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追你》 第1章 坑爹 x城的春天,碧空如洗,风和日丽。尤其是这一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真可谓是春|光明媚、东风怡人,哪怕仅仅是坐在露天咖啡厅里晒晒太阳、看看蓝天,也别有一番滋味。? 就是在这样一个轻松惬意的好日子,程关的心情却这么也好不起来。此刻,他正独自一人斜靠在他的百万豪车上,仰头朝嘴里灌下一大口可乐。 时间倒退到三个小时前。 他刚从飞机上下来,就被发小一个电话召唤到某个所谓的高级会所里。发小声称,会所距离飞机场不过十几公里的路,又有安静舒适的环境供他好好补眠,自己都替他安排好了,让他一定要赏脸过去。程关思量着反正顺路,自己也确实有好一阵没见过发小了,便承了对方的好意,让前来接机的秘书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才刚在一张柔软干净的大床上睡了不到一百分钟,他的衣服就差点被一群涂脂抹粉的女人给扒掉! 当发小在一旁笑得欠扁并号称这都是为了他好的那一刻,他简直气得想让这家伙背对自己,然后狠狠一脚踹到这家伙的屁股上,叫这家伙自己去享受那群晃眼的白馒头! 是的,这家伙明知道他讨厌碰女人——尤其是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女人——还特地给他准备了这么一出,美其名曰“怕你憋出病来”。 你才有病! 回想起自己拼了老命从那群莺莺燕燕中夺路而出的情景,程关真想把罪魁祸首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通。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呵,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程关咬牙切齿地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劈头盖脸地把发小骂一顿,就听到对方认真严肃的一句“程关,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你全身都有问题! “闭上你的嘴!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就认识了你这么个损友?!” 对方听了这话,难免虎躯一震,刚要解释自己这是真心关爱他的身体健康,就被他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是啊,本来就接连几天忙于工作所以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又摊上这么一场闹剧,程关越想越火大,恨不能当场把被那些女人摸过的衣服脱下来扔掉。可惜,他已经让秘书先回公司了,换言之,他还得自己开车回家——总不能只穿着条内|裤坐在驾驶座上! 真是活见鬼! 无处发泄的怒火于体内持续燃烧,偏巧手里的又好死不活地响了。 程关以为是发小还没被骂够,一怒之下,看也不看来电显示,右手拇指就直接在屏幕上一滑。 “你妹的烦不烦!?怎么像个女人一样没完没了!?” 电话那头出现了几秒钟的静默,接着,程关的耳边便传来了戏谑的女声:“啊呀?哥你真是神机妙算啊?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妹而且是个女人呀?” 话音未落,男人英俊的面孔已然一僵。 不用想了,是他弄错了。这回给他打电话的,不是那个坑人的二货发小,而是他的表妹——薛妙颖。方才,聪明的薛妙颖同志想必已经猜到他是将她当成了别人,因此才顺着他的话调侃了他。 “什么事?”程关冷静了一下,用听似平常的语气直奔主题。 好在薛妙颖不是个特爱刨根问底的,表哥无意解释,她也就顺势把刚才的一页揭了过去——要不是有急事要求他帮忙,薛妙颖表示,自己才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八卦表哥的机会。 女孩努力压下了调戏表哥的*,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她干儿子的老师给她打电话,说她干儿子在学校跟同学打架,还挂了点彩,老师让家长去一趟学校,无奈她正好要去外地出差,这会儿都准备登机了,实在抽不出空来,所以只好来向他求助了。 “你干儿子跟人打架,却要我去替他收拾烂摊子?!” 程关一听表妹提起那个才比她小八岁的所谓“干儿子”,下意识地就不太乐意,更别谈叫他上着杆子去给那小子擦屁股了。 “啊呀哥,话怎么能这么说啊?我儿子不就是你外甥吗?外甥在学校里出了事,你这当舅舅的,难道不该去给他撑腰吗?” “可问题是……” “啊啊啊!我要上飞机了!不跟你说了!小皓皓就拜托你了,啊?回头我请你吃大餐,么么哒!” “你等等!喂?喂喂喂?!” 来不及了,薛妙颖已经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并在数十里之外的飞机场为自己的机智果敢点了三十二个赞。 于是,程关只能对着他的手机干瞪眼,心道女人果然是天生会来事儿。 然而,愤愤不平了一会儿,他还是沉着脸坐进了驾驶室,系上安全带,最后往嘴里灌了几口可乐。 二十分钟后,他驱车来到了一所高中。学校的校舍挺大的,一眼都望不到头。校园环境也相当不错,看着颇有几分高等学府的味道。如果换做平时,他或许并不介意上这儿来回忆下自个儿的学生时代。可惜,今天他是被迫来帮着解决麻烦的。 说句实在话,起初,程关是一点儿也不理解,表妹为什么非要认这么个干儿子,还在生活中处处关心他、照顾他——难道是她日子过得太滋润了,想找个麻烦挑战一下? 用这样的理由,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后来仔细一合计,他就顿悟了——表妹之所以会不顾父母反对甚至无视当事人的排斥,硬要许皓然认她作干妈,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一个人。 收回险些飘远的思绪,程关往右打了方向盘,将车停进了一座位于学校附近的停车场里。徒步从停车场走到校门口,他向保安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今日的来由,不多久,就见到了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高中生? 不,不对,刚刚他分明听保安在电话里喊着“程老师”、“程老师”,那么,前来接待他的,必然是之前联系表妹的老师。可是,这个小老师也太年轻了,要是再换上一身校服,他都要以为她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了。 正好奇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对方已经面带微笑着站定在他的身前。 “是许皓然的家长吗?你好,我是他的代班主任,我姓程。” 程观宁不紧不慢地说完,稍稍下移的视线忽而一顿。几乎是同一时刻,程关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小老师,表情像是突地滞了滞。 程关闹不懂她的笑容为何淡了淡,只马上摆出一张公关式的笑脸,若无其事地同她打了招呼。 接下来的事态,就发展得比较公式化了。程观宁向程关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结论是,两个孩子打架,彼此都有过错,不过许皓然下手有些重,另一个孩子伤得不轻,那孩子的班主任已经送他去医院就诊了,所以,作为许皓然的家长,程关需要作好被对方家长索赔的心理准备。 年不过三十的男人一言不发地听着,心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触。最后,程观宁说完了,刚好两人也到达了医务室门外,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表态。 程关这才注意到,这个长得跟学生似的的女老师,有着一双十分清澈的眼睛。 他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神色淡淡地开口:“我能先见见孩子吗?” 这话其实是句废话。 人都把你带到医务室门口了,总不见得是领你来参观的喽?? 程观宁没说什么,朝他略作颔首,就抬手替他打开了房门。 不大不小的校医务室里,一个十六岁的大男孩正面色不霁地坐在椅子上,满脸都是大写的“不服”。听到门口传来动静,他甚至都不乐意抬一下头,只兀自杵在那儿生闷气。 “许皓然,你家长来了。”直到程观宁语气平平地说了一句,那男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她这儿看了过来。 一张并不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许皓然顿时睁大了眼珠子,紧接着,显而易见的错愕就变作一脸嫌弃。 好一个不知感恩的臭小子,自己顾不上回家休息,便匆匆忙忙赶来替他善后,他就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程关不爽,却并不跟个未成年计较,弯着腰上下打量了许皓然几眼,确信他只是蹭破了点皮,也没问他为什么要打架或者把人打成什么样了,直接就看向程观宁,问她对方家长什么时候到。 程观宁刚要张嘴作答,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她接了电话,没说几句话,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对方家长突然有急事,来不了了。”一分钟后,她结束了通话,如实将这新鲜出炉的消息告诉了程关。 程关当场一声轻笑。 一个连自家孩子受了伤都可以漠不关心的家长……他好像明白两个孩子为什么会打起来了。 第2章 唇印 “这样吧,程老师,”程关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回炉重造,“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什么时候对方家长过来了,需要赔偿,你问他要个账号然后发给我,我会给他汇款的。” 表妹这一两周内恐怕都不在x城,他就好人做到底,替她把这事儿给结了吧。 然而,程关没有想到,他都这么爽快了,眼前的这个小老师却迟迟没有接话,反而眼珠不错地盯着他瞧。 怎么?他长得那么帅?帅到连老师都忘了正事,光顾着冲他犯花痴? 饶是程关自我感觉一向不错,此情此景下,他也不至于这般自以为是,因为小老师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说“你好帅”,倒更像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就听程观宁不冷不热地说:“请问你是许皓然的哥哥吗?” 程关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逗乐了,刚想着原来自己看起来这么年轻啊,就听一旁始终未置一词的少年冷哼一声。 “我没哥哥。” 程关不着痕迹地斜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注目于年轻的女教师:“我是他的……表舅舅。” “嘁……”许皓然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程关照旧没理他,兀自笑容可掬地注视着身前的女孩。 “许皓然表舅,”他听程观宁冷不丁这样称呼自己,莫名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既然你是作为许皓然的家长过来,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把孩子往错路上推。” 程关没想到,她一个长得跟学生似的老师,居然会当着孩子的面,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种话。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后竟似笑非笑地吐出了两个字:“什么?” “家里有的是钱,只要有钱,就算把人打伤了、打残了,也没有关系,赔钱就能搞定一切。”程观宁顿了顿,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长期不问缘由,出了事就只用钱去摆平,那么孩子的潜意识里就会形成这样一个认知。你认为,如此一来的后果,会是怎样?” 不知何故,寥寥数语,程关却仿佛能从中听出一种针对,他好笑地勾了勾嘴角,两手插|进口袋里,不慌不忙地回她:“但不是老师你自己跟我说,对方家长很有可能会向我们索赔,让我作好心理准备吗?现在,我不但作好了心理准备,连赔偿金也痛痛快快地准备好了,为什么老师你反而不高兴了呢?” 程观宁被他这样一问,没有语塞,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径自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 “你是真的听不懂我的意思吗?”突然,她不答反问,却只收到了男人意向明确的一笑。 程观宁算是彻底明白了:跟这个所谓的表舅谈论教育问题,还不如直接撬开许皓然的嘴。 她果然不该对这么一个男人抱有侥幸心理。 不动声色地瞥了瞥男人身上的衬衣,年轻的女教师徒然话锋一转:“就快到放学时间了,今天你先领着许皓然回去吧。我替你们开张出门条。” 语毕,她也不等对方答应,径自去问医务室里的校医借了纸笔。程关看着这个有些自说自话的小老师,好笑地咧了咧嘴。 现在刚毕业的新老师都这样? 他端量着女孩略显娇小的背影,见她伏案写完了出门条,回身面无表情地朝他走了过来。 程观宁将白纸黑字递到男人的眼皮底下,却迟迟不见他伸手来接,只好木着脸又开口追加了两句话:“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我会联系许皓然妈妈的。” 敢情人家是瞧不上他,要跟她认为能管事的人当面详谈。 程关算是彻底弄懂了小老师的意思,随即勾唇一笑,“好心”提醒她,许皓然的“妈妈”正在出差的路上,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所以,我劝程老师还是先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比较好。” 程观宁定定地注视着男人笑意未减的面孔,面无涟漪地掏出了手机。 “请说。” 程关报出了自己的私人号码,还顺带附上了姓名。 话音刚落,女孩舞动的手指就微微一顿。 片刻,程关似乎看到,她飞快地在联系人姓名一栏里,打上了“许皓然表舅”这五个字。 用得着这么公式化吗? 男人挑了挑眉毛,从年轻的老师手里接过了出门条。 “许皓然。” 然后,他听到她语气平平地喊了他的“表外甥”,并见许皓然还真就听话地将书包往右肩上一甩,微皱着眉站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向他们俩走来。 “老师再见。”大男孩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跟他的代班主任道了别,也不看自个儿的“家长”一眼,径直就背着书包往外走了。 这小子,在老师面前倒是装得有模有样的,对他却是半点不客气。 程关很想瞪他两眼,但考虑到自己此刻的身份是他的“家长”,而且还有个明明长得很幼稚还硬要装成熟的小老师站在旁边,他也只好暂时咽下这口气,跟程观宁打了声招呼,转身追上“表外甥”的步伐。 出了校门,离了老师的视线,两人谁也不用再演了。程关把人带去了停车场,一左一右上了车,皆是默契地不吭声。 然而,车开出去五分钟后,程关到底还是主动打破了沉默。 “说吧,怎么回事。” 许皓然皱皱眉头,不接话。 “不说话?不说话就等着你干妈亲自来问你。” 许是早就料到副驾驶座上的少年不会轻易开口,程关目不斜视,直截了当地使出了杀手锏。 许皓然胃疼了几秒钟,最后只得闷闷地吐出四个字:“他诋毁她。” “谁诋毁谁?”程关把着方向盘,随口追问。 许皓然又不吱声。 程关忽觉了然。 “你同学诋毁妙妙?” 少年默认。 程关笑了笑:“那你这一架打得好。” “……” “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复仇地狱》?” 什么鬼? 听程关没头没脑地提起什么电影,始终看向窗外的许皓然终于按捺不住,用一种见鬼的眼神打量他的侧脸。 “有一家四口去别墅度假,一个蒙面男人带着儿子来找男主人寻仇。父子俩当着男主人的面杀死了他的夫人,又将男主人杀死,原因是男主人几年前害死了蒙面男子的妻子,令他们父子俩一个痛失爱妻、一个痛失母亲,所以他们也要叫他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可是,他们杀了这对夫妻还不够,又在打斗中杀死了这家人的两个孩子。后来,死去的一家四口变成了恶魔,让蒙面男人亲眼看着儿子被活活绞成肉酱,又让他永远陷入看得见妻子却救不了妻子的幻境中,饱受折磨。” 许皓然皱着眉地听这个所谓的“表舅”讲完了一个故事,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说这些。 “跟你讲这个,是想告诉你,一报还一报,也许没错,但如果做过了头,那就算你本来是有理的,到头来也会变成没理的一方,甚至需要承担不可估量的后果。” 程关说着,侧首注目于身旁的少年,脸上早已没了方才的轻笑之色。 许皓然不自觉地避开了他沉静的目光。 程关的意思,他懂了。 同学诋毁薛妙颖,说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自己气不过,当众揍他一拳,原本是他活该,可他打一拳不够,还打了第二拳、第三拳……差点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正义的天平最后反而会倒向对方那一边。 过犹不及——他少不更事,还不能深刻体会这四个字的含义。但是,今天程关的一番话,却在一定程度上点醒了他。 许皓然不想承认,但在内心深处,他却不得不承认。 他忽然间有那么点不知所措。 岂料就在少年怀揣着这点烦恼,不晓得该不该吭气的时候,驾驶座上的男人竟又冷不防扯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你们那个程老师,平时都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吗?” “啊?”许皓然一头雾水。 “就是刚才在医务室的那个小老师,我进门前她还笑眯眯的,跟我挺客气,不知怎么突然就冷了脸。” 许皓然无语:“你问这个干吗?” “不干吗。怕你跟了这么个阴晴不定的老师,对你的身心成长不利。” 不太正经的说辞,令许皓然当场翻了个白眼。 “你别乱说,程老师人挺好的。” 挺好?没看出来。 程关耸耸肩,表示不以为然,但好歹没把心声化为语言。 与此同时,许皓然也有些奇怪,程老师平日里虽然为人不算热情开朗,却从没见她扯开嗓门训过人,跟学生说话时,她也总是轻声细语的,并不会吝啬笑容,更不会摆老师的架子。他们班大部分的人对她的观感还不错,至少,他是挺欣赏这个年纪轻轻但为人沉稳的新老师的。所以,程关是哪里得罪她了? 心生纳罕的少年无意识地瞅着程关的脸,又下意识地瞧了瞧他的打扮。 须臾,许皓然浓眉一敛,特地往前倾了倾身子,总算看清了男人衬衣上零零散散的几个唇印。 他嫌弃地离程关远了点,让程关自己低头看。 男人闻言,只觉莫名其妙,但也还是照办了。 几秒钟后,他忍不住当着祖国花朵的面,爆了一句粗口。 他果然是上辈子造足了孽,这辈子才认识了发小那个猪队友! 第3章 温柔 因为时常听薛妙颖念叨程关,自己跟他也有过好多次接触,所以,许皓然至少愿意相信,程关不是个花丛高手。 可是,程观宁就不一样了。她头一次与程关打照面,对他丝毫不了解,见他一身的名牌,长了一张擅长撩妹的俊脸,还“毫不避讳”地穿了件沾着红唇印的衬衫到学校来接孩子,本就对纨绔子弟没有好感的她,自然是将他归为那种游戏人生的花花公子。再加上他之后的言行——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居然是“废话少说,赔钱了事”的态度,程观宁当然不肯给他好脸色了。 所幸她并不是个喜欢耿耿于怀的人,反正,接下来就算要和家长进行沟通,她也不会联系这个不知所谓的表舅了,她会直接去找学生的“妈妈”。尽管心知这位“妈妈”不但与自己年岁相仿,关键她还不是孩子的亲妈,甚至和孩子都没有法律意义上的母子关系,但自己跟她接触过几次,比起那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表舅,这位“妈妈”可要靠谱多了。 作了这样的决定,程观宁很快就把“许皓然表舅”那张帅气的面孔抛诸脑后。参加完了几乎每周末都有的政治学习会议,她脚底生风地回了办公室,提了包就急急去了车棚,骑上电瓶车,离开了学校。 大约十分钟后,程观宁赶到了一所幼儿园。除了每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幼儿园放学一向比高中早。可惜,她还得开会,所以,每周五她都跟打仗似的,争分夺秒将必须要做的事做好,就盼着别临时冒出什么事儿来,好让她早点下班。 好在今天会议的时间不长,这不,匆忙抵达幼儿园的时候,她还能看见一名中年女教师正坐在花坛边的长板凳上,陪着个小男孩说话。 她稍稍松了口气,刚要张嘴唤小男孩的名字,时不时伸长脖子朝门外张望的小家伙就自个儿发现了她。他顿时惊喜地站起身来,大声喊了句“妈妈”。 程观宁神色淡淡的面容即刻染上了笑意。她快步走了过去,迎上背着小书包飞奔而来的小家伙。小小的身子撞进怀里,她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抬眼看向随后走来的女老师。 “不好意思啊,周老师,又让你陪了冬冬这么久。” “没事,也没多久。冬冬很乖很聪明,每次跟他聊天,他都能把我逗乐。” 对方说得真诚,可程观宁仍然微微躬身,向她致意。毕竟,这已经远不是她第一次姗姗来迟了,基本上每次都是这位周老师牺牲自己的课余时间,替她照看她的儿子。对此,她自是万分感激又心怀歉意。 说真的,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馈赠与这位周老师。要不是人家心肠好,又始终感念两年前她对自个儿女儿的帮助,所以一直不求回报地关照冬冬,她真不晓得该如何分出身来,兼顾学校的工作和年幼的儿子。 双方又寒暄了两句,默契地不再耽误彼此的时间。冬冬眉开眼笑地跟周老师道了别,就牵着程观宁的手,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幼儿园的大门。 被亲爱的妈妈抱上蓝色的电瓶车,小冬冬十分乖巧地坐在妈妈的身后,两只小手牢牢地抱着妈妈的腰身,将侧脸贴在妈妈的背上,别提有多满足了。一路上,他还兴致勃勃地跟妈妈分享今天在幼儿园里发生的趣事,事无巨细,恨不能把一天八小时的经历统统讲给妈妈听。 程观宁耐心地应着,时不时跟儿子来个问答,以示自己有认真在听,并且对他的话题颇感兴趣。 是了,这阵子,学校里的学生们要参加月考,加上她被临时委派成高一某班的代班主任,整个人一下子就忙了许多,跟儿子的交流也就少了一些。小家伙显然也是忍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逮着了周末,赶紧拉着妈妈好好亲昵一番。 不多久,蓝色的电瓶车拐进了一处老旧的小区。程观宁将车锁在楼下,领着小家伙进了一栋五层高的楼房。“吭哧吭哧”地爬到顶楼,她掏出钥匙开了房门,动作下意识地就放轻了。 这时,小冬冬也不再叽叽喳喳地跟妈妈说话,而是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不用妈妈嘱咐,就自个儿蹲下身去换了拖鞋。他放下小书包,先自觉地跑去厨房洗了手,然后来到一扇房门前,踮起脚尖转动了门把手。他先往门里探进一个小脑袋,看见陈旧但不失整洁的卧室里,床上的中年妇女正呼吸平稳地睡着。小冬冬伸长了脖子,确信对方睡得好好的,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替她带上房门。 “妈妈,外婆在睡觉,睡得很香呢。”小家伙一路小跑到厨房,寻到了程观宁的身影,小声跟她汇报。 “嗯,妈妈知道了。你先去房间换衣服,妈妈给你和外婆做晚饭。” 小家伙每天回家的头等要务,就是去看看外婆好不好,有没有不舒服,接着,便会主动来向程观宁打报告,好让她安心——面对这样一个懂事又贴心的好孩子,程观宁真是既欣慰又心疼。 “今天做你最喜欢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好吗?”她摸摸了小家伙白嫩嫩的脸蛋,柔声问他。 “噢——真好真好!谢谢妈妈!”小冬冬开心得直拍小手——妈妈做的番茄炒蛋最好吃了! “先回房间写作业,晚饭很快就好。”程观宁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含笑看他兴奋地绕着自己转了两圈。 “嗯!作业好简单,我马上就能写完!”小家伙点点头,忍不住在妈妈面前“炫耀”了一下,他转身“笃笃笃”地跑向自己和妈妈的卧室,半路上不忘回头跟程观宁说一句“妈妈辛苦啦”。 看着小家伙活泼可爱的背影,程观宁眼角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仿佛连日来的疲倦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是啊,只要有这个小宝贝陪在她身边,她就算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 第4章 心疼 手脚麻利地做了两菜一汤,程观宁先替年幼的儿子摆好了小碗、小勺子,让他自己先吃,然后就盛好了饭菜,进了母亲的房间,轻声将她唤醒。 程妈妈多年前得了重病,由于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又存在相当大的风险,医生征询了家属和病人的意见,最后决定先为其采用保守治疗方案。可饶是如此,昂贵的医药费对于程观宁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再加上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几乎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早就下定决心,哪怕自己再辛苦、再劳碌,也要让他们健健康康地活着,给他们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是以,一份教师工作的收入,自然是不足以支撑这一切的。 “宁宁啊,今天晚上又要出去?”一口一口吃完了女儿做的饭菜,程妈妈注视着女儿姣好却透着倦色的容颜,有气无力地问她。 “嗯。”程观宁不想多说,因为她不想让母亲操心、难过,“妈你吃完了先坐会儿,等一下再躺。我让冬冬过来陪你看看电视、聊聊天,等到九点钟,你们就关了电视,早点休息。” 程妈妈心疼地瞧着女儿略显消瘦的脸,张了张嘴,终究是欲言又止。 是啊,好好的一个女儿,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要是搁在富贵人家,哪怕是在寻常却健全的家庭里,如何需要遭这份罪?即使不被父母双亲娇养着,好歹也能轻轻松松的,下了班就去跟小姐妹逛街,买些好看的衣服和好用的化妆品,找家店坐下来喝喝茶、吃吃饭,跟男朋友打打电话、撒撒娇…… 程妈妈没法再往下想了,因为她越想就越觉得心酸。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儿,不但没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反而还给本该被捧在手心的女儿弄出个烂摊子。可是,她更清楚,这种话,女儿不乐意听,所以,她念叨过几次之后,就很少在女儿面前提起了。 年过半百的程妈妈轻叹一口气,把愁容换成笑容,叮嘱女儿路上小心。程观宁抿着嘴对她笑了笑,将碗筷收拾了一下,轻车熟路地替她掖了掖被子,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家里没有客厅,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这个时候,小冬冬也已经吃完了饭,他主动将自己的餐具放到水槽边,若不是身高不够,手脚不灵活,他都想自个儿把碗洗了。好在他很快有了帮妈妈分担家务的机会——看到妈妈端着外婆的碗走过来,他立马就跑过去,伸长了小胳膊,要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 “妈妈妈妈,你快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儿子贴心懂事,程观宁心头又软又暖,为了不打击小家伙的积极性,也为了培养他的独立自主性,她从善如流地将碗筷交到儿子手里,关照他小心拿放。接着,她便给自己盛了碗饭,坐到餐桌边吃了起来。 小冬冬放好了外婆的碗筷,站到妈妈身边看妈妈吃。 程观宁咽下一口汤,放下碗勺,看向小家伙天真可爱的脸庞。 “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她瞥了瞥饭桌上三碗依旧存货充足的热菜,故意板了板脸,嗔怪地瞧着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 小家伙低下头,瘪瘪嘴,嘟囔道:“我……我年纪还小,吃不下。妈妈是大人,胃口大,我想让妈妈多吃一点……” 冬冬越说越小声,程观宁知道儿子不是不肯好好吃饭,实在是太过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要体恤长辈,所以才故意吃得少,想要多给她留一些。 可是,她心疼——心疼儿子不能像同龄人那样拥有许多好玩的玩具,穿上漂漂亮亮的新衣服,享受各种各样的零食,甚至连吃顿饭都要替妈妈和外婆省着。 而心疼过后,则是满满的愧疚。 所以,她没有办法真的拉长了脸去责怪儿子,只能反反复复告诉他,只有他吃饱了,健健康康地长大,她才高兴。 可惜,她疼儿子,儿子也疼她啊。这不,母子俩关于“你多吃一点还是我多吃一点”的“拉锯战”,隔三差五就会在这小小的二居室内上演。 程观宁心想,这么下去不行,她恐怕得换个思路。 如此一思,年轻的妈妈灵机一动,话锋一转,对小家伙说:“妈妈中午在学校里吃得够多了,晚上去上班,店里的厨师叔叔也会给妈妈很多吃的当宵夜,所以呢,你真的不用担心妈妈没吃够,明白吗?” 此言一出,小冬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惊讶地问:“真的吗?” 妈妈晚上上班的地方,还会给妈妈送吃的? 诚然,他就是生怕妈妈工作到很晚,会肚子饿,所以,才想方设法要让妈妈多吃一些的,可妈妈却告诉他,她工作的地方会提供食物……为什么妈妈以前不说啊? 小家伙又惊奇又疑惑,白嫩的小脸蛋上不由得流露出苦恼之色。 程观宁被他逗乐,噙着笑意,柔声给予肯定。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愿意撒谎骗孩子。但为了打消小家伙的疑虑,让他乖乖地把小肚子喂饱,她也只好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小冬冬是信任妈妈的,妈妈都这么说了,他再也不作怀疑,这就昂首挺胸地向妈妈保证,往后自己一定会每天都吃得饱饱的,然后长得壮壮的,保护妈妈和外婆。 一本正经的童言童语在程观宁的心田洒下一股暖流,她揉了揉儿子的小脑瓜,让他进屋去陪外婆看电视。小家伙点点头,“吧嗒吧嗒”地跑去外婆的房间,动作娴熟地为外婆打开了电视机,还主动跟外婆分享起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趣事。 听到房间里传来祖孙俩的欢声笑语,程观宁的内心无比安定。她默不作声地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很快就吃完了晚饭,并将一家三口的餐具都清洗干净了。 二十分钟后,程观宁化了淡妆,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到母亲的房间,又细细叮嘱了儿子两句。 小家伙挥挥小手,咧开小嘴,冲她甜甜地笑着。 “妈妈再见!要早点回来哦!” 第5章 乖巧 程观宁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时,早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家门,先换了鞋、放下包、洗了手,分别替母亲和儿子把房门关好,然后才进了浴室洗澡。洗完了澡,她也顾不得把换下的脏衣服洗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况且,她可不想闹出更多动静,吵醒家人,所以,简单收拾了一番,她便躺下了。 伸手摸到了儿子暖烘烘的小身子,程观宁扬了扬嘴角,拥着睡熟的小家伙,安然入眠。 几个小时后,冬冬揉着眼睛醒来,一扭身就瞧见了妈妈安详的睡颜,顿时高兴得咧开了嘴。他很想往妈妈怀里钻一钻,抱抱妈妈,亲亲妈妈,可他知道,妈妈昨天一定是很晚才睡的,她那么辛苦那么累,自己不能把她闹醒。 于是,小家伙非常体贴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下了床,自己穿鞋,自己穿衣,还时不时回头看看程观宁,生怕自己动作幅度太大,打扰了她的好梦。 所幸程观宁睡得很沉,加上冬冬经验丰富,万分小心地穿戴整齐了,他就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完全没有惊动她。 刷牙,洗脸,上厕所——这些对于不少同龄人而言不愿独立完成的事,冬冬都做得非常情愿也非常娴熟。洗漱用的水槽太高了,他就自己搬来小凳子,不慌不忙地站上去;毛巾里的水分太多,作为小孩子,力气又不够,他便十分耐心地拧着毛巾,按照妈妈教他的那样,把小毛巾揉成条状,从头到尾一点一点慢慢拧,直到基本拧不出水为止;抽水马桶的排水阀有点紧,他就用两只小手一起往下按,并在适当的时候松手,保证水流可以完全冲走他的便便。 等到做完了这一切,他把小手洗干净,拿了妈妈提前备好的牛奶和面包,自己坐在餐桌前,安安静静地享用早餐。 吃完早餐也才八点刚过,他决定让妈妈多睡一会儿,反正外婆也还在休息,不需要妈妈起床照顾她。 这样想着,小家伙回房间取来了妈妈给他买的连环画,坐在房间的小书桌前,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岂料他才看了不到半小时,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小冬冬吓了一跳,还差点一个激灵丢了手中的连环画。好在门铃只响了一下,给了他缓冲的时间,让他好去瞧瞧妈妈有没有被惊醒。 还好还好,妈妈没醒。 见程观宁只翻了个身,并没有睁眼的迹象,小冬冬拍拍小胸脯,松了口气。接着,他就立马从椅子上下来,迈开小短腿,前去应门。 其实,冷静下来之后,他已经猜到是谁来了。 会在双休日一大清早到他们家来的,也只有…… “谁啊?”小家伙虽然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但是妈妈说过,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所以,谨慎起见,他还是得向门外的客人确认一下。 “冬冬?”对方显然听见了小家伙稚嫩的嗓音,当即就喊出了他的小名,“是我呀。刚才我忘记了,直接按门铃了,没吵醒你妈妈和你外婆吧?” 果然是琳琳阿姨。 冬冬认出了来人的声音,也很快从对方的回答中确信了一件事:只有琳琳阿姨知道,每周六的这个点,妈妈和外婆基本都还在睡觉,因此,她一般都是轻轻敲门进来的,而不是冒着吵醒主人家的风险,狂按门铃。 不过,他们家的门铃也实在是有点响,平时听着还好,一到夜深人静或者一大清早的时候,那真是能吓得人从床上滚下来。 小家伙煞有其事地思忖着,伸长了胳膊,给客人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确实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姜琳琳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弯下腰捏了捏小孢子软乎乎的脸蛋。 “想不想阿姨啊?” “想。” 姜琳琳是程观宁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这些年来唯一关心并关照着他们一家子的人。尽管她平时的工作也很忙,但她还是会抽出空来,每个月上他们家来两次,给孩子带点好吃的、好玩的,也给程妈妈送点营养品。 这不,今天她又上门报道了,还一如往常地提了两大包东西。 “妈妈和外婆还在睡觉吧?”看到可爱的小冬冬冲自己甜甜地笑着,姜琳琳心都快化了,恨不能把这只小天使抱回家养着,不过,此刻显然不是将小家伙搂进怀里好好疼爱的时候,因为她不想吵到好朋友和好朋友的母亲。 “嗯,所以我们要小声一点哦。”年不过五岁的小家伙一本正经地把手指头放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姜琳琳深知小家伙聪明懂事,赶忙也跟着拿手指贴上自己的嘴唇:“嘘——” 话音落下,一大一小都笑了。姜琳琳换了拖鞋,熟门熟路地将东西提进厨房,洗了手,便开始忙活起来。 “阿姨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今天做大餐给你吃,好不好?”她晃了晃手里的两盒牛肉,挤眉弄眼地问跟在她身边的冬冬。 “好——谢谢阿姨。”小家伙毕竟年幼,看到好吃的,哪里能不高兴,当场就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姜琳琳见了,忍不住蹲下身,抱着他亲了好几口,占足了“便宜”,这才欢欣雀跃地起身洗菜。小冬冬想帮忙做点什么,可琳琳阿姨远比他妈妈舍不得他干活,完全不愿让他插手,他只好在她的叮嘱下回了房间,守着亲爱的妈妈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程观宁终于被隐约从屋外传来的动静吵醒。她先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冬冬”,然后才从儿子的口中得知,是好友姜琳琳来了。 对于这位又带礼物又上门下厨的好朋友,程观宁是万分感激的。她性子内敛,家里又是这么一番光景,所以,她几乎从不与人深交——帮不上别人太多的忙,更很少去麻烦别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她,却有幸得到了姜琳琳这个值得交心的挚友,让她不由感慨自己何德何能。 “琳琳。”顶着微乱的头发,程观宁从卧室来到厨房,轻声唤了好友的名字。 “啊呀?你醒了啊。”正忙于锅碗瓢盆的姜琳琳回头一看,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啊哟,瞧瞧你,什么样子……冬冬,赶紧带你妈去刷牙洗脸,难看死啦。” 程观宁笑笑。她知道姜琳琳是故意这么“嫌弃”自己的,为的,自然是把自己支走,不叫自己上前帮忙。 “琳琳阿姨,我妈妈不难看。”可惜,小家伙年纪太小,不明白女孩的用意,只道她“冤枉”了自己的妈妈,因此忍不住不满地出言纠正。 姜琳琳闻言,哭笑不得:“好好好,不难看不难看,你妈妈最好看。” 小冬冬这才笑逐颜开,还不忘“安慰”她:“阿姨你也好看的。” 他认真的小眼神成功逗乐了当事人:“瞧我们冬冬这机灵劲……” 便是在如此祥和的氛围下,一个美好的周六开始了。程观宁当然不可能真就由着客人在自己家忙里忙外而自个儿却作壁上观,洗漱完毕后,她就和姜琳琳并肩站在了厨房里,无论怎么赶也赶不走。姜琳琳本意是想让近来特累的好友多休息一下的,见她坚持,又深知她的脾气,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最后,反倒是程观宁把她赶去了程妈妈的房间,让她看看程妈妈醒没醒,要是醒了,就请她陪着程妈妈聊聊天。 姜琳琳想想也对,两人之中总归有个人要去照看病人的,何况,探望程妈妈原本就是她的目的之一,所以,她就放程观宁一人在厨房收尾了。 “程阿姨,你醒啦。”一进门就瞧见已然自己坐起身来的程妈妈,年轻的女孩热络地跟她打招呼。 “琳琳啊,你来了啊?快坐,快坐。”程妈妈登时笑容满面,拍拍床边的位置,示意她快些坐下。 姜琳琳知道,好朋友的母亲是很喜欢她、很感谢她也很信任她的。只是,对方没寒暄两句就突然提出的请求,还是让她感到有些为难。 “琳琳,阿姨晓得,宁宁最听你的话了。你帮阿姨劝劝宁宁,让她不要再这么辛苦了。这一年多来,她接的兼职越来越多,基本上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我就没见她好好待在家里休息过,两个黑眼圈也没消失过。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程妈妈说着说着,眼圈禁不住就红了。 姜琳琳看着难受,可是她也没法子啊!要是好友真像程阿姨说的这么听她的劝,哪里至于这么多年死扛着,一个人打三四份工! 况且……如果程阿姨得知女儿是在那样的地方做兼职,那以她的保守程度…… 姜琳琳咬了咬牙。 实际上,她真的很想把一切都告诉程阿姨,索性来个破釜沉舟,让程阿姨拿出母亲的身份来压程观宁。但考虑到程阿姨抱病在身,经不起太大的情绪波动,而好朋友又是个倔强的性子,她也只能打消这个大胆的念头了。 心下一声叹息,姜琳琳面上却不得不露出姣好的笑容,帮着好朋友一起编造了起善意的谎言。她好声安抚了程妈妈,叫她不必过于忧心。 只不过,一想到程观宁今晚又要去自己口中那个“挺好挺合适”的地方挣钱,她这心里头总有说不出的难受。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第6章 巧遇 这天中午,小冬冬享受了一顿相当丰盛的午餐。姜琳琳为一家三口带来了牛肉、鸡腿、乳鸽、鱼虾、排骨……还有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蔬菜,足够他们吃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了。 饭后,程观宁又试图塞钱给好友,被她瞪着眼睛严词拒绝了。 姜琳琳知道,自己的经济条件也的确是不怎么样——如若不然,她早就出钱给程妈妈做手术了——不过,每个月给小冬冬还有程阿姨买点吃的、穿的、用的,这点钱她还是负担得起的。 为此,她早就认真严肃地“警告”过程观宁:别跟她谈钱,谈钱伤感情。 是的,她永远不会忘记,程观宁曾在她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默默地守护她、帮助她。这份情谊,这份恩义,这份善意,哪里是一点钞票可以比拟的? 奈何这丫头就是个认死理的,心知她挣钱也不容易,隔三差五就盘算着要把那些买菜钱还给她,真是…… “恶狠狠”地将几张百元大钞推回到好友的怀里,姜琳琳用肢体语言“威胁”了程观宁,总算是姑且打消了她“亲兄弟明算账”的念头。 “我这是孝敬程阿姨的,还有喂养我们可爱的冬冬,关你什么事儿啊?” 见好朋友故意去逗弄儿子却不肯看自己一眼,程观宁笑了笑,只好作罢。 这个话题暂且揭过。 是日,姜琳琳一直在程家陪小冬冬玩耍、陪程妈妈聊天,倒是程观宁这个一家之主,太阳才刚落山,她就匆匆吃了晚饭,开始化妆,准备出门。 “你放心吧,我会晚点回去的。”深知好友今儿不忙到第二天凌晨恐怕都回不了家,姜琳琳善解人意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暗示自己会尽可能陪伴祖孙俩,至少看着他们都睡着了再走。 程观宁唯有投以感谢的微笑,背上小挎包,安心地出门了。 一个小时后,夜幕降临,x城的夜生活也随之奏响了序曲。 程关足足睡了一天,从周五下午到周六傍晚,除了上厕所、喝水,连眼皮子都没掀开过。等他总算爬起来穿衣服,才发现被调成静音的手机上已经有近三十个未接来电了。而这些来电几乎出自同一人之手——他的那个坑爹发小。 不看到这家伙的名字还好,才一看见,程关熄了一整天的火就又“噌噌”地蹿了上来。他刚要负气把手机扔到一边,手机就好巧不巧地震动起来。 毋庸置疑,又是某个锲而不舍的坑货。 程关沉着脸接通了电话,听完了发小哭爹喊娘的一阵嚎啕,大意自然是“我是真的为你好,但是我用错了方式,我脑抽,我嘴欠,我跟你赔不是”。 到底是打小认识的兄弟,人家诚心诚意地道歉了,又被惶惶不安折磨了一天一夜,程关也就不再计较了。 然后,他就被发小死乞白赖地拖到了一家酒吧。 他能重新来过——不原谅这二货吗? 发现发小这就画风一变,变得跟平时一样二,好像先前根本就没得罪过自己一样,程关眉角乱跳。 “干吗非得带我来这儿?”明知他不喜欢吵吵嚷嚷的地方,平常是要跟别人谈生意才去,没办法。 “给你接接风嘛。”发小是当真忘记了才发生的不愉快,兀自兴高采烈地将菜单递给程关,“你放心,这里就是家普通的酒吧,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 “可是好吵。”程关皱着眉头瞥了瞥在酒吧中央声嘶力竭的一非主流男歌手,不理解发小为何就不能换个地方坐坐。 “你别急嘛!台上那个马上就唱完了,待会儿是个女的来唱,声音很好听,而且绝对走你喜欢的抒情路线。”他知道程关不喜欢摇滚式的,所以特地挑了这个交接的坎带他过来,没想到却是早到了一会儿。 程关面色不霁,看了那个梳着鸡冠头的男歌手一眼,没吭声。好在二十分钟后,男歌手终于“偃旗息鼓”,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麦克风。 世界顿时清净了许多。程关跟发小碰了杯,脸色也跟着好看了些。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耳边忽然想起一阵悠扬的歌声。一个年轻的女孩轻声哼唱着一首英文歌,伴着前奏舒缓响起,竟让程关手中的刀叉为之一顿。发小也停下了吃喝的动作,笑眯眯地望向不远处身穿白裙的姑娘。 嗯,他找的位置不错,正好可以瞧见姑娘的正脸。倒是程关坐在他的对面,背对着那个女孩子,看不见她的脸。不过,他大概也无所谓看不看得着吧?只要满足了耳朵就好。 发小的视线挪回到程关的脸上,看着看着,又眸光一转,重新注目于不远处的姑娘。 他忽然笑了。 “诶,昨天我给你找的……咳咳,我是说,你看起来……似乎不喜欢那种成熟抚媚的女人,那你瞧瞧,那种怎么样?”说着,男人朝着程关的身后努了努嘴。 唉!为了这个从小一块儿上房揭瓦的兄弟,自己简直快要变成老妈子了!这不,昨天刚被他劈头盖脸地骂过,今天就又上着杆子替他物色女人了。当个发小当到这份上,自己也真是拼了。 