。 不管最初写这个笑话的人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安然一直觉得这个笑话很可爱,笑话里的农妇也纯朴简单得很可爱。 皇后的生活看着很风光,别说是杮饼子,无数各种各样的饼子都可以吃,而且既不用打狗也不用喂猪,但却未免比一个不能尽情吃杮饼子,需要打狗喂猪的农妇轻松,也未有她活的自由自在。 她的自在,百姓们用想像给她加上去的。 就像这二人转中庄户人们想像中的相府小姐,可以在墙上糊很多很多热热闹闹,才子佳人的年画,可以和她的张生开开心心的在自己的地盘上相会,真正的相府小姐却被拘在一方小小天地里,不表露出哪怕一丝一豪对未来婚姻的向往,更别提往墙上糊什么才子佳人的年画了。 庄户人家的审美观是那样朴素,直白,热烈,活泼,让人看了就觉得可亲。 用后来的话说,大概应该称之为接地气。 不过,接地气大概也要接的是受众的地气,如果换了过去的大家小姐来看这出大西厢只怕是觉得胡闹,谁家小姐会往墙上糊年画呢? …… 人家演员在台上唱,台下跑偏党不好好研究剧情,她研究年画。 戏里的张生和小红娘一路看着画,也一路说着话,从他们对画的内容的谈论,互相试探着,打着机锋,唇枪舌箭,十分逗趣精彩。 张生和小红娘从谈画到谈人生,好容易算是见到了小姐。 江杰云三个这边嘴就一直没闲着,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多少,听到后来,有点感叹,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媒人给别人介绍对象,介绍介绍着,就跟被介绍的那位谈到一块儿去了。 安大师摄影师正偷偷的抿着嘴拍自家的看戏看得一脸傻乐的老爸老妈,闻言嗯嗯啊啊的应了一声,为什么啊? 江杰云理所当然的,就红娘这么个介绍法,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个小丫环,保准把自己和张生介绍到一块去。你看这戏里,小姐里没露脸几回,全是张生和红娘在一块凑。 安然又按了一下快门,这才拍拍自家男盆友的肩膀道,唉呀,英雄所见略同啊。 安然也是这么觉得的,要不怎么说有的版本里张生对红娘有了意思呢,准备把小红娘也收了房,不仅仅是那个时代陪嫁丫头往往成了通房丫头的惯例,大概还有像张生和崔小姐这种,谈个恋爱还不能面对面的直接谈,必须得通过丫环来回试探着谈。事实上,你说张生这位先生到底是在和谁谈恋爱,精神上和小姐谈,可实际上呢,经常接触的却是小红娘,真难为这位书生,没把自己给谈得精神分裂了。 江杰云一见女盆友同意他的话,又美了,觉得必须要趁机占点便宜,刚想去拉安然的手,人家台上的戏中场休息了。 西厢记唱得确实是热闹,一出戏想要热闹,一方面大概是由于题材的关系,比较猴戏就典型的热闹戏。另一方面就是矛盾冲突大,这也很容易就造成热闹的感觉。 二人转的这出西厢的热闹,就是因为节奏快,曲调热烈,二位演员的台词和唱词基本都是短,频,快,一句接一句,让观众没有机会放松分神的感觉。对演员的功力和体力都是一种考验。 所以,为了演员可以更好的保持表演状态,同时,也考虑到观众们也要活动一下,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喝点水啊,上上卫生间什么的,所以,中间也必须要有中场休息的时间。 848,陌生的老爸 说是中场休息,大部分人,尤其是占到了有利地形的人基本都没动,就算动了,也是让自己朋友和熟人帮忙看着自己的位置,至于说,一个站脚的地方,又不是正经的座位这个要怎么看,大概也只有天知道了。 虽说戏台上的演员已经下去,安国庆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看戏的状态里没怎么出来,眼神都带着恍惚。 这大概就是真爱吧? 安然一直听人说这个迷,那个迷的,她本人上辈子是沉迷网络,一天不上网就难受,但是你要说她具体迷什么,她是既不迷游戏,也不迷小说,更不是歌迷,影迷,她还真不是,除了游戏她是实在玩不好之外,她哪怕都感兴趣,哪样都没有到“迷”的程度,倒是同事里面有球迷,不过,球迷一般比较……嗯,活泼,与戏迷这种比较安静的迷法似乎又不太一样。 这种进入了某种境界,一时半会儿出来的状态,安然本人还真就没体验过,这会儿的第一反应就是举着老爸举相机,必须拍照留念,稀奇啊! 安国庆一回神就见着女儿对着自己按快门,顿时就是一阵哭笑不得,“个丫头,你爸老天八地的,没事在我身上浪费什么胶卷?” 安然也不辩解,就是朝安国庆嘿嘿的乐,她总不能说,看老爸您这样,你女儿我觉得特别可爱吧? 于是,她开始转移话题……也不能算是转移话题,其实她一直挺好奇的,不过,看着老爸看得那么认真投入,也不好打断他难得的享受,于是,老老实实的管住自己那一向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兔子属性,一直努力努力的憋着,现在总算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她也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尽情提问了。 于是,她做出一个手拿话筒的姿势开始向老爸进行采访,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安国庆让女儿这三个连接在一起的,没有范围的怎么样给逗得直乐,故意装做不懂的反问她,什么怎么样? 安然才不在乎自家老爸的逗弄,而且是毫不犹豫的耍赖撒娇,立刻就抱住安国庆的胳膊,特别理直气壮的道,“到底怎么样啊,感觉啊,这两个人唱得怎么样啊?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版本啊……”更多的她也想不出来,听戏还应该关注什么,眨巴两下眼睛,干脆一划拉,把所有问题的都“等”了,“什么的!” 安国庆让她给问得莞尔,长长舒了口气,摸摸女儿的脑袋瓜儿,“不错,挺好的,听着舒坦。” 安然歪着脑袋,仔细的端详着老爸安国庆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弯起嘴角。 “个小玩意,你笑什么呢,嗯?”安国庆看女儿笑得鬼鬼怪怪的,也微笑着问她。 “我笑您啊,这表情,就像……”安然翻着眼睛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个恰当的形容,“就像平时吧,干了一天的活,做了几个好菜,又烫了一壶好酒,往椅子上那么一靠,夹一口爱吃的菜,再‘呲’一口酒。”她说到这里,还装模作样的模仿起安国庆的一系列动作和表情来,尤其是说到喝酒的时候,故意用做出虚拟的拿杯动作,仰起脖子,憋着气,闭着眼,先是微微的皱着眉,像是沉思,接着猛的“啊”的一下吐出一口气,张开嘴,摇晃脑袋,眉眼愉快的舒展开来,“……嗯,好酒啊~”末尾一个“啊”说得有如叹气,而且这一叹就叹得一波三折,余韵悠长,含着一口气吐出来,让人能感觉到那种舒适满足的感觉从四肢百胲透出来。 安然对老爸喝酒,尤其是喝好酒的时表情一直觉得有趣,这位小姐一向跑偏,对于这些别人容易忽略的小细节,总有着异乎寻常的爱好,不仅每每研究,还特意把老爸喝酒的表情拍了好些照片,没事的时候翻出来,跟老妈一起翻看谈笑,看得多了,几乎对安国庆脸上种种细微的表情都做到了心中有数,每个变化的顺序都不带错上一半点,这会儿兴之所至的模仿起来,倒真是很有几分模样,颇为传神,逗得大家一起笑起来,得到了众人的一致的“质量”认可,李彩凤首先就对女儿的表演给予肯定,“嗯,别说,还真挺像,你爸一喝上酒,就是这么一副德性。” 安国庆不以为意,认为这是他家姑娘关心他,所以才能学得如此这般的“恰如其分”,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反正什么到了二十四孝老爸安国庆的嘴里,都是他姑娘好,他姑娘可好了。 安然得意了,一仰下巴,将头依在老爸的肩膀上,十分自得的道,那是当然,我把我爸的都编了号码的,学的时候呢,就按着顺序来,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四,绝不带乱了次序哒! 众人简直听得绝倒,没听说过模仿别人的表情还带这么干的,不愧是兔子小姐,真够认真的,如果每个演员都按你这方法去演戏,那还不得累死。 安然倒很坦然,那当然,演员每天干的就是这样,自然不能这么干,人家那是专业的。我又不是,偶尔为之嘛,就是为了好玩啊。 这一次,大家对这位兔子小姐的论调依旧撇嘴,别听说谁为了好玩把别人的表情编号的,你见哪个会这么玩?变态就变态,就不要找更多的理由了。 虽然被两位好友加一位男友在一起群嘲,安然一点都不在乎,反正她现在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借着耍赖给老爸拍马屁,抱着安国庆的胳膊,脑袋一晃一晃,谁说的,别人我才懒得关注呢,只有我爸我才这样的,我爸又不是别人,对吧,爸? 这话安国庆可爱听,笑得一脸受用,大力点头,那当然,我闺女就是知道关心我。 这下三只吃货加一个李彩凤一齐表示,真是受不了这对恶心父女了,这对父女靠在一起,回给他们一脸满不在乎,我得瑟我骄傲的灿烂牛叉笑容。 这话说着说着就有点跑题了,不过,兔子小姐可没忘了自己的出发点,念念不忘的绕着绕着,又把话题给绕了回去。 安国庆的评价还是比较中肯的,他觉得这两人的水平在他听过的这些演唱中,已经算是比较出色的了,不过,他自己也说,由于条件所限,太好的演出,他们一般是很难听到的。在他看来,这两位演员中,女演员唱得就好一些,尤其有一把好嗓子,高昂处脆亮,低沉处婉转,能上能下,高低自如,很优美。相比之下,那位男演员在嗓音条件上就稍差了一下,嗓子有些低哑,但那位男演员唱得比较聪明。 安然有点不解,“唱得聪明?” 她还真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她好奇的问,是指那位男演员懂得扬长避短吗? “不只。”安国庆这样评价。 如果说扬长避短的话,安然还可以明白,但再多的,她就有点理解不能,尤其对她这个完全的门外汉来说。 说他聪明是因为他不仅仅只是扬长避短,还能把自己嗓音条件的不利之处,化为自己的优点,他的嗓子高音有些不足,低音倒是不错,这让他在唱特别昂扬的调子的时候,就显得不够洪亮有力。此外,他的嗓子不够纯粹明亮,无论是唱高音还是唱低音都显得有些沙哑,如果他不是与女演员在一起搭档的话,也许这个缺点还不是那么明显,但由于他的搭档的嗓音条件出色,被她的透亮的声音一衬,他的沙哑就会显得格外突出。 安国庆觉得他聪明就聪明在,既懂得扬长避短,又会把对自己不利之处转化为自己的特色,高音唱得很有技巧,将有些黯哑的嗓音能隐隐的变成自己唱腔的特色,也是很不容易的。 这一说起这些来,一向不怎么喜欢不太善于言辞的安国庆可是很能讲,讲起来还头头是道,而且居然还不是那种特别兴奋的状态,而一种既沉静又自信的模样,真的好似专家一般。 可以说,安然和安国庆当了两辈子的父女,几乎就没见过安国庆的这样一面,除了因为听不太懂安国庆讲的那些相对比较专业的东西之外,她也是对老爸的这一样面感到陌生和惊讶,所以,没多大一会儿,她就瞪着个眼睛,望着老爸怔怔的发起傻来。然后,再听着听着,就处于一种条件反射的状态,对着老爸安国庆举起她的相机,不知不觉的就“卡嚓”了一张。 白光一闪,安国庆一时没防备,吓了一跳,安大摄影师现在卡嚓人时间长了,也有点像笔记控发作,完全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尤其是在心神恍惚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相机举起来,这白光一闪,这位十分有出息的小姐,把自个儿也给吓了一跳,瞅了瞅让她给照得一脸哭笑不得的安国庆,再看看手里的相机,脸上是一片懵懵懂懂的无辜,让大家看得先是发愣,再是喷笑。 849,可贵的品格 江杰云一把揉上了女盆友的脑袋,一边揉一边大笑,把她帽子都揉得盖到了眼睛上,一颗脑袋瓜子让他给揉得东倒西歪的,气得安然一头尖叫一头去拍江杰云的手。 安然的那点力气在江杰云这个半大小伙子的眼睛跟猫打爪也差不了多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觉得自己不揉一揉安小然的脑袋,心里的情绪简直就有点无法排解和安放,他们家安小然怎么这么好玩,这么可爱,让人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既想把她抱在怀怀狠狠的啃上一口,又想把她掏在怀里,不,是一口吞进肚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她这么有趣的模样。 可由于现在是当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面,无论是想狠狠的把人家女儿当猪蹄啃,还是把人家女儿当豆腐脑给吞进肚子,显然都不太可能,所以,江杰云心里的那股上不去,下不来,无处安排,近乎于难奈的喜欢也就只能有一个方法来排解——把安小然同学的脑袋当面团来揉。 安然可不知道她家的吃货男盆友正在喜欢她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幸亏是左右有人,否则这都快要发生“食人案”了。这会儿第一反应就是想胖揍这个混蛋,脑袋都要让他给揉晕了好不好,再说她本来就不清醒。 江杰云恋恋不舍的收了手,陪着笑,给气呼呼的,让他给揉得帽子拖在鼻尖上,帽子下面的头发成了急等下蛋的母鸡都能看得一脸嫌弃的乱鸡窝的安然把帽子整整好,却换来了女盆友愤怒的一爪子,水汪汪的眼睛朝他瞪得滴溜圆,那里面的眼神表达得真是再清楚不过——江小云,你等着! 江小云自然乐意等着,巴不得跟她把这笔帐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的算上一算。 安然理好自己的一头乱毛,把帽子再度好好捂上,这还没忘了让老爸继续给她讲那位演员的表演,兔子小姐的癖好再度急性发作。 接下来的时间里,安然更加确定以及肯定,自家老爸的这个戏迷还真是当得挺专业的,不论是对这两位演员的演唱,还是表演,以及这个版本的表演,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虽说他的话比较口语化,不像一些专家学者们的评论听着那么高大上,让人无端的就树起一股敬意来,但句句都浅显明白,又句句能让人感到说到了关节之处。 不过,当安然这么说的时候,安国庆笑着摇头,“唉呀,我说的这都是什么呀,也就是能蒙蒙你这个什么都没听过的小外行吧,等你呀,多听几场戏,多见几个名角,多听听别人怎么说的,你就知道你爸也就是听个热闹。” 安然呵呵傻笑,还多听几场戏,她本来听得还挺热闹,让老爸一说,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听,听什么了,有些糊涂起来,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有点明白,无怪乎这两位演员这么受观众的欢迎,也难怪能在本地混得颇有名气,到底是名不虚传,嘴下手上都是真有功夫的。 她一面觉得他们这趟春节之旅还真是赚到了,不老爸老妈第一次看了海,也不说又发现了一些津源当地名不见经传却十分有特色的美食,就冲着这次的春祭中的种种,特别是这场让老爸重拾爱好的二人转,让她发现自己两辈子都没发生的老爸的另一面,她就觉得超值了。 另一方面,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知道二人转的未来发展,知道那位著名东北小品的代表人物在未来会在省城买下一座具有悠久历史的一座老剧院,网罗了东北三省不少有实力的二人转艺人,这对那些能够专心磨练自己的技艺,继而开创出自己的特色绝活,不为潮流的改变和二人转的没落所影响艺人们,也是一个难得机会。 虽然她有时觉得,被圈养起来,并不时结合着小品和歌舞形式进行演出的二人转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二人转了。 但不论何处艺术形式,在这个飞速变化的时代,如果仅仅被放进研究所里,那么事实上,它已经死了,无论是以尊荣的,被包裹在金缕玉衣之中,还是放草草的卷在草席里抛尸荒野,死了就是死了,金缕玉衣还是草席,对于死者本身来说,其实全无意义。 想堂堂正正的活下去,就需要变革,任何形式的实验都是值得鼓励的,哪怕最后失败了,也依旧值得尊敬。 所以,无论是对于某个争议颇多的相声演员,还是对这位老笑星,安然回忆起前世他们对于传统剧种的努力,都有一份别样的尊敬。 安然这人,怎么说呢,不知该说她是有点附庸风雅,还是有点轻微犯病的伪文艺范儿,亦或是源于她那根深蒂固的小老太太习性,她总是对一些旧东西,老东西感到着迷和喜欢,比如,旧时代的老建筑,老物件,老故事,老人,老东西,还有这些老式的艺术形式。 上辈子这种态度还不是那么的明显,重生之后的这辈子这习气却是越来越厉害,她自己分析后,有点沾边的就算的赖上了重生的经历,只有重生过的人,才更加知道时光的可贵,才更加对那些带着时间味道的东西感到着迷吧? 安然自己对二人转一点都不了解,她对这两位演员的好,也只是听着老爸的解说和台下观众的反应,这两人真正好到什么程度,她其实并不知道,但她尊敬一切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和爱好,不为外物和环境所动的人。从过去,到现在,她都不一个性格坚定的人,所以,她也格外知道这种品格的可贵。 她希望他们可以一直坚持下去,不要因为现实的艰难而放弃掉自己的技艺,可以通过不断的,多少年如一日的努力,在将来赢得更好的机会。 不过,这些念头并没有在兔子小姐的脑袋里停留更久,她现在正在抽疯犯病之中,很多想法需要等她恢复到正常状态之后再去回味,现在嘛,由于她听安国庆的科普听得一脑袋浆糊,就开始请老爸可以解说得更具体一些。 不要泛泛而谈,而是要举例说明。 安国庆拿他家的兔子姑娘也是没有一点办法,他又是个二十四孝老爹,自然是他们家的兔子怎么说,他怎么说,一句一句的给他家姑娘讲,为了可以讲得更加的深入具体一些,安国庆干脆一边唱一边讲。 安然这算是两辈子第一次听到自家老爸唱二人转,她的第一反应……咳,依旧是照她老爸举照相机。 可惜,这次安国庆的反应比较快,他一脸的好笑又无奈的按住安大摄影师的爪子,简直想叹气,“你个丫头,又照,你爸今天让你看稀罕哈? 安然被老爸说中心事,有点不好意思的朝老爸嘿嘿傻乐,她觉得老爸必须得原谅一个活了两辈子的女儿突然看到自以为很了解的老爸的这样陌生的一面所产生的适应不良。 虽然老爸不让照相,安然感到有那么点点遗憾,但她更加遗憾的是手边没有录音机,无法把老爸刚才的演唱录下来……也许,她应该请公鸡兄帮她入手一个更加袖珍的随身听,不用很多功能,二手的就成,但要小巧方便,抗造,再买点二手的,特别便宜的磁带,方便她可以在用相机记录画面的同时,可以用随身听来记录声音。 要是有录音笔之类的东西就好了,要说她最怀念上辈子的事就是那些便宜亲民又好用电子用品了。 不让照就不让照吧,安然请老爸不要在乎她的小小唐突,不要大意的继续讲下去吧。 安国庆其实很高兴女儿能听他这么啰里啰嗦的讲下去,这对于个戏迷来说,能有人听他讲讲自己听戏的感受也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更何况,这个听众还那样认真专注,兴致勃勃,又不断的提问,还不是胡乱的为了提问而提问,而是经过了认真的思索后的提问。 这样一来,安国庆的谈兴真是大浓,简直快把所有的事都忘到了一边,专心的给女儿讲起二人转,以及点评起刚才两位演员的表演来。 李彩凤对这两个旁若无人,凑在一起叽里呱啦的讲个不停的父女有点好笑的摇了摇头,再不去看他们。难得丈夫今天这么高兴,这么多话,也难得家里有这样一个耐心到了令人发指的小老太太性格的女儿会以这样特别的形式讨她爸爸的高兴,就让他们自己讲他们的去吧。 同安然一样,她也觉得这趟旅游真是来对了。 其实每天守在彩票站的时候吧,她也并不觉得有多辛苦,多不自由,正相反,她感到非常的满足。 要说辛苦,以前在工厂的时候,长年三班倒,没有正常休息日的时候,应该还能沾上辛苦的边儿。但那时,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辛苦。 只有在工厂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开始有下岗传言,一直到传言变成了现实,他们又不知道离开待了一辈子的工厂,未来的路在哪里的那些日子,她才觉得是真的辛苦。 850,预支表情 哪怕生活已经无忧的现在,李彩凤只要一回忆起那时候的心情,依旧会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沉。 所以,当家里开起了彩票站,找到了未来的方向之后,她和丈夫一点都不觉得干点这么轻松的活,有什么可抱怨的,虽说一年到头的守着这个间彩票站,不能随意离开,几乎没有休息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生活有了着落,所有的辛苦付出有着应有的回报,每一分钱都是为自己赚的,每一滴汗水也都是为自己洒的,这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在从小受着辛苦朴素思想教育成长起来的李彩凤看来,如果这样还不满足,那可真是惯得不知道该怎么得瑟好了。 可以说这次出来旅行,最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和丈夫,而是为了女儿。 就如同安然总觉得自己缺少与父母共度新年的记忆一样,李彩凤和丈夫安国然也一直觉得在这方面亏欠女儿太多,而这孩子又从小就懂事,话还不会说的时候,夫妻俩节假日加班倒班,别人家的孩子有老人陪着还哭闹不休,他们夫妻双方的父母早早去世,在这方面一点都指望不上老人的帮助,全靠自己带着孩子,孩子却从不纠缠他们留下来陪自己,总是乖乖的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渴望又留恋的看着他们。 李彩凤每次想起女儿的那种眼神都觉得心里发酸,这几年孩子越长越大,也就越来越懂事,家里家外的都不用他们夫妻操心,把家里的事担了大半,完全就是个大人的样子,难得这一回露出想一家人出来玩玩的意思,哪怕一般人家都没这规矩,他们夫妻也觉得必须要满足女儿的这个愿望。 但是真正出来之后,她又觉得,女儿想过年一家人出来玩,只怕更多的还是为了他们夫妻俩。 总是在待在自己的家里,也不觉得怎么样,但出来走走之后,就觉得外面的世界是真大,也真好,也许你会想得到你会看到什么风景,但真正看到的时候,才发现,你看到的,远比你想像得要好。而且,就像女儿说的那样,出门在外总有许多的意外,你可以看到你想看的风景,却还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比较,这次春祭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谁也没想到春祭会是这个样子,还能看到二人转。如果没有这一茬儿,她和丈夫几乎都快忘了当年的许多事,她也快忘了丈夫的这一面。 除了风景之后,还会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 从自己的小圈子里走出来,天地一下子似乎都大了,虽然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憋屈的地方,可出来之后,却实实在在的觉得心里敞亮了,人的精神头似乎也大不一样了。 也许,他们以后得着机会了,还真就应该多出来走一走。 安国庆父女在那里对着此时空荡荡的舞台嘀嘀咕咕,李彩凤在那里望着父女俩微笑着想着心事,三个吃货却又再度趁着这中场休息的时间里,准备去周遭看看,最主要的是要再买点东西吃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如果说旅游对别人来说,最重要的是看看风景,看看人,再吃吃东西,到了三个吃货这里,无疑“吃”才是排在第一号的,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走遍天下,就吃遍天下。无论台上的节目如何精彩,对他们来说都不如手里的食物来得迷人,就像安然形容赵小胖,看似赵小胖对着龙王爷的小老婆们迷得不行,但是你只要给他一串油炸臭豆腐干,就能让他把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们忘得个一干二净,可见,美色在这位仁兄的心里也真是不过如此。 三个吃货询问了安然是不是还想吃什么东西,点了名,他们去买。至于安国庆和李彩凤,他们早就表示肚子里涨涨的,晚饭还没消化下去呢,可不能再吃什么了。安然倒是还好,一直就是跟着三个吃货尝个味道,一串油炸臭豆腐干吃个一两块,剩下的都归了男盆友,反正她现在算是混上了“指定冠名”的垃圾桶,不用白不用。 不过,安然这会儿正在发疯,心思都没在吃上,表示他们随便买吧,她看着好呢,就跟着吃两口,不用特意带什么。 三个吃货的动作也快……好吧,事实上,这三位的肚子这会儿多少也有了点底,不过就是嘴上闲着难受,买了点东西垫垫牙,消磨消磨时间也就得了。不过,这所谓的没买多少,买上一点,也只是针对他们三个而言,但对正常人类来说,他们手上那一堆还是不能称之为“一点”。 他们三个可谓是掐的时间恰恰好,他们刚刚站定脚跟,给安然展示完他们的新收获,问问她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这边中场休息的时间也就结束了。 台上乐声一响,大西厢再度开唱。 安然本来在开唱的第一时间就闭上了嘴,不再提问,不想打扰老爸的欣赏,安国庆却并不在意这些,依旧和女儿讲着。 安国庆的戏听得多,台上所表演版本他也不知道听到过多少回,对那些唱腔和唱词也是烂熟在心,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看,但此时捡起来却几乎没有半点陌生,演员们还没唱到那里,他就已经预知了精彩,事先提示女儿,注意下面的段落,让她着重细听哪一句唱腔,哪一段戏词。 台下的不少戏迷也是同安国庆一样,他们甚至会预支表情,他们知道下面一句台词更精彩,无意中就会先把眼睛瞪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知道下面一句唱词更有趣,他们会不自觉一早就是将嘴角朝上方牵动,就像是在躬身在起跑线上做准备的运动员,而台上的演员们就好像是裁判手中的发令枪,枪声一响,他们就开笑,似乎唯恐笑得迟了。还有他们的手,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不少人的手总是举在胸前,虚虚的合着,一副时刻准备鼓掌的模样,这些动作,只怕他们本人都是不知道的,都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让人看着却有点忍俊不禁,深感可爱。 对于这样有趣的画面,安然自然是不肯放过的,不时的举起相机对着人群卡嚓上两张,其实她也就是支马列主义手电筒,光照别人,不照自个儿。她这拍照的动作,有很多也都是无意识中做出的反射性动作,其实她自觉听老爸的科普听得挺认真的,但是眼睛却又不自觉的将周围的这些画面都一一收录进脑海,而一双时刻放在照相机上的爪子也总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行动。 有了安国庆在一旁讲解,安然对于下半场的戏和上半场的戏有了全然不同的感受,她觉得这大概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虽然说,安国庆一直在强调,他也是外行,不过就是站在门槛上而已。但很多时候,外行和内行以及很多事物都是相对的,相对于安然来说,安国庆无疑是内行中的内行,而安然则外行中的外行。 单只让安然一个人在那里看,这位小姐除了看剧情,也就是一溜烟的跑偏了,在那里研究小地主的闺女的可爱之处了,完全没有在其他方面听出什么味道。 而有了安国庆的解说,才真正的开始领略出一点二人转唱腔的优美悦耳,也从两位演员的表演和互动中看到他们的功力和用意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安然才更觉得老爸对二人转的了解,绝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还处于完全的门外汉状态,他可以不仅可以说台上演员表演的优秀之处,不足之处,对二人转的流派,传承,起源等等被一些普通戏迷所忽略的地方也有不少的了解。 一个念头隐隐在心头浮起,还没等安然从老爸的讲解中分神捕捉,便有如天上的飞鸟一掠而过,再不见了踪影。 下半场戏,安然因为有了老爸安国庆的讲解而看得饶有兴趣,津津有味,不时又生出许多问题。兔子小姐这种人就是这样,不看则已,一看就要问问题,也算是问题成瘾症。她所问的这些问题,大部分都从安国庆那里得到了解答。也有一部分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因为安国庆几乎从来没有向那些古怪的方面思考过,只能说,安兔子小姐的跑偏是时时刻刻都存在,从不因对象不同而有所改变。 一场大西厢唱罢,台下观众的掌声久久不息,叫好声,口哨声,再来一个等等的声音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满场的热情让冬夜冰寒的空气似乎都有些小小沸腾起来,以致于两位演员不得不又来了一个返场,唱了一段二人转小帽,夫妻观灯,不长的一段唱词,却唱得颇为风流婉转,从容漂亮。 据安国庆说,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版本的夫妻观灯。 安兔子小姐再度遗憾起手边没有录音设备的事来。 851,一身风霜 一段小帽结束,不管观众们是否尽兴,也不管观众们怎样的鼓掌叫好,戏总是要散场的。 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有些意犹未尽的站在场上恋恋不去,大家彼此高声的议论着,谈笑着,台上的演员和乐手们开始收拾东西一一离场。 安然望着灯光依然保持明亮,但空空荡荡的舞台,忽然心里一动,拉着老爸道,“诶,爸,咱们去后台看看呗?” “去后台,干嘛?”安国庆一愣,不解的看着女儿,他看戏看得兴致正浓,心情有点小激荡,正想在周围找个戏迷互相聊一聊,发解一下多余的精神。 其实安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只是觉得老爸既然这么喜欢二人转,把这两人的表演说得这么头头是道,那不如去后台看看,具体是怎样,她还真没什么想法,她本人不是追星族,安国庆虽是戏迷,但看来是把演员和戏分得特别清楚那类人,她只是觉得似乎不去后台近距离的看看,心里就好象少了一点什么一样。 这大概也是她重生之后的变化吧,虽然性格的本质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内向,腼腆,不太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说话。但是不知道是因为自身的属性现在越来越变态,还是因为受到三个吃货的影响,脸皮越来越厚,总之,她也发觉自己似乎不再像过去那样排拆与陌生人接触,对待问题的第一反应比从前的自己积极了很多。 这会儿面对安国庆的疑问,她开玩笑的说,“去找那两位演员要个签名什么的啊。” 安国庆却把他姑娘的话当了真,很有点迟疑的道,“这个……用不着吧?别把人家吓着。” 对于安国庆这一辈的人来说,找喜欢的演员要签名什么的,不是没有,但从总体比例来说,毕竟太少。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追星,都相对于现在人们来说,要含蓄得多,最常做的是给喜欢的演员们写信,不习惯于打扰明星们的生活。 不过,安国庆再一对上女儿那双笑眯了的眼睛,就是知道这丫头明显是在顺嘴胡说,好笑的抬手给了她后脑勺小小的来了一下子。 安然吐吐舌头,朝老爸举了举手里的相机,建议,“聊一聊嘛,如果聊得好,就合一张影,作为纪念。” 安然鼓动也让安国庆有点心动起来,虽然很多时候,距离产生美,距离一近,美就没了,但是与喜欢的演员聊一聊的想法还是比较诱人的,安国庆只是担心他们这么没打什么招呼的闯进去,会不会太过冒昧? 李彩凤和他的想法差不多,“人家演了一大场戏挺累的,咱们这么直眉愣眼的进去,是不是有点烦人啊?” 安然觉得这事呢,要分两方面来说,如果他们像一些脑残粉那样打扰人家演员的个人生活,在人家的私人时间里,对着人家四处乱拍,侵犯个人**什么的,确实是有点烦人。尤其是当两位演员并不是什么公众人物的情况下,那就简直有点变态了。 不过,另一方面呢,如果她是一个演员,在自己的行业内努力表现得到观众的肯定,能有观众在自己下了舞台之后,真心诚意的和自己说一喜欢,那么心里也会很开心,有一种所有的辛苦和汗水都得到了回报的感觉吧? 不过,这种事大概也是因人而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吃过鸡蛋不一定要去看生蛋的母鸡,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他们只是去看看,人家要是不乐意,他们马上就出来,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说到底,安然还是有些小自私的,她觉得如果能和两位演员聊一聊,老爸一定会感觉挺高兴的。 三个吃货却没有那么多顾虑,从性格上来说,与安家一家三口来说,这三个奸商无疑具有更多的攻击性,而且,他们属于那种无论扔到哪里都能迅速与群众打成一片,只要他们愿意,没一会儿就可以和陌生人嘻嘻哈哈,称兄道弟的类型,安然有时怀疑,就算把他们扔到非洲的一些土著部落里去,他们也依然能凭着肢体语言跟人家非洲兄弟玩得很哈皮,只要不遇到食人族,他们就可以很愉快的加入。 三个人经过下半场戏的努力奋斗,这会儿手上的那堆食物早已消失不见,被他们投入进了自个儿那神秘而诡异的巨大胃袋,正闲得无聊,看到安国庆的犹豫,立刻加入到了安然的阵营,一起闹着要去后台看看热闹,看看演员们的生活是怎样的?好好围观一把——虽然,对于赵小胖这个时刻追求美(色)的宅男来说,那位女演员的外貌有点不太符合他的审美要求,不过,他表示,他可以将就。 安然他们三人对他的“将就”一致抱以“呵呵”冷笑。 既然决定了,也就别磨蹭了,这种跑江湖的艺人可不比影视明星,工作条件艰苦得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连个好好卸妆的地儿都没有,只怕在后台草草的收拾收拾,夹起包来也就走了,演了一个晚上,想必也是又累又乏,不会在原地过多的停留。 事实上,也与他们想象的差不太多,这个舞台本就是临时搭就,后台的地方更是小得十分逼仄。他们掀开布帘进去的时候,一个乐手正拎了自己包好的乐器一边与同行们告别,一边往出走,看他们愣了一下,问了一句,“你们找谁?” 在安家,遇到类似的事情,担任外交工作的不是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个成年人,而是三个能说会道的奸商,这一次照例如此,江杰云一马当先,上来就跟人家乐手拜年,“诶,大哥,过年好。” 都快能当他爹,最少也能当他叔叔的乐手是这个特别实在的人,让这货这声“大哥”给叫得又是一愣,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往身边瞅,看看这个嘴上抹蜜的家伙在叫谁,扫了一圈才发现自己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这才有点不太习惯的笑了一下,应着,“诶诶,过年好,你也过年好。” 拜年是套近乎的一种方式,同时也是试探的一种方式,一句简单的招呼,如果认真观察的话,也可以获不少信息,比如,眼前的这位乐手显然就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辞,也比较好说话,对于奸商们来说,是最好套近不过的敲门砖。 不过,现在这种情形显然不用这么复杂,两下招呼一声,那位乐手就没有再问什么,朝他们笑了笑就匆匆离开了。 而江杰云一行人也就接茬儿大摇大摆的走进后台。 本就狭小的后台,一下子拥进了这么些人,不受人瞩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时间间,后台众人的眼光都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当然,他们也在寻找他们的目标人物看过去。 这一看,安然就觉得他们手脚快些果然是对的。 后台条件简陋,没什么正经取暖设备,只有一个铁皮筒改装的小炉子,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温暖,与其说是取暖,不如更像是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摆设更来得恰当,四周也就是用厚油布圈着挡挡风,完全不能起到保温的作用,虽说现在的天气已经转暖了一些,但夜晚的气温依旧极低,这样的地方别说是换什么衣服,就是多坐一会儿都能把人冻僵,只能凑在那只小炉子前面烤烤火,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安然怀疑两位演员的妆大概都不是在这里化的,虽说一张长条桌上有两面镜子,但也就只有一面镜子了,估计也就是让演员们照照脸上的妆脱没脱,提供一个补妆的参照物而已。其实说是参照物也都有点勉强了,这面镜子半当中还是一道长长的裂纹,被人用透明胶布补了起来,想靠它化妆实在是有点难为人,化出来的妆只怕左右两边的眉毛都能化得高低不一。 所以,安然猜测两位演员大概在来之前,就已经化好了妆。甚至可能连衣服都已经穿好,外面一裹大衣就完事。到了这边直接把头套等物一套,整理一下衣服,再补补妆就直接上台。 安然这么想也是因为此时那位演员脸上的妆也没卸,头套等物却已经拿下来了,男人裹着一件肥大陈旧的军大衣,女人稍微讲究点,是一件长款的羽绒服,脸上的妆还完好的留在脸上,只有嘴上浓艳的口红被擦掉了,一张泛着铅色的白白红红的浓妆底子衬着一张颜色黯淡的嘴唇透着一股诡异和遮不住的疲惫和寒伧,在台上,他们是斯文俊美的张生,是娇美多情的莺莺,是俏皮伶俐的小红娘,是古板年高的老夫人,接收着台下观众们的欢呼和掌声,无数的目光和明亮的灯光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而在台下,他们只是两个满身风霜,一身辛劳的中年男女。 女演员的身边的桌上放着一只大大的桃红色皮制旅行包,而男演员的脚边干脆就是一只红白蓝三色的民工袋。 852,第一次 如果没有安然他们一行人的打扰的话,只怕这两位也正在准备和其他乐手们一起拎包走人。 见到这种情形,安国庆和李彩凤更觉得他们来得太过唐突,想撤退的心思就更浓了几分。 但在后台诸人疑惑的目光里,什么都不说,没有理由的闯进来,又没有理由的撤退,显然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所以,他们就是要走,也是要给人家几位一个交代。 这一次,再由江杰云三个半大孩子出面打头就有些不太好了,安国庆只得亲自上阵,处理这种尴尬的情况,他是有些不太擅长的,说起来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这个,不好意思,我就是听两位的戏挺好的……那个,就想着过来……看看,真是打扰了,我们这就……” 他的这番话显然是有点出乎后台诸人的预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几乎都带了一点目瞪口呆之感。要知道他们这些人,不过就是俗称的草台班子,其实都不是什么专业的,所谓的乐手和演员们都是半兼职,有些人是当地的农民,其余人也有自己的工作,农闲或工作之余就出门来赚点外快,补贴一下家用。也不拘什么婚丧嫁娶,别管什么饭店酒馆,只要是有人给钱,给得差不多,他们就上。所谓的名气,也不过就是刚刚在本地混了个脸熟,谁家有什么事,需要唱个红白喜事,能把他们想起来而已,反正撑死也就这样了。 可以说真没什么社会地位,甚至在一些人的眼里,还带着过去的那种旧式眼光称他们为“下九流”。说起“唱戏的”三个字的时候,眼光都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轻视。 尤其这两位演员虽然唱得不错,但一来年纪都不轻了,二来,他们的外貌也实在不占优势。与一些年轻的,扮相亮眼的,既然唱功与他们相差不少的年轻艺人相比,他们其实也没有多少竞争力。 他们唱戏也许一开始是因为喜欢,但在长年累月的消磨之下,这份喜欢还剩下多少,也只有天知道了,一颗心早就麻木僵硬了,如今的坚持,已经说不清到底为了什么,也许只是为了站在台上那几分钟的掌声,更是为了一点微薄的额外收入,可以贴补些家用,让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可以吃点好的,穿点好的。 不断的下着心思,磨练自己的技艺,或许是出于习惯性使然,或许是在磨练的同时心底里还有一份模糊的愉悦存在,当然,更多的是,他们的外形不出众,那就只有让自己的技艺更出众,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名气,更多的关注,更多的演出机会以及更多的酬劳,其余的,他们早已不再奢想。 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戏迷,可是二人转的戏迷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停滞了,他们年纪和戏迷的年纪都逐年增长着,没有更年轻的人加入进来,年轻人听的都是流行的歌曲,连民族的都不喜欢了,更别提什么二人转了,他们喜欢的也是漂亮的影视明星,歌星,中国人,外国人,大陆的,港台的。那些明星确实好看,说话也有水平,别说年轻人喜欢,他们看着也觉得好。他们这土掉渣的二人转,不说跟那些时兴的歌曲比,就是跟二人转一样的戏曲比,也不如京剧那些大剧种上档次,一说起来就跟地里的野菜似的。喜欢的二人转的人也就是得着机会听听,听不着机会,只有少数人会买了磁带听听。这其中真正称得上戏迷的,对他们的喜欢似乎也仅仅是在舞台,他们这种草台班子的演员所谓那点点微末的小名声也就仅仅限于台上,下了台,一卸了妆,走在大街上都没人认识,哪怕是街坊邻里也并不会因此而高看他们一眼,更别提有人特意跑到后台来看他们了。 也许也是有的。 只不过,不是来看他们的,是看他们的师兄师姐们。 那会儿真是二人转的好时候,市面上没那么消遣的东西跟他们抢饭碗,各种活动都需要表演,光是唱歌跳舞诗朗诵,撑死加个三句半,自己排的小话剧什么的,一共就那么几首老歌,翻过来倒过去的唱,大家都看腻了,二人转受欢迎得不得了,走到哪里喜欢的人都一堆一堆的,唱完了戏还不乐意走,还有不少大姑娘小伙子的偷偷跑来看他们,尤其是唱得好的师兄师姐最受欢迎,给他们写信,寄东西,甚至还有人跟着他们的剧团一路的走,他们唱到哪里,他们就跟到那里。 有个师兄还因为这个,处了个对象,虽然最后没成。 他们那会儿年纪还小,唱功也不行,对师兄师姐羡慕得很,总想着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师兄师姐他们似的,那么风光,有那么多的戏迷喜欢自个儿,走到哪里都受人待见,像画报上的那些大明星似的,作梦都想。 事实上,那些想法,现在看来也就是作作梦。 好时光一去不返,日子越来越艰难,剧团不得不解散了,他们当年这些在一起唱戏的师兄弟们绝大部分都改行了,能坚持下来的,也都像他们这样在工作和农忙之余四处赚点零花钱。 当年被他们在梦里都羡慕得要死的师兄师姐们已经没有人再唱下去了,而他们梦想中的戏迷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了。 所以,当一对中年夫妇带着四个半大孩子走进后台,说是自己是戏迷的时候,这两位演员都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个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男人说什么?他说他觉得他们唱得挺好的,来看看他们…… 两位演员不由自主的都望向彼此,似乎在用眼神在问,我没听错吧?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他是来看我们,真的是来看我们?怎么可能! 在这个简陋而寒冷后台里,出现了一片显得有些诡异而尴尬的安静,演员和乐手们在瞪眼,安国庆他们一家子对着朝他们瞪的演员和乐手们也有些傻眼,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不知说什么是好,僵在了那里。 虽说这点小意外是难不倒脸皮巨厚江杰云他们三个奸商,但作为小辈儿们,也不好越过安国庆这个此刻作主的长辈出头,想着再看看,如果这几个傻不愣瞪的演员们再没什么反应,他们再跳出来充大瓣蒜。 幸好,在场诸位没劳驾这头大瓣蒜变身出头,演员们还在发傻,倒是乐手们先反应了过来,有个乐手站起身来,对着两位演员提醒道,“诶,老李,大华,是你们的戏迷啊,还愣着干嘛。”说着话又转过来对着安国庆道,“欢迎,欢迎啊,大哥,别介意啊,他们两夫妻也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呵呵,没经验,现在可多少人稀罕听这个了,你这一进来,把咱们都给整蒙了。” 安然一开始看到几位演员和乐手那么个反应心里是有些后悔的,都是她没事闲的,给老爸出了这么个主意,老爸也是为了迁就她才来的后台,没想到他们的到来确实是不受欢迎。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原因。 她顺着那位乐手的话茬向两位演员看过去,二人转演员都是长年的搭档,因为这种工作上的天然关系,很多人搭着搭着就搭出了感情,有不少也就结为了夫妻。夫妻俩这会儿神情似乎还有些恍惚,脸上的表情木木的,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厌烦,只是站在那里,僵硬的朝他们牵动着嘴角。 其他的乐手也纷纷站起来,让出自己的座位,连声道,“请坐,请坐。”还有继续对着那两夫妻吆喝的,“诶,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还发傻呢,人家一大家子是找你们的,你们的戏迷嘿,也不说欢迎欢迎。” “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男演员老李有点回过神来了,顺着同事的话赶紧说着,前面两句“欢迎”说得还像话,后面那句“热烈欢迎”听得安然的嘴角直抽,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但男人脸上的那种近乎于受宠若惊的神情又让她心里的那点笑意很快散了个干净,不知怎么的浮起了一丝淡淡悲哀来。 男人一边说着“热烈欢迎”一边用两手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的乱摸着,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转头去向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乐手道,“王哥,有烟没,我这嗓子不敢抽烟。” 那王哥立刻就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切,我还说你搁哪儿摸什么呢,早说话啊,你什么时候抽过烟呐你?” 男演员老李不好意思的笑着接过,掏出一根递给安国庆,“来,大哥抽根烟,不好意思,我们夫妻怠慢了……我……这,唉……”他笑着叹了口气,“我们俩夫妻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专门到后台来看我们,没准备,太意外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大哥。” 安国庆也有些不太习惯的接过了他手里的烟,拿在手上摆弄着,闻言也笑了,“正好,我也是第一次当戏迷。” 853,果然又这样 安国庆这话一说出口,他和那位男演员老李都一起笑了出来,本来有些不自然的气氛倒是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一旁的一个乐手笑了起来,“正好,你们都彼此彼此哈,谁也甭挑谁了。” 女演员大华也笑了,招呼着起李彩凤和安然他们几个,把乐手和他们夫妻的刚才所坐的椅子和凳子都让出来给他们坐,一边不好意思的道,“大姐别见怪,我们夫妻俩唱了大半辈子的二人转了,从来没人来看过我们,我们这真是……”她也笑着叹了口气,“都有点傻了。坐,坐,你们咱们这么小破地方,就是放放东西的,连口水都没有,真没啥好招待的,诶,对了,老李老李,你把给儿子买的那包糖放哪儿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动手去翻两人的包。 老李显然依旧没怎么进入状态,两只手又开始在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瞎摸,摸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东西是不可能放在自己身上的,又挤到媳妇身边去找糖。 其实那椅子什么的,安然他们也就是让李彩凤这个长辈坐,他们几个小的,都老老实实的像种树似的把自己挤挤压压的种在了李彩凤的身后,倒不是显摆他们有多乖,而……这地儿实在太憋屈了,本来演员和乐手们待在里面可谓是刚刚好,再挤进去他们这么一大家子人,瞬间就觉得世界真是太温暖了——都挤得密不透风了,别说来往自如,真是实实在在的转身都费劲,不只安然他们站着,那些乐手也没办法走动,也都站在那里,他们也不急着走了,这年头二人转的戏迷本就少,能迷到跑到他们这种草台班子里来探班的就更是少之又少,太珍稀了,野生大熊猫少不少?呵呵,那也不会有草台班子的野生戏迷少,没见老李和大华两人唱了大半辈子才碰上这么一只吗?必须围观! 两位演员挤在那里翻糖果,安国庆和李彩凤连忙制止他们,但制止完全无效,女演员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从男演员的那个民工袋里翻出一大包运动糖来。 说起这种运动糖,也实在是安然他们这个年纪的一种时代记忆,别的地方怎么称呼这种糖她不知道,但他们这边都统一称呼这种为运动糖。 糖的个头很大,一块糖顶一般水果糖的两块还挂零,稍硬,纯厚的牛奶里面似乎加了一点巧克力,又有一些花生碎,浓浓的奶味之中又有微苦的巧克力香,再加上花生碎,真是香甜到了十足。 糖好吃,料又足,价钱自然就比普通的糖果上了一个档次,安然记得少年时代他们这些半大的小孩子,评价一家人家的婚礼办得好不好,够不够排场的标准之一居然就是这家的喜糖里有没有运动糖。 如果这家的喜糖里有运动糖的话,在总量的比重是多少,如果仅仅点缀,那说明这家婚礼的钱花得还不算多,比较的精打细算,只舍得买一点运动糖充脸面。如果全部都是运动糖,那孩子们的反应翻译成日后的网络用语就是,“我靠,土豪土豪,我要和你做盆友!!!” 同样的标准还可以用到每年过年各家用来招待客人的糖果上。一些讲究些的人家都会在家里备一些好糖来招呼客人,尤其是小客人们。但大部分的人家都会准备两样糖果,关系一般的,就把成斤买的杂块水果硬糖拿出来唬弄一下。自家亲戚好友们,再把运动糖祭出来。谁的家里要都是不分亲疏远近一色全部运动糖,那也是能代表生活水准的一个小小标志。 后来,安然想,他们童年和少年时代之所以对运动糖这么的推崇和执着,大概也是缘于那时代小食品之类的零食太过稀少的缘故,后来的孩子们就很少见他们只对某一种零食较劲的情形了,也再没有哪一种零食可以在一段时间之内横扫千军。人的选择多了,爱却只有那么多,胃也只有那么大,括糊,此处的胃容量是指正常的人类标准,与他们家的家养吃货们无关,分到每一种选择分到的关注也就少了,自然也就没了钟情和执着。 这会儿安然见女演员把这包糖拿了出来,倒是生出一种亲切来,想必是两位演员是特意给孩子过年带的糖果,想想这些演员和乐手也真是不易,大年初一的时候,放弃了与家人的团聚,穿着单薄的穿出服,在后台连口热水也喝不上,仅仅为了一些微薄的收入,也许还有胸中那一点点不灭的,大概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对梦想的热爱和追逐,以及坚持。 其实就像是后来的孩子之于零食一样,如果花费同样的精力,下同样的苦功,他们在其他的地方也可以赚到与那点演出费差不多的收入补贴家用。这其中可能存在着擅长与擅长的问题,但更多的,只怕还是心有所恋和舍不得放弃,尽管这份爱恋和不舍因着现实环境的严酷和寒伧,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虽然安国庆和李彩凤一直在说不用麻烦,但男演员老李和大华依旧坚持要招待这几位生平的第一次来访的戏迷,安然他们这几个被人当成小孩子的家伙,也只好在盛情难却之下,笑着一人从糖包里取了一块运动糖塞在嘴里,继续种在李彩凤的身后,一声不吭充当布景板。 安国庆夫妻和两位演员们也就因着孩子顺势聊了起来。 安国庆感慨的说起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看二人转了,看了他们的这一场大西厢,心情很激动,觉得这一趟津源因着他们这一场戏就算是没白来。 老李有些惊讶的问,这么说来,大哥大嫂你们都不是咱津源的,是哪儿的人啊,来这边走亲戚? 关于来津源的目的之类的问题,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致“模糊”处理,含糊的应了一声便将话题带过去,答应说,我们是锦岭来的。 大华和几个乐手听着都觉得有点难得,没想到他们的第一个探班的戏迷居然还不是本地人,不由得说了一句几年后的“名言”,这还真是缘份啊。 话题由此而拓展开去。 安国庆和两位演员还有乐手谈起了二人转,一开始是谈“他们的”二人转,他们记忆中的,年轻时代的,那些近乎于“辉煌”的回忆,那段属于他们的,青春而美好的时光。 他们是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有着共的关于时代的回忆,也有着共同的,关于二人转的回忆。 对于这个话题,不只安国庆,李彩凤在后面也插了进去,那是他们所共同的时代。 而安然他们就只能嘬着嘴,含着香甜微苦的糖果,竖着耳朵,老老实实听着的份儿。 听着听着,某个笔记控就又忍不住了,偷偷摸摸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她的小笔记本和笔来,再度开始埋头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兴奋的想,唉呀,这段这段,必须要记下来,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唉呀,那段那段,必须要写下来,我有一个由此产生的灵感,回头要写上一篇稿子…… 总之,也不用多说,反正这位小姐常年处于经常性的抽风状态,她亲友的心理活动无一不从一开始的傻眼,“怎么这样”进化到如今斜眼,“果然又这样”。如果哪一天,这位兔子小姐兼小老太太不掏她的笔记本,他们反而要不习惯了。 与演员和乐手们对谈的安国庆依旧有些让他的女儿安然感觉有些陌生的气质,不只是看着似乎年轻了,也更加的自信,富有神采,他侃侃而谈,一言一行都显得从容。 事实上,显然安国庆并不像是他对女儿说的那样,只是一般性的戏迷。 在他与演员乐手们的谈话中,安然很快就明白了,那是老爸一惯的谦虚之词,或者这个老实忠厚的男人也是真心那样认为的。但他的女儿安然却有一点不同的看法。 他看过很多戏,这其中很有些名家名角的戏,对于这些人的戏,他也有很多自己的看法。他的看法其中有一些不仅得到了演员和乐手们的赞同,甚至引起了他们的惊讶,觉得他的见解颇有一些特别之处。对于一些想法,演员和乐手们又有各自不见的理解,大家说着说着,就讨论起来。 这大概不是特别像两个演员与戏迷的会面,更多的是像一群有共同爱好和共同回忆的人碰到了一起的小聚会。 安然对老爸说的那些东西都是似懂非懂,但她觉得老爸将来可以往更加专业的戏迷方向发展一下,反正他也对这个感兴趣,那么,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呢?虽然他不能离开彩票站,但他照样可以照拾自己的爱好,听听戏,也唱唱戏,多看一些这方面的资料,网络时代正在逐步向人们展开大门,并且会飞速的发展,各种资源和资料,信息都不再像过去那样只属于某些人的专例。 854,挥之不去 除了网络之外。安然还想到安国庆另外一个可以接触二人转的途径。 那就是李彩凤的那间小小的工作室。 虽说工作室不大,也没什么名气,但毕竟开始常常有了生意,接触的也都是各式各样的表演团体和各类演员艺人,这其中也必将有二人转演员。 能直接接触到二人转演员,那么这些演员中间也是有着自己的联系,将来把这条人脉发展起来,别的不说,起码可以聊聊天,解解馋。 再有,还可以知道一些名家的演出信息。 遇到情况允许时,比如自己和江杰云他们学习不忙,站里的生意也处于空闲季节的时候,完全可以让老爸和老妈一起出门听听戏,过过他们二人世界嘛。 不过,这些只是她的想法而已,她只是提供建议,具体怎样,当然是老爸怎么高兴怎么来,但可以先记下来。 安兔子小姐也知道她自己吧,有时候有那么点点……嗯,变态,兴趣爱好本来是比较轻松的东西,到了她这里吧……虽然也是很轻松的东西,但是好象她自己玩得挺哈皮挺轻松,其他人对她的玩法却有些不同的见解。所以,她也知道,每个人对待兴趣爱好的做法不一样,她的玩法对别人来说,看着可能是有点略显枯燥,也许还有点压力,因此,她挺自觉的觉得,不要太多嘴,太多嘴就容易把本来有趣的事变得无趣,实在太煞风景,哪怕那个人是自家老爸也一样。 虽说老爸倒是百分之一百二的不会怪她,但她自己会怪自己的。 安然在这里思绪发散的胡思乱想,安国庆他们的话题也开始渐渐从过去发展到了现在。 两位演员大概也觉得安国庆这个戏迷是个比较专业的,于是便想让他谈一谈对自己表演的感受和看法。 安国庆这人既实在,又厚道。你让他当面给人泼冷水,完全的实话实说,这事他肯定干不出来,他感到不忍心,不好受,不好受到什么程度呢,也许被泼冷水的本人都没觉着怎么样,他反而比人家更不舒服。 