胆上长毛的男人收起了欠扁的笑容,一本正经地注视着程关的眼睛——面对好像认真起来的发小,程关不可能再像昨天那样当场掀桌,虽然他觉得这家伙实在不长记性,但也心知对方的确是出于好意。 于是,他卖了个面子给发小,扭头看了背后的舞台一眼。 这一看,就看出了花。 身着白色长裙的姑娘披散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她的双手把着身前的话筒,薄唇深情翕张。黑与白交相辉映,在舞台灯光的渲染下,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将它们的主人衬托成一位跌落尘世的仙女。 只是,此时此刻,令程关怔住的却并非这美如画的光景,而是画面中心那张叫人心下一惊的面孔。 “眼镜借我用一下。”几秒钟后,他突然朝着桌对面的男人伸出一只手。 发小愣了愣,但又很快反应过来。 他忽然有些激动。 程关冷不丁问他借眼镜,不就是为了看清那个女孩的长相吗?更重要的是,他借眼镜的时候,居然连头都不回,两只眼珠子都快黏到人姑娘身上去了! 敢情他们家程关还真喜欢这种高中生调调的啊? 如此思忖着,发小的脸上瞬间露出暧昧的笑意。他十分爽快地摘下自己那副主要用来装斯文的眼镜,毫不迟疑地放到了程关的手里。 “这眼镜两百度哦。”他还非常好心地提醒了程关,可惜,人家根本就没留意他在说什么。 只见男人迅速戴上了眼镜,成功矫正了他那一百五十度以上的近视眼——他微微睁大了双眸,终于看清了那名女歌手的长相。 下一刻,程关就发出一声轻笑。 呵呵,这姑娘,可真有意思啊? 第7章 冷淡 程观宁在酒吧的舞台上唱了将近一个小时。虽然期间断断续续可以歇上个两三分钟,但用嗓强度原本就高的她还是有些吃不消。所幸老板不是个没人性的,也深知过度用嗓反而会影响歌手的发挥,所以这会儿,她得以有了一刻钟的中场休息时间,去上个洗手间,顺带喝杯茶润润喉。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从女厕所走出来没几步,她就在狭窄的过道上撞见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地说了声“不好意思”,却在抬头的一刹那完美地怔住。 将女孩无法自控的错愕之色尽收眼底,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的程关勾唇莞尔。 “程老师,好巧啊?” 意有所指的语调令程观宁回过神来。 脸上的诧异一瞬归于虚无,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男人一眼,就绕过他的身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可惜,程关并不愿意放过这个与她“交流”的机会,这便抬脚追了上去,噙着笑意注目于她的侧脸。 “程老师,我们昨天才刚见过面,你不用这么冷淡吧?” “不记得有这回事。” 冷冰冰的七个字,却叫边走边笑的男人愈发乐呵了。 “程老师这样装聋作哑,不好吧?” 见对方没有半点要停下来听自己说话的意思,程关冷不防一个箭步越过了她,生生拦在了她的跟前。去路被人堵住,程观宁不得不停止前进,抬眼与他四目相接。 “有事吗?” 依旧冰冷的口吻并没有吓到程关。对于女人,他一向没什么好感,更何况是一个在学校里高谈阔论可一转眼却在酒吧卖唱的女教师。 如果昨天,她没有武断地将他归为花花公子,没有自以为是地指摘他的教育理念和为人处世,那么此刻,即便他在酒吧遇见她了,也不至于特地在洗手间外蹲点,只为和她打上照面。 可是,她偏就那样做了,只凭着一副好皮相和一件沾了唇印的衬衣就认定他是纨绔子弟,只因为他想以最干脆的方式解决外患就断定他是个光知道用钱搞定麻烦的土豪。最可笑的是,白天,她站在为人师表的制高点,冠冕堂皇地批判了他的做法,晚上,她又摇身一变,跑到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赚外快。程关实在很难相信,就这么一个所谓的老师,能教出多好的学生来。 是啊,披上教师的外衣,她能在三尺讲台前道貌岸然,卸下了这层身份,她又能于昏暗灯光下花天酒地。说实话,他挺讨厌这种人前一套、背后又是一套的家伙——既然本是红尘中人,又何必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模样? 不过,眼下被他撞破了,她倒是一点也不尴尬,兀自端着当老师的架子,也真是叫人不能不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程老师不觉得,你一个人民教师,不但出入这种纸醉金迷的娱乐场所,而且还穿成这样做兼职,这不光不符合你清贵好老师的身份,还有可能违反教育局的相关规定吗?” 寥寥数语,简单明了。言辞不算恶劣,却字字戳中靶心。 程观宁不是傻子,她完全听得出对方言语里的讽刺之意。 必须承认,身为一名教师,她的确不适合在类似的场所做兼职,但是,她的行为并不违规。 “你还是先去了解一下有关规定,再来下定论吧。” 她无意同这个叫她毫无好感的男人多费唇舌,只不咸不淡地扔下这么一句话,就用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也不晓得是撞了哪门子的邪,被这个分明理亏却泰然自若的女人这样一盯,程关莫名心头一跳,大脑没来得及思考,两只脚就自个儿动了起来。 他让了道,而她,则毫不犹豫地离开。 望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程关猝然还魂。 实际上,她的穿着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比起很多在酒吧、舞厅里坦胸露腿、卖弄风骚的女人,她已经保守了不知道多少倍了。只是,他见过她身着黑色职业套装的样子——那等校园精英、干练女将的姿态,较之她眼下这副清纯可人、飘飘似仙的打扮,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况且…… 程关笑了。 一个在酒吧卖唱的姑娘,之所以不像平日里那样素面朝天、衣着低调,而是穿上漂亮的公主裙,把自个儿装扮成未成年少女的样子,还不是为了吸引和取悦那些来这里玩乐的男人吗?只有他们前来捧场了,在这里停留得久了、消费得多了,她才有可观的薪水可拿啊。 程关没卖过唱,但是这点逻辑、这点行规,他还是懂的。 女人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处,男人又翘了翘嘴角,转身进了男厕所。 十分钟后,调整好状态的程观宁回到了舞台中央。她并没有刻意去搜寻程关的身影,所以也不会知晓,早在她回来之前,程关就已经买了单,拽着发小离开了。她仅仅是一如往常地在灯光下低吟浅唱,一直到临近深夜,替换她的歌手才终于出现。 程观宁在换衣间里换了衣服,背上包,骑上她的电瓶车,回家。 踏进家门,又是凌晨时分,姜琳琳自然已经走了,程妈妈和小冬冬自然也已经睡熟。程观宁想到这一周的忙碌总算结束,最后的周日可以安心在家陪伴母亲、孩子,心里顿时轻快不少,匆匆洗去了身上的脂粉气与风尘味,她倒头便睡了。 第二天,不,应该说是当天上午,程观宁起得比昨天早了许多,替程妈妈和冬冬做了午餐,还陪着他们俩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可惜,轻松的时光总是过得比较快,感觉也就一闭眼再一睁眼的工夫,新的一周开始了。 一大清早的,程观宁便忙碌起来,先安顿好在家中养病的母亲,再把五岁的儿子送到幼儿园,最后才风风火火地赶去学校。幸亏这三个地方相距不远,而且顺路,程观宁骑着电瓶车一路疾驰,这才很少迟到。 车停进了车棚里,程观宁把车钥匙丢进包里,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教学楼里走。每周一的早上,学校有统一的升旗仪式,如无意外,每个教职员工和每名学生都需要参加。而她呢,上午头一节就有课,这不,得赶紧趁着升旗仪式还没开始的空当,把该做的准备工作做好。 心里盘算得好好的,可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才爬完两层楼,程观宁远远地就听见了什么人大声争执的动静。她好奇地加快了脚步,竟赫然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三个同事以及一个陌生的男人。 不,不算完全陌生,这个怒气冲冲的男人,分明就是被许皓然揍了的……那个学生的爸爸。 第8章 挨打 作为当事学生的代班主任,程观宁本能地走了过去。男人见能主事的来了,却是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顿时气焰更盛,冲着程观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好像是她动手打伤了他家儿子似的,要不是边上有其他老师拦着,他那短肥的手指几乎就要戳到程观宁鼻梁骨上去了。 对于这种不问是非、先逮着人乱咬一通的家长,程观宁自然是没有好感的。况且,她才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子酒臭味,结合她对该生家庭情况的了解,就晓得这个男人是喝了酒过来的。 一大清早就喝得神志不清,压根不管自己还要去孩子学校解决问题——不,或许,实际上他根本不是来大事化小,就是来胡搅蛮缠的——这样的学生家长,如果可以,没有一个老师愿意面对。 程观宁也不例外。可是,她是孩子的代班主任,在他们的正班主任请了长病假的情况下,身为教师的责任感容不得她逃避眼前的麻烦。 只是,她万万不会想到,还没等她开口请来人冷静一些,耳边就先一步响起了许皓然的声音。 “程老师?!” 许皓然今天来得有些迟,匆匆忙忙踏上楼梯的时候,他就听见有什么人在楼上大喊大叫。等到上楼一看,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数学老师兼代班主任,正被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指着鼻子谩骂。他的老师几乎没有半句争辩,当然,也没有吓得躲到角落里去,只是被迫后退了好几步,同时面色不霁地注视着不住叫嚣的男子。相较之下,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就嚣张多了。很显然,要不是其他几位老师帮忙拉着,这人怕是就要冲上去殴打他的老师了。 少年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好像不远处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有关。 事实果然不出所料,他加快脚步走近了,真就认出了那个男人的脸——和上周五被自己揍过的那张面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下,许皓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想都来不及多想,张嘴一喊,抬脚就跑了过去! 凭什么李斌的爸爸要冲程老师发火?!打他儿子是他许皓然,关程老师什么事!? 义愤填膺的少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战场”。程观宁听见了他焦急的呼喊,也瞧见了他快步赶来的身影,她倏地心头一跳,暗觉不妙,所以连忙大声叫他去教室。 “都快迟到了,赶紧到教室去!” 许皓然很少见到程观宁如此心急的模样,像是生怕他受到牵连似的。可惜,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意气,此刻已全然掌控了他的意志。他压根听不进老师的任何明示或暗示,只脚底生风地冲到男人的面前,大喊着“你动我们老师做什么?!”。 那男人倒也不蠢,眼瞅着一毛头小子冷不丁横插一杠,他没几秒就反应过来,对着少年横眉怒目。 “是你对不对?!就是你这个臭小子把我儿子打进医院的,对不对?!”他睁圆了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许皓然,一只手还不规矩地指着他的正脸,“妈的,敢打我儿子,老子揍死你!” 话音未落,一只黝黑的拳头就要往少年脸上招呼。 眼看着事态突然就要彻底失控,在场的老师几乎都吓呆了。程观宁更是眼疾手快,什么也来不及多想,身体就先脑袋一步展开了行动。 是的,许皓然年少冲动,遇事往往仅凭一股执拗的冲劲。面对人高马大又发着酒疯的中年男子,他毫不畏惧地挡在她的身前,甚至还无意识地抬高了下巴,怒目瞪视着那不速之客。 想也知道,这样的举动,落在对方眼里,无疑乃是一种挑衅。男人本就是来找他算账的,他如此这般,对方哪里还留得住分毫的理智? 所以,毋庸置疑,这迎面而来的一拳头,必然是卯足了力气的。 她不能让自己的学生挨打。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娇小的身影冷不防从后方蹿到了前方。程观宁攥住许皓然的一条胳膊,把他往后一带,自己则上前一步,背对着少年将他护住。当然,她不傻,不打算白白等着被打。她试图护着许皓然逃离,奈何脚下的步子没能快过男人的拳头。 于是,那发了狠的一拳,就这么重重地落在她纤瘦的背上。 她似乎都可以听到一记闷响,伴随着她的一声闷哼,直叫她疼得龇牙咧嘴。 可老天爷貌似还不准备放过她——情急之下,她本来就没有站稳,那一拳所造成的冲力,自然是轻而易举地将她朝后一拱,令她整个儿失去了平衡。 毫无悬念的,程观宁和许皓然一起摔到地上,背部的疼痛还未散去,后脑勺就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谁都没有留意到,他们的身后是一堵墙,一睹有些粗糙的墙。 而程观宁的脑袋,就硬生生地磕在这堵墙上,还自上往下摩擦了好一段距离。 许皓然因为有她保护着,只是侧摔的时候压到了胳膊,并无大碍。相较之下,程观宁本人可就没这么好运了,被人用力打了一拳不说,还被推搡着摔到墙上,直接脑部受挫。 看着神情痛苦的老师,少年顿时大惊失色。 “程老师!?程老师!” “啊呀!程老师!程老师你不要紧吧!?” 几个没能阻止事故发生的老师吓坏了,这会儿,他们也顾不得阻拦那个下狠手的疯子了,纷纷来到程观宁身边,蹲下身,检查她的伤势。 好在那动手又动口的男人也没料想会出这样的岔子,他一下子怔在那里,干瞪着倒地不起的女教师,没再接着胡乱打人。直到片刻后,犹如突然酒醒的他才露出惊慌的神色,一边往楼道口撤退,一边摆着手,妄图推脱责任。 “和我没关系啊?这和我没关系啊?是她自己要冲上来的,和我没关系啊?”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扬言要揍死许皓然并切实付出了行动的。 幸亏先前有老师认为事态不妙,打了电话向学校的保安求救,后者终于心急火燎地赶到,及时将罪魁祸首给逮住了。 走廊里很快响起了男人的嚎啕和叫骂,可是,谁也不能且不愿就此放过这个粗鄙无耻的疯子——没有人做主说能放他走。 当然,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伤者送往医院。 “没事……我没事……” 耳边是同事们和学生惊急的关切声,程观宁在他们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刚要张大眼睛表示自己无事,她就眼前一黑、脚下一软,猝不及防地瘫了下去。 “程老师!程老师!?” 第9章 懊恼 几个年轻的老师发誓,这是他们有生以来头一回看着救护车开到学校里,把二十分钟前还好端端的同事紧急送往医院。 呼啸而来的鸣笛声打破了晨光下的宁静,许多不知情的师生都按捺不住分了神,好奇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因着这一闹,学校周一的升旗仪式差点都没如期举行。好在整所学校对于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还算不错,骚动持续了没一会儿,就被教职工们给压了下来。 可是,几个现场目击者的心情根本就没法平静下来。尤其是许皓然,护送程观宁的老师不让他跟着去医院,硬是勒令他回教室上课,以至于他这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心心念念盼着程观宁不要有事。 是啊,中午,他连饭都没心思吃,上午第四节课的下课铃一响,他就跑去办公室打听程观宁的情况。无奈天不遂人愿,一直到当天下午,他担心的人都没回学校,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难受得很。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了,同学喊他回家,他充耳不闻,抓起书包就直奔办公室。这一次,老天爷似乎是被他的诚心感动了,让他如愿目睹了在办公室里整理教具的程观宁。 这一瞬间,许皓然舒的那口气,简直比听到中考成绩的时候还要长。 不过,一晃眼的工夫,他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上前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程观宁苍白的脸冲他露出笑容。 “没事。” 听起来的确是安然无恙,可实际上呢?医生是建议她入院观察的,至少等有了详细的检查报告,确信她真的没有大碍,再出院不迟。奈何她一想到家里还有妈妈等着她去照顾,幼儿园里还有儿子等着她去接,人就没法安心在病床上躺着,这不,想方设法说服了医生,许她先回来了。 许皓然不晓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在这个最不容易跟老师亲近的年纪,他一个大男孩,却愣是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把程观宁打量了一遍,没在她身上看到任何纱布、绷带之类的东西,这才稍稍安了心。 当然,要让他彻底放心,并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毕竟,程观宁完全可以不用替他挡那一下子,可她却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他不可能不内疚、不关心。而那一拳,也实在是够狠,就算医院的检查报告显示无碍,她恐怕也得疼上好几天。 更何况,现在程老师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 眼瞅着对方那张脸简直可以用“面无血色”来形容,许皓然心中又不好受了。 说句大实话,尽管程观宁是他的老师,但她终归是个女孩子啊,长得又这么娇嫩,跟他的同龄人似的,他身为一个男子汉,却叫这样一名女性给保护了,还真是……挺丢人的。 “程老师,我送你回家吧。”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拥而上,少年忍不住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程观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就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老师,是成年人,哪里还需要学生护送。” 可你也是女生啊! 许皓然差点就脱口而出了。所幸他的内心终归还是将其视为师长的,因此硬是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不吭声了。 程观宁见他不再坚持,嘱咐他早点回家,就拿起手提包,下了楼。 她当然不会知道,迟疑了几秒过后,她的学生已经偷偷跟上了她。 骑着自行车尾随程观宁的电瓶车,许皓然无语又心焦。 程老师你才刚撞过脑袋,骑车骑那么快真的不要紧吗? 注意力不集中的少年突然回过神来,发现前方绿灯闪烁,赶紧加速,却已徒劳。他眼睁睁瞧着前方不远处的蓝色电瓶车渐行渐远,自己却只能干等在十字路口的这一边。待到绿灯重新亮起的时候,试图追上对方的少年已经完全瞧不见他的目标了。 许皓然有些挫败,将自行车停靠在路边,坐到花坛边闷闷不乐的。 如此心神不宁的他,自然没留意到在书包里不断震动的手机。 这可急坏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薛妙颖。 小皓皓怎么不接她的电话?别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是的,干儿子虽然看上去挺抗拒她的关怀,但每次她给他电话,他都不会无视或者拒接,只会佯装不耐地“喂”一声,然后,就皱着眉头听她说上至少十几分钟。所以,除非是出现了什么特殊情况,否则的话,他绝对不会在明知她会来电的前提下,还不把手机拿起来看。 薛妙颖的被害妄想症发作了。她想来想去心有不安,于是当机立断,从联系人里翻出了表哥的号码。 刚开完会、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的程关,这就接到了来自表妹的紧急求助电话。 听薛妙颖神经兮兮地说完让他帮忙找干儿子的请求,程关禁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个年纪,他中二期还没过,不接你电话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啊!小皓皓从来不会这样的!” 薛妙颖同志迫不及待地否决了程关的说法,接着,就以一长串论据证明他们家小皓皓是如何如何地体恤长辈的苦心。最后,程关被她闹得没法子,只好撇下手头未尽的工作,答应她去替她找找。 “哥你真是好人!回头我一定请你吃饭!” 你这都欠了我几顿饭了…… 程关不以为意,摇摇头,挂断了电话。他跟秘书简单交代了一下,就难得早退了一回,大步流星地往公司外走了。 开着铮亮的豪车径直抵达学校附近,程关放慢了行驶的速度,沿着从学校到许家的路,一面把着方向盘,一面透过车窗寻觅着。最终,他在一条小路边上发现了背着书包坐在路边发呆的许皓然。 好小子,这个点不回家,坐在马路边种什么蘑菇? 程关无语,发了条短信,告诉薛妙颖,人已找到,安然无恙。随后,他把车开了过去,朝着少年摁了摁喇叭。 许皓然没啥反应,他无可奈何,只好又按了两下。 这一回,少年总算抬起头来,循声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可是,他并没有起身向自己走来,而是看了自己一眼,就兀自埋首不语了。 也是奇了。 程关环顾四周,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把车停在了路边,下车朝他走了过去。 “怎么了?垂头丧气的。”走近了,程关才发觉,少年双眉微敛、一声不响的,情绪似乎相当低落,他甚至都没抬头同自己对上视线,显然,他有心事。 男人没再开口,只耐着性子陪他坐着,大约过了两分钟,总算听到少年吭了气。 “今天,我那个同学的爸爸找到学校来了。” 听似没头没脑的说辞令程关愣了一瞬,好在他脑筋有够灵活,立马就明白了许皓然在说谁。 “他想打我,结果,程老师替我挡了一拳。” 第10章 改观 不得不承认,在听闻程观宁替许皓然挡下一拳时,程关是有些惊讶的。 难以想象,那样一个身材娇小、弱不禁风、长得跟高中生似的女老师,是如何挺身而出,直直迎上一个大男人的拳头的。 即便之后从许皓然口中得知了详细情形,程关的心情仍是没能恢复到先前的平静。 他还以为……她是个只会装模作样、说漂亮话的“两面派”。 “我觉得我挺能坏事的。” 鬼使神差地陷入沉思之际,少年低沉的嗓音忽然将他从中拽了出来。 程关回神,定定地注视着许皓然的侧脸。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个好样的。”年长的男人顿了顿,面色如常地将目光投向远方,“只可惜,你缺乏冷静、缺乏经验,所以用错了方式。” 诚然,如果事发时,许皓然没有仅凭一时意气冲上前去,或许,李斌的爸爸就不至于暴怒攻心,对他大打出手,也就不会连累到程观宁。退一步讲,如果当初他没有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发了狠地揍了李斌一顿,那么之后的事就都不会发生。说到底,李斌对薛妙颖的侮辱、诋毁是一切的起因,可他接下来的应对方式,却是加速事态恶化的罪魁祸首。 以上种种,通过他这几天的思考,再经过程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分析,已经非常清晰地呈现于他的内心。 许皓然确实相当懊悔,然而,除了后悔和歉疚,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吃一堑,长一智。谁的青春没个把糊涂事?你能反思自己,能真心诚意地想要弥补,已经超过很多跟你同一个年纪的人了。” 程关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一些。可许皓然还是愁眉不展的,脑袋里浮现的,全是程观宁神情痛苦、面无血色的模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程老师。” 好好学习,就是对老师最好的回报?别傻了,这原本就是学生分内的事,是老师们宽容下的期许。身为求学者,假如动不动就拿这个来顶包,那真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程关看着一脸烦闷的少年,暗自好笑。 别看这小子平日里酷酷的,动不动就对人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其实内心可细腻着呢,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说白了,这整个就是一别扭的大男孩。 “这件事不难,自告奋勇当她的临时课代表,替她收作业、讨作业、批作业,努力成为她的小狗腿,包揽班级里最累、最苦的活计,不让她为难,不让她烦恼,不让她生气,外加一沓满分试卷作为补丁。” 压下包含了欣慰的“嘲笑”之色,程关挑着眉毛站起身来,一鼓作气道出了他的方案。 许皓然一头黑线地仰视他。 什么“小狗腿”……就知道这个人提供不了什么靠谱的建议。 认为不论是课代表还是万事屋都不符合自己平日里高冷酷霸拽的形象,许皓然心里的那点别扭劲又上来了。他想,好像也只有一沓满分试卷稍微可行一些了。 只是……就算他真能做到每张数学考卷都拿满分,又哪里能填满他这颗亏欠的心? 少年皓然之烦恼,一直持续到事发后的第三天。眼瞅着程观宁分明气色不好却还亲自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屑,大男孩浑身上下就跟扎了针似的,难受得很。最后,他只好把“气”撒在了当天做值日的同学身上,拉长了脸,问他们这是怎么打扫卫生的。 两个头一回被班草问责的男生一脸懵:什么情况?酷哥许皓然,啥时候成咱们班的劳动委员了? 同学一头雾水的表情让少年愈发烦躁,以至于脑袋里都见鬼似的冒出了程关多日前的“建议”。 好吧,他就把那些当成是“建议”,姑且试一试吧。 说干就干,许皓然一下课就跑去高一年级组的理科办公室,找到了他的代班主任,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破天荒的请求让程观宁愣了一愣,紧接着,她就恍然大悟。 “其实,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那天为什么要打李斌?” 许皓然没料到她还惦记着事情的缘由,沉默了几秒钟,到底还是将原因说了出来。 “我明白,整件事情,我负有很大的责任。李斌是有错在先,可我却不够冷静,失了分寸,打他一拳也许是他活该,但是把他打伤,就是我做得过火了。包括后来他爸爸来学校,如果我能更理智一些,听程老师的话,先回教室,或许他也不至于下那么重的手,害得你都上了救护车……”十六岁的少年沉声细数着自己的过错,眉宇间是罕见的认真与严肃,“程老师,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后遇到事情,一定不会再这么冲动,我会考虑后果,会去想,怎样一种方式,才能让问题得到圆满的解决。” 将学生眸中的沉静与决意尽收眼底,程观宁不免心生错愕:“你……看来你这两天想了很多。” 许皓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完全是我想的,是程关……就是我那个……上星期五那天来学校的那位。” 话音落下,程观宁更是诧异了。 方才那一番话,居然有相当一部分是出自那个人的分析? 她是真心意想不到,那样私生活混乱又挥金如土的富家子弟,竟然也能对一个孩子进行这么一番疏导。 “那程老师,说好了,这个学期,我就当你的临时课代表。” 直到眼前的少年又开了口,程观宁才猝然还魂,含笑应下了。 翌日,向来两耳不闻窗内事的许皓然同学成了老师的好帮手、同学的好伙伴。他先一声不响就主动将一大摞数学习题册搬去了办公室,以至于被越俎代庖的数学课代表以及其余目击者皆目瞪口呆;他又拿着没交作业的名单挨个问人“讨债”,继续收获“瞠目结舌”的表情包五枚;他还利用午休时间督促值日生干活,见他们无精打采、磨磨蹭蹭的,他一把夺过其中一把扫帚,埋头大刀阔斧地扫起地来…… 将素来不问班级事务的许皓然同学的反常行为看在眼里,同班同学的内心活动是一样一样的: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相较之下,程观宁这个知晓内情的,倒是镇定许多。她一直担心许皓然过于独来独往,融入不了集体,眼下看来,好像是她多虑了。 既然他愿意,就让他多体验体验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周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程观宁的检查报告已出,显示她并无大碍,但血液指标里有几项没落在正常范围内,尤其是血色素这一项,明显已经是挂在贫血的档次里了。医生在给她报告的时候特地提点了两句,嘱咐她要注意营养、注意休息,她也只能莞尔一笑,轻声表示感谢。另一方面,李斌的爸爸被学校保安扭送去了派出所。刚开始,他还大吵大闹、气势汹汹的,好似不把天翻过来他就不姓李,可酒醒之后呢,他就怂了,虽然没肯拉下脸皮来向程观宁道歉,却也终归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事件日渐平息。然夜长难眠梦多,程关深谙这个道理,因此主动联系了程观宁,说想尽快把李斌的医药费赔给李家,好将此事彻底了断。 电话那头的女老师默默地听他说着,半晌没吱声。 “程老师?”程关还以为是谁的手机出问题了,可匆匆看过手机屏幕之后,他又冷不防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呵,程老师该不会是觉得,跟那样子的人家,还有什么道理可讲吧?” 程观宁没有忘记,对方早已从许皓然的口中获悉的前两天早晨发生的事,所以,也就立马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她想了想,委婉地说道:“其实,李斌的妈妈还是个比较讲理的人,她甚至提出,不需要你们赔偿医药费了。” 此言一出,程关却是哑然失笑:“这是看在程老师无端挨打的面子上?” 程观宁沉默以对。 程关也不逼她表达意见,只强调钱还是要赔的,毕竟是许皓然打伤了同学,该承担的责任,他和孩子都不能推诿。 “但是,那个谁谁谁的家长冲到学校来无理取闹并打伤学校教职员工,这笔账,是他欠程老师的,程老师还是替他们父子俩记着比较好,免得孩子不长记性,往后的路越走越歪。”听电话那头静悄悄的,没再像上回那样冷冰冰地指摘他的“不是”,男人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至于其他的,还得麻烦程老师从中调停,我和对方家长,就没必要见面了。” 第11章 解围 要是先前李斌的爸爸没来学校寻衅滋事,或者自己不知道程关曾对许皓然说过那样一番话,也许此时此刻,程观宁并不会打心眼里赞成他的做法。 可现在,两个条件都满足了,程观宁不得不承认,这位“许皓然表舅”所提出的方案,的确是目前最为合适的。毕竟,许皓然这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认认真真作了反思,至于李斌那边,就是他们这些老师以及李斌家长的事了。所以,她确实没必要再安排双方家长见面,没必要浪费程关的时间。 对方二话不说便应下了自个儿的要求,程关略觉诧异。 看来,她也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假正经嘛。 如此一思,仿佛连带着她去酒吧卖唱的事,也不怎么让他反感了。 对程观宁的看法略有改变,程关很快就被现实轻轻地打了一巴掌。 这天,他原本是跟人谈生意去的。尽管已经做好了会被约到夜店的心理准备,可真当人到了那里的时候,他还是被里头那灯红酒绿的情景晃得心烦。所幸对方一早定好了包间,和他称兄道弟着一块儿进去了,总算是阻隔了外头吵吵嚷嚷的喧闹。 程关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可多年来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早已逼得他习以为常。对方若喜欢找一间茶室,煮一盏清茶,与他品茗谈笑,他自然乐意之至,可如果对方就偏好这等纸醉金迷的地方,他也只好奉陪到底。 就好比眼前这位,年过五十,一身富态,应了很多女人讽刺男人的那句话:男人到了中年,就需要一针强心剂——每次跟人谈生意,他都要找有女人的场合,而且,还非得是漂亮小姑娘唾手可得的地方。 对此,程关是相当反胃的,这不光是因为他不喜欢对方那副花天酒地、贪婪好色的样子,更是因为他本身就讨厌女人……的触碰。 不幸中的万幸是,对方倒也不强求他跟自己一样,只会顺势把叫来作陪的女孩都揽到自个儿身边,每每乐此不疲。要不是跟这样的人合作能有长远可观的利益可图,程关真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别跟他打交道。 心里存着类似的想法,可人却是表现得八面玲珑的。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程关敬了男人一杯酒,寒暄几句,这便直奔主题。 这个男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谈生意时比较爽快了。当然,程关也一度怀疑,这是由于他想赶紧谈完正事,好跟那些女孩子寻欢作乐。 这不,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就基本谈妥了合作事项,已然喝了好几杯的中年男子这便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地对着服务员喊了一句话。 “让你们那个新来的过来!” 服务员深谙此人的脾气——合了他的心意,小费那是来得比草纸还快,但若是惹恼了他,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在确信他要叫的是什么人之后,服务员只能赔笑着表示,这需要请示一下他们的经理。 男人听了这话,已是不太高兴了,待到经理亲自前来问候之际,他的脸色更是难看得很。程关不动声色地劝了两句,都被他皮笑肉不笑地给挡回去了。前者自知,要是再这么多管闲事下去,恐怕会影响合作伙伴的“情分”,最终只得缄口不语。 大不了待会儿哄着这个花肠子,把他灌醉了,这样一来,就算他想对人家姑娘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了。 心生一计的程关没再多话,只看着早先进屋的两个女孩子被男人一手一个搂在怀里,嬉笑着喂他吃水果。 不多久,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就出现了一条裂缝。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几分钟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面无表情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而她那张脸,居然会是他认得的。 程观宁也瞧见了程关。坦白说,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她是真的怔住了,她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地方撞上他。 能够循循引导孩子的成长,并不代表他就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愣是用这样的念头掩盖掉内心的尴尬,程观宁重拾一张冷冰冰的美人脸,一语不发地目视前方。 边上的经理拿手肘顶了她一下。 “黄老板,人,我给您带来了。玩得开心,啊?”经理满脸堆笑地同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说完,又笑嘻嘻地朝另一边的程关点了点头。 程关木着脸,没搭理他。 经理是个识趣的,反正最大的主顾业已大笑着表示满意,另一位只要没什么不满的,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想到这里,经理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留下程观宁眸色渐沉,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小美女,过来陪我喝杯酒。”黄老板看她“不好意思”地立在那儿,招招手,唤她过去,顺便把左手边的一个女人往外推了推。 被“嫌弃”的女人面色一僵,而后忿忿地朝程观宁白了一眼。 程观宁自然没功夫留意她的脸色,兀自纹丝不动地站着,半点没有要上前讨好的意思。 黄老板见状,故意沉了脸:“怎么?不愿意?” 程观宁强行压下胃里的那股子恶心劲,不冷不热地开了口:“抱歉,这位先生,我只是在这里献唱,不陪客人喝酒。” 是了,即使她再如何需要钱,也不至于自甘堕落。在这等靡靡之地卖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不可能为了筹集母亲的医药费和儿子将来的学费就出卖自己的身体。这一点,在跟这家夜店签订劳动合同的时候,她就同雇主约定好了——只唱歌,不陪酒。 然而,眼前的这个黄老板显然是有些来头的,如若不然,经理也不可能跟她软磨硬泡了好半天,最后连哄带骗地把她拽到包厢里来,让她务必帮忙哄着这位贵客。 要不是看在经理一直都挺照顾她的份上,看在这里的薪水确实诱人的份上,她是绝对不会松口的——哪怕撂担子走人,也总比以|色侍人来得强。 这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底线,更是她作为一名教师的底线。 可惜,今天这位黄老板并不愿放她过门。更糟糕的是,还有个认识的学生家长在一旁定定地看着她。 要说心里头没有半分窘迫,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只能装作与之素不相识。 至于眼前的麻烦,她需得顾忌男人的身份,尽可能不撕破脸皮,所以,尽管颇为直接地拒绝了男人,但她的语气还算过得去,至少称不上是生硬。 只可惜,这等客套疏离的口吻落到男人的耳中,却变成了她的扭捏和矜持,甚至是……欲擒故纵。 黄老板冷不防朗笑三声。 “卖唱的?哈哈,这卖唱跟卖笑、跟卖|身,能有多大区别?不就是一个字的事嘛!啊?”他得意洋洋地说着,不忘瞅瞅程关以及左右两侧的女人,像是在为自己临时想到的说辞寻求认可与夸赞。 程观宁没去看其他人的表情,仍旧纹丝不动地木着脸,不反驳也不应承。她心里清楚,此情此景下,除非她坚决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否则的话,她就不能当场甩脸子。相对的,她也不可能跟这样的人讲道理。不论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就深以为然,她都不能较真,因为对方是不懂得尊重她、怜惜她的,也就不可能好好地听她讲什么人权和尊严。 只是,仅仅一味忍让,也不是个法子,她总得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才能把今天这一关给过了。 绞尽脑汁寻思着合适的应对之策,她听到始终未置一词的程关忽然发声了:“黄老板快人快语,所言极是。小姑娘,从进门就没见你给过笑脸,就算你不过是个唱歌的,也该明白‘顾客就是上帝’这个道理吧?” 小姑娘?毫无疑问,程关也不准备揭破他二人相识的事实,又或者……他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程观宁想了想,认为后者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她化了浓妆,换了发型,穿了平日里打死也不会穿出去的非主流蓬蓬裙,程关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正思量着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她又听到他迅速继续道:“过来,坐我这儿来。” 程观宁一愣,没料想他会当众跟黄老板“抢人”——很明显,黄老板是企图占她便宜的,而程关却冷不防把她召唤过去,难道就不怕开罪黄老板? 果然不出所料,中年男子这就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插话:“哟?程总,这是要跟我抢美人儿啊?” 程关笑笑,好整以暇地回答:“黄老板这是哪里的话,这不是看您身边的美女不开心了,我这儿又一个也没有,正好帮您分担分担么。” 语毕,他特意看了看方才那个被男人推开的女人,那女人本来就失落不爽着,见机会来了,赶忙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啊呀,黄老板,是我伺候得不好嘛?您这只见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的,真叫我伤心……”女人屁股一扭,娇滴滴地往男人身上一靠,顺势抓起他的一只手往自个儿胸口放,“您摸摸,我的心都快碎了。” 白白嫩嫩的大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又摸到了软乎乎的肉|蒲|团,黄老板的心情立马放晴,注意力也差不多被转移了去。他忍不住揉了揉掌心里的饱满,开着黄|腔跟女人调起情来。 程关趁机朝程观宁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坐到他身边去。 好吧,他其实是认出她来了。 对于这位只打过两次照面的学生家长,程观宁的印象实在是一般,可陪着他总比坐到那个黄老板身旁去要安全。是以,她没再犹豫,马上从善如流地走到程关的左手边,乖乖落座。 岂料人才刚触到沙发,手里就被人塞了一杯酒。 “主动点,把人灌醉就没事了。”耳边传来程关语速极快的一句话,等程观宁侧首去看的时候,他已经重新摆正了身子,一脸闲适地靠回到沙发上去了。 他没再看她,她也很快收回了视线,恰逢那边的中年男子调戏完美女,正向她投来肆无忌惮的目光。 事情到这份上,她好像也只能听从程关的建议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纵然心里头有一千个不愿意,此时此刻,程观宁还是努力扬起了嘴角,举起手中的酒杯,和声细语地开启朱唇。 “黄老板,我敬你一杯。” 第12章 反常 美女主动给自己敬酒,黄老板对她满意了许多,十分爽快地喝下了一大杯。程观宁见他喝酒如灌水,对程关方才的那句话便多信了三分。 果然不出所料,程观宁敬完了酒,程关又不着痕迹地接上,两层嘴皮子一开一合的,把场面话说得无比漂亮,愣是叫素爱受人追捧的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左右两个陪酒的姑娘也是打心眼里不希望陪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上|床,所以,她们嗲声嗲气地哄着黄老板开了一瓶又一瓶、喝了一杯又一杯,也算是对得起今晚被他揩去的油水了。 就这样,没一个小时的工夫,大腹便便的男人便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见黄老板红着脸胡言乱语,程观宁心知,今天这道坎,她算是垮过去了。 也亏得这个人终于醉了,否则的话,她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皱着眉看了男人两眼,程观宁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要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啊?还没喝够呢!”岂料黄老板并未彻底醉死过去,冷不防发现小美人要开溜,他自是大着舌头冲她喊了起来。 就是,他……嗝……他还没一亲芳泽呢,还没摸到那细细滑滑的小手、小腰和大腿呢,她怎么就能走了呢? 色|心不死的中年男子迷迷糊糊地想着。 “黄老板,我去看看,您接着玩儿。”就在这时,他恍惚瞧见面前的程关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拧了拧眉毛,而后忽觉恍然大悟。 “哦——”他抽出一只抚摸美人的肥手,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指了指站立在面前的年轻人,“懂的,我黄某人懂的。程总尽管去就是,我黄某人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素闻这个年纪轻轻的程总从不沾圈子里的女人,难得他看上一个,自己当然愿意割爱——不就是个看着还没成年的嫩|雏嘛,让给他先尝就是,反正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不愁找不到更水灵的。 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不太相信。 他需要验证一次。 第13章 微醺 程观宁摇摇晃晃地迈着步子,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但她还是努力踩着虚浮的脚步,找到了夜店经理,表示自己陪那位黄老板喝得有些多,今晚实在是没法继续唱下去了。 经理瞧她面色绯红,身上还冒着一股子淡淡的酒味,哪里还有不相信的?亏得这个素来清高的小丫头能忍,好歹是把那位不能得罪的贵客给忽悠过去了。眼下,小功臣神志不清,想提早回家休息,他又岂会不近人情地拒绝。 “回去吧回去吧,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没事了。哦对了,要不要我找个人送你回家?” 程观宁心知经理不是个坏心肠的,但她不想让不熟悉的人知晓她家的地址,所以摇着头谢绝了。 