但同时,他又是个特别实在的人,实在到什么程度呢,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他很不愿意说谎话。而在不得不说谎的时候,大概是由于太过缺乏练习的缘故,一般来说,他的谎话说了不如不说,等级太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安然常调侃自家老爸,说他这样的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总也不说谎,不得不说的时候,也容易被人识破,但当他安心想骗人的时候,那基本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为毛呢?因为人们都有惯性思维,凭着对这位老实厚道人的既定印象会产生“他肯定不会说谎,他既使说了,我也看得出来的”之类的错误印象。 其实事实也是这样,安然活了两辈子,关于说谎这类事,安然结合自身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尽量不说谎。再聪明的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世上还没有绝对圆满的谎言,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更何况,在自己本身还不聪明的情况下,尽量还是要向老爸学习,心存厚道为好。这样的话,就算将来万不得已想要骗人了,咳……也比较好骗一点不是? 就如此时,安国庆听到两位演员的话后,立刻就露出为难的表情来,说实话吧,他怕伤人。不说实话,说假话吧,他既不会说,说了人家也不信。说谎这事对老安同志来说,实在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一直技能不佳,就连他闺女小时候都能一眼看破,更别提别人了。你说这大过年的,都少人兴。再说了,虽说他们谈话的时间不长,但还真是说得投脾气的,让他说出些打击人的话,他也实在不愿意。 但两位演员的态度特别真诚,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大哥你也别为难,照实了说,我们这个岁数,说句实在话,再难听的话也都听过了,站在台上,当面吐着唾沫让人往下撵,往你身上扔东西,这事咱们都经过。今儿难得大家唠得投脾气,老哥你也是听惯了戏的,肚子里也有货,你往实里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咱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反正能改就改,不能改,心里也有数。 人家这么真诚,自己再不说就像端着了,安国庆真不那种人,憋了半天,到底实话实说了,当然,老好人嘛,说得尽量委婉,其实也就是他之前在台下跟安然评价的那些,男演员的嗓音条件不行,但他把握得好,把不利转为有利。不过,虽说另有风味,可到底在必须高音的地方有些不上去,多少有些遗憾。女演员的嗓音条件好,但在表演上反不如男演员的细腻,而且也不够灵活。 其实这些都是一个老戏迷的泛泛而谈,远远称不上什么正经的意见,如果真换了一个行家来谈,只怕这两位演员身上的毛病还要更多。 两位演员对安国庆的实话实说倒真是一点都没在意,不时的点头。就像他们自己说的,很多时候,一个肯下功夫,肯努力的演员再没有比他们自己更清楚自己身上的毛病了。可有些毛病可以根据自身的努力不断的加以改正,有些问题却几乎没有解决之道。 说到底,唱戏毕竟是一个讲究祖师爷赏饭的行当。祖师爷只赏给你半碗饭,你再怎么努力,撑死能再稍稍给自己添上一勺两勺,但想把半碗变成满碗,那真是不可能。 不只是这两位演员,乐手们也是一样,自己的天赋如何,再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人到中年,少年时的意气和傲气,早已烟消云散,也早已看淡。 用男演员老李的话说,不看淡又如何,老天爷赏饭又如何? 男演员老李自嘲的苦笑道,现在二人转的境遇就是这么他妈、个德性,天赋怎么样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了。 说着他的语气更加的消沉的,配上那一脸的油彩看着无端的显出一点凄凉的意思来,“我的一位师兄,老哥你要听到他的戏,保准就能感觉什么叫真的祖师爷赏饭,嗓子好,性子灵,演得也漂亮。说是师兄,其实也是前后脚学的戏,什么戏,师傅教过一遍,你再再看,我们这些师兄弟学的是一个样,人家师兄学出来又是一个样。甭提多得我们师傅喜欢了,直说这辈子教出这么一个徒弟真是值了,又说我们那位师兄将来肯定是要大红的,只怕将来整个东三省提起二人转来,就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字的。” 大华在一旁一边频频点头,一边频频叹气。 老李说到这里有点动感情,原本就显得有些低沉的嗓音这会儿更透出一股浓重的沙哑来,“可现在呢,我那位被师傅盼着能名震东三省的师兄早改行当了环卫工,每天起早趟黑的扫大街,抽大烟,喝大酒不说,还是整个了气管炎,当年的金嗓子早八百年就倒了。当年师兄师姐里头,我其实是条件最差的,长得五大三粗的不好看,最主要的是差一点就是个公鸭嗓,大华的嗓子倒也还行,就是学戏笨,长得……”他说到这里看了自家老婆一眼,本来暗沉的眼光浮起了一点笑意,“从小长得就胖,那会儿,她还不叫大华,大伙儿都叫她胖丫儿……” 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人乐意听人说自己胖的,除非她是某些以胖为美的民族,哪怕女演员大华现在这体形,十个人见了都要众口一词的统一标准评价为“胖子”,她依然不乐意听,没好气的推了丈夫一把,笑骂道,“闭嘴啊,你说以前的事就说以前的事,埋汰我干什么玩意。” 老李也笑了一下,拍老婆的手,“抱歉抱歉啊,我这不是话赶话吗?” 众人因为受老李的话的影响,气氛稍稍有点伤感,夫妻俩的几句口头官司倒是让大家不由得笑了起来,心头的伤感倒是淡了不少。 老李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和语调也恢复了正常,但依然还是没能忍住的叹了口气,“我们俩的条件在一群师兄弟里的条件一直都不好,师傅对我们俩也是很不看好。可哪想到,那么天赋比我们好,也比我们努力的人,到现在还在坚持着唱的,就剩下我们这个俩个不成器的了。师父……师父去世的时候,大家一碰面,真是干什么的都有。就算是我们俩,现在也不能说是正经唱的了,就是拿这个糊弄个小钱,可不管怎么样,手艺还没彻底丢下,将来到地底下,见了师傅,我们也能交代了。” 乐手们听得也是感慨良多,说起来,谁不是从小学艺呢,天赋高的,不能见得多了,但总能遇到过一两个出众的,可后来真干这行,而且能坚持下来的,真没几个。可坚持下来,又能怎么样呢? 这场演员与戏迷的会面一直似乎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伤气氛。 855,艺术家的神经 其实话说到这里,时间已经不早了。www.Pinwenba.com 本来在原本的计划中,安然他们只是想过来看看而已,也许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也许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看。就这,还是安然和三个吃货一力撺掇的,要按着安国庆的性格是肯定不会来的。 却没想到大家谈得意外的投机,差不多的年纪,有共同的回忆,和共同的兴趣,说起话来,自然也就亲近了许多。 可以说是不知不觉就聊了许多,然后聊着聊着,也就聊过了时间。 也是该到了告别的时候。 安大摄影师终于把她的小笔记本和笔收了起来,又把她的相机举了起来,提议大家来个合影留念,尤其是老爸这个戏迷应该和两位演员来一张。 这个提议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欢迎。 一个乐手说,这个是必须的,老哥可是老李和大华他们的第一个探班的戏迷啊。 老李和大华则笑道,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个啊,然后又和安然商量,大侄女,商量个事呗,将来你这照片洗出来,能不能给咱们俩夫妻也来一张啊?咱们俩唱了一辈子,也算是留个纪念。 其实,就是他不说这话,以安然的脾气也是要向他们要通讯地址的。一听这话,更是多了几分心酸。她也学着那位乐手的话说,那是必须的啊,不只你们俩,各位叔叔大爷们都得有一张——这话是对着那些乐手说的。 头一张,当然是要给安国庆和两位演员照。 但在安然动手之前,两位演员却不约而同的出声请她等一等。 其余人等都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们,不知道他们还要等什么。 “刚才在台上又蹦又跳的,有点脱妆了,麻烦大侄女等等,让我们补补妆,完事把行头再捣饬上。难得大哥看得起咱,咱就更不能随随便便,邋邋遢遢也不成个样儿,这德性也太对不起观众了。”老李一语双关的笑道。 其实安然很想说,这样就很好,根本看不出脱妆,至少她就没看出来,这么个破地儿,连张镜子也是拿胶布粘的,怎么补。可是老李和大华两人布满油彩和浓妆的脸上那忽然认真郑重起来的神气让她将那些“将就,对付”之类的话都吞了下来,虽然她的本意是出于好心,但她觉得如果她真的将那些“好心”的话说出来,对此时如此郑重认真的两位演员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 大家就这样密密的站在一起,给两位演员腾出移动和坐下的空间,他们从自己包里翻出行头,翻化妆包,又特意找了块手绢,又将那面破镜子呵了哈气擦了擦——其实,那镜子倒是挺干净,安然想,也许是他们在上台之前和中场休息的时候,还用它补过妆的。 刚刚还与他们有说有笑的两位演员轮流坐到镜子前面的时候,安然觉得他们脸上的神情或是什么,都有一些微妙的不同,不仅仅只是郑重,也不仅仅只是认真,比那些都更多了一些,也许那大概应该称之为精气神之类的东西,或者也可以说是进入了表演状态? 其实在舞台上,这种状态对于观众来说还看不大出来,因为戏幕一拉开,他们看到的就是演员的这种状态。随着演员的表演,剧情的进展,演员与角色早就在观众们的心里合而为一,当你看进去,全心全意的沉浸在剧情之中之后,你甚至会忘记演员的美丑。 这大概也是很多时候,一些长得不那么漂亮,但演技不错的演员也会有大把的粉丝的缘故。就像是那句话所说的,“人是因为可爱而美丽,而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 安然他们在一开始看观的时候,赵小胖还在那里特不满的嘀咕着什么,“我操,也真难为这个张生了,这么老肥的崔莺莺,别说是她爹是个相爷,还他妈、的死了,就是他爹是皇帝,我他妈也下不去嘴啊!” 安然听得喷笑,忽然就想起某相声演员那个关于“秦湘莲和陈世美”的段子来,哪怕她是站在女性的角度,心里也多少觉得这位女演员的形象确实是有点那个。 但看着看着,她被老爸的讲述和两位演员的表演所吸引,渐渐的,在她的眼里,这位叫做大华的女演员的扮相就不再重要,甚至显得可爱起来。 就如同此时眼前的大华,尤其是与她谈过话之后,更进一步的了解她之后,看到此刻坐在镜前,用粗粗的手指灵巧而细致涂着口红的她,在安然的眼中,这个人到中年,堪称肥胖的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对着一张破镜的女人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让她完全无法移开视线,又忍不住在不知不觉间对着她举起自己的相机,不住的变换着角度,渴望将这种美捕捉,让它们长久的保存,停留下来。 安然记得以前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摄影师的博主说过,其实每个人都是美的,只是有些人的美公开的,大众的,可以让你随时随地的领略得到。但有些人的却是隐藏的,需要在特意时间,特意场合才能发现,怎样发现这种美,将让他们表现出来,拍摄出来,让更多的人可以看到,是我一生都在追求的目标。 如果泛泛的听着这些话,似乎有些装叉,也有些过于文艺。但如果配合着那位摄影师的照片再看的话就会发现,他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那些在乡间茶馆间悠然谈笑,满脸皱纹的老者隐在蒙蒙水气和烟雾里的回眸一笑,并不比那些青春靓丽的女美星失色,反而更有一种让人一看再看的吸引力,并在看过之后,再也难以忘怀。 还有些在城市夜幕之中,满脸疲惫的都市白领,身后是阑珊的灯火,身边是拥挤的,行色匆匆的人群,照片中间已过而立的女子发丝微乱,妆容半脱,身上的白色衬衫和灰色长裙也因着行走和拥挤的缘故,而带着些许的折皱,她一手还抱着一大摞卷宗,似乎是要带着这些资料晚上挑灯再战,一手抬起,微侧了脸去掠鬓边的发丝,这一刻这个女人显得既坚强又柔美,既疲倦又富于生气,矛盾而迷人。 …… 一如此时安然镜头中的大华,寒冷的冬夜,狭小的后台,昏暗的灯光,破碎镜子,也许还有同样破碎的年少时的梦想,这个对镜补妆的女人身上,有一种仪式一样的,沧凉却又富于力量的美感。 安然觉得自己按着快门的手简直就是停不下来,有如吃了某种口香糖。 江杰云却忍不住好笑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挺胸收腹的努力为他家四处乱窜,发作抽疯的兔子小姐腾出一丝丝余地来,这位小姐已经是第二次险些踩出他的脚了。他们家安小然同学平时就有些呆气,一抽起疯来犹甚,就比如这会儿吧,他敢用他今晚的宵夜打赌,这丫头此时此刻就只记得要拍照,要怎么拍得更好,更多,更尽兴,完全忘了她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是如此的窄小,也真难为她,到现在还真没踩着一个人——当然,这也与他们这些亲友都了解她,几个乐手看她一脸专注,还神神叨叨的挺有专业范儿的德性,也有点不知道这丫头是要干嘛,不由自主的就有点那么不敢打扰她,不断的配合着给她腾出地儿来,让她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折腾。 虽说安然知道自个儿的拍摄的水平不咋着,很多时候,意识到了,但技巧和水平却无论如何都天差地别的跟不上去,但在拍照的时候,她还有一种近乎于艺术家的投入和兴奋感。换句话说,这位小姐的不具备艺术家的水平,但人家有艺术家的神经……啊,不是,说错了,是有艺术家的精神。 反正吧,别管最后这照片拍出来效果如何,也别管这些照片拍出是否能感动到别人,反正人家安兔子小姐在拍着这些照片的时候,是否把自己兴奋够呛,也感动够呛。别人将来看着照片的时候,是否有美的享受,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拍摄这些照片的安兔子小姐自己享受着了。 两位演员都是老江湖老演员了,补妆,整理行头这类事对他们来说是早已做惯了的,虽然在安然他们看来,这个小小的后台条件是如此的艰苦,但对于这些长年风里来,雨里去跑江湖的底层演员来说,比这更艰苦的环境他们都遇到了很多,什么灯光不够亮,镜子是破的,气温太低等等都不是什么问题,虽然因为要拍照,这妆补得比较细,但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 待他们准备好了,从那些破镜子前离开时,他们身上那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的气质好象又切换到了日常状态,朝安然他们不好意思的一笑,久等了久等了,大侄女,咱们可都听你的指挥啊,你说咱怎么照? 屁大点的地方,还能怎么照呢? 为了不影响到拍摄效果,除了被拍照的人,其余人等都被清理到安大摄影师的屁股后头。 856,恰如其分 有几位乐手为了给拍照的和被拍的腾出地方,直接就退出了后台,站到了外面。www.Pinwenba.com 接下来是大家的合照。 最后,安然也提出想和两位演员照一张。 这让两位演员挺意外,他们能看出来,这小姑娘并非是他们的戏迷,不过,既然人家提出来了,他们自然也没什么不乐意的,用他们的话讲是,这叫给咱们面子。 其实安然觉得自己还真是他们的粉丝,只不过,她粉的不是他们的戏,更多的是,他们的本人的那种坚持。不论是因为什么而坚持下来,也无论这份坚持里面还有多少最初的追求,每个还能保有自己最初梦想,不管这份梦想还剩几分的人,都值得尊重。 所以,到最后,这个笔记控再度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掏出了她的笔记本,请两位演员帮她在笔记本的扉页上签名。 安兔子小姐觉得请偶像签名是件挺自然的事。 但在两位演员看来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不是说他们就不能有戏迷。 虽说他们自己也说,混了大半辈子,才有戏迷想着在戏散场后来看看他们,但这在二人转的行当里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但签名!!! 想当年,二人转最红火的时候,是有不少戏迷跑到后台来探班,追着戏班到处跑,还有写信的,送东西的,还有上赶着要搞对象的……但要签名的,却是没有。 倒不是说那时的戏迷更节制,而是那会儿真不兴这个。 现在倒是兴这个,但在他们看来,那都是电影明星的待遇。找电影明星签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找他们签名……怎么想都好象不应该似的。 一直以来,所遭遇的环境都是那样糟糕,被冷遇,被白眼,被误解……好像才是正常的,一旦遭遇到尊重反而会有一种不应该如此的错觉,以至于有一种“你不要开我玩笑,寒伧我了”的第一反应。 当然,两位演员也知道人家姑娘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们就是觉得这事就不是应该他们干的,他们不配。 “还……还要签名啊?”老李有点结巴的看着笔记控递到面前的小笔记本和笔,就像在看着什么古怪的东西一样,这双手怎么都接不过来的样子。 大华的反应更是夸张,直接退了一步,然后,面有难色的道,“这个……不要吧,我们俩那两手狗爬拉字,多难看呐,大侄女挺好的小本,写上咱俩这名,他也不好看呐,都给你毁了。” 老李似乎觉得老婆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你说咱俩算哪盘菜呢,老哥给咱们面子,能跟咱们照个相,咱们就挺高兴了,可这……签名,真不行,你说咱们得多大的脸……不行,不行,真不行……” 安然一听这话,也知道自己这事干的有点冒昧了。 这让她想起上辈子一位同事和她说起的一件小事。 那位同事是位歌迷,还是位花痴。 喜欢听歌,喜欢唱歌,更喜欢一切长得漂亮的人唱的歌。 某次,这位同事在周末时候,赶去省城去现场观看某位歌星的演唱会,顺便准备在省城玩两天。 演唱会散场后,她便和朋友顺路去附近的大排档一条街吃宵夜。 途中路过省市的一条著名的商业步行街。 那会儿,精明的商家们已经开始盯上“夜消费”和“夜经济”的概念了,步行街上的商家们纷纷在市政府的提倡和支持下搞起了各式活动,原本五六点钟就打烊的商场,都开始一直营业到十点多钟。 各个商家为了吸引顾客上门,也都是使出了各种招数,怎么夺人眼珠怎么来。在商场门口搭个舞台,请几个在上面唱唱跳跳,是常见的招数之一。 安然的那位同事和她的朋友就在步行街的入口处看到这一处舞台,舞台上表演的是几位年轻的小伙子,长得都不错,唱得也多少有一点专业水准,表演的又都是正当红的流行歌曲,所以,舞台周围还是吸引了一些夜晚乘凉逛街的年轻人在那里驻足围观。 同事是个喜欢听歌,也喜欢唱歌的,她和朋友也不急着吃宵夜,听到唱得还不错,就停下来看,这一看,就看到人家几个小伙儿长得挺养眼,这下这个花痴就走不动路了,干脆也不管什么宵不宵夜的了,直接在那里当起观众来了。 要说一般人当观众就当观众,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听就是了,大不了,人家表演完事的时候,你鼓鼓掌,表示一下。更奔放一点,还可以对着人家几个小帅哥吹吹口哨,叫声好之类的。 安然的这位同事偏不。 这位同事属于纯种的花痴,特别的脸大不害羞,我行我素惯了,在单位的时候,毕竟是端着老板的饭碗也倒还差,在锦岭本地呢,也还在乎一些本地人眼光,最主要是怕老爸老妈听到之后会揍她。但在省城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认识她老几呢,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另外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胆花痴的朋友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物种,也是皮厚花痴一枚。 如果在平时呢,这二位大概也就是鼓个掌,叫个好,再流氓兮兮的朝人家几个小帅哥吹几声口哨,撑死了。 但那天不同往日。 因为这二位花痴刚刚看完演唱会回来,手里正抓着一把歌迷观看演唱会的必备装备——荧光棒。 于是,这两个似乎在演唱会还没嗨过瘾的花痴直接站在观众队伍里,手拉着手,晃荡着身体,对着人家台上的几个小帅哥晃起荧光棒来,把步行街头直接变成演唱会现场。 据说周围的观众顿时就傻了,都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这二位。 别说人家现场围观的观众傻了,就连后来听到转述的安然听到这里也傻好吗? “真的假的?”她简直有点不敢置信,这在普通大众的认识里明显属于出格的行为。 同事笑嘻嘻的白了她一眼,特理所当然的回道,我骗你干嘛? 安然的回应则是呵呵干笑。 不只观众傻了,安然傻了,人家台上的几个小帅哥更是傻得不能再傻了。 完全不知道好好的街头商演怎么就突然被穿越了,这是从哪个演唱会穿来这么两个神经不正常的女流氓啊?姐姐们,你们还好吗?你们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吗?我们只是几个街头表演的业余歌手,出来打打工,赚点小钱,真的承受不起你们这番对待明星一般的厚爱。 这种爱,让人感觉压力太大。 另外,二位姐姐,你们是在来支持我们的,还是来砸我们的场子的? …… 就在这几个小帅哥的种种思想活动中,种种震惊和惊疑中,他们不知不觉的不幸唱走了音。 好在,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发觉和在乎。 现场观众们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两位花癖的身上了,几位小帅哥都在走神,对于自身的跑调完全毫无自觉,两位花痴对于几位小帅哥的演唱并不太在意,她们在意的是几位小帅哥的小脸蛋。 但,就这么跑着调,发着傻,显然不是回事,表演还要继续下去,打破自己的水准,以后是没有人再来找他们商演。 所以,小帅哥们也算是有些舞台经验,很快也就回过了神,对着两个不断的随着音乐节奏对着他们挥舞着荧光棒的花痴姐姐学着明星的样子朝她们挥了挥手。 虽说小帅哥们挥手的姿势和动作都没什么大错,反正现代人,多看几场明星演唱会,是个人都知道明星是怎么挥手的。 但事实上,挥手和挥手是不一样的。 明星挥手很自然,也很有气场,这个气场很多时候是地位,观众,现场的气氛给他的。 小帅哥们的挥手则很僵硬,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式,不而得已而为之的强迫式挥手。 想必当时心里的也是一边挥一边心里万分尴尬,浑身难受,十分别扭。 他们感觉很别扭,调戏他们的两位花痴姐姐却很享受,觉得他们的别扭好可爱啊,星星眼! 安然之所以这会儿把这段往事想起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当她的那位花痴同事兴高彩烈的把这一段“艳遇”分享给她的时候,她当时那种无语的心情——大姐,你们这是在拿人家小帅哥们闲开心吧? 也许有人会说,这不过是个心态问题,有两位青春正好的美眉对自己挥舞荧光棒有什么好尴尬的,享受就好。 但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受到普通价值观的影响,尤其是在当时那种街头商演的场合下,你可以说是画风不对,也可以说是有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享受多大的荣誉就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小帅哥们觉得不自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我们经常讲,接人待物要恰如其份。 安然现在的做法大概就是有些“过份”了,虽然她和她的同事本意都并非如此,但不得不说,她们不愧为同事,在某些方面都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和变态性。 857,各论各的 安然这边正边回忆边检讨呢,准备深刻的检讨完就要向两位演员道歉。www.Pinwenba.com 不过,还没等这位兔子小姐深刻完,一位乐手就说话了,我说你们俩就是狗肉包子,上了不台面,人家小姑娘喜欢你们俩,让你们签个名,你们不说高兴得欢天喜地吧,最少也应该痛快的答应吧,怎么还推三抯四的,哪儿那么些事呢?矫情不矫情? 老李和大华也安然这个小姑娘觉得下不来台,一听乐手这话就连忙解释说,他们一个唱二人转的,又不是什么大明星,真不到给人签名的份儿上。 乐手却不同意他们的观点,多大点事儿,谁说非得大明星才能签名?我儿子他们中学毕业,一个班的同学还搞了个什么同学录呢,那一个个人事还不懂的小崽子们也个个在上头签名呢,那有什么啊?再说了,你们搁单位里头发工资的时候,哪回没签名呢? 另一个乐手在旁边捅了捅他,忍不住纠正道,领工资也不是都签名的,我们单位领工资必须要盖章的,签名不好使。 去去去,谁说你们单位了,捣乱呢你!咱就说这个事。别的不说啊,我就说你们俩,老觉着自己是个唱二人转的,上不了台面。唱二人转的怎么了?就比那些唱京戏的低贱?不都是唱戏的吗?诶,你信不信,你让他们上这儿来唱,还真没几个待见他们?这叫啥,这叫各有各的观众。爱听京剧的人不爱听二人转,爱听二人转的人也不爱听京剧啊。人吧,想让别人瞧得起你,就得自个儿瞧得起自个儿。你要自个儿都瞧不起自个儿,谁还能瞧得起你?你得这么想,看京剧的观众是观众,看二人转的观众就不是观众了?你觉着自己比那些唱京剧的差,是不是也觉得看二人转的观众与看京剧的观众差?都是观众,谁就比谁差?看京剧的就是牛B了?你这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看不起观众啊?当然啊,我对人家京剧没意见,咱就是打个比方,不过,我对你这个态度可不同意啊。” 老李和大华还没说话,刚才捣乱的乐手又说话了,“诶,别说啊,老周啊,你这话说得还有道理的,没看出来啊,你老哥儿还挺有学问挺有思想的啊。” 乐手老周一听这话得意了,下巴往上一扬,眼睛一斜,本来是个挺威风的表情,但由于老周这人长得有点尖嘴猴腮,这副本来挺牛叉的神气让他一做出来,怎么看着都有点像早期革命电影里的狗汉奸,“那是,我跟我说,我这人心里老有数,肚子里有货。”他说着拍拍自己那干瘪的肚子,“平时吧,咱这人吧……不是有那么个词吗……哦,对了,叫虚怀若谷,就是不乐意显摆,都憋着啦,这要是都倒出来,吓不死你。” 他的这几句吹牛,将小小空间里本来有点尴尬的气氛给冲了个干净,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捣乱的那个乐手笑得尤其的厉害,打趣他道,哎哟喂,还憋着,老周大哥啊,你那憋学问呢,还是在憋屁啊。 老周自己也乐了,朝他朝手,“去去去,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就满嘴屁话,少撩闲啊,你管我是憋学问,还憋屁呢,不懂就不要瞎问啊。” 老李和大华因着老周这一番,想了想,也是自失一笑,对安然他们道,“对不起啊,大侄女,就跟老周大哥说的似的,是咱俩太矫情了,你看得咱们,是咱们看不起自个儿,难得有人稀罕咱,咱也唱了这么多年的戏,确实也不差啥,来,大侄女不嫌弃咱俩这狗爬拉字,咱俩就献个丑。” 安然笑着再度将小笔记本和笔递过去,不过,在老李和大华接过去的时候,她又心里一动,有点得寸进尺的问道,能不能请两位演员给她签上自己姓名和艺名? 她的这番问话又问得两位演员一愣,两人的又满眼复杂的交换了一下目光。 一看到两人的反应,安然以为自己又唐突了。 在她的认识里,一般的旧式艺人似乎都应该有艺名的,就像大部分作者都好取个笔名什么的,不过,这只是她以为,她在这方面完全就没什么正经的认识和了解,那点印象全部来自影视剧和一些小说之类的。这会儿见两人没说话,她就又想道歉。 老周这会儿又说话了,“诶,真的哈,老李,咱们搭班子好几年了,还真没听说你俩有艺名,你俩不是没有吧?” 老李叹了一口气,妆容整齐的脸上笑意有点苦,“怎么能没有啊,那艺名还是当年头一次登台时,我们师傅给起的,只不过后来,班子散了,我们两个当时就是班里的两个小拉渣,师兄师姐那么能耐的都不唱了,改行了,咱们俩也跟着找了工作,这中间空了好些年不唱,后来慢慢的找了门路,再开始唱的时候,也是有一场没一场的跑江湖,哪里还配讲什么艺不艺名的,能让咱唱就不错了。这艺名啊,说起来,也有好几十年没用了,大侄女不提啊,咱们俩都快忘了,咱们还有这么一个名……” 他说到这里,尽管脸上还画着浓妆,但再浓的妆容也盖不住他此刻神情中的唏嘘和心酸。大华也和丈夫一样,说起往事来,心里十分不好受,伸手抚着丈夫的胳膊,无声的安慰。 老周也叹了口气,“是啊,咱们这些跑江湖的,是不容易啊。”这话一说起来,不只两个演员,其余的乐手心里也都是满满的感慨。 “不过,还是那句话,别人待见不待见咱们,瞧得起瞧不起,不要紧,要紧的是咱们自个儿得先立起来。草台班子怎么了,唱的不见得比那些不草台的差,既然有艺名为啥不用啊,这两年咱们也唱得多了,不也是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咱们了?一整就说什么老李,大华的,咱们圈子里的人知道,观众不知道啊,以后就把这艺名叫起来,观众知道了,那帮老板们才能重视咱们,这叫……对,这也叫那个什么市场需求,老板们也要重视这个市场需求嘛!” 几名乐手也都是一阵附和,安然觉得这位乐手老周虽然看着貌不惊人,但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而且也有头脑。听着几名乐手的话,他们这几个人都是常年固定在一起搭班子,平时出门跑演出,找业务都是这位老周在张罗,可见这人的活动能力也比较强。 不过,更有头脑的大约还是江杰云三个奸商,转了转眼珠,问老周,“大哥,你有名片吗,给一张。” 一句“大哥”险些没把老周给喊蒙,一双小眼都瞪了起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哥?”他刚才还管安国庆叫老哥呢,这会儿安国庆的侄子就管自己叫大哥,不得不说,这辈儿份是不是有点乱套啊,兄弟? 江杰云一笑,他们这也是“跑江湖”跑得习惯了,别管比他们几个大多少的,都敢喊大哥,这年头人都愿意被叫得年轻,不乐意被喊老了。不过,一般有长辈在面前的时候,他们三个奸商也是按着辈分来,只不过,这会儿他一直关注的是他家女盆友,稍稍有些分神,这会儿也是灵机一动,难得的百密一疏,把奸商的习惯给带出来了。 安国庆是知道这几个臭小子的习惯和那几张油嘴的,呵呵笑道,“没事没事,咱们各论各的,各论各的。” 老周其实也就是打趣一句,他也是混惯了的老江湖,哪里还不知道这么点小事,又刻意看了一看江杰云这三个刚才一直被他所忽略的半大孩子,那嗅觉灵敏的鼻子也稍稍闻出一点与平常孩子不太一样的气息,但你要说他多么的重视这三个奸商,也还真不至于,起码一般人是想不到这三人这么个年纪就已经挣出在普通人眼中的好大一份家业了。 他也笑了,点着头道,“成,咱各论各的,怎么,小老弟,怎么想起跟老哥我要名片,这是要介绍生意给我?” 他倒不是轻视江杰云这三个半大孩子,如果要是一个城市的,他还可以想一想,没准这孩子亲戚或是同学什么的,有什么门路,但是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城市,他可真想不出他们能有什么联系。 话是这么说,他是一边说一边往外掏名片递给江杰云。 江杰云他们倒也没什么具体的计划,只是他们名下有个废旧仓库改成的活动场地,经常出租给一些文艺团体,一来二去的,多少有些联系,如果不是李彩凤她们的工作室规模太小,只是个家庭作坊,否则倒是可以揽到不少的活,但即便是如今这种状态,也通过江杰云他们这方面的渠道弄到了几笔小订单。 江杰云他们没想着学雷锋做好事,作为奸商来说,他们真没那个高尚的情操,在商言商,奸商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858,曲终人散 江杰云他们之所以会向老周要名言,一方面对于奸商而言,无时无刻的不想着多联系一点人脉。www.Pinwenba.com俗话说得好,多个关系多条路。这话用到奸商们身上则应该改成,多个关系也许就会多条财路。 而关系这种东西,不能到现用的时候现交,一定要注意平时的培养和积累,现用现交,那只走的只是低档次的路线,走不稳,也走不远,永远只能在低层次里谋求那点蝇头小利,大奸商们总是注定长远投资的。 关系这东西在很多时候看似要分个高低贵贱,但在很多时候,其实你会发现,往往是那些平时看着不起眼的关系,也许会在关键时刻起到关键作用,小人物影响大局并不是影视剧和小说里的传说。 命运总是无常,谁能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什么关系?没有人可以预测未来,所以,奸商们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商海里折腾的时间,但也不能说太短,任着自己三人一路扶持着走到今天,一路摔了多少跟头,吃了多少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所以,对于经营自己的关系网十分的重视,安然曾经形容他们这种经营方式,那就是好像有瘾一样。 遇到个有点意思的人,哪怕那个人没有名片,也要要个电话,有用,没用的先准备上,以免到时真有用的时候又找不到人。 可以说是遍地撒网,逮着一条是一条。反正就是不放过一点机会,利用一切机会。 这会儿,乐手老周也就成了他们的网里的一条指不定什么时候可以用得上的一条鱼。 除了经营关系之外,三个奸商也是多少看在安国庆的面子上,觉得如果到时真的遇到什么演出的机会,他们也不介意为他们牵个线,搭个桥,他们虽然在其中也得不到什么明面上的利润,但人脉的通达本身就是一笔无形的资产。 三只奸商正在捞鱼的功夫,演员老李和大华已经给安然在她的小笔记本上签名了。 就如同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从小学戏的他们,并没有受过多少文化教育,他们的字更是没有正经的练过,在平时生活里,也没有多少机会需要正经的写字,所以,他们的字乍一看上去,还疑心是什么小学生写的,带着些不甚熟练的稚嫩。 这笔字一写出来,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的说自己这笔烂字拿不出手。 安然连忙说,她只喜欢他们,要签名就是要留个纪念,可以看着他们的字,时时的想起他们来。 她更看重的是他们身上的那种让她肃然起敬的品格,比那些被媒体包装炒作得看不清真正面目的明星来,她更喜欢这两位默默无闻的江湖艺人虽处境艰难,依旧不放弃对自己技艺的那份尊重和磨砺。 有天赋的人很多,但处于逆境却能几十年坚持不懈的人却并不多。 对于个没有天赋的普通人来说,后者显然对她更有激励意义,更是她学习的目标。 而对于有天赋的人,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对于拥有天赋的人的努力,她这个没天赋的,想学,其实也无从学起。 更何况,他们的字虽然并不好看,但那一笔一画一丝不苟的认真和心意,才是最让人珍惜。 不过,安然也没有说太多,她的性格来还是脱不开腼腆的本质。而且,她又觉得自己那些话放在肚子里想想,在行动上有所表示也就行了,真说出来了吧……就觉着有点点矫情,话里的意思也好像变了味似的。 可话说回来,这么想想,她这种觉着说出来就矫情的行为本身好象也挺矫情的。 刚才那个挺爱开玩笑的乐手也特意抻过头来打量了一眼老李和大李给安然签的名,安然特意请他们把自己的名字和艺名都给签上了。 这位乐手笑道,诶,别说哈,你们今后可得找时间练练这签名啊,街边不是有那种帮人设计签名的吗?多少钱一个来着,便宜喽嗦的,整一个,万一以后再有像大侄女这样的小姑娘再给找你们给签名,你们整个像样的。而且再万一哪年有机会大侄女再来咱津源,看着你们俩,你们咱俩给人家小姑娘补个像样的,别再拿这两笔字唬弄人家。 老李和大华与他都是老朋友了,并不在意他的这点打趣,不过还是苦笑道,得了吧,将来有缘给大侄女补个签名我们倒是乐意,别的事就拉倒吧,就我们这样的…… 他们说着摇了摇头。 那乐手估计也是觉得他们的草台班子也就是这样了,像安然这么变态的人几十年也遇不上一个。 这边的名签完了,那边三只奸商的鱼也捞得差不多了,与乐手老周聊得还挺热乎。 安然本来还想着要一下几人的联系方式,以便将来照片洗出来后,好给他们寄过来,但老周的那张名片虽然样式普通,但联系方式却写得意外的齐全,就连通讯地址和邮编都标注得极为详细。 老周自己说,他一个白丁的名片,实在没什么好印的,所以虽然知道印上地址,邮编什么的基本是没用,但为了印得满一点,显得好看一点,也都稀里呼噜的都印上去凑数了。 大家听了都笑,然后就商量好,将来直接就把照片统一寄给老周,再由老周转交给其他人。 到了这里,该说的话差不多也都说了,该办的事,比如合影啊,签名啊,还有捞鱼啊,也都办了,已经差不多到了要告别的时候。 但安然想了想,觉得虽然有些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说了人家也拿她的话当孩子话听,不会放在心上,但她如果不说,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她还是吞吞吐吐的对老李和大华表示,其实他们也不用很灰心,二人转现在情势虽然低迷,但不见得就没有转机,别忘了东北可是出了许多小品演员,而在这些小品演员中,也有好几位二人转演员,尤其是那位东北小品的代表性人物,也许他们的成名会在一定程度上带来一些改善。 安然已经记不得那位著名的小品演员是什么时候在省城买下那处老剧场的,但必须承认的是,因为有了他的推广,确实也给二人转艺人的境遇带来了一定的转机。 也就在那之后,安然渐渐可以在锦岭街头看到更多的饭店,商场开场时会请二人转艺人来助兴,当然,听到黄段子的机会也多了。 同时,由于二人转剧场的出现,这位著名的小品演员也签了不少东北各地出色的二人转艺人。不过,安然记忆中那位小品演员名下的几位著名的徒弟年纪还都比较轻,会不会签一些年纪更大一些的,她完全没有数,上辈子没关注过,而且对于些那些人家内部的事,她一个普通人,就算关注只怕也难以知道。 不管怎么说,虽然机会渺茫,对二人转艺人的境遇帮助也不是特别的明显,但有总比没有强,天助自助人,而且机会总是会偏向有准备的人。 不过,就像安然之前认为的那样,不只两位演员,几位乐手,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也认为她只是在努力鼓励两位演员罢了,当她的话是孩子话而已。 倒是三个奸商觉得安然的话虽然听着有点异想天开,但仔细想想,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不管是觉得她的话有道理,还是没道理,反正安然觉得自己是把自己应该说的,想说的话说完了,心愿尽到,也就没了牵挂,至于对他们是否有帮助,他们把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那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事了。 两位演员与几名乐手纷纷拎起了自己的包,将后台的灯关了,灭了炉子里的火,这里也没什么怕偷拍丢的,明天自然会有人来收拾。 大家一起走出了后台。 当他们再度来到广场上的时候,才发觉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很久,广场上的各类表演队伍都已经开始散场,观众的人群也已经散了大半,在他们进入后台时,还人潮涌动,麻麻层层布满观众的广场,此时只剩余一些食品摊子和稀稀拉拉的一些留恋不去的人群。地面上散落着各地各样的垃圾,被风吹得在地上瑟瑟滚动着,有着一种极致的热闹之后的极致寂寥。 曲终人散。 他们也到了应该告别的时刻。 两位演员和几位乐手与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一一握手,道了再见,又与安然几个纷纷话别,大家挥了挥手,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但笑容里已带了些不舍。 “啊,咱们也回旅馆吧。”安国庆长长的,带着些感慨,又带着些满足的长长叹了口气,对家人们说道。 一家人找了找方向,朝着跟着游行队伍来的小街方向走去,他们还要去取车。 安然忍不住回头向两位演员和几位乐手们各自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几位乐手都已没入零星还未散去的人群,不见了踪迹,两位演员倒是还能看到一点身影,主要是大华的身材比较显眼,但也在她这么遥望的工夫里,终于走入了人群之中,不见了身影。 859,节约用水 安然轻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将来的际遇会怎样,随着年龄进一步增长,他们还会继续唱下去吗? …… “安小然,别看了,走了。www.Pinwenba.com”江杰云揽了揽她的肩膀,接着手从她的肩部滑落,牵起了她的手——吃货的食物早已消灭干净,他的手终于空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默不作声的骑着车子。这个夜晚记忆太丰富,值得谈论的事情也太多,但因着最后的后台探班,让这个热闹的夜晚有了一个不一样的结尾,心里一下子被装了太多的情绪,也生出了太过复杂的滋味,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所以,到最后,大家都索性什么都不说,纷纷闷着头迎着夜风,只是骑车。 回去的路上却并不寂寞,还有不少的从广场归家的人群络绎的结伴而行,都在兴奋的高声谈论着,似乎还在回味在不久之前的各类精彩表演和这一个晚上发生的各种乌龙意外,不时的暴发出一阵阵愉快的笑声。 周围的热闹反而越发的衬托出安然他们这一行人的沉默。一直到回了旅馆,他们似乎才从最后的情境中回复了过来。 旅馆的卷帘门依旧半拉着,大堂里留着一盏灯,前台处却不见人影,大概老板娘一家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 姜成卓腿儿快,跑去向老板娘一家打个招呼,报备一声,告知他们可以锁门了。 安然他们则径自上楼回房换衣服。 到底是在外面站了一个晚上,虽然注意力一直集中到各类表演中,嘴巴也没怎么闲着,所以,整个晚上安然也没有感到特别的寒冷,但当回到温暖的室内,被暖气一烘,她才觉出一阵阵的泛起冷来。 飞快脱下浸透了凉气的衣服,跑到楼下的厨房里,泡了一大壶茶,加了十足的红糖和姜片——这也是安然他们向旅馆的老板娘借的,白瓷,大肚,个头非常之大,虽然比不得家里,由姜成卓特意收罗来的特大号大茶壶,但也真不算小了。 热乎乎的茶,一人一碗的灌下去,辛辣又甜蜜的味道在胃袋里翻滚着,又慢慢的将热意涌动到了四肢,安然忍不住轻轻的颤抖了两下,僵硬的身体缓缓的温软了起来,鼻尖也微微的浸出了一点汗意。 摊在床上放松了一会儿,安大厨就又再次爬了起来。 干神马? 做饭。 别看这一个晚上三只吃货的嘴就几乎没闲着过,但是这三位同学在安然给他们把茶端过去的时候,就已经用那三张可怜巴巴的讨饭脸向她表示过了,他们饿了,要吃饭,要吃宵夜,要吃肉! 安然很想问一句,你们这一晚上的东西都吃到太平洋去了吗?不过,转念想想,又觉得废话还是少说为妙,那种轻量级的吐糟对三只饭桶星人来说不疼不痒,她反而要浪费感情,浪费精神,也浪费口水。 安大厨的身后追着三只大个儿的帮工尾巴,四个人浩浩荡荡的就奔了厨房。 闹腾了一个晚上,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明早还要早起去看日出,需要尽量早的爬上床去补眠,因此,今晚的宵夜安然也是可着现成的,简单的来,再有,冻了一个晚上,也要弄点热乎的。 对于这种情况,安然也算早有准备,几乎就是现成的的快手夜宵——鸡肉小馄饨。 馅这两天闲暇的时候支使三个吃货剁的,猪肉馅,牛肉馅还可以请肉铺的老板帮助绞好,但鸡肉馅也就只能自己剁了,而且自家剁的馅比绞好的馅更加劲道,而且细腻,易于打水调馅。 馅料剁出来之后,调馅就容易多了,三枚吃货收拾善后的功夫,安大厨就顺手调好了。 然后在大家饭后聊天的时间里,也就捎带着把馄饨包好了,放在蒸帘上,送到外面去冻硬了,再装方便袋里。 这会儿烧上一大锅水,指挥三名吃货摊蛋皮的摊蛋皮,切香菜的切香菜,切榨菜的切榨菜,再来点葱花,加点紫菜,添点海米,分别装进几只大海碗里,撒些盐,胡椒粉,切好的蛋皮,香菜末,榨菜丁,葱花,紫菜,海米,味素。接下来就可以悠悠闲闲的切点熟食,拌两个小菜。待灶上锅里的水滚开了,把馄饨往锅里一丢,再滚过三遍,就可以捞了。 一个个小巧又不失饱满的馄饨被煮莹白明润,热气腾腾的捞进碗里,再加上几勺热汤,点上几滴小磨香油,顿时各种调料都在热汤的冲泡下融合泡腾,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深深的吸上一口气,然后中气十足的吆喝道,同志们,开饭啦! 同志们根本就不用安大厨的招呼,一早就在那里等着呢,而且就在刚才出锅,往碗里盛馄饨的时候,三位同志就已经往自己的嘴里招呼了好几个馄饨了。 安大厨眼锋都给他们一个,对这三只家养吃货的口味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虽然她一直搞不懂,他们的嘴为什么总是那么的急,而且,没汤没水不调的料的,刚出锅的饺子和馄饨到底有什么吃头?这在看安大厨看来,一直是一个未解的谜。虽然三只吃货也曾试图解释,但饭桶星人与蜗牛星人的脑电波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之上,沟通不能,这是上帝也无能为力的事。 鸡汤馄饨肉香汤鲜,口味比较素淡,所以还配了调料,可以自行选择,胡椒粉,油炸辣椒,还有各类的醋,米,香醋和陈醋,想加什么加什么。 胡椒粉和几种醋都是精致的小包装,油炸辣椒是自己炸的,装在小小的玻璃罐头瓶里,这是小包装的麻酱吃剩的瓶子,安然他们在买麻酱的时候,就特意买了两瓶小包装,以便把些瓶子在旅途中再利用,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直接一丢就行了。 其实对安然一家三口来说,一碗馄饨下去,就已经足够了,温暖,饱满的感觉是最幸福不过的。 而对三只吃货来说,这一碗馄饨不仅要大大的海碗,还必须额外的有配菜才足够添满他们那“虚怀若谷”的胃袋。 吃饱喝足,大家都摊在椅子里,满足于那种吃饱喝足之后的舒适感,个个神情安逸,什么都不想想,什么也都不想说。 歇息了一会儿之后,三只吃货去收拾善后,安然又泡了一壶消食茶。 一人一碗的灌下去,也算是给这顿丰足的夜宵来个最后的总结,喝完之后,抹抹嘴,道句晚安,各回各屋,准备睡觉。 一直到最后,大家也没有对今晚的一切发表什么谈论,似乎无话可说,又似乎想说的太多,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索性也就留在心里慢慢消化,留待日后再慢慢说起。 不过,别人麻溜睡觉,还有两个人需要磨蹭上一番。 一个是江大洁癖狂,这位爷不把自己彻底涮洗干净了不舒服,清洁强迫癖,否则睡不着觉。 另一个自然就是江大洁癖狂的女盆友,臭美份子安小然童鞋,这位小姐不把自己彻底给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折腾漂亮了不舒服,臭美强迫癖,否则睡不着觉。 从无论怎么累怎么睡,不折腾够本不睡觉这点上来说,这二位倒真是可以称得上是绝配了。 赵真旭和姜成卓在背后对着他们老大偷偷打趣道,老大,等你将来跟安妹妹结婚以后,你俩必须得一人一个浴室啊,否则要是到了临睡觉的时候,一个一个站着排进行去洗个全套的,这总共得多少时间,洗完了,再那啥一下,完了再洗,好家伙,你俩不用睡觉了啊。 从这一点来说,哪怕是为了婚后的俩浴室,奸商同志也需要“发愤涂墙”,多多赚钱,把自己变成实实在在的土财主,否则到了晚上就真甭睡觉了。 不过,江杰云这个厚脸皮却对好兄弟们的打趣不以为意,说他们俩没有经济头脑,既不会算计,也没有情趣,还不会利用时间。 “一个一个排着队的进去洗多费劲,又费时间又费水,我俩不会一块进去洗啊?真是的,你们俩啊……这没有女朋友的男人就是长不大啊,亏得卓子你还成天讲求节约,还有小胖你,天天就知道嘴上占便宜,你也学点真格儿的。” 某无耻之徒把两位兄弟鄙视了一番,自己咂咂嘴,一脸荡漾的畅想起未来。 节省用水神马的,对目前的某奸商来说还是太过遥远的未来,他对此的想法也就只能快点把自己搓洗干净,早点上床钻被窝闭眼做梦比较快。 这一夜大家睡得都不错。 整整一天丰富的活动让他们从身体到心灵都很满足,除了三个吃货之外,安家一家三口都带了些疲惫。 安然觉得自己连个梦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寻呼机叫醒了。 寻呼机也是个时代产物。 安家一家三口都有,都是汉显的,不过,在用的只有一台,毕竟这玩意也要交服务费的。 860,纸老虎 这唯一在用的一台寻呼机,谁有用谁就带着,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上学的安然带着,安国家和李彩凤成天成天的守着彩票站寸步不离,实在是用不上。www.Pinwenba.com 安家的这三台寻呼机自然不是买的。 而是由三个奸商淘汰下来的。 自从他们把汉显寻呼机升级换代成了手机之后,寻呼机自然就成了无用之物。 这时候有一个广告,是某实力派男星做的,里面的女主角也是凭着这个广告开始走入人们的视野。广告的情节和形式在此时还是比较新颖的,让安然这个跑偏党莫名其妙的一直记了两辈子——手机,BP机,商务通一个都不能少。 但其实,手机在实际使用中很快就取代了BP机,尤其是对江杰云他们这些不差钱,又对通信要求及时的奸商们,虽然一向一分钱要攥两把手的公鸡兄依旧把金钱做为自己生命的唯一追求,但架不住,他们这种半工半读的生涯对时间和通讯的要求实在是太高,该花的钱还是要花,于是,寻呼机也就只得被他恋恋不舍的淘汰掉。 淘汰掉的寻呼机,本来是可以全部都卖掉的,毕竟在后来人们回忆起来觉得手机代替寻呼机不过一夜之间的事,但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就会觉得这其中还是有一个过程的,当时的手机还是一个做为奢侈品的存在。而江杰云他们手机又买得比较早,所以,当时还有寻呼机在百姓中间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市场,尽管这部分市场迅速缩水,也迅速更新换代。 但由于有安家一家人在身边,为了联络的方便,奸商们淘汰下来的寻呼机就给了他们。 要依着安家一家三口是觉得实在没有必要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除非极其特别的情况,否则他们总是要守在彩票站里的,也只有安然是真正意义上的行动自由的。但她这个行动自由的,不说是严格的两点一线吧,但其活动范围也不超过那几个固定的地方,学校,家,书店,图书馆,菜市场,旧货市场,和吴泽荣一起挂着相机在大街小巷瞎转悠……这其中还有不少地方是跟吃货们结伴而行的。 要安然说,真没必要。 不过,架不住她家男盆友自从她那次车祸之后就得了“事故恐惧症”,生怕他家宝贝安小然再生点什么意外,自己又不能及时赶到她的身边,如果依着他的心意,是恨不得给女盆友配个手机的,他是土财主,他不差钱。 但用脚想也知道,无论是安国庆,李彩凤,还是女盆友安小然同学本人都是不能答应他的。 这位“事故恐惧症”患者江杰云同志也就只能把这个想法放在肚子默默烂掉。但已经淘汰掉的传呼机还是必须给女朋友配一个的。 安然听到他这个提议的时候,觉得这厮就是在浪费钱,他们俩本身就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一天在一起最少要上一节课,行踪大部分时间都被他掌握,就这还不放心?传呼机看着是比手机省钱,但服务费,回电话就不花钱了?没必要嘛。 安小然同学现在跟三只奸商在一起时间久了,开始学会小幅度的耍小心眼了,看着男盆友的态度有点油盐不进,就岂图用老妈的威势来压迫他,还美其名曰为阳谋。神马阳谋呢,就是绝对实力。对于江杰云这个小辈儿来说,母上大人就代表绝对权力,在绝对权力面前,一切反、动派的阴谋诡计都如纸老虎般不堪一击。 但事实证明,在心眼有如冻豆腐的奸商面前,一切智商不足,又自作聪明的家伙的小心眼才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她这边刚想着去跟老妈说寻呼机和电话费神马的费用根本就是浪费钱,岂图用老妈这座大山把那只姓江的小猴给乖乖的压伏,那边某奸商早已做通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工作,人家摆事实,讲道理,只要用一个车祸事件的严重性和对亲人们心灵的伤害性就把爱女心切的安国庆和李彩凤给争取到自己的阵营里,而且还是铁杆的。 李彩凤转头去拿手指戳女儿的脑袋瓜子,“省省你那点小心眼吧,咱们家还没穷到这个份儿上,你给我把那个寻呼机给带好了,那点寻呼机,电话费,你爸你妈卖两张彩票全出来了,用不着你搁着会过日子。上回你闹的那一回就险些没把我和爸给吓出心脏病来,你好好的带着,我们也省省心,小杰云说的对,花个小钱,买个安心,一点都不贵!” 老妈的语气和动作都不咋温柔,但那份对女儿的疼爱却是百分之二百的不打折,在如此强硬又不打折的母爱面前,一切小心眼小算计都是纸老虎,纸老虎安小然同学趴在那儿,软扒扒的,立时没电了。 带就带吧,父母威武,奸商混球! 剩下的两个寻呼机,让李彩凤做主给卖了,安然这个小心眼不一点的节约份子举双手双脚赞同。 理由也简单,老爸老妈用不上,这玩意的价钱再过一阵子就要飞速跳水,最后白送人家,人家也不要,趁着还能卖出俩糟钱的时候,赶紧出手。 哪怕是在带上寻呼机之后,安然也一直觉得这玩意对她来说真是没什么用。 江杰云的寻呼机是汉显的。 看看他们都拿这玩意来交流什么吧? 最主要的一项内容就是当天晚上的菜谱,什么时间回来吃饭,顺路带点什么菜,什么调料…… 呵呵,非常有吃货色彩是不是? 安然每次看到这种内容,都怀疑自己这个号已经在寻呼台的小姐们那里挂了号,只怕在人家那里已经给自己打上了吃货印迹——哦,这会儿“吃货”这个词倒不是没有,但并不常见,更多的是什么“饭桶”,“馋虫”之类的。反正这几个名词都是老大别笑老二,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把哪一个顶脑门上都不好听。 家里人好象也没想着拿这玩意来当什么正经的联络工具,起码在安然这里没什么用。 安然是不用说了,她是用惯了手机的人,对寻呼机这东西早已失去依赖性,寻呼机放在江杰云他们身上的时候,她还能想着去打个传呼,到了她自己本人这里,第一反应永远是手机和电话,几乎想不起来寻呼机这个古董来。 哪怕在春祭上的时候,李彩凤一直有如老母鸡一样恨不得把几个孩子都捂在自己的翅膀底下,生怕被老猫叼走一般,安然也没把身上的带的寻呼机想起来。 有些习惯和意识就是这样,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哪怕是重生了这么多年,也依旧没有去掉她去手机的依赖性,而且这种依赖性很奇怪的,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是没有,越是总是想起来。 再想想,上辈子很多时候被垃圾短信和加班电话折磨得恨不得拿个锤子把手机砸个稀碎稀碎的冲动,安然称自己的这种依赖为犯贱。 倒是旅途中,还多少有那么一点作用。 起码把它当成闹钟还不错用。 但很多时候,安然想到设置叫醒闹铃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去要江杰云的手机来用。 惯性的力量真是没救了。 也许这也和蜗牛星人总是特别难养成一种习惯,但一旦又很难改掉有那么一点关系吧? 不管怎么说,安然是让枕畔的寻呼机定时给叫了起来,耳畔是一片沉静,只有李彩凤绵长的呼吸声和远处若隐若现的海浪声一起一伏,颇有韵律之感。 时间还很早。 窗子外面还是浓墨一般的漆黑,小旅馆位于市郊,没什么高大的商业建筑,除了一些小型工厂,就是一些居民,她们所在房间的窗子又朝着大海方向,这个时间除了一些人家窗前红灯笼还在寂寞的亮着,几乎没什么光亮,真是黑到了极处。 安然这么早就把自己给叫起来,就是为了让老爸老妈可以在海边看一回日出。 海边日出自然是天气温暖的时候看最好,但对安国庆和李彩凤来说,那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所以,不如抓住眼前的机会,不让他们留下遗憾,一次性的,把津源值得玩的,吃的都玩个遍,吃个到。 再说,冬天的海也有冬天的妙处,那是不同于其他季节的味道。 安然爬起来揉揉眼睛,就起身披衣把老妈推醒。接着把房间灯打开,麻利的洗漱起来。江杰云他们是不用她操心,这个起床时间,她昨天早上就是根据观察订好了,昨晚临睡前,大家一起统一在手机和寻呼机上定的时。 三只吃货虽然胃口像二师兄一样奔放,但在睡觉的问题上却没有二师兄那么热衷,自从安然认识他们以来就几乎没有懒床的记录,在起床问题上极端自律,不论头一天晚上他们是几点睡的。 想想也是再自然不过。 对他们这种半工半读,还要同时维持学习成绩的人来说,时间是最宝贵不过的,又正是拿身子当地种的时候,此时不玩命什么时候玩命。如果还要赖床,那么手里的这份家业真不知道是怎么挣下来的。 861,需要养肥 安然这边还没洗漱完,江杰云几个就已经过来敲门向安大厨来报到了。