收拾了自己的提包,程观宁顾不得好好卸妆,就悄悄地迈向后门,不料半道上竟又遇见程关,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这样的尴尬也就持续了几秒钟的工夫,程观宁很快寻回了镇定,礼貌地对着程关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往前走。 她可不晓得男人心里的盘算。 程关一看目标要走,连忙一个箭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观宁驻足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男人脑子转得飞快,立马张嘴解释:“你喝多了,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 程观宁觉得颇为古怪:在她的印象里,他可不至于这般热心,况且,他们俩才见过几面而已。 于是,她婉拒了。 眼看人就要离开,程关趁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并惊奇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嫌弃,没有要赶紧松开的*! 这一下,由不得他不信了。 看来,他确实是遇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例外。 心下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男人面上却掩饰得极好,他不慌不忙地放开了扭头看他的姑娘,面不改色地表示,夜店附近难免有些乱,尤其是在深夜,就她这副连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架势,不出事算是运气好,出了事才是不足为奇的。 “程老师,就当是我感谢你替许皓然挡了那一下,让我送送你,看着你安全到家,行吗?” 程观宁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个,可见他态度诚恳,又感觉到自个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她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婉转地说了一句话。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不也喝了不少吗?” 没错,别看那个黄老板刚开始是冲着她来的,但自打她摆出笑脸、主动敬酒后,他的注意力就渐渐被程关的“花言巧语”给分散了,以至于到了最后,程关喝得比她还多,感觉就像是他在替她挡酒一样。 当然,她这人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与这位学生家长不过是萍水相逢,人家顺手帮她一把是情分,却也不至于为了她就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换言之,他应该是本就有生意场上的需要吧。 然不论如何,从结果来看,程关的确是助她平安渡劫的。她感谢他,也不希望他因为酒驾而闹出什么事故来。因此,她诚心诚意地暗示了他,同时也不愿给他再添麻烦。 可惜,她所顾虑的,程关一早考量周全了。他告诉她,自己就是打算叫车捎她一程,可没想拿他们俩的生命开玩笑。 “虽然我还是挺清醒的,但咱们还是得遵守交通法规不是?” 许是对程观宁有了特殊的“好感”,程关顺势开起玩笑来,好似两人已是相识多年的朋友。程观宁见他笑得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看起来就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心防没来由地就有点松动了。 算了,大不了付他一半车钱。毕竟,她现在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要是真这么骑着电瓶车回去,难保半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万一她倒下了,家里那一老一小可如何是好? 程观宁本是个性子犟的,但她也懂分析轻重、审时度势。 “那就麻烦你了。” 程关笑了,跟女孩一道从后门走出了夜店。他识趣地没问她干吗不走大门,因为这种事想想就能明白。 两人并肩来到马路边。三月末的x城,白天倒还过得去,可到了晚上,保不齐就有些寒意。程观宁先前没顾得上换衣服,只匆忙批了件外套,两条小腿外加一对膝盖仍是仅靠一层薄薄的丝袜覆着,所以,离了室内没多久,她就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衣襟,双手抱着胳膊,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程关注意到了她缩着脖子、并拢腿脚的姿势,心知她是觉得冷了,却迟疑着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借她一用。 这样的举动,搁在从前,他是想都不会想的。但如今冷不丁遇上了一个不叫他产生生理性厌恶的姑娘,他倒是真有点跃跃欲试,看看假如对方穿了他的衣服,他会不会还转头就把它丢掉。 犹豫不决之际,程观宁已然眼尖地发现了一辆空车,她迫不及待地往前一步,抬起右臂示意司机停车。程关赶紧从思考中抽离出身,抢在她之前一把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动作麻利地坐了进去。 他自然是不介意与她同坐后排的,可这也要看对方是如何考量的——以她的性格,一旦他稍迟一步,恐怕她就会抢着坐到前排,以便支付她的那一部分车费吧? 被抢了座位的姑娘并不知晓对方此刻的心理活动,她微微抿了抿嘴,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后座上。 “住哪儿?”程关扭头问她。 微醺的姑娘如实报上了小区所在地的路名,却并未提及小区的名字。 程关眉心微动。 之前就觉得,这小老师防人之心挺重的,或者说,她不喜与人深交。如今看来,他的判断真是有够准的。 程关也没勉强。小姑娘住的那片区域,尽管房屋颇为老旧,但治安似乎还是差强人意的。 见男人这就转过头去,没有刨根问底,程观宁松了口气,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幸好明天是周日,她可以好好调整一下状态,顺便再跑一趟,把车给骑回来,不然,后天送儿子上学、自己上班都会很不方便。 揉了揉愈发胀痛的脑袋,程观宁忽然担心起一个问题来。 今夜此例一开,会不会后患无穷? 第14章 到家 要知道,很多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虽然经理信誓旦旦地保证,陪酒一事只此一趟、下不为例,可谁又能说得准,今后不会再出现像那个黄老板那样得罪不起的贵客呢?如果他们也心血来潮相中了自己,那她程观宁是不是还得去陪这些动手动脚的男人?今天是她运气好,对方尚不算太恶心、太过分,又有程关帮忙,才助她全身而退,可下一回呢?万一来了个卑鄙无耻、色胆包天的,谁还能护得住她? 想到这里,程观宁难免头疼,加上饮酒过量所造成的生理不适,回家这一路上,她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程关转动脖颈,本来还想跟程观宁聊两句的,但见她头靠后背、愁眉微锁,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今晚不是时候,改天吧。 上车的青年男女一个坐在前面、一个坐在后面,彼此几无交谈,司机推测这两人不是关系一般就是才刚吵完架,所以也没好意思跟他们俩攀谈,只安安静静地把车开到了目的地。程观宁让司机在路边把自己放下,一边伸手去掏腰包。程关却突然问她住在哪个小区里,说是太晚了,把她送到家门口,他才放心。 “不用了,我走过去,也就几分钟的路。”程观宁当然是坚持最初的想法,谢绝对方的好意之后,她就将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递到了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谢谢你今晚送我,这是我的车钱。” 程关暗道一句“果然来这一套”,他低眉瞅了瞅那张绿色的纸币,抬眼看着女孩的脸,反问她:“既然是我送你回来,怎么还要你的钱?” 男人说着,径自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一旁的司机师傅。 “师傅,麻烦你等我一下。”语毕,他扭头看程观宁,“走吧,下车。” 程观宁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 他这是要步行送她到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这会儿,她也顾不上钱不钱的事了,注意力都被新的问题转移了去。 无奈程关已经不紧不慢地推开了车门,站到外头,弯下腰来看着她。 “快点下车,别耽误司机师傅的时间。” 程观宁抿了抿嘴,只好先从轿车上下来,跟程关面对面站着。 “真的不用你送我了。” “深夜护送身体不适的女性回家,是一个男人应有的风度。” 程观宁无可奈何,只能木着脸把话说开:“程先生,我们不熟。” 言下之意,她不想将自己的家庭住址透露给他这个“不熟”的人。 程关不傻,一下就听懂了她的暗示,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哑然失笑。 “原来程老师记得我姓什么。” 这很重要吗?程观宁有点无语。 “不管怎样,谢谢你今天帮了我,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你送我到家。再见。” 说罢,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知是为了显示自己有够潇洒还是生怕男人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她还特地走得快了些。 程关望着她脚底生风的背影,忍不住又勾起了嘴角。 明明长得跟个高中生似的,又小又娇,还偏偏喜欢摆出一副职场女精英的架势,唯恐别人不晓得她雷厉风行似的。不过,既然她那么坚持,自己也不好再自讨没趣,惹恼了人家可就不划算了。 转身开门上车,程关打道回府。 第二天,程观宁一直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猛地惊醒过来。顶着个昏昏沉沉的脑袋,她赶紧起床给家人做午饭。等程妈妈和小冬冬吃上热菜热饭,已是将近下午一点了。程观宁有些愧疚,摸摸儿子的小脑瓜,问他怎么迟迟不叫醒自己,就这么傻乎乎地饿着肚子。小家伙放下碗筷,有板有眼地告诉她,妈妈睡得好香,昨晚一定很累,他想让妈妈多睡一会儿。 儿子体贴自己,程观宁既欣慰又心疼。 是啊,这就是她从小养大的宝贝——还有她的母亲,他们两个绝对不会怪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只会担心她工作太过辛苦,累垮了身子。 “妈妈,那我们今天就不要去公园玩了,你多在家休息休息。”过了一会儿,小冬冬还主动提了这么一句,一双大眼睛认认真真地注视着身边人的眉眼。 程观宁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前两天答应儿子的事给忘了。 鉴于她一个人要打三份工,回家还得洗衣做饭忙里忙外,家里的一老一小都十分体恤她,老的那个自是不用说,就连小的那个,也全然不像许多同龄孩子那样,动辄缠着家长领他们出去玩儿。对此,程观宁其实挺内疚的。她忙着挣钱养家、忙着照顾家人,精力有限,分|身乏术,没法像其他的妈妈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带孩子到处游玩。这不,这周初想起自己已经好一阵没领着小家伙出门了,程观宁就跟他约定了,说这个星期天带上他和外婆一道去公园逛逛。小冬冬当时听了,眼神都亮了。可是,现在见妈妈那么疲惫,他又舍不得妈妈再往外跑了。 “没事的,妈妈不累,说好了今天带你跟外婆出去的,你不想去吗?” 程观宁故意给儿子下了个套,果然就见小家伙迫不及待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想去的……” 儿子越说越小声,还垂下了小脑瓜,好像有点后悔自己一不当心说了实话。程观宁觉得他实在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 “那我们就去。妈妈昨天睡得很饱,精神好着呢。” 冬冬闻言,倏地抬起小脑瓜,炯炯有神地注目于她。 “真的吗?” “嗯。” “那我要跟妈妈还有外婆去公园!” 五岁的小家伙高兴得举起小手,看得程观宁也是眉开眼笑。十五分钟后,她手脚麻利地收拾了餐桌,帮着母亲和儿子换了衣服,就带上他们一块儿出门了。 他们住的小区是老式公房,没有电梯,因此,走出家门对于常年卧床的程妈妈来说,实际上是一件相当麻烦且困难的事。幸好她有孝顺又耐心的小辈们——女儿和外孙皆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一个搀着她一步一步往楼下挪,一个一本正经地走在她的另一侧,仿佛自己也能随时帮上大忙。 程观宁将母亲带到底楼,毫无疑问是费了不少力气的。可事情还没完,她关照儿子照看好外婆,这便匆匆折回楼上,独自一人将母亲的折叠轮椅给搬了下来。程妈妈看她跑上跑下,忙得鼻尖上都沁出了汗珠,自是心疼,忍不住念叨着自己不该出门。不过,她立马被程观宁三言两语就给“堵”了回去。 “妈,医生说了,你总是闷在家里也不好,偶尔也该出去走动走动,这样才有利于恢复。” “妈妈说得对。外婆,你要听医生的话哦。这样身体才能棒棒的!” 程妈妈怜爱地摸摸外孙的小脑袋。 “我这不是怕你妈妈太累嘛……” “外婆你放心,我很快就长大了,以后,我带您出去玩,我帮您搬轮椅,让妈妈休息!” 小家伙的童言童语令母女俩不禁相视一笑。 孩子懂事,她们高兴。 程妈妈不再多说什么了,在女儿的搀扶下,稳稳地坐到了轮椅上。祖孙三人有说有笑去往公园,半路上,冬冬就兴奋得打开了话匣子,更别提到了公园里,他愈发按耐不住欢欣雀跃的心情,一会儿指着湖里的鱼给妈妈、外婆看,一会儿问妈妈这朵花叫什么、那棵草叫什么,算是有了点同龄人活泼好动的影子。 不多久,跑来跳去的小家伙就玩累了,乖乖回到长辈的身边,接过妈妈递来的水壶,“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 然后,他似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妈妈,那边有个叔叔,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诶。” 第15章 生人 程观宁顺着冬冬的目光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许是见她也已注意到了自己,那人干脆不再站在远处偷偷地看,反而光明正大地朝他们走了过来。程观宁下意识地将儿子往自个儿身边揽了揽,面无表情地地目视来人行至身前。 不,确切而言,他是……走到了她母亲的身前。 “爱芬,是你吗?” 程观宁听他叫出了母亲的名字,而且,是不带姓的那种。她微觉诧异,扭头看向程妈妈,竟见母亲僵着脸,一动不动地瞅着男人的面孔。片刻,轮椅上的妇女眸光一转,冷冰冰地扔出一句“你认错人了”。 男人一听,却是冷不丁激动起来。他迅速绕到程妈妈的另一侧,蹲下身子,仰头盯着她的面孔,双目炯炯。 “我没认错,爱芬,是我,我是国泰啊,陈国泰啊。” 一男一女一个殷殷期盼、一个视而不见,程观宁在一旁看着,似乎看出了些门道。 这个男的,母亲显然是认识的,并且,两人之间恐怕不是普通的点头交那么简单。 “这位师傅,我妈妈说不认识你,请你离开。”她瞧出了母亲隐约流露的难堪,站起身来替母亲解围。 不冷不热的语气令男人抬头来看。 “你,你是观宁吧?”陈国泰面露惊喜,缓缓直起了身子,询问的口吻中竟还带了点讨好的意味,“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你才那么大。”他一边和颜悦色地说着,一边比划着小孩子的身高,直到一眼瞧见了仍坐在长椅上望着他的冬冬,“就像……这,这孩子是……” 陈国泰确实没见过冬冬,他最后一次见到程妈妈的时候,她的小女儿才像冬冬这么大,怎么二十年的工夫,家里突然又多出个小豆丁? 他不太确定,这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小家伙,是不是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是昔日故人的…… “这位先生,我母亲已经说了,她不认识你。如果你再不离开的话,就别怪我喊人了。” 男人明显是在努力地跟他们一家三口套近乎,可惜,他最关注的人无意与他攀谈,甚至对他避之不及,程观宁清楚地察觉到这一点,眼看着男人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她自然只能沉下脸来,冷声下达了第二道“逐客令”。 陈国泰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僵硬。他看了看程妈妈,见她板着脸无动于衷,视线便又回到了程观宁的脸上。 “那……打扰了……”他干笑着垂下眼帘,转身慢吞吞地往来时路走,还一步三回头的,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走得没影。 “妈妈,这个伯伯是谁啊?”小冬冬好奇,憋了好半天,还是忍不住仰起小脑袋,天真懵懂地向程观宁发问。 “妈妈也不清楚,应该是认错人了吧。”程观宁不动声色,抬手摸摸他的小脑瓜,转眼看向不置一词的母亲,“妈,我们回去吧。” 恍若失神的程妈妈闻声还魂,强笑着应了一声。 程观宁推着轮椅送母亲回家,小冬冬依旧乖巧地紧跟在侧。回到家,程观宁并未提起公园里的那段插曲,只服侍着母亲洗澡换衣,扶着她躺回到床上。程妈妈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女儿沉静的神色,她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然而,她和女儿都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她们心照不宣、绝口不提的男人,会在一周后的某一天忽然找上门来。 这天下午,程观宁照常准时下班,接了儿子回家,一路上,小家伙兴高采烈地转述着幼儿园老师给他们讲的小故事,却不料故事才讲到一半,居然被个冷不防蹿出来的伯伯给打断了。 陈国泰也是眼神够毒、运气够好,连续在公园附近转悠、蹲守了好几天,他总算在一条非机动车道上发现了程观宁和小家伙的身影。他激动坏了,想也没多想,直接就冲上前去,害得母子俩皆是猛打了一个激灵。程观宁更是本能地冲他皱起了眉头——虽说这个人没有碰他们,更没有出言不逊,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不咸不淡地请他让开。 “你这样挡在路中间,是拿别人还有自己的人身安全开玩笑。”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男人忙不迭跟程观宁赔不是——年纪大到都可以当她父亲了,却战战兢兢、卑躬屈膝的,看得她心头莫名划过一丝不忍。 程观宁看得出,这个男人并无恶意。 许是觉察到对方已然开始犹豫,陈国泰急忙抓住这个机会,态度诚恳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陈国泰,是你妈妈的老同学。她……她以前对我有些误会,所以,看到我就装作不认得。我就是……就是好些年没见她了,上个礼拜突然看见她那个样子……你能告诉我,你妈妈她怎么了吗?” 程观宁没吭声,定定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开启了朱唇:“车道上危险,我们靠边再说吧。” 男人没想到故人的女儿还挺通情达理的,当即高兴得连连点头,二话不说便跟着母子俩来到了路边。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程观宁只言简意赅地告诉他,她妈妈身体不好,别的就不愿多说了。 “那她得了什么病?生病多久了?医生怎么说?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男人热心过头的一连串追问,直叫程观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眼。 “不好意思,陈叔叔,我不清楚你和我妈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既然她不乐意看见你,那么我作为女儿,自然也不好违逆她的意愿,把什么都告诉你。”说着,她冷不丁跨上电瓶车,作好了随时发动的准备,“谢谢你对我妈妈的关心,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 语毕,她嘱咐儿子抓紧自己的衣服,作势就要骑车离开。 陈国泰哪里舍得就这么放她走?他还远没有问清楚程妈妈的近况啊! 于是,男人愣是觍着一张老脸,拽住了程观宁的胳膊,恳求她再多说一些有关程妈妈的情况。程观宁被他缠得面色不霁,连车后座上的冬冬也绷紧了小脸,大声喊着“你放开我妈妈!”,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越过机动车道,脚底生风地朝他们走来。 第16章 干妈 “爸?爸?怎么了这是?” 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不解的目光在三人之间徘徊。 陈国泰尴尬了,他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碰见自己的儿子。 “没,没什么,爸就是遇见了老同学的女儿,想问问老同学的近况……” 不过,他还是佯装镇定地解释了两句,期间则忍不住偷瞄了程观宁两眼。 程观宁似乎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些许忐忑,可惜,她无意了解这个男人心里究竟打的什么盘算,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父子一眼,稍稍点头示意,便载着儿子离开了。 一路上,小冬冬忍不住不满又不安地嘟囔,说那个伯伯好奇怪、好吓人,居然抓着他和妈妈不放。程观宁好言安慰了他两句,叮嘱他回家之后不要跟外婆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呀?”小家伙歪着脑袋,疑惑不解。 是啊,自己可是听得明明白白,那个姓陈的伯伯是外婆以前的同学,是跟外婆一起念过书的人,为什么妈妈不让自己在外婆面前提到他呢? “外婆需要安心养病,况且,她跟那个伯伯不熟,我们不要拿这种小事去占用外婆的精力,好吗?” 听妈妈和声细语地说罢,小冬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妈妈那么聪明能干,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听妈妈的话。 自这天以后,程观宁奇怪地发现,背后好像总有人在跟着她。可是,每每回头去瞧的时候,她又找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太过敏感了。 好在没几天过去,这种古怪的感觉就淡了。她又回到了平静的生活里,白天在学校里认认真真上课,周末晚上去酒吧和夜店那儿打工。 与此同时,出差近一个月的薛妙颖也回来了。 一下飞机就直奔干儿子的学校,她这个干妈当得也是比亲妈还地道。可惜,许皓然并不期望在学校门口见到这么个比他大不了十岁的“妈”,一看到她神采飞扬地朝自己走来,他就巴不能立马变成隐形人。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饶是想方设法混迹于人群之中,他还是被眼尖的薛妙颖给逮了个正着。 也才二十四岁的薛妙颖同志熟门熟路地勾上干儿子的肩膀,眯眼端量着这个长得比自个儿还高的少年,笑得宛如一朵灿烂的大红花。 “走,我订了包间,今晚陪我跟你舅舅吃饭。” “我还有很多作业呢!” “行了,别忽悠我了,走吧!” 半推半就的少年就这样被拽上车,带到了高档的西餐厅。程关到得有些迟,进门的时候,还拿着手机跟人讲着电话。只不过,一屁股落座之后,他就毫不留恋地挂掉了电话,一双眼好整以暇地瞅着被表妹强行塞了菜单的干外甥。 “啧,明明说好是请我吃饭的,难道不该是我来点单吗?” 等了半天也没见表妹的注意力从干儿子脸上转移到他身上,程关觉得他再等下去也是白搭,索性张嘴出了声。 对此,薛妙颖满脸不以为意,倒是许皓然如蒙大赦,赶紧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菜单整份推到了来人的面前。 “你跟个孩子抢什么?大不了我下次再请就是。” 薛妙颖不乐意,程关没理她,不尴不尬地笑了笑,就一把拉过不远处的菜单,有模有样地翻看起来。所幸他记得许皓然的口味,帮忙点的食物倒也合对方的胃口。 不多久,美味的牛排和意面相继上桌,三个年纪加起来总共还不超过八十岁的人边吃边聊,完全不在意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尤其是薛妙颖,好一阵没瞧见亲爱的干儿子了,恨不能听他把这几周来的生活学习情况事无巨细、逐一汇报。奈何许皓然同学根本就不想大咧咧地把什么都吐出来,所以只问一答一、含糊其辞,急得薛妙颖差点都夺了他手里的叉子。 “啊呀真没事儿,你能不能别问了?我们老师问话都没你问得这么细……” 最后,少年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气得女孩直瞪眼,却笑得男人眉毛都弯了。 “好了,也没多大事儿,就是后来那个学生的爸爸喝多了酒,一大清早跑到学校来闹事,差点一拳打在许皓然身上。”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唯恐天下不乱的程关漫不经心地爆出了猛料,呛得许皓然一口浓汤险些喷了出来。 被十六岁的少年忿忿不平地瞪着,程关眼观鼻、鼻观心地……耸了耸肩。 “什么!?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神经病?!简直就是未开化的野蛮人!”果然不出所料,薛妙颖一听这消息,整个人都炸毛了,“小皓皓,你要不要紧啊?疼不疼?是哪儿被打了,跟我说,我去送那脑残一沓窜天猴,让他上天!” 身边的“长辈”瞬间切换成温柔模式,少年却身形一颤,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他忍住朝天翻个白眼的冲动,心道现在明明是你离天更近一些。 “放心吧,你家小皓皓连块皮都没擦破,他们老师替他挡了那一下。” 此言一出,薛妙颖目瞪口呆。 “哪个老师?” “程老师,就是你出差那天联系你、后来你让我代你去学校的那位。” 程老师,薛妙颖自然记得,是许皓然的数学老师,长得跟个小女生似的,但讲课时干脆利落、思路清晰,是个很有自己教学风格的老师。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娇娇弱弱的小老师,竟然能勇敢地挺身而出,替学生挡下了来自成年男子的一拳!换做她自己,都未必做得到! 薛妙颖同志几乎快要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么优秀的老师,你们上门谢过人家了吗?买过慰问品了吗?送人家去医院做过全套检查了吗?她人没什么大碍吧?” 一连串的问题当场逗乐了程关。 “我想你应该跟她有过接触吧?难道看不出,她不是个特别喜欢与人深交的人?” 言下之意,人家老师不一定乐意你摸到人家家里去。 “那不管,好歹你们也给她送面锦旗啊,写封感谢信什么的呀,这么爱护学生的老师,学校领导就该好好表扬、好好嘉奖!” 薛妙颖当然听得懂程关的意思,可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好老师救了我干儿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故而挖空心思想到的,都是些在程关和许皓然看来挺不靠谱的做法。 “程老师不爱这套虚的玩意儿……”许皓然再也听不下去了,歪着脑袋,小声嘀咕起来。 “小皓皓,这个你就不懂了。大人的世界呢,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包房里就三个人,少年不以为然的嘟囔立马被薛妙颖尽收耳底,导致她直接对其开始了苦口婆心的教导,“更何况,有些东西,别人不求,不代表我们就可以不给。人家谢绝,那是人家的气节,可是,作为受到别人帮助的一方,我们除了发自肺腑的感谢,也该给予一定的物质补偿。” 许皓然没吱声,转头看了薛妙颖两眼。 他知道,自己这位强势介入的“干妈”虽然平时动辄上天入地的,但关键时刻还是挺可靠的,至少,为人处世的道理,她明白得很,也懂得许多事情如何处理才是利人利己、皆大欢喜的。 这一点,她,还有她的表哥程关,的确是值得自己好好学习的。 只是…… “程老师真不喜欢这一套,还有,我已经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对她表示感谢……”急于证明观点的少年一不留神就露了自个儿的底,幸亏他发现得及时,连忙在女孩炯炯有神的注目下闭上了嘴。 “啊呀?我们家小皓皓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啊?”这不,薛妙颖同志已然乐呵得眉开眼笑,“来,告诉干妈,你做了什么。” “……”冲动是魔鬼,他又充分领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走投无路之下,少年只好向在场的男性前辈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奈何程关就是个看热闹的,只笑眯眯地对他挑了挑眉毛,就递给他一个“你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的眼神。 许皓然忽觉胃疼。 “哎呀你……你就别问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是你的监护人,你爸不在,我就是你妈!为什么不能问?” 许皓然又想翻白眼了。 “你哪儿像人妈呀……还不如程老师像个长辈呢……” “你说啥?说啥?!” 被|干儿子亲口否定,薛妙颖同志一下子气得七窍生烟。 哼唧!看在对方救了她干儿子的份上,她不跟人吃醋! 第17章 救美 不高兴归不高兴,薛妙颖最终还是被劝服,放弃了大张旗鼓去感谢程观宁的打算。 不过,这位程老师替许皓然挡下的那一拳头,她薛妙颖记下了。 程观宁并不知晓自己已经被一位学生家长给惦记上了,她照旧上班、下班,照旧于每周五、周六的晚上去外头做兼职。 这天凌晨,程观宁在夜店献唱完毕,拖着疲乏的身子,走出了灯红酒绿的世界。她的电瓶车出了点小问题,拿去维修了,所以,这次她只能坐夜班车回家。好在车站离夜店很近,步行两分钟就能到,她也不用独自一人走上很长的夜路,也就大大减低了遭遇危险的可能性。 如此思量的女孩似乎是太天真了。 是的,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公交车,却等来了三五个满身痞气的男人。男人们见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这个点居然只身在外,顿时就起了不好的心思。他们邪笑着上前,试图勾搭,程观宁没理他们,只冷冷地看他们一眼,便沉着脸往边上挪了挪脚。 这样的做法,并没能叫男人们识趣地滚蛋。他们见四下无人,愈发打定了主意,要眼前的小姑娘好好陪陪他们哥几个。 “小妹妹,长夜寂寞,不跟哥哥们去喝喝酒、唱唱歌吗?”借着路灯的光线打量了程观宁的脸,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既然她在这种时辰化了浓妆出现在夜店附近,想来定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之所以对他们不予理睬,不过是故意装着端着罢了。 因此,其中一个这便胆大地伸出一只爪子,企图去摸小姑娘的腰。 程观宁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当场掏出手机,退开一步,声色俱厉地喊道:“走开!你们再动手动脚,我报警了!” 可惜,她一个看起来身娇体弱的小姑娘家,饶是再如何横眉怒目,也没法在这深更半夜的马路边吓到几个大男人。 “嘿?够野的啊?哥几个就喜欢你这样野味十足的!” 男人们非但没有被吓着,还越发来劲地交换了眼色,作势就要一拥而上,一个负责抢夺她手里的手机,剩下的负责将她擒住。 左右马路上也没几个人,他们就不信还制不住一个外强中干的丫头片子。 眼瞅着男人们一脸兴奋,程观宁不由得慌了。她使劲甩开了几只意欲作恶的魔爪,顺带还狠狠地扇了其中一个的左脸。 被甩了耳光的男人怒了。 “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睁圆了眼珠子,作势就要挥手而上。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大掌蓦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叫他和同伴都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惊惶不安的程观宁注目而去,在看清一张面孔的一刹那,她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 “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很长脸是吧?” 只见西装革履的程关似笑非笑地攥着男人的右腕,忽而猛一发力,将人整个人往后一甩。男人一个趔趄,在同伴的搀扶下勉强站稳,程关则趁机站到了程观宁的身前,挡在了她和五个男人之间。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程观宁无比的庆幸。 相对应的,被坏了好事的男人们就是无比的恼怒了。 “哟?英雄救美啊?”其中之一挑着浓黑的眉毛,朝着对面的男女吹了一记口哨,可转眼间,他就变了脸色,面目狰狞,“他妈的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他和其余几个男人就发了狠地冲了过来。 毋庸置疑,他们是打算以多欺少,殴打路见不平的程关。 程观宁顿觉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令人大吃一惊的是,面对五个大男人相继挥来的拳头,程关几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一手接下了头一个人直拳,毫不迟疑地往他的裤|裆踹了一脚,他又一个闪身躲开了另一个人的勾拳,害得用尽全力的男人踉踉跄跄险些摔到在地。余下三人见势不妙,索性齐齐扑来,却被他逐一击退和躲开。 他们五个人居然打不过一个小白脸?!这面子可丢大发了! 男人们气急败坏,很快失了理智,开始不择手段地攻击程关。程观宁见他逐渐落了下风,再也无法袖手旁观。她克服了恐惧,掏出包里的一把备用伞,趁着男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程关身上的空当,瞅准其中一人,卯足了劲儿往他后脑勺上一砸。 敌人的嚎叫吸引了程关的目光,他不再恋战,飞快地冲到程观宁的身侧,拽起她的胳膊,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这种情况下,也管不得什么狼狈不狼狈了,见好就收、及时止损才是正理。 程观宁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跑得跟程关一样迅速、一样坚决——没有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拖后腿”,两人自是没一会儿就逃得没影了。 不知绕过了几个转角,一男一女默契地停止了奔跑,气喘吁吁地回头去探。 “放心吧……没追来……”见程观宁仍心有余悸地张望,程关言简意赅地作出判断,总算叫对方转过脑袋,与他四目相接。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他恰好出现并出手相救,她真不晓得事情会如何收场。 程关摆摆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无法掩饰一身疲惫,弯着腰在那儿大口喘气,忽然就笑了。 “现在不觉得……我是花花公子了?” 突如其来的话锋一转,令程观宁难免一愣。她慢慢直起腰来,对上他含笑的眸光。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饶有兴致地端量着自己,他勾着嘴角,扬着眉毛,眼含戏谑——显然,他是故意提及了叫他耿耿于怀的往事。 程观宁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程关呢,则直接将这反应解读为“尴尬”。 是啊,她没再用那种嫌弃、鄙夷的眼神看他,也没再冷冰冰地想要离他远远的,这想必就证明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有所改变? 程关不着痕迹地瞧了瞧方才一路抓握着姑娘的手,没来由地回味起那柔滑细腻的触感来。 这是自从那一年之后,他头一回长时间地接触女孩子的肌肤——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她好像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收回冷不丁飘远的思绪,程关近距离地注视着程观宁的侧脸,煞有其事地开始跟她解释:“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朋友想给我介绍女朋友,用的却是选妃的排场。那些姑娘太热情也太闹腾了,一阵胡闹,就在我的衬衣上留下了唇印。我自己都没发觉,还是后来送许皓然回家的路上,被他发现了,提醒我的。” 程观宁面色如常地听着,半天没吱声。 “所以呢,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希望你不要误会。” 人家都诚诚恳恳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程观宁还能说什么呢?不,实际上,她是有话可讲的。 “你不必特地跟我解释这些的。”他的私生活如何,貌似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吧? “怎么没必要?万一你因为对我的误解,影响到你对我外甥的看法,那我这个当舅舅的,不是坑人么?”当然,关键还是在于,他不想让她误以为他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人。 “我不会因为学生家长的为人处世就断定他们的孩子也是如何。”许是牵扯到自己的本职工作了,程观宁有些认真起来,一双眼定定地直视着男人的脸,也正因如此,她看清了一些方才没有留意到的状况。 程关不晓得对方此刻的注意力已被他脸上的一些痕迹转移,只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继而哑然失笑。 “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老师。” 跟前的姑娘又不吭气了。 “行,既然洗刷冤屈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第18章 心痒 程观宁又下意识地想要谢绝,可程关的一句话就让她无言以对了。 “万一你绕来绕去的,又碰上那群流氓,怎么办?” 女孩不逞强了,默默地跟着男人往前走。两人绕了一段路,回到了夜店的地下车库。 程观宁:“……” “别又误会了,我是来谈生意的。换做平时,你请我来,我也不来。” 当然,今天么……主要是因为预先知道她会在这家店献唱,所以生意伙伴让他定地方的时候,他就顺水推舟地选了这里。 还好他挑了这家店,也还好他在同人告别后去就近的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如若不然,他如何能撞见她陷入麻烦,又如何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深更半夜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要是真被一群男人强行掳走,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程关系好安全带,坐在驾驶座上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点后怕。他侧过脑袋,看向身边安安静静的姑娘,神情不知不觉就变得严肃起来。 虽说又是上酒吧又是来夜店的,但她肯定不是为了唱遍x城。那么…… “你为什么非得到这里做兼职?” 突如其来的问话令程观宁把着安全带的手蓦地一顿。片刻,她端端正正地坐好,迟疑再三,还是道出了一种隐晦的说法。 “因为这儿薪水高。” “你很需要钱?” 程关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但对方却不置可否。 “教师这份职业虽然收入不算太高,但也算是比较体面的了。我看你平时也不讲究什么名牌,更没像有些女孩子那样,动不动就要买包、买化妆品,怎么那些工资……好像还不够你花?” 张嘴分析的时候,程关的语气是相当温和的,用词也是较为委婉的,他不想让程观宁误会他有瞧不起她的意思,更不想叫她误以为他是个武断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不傻,既然已经从她的言行中看出了矛盾之处,就完全想得到,什么叫做“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恐怕……是真的很需要钱,但为什么这么需要钱,他就不得而知了。 “程先生,”思绪流转之际,他听到程观宁这样唤他,口气算不得温柔,却也称不上冰冷,“我很感谢你三番两次出手相助,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窥探我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已偏转了脑袋,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对视着,似乎是在暗中较劲。 仿佛过了好一会儿,程关才先一步错开眼神,双手把持住面前的方向盘。 “也是,我们不熟。” 说完这六个字,他就发动了身下的座驾,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出了停车位。 一路上,两人皆是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直到驱车抵达了程观宁熟悉的地段,身侧的男人才冷不防开了口。 “地址。”他简洁明了地问她讨要住址,话刚出口,就又突然记起什么,追加了一句“至少告诉我在哪个小区”。 程观宁本来想说,他们家所在的小区比较老旧,车子不方便开进去,可扭头瞧见男人神色淡淡的侧脸,她到了嘴边的话又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 她报出了小区的名字,看着程关眼观鼻、鼻观心地转动了方向盘。不多久,汽车便拐进了一座陈旧的小区,程关特地挑了个有路灯的地方停了车,倒没再提出要送她到她家楼下。 不过,被护送的姑娘这回却是有话要说。 “你……” “你等一下。” 程观宁才刚张嘴说了半个字,就被驾驶座上的男人打断了。她不解地看着他摸出自个儿的手机,划开了屏幕,上下翻找着什么。 没几秒的工夫,程观宁的手机响了。心里突地冒出一种奇怪的预感,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却见屏幕上亮着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程关一眼就看清了那串没有标注联系人的十一位数,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这一瞬,他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 “我的电话号码,存一下吧。”就知道她给删除了,“这次别再随随便便删掉了。” 程观宁抬眼看他,那眼神明显就是在说:咱俩不熟,我为什么非得存着你的手机号? “好歹我也是你学生的家长,让你卡里存个家长的手机号码,不过分吧?”得亏他气量大,自然不会因遭人冷待而斤斤计较。 “但现在都是薛女士在联系我。”言下之意,已经用不到你了。 程关被姑娘正儿八经的口吻闹得心塞。他猝不及防地抢过姑娘手里的通讯工具,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保存为最新的联系人。 在联系人姓名一栏里打下“程关”二字并作保存之后,稍觉慰藉的男人才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归还于原主。所幸整个过程之中,身边的姑娘并没有表现出气愤抑或不满,只面无涟漪地目睹他强行留下了手机号——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算了,无非是件芝麻绿豆的小事,没必要多作纠缠。比起这个,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等我一下。”总算说出了刚才想说的话,程观宁在男人略显诧异的注目下,推门下了车。 望着她快步远离的背影,程关仍是有些发懵。 她让他等她?可她能有什么事,特意让他大半夜的在她家门口等她? 是啊,通常而言,在这种情况下,被送回家的一方要么就客客气气地邀送人的一方上楼坐坐,要么就诚心道谢、催人赶紧回家——为什么会让他在车里等着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男人很快就迎来了答案。只见程观宁拎着只小小的医药箱径直走了过来,一上车就要求他拿脸对着自己,不要乱动。 这一下,程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是自个儿帮她打流氓的时候挂了彩,她过意不去,专程上楼取了医药箱来,要给他处理伤口。 