www.Pinwenba.com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位臭美份子哪怕还没怎么睡醒,但在半梦游状态也要把她那一套臭美程序一丝不苟给做个完整明白。 等她终于从洗漱间把自己打理得油光水滑的出来时,江杰云他们已经顺嘴干掉了一包零食,给自己的肚子里好好打了一回基础。 安然的计划是时间太早,还不到饭点,也没有胃口,皮爱丝,这所谓的“还不到饭点,也没有胃口”是指正常人类安家一家三口来说,三只饭桶星人不是地球人,请勿拿正常人类标准来衡量他们的胃袋。所以,安大厨是不准备给三只吃货提供早餐的,直接去海边看了日出,再回来吃饭。 不过,在出发之前,安然还是用老板娘的大茶壶泡了一大壶烫烫的红糖姜茶一人一碗的灌下去,喝得身上暖烘烘的,再把自己包裹得厚厚的,有如冬季集体出行的熊一样奔着海边而去——话说回来,冬天想看到这么精神的,不好好在洞里认真睡觉,反而早早爬起来跑到海边来看日出的熊还真不容易。更何况,名叫安然的那只又再度披着她的“小毛毯”版披肩登场,不用想也知道,如果可以的话,这位小姐是很乐意将这块“小毛毯”换成大棉被的。 昨天他们晚间回来的时候,姜成卓去请老板公关旅馆大门的时候就早已打过招呼过了,说好一早出门看日出。 对于在海边开旅馆的老板娘一家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到海边看日出也是一个再常规不过的旅游项目,好象不到海边看一回日出就像没来过海边一样。只是冬季本就是旅游的大淡季,尤其是海边旅游,本来人数就少,更别提冒着严寒去看日出的,几年碰不着这么一份儿。 不过,开店嘛,什么样的变态都能遇到,大冬天早早爬起来看日出,还真不算什么。由于有了三十那晚的经验,他们对安家一家人也多少产生了一点信任,所以,再度把钥匙交到了他们手上,请他们自便。 一家人轻手轻脚的拉开了卷帘门,虽说是轻手轻脚,但在这样四片一处安静的时候,一点点声音就传出老远,他们的所谓“轻手轻脚”,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安然刚从卷帘门底下钻出来,就狠狠的打了个寒颤。黎明之前,不仅黑暗,还很寒冷啊,迎面而来的风,就跟小刀似的,感觉自己的脸就跟山西面馆大师傅手里的面团一样,随时有变成刀削面的危险。 披着“小毛毯”的狗熊小姐的这番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嘲笑,开什么玩笑,还刀削面,就你?要说我们是刀削面还差不离,你再看看你? 熊小姐很不满,我怎么啦? 江杰云直接朝她伸手,用不用我牵着你走啊? 啊,要! 熊小姐毫不迟疑。 大家都呵呵,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刀削面,你瞧瞧你这身打扮,别说是武装到牙齿,这都要武装到眼睛了,还刀削面,你让人家北风削你啥?削眼睫毛吗?看看,这有人牵着,连眼睫毛都不让削了,还刀削面,真好意思一说。 熊小姐才不管大家伙的吐糟着,安安心心的让自家男盆友牵着慢慢的蹭。 到后来,老爸老妈和两只吃货都走到前头去了,她家男盆友就改牵为搂了,这下走路就更安全了,为了安全第一,熊小姐也就不在意某奸商吃点豆腐,揩点油了,这世间的事神马不要付出一点代价啊。 再说了,就她这身棉花包子的打扮,她深切的怀疑某奸商能在她的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不过,人家奸商同学说了,有时候占便宜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便宜,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和精神上的享受,懂吗,安小然同学? 安小然,“……呵呵。” 黎明前的海边漆黑一片,到这里,海边的风已经不是刀削面师傅手里那种轻捷的力道了,而是向鬼子砍去的大片刀的劲道,呼啸着扑打着在风中艰难前进的人们,为了抵抗这顶头而来的大风,安然他们不得不微微弓起了腰,才能让自己走得更快一些。在这样力道十足的大风面前,安然觉得自己哪怕是披了棉被来,也一点都不过份,真的,被这样的风一打,她立刻就想起某饮品的广告词来,“晶晶亮,透心凉”,晶晶亮,可以忽略不计,透心凉那真是实打实的。 大风带起大浪,发出一阵阵的轰轰雷鸣般的声响,暗色的潮水卷起白色的飞沫,此时的大海半点都不温柔,向岸边的人们毫无顾忌的露出她凶恶的一面,有如一头巨大被无力的自然之力以铁链束缚的怪兽,不断的压低着喉咙,从胸腔深处发出一阵阵的嘶吼咆哮,像是在不断的蓄力,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挣脱身上的捆缚获得自由。 面对着这样的大海,作为一个生于内陆,长于内陆的人,还真是有点不太习惯,心底里对自然的敬畏也是油然而生。 几人这次没有一直走到海边,风浪太大,他们在一丛矮矮的礁石边站住,而安小然同学这个没出息的,干脆在石头边蹲了下来,企图用这丛低矮的礁石给自己挡挡风,被众人一致鄙视,她那位亲亲老妈干脆告诉女儿,你瞧瞧你这劲费的,还不如直接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沙子里,还能更顶点用。 安小然同学泪流满面,心说,这还是亲妈吗?太残酷了! 还是亲亲男盆友为她提供了别一种背风方式,直接把她拉起来,将自个儿给挡到了她的前面,告诉她,安小然同学,您小人家可以不必费劲了,本大爷先借你使使,回头记得给我做点好吃的。 安小然对于男盆友的勇敢和大方一点都不客气,立刻从善如流的把自己那圆得快成棉球的身体努力的缩到男盆友的身后,然后也很痛快的对男盆友回了一个字,“好!” 江杰云一听他们家安大厨今儿这么痛快这么大方,反倒有点不习惯了,这丫头怎么没有抓着机会淘气?这要是放在往常总是要忍不住占他点嘴上便宜的?虽然马上就会被他迅速的反占回去,但通常情况下,她都是不放过一切机会的。 “我听着有点发毛啊,安小然,你这会儿怎么这么乖,嗯?”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至背后,默默的拉住这位熊小姐那包裹得厚墩墩的胖爪子。 安然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什么美妙答案,哼哼着答道,“怎么会呢,江小云同志,我对你的这种污蔑表示强烈的抗议,本姑娘什么时候都是很乖哒!尤其是此时此刻,我站在你这细如牙签的身体背后,深深的为你纤细苗条的身材而感到既羡慕又忧伤,所以,我决定,这次回家以后,一定要把你给养得白白胖胖的,下次再遇到这种需要挡风的时刻,可以更加的好用一些~” 被女盆友用这种语气和这种理由夸奖身材“苗条”,作为男盆友应该有什么感受? 反正可以想见一定是不好受就对了。 他应该直接把这丫头从身后拉出来,让她顶着大风接受“爱”的教育,不过,这也就是想想,江杰云没出息的承认,他舍不得! 所以,对于身边的这个调皮的,总喜欢占他便宜的女盆友,他也只能转过身,将她的帽沿往上扯一扯,露出她光洁的额头,在朝上面轻轻的拍上一巴掌,然后再心软的帮她把帽沿扯下来,压回到睫毛处。 结果人家熊小姐一点都不在乎的笑嘻嘻的对他道,“谢谢,请再往下拉一拉。” 反正现在太阳还没出来呢,完全可以用帽沿把眼睛挡上,舍得冻眼皮。 对于这种滚刀肉,就连奸商也不知道该说她点什么好了。 好在,安然的时间掐得还是非常准确的,和江杰云还没斗上几个回合的嘴,一线光亮就海的另一边的天际隐隐的出现了,几乎可以听到黎明轻悄的脚步声正在有条不紊的靠近着。 安然将头江杰云的肩侧微微探出,大家这会儿都不说话了,似乎连汹涌而躁动的大海也跟着安静了几分,仿佛在不约而同与他们一起侧耳倾听黎明的脚步声。 那一线光亮从细细的,有如韭叶宽窄渐渐变得有如拇指粗,一开始是极淡的颜色,灰蒙蒙的,接着慢慢变得明亮,这明亮也随之不断的向周遭扩散着。 然后黎明那似乎有些羞怯的脚步在突然之间就加快了速度,仿佛一个归乡的游子一般,战胜了近乡情怯的心理,一改之前的犹豫和迟疑,脚步和心情在一同变得急切坚定起来。 安然已经放不清那抹光亮增长的速度,黑漆漆的天际此时已是一片愈来愈渐的轻灰色,越往海平面接近,灰色越淡,淡灰,灰蓝,浅蓝,然后是清透的浅黄,明黄,再是金黄,而海面也有如一面镜子一样反照着这层层叠叠的颜色,只是与天际相比,海面上的颜色反倒看着更加明亮了几分。 862,魔幻一刻 之前有如凶兽一般的大海此时却像是一个怕黑的孩子,此时被渐渐明亮的起来的光亮安抚着,像是有什么人在黑暗的房间里点起一盏柔和的灯火,刚刚哭闹不休的孩子在看到灯光之后,慢慢的停止的哭号,只是依旧不断的用哭哑了的嗓子可怜巴巴的啜泣着,一双眼睛同站在她身边的人们一样,一眨不眨的望着天边那盏被人越调越亮的灯火。www.Pinwenba.com 在人们的企盼中,太阳却像是个懒床的孩子,被人催促着,不甘不愿的一点点的慢慢在他的睡床上蠕动着,一耸一耸的从海天一线处露出了他那亮光光的秃脑门。 一开始的起床时候的动作总是慢的,磨磨蹭蹭,但起来也就起来,往往到了中途的时候,懒床的人总会开始认命的加快速度,然后一鼓作气,转而毅然决然的坐起身体。 太阳这个家伙也是这样,一开始还是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熊样,后面的动作倒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天际的颜色也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愈加的明艳起来,浅红,艳红,金红。最后,太阳干脆以一个跳跃的动作结束了它的起床表演,好似一下子从它软柔而舒服的床铺上一跃而起,跳出了海平面。 冬天初升的太阳颜色总是柔和的橘红色,真的就像是一个刚刚从一夜好眠中醒来的小孩子那睡得红扑扑的脸蛋,看着就想让人抻手掐上一把。几抹如丝状的微云环绕在浑圆的太阳之旁,倒有一点像是在这寒冷清晨里,太阳也同站在海边遥远着他的人们一样,呼出的缕缕白气。 而大海此时已经彻底的平静了下来,乖得有如一只安静的,随时准备摊开四肢,露出肚皮晒太阳的小猫一般,就好像刚才那发疯一样露出凶狠面孔的家伙不是她一样,在太阳出来之后,把自己彻底的变成了一面镜子,让起床的太阳可以照一照他红润饱满的脸蛋。 安然从天边刚开始大亮起来,就一直没停止对着光亮处按快门,越着光亮越来越盛,颜色越来越艳,她手里的动作也就越来越频繁。 到此时,天际和海面的颜色已到了最炫丽的时刻,仿佛一曲乐章到了最**的段落,安大摄影也有点陷入了抽疯颠狂的际象。 一只看不见的手有如印象派的画家一般,在画布上挥散着各种浓丽夺目的色彩,金色,红色,玫紫,浅蓝,明黄,似随意,却又一种无形的规律在浅蓝色的画布上铺陈着。 又仿佛有一支乐队,正在什么看不见的地方,随着指挥那充满激情的动作而激昂的演奏着一首雄浑却又明快的乐曲,让人的心灵都跟着每一个音符发生的奇妙的共鸣和震颤。 冬季的海面色彩瑰丽,而冬季的凛冽的海风则给这份瑰丽加上了一份冷艳。 几乎是从头至尾,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全部都静静驻立着,目不转睛的望着天际和海面,一团团的白气在口鼻边围绕着。 只有安大摄影师一个人闷不吭声的对着海面和天空发着疯,不时的蹲下又站起的折腾着。 然后这位小姐每次做这种类似的事情都不能免俗,在进行海边看日出神马之类的固定旅行项目的时候,安然都要号召大家必须要做固定旅行项目必须要做的事,比如照相。 楚飞飞就曾经对她的这个习惯有点无奈,说她,你俗不俗啊,谁规定到海边旅行就必须得拍那种傻乎乎的照片啊? 郑晓也是个怕麻烦的,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啊,多折腾人啊。 安然朝她们朝手指道,你们的意见,本人可不同意。第一呢,本人就是个特大号的俗人,所以,俗人一定要做俗事才是名符其实。 第二呢,大家都去做的事,不说必须都有道理,但起码很多时候,也有一定的道理,有时候大家会盲目从众,但也有很多时候,是因为大家都去做的事自有都去做的理由。看日出拍照神马的,你当时觉着傻,等到过了几年以后,看看当时的自己,再回忆一下看日出时候的心情,就不会觉着俗气了。还有婚纱照神马的也类似。有多少人拥有照相机般的记忆力,再说,就算拥有那样的记忆力,真正的照片与记忆也是两码事。都像你们这样怕麻烦,人家卖照相机和胶卷的厂家都得黄铺了。所谓俗事,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经典,所谓俗语,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哲理,道吗? 结果楚飞飞和郑晓就朝她一齐撇嘴,说哲理没听出来,倒听出安然同志的满嘴歪理来。 管它是哲理还是歪理,反正只要与安大摄影师在一起,在旅游景点拍照之类的事就是铁打不动的必须要做,每当这两个怕麻烦的姑娘被她折腾得一脸深重的怨念时,她就会摸摸两人的嫩脸蛋,笑嘻嘻的请她们乐呵点,要知道这不是为你们自己在拍,而为了本姑娘在拍,你们将来不看,本姑娘可还是要看滴。 她不这么说还好点,她这么一说,往往这两个坏丫头就朝着镜头做鬼脸给她看,气得安大摄影师嫌弃两人不够美貌,两人就回道,你不是说是拍给你看的吗?你将来看到我们被你给折磨得如此欲仙欲死,心情该有多愉快啊,为了让你的心情愉快,你看看,我们都牺牲到什么程度了。 好在,这一次,两个怕麻烦的坏丫头都没来,所以,这次同行的人都很配合安大摄影师。 老爸老妈就不用说了,安然主要是想为他们留下一份难忘的回忆。 至于那三只吃货,不过就是捎带脚而已。 拍日出照嘛,安大摄影师自然免不了把前世在网上看的那些各种借镜头借角度的搞怪照片一一拍了个遍。 安国庆和李彩凤虽然对女儿的各种花样翻新的折腾感到哭笑不得,但还依照她的指示摆出各种古里古怪的姿势来。 很多姿势,单看很奇怪,但是当照片洗出来之后,也就知道其中视觉差的有趣之处了。 在摆姿势这一点上,安国庆和李彩凤是无条件的配合女儿,但轮到江杰云他们三个的时候,问题就变得多起来了。 很多姿势,他们可以猜到安大摄影师的用意,但也有少数他们猜不到,弄得一头雾水,就要请安大摄影师给个明白的说法。 这要是安国庆和李彩凤问的话,安大摄影师肯定会详详细细的解释的,但轮到这三个家伙,安小然同学显然就没那么好心了,不问她还好点,一问她,她立刻抖了起来,虽然碍于这位于熊小姐把自己的一张脸的大部分区域都捂得溜严,但她依旧用自己的肢体语言向男友和好友们传达着“本高人自有用意,你等凡人不要多加询问,问了我也不说,我就是不说,就是不说”的深刻用意。 一场日出就在一边屏息期待,一边摄影胡闹中度过,如果让安大摄影师来总结的话,那就是前半部分打哆嗦,后半部分打吃货。 不过,总的来说,海边日出的美总是带着一种惊心动魄,无论怎样的季节,都是那样的令人难忘。 安然他们上次来是暑假,夏季的海比冬季更加热情,但热情之中又有更多的温柔,夏季海边的日出也与季节和大海一样,色彩绚丽,热烈明亮。 冬季的海无论从温度还是色泽上说,都要比夏季时分的凛冽,但凛冽之外又有隐含的不息生机,冬季海边的日出柔和了季节所带来的锋芒,显得格外的明艳和温柔,她能让人忘记了巨烈的海风和空气的严寒,忘情的沉醉在她的色彩之中。 不过,沉醉这东西是有时效的,不是永久性的,只在一定时间内具有麻痹神经,抵御寒冷的功效,但时效一结束,刚才所得以暂时屏蔽的知觉会加倍的找上来。 就比如此时的安大摄影师,在太阳缓缓的升高,日出观赏告一段落之后,魔法结束的那一刻,干脆也谁不顾了,裹紧自己的小毛毯,向着旅馆的方向一路飞奔——反正在禁冻这一点上,一行人谁都比她强,她也就不必在自家人面前顾虑面子问题,非要“有苦同享,有难同当,有冻同挨”了。 安大摄影师一路撒鸭子在前面埋着头仓皇狼狈奔逃,江杰云三个性子起来在后面几个大步追上她,一边哈哈的大笑着嗷嗷尖叫,一边在清晨无人的街道上,清亮如泉水一般明澈动人的冬日阳光里张着双肩飞奔。 当然,张着双臂的是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迅速超过安然之后,就像两个疯子一样,又叫又笑的跑在了前头,跑着跑着两人又挤到了一起,用彼此的身体互相撞击着,仿佛这么宽的街道还容不下他们俩的身躯,非要挤到一起争夺那一线的地盘,可想而知,如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最后的结局是这两货再度掐到了一起,你跳上了我的背,力图用体重来发挥自己的优势,我用我的身材的苗条,身手的灵活来闪躲腾挪。 863,跑得太快 公鸡兄和赵小胖在前面吱哇乱叫,打成一团。www.Pinwenba.com 江杰云却在几个大步之后,一把拖起他的蜗牛星女盆友,一直觉得自己在狂奔的安小然同学,让她搭上兔子牌特快,带着她一起向冲。 对于一只蜗牛星人来说,乌龟牌特快神马的在速度上就已经可以让她万分惊魂了。更何况是超乌龟特快一万倍的兔子特快,真是蜗牛星人的生命不能承受之慢。 停,停,停,停!江杰云,你个混蛋,你是想跑死你的女盆友吗? 某蜗牛星人是想大声喝止来着,但由于一方面,这位心跳失速的小姐现在的一张嘴忙着大口大口喘气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另一方面,她的全副力气都用在努力被男盆友扯着飞奔上,哪里来还有多余的力气“喝止”?只能无奈的被男盆友像放风筝似的,一路扯着,脚不沾地的跑回旅馆。 一路四个人在跑,安然本来是落在最后,姜成卓和赵真旭跑在前面,最由于这俩货跑着跑着又上演了每日必须的“兄弟阋墙”系列表演之第一集“兄弟相煎”。于是,他们煎着煎着,速度上就慢了下来,反倒让江杰云扯着他的蜗牛女盆友跑到了最前面。 这会儿旅馆的卷帘门已经被拉了起来,想必老板娘一家也是早早起床,开始了一日的活动。 虽说安然因着搭乖了兔子特快的缘故,光是在坐在床上喘气就喘了足足五六分钟,才算是把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彻底的平复下来,然后一个后仰就把自己跑得太过激烈,运动过度而软绵绵的四肢摊平在床上,彻彻底底的完全放松,好似一只纯种的趴趴熊,并且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与她截然相反的是,江杰云这只扯着人一路跑的家伙,只稍稍喘息了几下,就回复了常态,看着他的蜗牛女友喘成了一团,忍住笑用手掌轻轻在她的后背上下轻抚着帮她顺气,他是个聪明的奸商,懂得不能挑在这种时候再去撩拨他家安小然同学,否则这位小姐必定炸毛无疑。 这会儿见女盆友已经把自己摊平在床上闭眼挺起尸来,便抬头用手指轻轻的摸摸她的柔细的脸颊,轻声道,“安小然,睡着啦?” 安然,“……” 嗯,虽然没炸毛,但这位小姐也是在用她的行动向他赤果果的宣布着,本姑娘不高兴了! “喂,安小然睡着了?” 安然,“……” 睡着了睡着了,本大厨罢了,不干了,让你个混蛋把本姑娘当风筝放!呵呵,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去吧!自己喝西北风去吧! 江杰云又叫了两声,安大厨一直做出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用自己的行动做无声的抗议。 “啊,看来是真的睡着了,真好。卓子和小胖估计还得在外头折腾一会儿,叔儿和婶儿正在外面散着步享受二人世界,现在真是四处无人,孤男寡女,安小然呢,又睡着,啊,这么不是说明本少爷可以为所欲为吗?”江杰云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一边装模作样,煞有介事的摩拳擦掌。 安然默默的张开眼,翻了个白眼。 江杰云早在她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不过,却装做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不仅毫不知情,而且视而不见,直接就弯下身,就要对着自家躺平的女盆友上演睡美人。 只可惜,他的身体刚才弯下,他的嘴唇距离“睡美人”的脸颊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让“美人”抬手不客气的一把捂住,并且还熟练的捎带脚将他的俊挺的鼻子给毁成了猪鼻子,向上方推去。 江杰云伸手握住安然的手,及时拯救了自己的鼻子于毁容之中,用一副十分“惊喜”的口吻道,“啊,安小然同学,你睡醒了?真是太好了!” 安然,“……呵呵,江小云同学,演技太假,打回重练。” 江杰云叹了口气,“安小然同学,你说说你醒得多么的不是时候,怎么这么没有情趣呢?来,把眼睛闭上,再配合一下。” 安然用一个犀利的白眼告诉他,没门,不过,她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这对江大奸商来说,就已经是足够,于是他再度缓缓俯下身来,将自己的嘴唇轻柔的贴上了安然的。 可惜,还没等他再进行什么更深入的动作,就听得不远处的楼梯上一阵扑扑通通的响声,一路朝这边冲了过来。 江杰云略抬起唇,叹了口气,然后用力的啄了女盆友柔软的唇瓣一下,嘀咕着,这俩个混蛋,跑得那么快干什么。 几乎就在他抬起身坐好的同时,门被“通”的一下推开,煎了一路的兄弟俩以一种复杂而纠结的姿势滚了进来,江杰云懒得看这一对学龄前的大儿童一眼,直接也仰面躺到了安然的身边,装起了尸体。 大龄儿童们却不肯这样放过他们,暂时放下彼此的恩怨,大呼小叫的朝着安大厨奔去,进行“夏天”般的热情关怀,“安妹妹,安妹妹,你怎么了,你怎么不换衣服?” 二人的用意真是再明显不过。 “本人体力消耗太多,这会儿正在充电等待复活。”安然懒洋洋,有气无力的打发两个吃货。 两个吃货一看这样不行啊,安大厨这是要罢工的节奏啊,必须马上寻找援助,再一看他们家老大,也在旁边挺着尸,连忙再慰问老大——之所以,第一眼看到安大厨,安大厨的路子走不通,才去慰问老大神马的,这二位饭桶星人的吃货属性可见一斑。 江杰云直接回了两位兄弟俩字,“饿的。” 其实前面还有一句,碍于安大厨在场,某挺尸奸商没敢说,嫩豆腐没吃饱,饿的。 两只吃货又是一阵大呼小叫,主要是叫给安大厨听的,你看看,你看看,安妹妹啊,你看看把我们老大饿的啊,这都成神马样子了,你再不给他饭吃,唉呀,后果可真不敢想象啊! 安然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挖了挖耳朵,对他们道,“哭得不真挚,再卖力气一点。” 这二位的大戏唱的,比起昨晚的大西厢差了好多。 正闹腾着,走在后面的安国庆和李彩凤终于也带着一身的凉气回来了。 老爸老妈回来,自然就不能再磨洋工挺尸了。 安大厨和江大奸商都起身换起了衣服,开始下楼去做饭,早就嚷嚷着饿的姜成卓和赵真旭当然不落人后,追随着安大厨的身影一路屁颠屁颠的跟上。 他们到了楼下的时候,正赶上老板娘一家人要出门,询问了一下安然他们一家今天的安排。 这是安然他们停留在津源的最后一天,安然的计划是吃过早饭,就出门,午饭和晚饭都在外面吃大餐,晚上回来将剩余的烟花消灭,宵夜时候再消灭一部分食物,明天早晨再消灭一部分,剩下的就留在路上吃掉即可。 今天是初二,一般都回娘家的日子,老板娘要带着老板公和儿子回娘家团圆,听了安然他们的活动日程之后,就让他们出门的时候帮忙把旅馆大门直接锁上,带着钥匙走,他们一家回来的时间大概会晚一些,安然几个自然是满口答应,老板娘一家这才放心离去。 看了一早的日出,别说江杰云三个吃货,就连安然的肚子也是开始敲起饥饿的鼓点来,渴求着食物的补充,再加上在海边吹着海风冻了一早上,安然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开始大幅度向小人雪糕靠拢,都有冻实心的趋势,必须做点又能切实饱腹,又暖身暖胃的食物来。 所以,最后安然选择了方便省时还饱腹的煲仔饭,有饭有菜,最重要的是还有肉,再加上一热乎乎的汤,配上点熟食和小菜,就是简单又丰足的一顿。 一般说来,煲仔饭最好是有专用的厨具,对于这些必要的厨具,重生之几年,安然是没少往家里一一收集。但由于出门在外,就是蜗牛星人真的像三名奸商畅想的那样,拖着旅行箱车出行,那也不能连这种偏门的厨具也一路带上,因此,也只能删繁就简,没办法讲究那么许多,直接因地制宜的上普通饭锅了。 不过,为了保证味道的浓郁,安然还是分了三只小锅,也幸亏旅馆这里别的没有,餐具倒是足够的充足。 不过,一边淘米做饭安然一边在心里吐糟,看看这锅的大小吧,真是具有饭桶星人的鲜明风格,想冒充正常地球人都不能够。 安然觉得煲仔饭的一大优点就是省事,快捷,而且神马东西,只要是喜欢的都可以放里丢,又好吃又热闹,完全不拘一格,充满变量。 比如现在,她就有很多种选择,更可以发挥饲养饭桶星人的优势,把用料加到最足——三只小锅,三种搭配。 一锅是排骨的,正好之前剩了点豆豉蒸排骨,不是没有计算好食量,而是安然故意在蒸的时候多带出来一点,以便做早餐或是宵夜的时候,可以有一道快手菜。 现在正好拿来利用。 864,饭后歌声 第二锅的主料卤肉,这个也是现成的,为了随时准备打发三只大胃袋的食肉动物,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出门在外,只要条件许可,安然就要大量的卤上一些卤味,这真是快手又省力的好东西。www.Pinwenba.com 第三锅的主料是腊味,所用的腊肠就是津源本地的,经过安然他们上一次来津源,在本地大量的试用后,找到了一家小店,所卖的腊肠味道十分有特色,店主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据她自己本人说,她的这家小店是从婆婆手里传承下来的,前前后后加一加,也算得是有了历史的百年老店。上一次,他们就是买上了很多,大部分带回家里慢慢吃,小部分当成土特产送人。 而按吃货们的说法就是,上一次天气太热,在保存上很不方便,不敢带太多,这一次,他们一定要大买特买,打包回去几大纸箱,回去以后真正的做出慢慢吃,反正他们不缺保存的地方。 为此,他们今天的行程也是非常具有特色,上午的时候直接四处采购——过年过节的时候,很多商铺的营业时间都大大缩短,一般到三点多钟,就都纷纷打板歇业,店主回家过年团圆去也,所以,他们也只得趁着上午的时候展开他们的大采购行动,然后去火车站买票,顺便提前办理托运,省得明天一早赶早班车托运来不及。 安然一边给锅底沫油,一边叹了口气,她就说吧,吃货们这一辈子倒是有口头福了,可是你看看,每天花在口腹之欲上的时间就比别人多出好多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还没个爱好呢? 吃货们的人生追求和业余爱好就是一个字——吃! 抹好了油,加米加水,开始上灶闷饭。 同时准备一会儿要加入锅里的各种菜色,如前所说,煲仔饭中的菜色没有一定之规,手边的食材多的时候,什么各色蘑菇,木耳,黄花菜,青菜,海鲜,鸡蛋等等配料随意往里加,东西少的时候,只放主料,不放任何配料也可以吃得很香甜。 而对于正在渐渐收尾,准备收拾行李开路回家的安然他们来说,煲仔饭还有另一个优点——可以很大限度的打扫食材,差不多的都往里面扔,这也是安然选择做煲仔饭的一个重要原因。 准备好放入煲仔饭的食材,下面就是再凉拌几样小菜,切点熟食。 菜拌好,熟食装盘的时候,饭也差不多开始收汤了,可以开始放主料和一些需要时间比较长的配料,到这一步的时候,三个吃货照料在旁边不厌其烦的对安然叫嚷着,并十分认真在旁边守候着,生怕安大厨一时不小心把肉放少了! 安然一见他们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就没好气,照例的要阴阳怪气的哼哼上一声,你们以为我是后妈吗? 三只吃货敢怒不敢言,还得嘿嘿的赔笑,心说,你当然不是后妈,你连妈都不是,所以,我们才怕小姐您一个不高兴来个打击报复啊! 主要是安大厨这货有十分严重的前科,这一点,三只吃货知道,安大厨自己当然也知道,只是知道是知道,他们依旧还是乐此不疲的做着这种心知肚明的游戏。 在饭桶星人们的监督下好“肉”,接着铺入特别提味的姜丝,加一个……啊不,是几个,吃货太多,一个蛋还不够分的——所以,安然口中的小锅,其实在普通人家看来,可是一点都不小。同时再沿着锅边调入少量的油,接着调小火,小焖一会儿,大致三五分钟就可以了。 江杰云和公鸡兄喜欢吃锅巴,所以,有一锅焖的时间要稍长一些,另外两锅差不多就可以关火。 关火后,接着再焖上十多分钟,趁着这会儿功夫,安然可以慢条斯理的调酱汁。 煲仔饭好吃不好吃,火候固然很重要,不过,安然觉得这酱汁也一样很重要,否则它就跟上辈子她发懒时做的杂烩饭也没多大区别,反正都往饭上扔东西,利用热水烘熟而已。 一些开水,酱油,熟油,糖,味精,料酒,香油,调在一起作成酱汁,这其中的关键不是在配料的样数多少,而在对配比量的把握上。 其实,很多时候,这也是做菜的关键,明明是同样的食材,同样的调料,甚至是同样的火候,但有人做出来卖相倒是可以一看,但味道就普普通通。而有的人做出来,就是活色生香,色,香,味俱全。 这同样是许多老外做起中国菜最让他们感到头疼和恼火的地方,翻开很多中国菜谱,满眼睛都是少许和适量,到底多少克才是少许,才是适量,给准数成不成? 而少许和适量,对中国人来说,却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咳,看着搁呗。 其实这也是做中国菜最让人着迷的地方,灵活,多变,全靠厨子的一条舌头和积年的经验,不同的配比,调出不同的味道,充满变化和惊喜。 其实,想做好菜,不仅要会做,还要会吃,起码你要知道好的标准是什么,而不是埋头研究用量,用量不是唯一标准,很多时候,因着很多原因,用量都要做细微的调整。 