认清这一真相的这一刻,程关感觉到了来自心灵的治愈。 车厢里的灯光不算亮堂,可小姑娘为他治伤时的眼神却无比的专注而明亮。程关近距离地凝视着女孩清秀的眉眼,感受着芊芊十指不住拂过肌肤的温热,只觉脸上和心里都痒痒的。 他甚至觉着,即便是浓妆艳抹的这张面孔,也依旧赏心悦目的。 “好了。”心猿意马之际,女孩的声音将他从臆想中拉了出来。 “谢谢。”回神极快的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你帮了我,我该向你道谢。”程观宁大大方方地接话,面上依然是清清淡淡的。 一时间,车厢里没了动静,直至好几秒后,副驾驶座上的姑娘再度开启朱唇。 “那我上去了,你回家路上小心。”语毕,她礼貌地朝着男人点了点头,作势就推门而出。 程关自始至终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将要离去的一刹那张开了嘴。 “等等。” 程观宁驻足回身,弯腰凝眸。 “有句话,我上次就想跟你说了。” 姑娘眉心一动,直视着男人英俊的脸庞,静候下文。 她看到程关忽然翘起了嘴角。 “浓妆特不适合你,真的。” “……” 第19章 报复 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虽然程观宁个人不是很喜欢使用这句话,但此情此景下,也没有其他措辞能够准确形容她的感受了。 将小姑娘先是一愣后是目光闪烁的模样尽收眼底,程关忽然觉得,别看她待他冷冷清清的,其实人还是挺可爱的,就是藏得太好,硬要把自个儿包装成个说一不二的女精英。 注视着女孩脚底生风的背影,程关心生愉悦,待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他才噙着久久不散的笑意,驱车离开了。 回到家的程观宁对着镜子卸妆,看着镜中艳丽的容颜,她难得没有将旁人对它的评价抛诸脑后。 不适合……她也知道不适合啊,可这不是没办法么,总比素面朝天然后被人认出来要强。 思及此,程观宁忽而一愣。 说起来,那个程关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回忆起头一回在夜店相遇的那一晚,她不免纳闷。那天,自己也是化了浓妆的,怎么他就认出自己来了呢? 她觉得,自己刻意造就的妆容好像也不是那么的保险了。 此刻的程观宁无法未卜先知,这张浓妆艳抹的面孔确实是把双刃剑。确切而言,这一回,它非但没能助她避免麻烦,反而还替她招来了祸端。 那天晚上,那群流氓混混虽然放弃了追逐,却始终怀恨在心。事后,他们越想越觉窝火,跑了个美女不算,自己和兄弟还落了面子,五打一都没能撂倒对方,反倒被对方给揍了,真叫人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口恶气,该怎么办呢?自然是要报复。 于是,时隔三周,当程观宁照常下班,从夜店后门走出去的时候,竟然瞧见了几张似乎有些眼熟的面孔。 男人们以夜店前门为中心向周边辐射,连续半个月蹲点守候,可惜,人一直都没逮着。他们想了又想,这才记起来去后门碰碰运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被他们给找着了。 程观宁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记仇、如此执着,所以,刚开始,她还没认出他们来,直到其中之一狞笑着跟她玩起了套路,她才猛地心头一紧。 今天,可没有恰好路过的程关再来救她。 程观宁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但表面上,她仍是冷着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暗自模拟着逃跑的路线。可惜,男人们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这就笃定地上前,想要阻断她的去路。 时不我待,程观宁扭头就跑,笔直冲向她那蓝色的电瓶车,顺带将一路上的好几辆自行车推倒,以为自己争取宝贵的时间。但饶是她如此这般,面目狰狞的男人们还是很快就逼近了她。 眼看自己就要落入对方手中,紧急关头,程观宁只能一边逃跑一边呼救——哪怕心知此刻自己身处偏僻之地,又逢半夜三更,怕是不会有人前来相救。 但是,她的运气似乎好得可以。 “你们在干什么?!” 来自男性的高声呵斥传至耳畔,令程观宁和几个男人都不由得循声望去。昏黄的灯光下,他们目睹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子。 程观宁本能地想要向他求救,可转念一想:还呼什么救啊,赶紧趁着那些混混分神的空当,跑啊! 没错,别说人家肯不肯甘冒风险、出手相助,就算真来救她了,他就堪堪一人,双拳也难敌四脚,与其连累别人、自己还脱不了身,她倒不如趁机溜了更好。因为只要她这个目标不见了,那群混混也不会揪着个路人不放。 思绪急速流转,程观宁不再迟疑,二话不说就掏出钥匙开了车锁。然而,男人们也不是傻子,眼瞅着她已经跨上了电瓶车,他们也管不了那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了,这便叫嚣着涌向将欲逃跑的女孩。 被坏人擒住的危险就近在咫尺,程观宁急得浑身冒汗,却是意想不到,方才一声高喊的男人会冷不防跑了过来,挡住了几个混混的去路。 上一次被个莫名其妙的小白脸坏了好事,混混们心里已经憋足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等到小美女只身一人的机会,却又碰上个多管闲事的家伙,简直是要气死他们! 怒从中来的混混们不干了!抬手就一拳头朝人脸上招呼过去! 程观宁当然不能让见义勇为的好心人惨遭围攻,她忙以最快的速度发动了身下的坐骑,径直朝着男人们冲了过去。混混们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胆子居然这么大,竟敢骑着车直接往人群里撞——就是趁着他们四下散开并不由发怔的间隙,程观宁大喊一声“上车!”,随即目睹好心人回过神来,迫不及待地跳到了后座上。 混混们哪里肯依?离他们最近的那一个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去拽车尾,却被男人用什么东西猛砸了手背,疼得他蓦地缩回爪子、哇哇乱叫。 经过一番缠斗,程观宁终于在混混们的叫骂声中,载着陌生的好心人疾驰而去。 好不容易摆脱了威胁,也才第二次经历此类事件的程观宁神经紧绷,愣是把车开得飞快。等到差不多恢复镇定的时候,人已身在好几里之外了。确信身后无人来追,她这才停了车,看清了好心人的长相。 对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面善,但做出的事情却是令许多人望尘莫及。眼下,他也正仔细打量着身前的小姑娘,然后忽然皱起眉头,说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因着这句话,原本断定两人素不相识的程观宁开始努力回忆,还真就隐约抓到了少许线索。可惜,她就是没法完全记起来,自己是不是真在哪儿见过这张面孔。 “哦!我想起来了,我爸那天拉着你在马路边说话!当时,你也是骑着这辆蓝色的电瓶车!” 直到男人冷不丁面露惊喜,道出了一段已被她遗忘的往事,她才跟着恍然大悟。 “你是……陈叔叔的儿子?” 男人咧嘴笑了。 “对,就是我。我爸是陈国泰,我叫陈雨生。” “陈先生你好,”虽然对陈国泰没有太好的印象,但人家儿子毕竟挺身而出帮了她,她当然得以礼相待,“真是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你太客气了,别说是认识的,就是不认识的,我一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也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么?”陈雨生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接话,“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 问询的话语脱口而出,陈雨生却没把话讲完,只上下端量了程观宁的打扮,显然是忍不住猜测了什么。 程观宁笑了笑,没说话。 她的那些事儿,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更何况,对方还是母亲老同学的儿子。 “哦,没事,没事。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半夜里还是尽量不要外出为好,免得又碰上像刚才那样不怀好意的人。”所幸男人是个会察言观色且善解人意的,人家不愿意多谈,他也不会没眼力地追问,这就给彼此找了个台阶下,“那我就先走了,我爸身体不舒服,还等着我给他买的药呢。” 程观宁这才注意到,陈雨生的手上提着个塑料袋,里头像是装着几盒药片和两瓶药水。 “陈叔叔怎么了?”不论是出于礼节还是缘于感谢,她认为,自己都该表达一下关心。 “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就是突然发现家里没药了,所以只好这个点出来买。”陈雨生言简意赅地解释完毕,目视程观宁了然地对他点了点头,“那我走了,你路上小心些。” “诶等等。”见男人转身欲走,程观宁连忙叫住他,“你怎么回去?” 陈雨生看看她,再看看周围,和颜悦色地说:“没事儿,我认得路。”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说到底,他都是为了帮她才被带到这里的,怎么能因为她的缘故,就害得人家走冤枉路呢? “不用了,我家离这儿挺近的。”男人不傻,自然瞧得懂她的意图,当场就笑着谢绝了,“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再见。” 第20章 挂彩 程观宁最终尊重了陈雨生的意愿,与他互相道别,分道扬镳。 等到了家,对着镜子卸妆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赫然多出了一道口子。 恐怕是之前跟那些流氓缠斗时留下来的。 好在伤口不是很深,她简单消了毒,用创可贴覆上,就算是完事了。 这个时候,刚历经惊险又身心俱疲的姑娘压根没空思考,两天后,一旦自己带着这样一张脸去学校上课,会引发怎样的猜测。直到周一一早,她面色如常地踏进教室,渐渐发现学生们都在盯着她的脸瞧,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打球划到的?” “你傻呀,程老师是女孩子,打什么球?你见过她打球吗?” “依我看,八成是男朋友挠的。” “嘿嘿,这个可以有。” “我靠,哪个男人这么欠,居然反过来挠自个儿的女朋友?” 无意间在走廊里听到这样的对话,程观宁也是无语。虽说学生们并无恶意,但她还是很想还他们一串省略号。 抱着这等心情,程观宁迎来了放学时分。本来,她是赶着要去幼儿园接儿子的,奈何刚出校门就被个学生家长拉住了。对方愣是拽着她东拉西扯起来,直至她忍不住说了句“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人才讪讪地结束了毫无营养的对话。 也正是这不到十分钟的工夫,她这张挂了彩的脸就被坐在车里的程关瞧见了。 程关原本是代替表妹薛妙颖来接许皓然放学然后去吃大餐的,谁知就好巧不巧地发现了值得他关注的姑娘,还顺带留意到她脸上的……创可贴? 男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恰逢许皓然跟同学一块儿走出了校门,他摁了两下喇叭,成功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你怎么又来了。”还又开着这么拉风的车。 对于程关的出现,许皓然嘴上是很不欢迎的。 要是换做平时,程关大概会有兴趣回侃他,问他是不是更喜欢薛妙颖来接他,但今时此日,他一门心思只想知道程观宁的脸是怎么搞的,因此没顾得上调侃少年。 “你们老师的脸怎么了?”他直截了当地道出心中疑问,倒是叫许皓然闻言一愣。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瞧见了正在同一家长道别的程观宁,嘟囔道:“你眼神真好。” “问你话呢。”程关催促。 “我也不清楚,说是做家务时不小心刮到的。” 程关眉心微动:做家务时刮到的? 显然,他并不相信——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觉得这话不可信。 不过,他终归是什么也没说,最后看了跨上电瓶车的女孩一眼,就不动声色地打了方向盘。 半个小时后,程关坐在餐厅里,右手摩挲着手机,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联系心里的那个人。 再等上四天吧。周五的晚上,她应该会出现在那家酒吧里。 如此盘算的男人准时于周末晚九点抵达了曾与发小光顾的酒吧。他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落座后没多久,就有个穿着迷你裙、留着大波浪的女人不请自来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帅哥,一个人吗?” “两个。” 女人风情万种地勾起嘴角。 “那帅哥先陪我喝两杯?” “我女朋友看到会生气。” 面对女人自认为迷人的微笑,程关并没有爱理不理。可是,貌似温和、实则冷淡的回复,在对方看来还不如没有。 被拂了面子的女人一下子收敛了笑意,高傲地朝着对面的男人“哼”了一声,她就蓦地起身,一步三扭腰地走了。 对此,程关不以为意,只端起可乐喝了一口,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舞台看。 他看到动作夸张的男歌手终于下台,然后,他盼着见到的人就现身了。 今夜的程观宁仍是一副清新美少女的打扮。白色的长裙,银色的王冠,淡雅的妆容……程关觉得,其实她这副装扮倒也好看,清纯柔美,遗世独立,仿佛是从仙境中走出的公主。不认识她的人,恐怕完全看不出她已经二十几岁了,只道是酒吧从哪儿招了个童工过来。 当然,吸引程关的,不光是她的外在形象,还有她空灵、清澈的嗓音。上一回被发小硬拉来小坐的时候,他就为之惊艳了一把,今日静下心来再细细倾听,发现她唱起歌来果然别有一番韵味。 程关决定,以后每周五都来这里坐坐。 这样想着,他又灌下一口可乐,并不在意邻座那诡异的目光。 一个英俊潇洒的大好青年,跑到酒吧来,居然喝可乐……这画风,真是与众不同。 程观宁中途休息去洗手间,半路上就听到了服务员的议论,说是有个相貌堂堂的帅哥到了他们店里,不喝别的,光可乐就点了好几瓶,大有要用可乐买醉的架势。 “是不是有毛病啊?呵呵呵……” 两个女服务员娇笑着从程观宁身边走过,紧接着,她们就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怎么?贵店不允许客人只喝可乐吗?”只见身着白衬衣的程关笑眯眯地倚靠在墙面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笑不出来的两名服务员。 “没、没有没有……”两个服务员显然是认出了他,僵着脸把话说完了,就尴尬地埋低脑袋,互相拉扯着走开了。 程关也不在意,目光随即落到第三人的眼中。 “程老师,好久不见。” 程观宁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抬脚迎上前去。 “你怎么在这里?” “来泡吧啊,有哪里不对吗?”男人耸耸肩,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程观宁没有接话,但程关已清楚地目睹了一张“没哪里不对”的冷漠脸。 “那你接着坐,我回台上去了。” 语毕,姑娘作势就要往前走,随后毫无悬念地被来人给拦住了。她驻足抬眸,用眼神询问对方有何贵干,不料面前的男人一言不发,只微微皱起眉头,冷不防凑了过来。还没等她想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他就毫不避讳地凑近了她的脸。 程观宁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靠得太近,因此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你干什么?” “我看你这里有伤,怎么弄的?” 见程关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自个儿的脸颊,程观宁不免一愣,这才明白,他刚才是在观察自己左脸上的伤口。 只是,时隔多日,伤口已经淡一些了,她都揭了创可贴,扑上粉以将其掩盖了,为何还是被他注意到了呢? 心生纳罕的姑娘没有直言相问,而是选择了先前在学校时使用的说辞——做家务的时候,不小心划到脸了。 “做什么家务?”然而叫她始料未及的是,程关闻言并未罢休,竟还认认真真地追问起来。 程观宁皱了眉:学校里的同事和学生都没这么刨根究底的。 不过,她面上还是清清淡淡的,信口扯谎道:“搬东西。” “搬什么东西?” “……” 这人真是够了。 “你有什么事吗?”压下油然而生的吐槽*,程观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人,硬生生地掰开了话题。 “关心你算事吗?” 程关煞有其事的回答令姑娘秀眉一敛。 “让我猜猜……该不会不是在家里弄的,而是在外面,比如夜店那样的地方……被人伤的吧?” 第21章 斗嘴 程观宁真怀疑这人是不是开了天眼。 一时间,她不晓得该如何作答,索性闭口不谈,错开视线往前走,结果被程关一把拉住。 “不会真的是被人打的吧?!” 说真的,程关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毕竟程观宁不是个爱惹事的。不过,鉴于她是在那样的地方做兼职,人又长得年轻漂亮,况且,上回确实碰上过一群流氓,他实在不能不考虑诸如此类的情况。 只是,当对方真就避而不谈、貌似默认的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许是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惊愕、太过关切,似乎一改先前半认真、半玩笑的神情,程观宁张了张嘴,最终并没有否认到底。 “那种地方,乱七八糟的人很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算是承认了?! 程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明知道那样的地方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待着?钱比你的人身安全还重要吗?”他没来由地有了火气,有些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程观宁没吭声,只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帘。换做平时,或许她会冷着脸请他不要自以为是、多管闲事,可此情此景下,面对这个两次搭救自己又着急上火替自己操心的男人,她忽然什么冷言冷语都吐不出来了。 好在程关是个有分寸的,意识到自己这“我是你妈”似的语气委实不适合才刚认识不久的他们,他缓了缓劲,尽可能放平了语调,说:“也许你有我不清楚的难处,你很需要钱,可是程观宁,天底下挣钱的方式千千万,你干吗非得拿自个儿的安全开玩笑?” 话音未落,被反问的姑娘已然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感觉上……好像有点怪怪的。 话又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她明明没跟他作过这样的自我介绍。 程观宁想了想,认为大概是许皓然把她的全名告诉了程关。 “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你自便。”了然于胸之后,她就木着一张脸,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见小姑娘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笔直向前走,说话的声音却是轻轻软软的,程关徒然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但是,她都被人打了,所以这件事,他是管定了。 如此思忖的男人很快就被员工休息室的房门挡在了外头。 程关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得,先不跟小丫头计较,他回去坐着就是。 于是,他回到了自个儿的座位上,一边喝可乐,一边听程观宁唱歌。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人来接程观宁的班了,他才锲而不舍地尾随女孩而去。 被盯梢的姑娘既无语又无奈。 “程先生,你到底想怎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认为你应该马上辞职。” 程观宁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地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那里薪水高,我需要那份工作。” “走私贩毒的薪水更高,你怎么不去做?” “那是犯罪。” “你这是犯错。” 程观宁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着男人无理取闹的逻辑。 “你别觉得我在强词夺理,走私贩毒是冒着生命危险,你这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区别在于,前者是你本人犯罪,后者是你为他人犯罪提供条件。” 然而,程关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振振有词地阐述起理由来,听得程观宁都不晓得该摆什么表情好。 还说自己没在强词夺理……这两者是一个层面上的问题吗? 程观宁不想跟他打嘴仗,只好拨乱反正道:“程先生,你觉得我们已经彼此熟悉到你可以随便干涉我的私生活了吗?” 骤然变冷的口吻令程关不免心塞,可表面上,他仍是云淡风轻的:“我好歹见义勇为,救了程老师一次,作为受惠的一方,你难道不该认真听取恩人的意见吗?” 程观宁觉得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皮厚。 “我们再从你这个人民教师的角度出发,假设你的学生成年以后在做这样的兼职并且遭遇危险,你会袖手旁观,纵容她继续干下去吗?” “可我并不是你的学生。” “但你现在固执得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孩。” “……” 程观宁忽然觉着有些胸闷:她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竟还当真搭理他了,还容他在这儿胡搅蛮缠、满口歪理? “我不想跟你说了。”片刻,她只能板着脸,一言以蔽之。 “说不过别人就跑,你平时也是这么教学生的?”眼看着小丫头非但不听劝,还甩脸色给自己看,程关一下子来了气,追上她迅速离去的脚步,一双眼牢牢盯着她的侧脸。 程观宁猛地停住,侧身正对着他的视线:“程先生,你不觉得,你今天非常的莫名其妙吗?” 程关眉心一动:“通常来说,愿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都有像我这样一颗火热的心。” 言下之意,他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所以才会如此执着地插手她的私事? 程观宁快要被气笑了。 “很遗憾,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那你现在听到了。” “可惜我并不认同。” “原来你也会跟人斗嘴。” “……” 对于男人这动不动就突然话锋一转的风格,程观宁也是醉了。 她要是再搭他的腔,她就是傻子!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生出冷风阵阵,可程关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兀自跟在她的身旁,直到她踏进女厕所然后一把关上了厕所的大门。 接连两次被关在门外的程关只能对着女厕所的门干瞪眼。 过了一小会儿,门从里头打开了,程关刚要张嘴说话,就见一张陌生的面孔明显愣了愣,随后皱起眉头打量他两眼,跟躲垃圾似的走开了。 又过了半分钟不到,两个谈笑风生的女孩从里面出来,看到有大帅哥站在女厕所门口,她们同样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一面忍笑,一面窃窃私语着从他跟前走过。 程关忽然秒懂。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里那叫一个大写的“尴尬”。不过表面上,他仍是若无其事的,不慌不忙地转了个身,就眼观鼻、鼻观心地走了。 程观宁……他倒要看看,躲得了初一,她还能不能躲得过十五。 第22章 下套 这天晚上,程观宁和程关颇有不欢而散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们两人都感觉得到,往日里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自己,今天却牢牢地记着事发时的一幕幕,包括彼此双方说过的话,居然都一字不落地刻在了脑袋里。 这可真(不)是个好现象。 当然,不管心里有多介意,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提上议程。这不,第二天一早,程关就打了个电话给薛妙颖,难得主动把她给约了出来。 “假设一个人不顾安危,执意要去做一份高风险但高回报的工作,你会怎么把她劝回来?” 面对男人没头没脑的提问,薛妙颖同志不明就里。 “这种生意场上的问题……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程关摇摇头:“不是生意场上的。” 他顿了顿,在表妹愈发不解的注目下,索性坦诚告知:“对方是个女孩子,我不太了解你们女孩子的心理。” 所以特地来问她? 这一下,薛妙颖算是闹明白了——紧接着,她就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 “噢——”故意拖长了音调,年轻的姑娘冲着自家表哥挤眉弄眼,“啧啧,看不出来呀,哥你的春天终于姗姗迟来了啊?” “想太多。”可惜,面对她的调笑,程关只面色如常地回了这三字,“说吧,从女性心理的角度出发,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一个姑娘家要这么逞强,就连那些知法犯法的流氓混混都吓不倒她。” 见男人一本正经的,薛妙颖也不好再只顾着调侃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便开始了两人间的问答。 “她学过防身术吗?” “没有……” “那她……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子吗?” “不是。” “她侥幸心理很强?” “似乎是。” “而且特别缺钱?” “显然。” “那简单。”初步了解了情况,薛妙颖大手一挥,“要么,你拿钱砸她,要么,你要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女人十分轻巧地说罢,就踌躇满志地喝起了果汁,看得程关一阵无语。 “她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第一个办法必然行不通。”倒是后一条……虽然会让她受到惊吓,但快刀斩乱麻,或许值得一试。 “那就打破她的侥幸心理呗,让她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险象环生’。只要她长了记性,有了教训,就不会再轻易冒险了。” “但是,那之后呢?” “那之后?想办法给她找个高收入、低成本的工作啊,既然她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惠,那你让她用自己的双手换取合理报酬,不就得了?” 程关觉得,这法子倒是和他先前预想的不谋而合,因此,打那天起,他就抓住一切机会,旁敲侧击地向许皓然询问程观宁的情况。 如果直接问她本人讨要简历或是了解经历,她肯定不乐意多说,指不定还会产生抵触情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等他向旁人打探了消息,对她的学历和能力等各方面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和分析,再制定方案、曲线救国,这才是上上之策。 十分凑巧地从许皓然口中得知程观宁英语不错,程关很快便有了主意。 一个周六的晚上,他只身去了程观宁所在的夜店。一眼就瞧见了在台上深情献唱的姑娘,他掏出手机,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没半个小时的工夫,一个看上去醉醺醺的男人就自说自话地爬到了舞台上。程观宁见了,歌声有一瞬的停滞,却没想再找回节奏的时候,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就笑眯眯地朝她扑了过来。 “诶,美女,别唱了,陪哥哥我喝酒!” 被拽住话筒的程观宁眉头一皱。 “先生,你喝多了。” “谁说的?哥哥我喝得一点也不多,就等着你陪我接着喝呢。” 男人眯着小眼睛地说罢,作势就要凑上去搂搂抱抱。程观宁当然不能让他得逞,一边冷声呵斥着,一边连连倒退。 如此骚动,马上惹来了众人的注目。舞池里的青年男女纷纷停止了身体的扭动,就连坐在沙发上东倒西歪的声色男女,也饶有兴致地朝他们看了过来。在他们眼里,舞台中央那些个面目妖娆、衣着暴露的女孩子,本就是用来娱乐大众的,不论她们是唱歌也好、跳舞也罢,哪怕是被酒鬼和色狼骚扰了,他们也只需做个看客就好。 程观宁当然清楚,到这种地方来找乐子的人,大多数是不会好心到替她出头的。所以,此情此景下,她能指望的,也唯有夜店的安保人员了。 好在这地方终究还是有王法的,经理领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保安及时赶到,阻止了男人继续骚扰程观宁的行为,将她从惊惧和窘迫中解救出来。 可是,因着这一闹,她也没心思再专心唱歌了。 “行了行了,今天你就提早回去吧,我安排别人替你。” 程观宁谢过放她早退的经理,跑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的妆容。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的衣服被扯坏了不说,手腕上还留下了那男人的掌印。倒不是那人力气大得惊人,实在是她这人皮薄肉嫩的,别人稍一用力碰她,她身上就会留下红印子。 不过,这次的印记也太瘆人了一些。 看着雪白的肌肤上赫然烙着红红的勒痕,程观宁叹了口气,回休息室换了长袖的外套。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后门外的车棚里取车时,自己会刚巧碰上程关。 她跟这人无话可说,还是不要有不必要的交流比较好,免得给彼此添堵。 如此思忖着,程观宁毫不犹豫地无视了向她走来的男人。 考虑到她刚才收了惊吓且这惊吓乃是自己一手策划,程关半点没跟她计较,反而还有一瞬的心虚和佩服。不,确切而言,不是佩服,是怀疑——他真怀疑她的心是金刚石做的,这么经历了方才那阵仗,居然还若无其事的? 难道他下手……不,是那家伙下手还不够狠? 思绪流转间,男人已然站在了姑娘的身前,逼得对方不得不抬眼看他。 “你挡道了。”岂料,小姑娘只不冷不热地说了这四个字,听得他嘴角一抽。 “我听说,今天店里有人对舞台上的人动手动脚,那个歌手是你吗?”当事人闭口不提,只好由他来挑起话题了。 “这与你无关。”程观宁两手把着车龙头,一双眼淡漠地注视他的脸。 “我关心你而已。” “不需要,谢谢。” 谈话没法继续了——程关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拦住冷不丁推车向前的姑娘,张嘴将欲一言。 “他妈的真是你们俩?!还好上了是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倏地冒了出来,但显然,它并非出自程关之口。对视中的男女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竟愕然瞧见了几个眼熟的家伙。 是上次差点把她拖走的混混! 第23章 脸疼 程关觉得,自己这运气真是好得可以。 今晚,他特地安排了一出性|骚扰的闹剧,为的就是叫程观宁知难而退,别再冒着风险在夜店这种地方上班,谁知老天爷嫌他这一手不够逼真,硬是给他添了把火。这不,把真正的危险给送来了。 这下可要假戏真做了。 程关心里“咯噔”一沉之际,混混中的一个已经怒气冲冲地朝他们冲了过来。程关下意识地挡在了程观宁的前头,却不料男人没有像上回那样用拳头打招呼,而是将手里的不明物体狠狠地往他脸上一砸。猝不及防之下,程关本能地伸手挡了一下,无奈东西还是砸中了他的脸,砸得他生疼生疼。 这种情况下,讲道理绝对是行不通的了。双目圆睁的程观宁猛地回过神来,拉上程关的手就往自己身边拽。 “上车!” 来不及了。想找麻烦的男人此刻距离他们仅几步之遥,方才用不明物体砸了程关当然不够,快步走来的男人这就将右拳直勾勾地往程关的鼻梁骨上招呼。得亏程关躲得够快,才仅仅是被拳头擦到了侧脸,可饶是如此,这积攒了狠厉的一拳还是把他打得踉跄后退。 从来没被人打过脸的程关怒了!他迅速站稳了脚跟,一脚踹中了男人的肚子,然后……跳上程观宁的电瓶车就喊“快跑!”。 关键时刻,有一辆小破车还是很管用的。 再一次载着救星疾驰而去,两人成功甩掉了疯狂叫骂的混混们。不知闯过了几个十字路口,车主人才把车停靠在路边,下车去看身后的男人。 “你……你没事吧?”发现程关的脸颊似乎已迅速红肿起来,程观宁一瞬有些发怵。 大概是从她少见的眼神中读出了其他的意味,程关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忽然膨胀起来。 “要不是有你在,我肯定把他们几个打趴在地。” 就是,若非生怕程观宁被绑作人质、遭到伤害,他就是拼着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也要撩起袖管大干一场!让那群只会欺负女人的渣滓知道教训! 分明是如此愤慨着,但一抬眼对上女孩成分复杂的目光,男人的神情不由得就闪烁起来。 见鬼了,他干吗要心虚?难道他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信心都没有吗?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自在,程关动了动脑袋、撇了撇嘴,却一不留神牵动了新添的伤口,疼得他当场“嘶”了一声。程观宁见了,也顾不得考虑那些有的没的了,因为心中的愧疚已然盖过了一切。 “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院?” “不碍事。”程关摸了摸痛处,调整好面部表情,一本正经地直视着女孩的眼睛,“我能以一个被你连累的恩人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吗?” “……”程观宁眨巴着眼,目不斜视地看他,“你说。” “都这么危险了,你还打算在那家夜店继续做下去么?” 程观宁不吭声。 “很明显,那群男人已经盯上你了。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脸上的伤也是那些人弄的吧?” 程观宁依旧没吱声,算是默认。 “都这样了,你还敢深更半夜在这附近出没,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程观宁无言以对。 “啊……真是!长这么大没见过你这种英勇无畏的女人。” “……” 小姑娘今儿个一个字都不反驳,只默默地垂着眼帘,程关决定见好就收。 “你当我多管闲事也好,古道热肠也罢,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这份兼职,你别做了,等出了事就来不及了。” 听对方老话重提,程观宁的反应已与上回大相径庭。 说真的,今晚的遭遇确实是吓到她了,准确来讲,前两次的经历也在她心里留下了少许阴影。可她真的没有想到,那群流氓会那么的执着,居然又出现在了夜店的后门。不论他们是特地蹲点守候还是无意间路过,于她而言,这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是啊,亏得她运气好,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人的帮助下逃离魔爪。但是,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看那群流氓的架势,想必是愈发不肯善罢甘休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不主动找她,万一哪天不巧碰上了,难道就不会勾起他们的邪念?到时候,还有谁来帮她逃出生天? 恐惧和担忧就像疯狂分裂的细菌,在程观宁的内心急剧增长。程关见她眉头都皱起来了,就知道她已经动摇了。 他一言不发地掏出手机,麻利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将之发给了程观宁。 “这样吧,你回头发一份简历给我,邮箱地址我短信给你了,可别误删了。” 话音未落,程观宁已然微诧着抬起眼帘。 “你……”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帮人找份好兼职的能力和人脉,我还是有的。” 人家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程观宁哪里还有听不懂的? “可是……” “什么都别说了,我脸疼。” “……” 眼瞅着程关伸出手掌,做出了一个制止的动作,程观宁乖乖闭嘴,改口说要送他回家。 程关乐了。 让一个女孩子送他回家?那别说面子了,他身为男人的里子都要掉光了。 “我送你回家,用你的车。” “你会骑电瓶车吗……” “不是我骑,是你骑,我坐在后面送你。” 程观宁又无语了,不过,她倒是猜得出他的心思——怕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非得看着她到家才安心。 这样一想,她忽然发现,其实他人不坏……嗯,是挺好的。 “可你要怎么回去?”话虽如此,她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打车。”自己的车就先放在那里,明儿白天再来取吧。 “不用那么麻烦了……” “快上车,我脸疼。” 仗着自己代替程观宁挨了打,程关再次使出无敌的“脸疼”招数,催促她赶紧结束这一言难尽的一天。 程观宁无话可说——她也是该赶紧回家,找个什么东西给他冷敷一下。 如此一思,她不再坚持,赶忙重新跨上电瓶车,等着程关在身后坐稳。 大约二十分钟后,程关再次来到了那座老旧的小区里。这一回,程观宁直接把车开到了自家楼下,嘱咐他先等一等,就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了。趁着这个机会,程关仔细打量了她的住所,发现这儿的居住条件是真心不怎么样。 他将门牌号记下,又特意留心楼道里亮起了几盏感应灯,推测程观宁应该是住在三楼。 就是不晓得是三零几室。 如是思量的男人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只因三楼最西边的那间屋突然亮了起来,而其余房间则均是保持原状。 很好,她的家庭住址完美到手。 程关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结果自然是一阵脸疼。所幸捂着脸待了没多久,他就见女孩匆忙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拿这个先敷一下,回家再换热敷。有需要的话,最好再去医院看看。”程观宁轻声细语地嘱咐着,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包裹了冰袋的毛巾贴到了程关的脸颊上。 刺骨的冰冷倏地贴上侧脸,程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可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原来,一旦她对他消除了“敌意”,就会这么地关心他啊。 寂静的春夜里,女孩柔和的嗓音就像一股清泉,沁人心脾。 网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耳朵都要怀孕了。 身心舒畅的男人不自觉地笑弯了眉毛,他眼珠不错地注视着身前的姑娘,终于叫人给察觉了。 程观宁不理解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只无意识地眨了眨眼,提醒他该走了。 笑吟吟的男人回过神来,收回了过于专注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 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第24章 惦记 “记得发简历给我。” 最后叮嘱了这句话,程关才转身离开。 眼前仿佛还浮现着男人拿着冰袋敷脸却不忘一本正经关照她的模样,程观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可惜,她始终不习惯轻易接受别人的热情帮助,尤其是彼此还不熟悉的人。 于是,第二天周日,程关在家对着电脑整整等了一天,都没能等来他想要的简历。 这是忘了,还是压根就没把他的话当真所以不予理会? 想到后一种可能性,程关暗自磨了磨牙。他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找到程观宁的联系方式,不假思索地拨了过去。 那边厢,程观宁正在自家厨房里准备晚饭。房间里的手机响了,正在画画的冬冬听见了,连忙用双手捧起手机,“笃笃笃”地跑出了房间。 “妈妈,有人打电话给你。” 程观宁停下手头的动作,接过小家伙小心翼翼奉上的手机,不忘夸他一句。只是,当她看清了来电显示上的“程关”二字后,脸上的笑容还是微不可察地滞了滞。 “喂?”不过,几秒钟后,她还是面色如常地接通了电话。 “程老师,说好的简历呢?”不料对方半点不客气,用上听似不咸不淡的语气,劈头盖脸就问她讨起债来。 程观宁想笑,笑不出来。 “我周一发给你。”片刻,她在心里作了决定,嘴上平声作答。 “真的?”可对方听了,却是回她一副半信半疑的口吻。 程观宁哭笑不得:自己的信誉很差吗?怎么搞得他被她骗了很多次似的。 然而,在程关看来,女孩的这一做法确实可疑:不就发份简历吗?想她既是学校里正儿八经的老师,又在两家店里做兼职,怎么可能没几份简历在手?换句话说,她只要在原有的基础上稍作修改即可,撑死了二十分钟的事,干吗非要等到明天? 因此,他会怀疑她在行缓兵之计,也不是没道理的瞎猜。 可惜,程关并不清楚,对方之所以得等到工作日才能将简历发送给他,是缘于客观因素的限制。 “真的。”程观宁顿了顿,迟疑了两三秒,还是决定说出实情,“我家没网。” 电话那头的男人愣了愣,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是了,对于他这样生活优渥的人来说,一年两三千的网费压根算不得什么,可对程观宁而言,这却是一笔能省则省的费用。单位里有网络,而她求助于互联网的原因,通常也都和工作学习有关,有什么需要查找的资料或者需要搜集的素材,她都可以在上班时间完成,要是有非得带回家做的部分,她完全可以依靠优盘,完事了,再把处理好的文件带回学校。 以上种种,程关先前一无所知,但是,一听程观宁坦言自家没有网络,他立马就领悟了。 “抱歉……”他诚心诚意地开了口。 “没关系。”要是计较这点面子上的事,她也不会据实以告了,“我该谢谢你费心了才对。” 小姑娘是个朴实豁达的,程关赞赏她的心态,又莫名觉得有些欣慰和心疼。 “客气了。”他也迅速调整了情绪,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笑意,“等到事成了,你再谢我吧。” 两人又随便寒暄了几句,就各自挂断了电话。程观宁继续做菜,忽然发现冰箱里没有备用的葱了。 她走进卧房,对继续画画的儿子说:“冬冬,妈妈到菜场去买点葱,你乖乖在家陪着外婆,啊?” 小家伙看着妈妈,乖巧地点头:“嗯,我会乖乖哒。” 程观宁摸摸他的小脑袋,拿了钱包出了门。走出底楼没多远,她看到有个年轻的男人在花坛边徘徊着。起初,她也没在意,只随便瞥了他一眼,就兀自往菜场去。可走出去没几步,她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 她回过头,看着方才那个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她的跟前,用像是近乡情怯的语气问她:“你……你是程观宁吗?” 话音刚落,被叫住的姑娘已经自个儿想起了什么:“你是……吴志昕?” 听女孩准确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吴志昕顿时喜出望外,一双眼都亮了起来:“是我,你还记得我?!” 程观宁礼貌地对他笑了笑,客气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惊喜的神色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又恢复如初,回答说:“前一阵回国了,去了趟母校,就想起了程老师……” 他没再继续往下说,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了,对方脸上的笑意倏地淡了下来。 心里免不了“咯噔”一沉,他却只能重拾微笑,跳开某个敏感的话题,道:“今天正好路过这里,我就忍不住进来看看,没想到你们还住在这儿。” 男人明显在给彼此找台阶下,程观宁也不可能就这样甩他脸子,是以马上变回到方才的表情,回以淡薄的笑意。 女孩不说话,吴志昕看得出,她无意与自己深聊,所以,他识趣地没再拉着她多说,只用非常小心的口吻问她能不能留个电话号码,那殷殷期盼又怕被拒绝的眼神,看得程观宁没来由地心头一软。 罢了,以前在路上偶遇过老同学,人家也热情地和她交换了手机号码,可后来,不也没怎么打扰彼此的生活吗? 这样一想,她便也没有拒绝,干脆利落地报出了自己的十一位数。 吴志昕高高兴兴地存下了她的手机号码,立马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那我们再联系。”通话音响起之后,他就快速挂断了电话,抬眼笑容可掬地同她道别。 程观宁点点头,对他说了“再见”,便毫不留恋地去菜场买葱了。 所以,她断不会看见,在她的身后,吴志昕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远处,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不受控制地溢出痛苦之色。 程老师,我回来了。 可是,一切都变了。 第25章 机会 第二天是周一,利用中午休息时间,程观宁如约把事先准备好的简历发给了程关。从上午就一直令私人邮箱保持着登录的状态,远在十几里外的男人终于如愿听到了新邮件的提示音。看到一个陌生的发件人给自己发送了一封主题为“简历”的邮件,他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二十分钟后,男人拨通了程观宁的电话。 “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程观宁一边应着,一边推开座椅,起身走出了办公室,“请说。”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跟他不这么客气,“是这样的,我看了你的简历,发现你有高级口译的证书,看来你英文不错,能做翻译?” “嗯,大学期间考的,不过有两年多没怎么练过了,可能有些生疏。”程观宁老老实实地说明了自身的情况,既没自以为是,也不妄自菲薄。 “没关系,既然能拿到这种分量的证书,基础肯定不会差,你再捡起来熟悉一下就好了。”程关不以为意,右手中指来回滚动着鼠标的滚轴,一双眼则扫视着屏幕上的白底黑字,“是这样的,本来,我是想把你介绍给朋友的公司,可读了你的简历之后,我认为,像你这样的人才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比较好。” 程观宁微微一愣:他的意思是…… “正好,我这儿有个翻译回家养胎去了,她的那部分工作都压到了另一名翻译的身上,人家有些吃不消。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到我这里来当翻译?工作内容,大体就是口译和笔译两大部分。笔译的话,你平时有空在家里做就好,口译呢,就需要你跟着我出门,去见客户或者参加研讨会、酒会之类的,不过你放心,周一到周五你要上班,我不会给你安排工作,你需要牺牲的,一般是双休日的时间,怎么样?” 程观宁认真听完了他的一长串说明,正要开口作答,对方就又冷不丁出声了。 “当然,薪酬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与你的能力和业绩匹配的薪资。具体的,我想我们最好约个时间见面谈一谈,你看如何?” 程观宁想了想,认为不管是在电话里贸然答应还是直言拒绝都不太合适,所以便张嘴说了个“好”字。 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还不止一次抢着截断对方的话头,就是怕从她嘴里听到推辞或者容易叫他露陷的疑问。这下好了,两人约了碰头,当面游说和电话游说,他对于前者的把握可大得多了,而且不会出现意见不合就直接被人挂了电话可能性。 是了,经过之前的几次接触,程关深深地感觉到,程观宁是个不会轻易同人争执的姑娘,但是,如果她不愿意接受你的建议,她很可能就会一走了之,让你纵有满腔理由也无处可诉。 针对这一点,他不敢在电话里交代得太多,一切还是等两人碰面了再谈,反正,在这件事上,是他在想方设法帮她,她还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甩他脸子,不听他把话说完。 抱着这样的想法,程关于次日的正午见到了匆匆从学校赶来的程观宁。 原先,他是打算约她哪天下班后见的,顺便请她吃顿晚饭,联络联络感情。可惜,她推说下午有事,问他能不能中午见,他听了,也不问原因,当场就应下了。 对此,程观宁心里是很感谢的,毕竟,眼下是人家在帮她的忙,结果还要人家迁就她的时间,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彼时,程观宁还万万不会料到,惊讶地接过已经拟好的合同并一目十行后,她会愈发的不安。 放下手中的文件,她抬眼注目于程关的眼睛,斟酌着措辞,说:“我能冒昧问一下你在贵公司的职位吗?” 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想来心下已有猜测,程关笑笑,答:“你只要记得,假设你真的接下这份工作,我就是你的直属上司。” 对方不愿透露,程观宁也识趣地没有追根究底,她垂眸看了薪水一栏里的数字,再次抬起眼帘,与面前的男人四目相接:“程先生,我很谢谢你费心为我介绍工作,还替我争取到了这么高的报酬,可是……之前我也做过翻译,对方开出的价钱,远远不及你的。” 言下之意,他给的价钱太高了,高得已经异乎寻常,简直就像是在送钱给她一样。虽然她相信他没有恶意,也很感激他的好意,但好意若是过了头,她便无福消受了。 程关不傻,当然听得懂她的意思,他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也不急着辩解什么,而是优哉游哉地问她,是什么时候做过类似的兼职,在哪家公司干的,具体又做些什么。 程观宁如实作答,话音刚落,就见男人哑然失笑。 “不是我看不起你之前就职的那家公司啊,但那真的只能算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况且,你是在大学就读期间做的兼职,工作性质主要是笔译,偶尔才附带口译。以上种种因素,都直接限制了他们能够以及愿意提供给你的酬劳。” 男人说的这些,程观宁自然明白,可是,就算再怎么限制,这两者也差得太多了吧? 是啊,不是她先前做过的那家给得太少,而是……程关所在的公司给得确实太多了。 这也就是她方才询问他职位的原因——她觉得,程关十有八|九是公司的高层,否则的话,他要如何做主,给出如此不合常理的薪酬? “至于我们这边,对于值得招揽的人才,公司一直都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你可不必觉得自己头上长角、是个例外。当然,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到时候,一旦你当真达不到我们的预期,对不起这份薪水,我也不会因为你我相识就对你网开一面,你呢,照样给我卷铺盖走人。” 程关面色如常地说着,还配了个甩手赶人的动作。 人还没入职呢,就先甩出“卷铺盖走人”这样的“威胁”,要是换做其他人见招聘方这般,心底保不齐会“咯噔”一沉,可到了程观宁这儿,却反而令她放松了些许。 程关见她忍不住低眉扬了扬嘴角,就知道自己这一招没有用错。 其实呢,在他眼里,她就是头上长角了,就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让她不必有压力是真,不过,“会被赶走”这种说法,绝对是他为了让她安心而故意喂她吃的“安慰剂”。 “怎么样?愿不愿意挑战一下,达到我们的双赢?”见好就收的男人不再多话,直截了当地将话题引向结论部分。 程观宁抬眸看他,最终还是认认真真地点了头。 程关扬唇莞尔。 “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他优雅从容地端起咖啡杯,伸向对面的姑娘。 “谢谢。”程观宁大大方方地举起了自己的茶具,微笑着与程关碰了杯。 随着“叮当”一声轻响,把小姑娘招到自个儿手边工作的计划彻底落定。 哦,不,还有一件事,他可得处理妥当。 “对了,我还有一个条件。”他放下咖啡杯,好整以暇地注视着程观宁。 “你说。”女孩也放下了杯子,一本正经地与他对视。 “这周六就去把夜店那份兼职给辞了。” “可是……我还有将近两个月的合约。” “违约啊?”程观宁据实以告,却不料对方当即就理直气壮地怂恿她违约,“难不成……你真觉得,我这边的工作是可以随便应付应付的,都不需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来对待?”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我怎么能允许你再在那样的地方待着,随时面临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欺负的危险? 这种话,程关显然是不好直言不讳的。他只能婉转地表示,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让身体超负荷地运转,只会得不偿失,处处不讨好。 “再说了,那两天晚上的事情,你都忘了?还是说,你觉得你的运气就是好到爆,每次都能碰上我以一敌五、英雄救美?” 男人挑眉反问的话语,没叫程观宁尴尬,反倒令她禁不住轻笑出声。 “我当然没那么自信,只是……”违约金可不少啊,差不多得要她在学校一个月的工资呢。 “你要是担心你们那儿的经理不放人,我可以替你联系,生意场上,这点关系还是有的。”程关说着,作势就要去掏手机。 “啊,不用不用!”程观宁见状,赶忙伸手拦住了他,“我自己能解决的……” 她已经欠了他不少人情了,可不想越欠越多。 “哦,那行,你要是解决不了的话,再来找我吧。”好在程关也不坚持,这就若无其事地将已经拿出的手机放回了兜里。 然而,程观宁所不清楚的是,对方之所以没有执着于出手相助,是因为他早就在背地里搞定了一切。 于是,当几天后程观宁惴惴不安地跑去找夜店经理摊牌的时候,经理只简单冲她抱怨了几句,就大手一挥,放行了。 程观宁愣住了:就这样结了?也不用赔那好几千块钱的违约金? 目送小姑娘恍恍惚惚地走出经理办公室之后,西装革履的男人立马拿起了办公桌上的手机,尽管屋里没有第二个人,可他圆滚滚的脸上还是迅速浮现出讨好的笑意。 “是是是,程总,事情已经办妥了,您放心,啥问题也没有。” 电话那头的男人满意地挑了挑眉毛。 结束了简短的对话,程关把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夜店的那扇后门。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为免今晚又有流氓混混在附近出没,他还是做一个安静的护花使者,悄悄尾随她到家吧。 就这样,在程关的帮助下,程观宁顺利地换了一份新的兼职。不过,酒吧的那份兼职,他倒是没在她跟前提起,而她,也不打算放弃。毕竟每个礼拜就去那么一次,地方也是个比较正经的地方,不像夜店那样的场所,动不动就会碰到心怀不轨的人,所以,在酒吧唱唱歌、赚点生活费,于她而言还是相当划得来的。 她想,程关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不好干涉太多,加诸以上种种考量,便没有敦促她再违一份约。 然而她所预想不到的是,这周五晚上,自己会又在老地方见到他那张脸。 这一次,程关没在前往洗手间的半路上围追堵截,而是坐到了距离舞台不到两米远的一张桌子边,笑眯眯地对着她喝可乐。 对此,程观宁略觉无语。 不过,亏了这些日子的往来,她同他也算是熟悉了些,虽然不清楚他为何会现身于此,等到中场休息的时候,她还是大大方方地跟他打了招呼。 “这次不把我关在休息室或者女厕所门外了?” “……” “开个玩笑,来,给你倒杯柠檬水,算是赔罪。”程关说着,动作自然地倒了一杯柠檬水,递到了女孩的面前。 “谢谢。”程观宁知道他是在说笑,不以为意地拿起了玻璃杯,喝了口水,就不说话了。 程关觉得,这姑娘也太冷淡了些。倒不是他仗着自己几次帮了她,认为她就应该和颜悦色地哄着他,可是,他们现在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朋友出现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她见着了,连句寒暄也没有?就跟他在这儿大眼瞪小眼? 实际上,人家小姑娘连大眼瞪小眼都没有——她把杯子放下之后,就兀自坐在那儿……闭目养神起来了。 敢情还把这里当休息室用了。 程关哭笑不得,想要张嘴说话,但瞧见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他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大约十五分钟后,程观宁睁开眼,发现面前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时有些错愕。 “怎么今天又有空来了?”然后,也不知是想掩饰尴尬还是其他什么,她脱口问了他一句。 “……”这算是睡醒了,想起还有他这个熟人了? 程关依旧略感脱力,开口却是煞有其事地说:“明天下午陪我去见个客户,有问题吗?” 他特地跑来这里,就是为了通知她明天的工作? 程观宁心想,这不大可能。 男人一眼瞧出了她的心思,解释说:“突然想在外面坐坐、喝点东西,正好想起这件事,就跑来这家酒吧了,一举两得。” 程观宁低眉瞅了瞅他面前的可乐,心道他还真是对可乐情有独钟。 “下午几点,在哪里见面?”心里思忖着无关紧要的细节,女孩嘴上讨论的却是正儿八经的工作。 “两点,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了,你把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就好。”去干活还让顶头上司来接?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从你家到见面的地点没有合适的公交线路。”程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了个谎,“你也别指望骑车过去,你自己设想一下那个画面,要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所以,她这是被嫌弃了? 得亏程关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儿瞧不起人的倾向,而程观宁也没什么可怜的自卑心作祟,所以,她从善如流地“哦”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休息时间快结束了,你要不要去一趟洗手间?”接着,她就听到男人冷不丁话锋一转。 程观宁略窘:这人的思维果然有够跳跃。 “失陪。”话虽如此,她面上还是不咸不淡的,起身前往洗手间。 目送了她远去的背影,很少如此关怀女性的程关同志在心里替自个儿抱屈:她以为他不想多看看她,多跟她聊两句吗?这不是不想耽误她休息,不想影响她的状态吗? 好在女孩优美的歌声很快就抚平了他内心的疙瘩。听着悠扬舒缓的歌声,喝着冰凉爽口的可乐,程关觉着,这个夏天的周末,自己可算是找到一个好去处了。 当然,他并不介意能有更好的去处。 第二天午后在程观宁家楼下等着的时候,程关心底的某个念头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认识她也有一段时日了,连这座小区他都不晓得来了几次了,可就是没机会上去坐坐。 是不是他的进度太慢了?手段太温和了?掩饰得太好了?以至于这丫头半点察觉不到他待她的特别? 男人忍不住这样问自己,可转念一想,就程观宁那冷冷清清、无功不受禄的性子,自己要是真的大刀阔斧地上了,还不得把人吓跑了? 如此一思,除了放长线钓大鱼,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路子可以走了。 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口气,他看到底楼的那扇铁门被人从里头推了开。 程关顿时眼前一亮。 可能是第一次正式参与新工作的缘故,程观宁对今天一行显然是相当重视的。虽然程关瞧不出她身上这套整齐的职业装是个什么牌子,但经过她的一番拾掇,这衣服不光变得格外的合身,还显得挺上档次的样子。等人走近了再一看,嗯,化了淡妆,盘了长发,提了黑包,标准的精英女白领配制——要是她这张脸不那么地显年轻,就更像那么回事儿了。 一上车就见程关眼珠不错地盯着自己瞧,完了还冷不丁笑出声来,程观宁也是莫名其妙。 “怎么了?”难道她有哪里不对劲?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太年轻了,要是换上一身校服跟我去,别人大概会以为我把家里在读的小妹妹拉来帮忙了。” 程观宁无语。 其实,这几年里,她已经不止一次被人质疑过年龄了。刚进大学的时候,别人还以为她是刚参加完中考的中学生,问她是来找哥哥还是来找姐姐;开学第一天去单位上课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大叔愣是把她拦住,问她怎么上学不穿校服;还有头一回送儿子去幼儿园那天,幼儿园的保育员和老师都以为她是冬冬的姐姐,其中一位还拉着她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番,大意是这是孩子头一天上幼儿园,你家父母怎么能这么不关心孩子,把儿子扔给女儿送云云……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日子久了,她都习以为常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今儿个还没出发就被顶头上司冷不防“嘲笑”了一番,程观宁这心里头还是感觉怪怪的。 许是察觉到了她状似不满的情绪,程关及时收敛了笑意,仿佛适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径自看向前方,自说自话道:“你别这样看着我,这是好事,等再过几年,你就能深刻体会到自己的优势了。” 程观宁木着脸看他一眼,扭头不予置评。 “怎么了?不高兴了?” 程观宁依旧默不作声,从包里掏出耳机,不紧不慢地塞进耳朵里。 以余光瞥见她的这一动作,程关心下诧异:不是吧?还真生气了? 他不认为她是这么小气的人,再定睛一瞧:好嘛,手机屏幕上一溜音频文件,全是英文的。 “你平时有听英语的习惯?”他好像找到了合适的谈资。 “近两年听得很少了。”不过因为这份新工作,她需要好好温习,才能对得起自己的报酬。 “能招到像你这样认真负责的好员工,真是我的幸运。” “你可以再多跟我说一些话,分散我的注意力。” “啊?” “这样,可以锻炼我在翻译时合理分配注意力的能力。” “……” 她真的是很认真啊! 但是,好像认真过头了啊怎么办? 对于程观宁认真负责的态度,程关当然是赞赏有加的。只是,他花大力气把她安排到自己身边工作,并不是为了看她辛苦、看她拼命的。 可眼瞅着副驾驶座上的姑娘如此专注,他又不忍泼她的冷水,只好姑且随她去了。 算了,要是她真的努力过头了,他再想办法给她掰过来就是。 这样想着,程关顺利地把人带到了一家咖啡厅。宽敞明亮的包厢里,一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外国男性热情地同程关握了手,紧接着,他的视线就落在了程观宁的身上。 “程,你终于肯交女朋友了。” 听外国人用英语说了这么一句,原本正打算发挥作用的程观宁不禁一愣。 “他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了,要不要我跟他解释一下?”她凑近了笑容满面的程关,低声询问他的意见。 程关当然听得懂刚才那句英语,正偷着乐呢,就被小姑娘的问话给拉回了现实。 需要这么正经吗?好吧,需要。 程关挑挑眉毛,心不甘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得到首肯,程观宁立马就面带微笑着同男人解释,说自己只是上司带来的翻译,与他并没有特别的私人关系。 话音未落,外国人已然愣住,还忍不住和与他一道过来的一名外国女性面面相觑了一番。程关更是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他们,心道小丫头的后半句话真是多余。 “坐吧。”然此情此景下,他也不好当着外国友人的面跟她计较,这便作出一个有请的手势,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后?然后,双方就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然而,就是在这一过程中,程观宁有了一个诡异的发现。 她怎么感觉……程关是完全听得懂英语的?不光如此,他还能若无其事地纠正她在翻译中犯的小错误,等她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装模作样地用中文继续下一段对话了。 对,装模作样。约莫半个小时后,程观宁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程关的英语水平其实还在她之上——尽管他压根没讲几句英文,但有了线索、有了证据,再听他那几个不经意间蹦出来的英语单词,其发音就显得特别的纯正。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程观宁很想任性地拉下脸来,但考虑到这毕竟是顶头上司跟人谈生意的场合,她还是不动声色地忍了下来。可惜,她就坐在程关边上,后者又始终留意着她的一颦一笑,岂会一无所察? 就知道头一回就会露馅。不过…… 傍晚,程关开车送程观宁回家,悄悄瞄了她两眼。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言重了。” 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还不承认自己不高兴了? 早有心理准备的男人并不慌张,索性大大方方地坦白,自己跟英国人进行日常交流确实没有问题。 “不过你也懂的,谈生意是要讲排场的,对方都带了人过来,你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上阵,人家还以为我们公司穷得连个助手和翻译都请不起。” “那你可以带你的秘书。”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有秘书? 这种情况下,程关当然不好跟她打这种哈哈,只好故作为难地接话:“人家带了个女伴来,你让我领个男秘书过去,你这是想怂恿我暗示对方什么吗?” 程观宁一开始还没听懂他的意思,想了会儿,这才顿悟。 “你想得也太多了……”谈个生意还能谈出个基友不成? “你不懂,外国人在这方面天马行空得很。你看,乍一见到你,他不是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吗?” 为了能把姑娘忽悠过去,程关不惜往自己和生意伙伴身上抹黑。 他也是拼了。 好在程观宁听了倒是没有反驳,大概是认为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所以呢,你不要顾虑太多,我请你来,自然有我的道理,有你派得上用场的地方。生意人是很讲究排场的,此外,有些场合,我们确实需要带个女伴,来营造良好的、和谐的氛围,并不是说我懂英文,能用英文交流,我就可以仅凭一己之力搞定一切了。谈生意的本质,就是通过各种合作来获得双赢,和生意伙伴合作,也和自己人之间的合作。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许是程关侃侃而谈起来态度诚恳又颇有条理,对商业界并不了解的程观宁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明白了,是我思维太狭隘,错怪了你,对不起。” 小姑娘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反倒让程关这个“别有用心”的家伙过意不去了。 “没那么严重,我知道,你也是不想不劳而获,这点我很欣赏。”他发自肺腑地夸了她一句,心道自己可算是讲了句心里话,“不过呢,我还是请你相信我,公司不会傻乎乎地送钱给员工,你好好工作,得到你应得的报酬,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程观宁沉默片刻,低声称好。 程关把她送回家,临别前又关照她,有一份资料要让她翻译。 “下周一,我把文件发到你邮箱,记得查收。” “好。” “东西要得不是很急。你慢慢翻,保证质量。” “好的。” 话音落下,两人默默地对视着。 这丫头就不能跟他聊点儿工作之外的话题吗? 等了一小会儿也没等来自己想要的内容,程关有些挫败,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就缩回到自个儿的驾驶座上。 “走了,再见。” “再见……” 望着银灰色的高级轿车缓缓离去,程观宁徒然生出一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自己刚才……好像听见程关叹气了?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叹气? 程观宁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所以,想了几秒钟发现无解,她就不想了,转身上了楼。 陈旧却整洁的屋子里,儿子冬冬正在好友姜琳琳的陪伴下玩手机,一开门就听到小家伙银铃般的笑声,程观宁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仿佛一个下午的疲惫都随之一扫而空。 “妈妈!你回来啦!”看到最亲爱的妈妈回来,小家伙眼睛都亮了,毫不留恋地放下手机,就朝着进门换鞋的程观宁跑了过来。 “冬冬今天乖不乖呀?”程观宁温柔地笑了笑,碍于刚从外面回来,她没用脏兮兮的手去摸儿子的小脑袋。 “乖的。琳琳阿姨教我玩游戏,我一口气过了好几关呢!”小冬冬兴高采烈地向妈妈汇报战绩,小脸蛋上满是自豪。 程观宁倒不介意儿子玩了好半天的游戏。小孩子嘛,原本就处在爱玩的年纪,她的冬冬已经比同龄人乖巧懂事很多了,她要是再拘着他,不让他玩这个、不让他碰那个的,也太剥夺他的童年乐趣了。 所以,程观宁笑容可掬地夸了儿子厉害,转而抬眼看向随后走来的姜琳琳。 “又麻烦你在这儿陪了一下午,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好啊,我可不像你,老跟我客气。”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进厨房洗手,另一个陪着冬冬回了房间。 过了几分钟,程观宁开始下厨,姜琳琳则关上卧室的房门,走到她身边盯着她瞧,半天也不吭声。异常的情况让程观宁难免好奇,她一边洗菜,一边抽空看了好友两眼,开口问她怎么了。 姜琳琳迟疑了一小会儿,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郑重其事地对着她张开了嘴。 “宁宁,我今天过来的时候,在你们小区看到那个吴志昕了。” 第26章 隐情 程观宁洗菜的手不由顿了顿。 片刻,她恢复如初,神色淡淡地接话:“前些天,我也看见他了。” 话音刚落,姜琳琳就大吃一惊:“你见过他了?!” “嗯。” “那他……他……” “他”了半天,姜琳琳也没能“他”出个所以然来。特别是当她发现好朋友的脸色十分正常——好似她们只是再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时,她更是不自觉地张了张嘴,最后干脆放弃继续谈论此事。 “算了,我们不说他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程观宁默默听着,兀自洗菜。姜琳琳见了,顺势话锋一转,问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两人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忙活起来,一个问今天的工作顺不顺利,另一个问这阵子工作忙不忙,她们顺利地步入了新的话题,仿佛方才的对话从未出现过一般。 吃完晚饭,程观宁送姜琳琳下楼,顺带去倒垃圾。不料,回来的路上没瞧见据说今天曾在他们家小区出现的吴志昕,倒是碰上了前一阵见过两次的陈国泰。对方一见她就眼前一亮,也顾不得她并不欢迎的脸色,三步并作两步就靠了上来,热络地跟她打招呼。 毋庸置疑,他可不是正好逛街逛到她家小区,而是有备而来的。 程观宁不冷不热地冲他点点头,以为这样便能让他知难而退,谁知她才刚转身要走,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叫住了她。 “观宁,我……叔叔能上楼看看你妈妈吗?” 听了对方自来熟的称呼,程观宁忍不住皱了眉,当然,最让她不快的,还是对方贸然提出的请求。 “对不起,我妈妈显然并不想见您。她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如果叔叔真的是为她好,还请你不要勉强。” 她话还没讲完,陈国泰的脑门上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不,不是的!她是因为对我有误会,所以才不想见我的!我想……我想跟她解释清楚,想帮她啊!” “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我们不需要。” 程观宁不想跟此人多作纠缠,因此说完了就想走,奈何对方冷不丁一把拉住了她,焦急地表态说:“不是,你妈妈对我的误会很深,这都十几年了,她一直没原谅我,我不想把这个误会带到棺材里。观宁,叔叔知道,你们母女现在过得比较辛苦,叔叔是真心想帮你们,想弥补以前的过失,你给叔叔一个机会,好不好?” 寥寥数语,信息量却是大得惊人。且不谈母亲和这个男人之间所谓的“误会”究竟是什么,就光他那句“你们母女现在过得比较辛苦”,便够叫人匪夷所思的了。试问,他一个多少年没见过母亲的人,如何会知晓他们这些年活得并不轻松? 程观宁不由得警惕起来,想着除却之前在公园偶遇的那一回,母亲和此人十几年来压根就没见过,短短几十天过去,对方竟然就获悉了她家住址,还巴巴地找上门来,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他是通过某些途径特地调查了他们家的地址,并且一直留意着他们家的情况吗? 思及此,程观宁的一双秀眉拧得更紧了。毕竟,谁也不喜欢有人暗中窥探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不喜欢这种看似属于好意、实则只会惹人厌烦的举动。 “抱歉,”所以,她真的不愿再跟眼前的男人多费唇舌,“我还是那句话,我尊重我妈妈的意愿,她不想见你,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带着你进我们的家门。你请回吧,不要再来纠缠我们了。” 语毕,程观宁就面无表情地挣脱了陈国泰的手。冷淡到几乎油盐不进的态度可急坏了男人,他不得不认识到,有些事,今天当着这个小辈的面,是瞒不住了。 “观宁!你妈妈之所以对我避而不见,是因为她误以为我曾经想要破坏她和你爸爸的关系!” 果然不出所料,此言一出,已经转身往前的女孩猛地顿住了脚步,像是被什么魔咒定住了一般,她僵直了身子,连带着脸上的神态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陈国泰见状,赶忙抓住机会,快步绕到她的跟前。 “观宁,我,我也不怕你笑话,当年……当年,我确实是喜欢你妈妈,看到你爸爸对她不好,我也动过带她离开的念头。可是,她不愿意,我也没有强迫她,更没有在背地里使用那些卑劣的手段,去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让你的爷爷、奶奶对你妈妈产生更多的偏见。”事已至此,为了能见昔日的心上人一面,当面将澄清,年过半百的男人也是豁出一张老脸了,“真的!你相信我,叔叔虽然一直喜欢你妈妈,但从来没想过要恶意破坏她的家庭!我可以对天发誓的!” 男人说着,真就无意识地作出了指天起誓的动作,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没能从女孩的眼里看见惊讶乃至动容之色。相反的,她的眉头越拧越紧,看他的眼神也愈发晦暗不明。 “那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冷硬到堪称冷酷的话语,一下子就叫陈国泰激动起来。 “怎么没有?!当然有!你妈妈为了当年的事,整整误会了我十八年!她到今天都还在怨我、怪我,甚至是恨我,她离婚搬家之后,就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交集!就是为了避开我,不肯见我!可我……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我真的真的没有挑拨离间!我喜欢她,想给她简单、快乐的生活,又怎么可能舍得去伤害她,让她痛苦,让她难堪!” 看着两鬓花白的男人愣是在她一个晚辈面前急得红了眼,好似恨不能把心挖出来以证清白,程观宁的情绪一时有些复杂。理智上,她瞧得出对方字字真心、声声恳切,完全不像是在演戏给她看,但感情上,她想起母亲这些年来受过的苦,想起这一切的一切怕是都和眼前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她又难以对他生出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是啊,她的父亲和母亲,早在她六岁那年就离了婚,尽管那时她年纪还小,对很多事情还是懵懵懂懂的,但她至今仍记得父母激烈争吵以及母亲以泪洗面的情景……本章未完,一会儿就会补全,已购买的读者可多得几百字的免费赠阅。 第27章 约见 程观宁始终没有松口。只是,跟一个年纪足够当她爹的男人在公共场合拉拉扯扯也是难看,这样的认知,自然导致她对陈国泰的态度愈发冷硬。 可是,就算再怎么冷硬,她也不能对他动手,不愿惹来路人的围观。她没法做到撕破脸皮、不计形象,因此,挣了半天也没能摆脱对方的纠缠。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声呵斥忽然介入。程观宁抬头一看,居然瞧见了吴志昕的脸。 琳琳说了,上午就看到他了,结果人现在还没走。难不成,他在这附近徘徊了将近一天? 想到这种可能性,程观宁不由得面色一沉。不过,她也有值得庆幸的地方,那就是,年轻的吴志昕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把扯开了陈国泰拼命拽着她的手。 接下来的发展,几乎毫无悬念。吴志昕挡在程观宁的身前,义愤填膺地质问了与他素不相识的陈国泰,甚至语气严厉地警告他说,要是他再不走,自己就要报警了。 许是因为忽然有不认识的第三方介入,陈国泰觉得丢不起这个老脸,更不想让自己和程妈妈的过去被无关的外人获悉,所以,他用哀求的目光看了程观宁一小会儿,见她依旧冷着脸无动于衷,他也只好姑且放弃,失望地离开了。 “你没事吧?”总算赶跑了别有居心的男人,吴志昕关切地看向身后的姑娘。 “没事……”程观宁摇摇头,抬眼与他对视,“今天谢谢你了。” 语毕,她也不问他为什么会冷不丁出现在这里,以至于突然自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年轻人反倒尴尬起来。 “呃,我……”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上去了。” 他支支吾吾地想要说点什么,无奈话刚起头就被程观宁打断了。对方不愿多聊的态度叫他越发迟疑了,最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快速远离。 被冷不防折腾了一番,回到家中的程观宁心情自然好不起来。不过,在看到儿子冬冬那张天真可爱的小脸后,她还是很快打起了精神。 至于程妈妈那边,她不会揭母亲的伤疤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所以,她决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要是那个男人再出现,她来应付就是。 多年来已经习惯独自承受一切,程观宁不乐意看到自己的人生字典里出现“做不到”三个字。即便真有难度,她也会迎难而上——为了她的家人,也为了她曾经下定的决心。 好在老天爷暂时没打算揪着她不放,在接下来的十天半个月里,保持警惕的她都没再在家门口见到陈国泰。 这天,是她任教的那所高中的校庆日。因为不是整数的“寿辰”,学校并未劳民伤财、大搞庆祝活动,只由校长和学生代表分别发了言,营造了点欢乐喜庆的气氛,就有前者大手一挥,放了全体师生半天的假。 对此,学生们高呼万岁,老师们也乐得偷闲。尤其是程观宁,想到今天不但可以准时去接儿子,还能有时间多买些菜,给儿子和母亲做好吃的,她这嘴角的笑意就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她计划得好好的,却被程关的一通电话给搅黄了。 “我听说你们学校今天下午放假?” “嗯……有事吗?” 是啊,她都不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了,反正八成是许皓然告诉他的。 “有活干啊,接不接?”抓紧一切良机跟姑娘见面——不,是给姑娘送财,男人直截了当地抛出了镶金的橄榄枝。 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招确实是拿住了姑娘的软肋。毕竟,程观宁在他们公司的报酬是由底薪和提成组成的,其中,后者乃是大头,只有她不断地接下口译或者笔译的工作,她的薪酬才能“噌噌”地往上涨。 只是,在决定要不要接下工作之前,她还是得考虑一个重要的因素。 “大概需要多久?” 电话那头的程关闻言一愣。 “你下午有事?” “嗯,有点。” 程观宁没告诉他自己要去幼儿园接儿子的事,确切来说,她连自己有儿子的事都没跟他提过。 程关沉默了几秒钟,斟酌着说:“差不多四点左右能结束。” 四点,幼儿园刚放学,她再抓紧时间赶过去的话,应该能行。 时间赶得上,程观宁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那行。”听小姑娘应下了,程关稍稍松了口气,抬手看了看腕上的名表,“你现在下班了吗?我来接你,我们在外面就餐,吃完了直接过去。” “啊,不用了,学校今天有饭,我在学校吃就好。” 程关眯了眯眼:“你好像忘了自己还欠我一顿饭?” 此言一出,程观宁免不了愣了愣。 明明……明明前一阵刚签完兼职合同的时候,她主动提过要请他吃饭,还提了不止一次,可每次都被他谢绝了,理由是应该等她拿到头一个月的工资再请。可眼下,这第一个月的薪水还没到手,他怎么又自个儿问她讨起“债”来了呢? 然不论如何,对方终于肯吃这顿饭了,自己终于有机会还这份人情了,程观宁还是挺高兴的。她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殊不知那边厢的男人正勾着嘴角偷着乐。 他就知道,留着这顿饭,早晚派用场。 半个多小时后,程关驱车来到学校,顺利接到了他想见的人。因为是自己做东,程观宁主动开口,问他想到哪里用餐。程关呢,早就想好了,没一会儿就领着她进了一家茶餐厅。 两人落座,翻开菜单,程观宁发现,菜单上的价目完全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她再抬眸看向程关,看见他正饶有兴致地翻着手上的册子,还不忘问她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程观宁这才发觉,两人认识也有段时日了,竟然还从没一起吃过饭。 女孩眼珠不错地直视着男人的脸。虽然自己过得清贫,但她看得出,对方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有钱人。就是这样一个生活水平远高于她的男人,在她头一次请他吃饭时,却不动声色地把她带到了一个人均消费只在百元上下的餐厅。他心里所考虑的,显然不是自身的口腹之欲,而是…… 第28章 惊呆 不论是预备请客的一方还是接受邀请的一方,都没有想到,这简单的一顿饭会突然就吃不成了。当然,这完全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平日里几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程观宁,头一回在程关面前变成了惊慌失措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迅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男人也立马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注视着眼前的姑娘。 “我……我家里人出了点事情,我得马上去医院……”小姑娘脸色发白,无意识地做着一些肢体动作,显然,她是真的被什么事吓到了。 “别急别急,我们现在就走,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这一次,程观宁没像平时那样婉言谢绝,她点了点头,连声“谢谢”都忘了说,就和程关一道匆匆出了餐厅。 一路上,程关尽量把车开得又快又稳。与此同时,他也时不时地留意身边人的状况,见女孩始终将双手握得紧紧的,一张煞白的面孔也绷得紧紧的,他就知道,她心里是有多紧张、多担心。 好在中午时段,路况良好,不到二十分钟,车便停在了医院附近。程观宁迫不及待地推门下车,几乎是跑着进了急诊大楼。程关紧随其后,跟着她从一楼跑到三楼,拐过两个拐角后,终于听她喊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冬冬!” 只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顺着程观宁奔跑的路线望去,映入眼帘的,会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 “妈妈——” 小家伙正在周老师的陪伴下坐着等妈妈,听到熟悉的呼唤,他猛地抬起了脑袋。总算见到了最亲最爱也是他最依赖的人,饱受惊吓又备受折磨的冬冬再也按捺不住,他一下子哭出声来,起身跌跌撞撞地迎上飞奔而来的母亲。 “妈妈——呜——妈妈……” 程观宁万分心疼地搂住哭着问她索要怀抱的小家伙,一颗悬着的心却迟迟无法落地。 是的,她看见了,看见了儿子那只被纱布层层缠绕着的小手。她也听见了,听见了平日里极少听见的哭声——儿子想必是疼极了,才会忍不住当着她的面失声痛哭。 “冬冬乖,妈妈来了,冬冬不哭,啊?不哭不哭。”她语无伦次地安抚着怀里的小家伙,只恨不能代替他承受痛苦,“让妈妈看看,让妈妈看看,你的手怎么了?” 她离了儿子软绵绵的小身子,目睹了他迅速哭花的小脸蛋。这时,亲自送冬冬上医院的周老师也走了过来,眼瞅着往日素来乖巧坚强的小家伙哭得这般不可自已,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们冬冬很坚强、很勇敢的,刚才医生替他处理伤口,都没有哭闹,也没有喊疼,现在见到妈妈了,才忍不住掉眼泪了。” 是的,今天本来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岂料上午孩子们自由活动的时候,几个调皮的小朋友哄闹着推门玩,一不小心把站在门口的冬冬的手给夹着了。小家伙疼得当场大哭大叫,那根几乎都能看到白骨的手指头更是叫人触目惊心。幸亏骨头没断,只伤了皮肉,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这孩子还得遭多大的罪。 以上种种,程观宁业已在电话里了解了个大概,如今再听周老师详细地复述了一遍,她这心里头就像是被刀绞了似的,痛得无以复加。 她搂着儿子安抚了好半天,才勉强叫总算见到妈妈的小家伙停止了哭泣。 可怜冬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蛋花得不成样子,恐怕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可是,此时此刻,程关站定在不远处,内心更多的,却不是怜爱,而是震惊。 程观宁……有孩子?她……结婚了?! 这一认知,简直犹如一道惊雷,直把程关劈得找不着北,以至于周老师向他投来疑惑、好奇的目光,他都没能及时察觉。 一男一女都对自己的眼神询问没有反应,周老师只好开了口:“冬冬妈妈,这位是……” 程观宁这才记起还有一个程关。 “哦,他是我的上司,是他送我过来的。”她缓了缓劲,站起身来,如实作答。 听了她的简单介绍,周老师礼貌地朝着程关笑了笑。程关也总算回过神来,上前向这位年长的老师问了好。 孩子的家长来了,自己呢,正好也有一大堆善后事宜要处理,周老师同程观宁打了招呼,将化验单等物一并交给她,就先行离开了。 片刻,程观宁牵着孩子的手,与程关四目相接。 “对不起,今天下午我不能去工作了。” “没关系,我会另外安排人的。” “谢谢你。” 程观宁苍白的脸色仍然没有恢复如初,不过,比起方才刚听到儿子出事的消息那会儿,她已经冷静了许多。她轻轻拉了拉孩子的小手,轻声细语地让他叫人。 “叔叔好。” 小家伙哽咽着喊了人,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好在他的注意力已经开始被眼前这个陌生的叔叔所吸引,因此手上的伤好像也显得不那么的疼了。 程关低头凝眸,看到小家伙乖巧地依偎在程观宁身侧,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有些好奇又有点怕生地打量他,心里头……讲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说实话,小男孩长得很漂亮,也很懂礼貌,根据方才他的一系列表现以及老师对他的评价,就足以见得,他是个不错的孩子。这样的小家伙,无疑是讨人喜欢的。可是,他是程观宁的儿子,是程关打死也想不到会出现的人,这样一层身份,又难免不叫程关心情复杂。 身材高大的男人勉强扯出一脸和善的笑容,算是给了小家伙一个回应。然后,他就若无其事地抬起眼帘,与孩子的妈妈四目相接。 “我送你们回去吧。” 第29章 可爱 儿子今日身心受创,小鼻子到现在还一抽一抽的,程观宁心疼,自然想快点平平安安地带他回家,所以她再一次接受了程关的好意。 恍恍惚惚地护送母子俩坐进了自己的豪车,男人驾着车,出了医院上了路,半道上,才记起他们仨还都饿着肚子。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程观宁一眼,见她似乎半点没想起这一茬,索性主动开了口。 “都这么晚了,我们先在外面吃个便饭吧?” “没事的,我回家做。” “回家做多麻烦,你不饿,孩子也挨不住。” 程观宁低头瞧了瞧怀里的小宝贝。确实,平时这个点,孩子都在幼儿园吃完午饭、准备睡觉了,这样一想,她便点头同意了。 程关驱车将母子俩带到一家全国连锁的中餐店。