不过,家常菜嘛,倒是不用那种玄幻,差不多就得了。 此时浇入饭中的调料汁,其实也算是基础酱汁。安然一般还会准备一些其他的调料,一并端到桌上去,比如喜欢吃辣的,可以自己加油辣椒,喜欢吃酸的,可以自己再调一点醋,这就是个人口味问题。 出门在外,又是临时决定,所以,这基础酱汁也做得比较简便,在家里,有时安然会提前做得更加考究一些,放一些香料熬制,晾凉后过滤掉其中的残渣,再调入其他调料。 饭关火焖着的功夫,安然趁机尝一尝灶上的汤,这汤比饭焖得还早一些,饭的口味又重又丰富,汤就尽量清淡一点,鸡腿,海带,蘑菇,青菜,豆腐,粉丝同煮,口味鲜美,料也丰富,热乎乎的,正好暖身,嗯,与煲仔饭同理,还可以顺道把食材打扫一下。 嗯,味道不错,安然感觉挺满意,关上火,示意三只吃货可以开始盛汤了,大家每人都喝上一碗汤,暖和暖和,还可以占占胃袋,少吃一点,既有利于肠胃消化,又有利于节食——当然,这种温和的方式只对地球人有效,对某些外星生物来说,只会吃得更多,从来没有节食这一概念。 汤鲜味美,底料又丰富,一小碗下去,温热的感觉从食道到胃部,再缓缓扩散至全身,安然觉得自己终于“开化”了,额头上都有点见水了。别看她在厨房忙活这么半天,围着火转来转去,倒是谈不上冷了,甚至也感觉到一点热了,但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放松,这一碗汤喝完,才觉得四肢百胲都慢慢的松缓下来。 汤喝完,饭也好了,掀开锅盖,一股各种荤香混合在一起迷人味道扑面而来,三只吃货最爱干这种活,有时兴致上来的时候,还要耍一耍活宝,做出一副闻香腿软的模样来,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忙着在第一时间对着饭上的好东西先叨上一口再说。 正常的煲仔饭是在出锅的时候,立刻把饭和菜都拌在一起吃,而这对于安然他们家来说,其实比较不现实,肉太多,每个人的需求量不一样,正常人和外星人是无法执行统一标准的。 所以,在安然他们这里,通常都是先把菜分别盛出来,再把饭搅拌一下,让菜中焖蒸出来的汁液和之前加入的酱汁更充分的与饭粒融合在一起,然后再按口味盛出一些饭来到个人的碗里,喜欢锅巴的,额外的添一些锅巴。 因为有三种口味,所以,每次盛的饭都不多,对应着相应的菜色往自己的碗里添菜,喜欢再添一些酱汁就在这时随意增减,觉得基础酱汁足够的话,就可以把饭菜拌匀了。煲仔饭的最后一个步骤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操家伙,大口的吃吧! 觉得口干的话,再灌上一碗汤,觉得菜色还不够丰富的话,再来上几筷子小菜和熟食——不过,对于安然这类正常人来说,煲仔饭中的菜色就已经足够足够丰富了,那些什么小菜,什么熟食,都是给非人类准备的。 三种料的煲仔饭再加一前一后的两碗汤,安然觉得自己终于从里到外都彻彻底底的解冻开化了,从头发丝到脚指尖无一处不在完完全全的放松,每个细胞似乎都浸透了温暖和美好的味道,发出嘁嘁喳喳的,人类的耳朵听不到的微小的,愉悦的声音,像是一支快乐的大合唱,虽然听不到,却可以感受到此刻那歌声中的自在,舒展。 安然把自己摊在椅子里,笑眯眯的弯着眼,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说,就是这样,开心又满足的听着细胞们歌唱,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样歌声更让人感觉幸福了。 865,疯狂采购 吃上一顿美味又饱腹的早餐,让精神和胃袋一起饱满,这才有利于一个上午的活动,可以以更加专注和有力的态度进行一切高强度的工作。www.Pinwenba.com 所谓“高强度”并不是虚话,这个上午的行程对于安然他们来说,可以说是并不轻松,也不并不简单,看看他们这几天利用一切时间拉的那一长串购物清单就知道其中的劳动量之巨大。 自家吃的,送给亲朋好友的,都需要足足的准备。 在这样十打十“沉重”的工作量面前,分工合作就显得无比重要了。 安然他们的安排是这样的,李彩凤和安国庆在火车站留守,一方面是将他们所要托运的各种物资集中管理,一方面是可以直接办理托运。 一开始,安国庆和李彩凤是想着跟安然他们一起去采购的,但江杰云他们三人认为,两位长辈在火车站做接应会更好一些,一方面是不用跟着他们跑来跑去的,另一方面,也更加的节约时间,节约人力和物力。 安然站在江杰云他们一边,只有经过无数次的实践才能明白,在吃货们进行大采购的时候,一个稳妥的看堆人是多么的必要和重要。 这一次,奸商们的手机再度分做三处,安国庆和李彩凤拿一只,姜成卓和安然拿一只,江杰云和赵真旭拿一只。 安国庆和李彩凤出门直接去车站。 安然和三只吃货倒不忙着马上开路,而是先拿出安然特别制作的美食地图来——这地图是安然比照着之前与吴泽荣一起做的那张地图又特别作的,十分有针对性,津源这个城市的美食所在在地图上一目了然,一家家饭店,商铺都做了详细的标注,上次来的时候标注了一部分,这次又补充了一部分。 此时,比照着地图,再对照着他们的采购清单,就可以非常一目了然而且快速简单的确定他们的最佳行动和采购路线。 路线确定完毕,几人立刻出发。 为了采购方便,怕冷的熊小姐也在服装上减了少许衣物。 出了旅馆,锁了门,直奔着第一个目标而去。 也不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在大年初二带给美食地图上这些店主的到底是开门红,还是其他什么,总的来说,安然觉得这些店主们的心情大概就是“痛并快乐”着的吧? 每到一地,安然和姜成卓主要负责采购,安然主管质量,公鸡兄不用问,主管耍嘴皮子,至于江杰云和赵小胖除了负责给公鸡兄摇旗呐喊敲边鼓之外,就是在他们采购的物资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负责充当运输员把东西集中运到火车站安国庆和李彩凤处,由他们负责看管并办理托运。 因为这次季节做美,完全不愁食品会有腐坏的危险,所以,三只吃货买起东西来,比往常又狠了数倍,同时,也因此,公鸡兄在砍起价来的时候,也比以往又狠了数倍,以至于安然看着店老板脸上又喜又痛,不断交织又扭曲的表情都替他们觉得面皮压力山大。 他们就这样一路马不停蹄,快马加鞭的考验着各位老板们的面皮承受力,从一家到另一家,再到下一家,弄到后来,安然都有点记不清他们到底买了多少东西了,反正就是觉得很多,早已经大大超出了火车托运的重量。 不过,这个用不着她来操心,因为负责来回运送的江杰云和赵真旭马上就告诉她,安国庆和李彩凤早已办完了托运,下面改道去邮局了。 安然翻了个白眼,觉得吃货们的行为真是有够疯狂的,想想那些邮费吧,其实已经超出了购买物品本身的价值,但人家吃货们说得好,我们赚钱是为嘛,还不是为了享受?咱不就好这口吗?又没非要吃什么龙肝凤胆。 安然一想倒也是,这三个土财主真是不差这个钱,他们差的是这口,话说,真是无比怀念后来的淘宝啊!就凭他们买的这些东西数量,在淘宝上绝对可以免邮了。 一个上午就在这样的紧张忙碌中度过,几乎准准的掐在十一点半多一些的样子,他们终于完成了这次迅速而疯狂的大采购,在一家安然特在地图上标注的小店里集合了。 安然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觉得自己太没有身为女人的天赋了——这是以传说中“女人购物从不会累,拥有天赋技能”为标准来衡量的。 明明这一个上午中,就属她什么都没干,既没像公鸡兄那样唇枪舌箭,更没像江杰云和赵小胖那样来来回回的搬运物资,也没像老爸老妈那样又是火车站看堆办托运,又是在邮局寄物资,她只是在买东西的时候临时冒充一下质量监督人员的角色,对产品的质量问题进行一下复核,就把她给累得此时每根骨头都在发酸,最主要的是,她觉得精神疲泛,这种龙卷风过境一般凶残又迅速的采购方式真不是她这种蜗牛星人能适应得了的,不过想想那些被龙卷风过境的商铺老板们,她也就倍觉安慰了,相信他们的精神一定比她承受着更加严峻的考验。 于是,这么一对比,安然这个阿Q大叔的忠实铁粉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就连精神状态也再度焕发了起来。 饱餐一顿之后,安然觉得自己这下真的是充电完毕了,满格复活了。 下午的时间,他们进行着对津源的最后一次游览,这一次出场的是安然和吴泽荣合力打造的那种美食美景地图。 想当然的,安大摄影师在最后的游览中,快门几乎就没怎么停过。 总共两次的游览,一夏一冬,虽然前前后后加起来的时间并不多长,但津源这个海边小城依旧给安然留下了很美好的印象,更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这些回忆里有津源,有在津源生活的人们,更有与她一起同游津源的亲人和好友,津源固然好,但更因为有了这里的人们,以及与她一起同游的人们,津源才会在她的心中如此美好。 如果有机会,安然想,她还会再来津源,最好在其他的季节,来看看传说中,给无数人制造了许多美好回忆,也勾连了许多悲欢离合的龙王牡丹。 夏季和冬季的海她已经看过了,看过了夏天和冬天的海边的日出,她还想再看看另外两个季节的海边的面貌和这个小城的面貌,领略一下它们不同于夏季和冬季的面貌,想必也会很美好。 当夜幕开始降临,安然他们带着一些不舍和依恋的结束了他们在这个城市的正式游览,来进行他们美食之旅的最后一程——到一家小店来享受他们的晚餐。 这也是他们在津源最后的一顿旅游大餐了,为了纪念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大餐,三个吃货决定一定好好的大吃一顿。 安然觉得这个问题必须要好好的讨论一下,你们什么时候没有好好大吃过?天天大吃,还需要找什么借口,多为难啊。 饭桶星们表示一点都不为难,如果享受美食也需要为难,那人生真是太艰难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正像安然说的那样,三个吃货也就是按正常水平发挥——他们的正常水平就是力图把超常的食物塞进他们那超凡的肚子里去。 然后他们就腆着肚子非常有将军气势的昂首阔步的出了饭店。 安然故意笑嘻嘻的问,撑着没? 三人一致摇头,异口同声的,没! 安然相信这是实话,因为在她看来,想把这三位外星生物撑着也是一件非常艰巨的任务。 所以,当他们一路溜溜跶跶的骑回旅店,这三位饭桶星人的步态已经又从将军变成了士兵,安然感叹,真是强悍的消化能力。 旅店的大门还是锁的,就像老板娘一早交待的那样,他们今晚大概会回来得比较晚。 开锁,拉卷帘门,照例拉开一半,一个个依次钻入,回到房间换衣服。 让安然来看,在外面吃东西,抛开食品卫生安全和价格的问题不考虑,好的方面就是既可以不用采买,不用做菜做饭,又可以不用考虑饭后的善后问题,而坏处也有,那就是当人吃饱喝足之后,就有些不想动弹,如果是春秋夏三季还好,还可以当成饭后散步,慢慢的返家。但是冬季,天,当你酒足饭饱之后,还要顶着寒风,别管是一路骑车回家,还是一路散步回家,哪怕你是一路开车回家,这个过程都不能说是舒服。 所以,在怕冷的安熊小姐看来,冬季真不是在外面享受美食的好季节。 就比如现在,哪怕在饭店时吃得浑身温暖,幸福洋溢,但经过一路的寒风吹刮,哪怕就如她一般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恨不得把眼睫毛也一根根的都裹上一层又一层,身上的热气依旧被带走了不少,冻僵倒也谈不上冻僵,但滋味也绝谈不上愉快。 所以,安然换过衣服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泡了一大壶热茶,每人灌一碗,暖暖身。 866,雪夜静悄悄 游览已完成,美食已享受,采购已结束,一项项的画勾打过去,现在到了这次旅行真正的扫尾阶段。www.Pinwenba.com 江杰云三人灌下一人灌了一海碗的热茶之后,抹抹嘴,再次出门。 他们要去还车,这也是今天一早他们就打电话与那位第一次创业的侄子同***系好的,嗯,也许今天还会遇到那位让公鸡兄“倍感兴趣”的兔子同学。 安然一家三口则留在旅馆里收拾行李。 或者说,安国庆和李彩凤主要是负责收拾行李,安然作为家里的大厨则主要清理剩下的食物,尤其是一些今晚和明早都不能用得到,又有所剩余的调料,这些东西该合并的合并,该增加保护性包装,以免路上磕磕碰碰,也要增加包装。 此外,趁这个时间,还要将剩下的食物做好分工,今晚宵夜的,明天的早餐,以及路上消耗的,分成三份。 然后将路上食用的方便食品,比如,熟食切好,三明治和饭团做好,还有一些饮品事先做好,装进瓶瓶罐罐里,暂时保存在冰箱的冷藏室中,明早就可以直接打包走人。 这些事说起来简单,其实过程十分的零碎繁琐,不过,安大厨在这方面的经验倒是十分充足,每次出门旅行都要做一遍,就算是原本不熟,经过这么多次,现在也已经快形成本能的反应了。 将随身听调到外放,放上一支美国乡村民谣,一边哼着歌,一边坐在旅店带一点冰冷质感的厨房里,在笔记本上拉列清单,将食品,食材,调料,饮料等等一一先在纸面上一一罗列分类,然后照着清单一样一样的办理,这样做,虽然在罗列清单的阶段会有点麻烦,但真正开始落实到行动上的时候,却不用再被各种细小的繁琐给麻烦到,更不用担心会遗忘漏掉什么。 也就是说,基本不用怎么用脑筋了。 安然一边哼着歌,随着舒缓流畅的节奏摇晃着身体,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都说她是笔记控,其实真相是,很多时候,她不喜欢动脑子。不喜欢动脑子,又要尽量让自己活得更好一点,那就只有动笔头了,反正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你要获得什么,总要付出代价,这在这里付出,就在那里付出,等量交换。 当将繁琐的部分,也就是换包装的,加保护的工作作好之后,安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表看了一眼——一般做饭时,她都是不戴表的,以免汤汤水水的把手表给泡了汤。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又烧了一些热水,准备泡茶,同时开始洗手,将明天路上的食物准备出来,再分别装进他们带来的饭盒中。如果时间还有富裕,那就顺便把一会儿宵夜的食材也一并料理好。 结果,路上的食物刚准备了一半,她就听到了卷帘门被“哗啦啦”拉起的声音,安然不知不觉的翘起了嘴角,放到手里做到一半的三明治,转而提起刚刚浇开的水壶,泡起热茶来。 她刚刚将大个茶壶注满,水壶放回原处,就听到走廊一阵踢踢通通的跑动声,这三个家伙总是精力十足,很多时候都不肯好好走路,非要一阵风似的卷到这里,卷到那里,有时候让安然觉得这就是三个大龄的多动儿童。 安然正准备在心里对三位外星生物再编点小话,腹诽一下,厨房的门就已经被“扑”的一声推开了,赵小胖和公鸡兄的叫嚷声已经闯入了耳鼓。 然后,安然面前就出现了两只袭向做好的饭团和三明治爪子,没等安大厨有所行动,这两只分属于两只饭桶星人的爪子就被另一只属于洁癖狂的爪子拍掉,干脆利落的命令也同时响起,“洗手去!” 两个吃货不满嘀嘀咕咕着什么“老大就是毛病”,“一个大老爷们儿哪那么多事”,但说是说,也只敢小声的,含在嘴里说,但还是立马痛快儿的去洗了手,又快速的甩了甩手上的手珠,再度将手伸向了新出品的三明治和饭团。 安然默默摇头,看吧,她就说,这三个货绝对不是地球人,百分百的外星生物,胃袋通向莫测的宇宙黑洞,具有奇幻的消化功能,这才吃完饭怎么一会儿啊,他们又胃口大开了。 江大吃货自然不落人后,别看这位洁癖狂对清洁很有要求,但在很多时候,他清洁程度与清洁速度相比,在安然这只蜗牛星人看来,也是比较玄幻的。 安然的目光却被三只吃货们衣服所吸引了,“咦,外面下雪了吗?” 三只吃货忙着吃,顾不上说话,有志一同的朝她一齐点头。 安然看了一下他们肩头的落雪程度,“下得还挺大吗?” 这次是两个摇头,一个点头。 安然,“……?” 这是神马意思? “解释!”安然一边说一边给三人倒茶,呛了一肚子的冷风,进门就塞东西,还想不想好了? 两个摇头的说,“谢谢安妹妹~外头的雪是下得挺大的!” 话音刚落就要扬手灌茶,安然无奈但迅速的提醒道,“烫!” 不过,这话说了也是白说,在她话音响起的同时,两个家伙已经开始灌了,而且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她的提醒挺多余,这三个混球的口腔可是久经考验的,刚出锅的饺子也是照吞不误,哪里还在乎一碗热茶? “雪花挺大,但下得挺慢,雪下得也不密。”江杰云说着也一扬手,将手上的热茶给灌了进去。 三人一人一碗热茶下肚,安然指挥三人都退出厨房站到走廊上去,让姜成卓和赵真旭对揍,她自己则集中精神胖捧江杰云——拍掉他们身上的雪。 三人上楼换衣服,安然也又洗了手,将剩下的工作作完。然后将该放进冰箱的放进冰箱,该提到楼上的提到楼上,剩下的今晚和明早还要用的也一一归回原位,这才灭了灯,关门上楼。 大伙儿都聚在安然和李彩凤的房间里。 安然进门就问,“外面下雪了,我们还去放烟花吗?” “当然放!” 屋内人们回答格外的统一而标准,只是声音响起的顺序有所不同。 然后这句话之后,李彩凤第一个发言,“不把它们放干净了,不就都白瞎了!” 安然一想也对,烟花爆竹不像别的东西,调料用品之类的东西用不了,还可以打包带走,这玩意可是属于违禁物品,不放干净,就只能扔掉,浪费可耻。 安国庆在乎的不只是浪费,这位“老顽童”实在是放鞭炮有瘾,哪怕下点雪也不在乎,用他的话说就是,冬天哪有不下雪的? 江杰云三个嘛,那是哪儿有热闹哪儿到,这种事哪里就少得了他们? 好吧,她问了一句废话,啥也别说了,穿衣服,出门,放鞭炮去。 “小毛毯”再度上阵,熊小姐重新登场。 一出门的时候,飘飘洒洒的雪花兜头就罩了过来。 如同江杰云所描述的,雪花很大,但下得并不急,也不密,大片大片的,有如春暮的落花一样,慢悠悠的从天际上某株不知名的巨大白色花树上飘落下来,轻悄无声的洒落在地上,建筑物上,还有人们的肩头眉梢。 这一场雪下得静悄无声,安谧而浪漫。 当然,所谓的浪漫是分在谁看,从环卫工人的眼中看来,那是绝谈不上浪漫的,那只代表着在这个人人过年休假的时候,他们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只有在安然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贤人”看来,那会觉得浪漫。 雪下得静悄,街上的人影也寥寥,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 不过,仍有一些像他们一样执着的人们在四处燃放着烟花爆竹,不时有远远近近的噼啪声和烟花在飘满雪花的天际里璀璨开落的身影。 安然暗自觉得,在这种天气里依旧对鞭炮念念的不忘的,必须是真正的小孩子和年纪虽然长大,但心理上依旧很年轻的人……咳,比如,她家老爸。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这一回,他们吸取了上一次经验教训,先在旅店附近的空地上,把会造成大量细碎垃圾的鞭炮们都彻底放干净,然后再去海边放那些不会产生碎纸屑,容易回收型的炮竹烟花,以便给海滩和海水带来更多的污染。 安然嫌弃的捂着耳朵和老妈一起站远,看着安国庆和三个吃货嘻嘻哈哈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大地红将这个安静的雪夜彻底吵醒。 细细碎碎的梅红纸碎随着震耳的响声在白蒙蒙的空气里四处飞洒,然后落后在洁白无暇的雪地上,看着醒目而且漂亮,就像是在落满雪白梨花的地面上又洒了一层红梅花瓣,春暮的花朵和冬日的花朵奇妙的相遇了,静静的依偎在一起,交相辉映,相遇成趣…… 好吧,这只是某个伪文艺伪少女的再度脑洞大开,你得原谅她,她对放鞭这种吵闹的活动,真的没有太多的兴趣,除了拿起相机对着老爸他们按快门之外,也就只能开开脑洞,伪文艺一下了。 867,浪漫和浪费 终于,所有拥有碎纸屑的爆竹都燃放完毕,他们也开始转移战场。www.Pinwenba.com 本来安然以为,以老爸这种缺少一些浪漫细胞的男人会偷懒省事,在这边的空地上把所有的烟花爆竹都放完了拉倒,不用费二遍事的跑到下雪的海边去吹海风,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还没等她这个伪文艺伪少女提出去落雪的海边浪漫一下,安国庆看放得差不多了,就提出,走,上海边去。 安国庆的理由也很简单,在海边放过鞭炮之后,谁还愿意在这种小里小气的地方放?海边的那片地儿多敞亮,放着心里就痛快得很! 安然点头,心说果然与浪漫无关,但为什么老爸的这个理由比她的更像样呢? 大雪继续不徐不急的落着,风却比平时还要小上许多,气温也要比平时高一些,这就是大家常说的,“雪里不冷,雪后冷”,暖空气和冷空气遭遇变成雪,雪落之后,气温才会直线下降,尤其是在这种几乎没什么风的时候,气温反而倒是更温暖一些。 气温一高,熊小姐的心情就很好了,也有心情赏雪了,慢吞吞的牵着她家男盆友的爪子当拐杖用——万上遇上雪下有浮冰的地方,有这么一个下盘很稳的家伙在旁边,还是很管用的,起码不用跌得四脚朝天,屁股遭罪。 虽说雪下得慢,也不密,但下了这么半天,雪花又大,地上还是慢慢的积了一层雪白,露天上的一切物体,无论是树木,建筑物,还是其他的一切东西,包括行走在雪中的他们的头顶肩头都被装饰一白,变得无比统一,也无比的洁净,放眼望去,视线之中都被缓缓坠落的雪花所遮挡阻格,视野之中,一片白蒙蒙的,盯着雪落的时间长了,产生了一定的视差,也就那么容易从无数雪花之中分辨中每一朵了,透过这不断的落下的雪花举目四望,到处都显得雾蒙蒙的。而雪中的空气也格外的好,尤其是在没有大风的时候,雪花悠然的飘来,带去空气中的浮尘,闻起起来十分清新,就好象……说得矫情文艺一点,就好象那是雪花所散出来的清香一样,以往都被伴随而来的大风所吹散,让人透不气来,自然也就忽略了雪花的味道,如今没了风,这味道也就自然而然的透了出来。 不过,对于某只熊小姐来说,只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每次下雪的时候,熊小姐都恨不能把直接缩进自己的壳子里,连眼睫毛都好好的保护好,生怕被冻掉一根半根,可以供她嗅闻花香的鼻子先是被口罩细细的罩住,接下来还要在外面再加一层至两层厚厚的围巾——她的围巾总是很长,依这位小姐的意思恨不得将围巾可以在脖子脸上绕上个十圈八圈的。可惜,那种样子实在太古怪,出门直接会被人当成怪物围观,所以,熊小姐一般只能遗憾的打出在脸脖处围上个两圈的,努努力围上个三圈的大长围巾。 由于今天的雪中天气更显温暖了一下,熊小姐终于难得的把围巾拉松,还在男盆友关于“空气不错”的提示下,拉掉她的口罩,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吸了满满一肺腑新鲜湿润的空气,这才有机会伪文艺一下下。 尽管也有家长带着对爆竹执着的小朋友们在大雪的夜晚跑到外面来放鞭炮,但绝没有人在这个时间特意跑到海边去。 通向海边的道路上已是一层没过鞋边的雪白,雪白的地面上,只有他们这一行孤零零的脚印。 夜晚的海滩依旧黑漆一片,或者说,今晚的夜滩尤其的黑暗,昨晚好歹还有星光,今晚却只有海水的隐隐水光和海滩上的微微雪光,但无论是水光还是雪光,在这视野被不断飘飞的雪花所干扰的时候,都属于理论上的概念,必须有手电筒的辅助才能分得隐隐分得清哪里是墨色的缓慢涌动的大海,哪里与海相接的没有积雪的一带中间地带的海滩,以及哪里是已经变成一片雪白的海滩。 如果是在白天,在有较为充足的光线的情况下,安然想,雪中的海和海滩想必一定挺玄幻,但是在这样缺少光源的雪夜之中,天与海与地,都似乎被白茫茫的雪混和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它们彼此清晰界线,世界变成了混沌的一团,在其中行走得久了,人会慢慢的丧失对空间的感觉,就像她现在脑袋里基本就有那么点点乱。 几只电筒——他们自带的,之前向旅店老板娘借的,加在一起制造的光线在雪花的干扰之下,变成朦朦胧胧的一团光雾,光照的范围十分有限,手电晕黄的光影里,大大的雪花在海边的微风中浮动着,仿佛有了生命的蝴蝶一般,白色羽翼上被手电光镀上了一浅浅的金色,围绕着人周转动又落下,伴随阵阵舒缓而富于节奏的海浪声,这情景十分梦幻,安然几乎就疑心自己此刻正行走在自己午夜的一个温柔的梦境里,温柔,清凉,挺舒服,让人微微翘起一点嘴角,愉快而放松。 不过,以上的感觉只限于站在海边什么都不做。 在雪夜的海边燃放烟花,雪花和烟花交织飞舞,听起来好似言情小说的浪漫桥段,但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其实并不如平时方便自在,好吧,其实很多时候,浪漫就是浪费力气。 不过,人生嘛,用一些适当的浪费来创造一些美好的回忆,还是值得,否则只有有条不紊,合理利用,有如一份规划细致,操作合理的执行计划,缺少一点浪费留白的人生岂不是太过机械无趣? 当然,这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负责在一旁努力拿着相机,准备战胜一些不利条件,也要拍照留念的伪文艺伪少女安大摄影师的脑洞。 而作为负责具体燃放工作的安国庆和江杰云他们真是没她那么弯弯绕绕,闲得蛋疼的心思。 在雪夜里燃放烟花鞭炮的最大问题就是怕这些“爆炸物”被雪水打湿。 不过,因着在出门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下雪,所以在此之前也做了比较充分的准备,用厚实的塑料袋将这些鞭炮分门别类的包裹严实,这会儿也是放一个拿出来一个,只要在点火的时候小心一些,还可以保证燃放顺利的,就只是稍稍麻烦了一点。 这也证实了安然之前的想法——很多时候,浪漫就是要浪费力气。 二踢脚,闪光雷,魔术弹,还有一些小型的烟花都被先先后后的燃放起来。 无论是声响,还是光影,在这样的雪夜里,都似乎被一层层的雪花所阻隔了,使得声响的响亮度和光影的明亮度都不同程度的打了折扣,无论是听觉还是视觉连同嗅觉都因着漫天的雪花而变得湿润又朦胧,一切都显得模糊,迷蒙,不那么清晰,却又很舒服,美好,更具有梦境的效果。 比燃放鞭炮烟花更加困难的是在这样的夜晚拍照,安大摄影师几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不断的尝试着各种角度和办法,试图让自己的照片在洗出来可以不那么具有“朦胧”的效果。至于具体的成果如何……那只有在照片洗出来的时候,才能知道了。 为了体验一把在雪中放烟花的感觉,安然也主动要求来上几个,她那个坏心的男盆友一上来就递了她一支二踢脚。然后,安然也就毫不犹豫的给江杰云两脚,送了他一个名符其实的“二踢脚”。 小布头男友被踢得挺舒服——安然是觉得这厮应该会觉得很舒服,不然为什么被踢了之后,就乖乖换上烟花?这不就是不踢不舒服吗?果然是属小布头的,欠踹! 为了更好的打扫这些剩余的烟花爆竹,连李彩凤也加入了燃放的行列。 虽说烟花在天空里花出的花朵失了前夜的璀璨,但却又多了一份朦胧的美感,而爆竹所燃放出来的声响,也似乎受了这个格外安静的雪夜的影响,失了些许的暴烈,而凭添了一种“文静”的气质。 当最后一支烟花放完之后,除了他们手里的手电筒,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昏暗和只有海浪声响的安静之中,大家一时间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微微的依恋和不舍悄悄的划过众人的心头,虽然十分短暂就被李彩凤所打断,她叹息似的说道,“好啦,总算是打扫完事了,收拾收拾咱们也回家吧……” 最后的尾音拖得有些长,就像是她心里不舍和留恋。 安然知道老妈李彩凤所指的“回家”不是单纯的指他们一会儿需要回去睡觉休息的旅店,而是他们在锦岭的家。 燃放烟花,这也算是他们整旅途中的最后一个游玩的项目了。 有人说,观看和燃放烟火是一件十分寂寞的事情,观看和燃放的时候有多开心,结束之后,心情就有多寂寥,尤其是当这种观看和燃放还是在一次旅途的末尾处时,就显得尤其为的明显。 868,有些上瘾 有一种说法是,旅行就是人们逃离现实生活的一种方式。www.Pinwenba.com不管这种说法是否正确,以及正确性又有多少,总之,现在是该到了结束这种逃离,回到他们的生活中的时候,而这样的时刻总让人感觉有点忧郁。 以上,是某伪文艺伪少女的心理活动,不代表任何一位奸商的想法。 奸商们依旧很活泼,很欢快的打扫着战场,收拾着他们一手造成的垃圾,大声的搞怪,斗嘴,和谈笑,不时利用手电筒的光影做出各种扭曲的鬼脸,于是某少女心里的那一点离愁别绪也被这三个混蛋给搅得乱七八糟,支离破碎,不成片断。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燃放的品种都是经过了精心的挑选,所以在收拾起来的时候,也是非常的简单容易,来时精心包裹着烟花鞭炮的塑料袋这会儿也被当成了垃圾袋,清清松松手上一提,全部搞定,熊小姐连爪子都没伸一伸,三个能干的吃货就已经宣布结束战斗,大家可以打道回府了。 话是这说,大家还是忍不住在漆黑的海边又站了一小会。 其实夜晚的大海真没什么好看的,尤其是在这样落雪的晚上,既没有皎洁的月光,也没有璀璨的星光,只有不断干扰视线的,越下越急,越下越密的大雪,安静无声的伴着海浪舒缓的声音不断落下。 李彩凤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 安然挽着老妈的手,建议着,“你和我爸要是喜欢这儿,咱明年再来呗。” 结果女儿贴心的话不仅没有讨到李女士的欢心,反而轻叱道,“还来?都是一样的,有什么意思?明年还不兴换个地方了?” 安然一下子笑了出来,接道,“好啊,那明年咱们再换个地方过年。” 看来,老爸老妈对这一次旅游很满意,而且似乎也有些上瘾了。 其实,对于他们这种父母双方都没有长辈亲戚的家庭来说,过年出门旅行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要计划得当,事先把功课做足,他们还是可以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一个愉快的春节的,就像这次,虽然他们来到津源的时间不长,但大家都对这个小城和这个春节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这是一个舒服,自在,新鲜,又愉快的春节。 虽然从传统和民俗上来说,它不是那么常规。 一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咯吱咯吱的踩着越来越厚的积雪慢慢的往回走,他们来时路上留下的脚印这会儿早已被新的落雪覆盖殆尽了,再也找不到之前的痕迹,他们现在的脚印也会在一会儿之后重又被大雪覆盖干净。 安国庆看着越来越大的雪花,有些担忧的道,“再这么下下去,只怕明天的火车要晚点了吧?” 安然觉得这个还真不好说,首先要看降雪的范围有多大吧?她昨晚看天气预报时还说今天是晴天,这让她感觉很开心,觉得老天爷真是挺照顾人,而事实上老天爷也确实是挺照顾他们的。到了晚上的时候,天气预报的说法又变了,说今天晚间有小雪,可你看,无论是从雪花的大小,还是从眼前这雪势来看,哪里是小的样子,不得不说,某些时候,老天爷的脾气和气象台的预报结果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待他们回到旅店的时候,正好在大门口遇到了归来的老板娘一家,他们的手上与早上出门时一样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大概从老板娘的娘家带回来的什么东西。 由于这一家子手上的东西太多,所以,尽管这一家人才是老板,不过,旅店的门还是由两手空空的江杰云他们打开的——放空的烟花爆竹的垃圾早在路上遇到垃圾箱的时候就丢掉了。 拉开了卷帘门后的第一件事,大家都是站在大门口互相拍打着身上的积雪,用力在地上跺着脚,然后在脚垫上把脚底的雪也都蹭干净了,这才一个个的依次走进去,老板娘家里第一个进去的是儿子,被老爹“揍”完,钻了进去,随后把爸妈手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提进去。 安然他们没跟带了一堆东西的老板娘一家抢顺序,等这一家人进去之后,才一个个的也钻了进去,随后老板公拉下卷帘门,锁门闭店。 安然几个上楼换衣服,剩下旅途中的财务总管姜成卓同学留下来与老板公提前结算费用——他们明天一早要赶早车,为了避免一大清早的耽误时间,比较麻烦,所以就趁着今晚正好大家都在的时候,从从容容的把费用结算清爽。 接下来自然是宵夜,安然已经将剩余的食物分做两份,所以,今晚的宵夜也是最便于打扫剩余食物的什锦炒饭,什么南瓜粒,玉米粒,香肠粒,海鲜丁,各种蔬菜丁……反正是剩得不多没办法单独成菜的各种东西统统丢进去炒,再稍稍淋上一点她自己特调的酱汁,总的来说,这餐什锦炒饭的内容确实是做了名符其实,非常的什锦。 单吃炒饭太干,自然要炖个汤,汤料也非常丰富,什么鱼丸,青菜,油豆腐,海带,虾仁,猪骨,粉丝……总的来说,一切剩下的东西都可以往里丢,内容依旧很什锦。 于是,安大厨便给这餐宵夜起了个很切实的名字,请大家来享用这顿“什锦”宵夜吧。 其实说起来,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各种食材混合在一起,炒饭的味道很浓重,又很丰富,而汤的内容虽然多,但总体来说依旧很清淡入味,正好配合炒饭。 吃宵夜的时候,安然随口问起江杰云他们还车的经过,与侄子同学交接得是否还顺利,是否看到了侄子同学的那位兔子好友? 三人点头,又摇头。 点头是表示与侄子同学交接进行得很顺利。 事实上也没什么不顺利的。 里往里他们也没租用多长时间,既没磕着,也没碰着。尤其是之前,江杰云他们临还车的时候,还顺手用抹布给几辆自行车稍稍掸掸灰,打理了一下,所以,这几辆车看起来与他们刚租借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区别。 侄子同学倒也挺仔细,每辆车都认真的检查了一遍。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租借的那几辆车中,只有一辆是属于侄子同学的,剩下的几辆都是属于他的同学的,几辆车的租金一共也没几个钱,他们最主要的目的也是想试一试租车到底是否能行得通,如果可以的话,等到夏天旅游旺季的时候,再好好规划一下赚点零用钱。 从目前来看,他们的第一次试水还是挺成功的,可以说是为这些半大孩子们创业开了一个好头,打下了一个不错的小基础——最起码,租车的合约有最初的草稿,第一小笔生意圆满成功。 也因此,侄子同学还是挺感谢为他提供了这个创意的姜成卓和赵真旭的,对他们可以说是非常热情。 三个奸商虽然对比于侄子同学可以说是老江湖,但他们对侄子同学的印象却不错,这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于是,本着无时无刻在织网的奸商习惯性惯例,他们也与侄子同学正式交换了联络方式。 让公鸡兄比较遗憾的是,侄子同学的兔子好友这一次却没有陪着朋友来验收最后的劳动成果,其实他还对那只较真的兔子挺感兴趣的。 不过,既然有了兔子少年与侄子同学既然是好友,他们有了侄子同学的联系方式,将来真有什么事想找兔子少年的话,也不愁找不到人——虽说,他们再联络的可能性并不大。 一餐丰富的宵夜之后,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气温也明显的开始下降。 不过,室外的气温对于此时待在温暖室内的人们是几乎没有什么影响的,除了两个不折腾不舒服的大磨蹭还在一丝不苟的做着他们的睡前准备,其余的人都很快的爬上床,钻进被窝,几乎瞬间秒睡,一天的忙碌采购和游览下来,不管体力如何,大家都不同程度的有些疲倦。 只剩下一个洁癖份子继续的洗涮自己和一个臭美份子继续的捣饬自己。 这一晚临睡前,三个奸商在安然的要求下,与她一起将时间定好,明早一早要起大早赶早班车回锦岭,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安小老太太索性上了四道保险,虽说天有测风云,但也不可能不测到四道保险全部失灵,这种多道保险的方式让安小老太太很有安全感,因此把当她把自己打理得油光水滑之后,钻进被窝,躺在枕上时,听着远处隐隐的传来的海浪声,感觉十分的放松。 反过来说,如果没有这四道保险,只怕她的睡眠质量又是另一种状态了。 事实证明,安小老太太的四道保险其实很有些多余,当寻呼机的定时刚刚响起的时候,安然就被顺利叫醒,不只她醒了,几乎在同一时间,李彩凤也醒了过来。 与他们离开锦岭那天一样,他们起床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869,熟客 这一次时间甚至比他们离开锦岭的时候,还要早一些。www.Pinwenba.com 洗漱之后,依旧是安国庆和李彩凤进行最后的行李整理,他们早上刚刚用过的洗漱用品,毛巾,抹布等等都各门别类的装进干净的塑料袋里。被罩,床单,枕单等等床上用品也要折起收好……按照安然之前拉的清单一一对照检查,看一看是否有什么东西遗忘落下。 三个吃货照旧是跟着安大厨下楼料理早餐。 这天的早餐,安大厨依旧将“什锦”进行到底,不过,她这一次由“什锦炒饭”,“什锦汤”,改成了“什锦粥”,剩下的什么海鲜丁,蔬菜丁,肉丁,菌菇丁,还什么豆类都统统往粥里丢,米和豆子是她昨晚做宵夜的时候就泡好的,经过一夜的浸泡,也是吸泡了水分,这些不爱烂的,花费时间的东西先上灶先煮一会儿,接着再把其余的配料丢下去一起熬煮。 什锦粥不仅是打扫剩余食材的利器,而且,他们起得早,抛开三个非人类的外星生物不提,安家一家三口还真没什么胃口,正好喝点开胃易消化的,又热乎乎的暖和,正好抵御今早出门时雪后的严寒,她起床时可是看到气温下降了——窗上的霜花结得格外的厚。 除了粥之外,安然还将剩余的什么自己做的,外面买的各种馒头,蒸糕,豆包,南瓜饼,花卷都放进蒸笼一起消化,此外,还有二十多只冷冻水饺,也被她用油煎了,正好一起消灭。 再看看手边的还剩两样菜,一样土豆,一样小白菜,正好来个炝拌土豆丝和烫青菜。 最后还有一点熏鱼和酱肉,也装盘凑数。 这下所有剩余的食品全部上桌。 安大厨指挥三位帮工切菜的切菜,看粥的看粥,自己将昨天晚上就打理好的准备带到火车上去吃的一大包已经做好切好处理好的食物提到了楼上,装进背包。 再次下楼的时候,粥已经熬好了,馒头之类的干粮也蒸好了,安然开始在帮工们的搭手之下一边煎水饺,一边烫青菜,拌土豆丝。 这一顿早餐可谓是品种和内容都一样的丰富多彩,安家一家三口一人喝了一碗粥,安然吃了一个南瓜饼,安国庆来了几个饺子和一个花卷,李彩凤吃了一个豆包,三人又简简单单的搭了几筷子小菜,剩下的干的,稀的各类食物便都一股脑的被打荡进了三只饭桶星人的胃袋之中。 一阵的风卷残云,最后的结果是连多余的一粒米都没剩下,战斗成果十分圆满,这让计算完全的安大厨略有一点点小得意。 接下来,三只吃货照旧打扫战场,安然泡红糖姜茶,一人一碗,熊小姐将暖身驱寒进行到底。 最后的最后,姜成卓他们去叫老板娘上来再检查一遍房间,看看有无缺损,然后大家就可以开路了。 安然则趁着这个时间给窗前桌子上的文竹和那个白菜心挨个浇了点水。 窗前的那串糖纸蝴蝶已经被安然这个小气鬼拿了下来,并精心的收好,她准备回去之后,再用糖纸多折一些,串在一起,再配上些其他的部件,做成风铃挂在窗前。 不只糖纸蝴蝶,这位小老太太还把原本养在白菜心里的几枚石子也都装进一只原本装芝麻酱的小玻璃瓶里,连同安国庆和李彩凤先后捡的几枚贝壳和三只小小的空海螺,还她顺手抓的一把海沙,这可是老爸老妈第一次到海边旅游的实物纪念,她打算回去之后,好好把这个小玻璃瓶装饰一下,可以摆在老爸老妈的房间里,也是一样很可爱又很有纪念意义的小摆设嘛。 总之,一切破烂到了安小老太太这里,她都能当成好宝贝一般的收藏起来。 不过,安小老太太的这一点很得公鸡兄的赞扬。 联想到这位同学一惯的人生原则和追求,这种赞扬也是挺自然的,用姜同学的话说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浪费是这世间最为可耻的行为,好比杀人放火!! 如今小水碗里只剩下一只白菜心,好在,这株白菜心的下盘还是挺稳的,安安稳稳的挺立在一碗清水之中,这几天的时间里,这株白菜心的花已经开了大半,叶片得了阳光的照耀从原本的鹅黄转成了嫩绿。由于得了阳光和充足的水份,这株白菜心的花也开得不小,一朵朵小小的嫩黄色花朵看着就透着一股水灵。 令人无语的是某个不肯放过一丝一毫浪费的小老太太,临别前还顺手将几朵开得正盛的白菜花掐下,压在自己的笔记本里——不用问,这也是这位小姐所要留下的纪念,将来等标本压好了,再用透明胶贴在津源的这次游记之中。 等她忙活完这些事,老板娘也在江杰云他们的陪同下上来查房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几乎是再没有比安然他们住得更干净的房客了——他们自带床单被罩还有枕巾,旅店里的一应床上用品一样没动。此外,他们最初住下的时候,就对自己经常活动的地方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消毒,这几天的时间里,也是时时随手打扫卫生。 此刻临别之前,安国庆和李彩凤又趁着安然他们在楼下做饭的功夫,将房间再次整理了一遍,就连浴室之前洗漱时滴落的一些水迹,也被两人随手用抹布擦干。看起来,除了桌上的那棵开得正好的白菜心,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根本没有入住过一样。 这让老板娘简直满意得不得了,安然他们住过的房间干净整洁到她完全不用再清理一次。这让老板娘忍不住夸了他们好几遍,如果每个旅店的住客都能像他们一家一样住得如此清洁干净,她真是能做梦都笑醒。 所以,当留念成瘾的安大摄影师提出要大家和老板娘来个合影的时候,老板娘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笑着得开心的站在李彩凤的旁边,和大家一起在窗前站定,将此刻的笑容一起永远的在这一刻定格。 不过,查完房间还不算完,还要去厨房再进行一次交接。 本来老板娘因着安然他们一家在房间里的表现太好,对于厨房里厨具的交接直接要免了,但安然和姜成卓却坚持还是交割清楚的好。 安然是兔子属性,一向认真惯了,尤其前世财务工作带给她最大的经验和教训是,永远不要因着怕费事,图省事而绕开正常的程序和步骤,前人之所以会设立这样的程序和步骤绝不是仅仅为了充门面,折腾人,而是对无数次教训的经验总结。如果你非要忽略这些程序和步骤,那么很可能,接下来你就要被教训了。 所以,哪怕上辈子她的性格是那样的没有毅力,又怕麻烦,但在工作中该坚持的程序一向从不忽略,哪怕别人骂不近人情,呆板刻薄的死胖子,老***也依然故我,被人骂,总比负法律责任好,与财务打交道的时候,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公鸡兄则与安兔子小姐想的不一样,但却差不太多,这位先生一向对涉及金钱的问题十分仔细,该交割清楚的一定要当面点清,否则事后可就说不清楚了——反正他又占不着便宜,更不能让人因此而占他的便宜! 住客如此仔细,老板娘自然乐得从善如流,一行人离开房间,安然往外走的时间,不由自主的转了头看了一眼这个仅仅住了几天的房间,虽时间不长,但却留下了不少快乐的记忆,也因此,她竟对这个房间产生了一点依恋之情,不过,也许让她产生依恋不是这个房间,而是这个愉快的假期。 大家站在走廊里,等着老板娘将三间房门锁好,然后一起下到楼下,安然与姜成卓一起跟着老板娘到厨房进行交接。 就像老板娘之前说的那样,确实是没什么好看的,江杰云三人在大伙儿吃完后早已将碗盘都清洗干净,又用他们带来的擦碗布一一擦干,把他们所有借用的碗筷锅盆都折叠整齐,统一摆放在一起,等待老板娘的检查。 老板娘几乎不知道要对这一家人说什么好了,虽然姜成卓几个自来熟的,从入住开始就跟老板娘套近乎,声称大家都老熟人了,以前在这住过。 虽然安然那种动不动就掏笔记的行为看着挺出奇冒泡,又对旅店和周围的一切也确实很熟悉,但老板娘嘴上说着记得记得,但实际上肯定不会记得,她每年要接待天南海北的客人,哪里记得住那么许多人?真要是住上个两三个月,没准她还能有些印象。 但当她看着楼上的那几间异常整洁的房间,再加上厨房里这排列得有如等待检阅的士兵一般的锅碗瓢盆,她还真的从记忆的角落里翻捡出一点模糊的影像来,似乎她还真是接待过这么一群人,不过,那时好像都是一群半大孩子,也是在退房的时候,把房间收拾得特别洁净,借用的锅碗瓢盆不仅洗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摆得整整齐齐。 870,晚点 后来,很有一阵子,老板娘在检查退房的时候,看到那些凌乱的床铺,脏污的房间时,会想起那六七个孩子,忍不住在背地里跟着自家老公和儿子骂那些退房的客人,说他们一把的年纪都活到了狗背上,还不如人家十几岁的孩子懂事。www.Pinwenba.com 只是再深刻的印象也有保鲜期,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忘了,只是这会儿看到这些摆放得如此利整的碗盘时,才再度复苏。 “诶,我可算把你们想起来了,你们那会儿是六七个小孩儿吧,夏天来的?我记得对不?”老板娘有点得意的笑着问道。 安然也笑着点头,夸她,“老板娘你记忆力真好!对,我们就是夏天来的,在你这儿住了一个多礼拜呢!” “你还真别说,咱店里的客人都说我这记性好,一般住得久的人,再过个两年三年的再来,我也记得。你们还是住得短,要不我早就想起来了,这么说吧,我开旅馆这么些年,像你们这么自觉的客人,还真是很少能遇到!” 呵呵,老板娘您先别急着得意,也别急着夸,要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夸的,这不,您这一套关系,再一夸,某些锱铢必较的家伙就该顺着竿往上爬了。 公鸡兄开始试图跟老板娘砍价,把昨天结算的住宿费再打个折扣。 老板娘可不是第一天作生意的人,一个女人一手撑起一间旅馆,别看不大,但没两把刷子还真干不来,而且多年下来,什么样的客人也都没少见,真称得上一个见多识广,想从她的手里再把交出去的钱抠回来,可真是不大现实。 老板娘也不急也不恼,你跟我套关系呢,我也不含糊,笑得一脸亲切,只说我们都是熟人了,下次再来津源一定要来大姐这儿住——没错,虽然老板娘的孩子比姜成卓他们没小几岁,但这会儿姜成卓是将老板娘改成了“大姐”,到时候儿,大姐肯定给你们打八折! 听听这话说得多含蓄,也不说不打折,说不打折多伤感情。打折,必须要打折,而且连九折都不打,直接狠打了八折,但是呢,这回就免了,一竿子给你支到下次去。 下次,谁知道他们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来津源。到时候,老板娘只怕又来了个失忆,别说八折,不涨价就不错了。 不过,姜成卓同学也不是初出江湖的小毛头,这位仁兄可是用生命的全部热情在砍价,而且久经“杀”场,早已磨练出一整套卓有成效,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的杀价技巧。 很多时候,只要他安心想砍,就没有砍不成的价。 不过,当这只钱串子正想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这位老江湖的老板娘好好的砍上砍,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马王爷的三只眼,结果,还没等公鸡兄把他那第三只睁开,站在老板娘身后的安然就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用手指在手表上轻轻的敲了敲,那意思很明显,同学,别光顾着计较那些蝇头小利了,我们可是要开路了,再砍下去,时间可不等人,万一到时没赶上火车,那火车票可就废了!你算算这里外里的,咱们岂不是赔了? 铁公鸡只得忍着心中的痛苦,三言两语结束了砍价,面上不动声色,笑眯眯的让老板娘一直把他们一家人送出了旅店大门,出了大门这位同学就捂着胸口,一副心绞痛突发的模样,哼哼唧唧,步履踉跄,好象一下刻就要体力不支的倒在雪地上,晕眩过去。 可惜,大家对于大病忽发一样的公鸡兄这副模样早就习以为常,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这两个长辈都没有出言关心,反而对他的样子报以微笑,可见就没人不知道公鸡兄此等模样到等原因为何。 雪后的天气极冷,昨晚刚下时还柔软的白雪经过一夜的严寒已经变得发硬,踩上的去时候,鞋底的触感变得很有质感,咯吱咯吱作响。 雪面上一片洁白,几乎没有一个脚印,四处人家的灯光寥落,想必这个时候,还都在睡梦之中,一片寂寂中只有海浪声伴随着安然他们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响着。 他们要走到大街上,打车去火车站,这个时候,第一班早班公车都还没开动,雪后节中打车困难,所以,他们为此留出了不少时间。 不过,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没等太久,就有一辆出租车被他们拦下,司机师傅有点诧异的看着他们的装扮和手里肩上的大包小包,好奇的问,你们这是要去走亲戚? 大家哼哼哈哈,心说,不是,我们是回家。 司机也不过随口一问,打开后备箱,让他们把大包小包都放进去,一路往车站开去。 路上的车辆行人都很少,但路况并不好,由于是过年,也由于这时他们这些小城还没有下雪后往路上撒盐清理的习惯,再因着风的关系,有些路段还好,有些路段的雪积得很厚,司机为了安全起见,一路开得很慢。 李彩凤一路看着路上的情况,不由得庆幸,幸亏家里有一个凡事还操心的小老太太,一蹦八丈高的非要起个大早,弄得现在时间倒是相当充裕,否则看看这样的车速,虽不至于一定要迟到,但八成心里也急得很。 车子一路龟速开了火车站。 春节的期间的火车站,尤其像津源,锦岭这种小站,人流量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该回来过年的都回来,出差出门的人也都正待在家里团聚,你再勤劳,哪怕自己不过年,别人也要过年,大部分工作不得不停止,至于春节结束的交通高峰还未到来,所以,火车站内外都显得有些冷清,与平时的繁忙形成鲜明的对比。 本来他们出门的时间已经大大的提前,但由于路上的路况不好,致使到了火车站的时候,时间倒也没剩太多。不过,即便如此,留念成瘾的安大摄影师依旧在火车站内部找了两处比较有代表性的地方,请一位旅客帮忙合了影。 因为帮了忙,也就有了交谈,巧的是这位中年旅客与他们搭同一班车,不过,这位大叔的目地的不是锦岭,而是省城,他这次是回乡过年,但因着生意上还有些事,不得不提前返回。 都是等车无聊,这位大叔也是位生意人,做生意的主儿没几个嘴上不能讲的,干脆就与安然他们坐在一起聊起了天。 因着大叔是本地人,所以自然而然的就问起安然他们来津源的目的,安然他们依旧那种含含糊糊的态度,并将话题转到了对津源的评价,以及前天的龙王春祭上。 大叔对今年的春祭很不满意,评价说简直是胡闹,把好好的一场春祭搞得乱七八糟,好在现在也不讲究这些了,要是在过去,那是非常不吉利的,是要影响渔民一年的运势的! 这就是本地人和游客的不同态度,在本地人看来很不能忍受的事情,对于外地人,如安然他们这样的游客不过是看了一场热闹而已,如果春祭是正常的进行固然很好,但如果混乱如今年,他们也很容易的从中找到乐趣,未免有点傻子看热闹不怕大的旁观感,说起来真有点不那么厚道。 接下来,又从春祭转到了津源旅游的问题上,安然他们便谈起他们的游览路线和过程,大叔便说,你们来的季节不好,很多地方在冬天真没什么看头,否则的话,你们其他季节来,很多地方都值得去转一转。他举了几个例子,其中大部分地方是安然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就玩过的,但有些地方,却是安然和吴泽荣在各种旅游手册里没有找到的,这位兔子小姐听着听着,一个没忍住又把她的笔记本拿出来吓人。 好在,这位大叔见惯了场面,只是稍稍惊异了一下,便笑着问,小姑娘,你这是还想来玩啊,既然这样,我再给你推荐几个地儿,一般说外地人都不知道啊! 那敢情好,大叔您敢紧说说~安兔子小姐星星眼。 说起关于津源旅游的话题,大家的话就多了,尤其是作为津源本地人的大叔,说起自己的家乡来自然头头是道,从风景到食物,安然他们便说起这一次大家买回去的一些特意和在本地吃的一些特色美食。 这位大叔显然除了爱玩,也是个爱吃的,听了安然他们的话,便又为他们提供了一些本地人才知道的特产和美食,建议他们下次来的时候,最好去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虽然他们这边说得热闹,但大家也都一直在留意着时间,可就像安国庆之前担心的那样火车果然晚点了。 不久之后,火车站也对这班列车的晚点进行了广播,遇到这种天气,晚点的就不是一班两班的列车了,由于好几班列车都晚点,旅客不得不暂时滞留,这下候车厅里的人又渐渐的多了起来。 等车无聊,江杰云他们干脆拿出一副扑克来邀大叔打牌。 871,再见 大叔也是个爱玩的,立刻欣然应邀。www.Pinwenba.com 安然对打牌的兴趣不大,便和老妈李彩凤两个在站内转悠起来,不时举起相机捕捉两个自己感兴趣的画面。转悠累了,母女两再回到座位上,一个与丈夫换手打牌,一个坐下来整理自己的笔记。 等待的过程总是让人感觉不耐并且难熬,候车大厅里的气氛也从一开始的冷清到后来的吵闹和焦躁,安然他们从也最初的无所谓到后来的无聊,牌打了一局又一局,但越到后来,大家的心思越不在牌上,而在不时响起的通报晚点的广播上。 就这样,他们在火车一直耽搁了两个小时左右,总算是把他们那车姗姗来迟的列车给等进了站。 大家一起松了一口气,收好了牌,立刻忙忙的提起各自的背包行李往检票口冲。 大叔与他们不是一个车厢,在站台上简单的告了个别——至于名片神马的,早在他们打牌的时候,三名奸商就与大叔交换过了,这也是生意人的天性,无处不在。 登车,找位置,放行李……折腾了一大气,终于坐到了他们的位置上,安然靠在坐位里,长长的舒了一口,这两个小时的等待简直比他们一上午的游览还让人感到疲惫,不过,好在,总算是坐上车了。 吃货们倒是精神依旧“活泼”,刚刚安顿好,就开始了他们旅途的例行公事——吃,还没等火车正式开动,他们就已经把食物摊了一桌子,而当列车缓缓的驶出津源站的时候,这三位同学已经战斗过一番了。 安然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物,浅浅的吐了一口气,在心底里悄悄的说了一句,再见,津源! 是的再见,有机会,她一定会再来这个留下很多美好回忆的地方,还有那么多她没有玩过的地方,还那么多没有吃的美食,还有那么多曾经遇到,未来也想再次遇到的故人,还有想与之一起同游的人…… 安然稍稍吃了一点东西,便裹着自己的小毛毯式披肩窝在窗边开始补眠了,昨晚睡得并不早,今天起得却太早,再加上又等了两个小时的车,让人的精神有点消耗过度,总而言之一句话,必须睡觉。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所及的是大片白色的原野,一望无际的雪野在清明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色泽,看得久了,晃得眼睛都快成了双影。 身边的没有多少声,除了江杰云坐在那里正低着头在坐练习册之外,其余的人都在补眠,显然大家都有些缺觉,赵小胖甚至打起了呼噜。 打呼噜的不只赵小胖一个,车厢里的人并不多,但大部分人都在补眠,一片安静之中,深深浅不知的呼噜声简直像一曲大合唱,此起彼伏。 安然嘴角不由微微翘起,看来赶早班车的人还挺多的。 似乎是心有所感一般,几乎是安然刚一醒来,江杰云就朝她看了过来,这时才轻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安然摇摇头,然后看了一眼他的手里练习册问,你怎么不睡一会儿?不困吗? 江杰云示意身边睡倒的其余人等,耸耸肩道,“我的动作太慢了,大伙儿都比我睡得快,总得有一个人值班看东西吧?” 倒也是。 安然笑,“我来***,你也睡一会儿吧。” 江杰云点点头,顺手将手边的水杯朝她推了过去,“我先把这道题做完,渴不渴,我刚泡的薄荷茶,喝一点?” 安然接过水杯,她睡得正好口渴,水温恰到好处,正好入口。 江杰云的题解得很快,然后收起练习册,便也二话不说的靠在椅背上补起眠来,没多大一会儿,呼吸便绵长了起来。 安然也从包里翻出自己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笔记本开始对照着整理起来,她的许多笔记都是互有联系的,比如,游记和她的写稿灵感和素材收纳就是相关的,所以,如果某一件事在其中之一记录下来,另一本笔记就不需要重复记录,直接想笔记的名称,编号以及所记事件的页码标注上,简单备注一下就可以了。 这一项琐碎又有些无聊的工作。 不过,琐碎和无聊也只是相对而言,对很多人来说的琐碎和无聊,对某些兔子属性的家伙来说却是一种细致而独特的享受。 这也是一项需要耐心和细致的工作,否则信息与信息,条目与条目,记录与记录之间的关联很容易混乱,会造成信息的丢失和查找不易,所以,在做这种工作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专注与安静。 安然总是利用一些小块的,安静又零碎的时间来进行这种对她这类兔子属性的人而言的独特享受。 现在就是她享受的最好时间。 因着路况的缘故,列车无法全速行进,速度比往常要慢上许多,降雪的范围比安然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一路行来,入目所及都是一片洁白,在卡嗒卡嗒的火车行进声中,时间也过得飞快,补眠的人们也渐渐的一一从睡眠中醒了过来。 先是安国庆,接下来是姜成卓,再然后是李彩凤和赵小胖,最后是江杰云。 吃货们醒来后的第一件还是吃,用他们的话说,反正坐火车嘛,不吃干什么啊? 安然哼哼的吐糟,学着他们的语调,装腔作势的道,嗯,可不是,旅游的时候,你们说,旅游嘛,不吃干什么啊?看电影时候,又说,看电影嘛,不吃干什么啊?就连学习,你们也说,学习嘛,不吃干什么啊?事实上,下次你们可以换一句,直接就用人生嘛,不吃干什么啊? 三个吃货一点都不笑,不仅不笑,还听得直鼓掌,称赞安妹妹太有智慧了,本来嘛,你说人活这一辈子,干什么呢?吃喝拉撒睡呗,学习啊,工作啊,什么理想啊,奋斗啊,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也必须要混一口饭吃,有饭吃,才能再谈其他嘛,要不古人怎么说,民以食为天呢,所以,人生嘛,不吃干什么啊!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就连安国庆和李彩凤听着也笑,别说哈,细一核计,还真有点道理。 安然翻白眼给他们看,就他们,还有道理?歪理吧。 