店里窗明几净,布局跟单位里的食堂有点像,卖的都是价廉物美的家常饭菜,也不用顾客坐着久等,都是现成做好的。程观宁替冬冬点了两素一荤一汤,都是他爱吃的,自己则随便又点了两个菜。 “你吃什么?”她问程关。 “没事儿,你照顾孩子,我自己来。” 程观宁略作颔首,也不坚持,正比划着要一左一右托起两份午餐,身边的男人就眼疾手快地抢过了其中一份。 “我帮你拿吧。” “谢谢。” 程关帮忙安顿好了这一大一小,才自个儿跑去点餐的位置点了四个菜。等他拿着餐具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桌上的饭菜还一动没动。他有点诧异,没多想就脱口而出,问他们两个怎么不吃。 “等你。” 程关闻言一愣,片刻后才明白过来,人家这是讲究饭桌上的礼仪呢。 他笑了笑,坐到母子俩的对面,用自己还没使用过的餐具,愣是分了好些菜给冬冬。 “诶诶!不用不用,他吃不了那么多。”程观宁见状,自是忙不迭出手阻拦。 可是,某人在点菜的时候就盘算好的事,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他吃不下,你吃。”程关顿了顿,朝她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别跟我客气,反正这顿是你请。” 程观宁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这个……这顿不能算是我们说好的那顿。” 就是,这也太敷衍、太占人便宜了,就算她再怎么囊中羞涩,也不能请程关吃这么随便的一顿饭吧? “嗯?不算啊?我没说算。”岂料程关当即若无其事地朝她眨了眨眼,反倒显得她想太多了。 “哦……”她隐去面上可能流露的窘迫之色,默默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看着面前的女孩……呃,好像应该称之为“女人”了——看着程观宁收下了自己拨去的菜,程关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然而,在转眼目睹冬冬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后,他这心里头又变得五味杂陈。 “冬冬,叔叔把他的饭菜分给我们,我们应该跟他说什么?”这时,他听到程观宁冷不丁和声细语地问了这么一句。 “谢谢叔叔。”小家伙很聪明也很懂礼貌,立马就注视着程关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跟他道了谢。 “不用谢。”男人和颜悦色地对他笑着,心情却愈发的复杂了。 人到齐了,两大一小便开始用餐。期间,程关忍不住偷偷观察了母子俩,发现小家伙吃饭时安安静静的,半点不挑三拣四。程观宁呢,虽然知道儿子伤的是左手,并不至于对吃饭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她还是按捺不住,时不时地帮小家伙归拢饭菜、擦擦小嘴,轻声提醒他要细嚼慢咽,那悉心照拂的模样,别提有多细致、多温柔了。 看着她这鲜为人知的一面,程关心下更不是滋味了。 这果然是亲儿子吧?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顿饭,程关难得的寡言少语,只在程观宁提出自己回家、别再耽误他时间之后,他才面色如常地表了态。 “不急,我送你们回去。”生怕对方又要谢绝,他特地朝着小家伙努了努嘴,“孩子受伤了,别带他在人堆里挤来挤去的。” 程观宁没再坚持,真心诚意地谢过他之后,就领着小家伙坐到了后座上。一路上,冬冬仍是神色恹恹的,小身子紧紧地依偎在妈妈的怀里,看上去可怜巴巴的。程观宁没舍得多问什么,因为担心儿子回想起今天上午那可怕的场景,会在心里留下更多的阴影,所以只柔声问他还疼不疼、有没有其他什么地方不舒服。 小家伙摇摇头,闷闷不乐地抱住她:“妈妈……” 程观宁心知他这是心有余悸,赶忙摸摸他的脑袋,轻声安抚道:“已经没事了,但是以后要注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唔……”小家伙当然明白妈妈是为他好,不过这一刻,他的心里还是免不了有点儿委屈。 “冬冬乖,冬冬是个坚强勇敢的好孩子。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妈妈回去给你买巧克力吃,好吗?”这种情况下,讲太多大道理是无用的,而是应该在适当点拨的同时,也给予孩子一定的肯定与嘉奖。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听说妈妈要给自己买自己最爱吃的巧克力,小家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可是…… “妈妈,还是不要买了吧……” 是啊,妈妈平时工作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挣了钱,要替他付学杂费,要替外婆付医药费,还要负责家里各种各样的开销,他不应该贪嘴,再增加妈妈的负担。 程观宁见儿子一下高兴、一下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暖。 孩子是她一手养大的,她怎么会不清楚他此刻的想法? “没关系。冬冬今天那么棒,这是妈妈给你的奖励。”她低眉凝视着儿子仰头看她的双眼,笑吟吟地捏了捏他的脸蛋。 小家伙禁不住喜笑颜开:“那……那就买一小块。” 儿子贴心又软萌,程观宁欣慰、欢喜,毫不吝啬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好——” 小家伙开心地笑出声来,无意识地拿脸蹭蹭妈妈温暖的怀抱。程关默不作声地坐在前头,将母子俩的温馨互动尽收耳底,心中……依旧有些纠结。 大约一刻钟后,他将人送到了目的地。下车前,程观宁又跟他说了“谢谢”,还就自己今日的爽约以及给他添的麻烦诚恳地道了歉。程关当然不在乎这些,眼下他所在意的,显然是另外一些事。 可是,站在车外听小冬冬奶声奶气地跟自己道别,程关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背影渐渐走远。偏偏小家伙还冷不防回头望了他两眼,发现他始终杵在原地瞅着他们,小家伙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跟妈妈,因此好心肠地冲他挥了挥小手。 程关有点哭笑不得,然一抹笑意还是悄然爬上眉梢。 千载难逢的,他不嫌幼稚,向着小家伙也挥了挥手。 得到了回应,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笑得露出了小酒窝。 程关心下又免不了翻江倒海起来。 这么可爱一小家伙,他怎么偏就是……她的孩子呢? 母子俩走后,程关并没有马上把车开走,而是静静地在车里坐着,盯着他们家的窗户望好一会儿,才愁眉不展地握住了方向盘。 与此同时,程观宁已经替冬冬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哄着他睡觉了。小家伙今天受了惊又累得很,没多久,他就在妈妈的安抚下昏昏入眠。看孩子睡得安稳了,程观宁才起身去了母亲的房间,替她把吃午饭用的餐具收拾干净。 自从女儿和外孙突然提早回家就被惊醒,程妈妈一直撑着没再入睡,见女儿终于忙得差不多了,她把女儿叫到自己跟前,详细询问了外孙受伤的来龙去脉。 “真作孽,我们冬冬得多疼啊!”隔代尤其亲,听说向来坚强的小外孙都抱着女儿哭了,程妈妈忍不住将心疼都写在了脸上,她和女儿一样,都恨不能替她们的小宝贝遭这份罪,“宁宁,那……那下个礼拜怎么办?你要上班,冬冬的手又这个样子,去幼儿园,万一又磕到、碰到怎么办?要不……要不你把他留在家里,我来照看他。” “不会的,妈。”程观宁安抚似的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我还是送他去幼儿园,跟他班主任说一声。周老师人挺好的,会多多照顾冬冬的。” “可是……” “没事的,妈。我跟学校领导打个招呼,尽量早点下班,早点去接冬冬。” 女儿好声好气地宽慰着,程妈妈也是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虽然嘴上说着能看护外孙,可如果外孙当真被独自一人留在家里,她照料起来还是非常费劲的,未必就比把小家伙送去幼儿园要来得好。 唉,说来说去,都怪她不中用。拖着个病怏怏的身子,帮不到女儿的忙不说,还总是连累女儿吃苦受累。 想到这里,程妈妈心里禁不住一阵难过,可她却很好地掩饰住了情绪,一语不发地抬起眼帘,注视着女儿清秀的眉眼。 女儿年轻、漂亮、能干,走到哪儿不招人稀罕?要不是家里这种情况,要不是女儿比谁都清楚家里的现状所以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那追求她的小伙子,恐怕能从这座小区排到她的单位! “宁宁啊……”如是想法每每挥之不去,程妈妈看着终日忙于生计的女儿,鼓起勇气开了口,“你真的不考虑,找一个人品好、有担当的小伙子……” “妈——”奈何话还没讲完,程观宁就晓得她要说什么了,这便如同往常一样打断了她。 可是,程妈妈心疼女儿啊,外孙还那么小,自己的身体又不好,派不上用场,家里真的需要有个人能帮把手,而不是什么都要女儿一个人来扛。 “宁宁,妈妈知道,你是担心,家里的条件,别人看不上。”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程妈妈不想轻言放弃,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没有顺着女儿的意思,而是选择继续往下劝,“但是,你一点也不比别的女孩子差,实在是被我这个没用的妈给拖累的……” “妈!你说什么呢!”程观宁急了,她最听不得母亲这般自责。 “你让妈妈把话说完。”可惜,程妈妈却是抓紧了她的手,仿佛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劝上一劝,“现在社会上是有很多年轻人非常看重对方家里的条件,这个我们也能理解。可是宁宁,妈妈相信,还是有人不那么在乎这些的,他们可以看得见你本身的好,也可以一心一意对你好……” “妈,你不要说了。”可惜,她苦口婆心地讲了这么多,女儿的态度却依旧是油盐不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也请你相信我,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你和冬冬,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辛苦。你看,前一阵我刚辞掉一份兼职,找了一份比它更好的。我双休日晚上再也不用出门,只要在家里翻译翻译资料,就能获得相当丰厚的报酬。说真的,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虽然忙碌,却也很充实。” 听女儿似乎故意回避了重点,将话题引向另一个层面,程妈妈也着急了,连带着上身都不自觉地坐直了一些。 “那冬冬呢,你就不为冬冬想一想?这孩子虽然平时什么也不说,但我们都清楚,他心里是想要一个爸爸的。”见女儿张嘴欲言,程妈妈赶忙话锋一转,“当然,不是说,要你为了给冬冬一个爸爸,就随随便便嫁个男人。妈妈只是希望,你能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也给冬冬一个拥有完整家庭的机会。” 话音落下,程观宁少有地沉默了一小会儿,接着才定神注目于母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妈,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能将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的男人吗?” 程妈妈闻言一愣,一时竟分不清女儿此言何意。 “呵,自从十几年前那个人狠心将我们赶走,我就再也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直到女儿似是冷笑一声,她才遽然变了脸色,“试问,有些人连亲生女儿都能抛弃,十几年几乎不闻不问,一个陌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又如何能真心对待别人的骨肉?” 程妈妈哀伤又惊讶地看着忽然变得冷硬的女儿,半晌接不上话来。 “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叫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只是……我真的认为,与其让冬冬每天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担心继父会不会讨厌他,担心弟弟妹妹会不会分走我对他的爱,担心自己会不会永远地失去家、失去妈妈,我还不如一个人抚养他,让他安心、快乐地成长。冬冬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就算他一时会觉得委屈、觉得难过,最终,他也一定会理解我的。” 程妈妈目不转睛地和女儿对视着,心下的悲伤业已完全被惊讶盖过。她好像突然意识到,女儿之所以不愿考虑恋爱、结婚的事,不仅仅是因为家庭条件的限制,更是因为…… “宁宁……” “好了妈,你别说了,费神。” 程妈妈沉默了,再没开口游说。 若事实真是她猜测的那样,那女儿的心结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开的。 可要是真的不幸被她猜中,那……那该如何是好? 心生忐忑之际,她听到闺女兜里的手机响了。程观宁趁机结束了和母亲的谈话,扶着她躺下后,便接起电话,迅速“逃离”了程妈妈的卧室。 接到好友姜琳琳的电话,程观宁的心情本来是缓和了一些的,可是,当她从对方口中听闻吴志昕居然找好朋友旁敲侧击打听他们家的情况后,她这眉头就又情不自禁地拧了起来。 “宁宁,我多句嘴啊,你说,他会不会还惦记着……” “琳琳。” 句末的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姜琳琳的声音就被好友冷声截断了。 不知怎地,电话那头的女孩不由打了个激灵,变得噤若寒蝉。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提的,”过了好几秒,她才缓过劲儿来,吐了吐舌头,跟好朋友解释起来,“实在是担心吴志昕那家伙又头脑发热……” “我明白你是一番好意。”说这话的时候,程观宁的口气已经和平常一样温和了,仿佛方才那一下子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谢谢你。” “诶——咱俩之间,还客气什么。行了,不说这个了。”至于那个愣头青,要是再来找她,她帮宁宁接着和稀泥就是,“明天我来看冬冬和阿姨,咱俩也趁机出去逛逛,你都好久没陪我逛街了,不带这么当闺蜜的啊。” 程观宁笑笑,顺着对方的话头,若无其事地揭过了刚才那一页。 “再过些日子吧,冬冬手受伤了,这两天,我想好好陪陪他。” “什么?!”话音刚落,惊闻消息的姜琳琳就大呼小叫着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手怎么了?怎么会受伤呢?!” 程观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洁明了地交代了一下,立马换来了好友的一阵心疼。 “不行,我等不了了,我今天就要来看他!” 第30章 意外 程观宁本意是要推辞的,可惜架不住姜琳琳那风风火火的性子,最终,她还是在三个小时后迎来了风尘仆仆的客人。 姜琳琳到的时候,冬冬早就睡醒了。被琳琳阿姨搂在怀里又是亲脸蛋又是摸脑袋的,小家伙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跟妈妈撒撒娇,他是愿意而且忍不住的,但是,他不想让琳琳阿姨看到他不够勇敢的一面啊…… 于是,他有板有眼地告诉一脸疼惜的阿姨,说自己只是有点疼,不要紧的。 小团子乖巧懂事,姜琳琳愈发心疼,抱着他好一番稀罕,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程观宁见儿子在好友的逗弄下有了精神,心里终于安生下来。晚饭后,她开始犹豫要不要临时请个假,不去酒吧唱歌了。姜琳琳看她为难,当场大手一挥,表示自己会留下来陪着小家伙。 “这不好吧?辛辛苦苦上了一个礼拜的班,你也很累了。” “啊呀没什么,你家就是我家,我都回到自己家了,放松得很,一点也不累,你就放心地去吧,有我在,没事儿!” 好友的盛情难却,程观宁谢了她,于两小时后准时出发。 这一晚,她没在店里见到程关,却瞧见了白天才被姜琳琳提起的那个人。 吴志昕。 在看清那张面孔的一刹那,程观宁差点连歌词都唱错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做兼职的?!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巧合? 眼瞅着男人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程观宁随即排除了后一种可能。 果不其然,中场休息时分,吴志昕便辗转找到了她,却在她面前试图营造出一种偶遇的氛围。 程观宁不想再没完没了地重复这种“你好啊”、“你最近好吗”、“其实我想跟你多聊两句”的节奏——与其动不动就被他找上门还要听他兜圈子,倒不如直接把话跟他说清楚,让他死心。 “你到底有何贵干?” 见身前的姑娘似乎没了耐心,吴志昕一瞬有些窘迫。 “我……我就是想去……看看程老师。” 果然是为了这个目的。 话音刚落,程观宁就不由自主地冷了脸。 她本来还存着点侥幸心理,以为当年出过那样的事,他就不该再出现在他们一家人的面前,更不该在她面前再提起那个人。毕竟,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把她妈妈都气晕了好几回,虽然真正使坏的并不是他吴志昕,但她对他们吴家的人还是没有半点好感。要不是之前,他们家的人对这个与她同龄的男孩印象还算不错,如今再见到他,她恐怕都要摆出一张冰块脸,绕道而行了。 程观宁眼珠不错地注视着已然和她一样长大成人的男孩,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吴志昕……” 话刚起头,她拿在手里的手机响了。程观宁原是想趁着休息时间给姜琳琳发个短信,劝她早点回去休息的,岂料她这边还没主动联系呢,对方就冷不防打电话过来了。 程观宁想不出这时候能有什么事,但还是立刻接通了电话。 几秒钟后,她本就气血不足的面容倏尔惨白如纸。 “我马上回来,马上回来!”她一面说着一面就往外跑,可两条腿刚跨出去没几步,就被一旁的吴志昕给拦下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男人察觉到不对劲,也很焦急地问她。 “我妈不舒服,我要马上回去,你让开!”程观宁皱起眉头看他两眼,心里不愿意将家里的事告诉他,却又不得不为了尽快离开而避重就轻地说了一句。 程观宁的妈妈,吴志昕也是认得的,一听说是她身体不适,再加上程观宁急成这样,他也顾不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了,当即便提出要送程观宁回去。 “我有车,开回去快!” 程观宁是想拒绝的,但考虑到妈妈的情况已经紧急到吓得好友叫了救护车,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犹豫片刻就点了头。 接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酒吧的负责人,简单说明了家中的突发状况,恳求他今日允许自己早退。 “不行的话,就当我缺勤一天好了。”眼见负责人不情不愿的,程观宁没工夫跟他讨价还价,直接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就往外跑。 吴志昕也连忙跟着朝大门的方向去,不过,走了没两步,他又匆匆折了回来,掏出皮夹,取出一沓百元大钞,手脚麻利地塞进了负责人的手里。 “这算是今天的赔偿,不要算她缺勤!” 愣愣地望着一男一女急速走远,莫名被塞了一堆钞票的负责人有点发懵。 “诶诶?诶,你给我钱,算什么呀?!” 来不及了,不论是他手下的员工还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都听不见他在背后的大呼小叫了。吴志昕脚底生风地领着程观宁坐进了他的车里,不用她帮忙指路,就一路飞快地将车开往她家小区。半道上,程观宁接到了姜琳琳的第二个电话,得知程妈妈已经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她赶忙指挥着吴志昕改换了路线,一刻不停地驶向医院。 待两人心急火燎地赶到急救室,程妈妈已经在接受医生检查了。程观宁一上前就先听见了冬冬的呼唤,看着小家伙忍不住在她跟前哭了出来。 “呜——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外婆接电话的!呜呜……” 程观宁被他这架势闹得一头雾水,她下意识地接住儿子扑向自个儿的小身子,惊疑不定地看向紧随其后的姜琳琳。 然而这个时候,有个人比她更懵。 妈、妈妈?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是、是这样的,有人打电话给阿姨,刚好我也在讲电话,就让冬冬接了,冬冬不知道那人是谁,以为……以为他就是阿姨的老同学,就让阿姨听电话了,谁晓得等阿姨听完电话后不久,人就不舒服了……”直到姜琳琳红着眼眶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满心震惊的男人才慢慢缓过劲来,“对不起,对不起宁宁,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会这样,我……” “那个人是谁?”没等好友忏悔完毕,程观宁的心里已然有了头绪,她睁大了眼看着姜琳琳,一抹怒意浮上眉梢,“是谁给我妈打的电话?” “冬冬说,他……”本章未完,稍后补全,先买免费赠字数。 第31章 姜琳琳没想到他这人好奇心这么重且这么没眼力价——他跟他们没那么熟吧?居然好意思直接跟她打听这个? 她忍不住白了吴志昕一眼:“关你什么事?” 不料对方却是急了:“不是,这……我,我跟观宁差不多大,她……我没想到她竟然已经……” 姜琳琳看他又跟个愣头青似的二了起来,气得简直想当众踹他一脚。就在这时,忧心忡忡的程观宁似乎留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她冷不丁朝他俩看了过来,片刻后,索性牵着冬冬的手靠了过来。 “这是我的孩子。”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和小家伙的母子关系,全然无视男人霎时双目圆睁的模样,“冬冬,叫叔叔。” “叔叔好。”小家伙蔫巴巴地喊了人,随即又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吴志昕勉强回了小男孩一个微笑,心里依旧余震不断。 这孩子看上去也有四五岁了,这么说,他刚被强行送出国后不久,她就…… “诶!医生出来了!” 思绪流转之际,姜琳琳的一声低呼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令他跟着程观宁他们一块儿迎了上去。得知程妈妈已无大碍,几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程观宁更是拉着冬冬头一个守在了母亲的病床前,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 “琳琳,今天冬冬能去你那儿睡一晚吗?”程妈妈还不能马上出院,要等之后做了详细的检查,确信身体各方面指标没大问题再说,程观宁不放心母亲,当然得留下来陪夜,可儿子年纪太小,不适合留在医院,所以,她想了想,也只好向唯一的好朋友求助了。 以上种种,姜琳琳自然心知肚明,是以,好友一开口,她就拍着胸脯表示完全没问题。倒是小冬冬忍不住拉了拉妈妈的袖子,说他也想留下来陪着外婆。 “冬冬乖,医院里病菌多,小孩子不能在这里多待。你跟琳琳阿姨回去睡觉,妈妈明天就去接你,好吗?” 小家伙最听妈妈的话了,妈妈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撅起小嘴、垂下脑瓜,乖乖地答应了。 三人的去留都安排好了,只剩一个被排除在外的吴志昕。男人心知,此情此景下,就算他自告奋勇要陪程观宁留下照看程妈妈,对方恐怕也会谢绝,所以,他便退一步而求其次,主动提出要送姜琳琳和小冬冬回家。 他是真的想为他们提供帮助。可惜,两个女孩好像总是对他有所防备,没等程观宁出言婉拒,姜琳琳就抢先拒绝了。 “不用了,我们打车回去。” “打车浪费钱,我有现成的车,为什么不坐?” “哟呵?堂堂吴家的大少爷也知道要省钱啊?”只是他没有料到,他好心试图说服,姜琳琳却反过来讽了他一句。 吴志昕愣了愣,须臾便反应过来,面露窘色。 他明白她为什么会出言讽刺,毕竟,当年的事情,她也是略知一二的。可是,他不想就这样放弃,继续被他们拒于千里之外。 “这个点车比较难打,你们还是坐我的车吧。”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特地瞅了瞅泪痕未干的小冬冬,“大人受累不要紧,可是这么晚了,你总不能让孩子跟着遭罪吧?” 一句话果然戳中了两个女孩的软肋。姜琳琳抿了抿嘴,向好友投去问询的目光。 “那麻烦你了。”反正他很清楚他们家的地址,甚至晓得琳琳住在什么地方,回避也毫无意义。 得了程观宁的同意,姜琳琳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嘱咐她晚上不要太累、有事就打电话叫自己,便牵起小冬冬的手,随吴志昕离开了。 只是,两个女孩都不曾料想,等完成了护送任务之后,吴志昕居然又只身一人折了回来。 程观宁不免有些惊讶,直到他支支吾吾地表示,自己来,是想替她守后半夜,好让她靠着椅子睡一会儿,她才收敛了面上所有的表情。 “不用了。吴志昕,你应该明白,我们两家最好不要再扯上任何关系。” “我……我只是想帮你的忙……”想要补偿。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彻夜不归,万一被你爸爸察觉是因为跟我们家的人有所牵连,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程观宁神色淡淡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寥寥数语,就叫他面色一凝,讷讷地接不上话来,“如果你真的是为我们着想,那么最合适的做法,就是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们。” 听面前的姑娘几乎把话说绝了,吴志昕急了。 “我只是想补偿你们!我知道当年我爸……” “当年的事,就请你不要再提了。我们也不需要你的补偿,因为它只会给我们造成困扰、带来麻烦。” 是啊,他最对不住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再回过头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你请回吧。今天的事谢谢你,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平静地送走了满怀愧疚的男人,程观宁回到母亲的病房,于黑暗中望着她模糊不清的面孔,一夜难眠。 第二天,程妈妈醒了,医生替她安排了几项检查,程观宁自是又跟着忙上忙下,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所幸姜琳琳一早考虑到这一点,带上保温桶和保鲜盒,牵着小冬冬的手就上医院来了。 “怎么过来了?” “我不过来,你能按时吃饭?” 姜琳琳一边从保温桶里舀出鸡汤,一边挑着眉毛回她。 程观宁知道,她这是在怪自己忙着照顾母亲就对自己不管不顾了,所以也不反驳,只笑眯眯地接过好友递来的饭盒,在心里对她道谢。 “琳琳,真是谢谢你了。每次都是你辛辛苦苦帮衬着我们,阿姨真是……” 俗话说得好,患难见真情。女儿的这位好友多年来不离不弃,帮着他们一家度过了不少难熬的日子,这份恩情,程妈妈岂能不为之动容? 见程妈妈一个感动就要落泪,姜琳琳怕了:“诶诶诶……阿姨阿姨,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朋友之间不就是互帮互助的嘛。您啊,千万别跟我见外,来,尝尝我煮的鸡汤好不好喝。” 说着,她手脚麻利地将鸡汤端到程妈妈的眼皮底下,看着对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笑着从她手中接过了汤碗。 “你们吃过了吗?”程观宁在一旁问她。 “吃过了,你放心,我可把你儿子喂得饱饱的。”姜琳琳拍胸脯保证。 “琳琳阿姨烧的菜好吃。”许是为了证明她所言非虚,又或者是想要表达对她的感谢和赞美,小冬冬一本正经地在旁边补充了一句,逗得几个大人都忍不住喜笑颜开。 “那……是妈妈做的菜好吃,还是阿姨做的菜好吃呀?”姜琳琳故意逗他,见他很快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呃……都好吃。” “真是个小人精,两边都不得罪。”姜琳琳欢喜地捏捏小家伙的脸,无视了他微微撅嘴以示委屈的小动作。 母女俩用过午餐,姜琳琳劝程观宁回家躺一会儿,下午由她守着来程妈妈。程观宁当然不答应,毕竟,医院里不比家里舒坦,她能帮忙照看冬冬,自己已是感激不尽了。 “不用了,我妈的情况,我比较清楚。倒是冬冬,我实在照顾不过来,这两天,辛苦你帮我带带他。”因此,她只能寻了这个让姜琳琳无从辩驳的理由,托她继续照料儿子的起居。 姜琳琳明白她心里怎么想的,也深知自己拗不过她,所以唯有应承下来。和小冬冬一道陪了程妈妈一会儿,她便被程观宁“赶”回去了。 “妈妈,我也想留在这里陪外婆。”小家伙舍不得亲人,拉拉妈妈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提出请求。 “冬冬乖,外婆下午还要做很多检查,你留在医院,妈妈照看不过来。你先跟琳琳阿姨走,这两天就乖乖地待在阿姨家里,要听阿姨的话,别给阿姨添麻烦,知道吗?”程观宁柔声细语地嘱咐着,看小家伙依旧垂头丧气的,便倾身亲了亲他的小脸,“冬冬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等外婆出院了,妈妈再买巧克力奖励你,好吗?” “唔……”小家伙蔫巴巴地点了点小脑瓜。 半个多小时后,程观宁果然又忙活了起来,她再没空担心儿子跟好友有没有平安到家了,更不可能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起一些外人。所以,她当然不会知晓,作为她眼中的“外人”,一晚上没睡好的程关正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拿着自个儿的手机,看似漫不经心地拨弄着。 本章未完,稍后补全,先买可得免费赠阅。 第32章 热情 电话那头的程关一听:嗯?不对啊,他怎么听见了医院里叫号的声音? 此念一出,男人顿觉恍然大悟:“你在医院?” 难不成……是她儿子的手出问题了? 回忆起昨儿个临别前还挺好的小家伙,程关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 “呃,我……”被突然揭穿的程观宁莫名心慌了两秒,她不自觉地环顾了四周,最终还是放弃般的“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是孩子的手不舒服还是……你不舒服?”问完这句话,程关觉得他的心跳都加速了。 不会吧……昨天人还好好的,应该不至于忽然就生病了吧? “是……”她不想撒谎,“是我妈妈……” 说完了这四个字,程观宁像是泄气了似的,无意识地松了松肩膀。 与此同时,听闻答案的程关则已经愣住了。 她的……妈妈? 先是儿子,又是母亲——不用问也知道,此刻的程观宁恐怕已是身心俱疲。 思及此,程关一下子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你们在哪家医院?” 话音落下,轮到程观宁愣住了。 “问你话呢,在哪家医院?” 直到男人心平气和地催了一句,她才回过神来。 “呃……你不用过来的……”鬼使神差地,她总觉得他问这话就是想赶来看他们,可话才出口,她又有些后悔,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第一直觉是准确无误的。 “我认识几个医院里的朋友。”下一刻,男人沉稳有力的嗓音就翩然入耳,“告诉我,你们在哪家医院?” 程观宁觉得,程关的声音好像突然有了魔力。所以,不知为何,她听着那低沉稳健的嗓音,鬼使神差就把答案给了他。 “我半小时内到。” 耳边传来了电话被挂断的声响,程观宁有些恍惚地放下手机,预感到今天又将欠下程关一个人情。 只是……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热心呢?难道就因为她是许皓然的老师?因为她替许皓然挡过一拳? 约莫二十五分钟后,程关真的如约赶到。这个时候,程妈妈已经进房间做检查了,程观宁也利用先前的时间勉强理顺了思路。 她考虑过了,尽管程关的那句“我认识几个医院里的朋友”对她而言挺有吸引力,但她还是不打算再无端欠下更多的人情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程关到了以后,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提及他的那些医生朋友,而是简单询问了程妈妈的情况,就安安静静地陪她在走廊里候着。 程观宁感觉有点不自在,犹豫了好半天,才面色如常地挑起了话头:“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过来的。” 程关扭头看她,不置可否。 “医院里做检查也就这么回事,我妈的情况还不至于着急到非得插队,所以不需要麻烦你的朋友。” 得,她以为他单纯是为了帮她插队才过来的? 程关挑了挑眉毛,叹了口气,说:“你刚才告诉我,你妈妈是受了刺激,本来心脏就不好,所以人失去了意识,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来?” 程观宁猜不透他作何突然跟她提起这个,姑且只能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程关忽然就眸光一转,神色淡淡地目视前方:“不晓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隐瞒了很多更重要的信息。” “……”这人真的没有开天眼吗? “怎么?被我看穿了,无言以对了?” “……”她还是不要接话比较好。 “算了,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好在程关并不强人所难,这就好心肠地放过了她。只不过…… “你……是准备在这里陪着我等吗?” 程关颔首称是,一脸理所当然。 程观宁忽然有种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何开口的感觉。 “程先生,”几秒钟后,她还是迅速整理好思路,组织着合适的说辞,试图将自己憋了挺久的想法说出来,“我很感谢你愿意这样帮我,可是……你不觉得,以我们之间的熟悉程度,当不起你这么热心的帮助吗?” “当不起吗?” 程观宁一动不动地注目于他。 “我认为当得起,因为我把你看做朋友,朋友之间本来就该互帮互助。”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难道说,认识这么久了,你完全没把我当朋友?” “我……”这个问题,叫她怎么回答,“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没有那么熟。” “那是你太慢热了,我觉得我们已经够熟了。”男人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视线,自说自话地扯了起来,“况且,我欣赏你的为人,想要和你交往,当然要先把橄榄枝捧到你的面前,你说是不是?” 男人似是而非的说法,已经让程观宁无力招架了,因此,她根本没留意到他故意用上的一个词。 没从姑娘脸上看到任何异常的表情,程关心下不免划过一丝失望。他特地用上了“交往”而非“结交”,就是想瞧瞧对方有何反应,奈何人家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自动给他翻译成了朋友间的来往。 唉,儿子的事情还没弄清楚,他又发现这姑娘是个后知后觉的,突然觉着心好累。 “你要是觉得欠了我的呢,往后好好对我就成。”可惜,此情此景下,他也只好姑且压下心塞的感觉,看似漫不经心地开起了玩笑,“比如,对我有问必答啊,有求必应啊什么的。” 程观宁定定地瞅着他云淡风轻的眉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罢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在这儿跟他扯什么皮。 至此,两人默契地不再多话,双双坐着等检查结束。一刻钟后,程妈妈出来了,发现女儿身边多了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一时间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宁宁,这位是……” “阿姨您好,我叫程关,是观宁的同事。” 一番简洁明了却自来熟的自我介绍,让程妈妈笑弯了眉眼,却叫程观宁暗自犯起了嘀咕。 观宁?谁允许他这么叫她的? “我听说您身体不舒服,正好,我认识几个医院里的朋友……本章未完,稍后补全,先买者免费赠阅一千字。 第33章 心塞 原来她也有如此幽默的一面。 程关愣了愣,紧接着就笑了。 小丫头愿意跟自己开玩笑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在她的心里,他们两人的关系又更进了一步? 想到这里,程关自然心生欢喜。只是,转念想起她那个粉嘟嘟的儿子,他免不了又有点泄气。 不论如何,自己总归是要找机会打听清楚的。如果她当真已经结了婚、有了丈夫,那么他…… 思绪流转的男人忽然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只介意程观宁的婚姻状况,而不在乎她有个儿子。 所以,只要她的情况属于未婚、离婚、丧偶三者中的任何一种,他就不会放弃他原本的打算——这,便是他潜意识里的想法? 思考了整整一天,此刻豁然开朗的男人不免怔住了。然后,他就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好样的,这才是他程关。 下定了决心,年近而立的男人不再迷茫,这便笑容可掬地推着程妈妈去了下一个做检查的地方。程观宁见他时不时地陪她妈妈聊天,把人逗得眉开眼笑,原本想要劝他回去的话只能先咽了回去。 她猜,就算她说了什么,对方恐怕也有一百种说辞将她反驳回来。她自认为说不过他,所以还是知难而退吧。 三人等了将近四十分钟,护士总算叫到了程妈妈的名字。程观宁送母亲进了检查室,自己则在外头继续等候。期间,程关不动声色地离开,回来时,手上多出了三瓶水。 程观宁的确是口渴了,因此,见程关一言不发地递来矿泉水瓶,她并没有推辞,道了谢便接了过来。程关看着她拧开瓶盖开始喝水,这才去打开自己的那瓶。 各自喝完了水,一男一女默不作声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程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才起身迈向了楼梯口。几分钟后,程关回来了,手机已经放回了兜里。程观宁看了他一小会儿,真心诚意地表示,如果他有事的话,可以先回去。 可是,男人却不由分说地坐回到她的身边,挑眉似笑非笑地说:“怎么?这么想赶我回去?” 程观宁不置可否,他又道:“就算你想赶我走,也得让我看见有人来替你吧?不然,就你一个人,怎么撑得住?” 程观宁依旧不吱声,心里想着,莫非他就是担心她一个人太累、太忙,所以才好心来帮忙的? 不,不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对所有认识的人都这么热心吗?” 冷不丁听到女孩这样问他,程关微微一愣,随后就凝视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坦言道:“只对你。” 这下子,轮到程观宁愣住了。 看着小姑娘一下呆住的模样,男人只觉有苦说不出。他唯有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表示别人都没她这么辛苦、这么操劳,也不像她这么坚韧、这么顽强,所以,他只帮她。 这种解释倒还说得过去,程观宁不发愣了,也不再去寻思方才心头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感是怎么回事。 她是没什么了,但程关心里不痛快啊,想说的话不敢真真切切地说清楚,还不得不拐着弯否定自己的原意,闹得他怪心塞的。 他一定要讨回点补偿才行。 “说起来,你爱人呢?你妈妈不舒服,进了医院,怎么也没见他过来搭把手?是在家里照顾孩子吗?” 终于把抓心挠肺想知道的事问出了口,程关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可表面上,他偏偏还得?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架势,好似自己只是很自然地顺口一问。 须臾,他发现程观宁的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他死了。” 话音落下,现场仿佛忽然就陷入了一片死寂,连带着远处的嘈杂与近处的人声,都排除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 “抱歉……”仿佛过了许久,程关才猝然还魂,低声向对方道歉。 程观宁没接话,脸上仍是冷冰冰的。程关抿了抿嘴,识趣地没再吭声。 事实上,他也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地缓一缓。要知道,之前他不是没考虑到对方丧偶的可能性,但是,这毕竟是个小概率的事件,所以,真就听程观宁亲自说出那三个字时,他心里的震惊是不言而喻的。 而让他心绪不宁的,或许还不止是这一重要的情报——他清楚地看见了,在提及孩子的父亲时,程观宁的眼神是冷的。倘若他没有猜错,她和孩子父亲之间的关系恐怕相当糟糕,糟糕到可以叫她这般冷酷又直接地谈及那个人的死亡。 一时间,程关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心疼。 是啊,不论孩子的父亲是生是死,她既然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干系,甚至是厌恶他、敌视他的,那么,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了。但另一方面,既然孩子的父亲已不在人世,在世时和她关系又差,那么,她八成是独自一人抚养着他们的孩子,再加上她还有一个身体着实不怎么健朗的母亲,这些年来她有多苦多累,可想而知。 不仅如此,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独身,却领着一个孩子,旁人的流言蜚语乃至随便一个眼神,都能轻而易举地向她施加压力。 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不清楚。他只愈发清晰地感受到,此刻渐渐溢满心房的,果然还是对她的疼惜。 男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女孩的侧脸,目光里的尴尬已被其他情绪所取代。 “冬冬是个很懂礼貌、很可爱的孩子。”毫无预兆地,他夸奖了她的儿子,“你把他教育得很好。” 程观宁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自己的孩子。不过,她的神情还是一下子柔软起来,只因脑海中浮现出了小家伙那乖巧懂事的模样。 “谢谢你。” 再开口时,程观宁的声音已全然不似先前那般冷硬,由此,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迅速缓和下来,仿佛谁也没有谈起过某个不该谈起的人。 没多久,程妈妈做完了检查,程关依然热情地送她回病房,一路上都没给程观宁插手的份。直至抵达病房,再也看不下去的女孩才将他挤到一边,亲自扶着母亲躺下了。 程关看着……本章未完,稍后补齐,今天先买的小天使可获得一千五百字的免费赠阅哦。 第34章 刷脸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不得不承认,在听闻程观宁替许皓然挡下一拳时,程关是有些惊讶的。 难以想象,那样一个身材娇小、弱不禁风、长得跟高中生似的女老师,是如何挺身而出,直直迎上一个大男人的拳头的。 即便之后从许皓然口中得知了详细情形,程关的心情仍是没能恢复到先前的平静。 他还以为……她是个只会装模作样、说漂亮话的“两面派”。 “我觉得我挺能坏事的。” 鬼使神差地陷入沉思之际,少年低沉的嗓音忽然将他从中拽了出来。 程关回神,定定地注视着许皓然的侧脸。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个好样的。”年长的男人顿了顿,面色如常地将目光投向远方,“只可惜,你缺乏冷静、缺乏经验,所以用错了方式。” 诚然,如果事发时,许皓然没有仅凭一时意气冲上前去,或许,李斌的爸爸就不至于暴怒攻心,对他大打出手,也就不会连累到程观宁。退一步讲,如果当初他没有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发了狠地揍了李斌一顿,那么之后的事就都不会发生。说到底,李斌对薛妙颖的侮辱、诋毁是一切的起因,可他接下来的应对方式,却是加速事态恶化的罪魁祸首。 以上种种,通过他这几天的思考,再经过程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分析,已经非常清晰地呈现于他的内心。 许皓然确实相当懊悔,然而,除了后悔和歉疚,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吃一堑,长一智。谁的青春没个把糊涂事?你能反思自己,能真心诚意地想要弥补,已经超过很多跟你同一个年纪的人了。” 程关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一些。可许皓然还是愁眉不展的,脑袋里浮现的,全是程观宁神情痛苦、面无血色的模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程老师。” 好好学习,就是对老师最好的回报?别傻了,这原本就是学生分内的事,是老师们宽容下的期许。身为求学者,假如动不动就拿这个来顶包,那真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程关看着一脸烦闷的少年,暗自好笑。 别看这小子平日里酷酷的,动不动就对人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其实内心可细腻着呢,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说白了,这整个就是一别扭的大男孩。 “这件事不难,自告奋勇当她的临时课代表,替她收作业、讨作业、批作业,努力成为她的小狗腿,包揽班级里最累、最苦的活计,不让她为难,不让她烦恼,不让她生气,外加一沓满分试卷作为补丁。” 压下包含了欣慰的“嘲笑”之色,程关挑着眉毛站起身来,一鼓作气道出了他的方案。 许皓然一头黑线地仰视他。 什么“小狗腿”……就知道这个人提供不了什么靠谱的建议。 认为不论是课代表还是万事屋都不符合自己平日里高冷酷霸拽的形象,许皓然心里的那点别扭劲又上来了。他想,好像也只有一沓满分试卷稍微可行一些了。 只是……就算他真能做到每张数学考卷都拿满分,又哪里能填满他这颗亏欠的心? 少年皓然之烦恼,一直持续到事发后的第三天。眼瞅着程观宁分明气色不好却还亲自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屑,大男孩浑身上下就跟扎了针似的,难受得很。最后,他只好把“气”撒在了当天做值日的同学身上,拉长了脸,问他们这是怎么打扫卫生的。 两个头一回被班草问责的男生一脸懵:什么情况?酷哥许皓然,啥时候成咱们班的劳动委员了? 同学一头雾水的表情让少年愈发烦躁,以至于脑袋里都见鬼似的冒出了程关多日前的“建议”。 好吧,他就把那些当成是“建议”,姑且试一试吧。 说干就干,许皓然一下课就跑去高一年级组的理科办公室,找到了他的代班主任,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破天荒的请求让程观宁愣了一愣,紧接着,她就恍然大悟。 “其实,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那天为什么要打李斌?” 许皓然没料到她还惦记着事情的缘由,沉默了几秒钟,到底还是将原因说了出来。 “我明白,整件事情,我负有很大的责任。李斌是有错在先,可我却不够冷静,失了分寸,打他一拳也许是他活该,但是把他打伤,就是我做得过火了。包括后来他爸爸来学校,如果我能更理智一些,听程老师的话,先回教室,或许他也不至于下那么重的手,害得你都上了救护车……”十六岁的少年沉声细数着自己的过错,眉宇间是罕见的认真与严肃,“程老师,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后遇到事情,一定不会再这么冲动,我会考虑后果,会去想,怎样一种方式,才能让问题得到圆满的解决。” 将学生眸中的沉静与决意尽收眼底,程观宁不免心生错愕:“你……看来你这两天想了很多。” 许皓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完全是我想的,是程关……就是我那个……上星期五那天来学校的那位。” 话音落下,程观宁更是诧异了。 方才那一番话,居然有相当一部分是出自那个人的分析? 她是真心意想不到,那样私生活混乱又挥金如土的富家子弟,竟然也能对一个孩子进行这么一番疏导。 “那程老师,说好了,这个学期,我就当你的临时课代表。” 直到眼前的少年又开了口,程观宁才猝然还魂,含笑应下了。 翌日,向来两耳不闻窗内事的许皓然同学成了老师的好帮手、同学的好伙伴。他先一声不响就主动将一大摞数学习题册搬去了办公室,以至于被越俎代庖的数学课代表以及其余目击者皆目瞪口呆;他又拿着没交作业的名单挨个问人“讨债”,继续收获“瞠目结舌”的表情包五枚;他还利用午休时间督促值日生干活,见他们无精打采、磨磨蹭蹭的,他一把夺过其中一把扫帚,埋头大刀阔斧地扫起地来…… 将素来不问班级事务的许皓然同学的反常行为看在眼里,同班同学的内心活动是一样一样的: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相较之下,程观宁这个知晓内情的,倒是镇定许多。她一直担心许皓然过于独来独往,融入不了集体,眼下看来,好像是她多虑了。 既然他愿意,就让他多体验体验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周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程观宁的检查报告已出,显示她并无大碍,但血液指标里有几项没落在正常范围内,尤其是血色素这一项,明显已经是挂在贫血的档次里了。医生在给她报告的时候特地提点了两句,嘱咐她要注意营养、注意休息,她也只能莞尔一笑,轻声表示感谢。另一方面,李斌的爸爸被学校保安扭送去了派出所。刚开始,他还大吵大闹、气势汹汹的,好似不把天翻过来他就不姓李,可酒醒之后呢,他就怂了,虽然没肯拉下脸皮来向程观宁道歉,却也终归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事件日渐平息。然夜长难眠梦多,程关深谙这个道理,因此主动联系了程观宁,说想尽快把李斌的医药费赔给李家,好将此事彻底了断。 第35章 蜘蛛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程观宁又下意识地想要谢绝,可程关的一句话就让她无言以对了。 “万一你绕来绕去的,又碰上那群流氓,怎么办?” 女孩不逞强了,默默地跟着男人往前走。两人绕了一段路,回到了夜店的地下车库。 程观宁:“……” “别又误会了,我是来谈生意的。换做平时,你请我来,我也不来。” 当然,今天么……主要是因为预先知道她会在这家店献唱,所以生意伙伴让他定地方的时候,他就顺水推舟地选了这里。 还好他挑了这家店,也还好他在同人告别后去就近的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如若不然,他如何能撞见她陷入麻烦,又如何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深更半夜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要是真被一群男人强行掳走,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程关系好安全带,坐在驾驶座上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点后怕。他侧过脑袋,看向身边安安静静的姑娘,神情不知不觉就变得严肃起来。 虽说又是上酒吧又是来夜店的,但她肯定不是为了唱遍x城。那么…… “你为什么非得到这里做兼职?” 突如其来的问话令程观宁把着安全带的手蓦地一顿。片刻,她端端正正地坐好,迟疑再三,还是道出了一种隐晦的说法。 “因为这儿薪水高。” “你很需要钱?” 程关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但对方却不置可否。 “教师这份职业虽然收入不算太高,但也算是比较体面的了。我看你平时也不讲究什么名牌,更没像有些女孩子那样,动不动就要买包、买化妆品,怎么那些工资……好像还不够你花?” 张嘴分析的时候,程关的语气是相当温和的,用词也是较为委婉的,他不想让程观宁误会他有瞧不起她的意思,更不想叫她误以为他是个武断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不傻,既然已经从她的言行中看出了矛盾之处,就完全想得到,什么叫做“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恐怕……是真的很需要钱,但为什么这么需要钱,他就不得而知了。 “程先生,”思绪流转之际,他听到程观宁这样唤他,口气算不得温柔,却也称不上冰冷,“我很感谢你三番两次出手相助,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窥探我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已偏转了脑袋,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对视着,似乎是在暗中较劲。 仿佛过了好一会儿,程关才先一步错开眼神,双手把持住面前的方向盘。 “也是,我们不熟。” 说完这六个字,他就发动了身下的座驾,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出了停车位。 一路上,两人皆是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直到驱车抵达了程观宁熟悉的地段,身侧的男人才冷不防开了口。 “地址。”他简洁明了地问她讨要住址,话刚出口,就又突然记起什么,追加了一句“至少告诉我在哪个小区”。 程观宁本来想说,他们家所在的小区比较老旧,车子不方便开进去,可扭头瞧见男人神色淡淡的侧脸,她到了嘴边的话又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 她报出了小区的名字,看着程关眼观鼻、鼻观心地转动了方向盘。不多久,汽车便拐进了一座陈旧的小区,程关特地挑了个有路灯的地方停了车,倒没再提出要送她到她家楼下。 不过,被护送的姑娘这回却是有话要说。 “你……” “你等一下。” 程观宁才刚张嘴说了半个字,就被驾驶座上的男人打断了。她不解地看着他摸出自个儿的手机,划开了屏幕,上下翻找着什么。 没几秒的工夫,程观宁的手机响了。心里突地冒出一种奇怪的预感,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却见屏幕上亮着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程关一眼就看清了那串没有标注联系人的十一位数,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这一瞬,他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 “我的电话号码,存一下吧。”就知道她给删除了,“这次别再随随便便删掉了。” 程观宁抬眼看他,那眼神明显就是在说:咱俩不熟,我为什么非得存着你的手机号? “好歹我也是你学生的家长,让你卡里存个家长的手机号码,不过分吧?”得亏他气量大,自然不会因遭人冷待而斤斤计较。 “但现在都是薛女士在联系我。”言下之意,已经用不到你了。 程关被姑娘正儿八经的口吻闹得心塞。他猝不及防地抢过姑娘手里的通讯工具,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保存为最新的联系人。 在联系人姓名一栏里打下“程关”二字并作保存之后,稍觉慰藉的男人才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归还于原主。所幸整个过程之中,身边的姑娘并没有表现出气愤抑或不满,只面无涟漪地目睹他强行留下了手机号——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算了,无非是件芝麻绿豆的小事,没必要多作纠缠。比起这个,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等我一下。”总算说出了刚才想说的话,程观宁在男人略显诧异的注目下,推门下了车。 望着她快步远离的背影,程关仍是有些发懵。 她让他等她?可她能有什么事,特意让他大半夜的在她家门口等她? 是啊,通常而言,在这种情况下,被送回家的一方要么就客客气气地邀送人的一方上楼坐坐,要么就诚心道谢、催人赶紧回家——为什么会让他在车里等着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男人很快就迎来了答案。只见程观宁拎着只小小的医药箱径直走了过来,一上车就要求他拿脸对着自己,不要乱动。 这一下,程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是自个儿帮她打流氓的时候挂了彩,她过意不去,专程上楼取了医药箱来,要给他处理伤口。 认清这一真相的这一刻,程关感觉到了来自心灵的治愈。 车厢里的灯光不算亮堂,可小姑娘为他治伤时的眼神却无比的专注而明亮。程关近距离地凝视着女孩清秀的眉眼,感受着芊芊十指不住拂过肌肤的温热,只觉脸上和心里都痒痒的。 他甚至觉着,即便是浓妆艳抹的这张面孔,也依旧赏心悦目的。 “好了。”心猿意马之际,女孩的声音将他从臆想中拉了出来。 “谢谢。”回神极快的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你帮了我,我该向你道谢。”程观宁大大方方地接话,面上依然是清清淡淡的。 一时间,车厢里没了动静,直至好几秒后,副驾驶座上的姑娘再度开启朱唇。 “那我上去了,你回家路上小心。”语毕,她礼貌地朝着男人点了点头,作势就推门而出。 程关自始至终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将要离去的一刹那张开了嘴。 “等等。” 程观宁驻足回身,弯腰凝眸。 “有句话,我上次就想跟你说了。” 姑娘眉心一动,直视着男人英俊的脸庞,静候下文。 她看到程关忽然翘起了嘴角。 “浓妆特不适合你,真的。” “……” 第36章 开心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 等到了家,对着镜子卸妆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赫然多出了一道口子。 恐怕是之前跟那些流氓缠斗时留下来的。 好在伤口不是很深,她简单消了毒,用创可贴覆上,就算是完事了。 这个时候,刚历经惊险又身心俱疲的姑娘压根没空思考,两天后,一旦自己带着这样一张脸去学校上课,会引发怎样的猜测。直到周一一早,她面色如常地踏进教室,渐渐发现学生们都在盯着她的脸瞧,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打球划到的?” “你傻呀,程老师是女孩子,打什么球?你见过她打球吗?” “依我看,八成是男朋友挠的。” “嘿嘿,这个可以有。” “我靠,哪个男人这么欠,居然反过来挠自个儿的女朋友?” 无意间在走廊里听到这样的对话,程观宁也是无语。虽说学生们并无恶意,但她还是很想还他们一串省略号。 抱着这等心情,程观宁迎来了放学时分。本来,她是赶着要去幼儿园接儿子的,奈何刚出校门就被个学生家长拉住了。对方愣是拽着她东拉西扯起来,直至她忍不住说了句“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人才讪讪地结束了毫无营养的对话。 也正是这不到十分钟的工夫,她这张挂了彩的脸就被坐在车里的程关瞧见了。 程关原本是代替表妹薛妙颖来接许皓然放学然后去吃大餐的,谁知就好巧不巧地发现了值得他关注的姑娘,还顺带留意到她脸上的……创可贴? 男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恰逢许皓然跟同学一块儿走出了校门,他摁了两下喇叭,成功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你怎么又来了。”还又开着这么拉风的车。 对于程关的出现,许皓然嘴上是很不欢迎的。 要是换做平时,程关大概会有兴趣回侃他,问他是不是更喜欢薛妙颖来接他,但今时此日,他一门心思只想知道程观宁的脸是怎么搞的,因此没顾得上调侃少年。 “你们老师的脸怎么了?”他直截了当地道出心中疑问,倒是叫许皓然闻言一愣。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瞧见了正在同一家长道别的程观宁,嘟囔道:“你眼神真好。” “问你话呢。”程关催促。 “我也不清楚,说是做家务时不小心刮到的。” 程关眉心微动:做家务时刮到的? 显然,他并不相信——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觉得这话不可信。 不过,他终归是什么也没说,最后看了跨上电瓶车的女孩一眼,就不动声色地打了方向盘。 半个小时后,程关坐在餐厅里,右手摩挲着手机,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联系心里的那个人。 再等上四天吧。周五的晚上,她应该会出现在那家酒吧里。 如此盘算的男人准时于周末晚九点抵达了曾与发小光顾的酒吧。他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落座后没多久,就有个穿着迷你裙、留着大波浪的女人不请自来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帅哥,一个人吗?” “两个。” 女人风情万种地勾起嘴角。 “那帅哥先陪我喝两杯?” “我女朋友看到会生气。” 面对女人自认为迷人的微笑,程关并没有爱理不理。可是,貌似温和、实则冷淡的回复,在对方看来还不如没有。 被拂了面子的女人一下子收敛了笑意,高傲地朝着对面的男人“哼”了一声,她就蓦地起身,一步三扭腰地走了。 对此,程关不以为意,只端起可乐喝了一口,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舞台看。 他看到动作夸张的男歌手终于下台,然后,他盼着见到的人就现身了。 今夜的程观宁仍是一副清新美少女的打扮。白色的长裙,银色的王冠,淡雅的妆容……程关觉得,其实她这副装扮倒也好看,清纯柔美,遗世独立,仿佛是从仙境中走出的公主。不认识她的人,恐怕完全看不出她已经二十几岁了,只道是酒吧从哪儿招了个童工过来。 当然,吸引程关的,不光是她的外在形象,还有她空灵、清澈的嗓音。上一回被发小硬拉来小坐的时候,他就为之惊艳了一把,今日静下心来再细细倾听,发现她唱起歌来果然别有一番韵味。 程关决定,以后每周五都来这里坐坐。 这样想着,他又灌下一口可乐,并不在意邻座那诡异的目光。 一个英俊潇洒的大好青年,跑到酒吧来,居然喝可乐……这画风,真是与众不同。 程观宁中途休息去洗手间,半路上就听到了服务员的议论,说是有个相貌堂堂的帅哥到了他们店里,不喝别的,光可乐就点了好几瓶,大有要用可乐买醉的架势。 “是不是有毛病啊?呵呵呵……” 两个女服务员娇笑着从程观宁身边走过,紧接着,她们就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怎么?贵店不允许客人只喝可乐吗?”只见身着白衬衣的程关笑眯眯地倚靠在墙面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笑不出来的两名服务员。 “没、没有没有……”两个服务员显然是认出了他,僵着脸把话说完了,就尴尬地埋低脑袋,互相拉扯着走开了。 程关也不在意,目光随即落到第三人的眼中。 “程老师,好久不见。” 程观宁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抬脚迎上前去。 “你怎么在这里?” “来泡吧啊,有哪里不对吗?”男人耸耸肩,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程观宁没有接话,但程关已清楚地目睹了一张“没哪里不对”的冷漠脸。 “那你接着坐,我回台上去了。” 语毕,姑娘作势就要往前走,随后毫无悬念地被来人给拦住了。她驻足抬眸,用眼神询问对方有何贵干,不料面前的男人一言不发,只微微皱起眉头,冷不防凑了过来。还没等她想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他就毫不避讳地凑近了她的脸。 程观宁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靠得太近,因此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你干什么?” “我看你这里有伤,怎么弄的?” 见程关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自个儿的脸颊,程观宁不免一愣,这才明白,他刚才是在观察自己左脸上的伤口。 只是,时隔多日,伤口已经淡一些了,她都揭了创可贴,扑上粉以将其掩盖了,为何还是被他注意到了呢? 心生纳罕的姑娘没有直言相问,而是选择了先前在学校时使用的说辞——做家务的时候,不小心划到脸了。 “做什么家务?”然而叫她始料未及的是,程关闻言并未罢休,竟还认认真真地追问起来。 程观宁皱了眉:学校里的同事和学生都没这么刨根究底的。 不过,她面上还是清清淡淡的,信口扯谎道:“搬东西。” “搬什么东西?” “……” 这人真是够了。 “你有什么事吗?”压下油然而生的吐槽*,程观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人,硬生生地掰开了话题。 “关心你算事吗?” 程关煞有其事的回答令姑娘秀眉一敛。 第37章 叔叔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程观宁又下意识地想要谢绝,可程关的一句话就让她无言以对了。 “万一你绕来绕去的,又碰上那群流氓,怎么办?” 女孩不逞强了,默默地跟着男人往前走。两人绕了一段路,回到了夜店的地下车库。 程观宁:“……” “别又误会了,我是来谈生意的。换做平时,你请我来,我也不来。” 当然,今天么……主要是因为预先知道她会在这家店献唱,所以生意伙伴让他定地方的时候,他就顺水推舟地选了这里。 还好他挑了这家店,也还好他在同人告别后去就近的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如若不然,他如何能撞见她陷入麻烦,又如何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深更半夜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要是真被一群男人强行掳走,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程关系好安全带,坐在驾驶座上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点后怕。他侧过脑袋,看向身边安安静静的姑娘,神情不知不觉就变得严肃起来。 虽说又是上酒吧又是来夜店的,但她肯定不是为了唱遍x城。那么…… “你为什么非得到这里做兼职?” 突如其来的问话令程观宁把着安全带的手蓦地一顿。片刻,她端端正正地坐好,迟疑再三,还是道出了一种隐晦的说法。 “因为这儿薪水高。” “你很需要钱?” 程关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但对方却不置可否。 “教师这份职业虽然收入不算太高,但也算是比较体面的了。我看你平时也不讲究什么名牌,更没像有些女孩子那样,动不动就要买包、买化妆品,怎么那些工资……好像还不够你花?” 张嘴分析的时候,程关的语气是相当温和的,用词也是较为委婉的,他不想让程观宁误会他有瞧不起她的意思,更不想叫她误以为他是个武断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不傻,既然已经从她的言行中看出了矛盾之处,就完全想得到,什么叫做“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恐怕……是真的很需要钱,但为什么这么需要钱,他就不得而知了。 “程先生,”思绪流转之际,他听到程观宁这样唤他,口气算不得温柔,却也称不上冰冷,“我很感谢你三番两次出手相助,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窥探我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已偏转了脑袋,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对视着,似乎是在暗中较劲。 仿佛过了好一会儿,程关才先一步错开眼神,双手把持住面前的方向盘。 “也是,我们不熟。” 说完这六个字,他就发动了身下的座驾,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出了停车位。 一路上,两人皆是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直到驱车抵达了程观宁熟悉的地段,身侧的男人才冷不防开了口。 “地址。”他简洁明了地问她讨要住址,话刚出口,就又突然记起什么,追加了一句“至少告诉我在哪个小区”。 程观宁本来想说,他们家所在的小区比较老旧,车子不方便开进去,可扭头瞧见男人神色淡淡的侧脸,她到了嘴边的话又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 她报出了小区的名字,看着程关眼观鼻、鼻观心地转动了方向盘。不多久,汽车便拐进了一座陈旧的小区,程关特地挑了个有路灯的地方停了车,倒没再提出要送她到她家楼下。 不过,被护送的姑娘这回却是有话要说。 “你……” “你等一下。” 程观宁才刚张嘴说了半个字,就被驾驶座上的男人打断了。她不解地看着他摸出自个儿的手机,划开了屏幕,上下翻找着什么。 没几秒的工夫,程观宁的手机响了。心里突地冒出一种奇怪的预感,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却见屏幕上亮着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程关一眼就看清了那串没有标注联系人的十一位数,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这一瞬,他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 “我的电话号码,存一下吧。”就知道她给删除了,“这次别再随随便便删掉了。” 程观宁抬眼看他,那眼神明显就是在说:咱俩不熟,我为什么非得存着你的手机号? “好歹我也是你学生的家长,让你卡里存个家长的手机号码,不过分吧?”得亏他气量大,自然不会因遭人冷待而斤斤计较。 “但现在都是薛女士在联系我。”言下之意,已经用不到你了。 程关被姑娘正儿八经的口吻闹得心塞。他猝不及防地抢过姑娘手里的通讯工具,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保存为最新的联系人。 在联系人姓名一栏里打下“程关”二字并作保存之后,稍觉慰藉的男人才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归还于原主。所幸整个过程之中,身边的姑娘并没有表现出气愤抑或不满,只面无涟漪地目睹他强行留下了手机号——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算了,无非是件芝麻绿豆的小事,没必要多作纠缠。比起这个,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等我一下。”总算说出了刚才想说的话,程观宁在男人略显诧异的注目下,推门下了车。 望着她快步远离的背影,程关仍是有些发懵。 她让他等她?可她能有什么事,特意让他大半夜的在她家门口等她? 是啊,通常而言,在这种情况下,被送回家的一方要么就客客气气地邀送人的一方上楼坐坐,要么就诚心道谢、催人赶紧回家——为什么会让他在车里等着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男人很快就迎来了答案。只见程观宁拎着只小小的医药箱径直走了过来,一上车就要求他拿脸对着自己,不要乱动。 这一下,程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是自个儿帮她打流氓的时候挂了彩,她过意不去,专程上楼取了医药箱来,要给他处理伤口。 认清这一真相的这一刻,程关感觉到了来自心灵的治愈。 车厢里的灯光不算亮堂,可小姑娘为他治伤时的眼神却无比的专注而明亮。程关近距离地凝视着女孩清秀的眉眼,感受着芊芊十指不住拂过肌肤的温热,只觉脸上和心里都痒痒的。 他甚至觉着,即便是浓妆艳抹的这张面孔,也依旧赏心悦目的。 “好了。”心猿意马之际,女孩的声音将他从臆想中拉了出来。 “谢谢。”回神极快的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你帮了我,我该向你道谢。”程观宁大大方方地接话,面上依然是清清淡淡的。 一时间,车厢里没了动静,直至好几秒后,副驾驶座上的姑娘再度开启朱唇。 “那我上去了,你回家路上小心。”语毕,她礼貌地朝着男人点了点头,作势就推门而出。 程关自始至终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将要离去的一刹那张开了嘴。 “等等。” 程观宁驻足回身,弯腰凝眸。 “有句话,我上次就想跟你说了。” 姑娘眉心一动,直视着男人英俊的脸庞,静候下文。 她看到程关忽然翘起了嘴角。 “浓妆特不适合你,真的。” “……” 第38章 真爱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 这天晚上,程观宁和程关颇有不欢而散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们两人都感觉得到,往日里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自己,今天却牢牢地记着事发时的一幕幕,包括彼此双方说过的话,居然都一字不落地刻在了脑袋里。 这可真(不)是个好现象。 当然,不管心里有多介意,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提上议程。这不,第二天一早,程关就打了个电话给薛妙颖,难得主动把她给约了出来。 “假设一个人不顾安危,执意要去做一份高风险但高回报的工作,你会怎么把她劝回来?” 面对男人没头没脑的提问,薛妙颖同志不明就里。 “这种生意场上的问题……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程关摇摇头:“不是生意场上的。” 他顿了顿,在表妹愈发不解的注目下,索性坦诚告知:“对方是个女孩子,我不太了解你们女孩子的心理。” 所以特地来问她? 这一下,薛妙颖算是闹明白了——紧接着,她就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 “噢——”故意拖长了音调,年轻的姑娘冲着自家表哥挤眉弄眼,“啧啧,看不出来呀,哥你的春天终于姗姗迟来了啊?” “想太多。”可惜,面对她的调笑,程关只面色如常地回了这三字,“说吧,从女性心理的角度出发,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一个姑娘家要这么逞强,就连那些知法犯法的流氓混混都吓不倒她。” 见男人一本正经的,薛妙颖也不好再只顾着调侃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便开始了两人间的问答。 “她学过防身术吗?” “没有……” “那她……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子吗?” “不是。” “她侥幸心理很强?” “似乎是。” “而且特别缺钱?” “显然。” “那简单。”初步了解了情况,薛妙颖大手一挥,“要么,你拿钱砸她,要么,你要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女人十分轻巧地说罢,就踌躇满志地喝起了果汁,看得程关一阵无语。 “她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第一个办法必然行不通。”倒是后一条……虽然会让她受到惊吓,但快刀斩乱麻,或许值得一试。 “那就打破她的侥幸心理呗,让她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险象环生’。只要她长了记性,有了教训,就不会再轻易冒险了。” “但是,那之后呢?” “那之后?想办法给她找个高收入、低成本的工作啊,既然她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惠,那你让她用自己的双手换取合理报酬,不就得了?” 程关觉得,这法子倒是和他先前预想的不谋而合,因此,打那天起,他就抓住一切机会,旁敲侧击地向许皓然询问程观宁的情况。 如果直接问她本人讨要简历或是了解经历,她肯定不乐意多说,指不定还会产生抵触情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等他向旁人打探了消息,对她的学历和能力等各方面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和分析,再制定方案、曲线救国,这才是上上之策。 十分凑巧地从许皓然口中得知程观宁英语不错,程关很快便有了主意。 一个周六的晚上,他只身去了程观宁所在的夜店。一眼就瞧见了在台上深情献唱的姑娘,他掏出手机,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没半个小时的工夫,一个看上去醉醺醺的男人就自说自话地爬到了舞台上。程观宁见了,歌声有一瞬的停滞,却没想再找回节奏的时候,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就笑眯眯地朝她扑了过来。 “诶,美女,别唱了,陪哥哥我喝酒!” 被拽住话筒的程观宁眉头一皱。 “先生,你喝多了。” “谁说的?哥哥我喝得一点也不多,就等着你陪我接着喝呢。” 男人眯着小眼睛地说罢,作势就要凑上去搂搂抱抱。程观宁当然不能让他得逞,一边冷声呵斥着,一边连连倒退。 如此骚动,马上惹来了众人的注目。舞池里的青年男女纷纷停止了身体的扭动,就连坐在沙发上东倒西歪的声色男女,也饶有兴致地朝他们看了过来。在他们眼里,舞台中央那些个面目妖娆、衣着暴露的女孩子,本就是用来娱乐大众的,不论她们是唱歌也好、跳舞也罢,哪怕是被酒鬼和色狼骚扰了,他们也只需做个看客就好。 程观宁当然清楚,到这种地方来找乐子的人,大多数是不会好心到替她出头的。所以,此情此景下,她能指望的,也唯有夜店的安保人员了。 好在这地方终究还是有王法的,经理领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保安及时赶到,阻止了男人继续骚扰程观宁的行为,将她从惊惧和窘迫中解救出来。 可是,因着这一闹,她也没心思再专心唱歌了。 “行了行了,今天你就提早回去吧,我安排别人替你。” 程观宁谢过放她早退的经理,跑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的妆容。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的衣服被扯坏了不说,手腕上还留下了那男人的掌印。倒不是那人力气大得惊人,实在是她这人皮薄肉嫩的,别人稍一用力碰她,她身上就会留下红印子。 不过,这次的印记也太瘆人了一些。 看着雪白的肌肤上赫然烙着红红的勒痕,程观宁叹了口气,回休息室换了长袖的外套。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后门外的车棚里取车时,自己会刚巧碰上程关。 她跟这人无话可说,还是不要有不必要的交流比较好,免得给彼此添堵。 如此思忖着,程观宁毫不犹豫地无视了向她走来的男人。 考虑到她刚才收了惊吓且这惊吓乃是自己一手策划,程关半点没跟她计较,反而还有一瞬的心虚和佩服。不,确切而言,不是佩服,是怀疑——他真怀疑她的心是金刚石做的,这么经历了方才那阵仗,居然还若无其事的? 难道他下手……不,是那家伙下手还不够狠? 思绪流转间,男人已然站在了姑娘的身前,逼得对方不得不抬眼看他。 “你挡道了。”岂料,小姑娘只不冷不热地说了这四个字,听得他嘴角一抽。 “我听说,今天店里有人对舞台上的人动手动脚,那个歌手是你吗?”当事人闭口不提,只好由他来挑起话题了。 “这与你无关。”程观宁两手把着车龙头,一双眼淡漠地注视他的脸。 “我关心你而已。” “不需要,谢谢。” 谈话没法继续了——程关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拦住冷不丁推车向前的姑娘,张嘴将欲一言。 “他妈的真是你们俩?!还好上了是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倏地冒了出来,但显然,它并非出自程关之口。对视中的男女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竟愕然瞧见了几个眼熟的家伙。 是上次差点把她拖走的混混! 这人真是够了。 “你有什么事吗?”压下油然而生的吐槽*,程观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人,硬生生地掰开了话题。 第39章 过去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 这天晚上,程观宁和程关颇有不欢而散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们两人都感觉得到,往日里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自己,今天却牢牢地记着事发时的一幕幕,包括彼此双方说过的话,居然都一字不落地刻在了脑袋里。 这可真(不)是个好现象。 当然,不管心里有多介意,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提上议程。这不,第二天一早,程关就打了个电话给薛妙颖,难得主动把她给约了出来。 “假设一个人不顾安危,执意要去做一份高风险但高回报的工作,你会怎么把她劝回来?” 面对男人没头没脑的提问,薛妙颖同志不明就里。 “这种生意场上的问题……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程关摇摇头:“不是生意场上的。” 他顿了顿,在表妹愈发不解的注目下,索性坦诚告知:“对方是个女孩子,我不太了解你们女孩子的心理。” 所以特地来问她? 这一下,薛妙颖算是闹明白了——紧接着,她就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 “噢——”故意拖长了音调,年轻的姑娘冲着自家表哥挤眉弄眼,“啧啧,看不出来呀,哥你的春天终于姗姗迟来了啊?” “想太多。”可惜,面对她的调笑,程关只面色如常地回了这三字,“说吧,从女性心理的角度出发,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一个姑娘家要这么逞强,就连那些知法犯法的流氓混混都吓不倒她。” 见男人一本正经的,薛妙颖也不好再只顾着调侃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便开始了两人间的问答。 “她学过防身术吗?” “没有……” “那她……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子吗?” “不是。” “她侥幸心理很强?” “似乎是。” “而且特别缺钱?” “显然。” “那简单。”初步了解了情况,薛妙颖大手一挥,“要么,你拿钱砸她,要么,你要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女人十分轻巧地说罢,就踌躇满志地喝起了果汁,看得程关一阵无语。 “她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第一个办法必然行不通。”倒是后一条……虽然会让她受到惊吓,但快刀斩乱麻,或许值得一试。 “那就打破她的侥幸心理呗,让她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险象环生’。只要她长了记性,有了教训,就不会再轻易冒险了。” “但是,那之后呢?” “那之后?想办法给她找个高收入、低成本的工作啊,既然她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惠,那你让她用自己的双手换取合理报酬,不就得了?” 程关觉得,这法子倒是和他先前预想的不谋而合,因此,打那天起,他就抓住一切机会,旁敲侧击地向许皓然询问程观宁的情况。 如果直接问她本人讨要简历或是了解经历,她肯定不乐意多说,指不定还会产生抵触情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等他向旁人打探了消息,对她的学历和能力等各方面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和分析,再制定方案、曲线救国,这才是上上之策。 十分凑巧地从许皓然口中得知程观宁英语不错,程关很快便有了主意。 一个周六的晚上,他只身去了程观宁所在的夜店。一眼就瞧见了在台上深情献唱的姑娘,他掏出手机,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没半个小时的工夫,一个看上去醉醺醺的男人就自说自话地爬到了舞台上。程观宁见了,歌声有一瞬的停滞,却没想再找回节奏的时候,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就笑眯眯地朝她扑了过来。 “诶,美女,别唱了,陪哥哥我喝酒!” 被拽住话筒的程观宁眉头一皱。 “先生,你喝多了。” “谁说的?哥哥我喝得一点也不多,就等着你陪我接着喝呢。” 男人眯着小眼睛地说罢,作势就要凑上去搂搂抱抱。程观宁当然不能让他得逞,一边冷声呵斥着,一边连连倒退。 如此骚动,马上惹来了众人的注目。舞池里的青年男女纷纷停止了身体的扭动,就连坐在沙发上东倒西歪的声色男女,也饶有兴致地朝他们看了过来。在他们眼里,舞台中央那些个面目妖娆、衣着暴露的女孩子,本就是用来娱乐大众的,不论她们是唱歌也好、跳舞也罢,哪怕是被酒鬼和色狼骚扰了,他们也只需做个看客就好。 程观宁当然清楚,到这种地方来找乐子的人,大多数是不会好心到替她出头的。所以,此情此景下,她能指望的,也唯有夜店的安保人员了。 好在这地方终究还是有王法的,经理领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保安及时赶到,阻止了男人继续骚扰程观宁的行为,将她从惊惧和窘迫中解救出来。 可是,因着这一闹,她也没心思再专心唱歌了。 “行了行了,今天你就提早回去吧,我安排别人替你。” 程观宁谢过放她早退的经理,跑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的妆容。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的衣服被扯坏了不说,手腕上还留下了那男人的掌印。倒不是那人力气大得惊人,实在是她这人皮薄肉嫩的,别人稍一用力碰她,她身上就会留下红印子。 不过,这次的印记也太瘆人了一些。 看着雪白的肌肤上赫然烙着红红的勒痕,程观宁叹了口气,回休息室换了长袖的外套。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后门外的车棚里取车时,自己会刚巧碰上程关。 她跟这人无话可说,还是不要有不必要的交流比较好,免得给彼此添堵。 如此思忖着,程观宁毫不犹豫地无视了向她走来的男人。 考虑到她刚才收了惊吓且这惊吓乃是自己一手策划,程关半点没跟她计较,反而还有一瞬的心虚和佩服。不,确切而言,不是佩服,是怀疑——他真怀疑她的心是金刚石做的,这么经历了方才那阵仗,居然还若无其事的? 难道他下手……不,是那家伙下手还不够狠? 思绪流转间,男人已然站在了姑娘的身前,逼得对方不得不抬眼看他。 “你挡道了。”岂料,小姑娘只不冷不热地说了这四个字,听得他嘴角一抽。 “我听说,今天店里有人对舞台上的人动手动脚,那个歌手是你吗?”当事人闭口不提,只好由他来挑起话题了。 “这与你无关。”程观宁两手把着车龙头,一双眼淡漠地注视他的脸。 “我关心你而已。” “不需要,谢谢。” 谈话没法继续了——程关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拦住冷不丁推车向前的姑娘,张嘴将欲一言。 “他妈的真是你们俩?!还好上了是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倏地冒了出来,但显然,它并非出自程关之口。对视中的男女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竟愕然瞧见了几个眼熟的家伙。 是上次差点把她拖走的混混! 这人真是够了。 “你有什么事吗?”压下油然而生的吐槽*,程观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人,硬生生地掰开了话题。 第40章 乐意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 这天晚上,程观宁和程关颇有不欢而散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们两人都感觉得到,往日里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自己,今天却牢牢地记着事发时的一幕幕,包括彼此双方说过的话,居然都一字不落地刻在了脑袋里。 这可真(不)是个好现象。 当然,不管心里有多介意,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提上议程。这不,第二天一早,程关就打了个电话给薛妙颖,难得主动把她给约了出来。 “假设一个人不顾安危,执意要去做一份高风险但高回报的工作,你会怎么把她劝回来?” 面对男人没头没脑的提问,薛妙颖同志不明就里。 “这种生意场上的问题……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程关摇摇头:“不是生意场上的。” 他顿了顿,在表妹愈发不解的注目下,索性坦诚告知:“对方是个女孩子,我不太了解你们女孩子的心理。” 所以特地来问她? 这一下,薛妙颖算是闹明白了——紧接着,她就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 “噢——”故意拖长了音调,年轻的姑娘冲着自家表哥挤眉弄眼,“啧啧,看不出来呀,哥你的春天终于姗姗迟来了啊?” “想太多。”