说是这么说,也没耽误了安大厨也跟着吃起来,而且人家也有话说,我做的,我有权利和义务要监督一下质量问题。 安大厨是这么说的,其实差不多也是这么做的,早上吃了早餐,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上了车又吃了点东西,一觉睡醒,她真的是不喝,只是别说,江杰云他们说的挺有道理的,坐火车嘛,不吃干什么啊?所以……她又吃了一点。 大概是人在密闭又空间狭窄的地方特别容易觉得无聊吧?所以,就一直吃一直吃? …… 反正别管这借口像样不像样,安然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吃货们的影响,一天天的向着吃货的行列大步前进的。 为了阻止自己走上吃货的“不归路”,也为了自己的体重着想,安然干脆准备带着自己的相机在车厢里溜哒溜哒,看看人,拍拍照,换换精神运动一下。 李彩凤也嫌坐得难得,跟着女儿一起溜。 母女俩从一个车厢走到另一个车厢,总的感受就是人真少啊!每个车厢的人都不满,有着大量的空位,感觉比平时的火车上的人还少,都有点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中国的火车。 李彩凤跟女儿感叹,还是提早回家好,你看看明天或是后天,估计就是另一个样了,那要再过两天,估计那人都挤得不成样了。 安然也觉得是这样,把旅玩的时间控制一下,把返程和休息的时间留出来,玩得又好又不累,如果是回程的时间再推后,不仅回家之后,没有休息调整的时间,光只一个回程的过程就已经让人累到半死,出门游玩是享受,如果为了享受最后累得够呛,那就不是享受,而是遭罪了,明显本末倒置,迷失目标,那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控制得好,每年都可以出门去玩,控制得不好,一次就弄得精神疲惫,何苦呢? 所以,安兔子小姐总结,凡事还是适可而止,万不要贪心强求啊! 李彩凤掐了女儿的脸蛋一把,我是发现了,你这个丫头现在学得跟个老学究似的,一点事到了你的嘴里也能得巴上一大通,那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安然嘿嘿干笑,习惯了,习惯了。主要是写稿写作文神马的,最后没个思想升华啥的,意思不够深刻,编辑不给过稿,老师不给高分不是。 等母女俩闲闲的溜哒一圈回来,再一看座位上的爷儿四个,好么,都变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头了——个个都贴了一脸的纸条。 这真是时光如水,岁月如歌,她不过溜跶一圈的功夫,这四人就已经须发如雪了。 安然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手疾眼快的举起相机,对着四人就来了一张。 这爷儿四个都对这位安大摄影师臭毛病习以为常了,就如同安大摄影师本人已经懒得对三只吃货的巨大胃袋吐糟了一样。 872,归来 四人眉毛都没动一下——说实话,这四位那一脸纸条的模样,现在最适宜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只有面皮上有风动草动,可想而知那一脸的眉毛胡子的结果会怎样,继续施施然打自己的。www.Pinwenba.com 果然都修练有成,瞧瞧这一个个淡定的,嗯……如果的仙风道骨,卓而不群! 你们不动,我动! 安然一回了座位就开始嘻皮笑脸的捣乱,对着以自家老爸为首的四位大小男同事进行“惨无人道”加“残酷无情”的讽刺打击,正说得高兴,被江杰云手疾眼快,动作神速的在嘴里塞了一个小饭团。 这厮的动作太快,安然的嘴上一秒还在张合着,下一秒就已经两腮鼓鼓的包了一嘴的饭团,两眼还迷迷茫茫的瞪着,有那么一两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应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被混蛋男盆友给暗算了!这下眼睛瞪得更圆了,不得不说,她这副模样,看着实在是……有点傻。 李彩凤看得都有点忍俊不禁。 但另外四人却依旧面无表情,包括某个混球男盆友,只有四双眼睛无一不盛着满满的笑意。 剩下的一少半旅途就在这样的笑闹中不知不觉悄悄溜走了。 火车缓缓驶入锦岭站,站台上等待着零零散散的旅客都呈现着一种抻脖渴盼状,可想而知,这绝对是长时间的晚点等待给闹的,生生把人的脖子给等长了一截。 这边忙着下车,那边安大摄影师还没忍忙里偷闲的对着人群卡嚓了一张。 其实反正他们也不能马上就抬腿走人,别忘了,他们还有不少托运的行李需要取回,他们办理的是随车托运,人与行李一起到达。 所以,他们出了站台的第一件事,就是需要找一辆出租车。 六个人再次分开行动。 安然看着他们随身带着的大包小包的随身行李,可喜的是经过三只吃货在火车上大吃一气之后,还是为了他们减了少一些负重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去办提取托运行李的工作。 姜成卓出站台去拦车砍人……啊,错了,是砍价! 江杰云和赵真旭依旧负责搬运。 由于这趟车本来人就少,托运行李的就更少,因此行李提取的速度相当之快,快得几乎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当然,这一点也很让大家感到有点惊喜。 取了行李,接下来就是搬运了,留下安然继续在原地看着行李,李彩凤则坐到出租车上,四个大小男人不过往返两次,所有的行李就全部搞定,安然不得不承认,家里有几个壮劳力还是给力的,如果能少吃一点就更好了。 但是她这种周扒皮一样恶霸地主的思维受到了三只吃货的一致鄙视和批判,太冷酷了,又让马儿跑得快,还想马儿不吃草,公鸡兄盛赞道,安妹妹真是比我还狠啊!有前途!太有前途了! 由于行李太占地方,在充分的估计和计算之后,一惯节约的公鸡兄不得不打了两辆车,安家一家三口一辆,三位奸商一辆。 当把行李安置好,靠椅背的一刻,安然和李彩凤不由得一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异口同声的道,唉,可算是回家了! 安国庆在副驾驶上听得直乐,这话说得,好像谁不让你们娘俩儿回家似的。 安然和李彩凤让他说得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好象是谁不让他们回来似的,又好象他们历尽了怎样的千辛万苦才回来似的。 但事实上,望着窗外的熟悉又亲切的景物时,虽然心里明知道,前前后后的加在一起,他们一共才离开几天而已,可却偏偏有一种时间翻倍的错觉。 与津源一样,锦岭街头也是一片洁白,车辆和行人一样稀少,出租车行进的速度也很慢,路边不时可以看到一队队的环卫工人在辛苦的工作着,安然目测锦岭的雪下得似乎比津源还要更大一些。 出租车从火车站到家的时间用了比平时一倍还有余,雪后的空气极凛冽,安然下车的时候裹着她的小毛毯还忍不住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安国庆急急忙忙的打开彩票站的卷帘门,然后一行人也跟在他的身后急急忙忙的搬着大包小包,大箱小箱的行李,公鸡兄照旧结账。 两位司机一边收钱还一边一搭一唱的“夸奖”着这位同学,说你这小伙儿可真会算账,这大雪淘天的,也就咱们哥俩儿吧,让你这一张嘴给说得五迷三道的,赔着车嫌吆喝,你再换一个试试,你再加一半也下不来。 安然一边搬东西一边想,不可能!两位师傅你们那是吹牛皮!就我们公鸡兄想在谁身上割肉,就少有割不下来的! 虽然他们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但无人的房间里已经透着一股清冷陌生的气息。 安国庆再度将卷帘门自内拉下锁死,大包小包大箱小箱的行李都先堆放在原处,一行人先上楼回家换衣服。 六个人,在门前分成两波,各回各家。 门窗紧闭,房间里尚未来得及积上多少灰尘。 安家一家三口也顾不上多打量,进门先换了鞋,都回房间换衣服。 尤其是熊小姐安然同学,一进屋直奔衣柜,有如蜕皮一般左一件,右一件的往下脱,然后换上柔软又舒适的家居服,这才好似从沉重的衣物里解脱了出来似的,好像身体都轻了几斤一般,长长的舒上一口气。 挂好衣物,将窗户欠开一道小缝,慢慢的更换空气,事实上,房间里的空气要比楼下彩票站的清透许多,安然琢磨着大概郑晓和周芳华过来的时候,帮忙开窗换过气了。 窗台上的花花草草依旧枝叶繁茂,花朵水灵,鱼缸里的鱼儿们悠悠闲闲的来回游动,照样健康活泼。拉掉桌上,床上的防尘罩,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在地板上铺了一层明亮亮的金黄,安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折叠着防尘罩,送到卫浴间的洗衣篮里,一会儿集中起来清洗一边哼着歌,旅途虽然愉快,但最好最自在的还是自己的家。 很多时候,有对比,才有感受。平时天天窝在家里,就会想念旅行,但当旅行之后,才会格外的对比出家里的安定与温暖。 说白了嘛,人都有点贱,或者说,生活总是需要一点变化,在家里窝得久了,就渴望出门溜一溜,走一走。走了久了,又会开始想念安定的宅生活。 一点变化,可以让生活更美好。 当然,必须是一点,而且最好还是在自控范围之内的。 对于讨厌意外的悲观主义蜗牛星人来说,太多的意外和变化,会让她的小心肝承受不来。 与安然的磨蹭相比,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动作要快得多,起码,他们都比安然这只熊小姐少穿了好几层的“皮”,安然从房间里出来的时,李彩凤和安国庆已经在收拾客厅中的防尘罩了。 所有的防尘罩都收集在一起丢进洗衣机,安然泡上一壶热乎乎的水果茶,茶刚泡好,大门也被敲响了,三只吃货前来报道。 有了吃货在,仅仅是水果茶是绝对是打发不了这三只饭桶星人的,冰箱里还有安然临走之前做的饼干和点心,可以说熟悉吃货习性的安大厨也算是把眼前的情景考虑在内了,特意多做了一些,如今放进烤箱中小小的加热一下,正好打发他们。 坐在餐桌前,喝喝热茶,暖暖身体,再吃几块小点心,休息一下,接下来就是旅行归来后的整理工作了。 首先就是把楼下的大包小包,大箱小箱的都搬运到楼上来,先是归整各自的衣物和行李,所有在旅行途中的被单被套等等床上用品,毛巾浴巾,还有脏衣服,分门别类的丢进洗衣机里清洗。 剩下的旅途用品,什么未用完,剩下的调料都由安大厨收进厨房,各自的洗漱用品,护肤品都送进卫浴间,如此种种,各归各位。 收拾杂物的空闲时间,安然也没忘了给好友们打个电话,拜年问好——之所以,没在旅途中拜年,这是由公鸡兄提议,咱提前拜个早年,回来后再拜个晚年,正点就别拜了,咱们谁跟谁啊,也别弄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劲儿,只要感情深,啥时拜年不一样,而且还可以省省长途电话费。 大家一致朝他呵呵呵,心说,最后那一句才是最重要的吧?! 不过,为了这只铁公鸡可以过一个好年,不至于在新的一年到来的美好时刻突然心肌梗塞一类的疾病,也避免这位仁兄在过年期间一直心痛难耐,所以,尽管大家对他的提议进行剧烈的,猛然的,激烈的抨击,但是最后还是按照他的提议办了。 好容易过个年,旅个游,还不得让所有人都高兴开心一点吗? 这会儿回来了,安然正好一一给好友们拜个晚年,最主要的是通知大家他们平安归来,并且带回了不少东西,如果这几天有时间,就过来一趟,聊一聊过年期间的感受,顺便把礼物和帮他们带的东西都搬回家去。 873,约好 安然第一个通知的是周芳华。www.Pinwenba.com 之前大家在一起制定出行计划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今天回来,这姑娘性子急,只怕早就在计算着他们归来的时间,你要是不给她打电话,没准一会儿她就自己打过来了。 到时候,这小疯丫头又该埋怨安然不够想念她,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她回来的消息。 所以,避免自己一会儿耳朵遭罪,安然很识时务的第一时间自己乖乖打电话。 “臭安然,坏安然,你终于回来啦~~~~” 电话接通,安然还没等讲完一句话,小周姑娘的“亲切”问候就已经扑面而来,然后隐约听到周妈妈的声音,怎么说话呢,不先拜年! 接下来,小周姑娘顿了一下,声音没了刚才的“朝气蓬勃”,转而有点没精打彩,乖乖巧巧,“安然,过年好啊。” 安然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过年好啊,小周同学。” 小周姑娘压低了声音道,“好个屁,你现在在家呢?一会儿出不出去?我现在过去行不行?” 看来小周姑娘这个春节过得可不那么愉快,听听,都开始骂起人来了。 “我不出去,哪儿也不去,愿意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吧。”安然很善解人意,也没说什么“外面雪太大了,不好走,你等明天或后天雪化了再来好不好”之类的话,小周姑娘这么着急过来,肯定有她着急的理由,至于理由是什么,那就只有等到她本人来解答了。 小周姑娘倒也干脆,说了一句,那好,我马上就来,也不等安然表示热烈欢迎就干脆的挂了电话。 安然看了一眼嘟嘟直响的话筒,摇了摇头,这丫头这副急切的架式怎么跟像是大逃亡似的。 安然的第二个电话是打给郑晓,她之所以,把郑晓同学排在第二位也是有所考虑的,她深知小郑女侠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同志,她既然托了小郑姑娘帮忙注意家里的安全问题,只怕他们不在的这几天,她肯定要每天都过来看一下,甚至有可能早晚各来一遍。 所以,为了避免小郑姑娘再空跑一趟,她还是主动报告一声。 让安然没有想到的时候,郑晓的反应居然与小周姑娘差不多,安然刚拜完了年,性格一向很干脆的小郑女侠连年都没给她拜回来,直接告诉她,我这就过去,见了面再说,然后也特别特别利索的挂了电话。 安然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小郑女侠这么着急干什么,不过,以周芳华家和郑晓家到他们家的距离,虽然现在外面路况不好,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也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第三个电话是打给楚飞飞楚姑娘的,楚姑娘本来就是个惜墨如金的,一等安然拜完了年,也简单的应了一句过年好,紧接着就道,“我这就过来,见面聊。” 诶?诶?诶? 这是怎么了? 今天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是怎么了? 如果说小周姑娘倒还勉强有点理由,这姑娘平时也是个爱着急的,但……安然看看玻璃窗之外窗台上积的厚厚一层积雪,在这种路况之下,也不至于这么急吧?而郑晓和楚飞飞也这么着急,那就肯定是有什么事了吧? 但是一个有事不奇怪,奇怪的是一起有事,就让人很想翻一翻黄历了——虽然她对那些东西仅是觉得做为民俗还有挺有趣,但却不信。 好吧,只剩下最后一个电话了,也一鼓作气的打了吧。 “过年好啊,吴泽荣同学。” 正巧接电话的也是吴泽荣本人,要说这四个电话倒也难得,好似这四个人都守在电话旁特意等她的电话似的,事不过三,这会儿刚好过三,安然让三位好友的态度给弄得有点神神叨叨的敏感起来,看什么都透着一股特别了。 与那三位今天特别急惊风的好友相比,小吴同学倒是一向的不紧不慢,温温吞吞的,声音里有惊喜,也有讶异,“安然?你这是在哪儿啊?有什么事吗?卓子不是说不让咱们互相打电话吗?” 总算是有一个正常的。 安然一边想一边笑,“是我。没什么事,我们已经回来了,这不是按照卓子同志的规定回来才打电话给你拜个晚年吗?” “啊,过年好过年好。”小吴同学的反应照旧迷糊,“咦,不对啊,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是初几啊?” “嗯,今天是初几哩?”安然笑着反问,出行计划这位书呆同学也参与制定了,还提了不少建议——兔子属性的同学似乎有多少有点这方面的天赋。他们的归期他心里是有数的,但这只放寒假中的书虫子想必是一头钻进书堆里,忘了今夕何夕,日子都过糊涂了,完全不记得今天到底是初几了。 “啊,那今天是初几啊?”果然,这只书虫子迷迷茫茫的自语了一句,“你等我看看啊。” 安然哭笑不得,还等你看看,得了,兄弟,别费这个劲了,我直接告诉你答案不就得了,这事还要马上去求助于日历,你果然是生活在字与纸的世界里吗? 安然让书虫同学不用去查日历了,直接告诉了他正确答案,顺便玩笑似的问了一句,“对了,你要不要也过我这边来?” 安然问这句话的本意是玩笑,所以,她认为以小吴同学这个书呆死宅的一惯脾气一定会说,不了,外面的路不好走,我等明天或者后天再过去。或是问一句,有急事吗?如果没有我今天就不过去了……等等诸如此类的答案,但是似乎几位好友约好一起给她制造意外似的,小吴同学在停了一会儿之后,用一种恍然的口吻喃喃着自语似的说道,“对哦,我还可以去你家啊……”接着乐踮踮的道,“好啊,我这就过去!” 于是,在安然的愕然中,这位慢郎中一样家伙也极为痛快的把电话给挂了,一会儿见都没说上一句。 安然愣了半天,直接耳朵的持续的嘟嘟声不断,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傻了巴叽的拿着电话发呆。 但安然觉得,她的发呆是绝对可以原谅的,理由么……请稍等一下,让她看看窗外的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的? 如果说,小周姑娘急性子,小郑女侠心血来潮,小楚同学今天突发奇想,这三人平时稍稍反常一回,她还觉得不那么奇怪,但是吴泽荣……这位同学性格可是稳定极了,好像万年不变的样子,怎么今天也这么反常呢? 难道这四个人是一起约好了? 不像啊? 今天这四通电话的结果真是莫名其妙透了。 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画风。 不过,没关系。 安然想,反正既然这四人都说马上就到,那么想必她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现在嘛,既然他们还没到,反正她也猜不到答案,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就在安然继续归置整理旅行用品的过程中,没过多久,家里大门被敲响了。 安然跑过去开门,不过让她有点失望的是,不是那四位“马上就来”中的任何一位,而是住在隔壁的那三只吃货,打头里一位就是她的男盆友。 可谓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想也是,外面的路况那么糟糕,那四位就是再“马上”,也不能无视客观情况,插着翅膀飞过来。 想必这三位也是自己的旅行用品收拾好了,过来来收拾旅行回来的重点对象——这些大箱小箱。 想是这么想,不过,她的脸上还流露出一点点微微的失望来。 江杰云这个正牌男盆友还没说话呢,后面的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就已经在兴灾乐祸的嘿嘿笑了起来,“老大,老大,你不行啊你,看到安妹妹的表情没?很明显啊,对你没感觉啊,不想见到你啊……” 现在安然和江杰云的感情已经过了明路,不仅稳定,而且还经过了父母的认可,所以这两个家伙也一改开始时的小心翼翼,变得越来越能拿两人开玩笑了。 要说安然的脸皮越来越厚,这二位在其中也是起到了重要作用和贡献的。 面对着两个家伙的调侃,安大厨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淡定的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腕,自语般的道,“啊,已经是这个时间了,一会儿就要吃午饭了啊……” 很平常的话,但在两个吃货听起来那就是相当的意味深长了,立刻充分的向安大厨展示了他们的“俊杰”素质——马上乖乖闭嘴,好似两只遭遇危险的河蚌,死死的咬住蚌壳,打死都不开口! 安大厨表示很满意,这才是好同志的应有表现。 江杰云这才缓缓问道,你在等谁啊? 于是,安然就趁着他们一边换鞋进屋,一边将刚才的四个电话说给他们听。 这下饶是三只吃货一向奸滑狡诈,一肚子的心眼,却也在缺少足够线索和提示的情况下,无法给出任何有建树的猜测。 同时,他们对这四个人的立刻来访也颇觉得有趣。 虽说缺少有理有据的提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随口胡猜,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874,疗伤 安然不觉对这三位同学深感佩服,这脑洞开得,真是快赶上他们的胃袋一样巨大了。www.Pinwenba.com 再这么胡掰下去,都可以编一本类似于爱丽丝梦游仙境之类的童话故事了,很多理由完全是不靠谱到天外飞仙,就差说这四人一起在三十晚上放鞭炮接神的时候遭遇了不明飞行物,被其神秘射线辐射了大脑,造成了脑电波异常,这才一起赶在他们回来的第一时间急切来访。 安然觉得自己是很认真的讽刺,但这话说出来,人家三个吃货特别故意作出“葱白”状,一起道,安小然(安妹妹)你好聪明哦,也许真相就是这样! 安然冲他们翻白眼,我是在胡思乱语,谢谢! 但三人对她摇手指说,福尔摩斯同志曾经曰过,除去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多么难以置信,那也是真相! 安然直接呵呵给他们看。 这三个从来没正经的奸商却一点都不以为意,继续他们的胡言乱语,乱着乱着,居然开起赌局来,彩头包括,今天中午谁赢了就拥有一盘肉菜的全权所有权,饭后可以不用打扫战场,晚上把家里的卫生都搞干净……诸如此,非常具有饭桶星文化色彩,让安大厨听得嘴角乱抽,心说,赌也就赌了,但你们能不能把你们的那些猜测搞一搞,弄得靠谱一些行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四个人一边拆着纸箱,一边斗着嘴,正说得热闹,大门再度被敲响了。 姜成卓站在最靠近大门的位置,一听敲门声,顿时兴奋了,马上叫着,我来我来,谁也别跟我抢啊,今天中午的肉可都是我的了! 赵小胖立刻拆他的台,大喊着,诶诶诶,不是说好了就一盘的吗?怎么转眼都变成你的了?你他妈讲理不讲理啊?别你这么不要脸的啊!老大,你听听,你听听! 公鸡兄就跟没听着似的,摩拳擦掌的奔着大门就去了,让安大厨看,那架式不像是要去开门,反倒是像饿虎扑食,这态度可真是太热情了,热情得简直有点吓人,希望这第一位来报到的同学不要被这位仁兄的热情吓个好歹。 事实证明,安大厨有些多虑了。 因为来人比热情高涨的公鸡兄还要热情,一见面就尖叫,“唉呀,卓子,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过年好呀!!!” 挺平常的话,但要看以什么样的语气讲出来。 如果以平淡的语调来说的话,其实就是一般般而已。但当你以一种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得深山出太阳,而且还是被压迫了很多年,终于见着亲人解放军的调子说出来,不,不对,应该是尖叫出来的时候,那可真是……差点没反过来把公鸡兄吓了一小跳。 “……啊……啊是,过年好,芳华妹妹,过年更漂亮了啊!”本来热情得吓人的人反被吓到了,公鸡兄几乎有点反应不能,但同时,身体的本能让他十分“俊杰”也很敏捷的往旁边让了一步,免得挡得这位热情的客人的路。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这位热情的客人下一秒就如一阵清风一样掠过他的身边,朝鞋柜扑去,非常神速的三两下脱掉自己的小皮靴子,换上了舒服的棉拖鞋,然后直接瞄准目标朝着安然扑了过去。 真是太……太热情了! 差一点被小周姑娘原地扑倒的安然身上的娇躯的拥抱挤压得差点一口气憋在胸口没背过气去,噎得直翻白眼,好好的喘了两口,才算是顺过气来,慢慢的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这姑娘的后背,喃喃道,“……咳,周芳华同学,看到你这么想念我,我很感动……真的,都快热泪盈眶了……” 也许是安然的声音太小,也许周芳华的情绪太过激动,总之这位小姐反正是没听着安然的话,而是自顾自的叫着,“唉呀,安然,你可不知道,真是烦死了!”一边说一边更加亲密的死死抱住安然,这亲热的劲头真是……差一点就赶上公鸡兄对于孔方兄的热情了。 某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听小周姑娘的这句“烦死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本能的想说一句,“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不过,由于周芳华将她靳得太紧,紧到她都有点呼吸困难了,这句话只能卡在喉咙口里原地打晃了。 不只安然一个被周芳华同学的热情给震到了,另外三只吃货也被这位姑娘的如火一般的热情给弄到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到底还是安小然的亲亲男盆友反应快,或者说更心情他家女盆友,不带这么吃他家安小然的豆腐的,吃两口得了,这怎么还没完没了? 可还没等江杰云有什么行动——比如,把自家女盆友从这位牛皮糖小姐的怀里解救出来,或者把牛皮糖小姐从自家女盆友的身上薅下来等等,大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这一次公鸡兄很有风度的将开门的任务让给了赵小胖——也不知道这位仁兄是不是有点被小周姑娘刚才的热情给稍稍惊到了。 不过,与公鸡兄相比,小胖同学的运气要好得多,因为他开门迎接进来是郑晓郑女侠,郑姑娘的表现挺正常,看到他虽然挺高兴,但就是挺高兴而已,笑着拜过了年,换鞋进门,然后就被粘在安然身上的牛皮糖小姐给逗得大笑。 然后,大家也就知道了,这小周姑娘可不独独对他们热情,也不独独对安然格外热情,过年这两天,她过来这边检查安全工作的时候,偶尔遇到小周姑娘,这位牛皮糖小姐对她也一样的热情非常。 太伤心了! 太滥情了! 你个四处留情的渣攻! 刚才还很被感动的安然表示,她难过极了,很受伤! 但小周姑娘表示,她才是真的受伤好吗? 小郑女侠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呻吟,不,亲爱的,你一定没有我伤得深! 得,那就先没干活了,赶紧坐下来“疗伤”吧。 不过,在“疗伤”之前,安然觉得对于这两位从大雪里跋涉而来的“伤员”显然目前更需要一壶热气腾腾的热茶。 但“伤员”们表示,如果以热茶之外,能有一点别的小点心之类的零食,“疗伤效果”会更好一些。 安大厨认为,不管是热茶,还是点心,“伤员们”还是贡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疗伤效果”才能达到最佳。 对于安大厨的这个建议两位“伤员”是没有一点意见的。 一壶热茶,几样点心和零食摆上了桌,一群人也从客厅移师到了安然的闺房,安然三个女生霸占了舒适的地台,而江杰云他们三个男生也就只好发挥自己身上不多的绅士风度委屈一点的坐在了地板上。 “到底是怎么回来啊,周芳华同学,在下表示对小姐您突然之间的热情有点受宠若惊,为了安慰一下我这颗被吓得差点停跳的心脏,你是不是赶紧给我们解释解释。” 当大家一坐下来,刚才还急着表示自己很受伤的两位“伤员”这会儿倒不着急了,用一种在春节期间饱受虐待的神气表达着对热茶和食物的热爱。这让安然几人感到有点奇怪,交流了一番眼神之后,由安然首先发问。 小周姑娘吞掉塞了满嘴的食物,然后豪迈的往自己的嘴里灌了半杯茶水后,一下子将自己的身体摊进一堆靠垫里,蔫蔫巴巴的叹道,“唉,别提了,相对于你们这些人在外面的开心快乐了,我这个年过得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说完了就开始以手掩面的嘤嘤假哭起来。 安然斜眼,这才太夸张了吧? 郑晓一边往自己的嘴里填食物一边附和着点点头,笑着点头同意道,“是啊,是啊,如果不是不可能,我们俩真想拿着压岁钱买张火车票去津源找你们去,还是你们好啊,这个年过得多高兴啊,再看看我们俩,啧啧啧……”她开始摇头叹气起来。 这下,安然四人倒是对她们在新年期间的“悲惨”遭遇更有兴趣了,不会是真的遇到不明飞行物,被外星人给绑架了吧? 外星物?绑架? 两位“伤员”被这四位的奇葩言论也给搞得一怔,她们错过了什么神奇的故事吗?怎么突然之间听不懂朋友们的语言,也搞不懂他们的大脑回路,有沟通不能的倾向了呢? 于是,这四人开始向她们解释,在她们到来之前,这四人……安然打断,那是你们三人的猜想和赌局,别扯上我,我可没你们那么不拘一格的想像力。 听了他们的解释后,周芳华和郑晓的第一反应也是惊讶。 “飞飞一会儿也来?”小周姑娘困惑的确定道? 安然点头。 一向不爱凑热闹的楚姑娘大驾很快光临固然让人感到有点奇怪,但最奇怪可不是楚姑娘,郑晓讶然,“什么?吴泽荣一会儿也过来?”她不解的微微皱了眉,“他有什么事吗?” 安然四人一齐朝她们耸肩,动作很一致,回答也很一致,“不知道啊,我们还以为你们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