可惜,面对她的调笑,程关只面色如常地回了这三字,“说吧,从女性心理的角度出发,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一个姑娘家要这么逞强,就连那些知法犯法的流氓混混都吓不倒她。” 见男人一本正经的,薛妙颖也不好再只顾着调侃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便开始了两人间的问答。 “她学过防身术吗?” “没有……” “那她……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子吗?” “不是。” “她侥幸心理很强?” “似乎是。” “而且特别缺钱?” “显然。” “那简单。”初步了解了情况,薛妙颖大手一挥,“要么,你拿钱砸她,要么,你要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女人十分轻巧地说罢,就踌躇满志地喝起了果汁,看得程关一阵无语。 “她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第一个办法必然行不通。”倒是后一条……虽然会让她受到惊吓,但快刀斩乱麻,或许值得一试。 “那就打破她的侥幸心理呗,让她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险象环生’。只要她长了记性,有了教训,就不会再轻易冒险了。” “但是,那之后呢?” “那之后?想办法给她找个高收入、低成本的工作啊,既然她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惠,那你让她用自己的双手换取合理报酬,不就得了?” 程关觉得,这法子倒是和他先前预想的不谋而合,因此,打那天起,他就抓住一切机会,旁敲侧击地向许皓然询问程观宁的情况。 如果直接问她本人讨要简历或是了解经历,她肯定不乐意多说,指不定还会产生抵触情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等他向旁人打探了消息,对她的学历和能力等各方面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和分析,再制定方案、曲线救国,这才是上上之策。 十分凑巧地从许皓然口中得知程观宁英语不错,程关很快便有了主意。 一个周六的晚上,他只身去了程观宁所在的夜店。一眼就瞧见了在台上深情献唱的姑娘,他掏出手机,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没半个小时的工夫,一个看上去醉醺醺的男人就自说自话地爬到了舞台上。程观宁见了,歌声有一瞬的停滞,却没想再找回节奏的时候,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就笑眯眯地朝她扑了过来。 “诶,美女,别唱了,陪哥哥我喝酒!” 被拽住话筒的程观宁眉头一皱。 “先生,你喝多了。” “谁说的?哥哥我喝得一点也不多,就等着你陪我接着喝呢。” 男人眯着小眼睛地说罢,作势就要凑上去搂搂抱抱。程观宁当然不能让他得逞,一边冷声呵斥着,一边连连倒退。 如此骚动,马上惹来了众人的注目。舞池里的青年男女纷纷停止了身体的扭动,就连坐在沙发上东倒西歪的声色男女,也饶有兴致地朝他们看了过来。在他们眼里,舞台中央那些个面目妖娆、衣着暴露的女孩子,本就是用来娱乐大众的,不论她们是唱歌也好、跳舞也罢,哪怕是被酒鬼和色狼骚扰了,他们也只需做个看客就好。 程观宁当然清楚,到这种地方来找乐子的人,大多数是不会好心到替她出头的。所以,此情此景下,她能指望的,也唯有夜店的安保人员了。 好在这地方终究还是有王法的,经理领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保安及时赶到,阻止了男人继续骚扰程观宁的行为,将她从惊惧和窘迫中解救出来。 可是,因着这一闹,她也没心思再专心唱歌了。 “行了行了,今天你就提早回去吧,我安排别人替你。” 程观宁谢过放她早退的经理,跑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的妆容。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的衣服被扯坏了不说,手腕上还留下了那男人的掌印。倒不是那人力气大得惊人,实在是她这人皮薄肉嫩的,别人稍一用力碰她,她身上就会留下红印子。 不过,这次的印记也太瘆人了一些。 看着雪白的肌肤上赫然烙着红红的勒痕,程观宁叹了口气,回休息室换了长袖的外套。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后门外的车棚里取车时,自己会刚巧碰上程关。 她跟这人无话可说,还是不要有不必要的交流比较好,免得给彼此添堵。 如此思忖着,程观宁毫不犹豫地无视了向她走来的男人。 考虑到她刚才收了惊吓且这惊吓乃是自己一手策划,程关半点没跟她计较,反而还有一瞬的心虚和佩服。不,确切而言,不是佩服,是怀疑——他真怀疑她的心是金刚石做的,这么经历了方才那阵仗,居然还若无其事的? 难道他下手……不,是那家伙下手还不够狠? 思绪流转间,男人已然站在了姑娘的身前,逼得对方不得不抬眼看他。 “你挡道了。”岂料,小姑娘只不冷不热地说了这四个字,听得他嘴角一抽。 “我听说,今天店里有人对舞台上的人动手动脚,那个歌手是你吗?”当事人闭口不提,只好由他来挑起话题了。 “这与你无关。”程观宁两手把着车龙头,一双眼淡漠地注视他的脸。 “我关心你而已。” “不需要,谢谢。” 谈话没法继续了——程关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拦住冷不丁推车向前的姑娘,张嘴将欲一言。 “他妈的真是你们俩?!还好上了是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倏地冒了出来,但显然,它并非出自程关之口。对视中的男女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竟愕然瞧见了几个眼熟的家伙。 是上次差点把她拖走的混混! 这人真是够了。 “你有什么事吗?”压下油然而生的吐槽*,程观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人,硬生生地掰开了话题。 第41章 礼物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程观宁又下意识地想要谢绝,可程关的一句话就让她无言以对了。 “万一你绕来绕去的,又碰上那群流氓,怎么办?” 女孩不逞强了,默默地跟着男人往前走。两人绕了一段路,回到了夜店的地下车库。 程观宁:“……” “别又误会了,我是来谈生意的。换做平时,你请我来,我也不来。” 当然,今天么……主要是因为预先知道她会在这家店献唱,所以生意伙伴让他定地方的时候,他就顺水推舟地选了这里。 还好他挑了这家店,也还好他在同人告别后去就近的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如若不然,他如何能撞见她陷入麻烦,又如何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深更半夜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要是真被一群男人强行掳走,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程关系好安全带,坐在驾驶座上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点后怕。他侧过脑袋,看向身边安安静静的姑娘,神情不知不觉就变得严肃起来。 虽说又是上酒吧又是来夜店的,但她肯定不是为了唱遍x城。那么…… “你为什么非得到这里做兼职?” 突如其来的问话令程观宁把着安全带的手蓦地一顿。片刻,她端端正正地坐好,迟疑再三,还是道出了一种隐晦的说法。 “因为这儿薪水高。” “你很需要钱?” 程关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但对方却不置可否。 “教师这份职业虽然收入不算太高,但也算是比较体面的了。我看你平时也不讲究什么名牌,更没像有些女孩子那样,动不动就要买包、买化妆品,怎么那些工资……好像还不够你花?” 张嘴分析的时候,程关的语气是相当温和的,用词也是较为委婉的,他不想让程观宁误会他有瞧不起她的意思,更不想叫她误以为他是个武断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不傻,既然已经从她的言行中看出了矛盾之处,就完全想得到,什么叫做“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恐怕……是真的很需要钱,但为什么这么需要钱,他就不得而知了。 “程先生,”思绪流转之际,他听到程观宁这样唤他,口气算不得温柔,却也称不上冰冷,“我很感谢你三番两次出手相助,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窥探我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已偏转了脑袋,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对视着,似乎是在暗中较劲。 仿佛过了好一会儿,程关才先一步错开眼神,双手把持住面前的方向盘。 “也是,我们不熟。” 说完这六个字,他就发动了身下的座驾,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出了停车位。 一路上,两人皆是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直到驱车抵达了程观宁熟悉的地段,身侧的男人才冷不防开了口。 “地址。”他简洁明了地问她讨要住址,话刚出口,就又突然记起什么,追加了一句“至少告诉我在哪个小区”。 程观宁本来想说,他们家所在的小区比较老旧,车子不方便开进去,可扭头瞧见男人神色淡淡的侧脸,她到了嘴边的话又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 她报出了小区的名字,看着程关眼观鼻、鼻观心地转动了方向盘。不多久,汽车便拐进了一座陈旧的小区,程关特地挑了个有路灯的地方停了车,倒没再提出要送她到她家楼下。 不过,被护送的姑娘这回却是有话要说。 “你……” “你等一下。” 程观宁才刚张嘴说了半个字,就被驾驶座上的男人打断了。她不解地看着他摸出自个儿的手机,划开了屏幕,上下翻找着什么。 没几秒的工夫,程观宁的手机响了。心里突地冒出一种奇怪的预感,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却见屏幕上亮着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程关一眼就看清了那串没有标注联系人的十一位数,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这一瞬,他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 “我的电话号码,存一下吧。”就知道她给删除了,“这次别再随随便便删掉了。” 程观宁抬眼看他,那眼神明显就是在说:咱俩不熟,我为什么非得存着你的手机号? “好歹我也是你学生的家长,让你卡里存个家长的手机号码,不过分吧?”得亏他气量大,自然不会因遭人冷待而斤斤计较。 “但现在都是薛女士在联系我。”言下之意,已经用不到你了。 程关被姑娘正儿八经的口吻闹得心塞。他猝不及防地抢过姑娘手里的通讯工具,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保存为最新的联系人。 在联系人姓名一栏里打下“程关”二字并作保存之后,稍觉慰藉的男人才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归还于原主。所幸整个过程之中,身边的姑娘并没有表现出气愤抑或不满,只面无涟漪地目睹他强行留下了手机号——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算了,无非是件芝麻绿豆的小事,没必要多作纠缠。比起这个,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等我一下。”总算说出了刚才想说的话,程观宁在男人略显诧异的注目下,推门下了车。 望着她快步远离的背影,程关仍是有些发懵。 她让他等她?可她能有什么事,特意让他大半夜的在她家门口等她? 是啊,通常而言,在这种情况下,被送回家的一方要么就客客气气地邀送人的一方上楼坐坐,要么就诚心道谢、催人赶紧回家——为什么会让他在车里等着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男人很快就迎来了答案。只见程观宁拎着只小小的医药箱径直走了过来,一上车就要求他拿脸对着自己,不要乱动。 这一下,程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是自个儿帮她打流氓的时候挂了彩,她过意不去,专程上楼取了医药箱来,要给他处理伤口。 认清这一真相的这一刻,程关感觉到了来自心灵的治愈。 车厢里的灯光不算亮堂,可小姑娘为他治伤时的眼神却无比的专注而明亮。程关近距离地凝视着女孩清秀的眉眼,感受着芊芊十指不住拂过肌肤的温热,只觉脸上和心里都痒痒的。 他甚至觉着,即便是浓妆艳抹的这张面孔,也依旧赏心悦目的。 “好了。”心猿意马之际,女孩的声音将他从臆想中拉了出来。 “谢谢。”回神极快的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你帮了我,我该向你道谢。”程观宁大大方方地接话,面上依然是清清淡淡的。 一时间,车厢里没了动静,直至好几秒后,副驾驶座上的姑娘再度开启朱唇。 “那我上去了,你回家路上小心。”语毕,她礼貌地朝着男人点了点头,作势就推门而出。 程关自始至终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将要离去的一刹那张开了嘴。 “等等。” 程观宁驻足回身,弯腰凝眸。 “有句话,我上次就想跟你说了。” 姑娘眉心一动,直视着男人英俊的脸庞,静候下文。 她看到程关忽然翘起了嘴角。 “浓妆特不适合你,真的。” “……” 第42章 总裁 冬冬揣着紧张给程关打电话的时候,程关正在训人。 其实,他平日里的脾气还是可以的,不会动不动就教训员工。可是,这一次,底下人犯的错误太低级也太荒谬了,如果不是在最后一道审核的关卡上被人发现了不对劲,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更令人无法宽恕的是,这份至关重要的文件总共经过五人之手,前四人竟无一察觉到那个致命的错处。结果临了临了,突然被第五人查出问题来,不但害得不少相关人员前功尽弃,还逼得他们在休息日被紧急召唤到公司,加班加点地推倒重做,甚至惊动了大老板。 作为集团的总裁,年方而立的程关一直奉行“恩威并施”,好说话的时候非常好说话,但谁要是触了他的雷区,那就等着被他批到体无完肤吧。 因此,本该轻松愉快的周六下午,几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却都跟犯了错的小媳妇似的,绷着全身杵在会议室里,承受着总裁大人许久未见的怒火。 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敢奢望,就在房间里的气氛瘆人到极致的这一刻,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会将他们从恐惧中解救。 发火发到一半的程关本是极不耐烦的,不料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竟赫然显示着程观宁的名字。 受宠若惊的男人顿时如沐春风。 这可是小丫头头一回主动联系他啊!他怎么能不高兴? 仿佛先前一切的不痛快都烟消云散,程关迅速调整了情绪,微笑着接通了电话。 “喂?” 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让办公室里所有挨训的男人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们是被总裁训傻了吗?怎么感觉总裁刚才那一声“喂”,像是很愉悦的样子? 可惜,他们被训怕了,实在没敢抬起头来确证自己的感觉。直到几秒过后,他们又听到了总裁温润如玉的嗓音。 “是冬冬呀。” 说实话,程关是有那么点失望的,就好比原本抱着极大的希望,最后却发现事实也不过尔尔,那种一下泄了气的感受,让他不自觉地在心里苦笑了一番。 好在小家伙的声音软糯糯的,听起来非常舒服。再者,他很快就意识到,冬冬能拿妈妈的手机打电话给他,肯定是得到了程观宁的允许乃至鼓励的。想通了这一点,程关也就释怀了。 “程叔叔,谢谢你送我的巧克力,好好吃呀。” “嗯,冬冬喜欢就好,下次叔叔再送你一盒。” “不用了不用了!一盒就够啦!我已经很开心了!” “没关系的,叔叔喜欢你,你那么听话、那么懂事,巧克力是给你的奖励。” “嘻嘻,叔叔你真好。” 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夸赞成功取悦了程关,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却在转身抬眼的一刹那,注意到了某些人瞠目结舌的表情。 被总裁大人锐利的目光一扫,几个男人吓得虎躯一震,赶紧就埋低了脑袋,祈求自己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 是啊!在公司里待了这么多年,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小程总如此温柔的模样?!简直就是六月里飞的大雪啊! 冷冷地扫视了一众埋头噤声的员工,程关朝一旁的秘书递了个眼色,就重新背过身去,面上恢复了柔和的笑意。男秘书跟了程关八年,特别懂得察言观色,只顶头上司的一个眼神,他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赶忙一语不发地朝着几个挨批的男人打了手势,将他们一道清理出门。 男人们如蒙大赦,清净了的程关则不紧不慢地坐到椅子上,和颜悦色地对着手机继续道:“冬冬,叔叔有话要跟你妈妈说,能让妈妈听电话吗?” “好——”小家伙毫不犹豫地应下,欢天喜地地跑去家里的厨房,“妈妈!程叔叔要跟你讲话。” 正在忙着做饭的程观宁擦干了手,接过电话:“喂?” 小姑娘的声音向来好听,哪怕就是稀松平常的一个字,也听得程关通体舒畅。 “工作上的事忙完了吗?冬冬没有打搅到你吧?”更别提小丫头又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字,字字都是在关心他、替他着想。 程关心里愈发舒坦,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深了些:“还没折腾完,不过没事,听到你和冬冬的声音,疲倦和烦恼都一扫而空了。” 被猝不及防地奉承了一通,程观宁不晓得该如何接话。与此同时,她业已倏地心头一紧,竟鬼使神差地记起了程妈妈中午说过的话。 程关刚才这话……还真像是养家的一家之主对着妻子、孩子说的。 程观宁暗恼,都怪她妈妈想象力太丰富,弄得她也跟着敏感起来。 “嗯……”压下心里那股子古怪的感觉,程观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应声,“那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诶诶诶——”程关没想到她这么“无情”,立马就急了,可是,阻止她挂断电话后,他一时又不晓得该扯什么话题。 “怎么了?还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跟你说说话嘛! 电话那头的男人心塞。 心塞归心塞,他还是迅速开动了脑筋,故意叹了口气。 “怎么了?”人家都叹气了,程观宁也不好无动于衷。 小姑娘开口问了,简直正中男人下怀。他巴不得能跟她多聊一会儿,是以即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述了一遍,末了,他还颇为遗憾地加了句“如果是你在我手下工作就好了”。 程观宁被他这抱憾中夹带着委屈的口吻闹得哭笑不得,心知他也是被底下人气着了,这才异想天开,便半调侃半认真地接话:“抱歉了,教书育人是我一直以来的志向,我帮不了你。” 程关没想到她竟愿意跟他开这样的玩笑,一时乐得咧开了嘴:“那可真是遗憾。如今这世道,像你这么负责又干练的职工已经不多了。唉,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嫉妒你们的校长了。” 话音刚落,程观宁就忍不住轻笑出声,她缓了缓劲,努力让自己严肃一点儿,回道:“其实,我跟你们公司的一部分员工接触过,不少人还是比较尽职的,假如他们没有犯原则性的的错误,又是初犯,我希望你能酌情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毕竟,谁也不是圣人,难免会出纰漏。” 听了她正儿八经的劝说,程关又一次心生诧异:她终于开始乐意给他建议,关心他工作上的事了? 这一刻,程关几乎产生了一个念头,仿佛电话那端的姑娘已经渐渐开始融入自己的生活了。 这样的感受,令他欣喜。 “好,我听你的。” 程关低低地笑了,殊不知这笑声和话语落在程观宁耳朵里,就诡异地造成了一种错觉。 他这话听起来真是怪怪的,就好像是……恋人之间的私语一般。 此念一出,程观宁吓了一跳。 都怪她妈!跟她扯那些有的没的,果然害得她思维都不正常了! 女孩暗自懊恼的同时,程关却在偷着乐。他觉得吧,那几个犯了错的家伙真该好好感谢程观宁。要不是她和她儿子的这一通电话,他的心情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好不起来的,更别提饶恕他们的愚不可及以及不负责任了。 不过,既然心田上空已拨云见日,那程关就不会再凶巴巴地教训他们。他决定遵照自己方才答应的那样,给几名员工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因此,当几个还没缓过劲儿来的男人又被顶头上司叫进办公室后,胆战心惊的他们很快就变得目瞪口呆。 呃?才一眨眼的工夫,他们的大老板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声色俱厉地训斥他们了?难道……难道是那通电话起的作用?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想着,这通电话也忒神奇了。关键是,电话那头的人究竟是谁?听小程总那近乎幼稚的哄人口气,好像……是个小孩儿?可是,没听说小程总已经结婚了呀?大伙儿甚至从来不见小程总亲近乃至提及亲戚朋友家的孩子。 男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就差向当事人投去惊疑不定的目光了。所幸他们的脑子到底已经清醒了许多,没敢多管顶头上司的私事,得了大赦天下的“圣旨”之后,一拨人就万般庆幸地干活去了。 两天后,程关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替程观宁联系上了他的那位医生朋友,并且初步敲定了双方见面的时间。带着这样的好消息,坐在总裁办公室里的他毫无压力地早退了两个小时,底气十足地跑去医院看程妈妈。 只不过,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会在那里目睹一场出人意料的闹剧。 第43章 家丑 程观宁也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已经多年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的“父亲”,会冷不丁亲自上门,为的,竟是将她的儿子冬冬接到他家去养!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道他忘了,当初冬冬早产,虚弱得差点就没了命,她和妈妈、和姐姐三个人日夜忧心、倾力看护,连素来不信鬼神的她都流着泪向上苍祈祷,祈祷上天不要夺走这个可怜的孩子。孩子命悬一线之际,她甚至抛却自尊,去他家门前求他这个刚当上外公的男人。可他呢?他做了什么?让家里的佣人把她“请”走,警告她不要再以任何借口来打搅他和现任妻子的生活! 当时她心里的震惊与悲愤,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现在,这个男人居然有脸来认他的外孙?!这厚颜无耻的程度,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请你出去,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年不过花信的姑娘面若冰霜地拿手指着房门——要不是病房里还有其他病友,她真恨不能当场质问于他! 奈何这个给了她半条生命的男人果然是个没脸没皮的,被亲生女儿这般下了“逐客令”,他却反倒像是有理的那方似的,兀自沉着脸与她对视。 程观宁这才发现,老天还是有眼的,并没有允许岁月宽待这个男人。相反的,较之上一回他们见面之时,这个男人的气色糟糕了许多,若不是心知他历来强悍,程观宁都要以为他是个行将就木的人了。 大约也是不想让家丑外扬,男人面沉如水地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便慢慢地站起身来,语气阴沉地说:“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不过是个通知罢了。五天后,我的人就会来把孩子接走。” 眼看着女儿冷笑一声、似欲发作,男人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道:“孩子跟着你们,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长不好,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更是和精英教育丝毫沾不上边。你们养着他就是毁了他,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语毕,他把程观宁气笑了,自己则转身扬长而去。身边的保镖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可身后的女孩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险些用眼刀子在他背上挖出两个窟窿来。 若非顾及她妈妈的情绪,她还真不介意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将他以前做过的丑事桩桩件件地揭露出来!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姑娘不屑再浪费自己的感情,她回过身去,安抚面无血色的母亲,因而也错过了背后的一幕。 是的,进屋探望的程关虽然并未听到来人与母女俩的前半段谈话,但事关男人意图接走冬冬的那一部分,他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终于见到了程观宁的父亲,却没料想对方竟会是他爸在生意场上的一位朋友。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年近六十的男人微不可察地顿住了脚步,程关也不由自主地愣了愣。可惜,前者貌似没有兴趣去了解后者缘何现身于此,他很快就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程关同样没有上着杆子同他打招呼,毕竟,自己仅仅是在两三年前同男人有过数面之缘,加上他居然是抛弃程观宁母女的人,自己对他就更谈不上什么尊敬了。 回头目送男人出了病房,程关快步走到病床边,和程观宁一道查看程妈妈的状况。 “要不要请医生?” 胸口起伏的程妈妈白着脸摆了摆手,缓了好半天,才总算缓过劲儿来,冲着程关无力地笑笑。 “小程……让你见笑了。” 其实,她先前是看到了突然推门而入的程关的,但碍于前夫在场,她实在不愿将这个年轻人牵扯到他们家那堆理不清的破事儿里来。所幸这个年轻人倒也沉得住气,见她的前夫并没对她们母女俩怎么样,他便只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他们几个,好像一旦前夫有所异动,他就会冲上来一样。 对于程关的这一系列表现,程妈妈是非常满意的——沉稳冷静,不怕事,是个好样的。 这样的男孩子,将来一定能保护好他的妻儿。 不知是不是已经在心里将程关视为准女婿的缘故,程妈妈越看他越觉欣赏,就差拉着他的手直接问他,对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想法了。 “阿姨您言重了,您别想太多,安心养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过,程关倒是态度恳切地握住了她的手,三言两语就把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程观宁看妈妈有些激动,心下倒是体谅的。说到底,程关愿意在这种节骨眼上伸出援助之手——哪怕只是嘴上说说,那雪中送炭的情义,也的确是能打动人的。别说是她妈妈,就连她听了他的话,心中亦是一阵动容。 “妈妈……”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小家伙怯生生的呼唤,程观宁回头一看,果真见儿子冬冬正由护工阿姨牵着小手,惴惴不安地注视着她的身影。 “冬冬过来。” 她知道,先前她刚到病房外就看见了那个男人,所以赶紧把儿子交给护工阿姨带着,免得小家伙看到大人争执的场景,留下心理阴影。可惜,她的冬冬是聪明而敏感的,尽管不清楚屋里的不速之客是谁,他还是从妈妈和外婆的反应中瞧出了端倪,并因此而深感忐忑。 果不其然,小家伙看妈妈和往常一样温柔地朝自己招手,小嘴一瘪,连忙就挣脱了护工阿姨的手,迈着小短腿扑进了妈妈的怀里。 “唔唔,妈妈……” 小家伙因害怕、依赖而撒娇的模样,看得几个大人既是欣慰又是心疼,程观宁更是抱着他柔声安抚了好一会儿,这才叫他吸着小鼻子离了妈妈的怀抱。 他这才发现,高大英俊的程叔叔也在呢。 自己抱着妈妈差点哭鼻子的样子被程叔叔看去了,小冬冬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喊了声“程叔叔”之后,就害羞地将小脸埋进了妈妈的胸前。 程关被小家伙的天真可爱逗乐了,程观宁和程妈妈也情不自禁地展露了笑颜。 幸好,她们还有这样一个能给她们带来欢笑与慰藉的小宝贝。 是啊,这么贴心乖巧的好孩子,她们绝对不能把他交给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然而,决心是一回事,能不能如愿又是另一回事了。作为那个男人法律意义上的亲生女儿,程观宁非常清楚他的手段和能耐,一旦他决意要将孩子接到他家抚养,那么她跟母亲必然是难以抵抗的。她们或许可以选择走司法途径,毕竟,这世上没有外公跟女儿抢外孙抚养权的道理,可是,真若走到这一步的话,且不谈她们有没有足够的精力与财力去同那人抗衡,就光凭借着某一个漏洞,那个人都说不定都能翻云覆雨…… 思及某事,程观宁免不了忧心忡忡。 程关就坐在她的旁边,哄了小冬冬坐到他腿上玩,可想也知道,他的一大半心思仍是在程观宁身上。所以,他又怎么会瞧不出她的忧虑? 年轻的男人考虑了一下,决定找个地方同小姑娘单独谈谈——本章未完,赠送的部分今晚十点前会补全。 第44章 立场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 这天晚上,程观宁和程关颇有不欢而散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们两人都感觉得到,往日里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自己,今天却牢牢地记着事发时的一幕幕,包括彼此双方说过的话,居然都一字不落地刻在了脑袋里。 这可真(不)是个好现象。 当然,不管心里有多介意,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提上议程。这不,第二天一早,程关就打了个电话给薛妙颖,难得主动把她给约了出来。 “假设一个人不顾安危,执意要去做一份高风险但高回报的工作,你会怎么把她劝回来?” 面对男人没头没脑的提问,薛妙颖同志不明就里。 “这种生意场上的问题……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程关摇摇头:“不是生意场上的。” 他顿了顿,在表妹愈发不解的注目下,索性坦诚告知:“对方是个女孩子,我不太了解你们女孩子的心理。” 所以特地来问她? 这一下,薛妙颖算是闹明白了——紧接着,她就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 “噢——”故意拖长了音调,年轻的姑娘冲着自家表哥挤眉弄眼,“啧啧,看不出来呀,哥你的春天终于姗姗迟来了啊?” “想太多。”可惜,面对她的调笑,程关只面色如常地回了这三字,“说吧,从女性心理的角度出发,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一个姑娘家要这么逞强,就连那些知法犯法的流氓混混都吓不倒她。” 见男人一本正经的,薛妙颖也不好再只顾着调侃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便开始了两人间的问答。 “她学过防身术吗?” “没有……” “那她……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子吗?” “不是。” “她侥幸心理很强?” “似乎是。” “而且特别缺钱?” “显然。” “那简单。”初步了解了情况,薛妙颖大手一挥,“要么,你拿钱砸她,要么,你要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女人十分轻巧地说罢,就踌躇满志地喝起了果汁,看得程关一阵无语。 “她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第一个办法必然行不通。”倒是后一条……虽然会让她受到惊吓,但快刀斩乱麻,或许值得一试。 “那就打破她的侥幸心理呗,让她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险象环生’。只要她长了记性,有了教训,就不会再轻易冒险了。” “但是,那之后呢?” “那之后?想办法给她找个高收入、低成本的工作啊,既然她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惠,那你让她用自己的双手换取合理报酬,不就得了?” 程关觉得,这法子倒是和他先前预想的不谋而合,因此,打那天起,他就抓住一切机会,旁敲侧击地向许皓然询问程观宁的情况。 如果直接问她本人讨要简历或是了解经历,她肯定不乐意多说,指不定还会产生抵触情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等他向旁人打探了消息,对她的学历和能力等各方面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和分析,再制定方案、曲线救国,这才是上上之策。 十分凑巧地从许皓然口中得知程观宁英语不错,程关很快便有了主意。 一个周六的晚上,他只身去了程观宁所在的夜店。一眼就瞧见了在台上深情献唱的姑娘,他掏出手机,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没半个小时的工夫,一个看上去醉醺醺的男人就自说自话地爬到了舞台上。程观宁见了,歌声有一瞬的停滞,却没想再找回节奏的时候,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就笑眯眯地朝她扑了过来。 “诶,美女,别唱了,陪哥哥我喝酒!” 被拽住话筒的程观宁眉头一皱。 “先生,你喝多了。” “谁说的?哥哥我喝得一点也不多,就等着你陪我接着喝呢。” 男人眯着小眼睛地说罢,作势就要凑上去搂搂抱抱。程观宁当然不能让他得逞,一边冷声呵斥着,一边连连倒退。 如此骚动,马上惹来了众人的注目。舞池里的青年男女纷纷停止了身体的扭动,就连坐在沙发上东倒西歪的声色男女,也饶有兴致地朝他们看了过来。在他们眼里,舞台中央那些个面目妖娆、衣着暴露的女孩子,本就是用来娱乐大众的,不论她们是唱歌也好、跳舞也罢,哪怕是被酒鬼和色狼骚扰了,他们也只需做个看客就好。 程观宁当然清楚,到这种地方来找乐子的人,大多数是不会好心到替她出头的。所以,此情此景下,她能指望的,也唯有夜店的安保人员了。 好在这地方终究还是有王法的,经理领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保安及时赶到,阻止了男人继续骚扰程观宁的行为,将她从惊惧和窘迫中解救出来。 可是,因着这一闹,她也没心思再专心唱歌了。 “行了行了,今天你就提早回去吧,我安排别人替你。” 程观宁谢过放她早退的经理,跑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的妆容。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的衣服被扯坏了不说,手腕上还留下了那男人的掌印。倒不是那人力气大得惊人,实在是她这人皮薄肉嫩的,别人稍一用力碰她,她身上就会留下红印子。 不过,这次的印记也太瘆人了一些。 看着雪白的肌肤上赫然烙着红红的勒痕,程观宁叹了口气,回休息室换了长袖的外套。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后门外的车棚里取车时,自己会刚巧碰上程关。 她跟这人无话可说,还是不要有不必要的交流比较好,免得给彼此添堵。 如此思忖着,程观宁毫不犹豫地无视了向她走来的男人。 考虑到她刚才收了惊吓且这惊吓乃是自己一手策划,程关半点没跟她计较,反而还有一瞬的心虚和佩服。不,确切而言,不是佩服,是怀疑——他真怀疑她的心是金刚石做的,这么经历了方才那阵仗,居然还若无其事的? 难道他下手……不,是那家伙下手还不够狠? 思绪流转间,男人已然站在了姑娘的身前,逼得对方不得不抬眼看他。 “你挡道了。”岂料,小姑娘只不冷不热地说了这四个字,听得他嘴角一抽。 “我听说,今天店里有人对舞台上的人动手动脚,那个歌手是你吗?”当事人闭口不提,只好由他来挑起话题了。 “这与你无关。”程观宁两手把着车龙头,一双眼淡漠地注视他的脸。 “我关心你而已。” “不需要,谢谢。” 谈话没法继续了——程关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拦住冷不丁推车向前的姑娘,张嘴将欲一言。 “他妈的真是你们俩?!还好上了是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倏地冒了出来,但显然,它并非出自程关之口。对视中的男女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竟愕然瞧见了几个眼熟的家伙。 是上次差点把她拖走的混混! 这人真是够了。 “你有什么事吗?”压下油然而生的吐槽*,程观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人,硬生生地掰开了话题。 第45章 心事 小家伙心里唉声叹气着,默默地吃完了一顿饭。他?突然想上厕所,便轻轻扯了扯妈妈的衣袖,在妈妈和程叔叔带着他离开之前表达了这一意愿。 小孩子要上洗手间,是件稀松平常的事。程观宁二话不说,跟程关打了声招呼,请他稍后,便牵起儿子的小手,转身欲走。 程关叫住了她。 “我带他去吧。”语毕,男人就走过去,伸手去拉小家伙的手。 “不用了,不用了。”程观宁连连回避——这种小事都要麻烦人家,也太说不过去了。 岂料程关却是微微一笑,问她准备领冬冬去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见女孩面上一愣,他接着道:“孩子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了,带他去女厕吧,别人尴尬,带他去男厕吧,不光别人尴尬,你也尴尬,可要是让他一个人进去,你又不放心。所以你说,有我这个现成的男人在,是不是我来带他过去更好一些?” 她……也不是那么地不放心啊…… 心里虽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一反驳之词,但程观宁自己清楚,她不常领着儿子出门,即使出门也会预先在家解决好嘘嘘的问题,是以,只要不在外逗留太久,母子俩就不会碰上在公共场合上洗手间的问题。换言之,她还真是没什么领着儿子进公共厕所的经验。再说白了,程关提出的那些,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所幸程观宁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没三五秒钟的工夫,想通了的她就松开了儿子的手,劳烦程关代劳了。 小丫头越来越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程关心生欢喜,拉起小家伙软乎乎的小手,配合着他的步调,慢慢地往前走。冬冬是头一回由男性长辈领着去洗手间,不由得有些兴奋。可是,一想到这样的待遇不会长久,又转而联想起让自己郁闷了好几天的某件事,他的情绪又变得低落起来。 程关见他来时还高高兴兴地跟自己说话,去时却埋着小脑袋一声不吭的,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他怎么了。 冬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仰着精致的小脸蛋儿,小声请求道:“程叔叔,我跟你说了,你不要告诉妈妈哦。” 小家伙竟然有乐意说给他听却不愿让妈妈知道的事,程关很感兴趣,蹲下身子,一本正经地答应了他。 听完程叔叔的保证,冬冬抿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 原来,过两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了。幼儿园要举办亲子活动,邀请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陪孩子一起过一个快乐的儿童节。可是,他只有妈妈,没有爸爸,不太想参加这个活动。 “冬冬是觉得,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两个人陪着,你不太想显得跟别人不一样,是这样吗?”听小家伙无精打采地说完,程关注视着他漂亮的大眼睛,和声细语地问他。 小家伙似乎是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摇了摇头:“好像有一点,可是……我不想让妈妈难过。” 此言一出,程关难免一愣。按理说,那种情况下,最难过的应该是孩子本人才对,怎么他倒没提自己,反而一门心思担心起妈妈来了呢? 程关这样想了,也这样婉转地问了,却不料小家伙当即皱了皱眉,一板一眼地回答说:“因为上一次我和妈妈参加过这个活动啊?妈妈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后来我发现了,别的小朋友的妈妈都有爸爸保护,可妈妈没有。我又太小,保护不了妈妈,怪不得妈妈会觉得孤单,会觉得难过呢。” 程关委实没想过,自己会得来这样的答案。他努力在脑海中勾勒出程观宁因没有护花使者而孤寂落寞的样子,可惜没能成功。 是啊,她是那样的坚强勇敢,甚至能以瘦弱的肩膀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这么一个坚韧顽强的好姑娘,怎么会因为身边没有丈夫就失意寂寞呢? 程关猜测,小家伙兴许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但却也误会了什么。纵使他的妈妈真的不开心了,恐怕也是因为看着自己的孩子形单影只、没有父亲呵护,这才觉着不好受吧。 如此一思,他不禁感到,这还真是对亲母子,连为彼此着想的心都如出一辙。 程关忽然有了主意。 他抬手揉了揉暖烘烘的小脑瓜,冲小包子笑得温和:“冬冬,你告诉程叔叔,如果我们先不考虑你妈妈的想法,你自己想不想参加儿童节的活动?” 小家伙还一心沉浸在替妈妈忧心的情绪中,冷不丁听对方这么一问,自是当场愣了一愣。 过了一小会儿,他垂下小脑袋,不吱声。 看他这般模样,程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是了,再怎么说,冬冬也还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他如何不希望自己能和同龄人一样,高高兴兴地和小伙伴们一块儿玩耍,和自己最亲近的人一同度过属于自己的节日? 思及此,程关愈发坚定了方才的某个念头。 “想参加的,对不对?” 许是男人的语气太温柔,又或者是内心的渴望太强烈,小家伙终归是忍不住了,抬头可怜兮兮地“嗯”了一声。 话音落下,程关顿时笑逐颜开。 “那简单,儿童节那天,叔叔来陪你参加活动,好不好?” 小家伙霎时瞪大了眼珠子。 他没想过还可以这样! 但是……真的可以吗? 眼瞅着小家伙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再是欣喜、最后又化作想要又不敢要的期盼,程关就晓得,这事儿已经成了一半。 “冬冬是在担心妈妈不同意吗?” 也不全是。 不过,小家伙还是顿了顿小脑袋。 程关兀自笑得欢快。 “放心吧,你妈妈那边,叔叔去跟她说,一定让你跟妈妈都开开心心地过节。” 这个时候,程观宁还不知道这一大一小在背后商量的事情。 领着小家伙回到餐厅大堂时,程关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半点没有提及六一儿童节的活动。小冬冬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心急,乖乖地跟着两个大人回了医院。 程关又陪着程妈妈聊了会儿天,然后才起身告辞。与之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竟主动开口,要求程观宁送送自己。 “我有话跟你说。” 面对姑娘一瞬愣住的反应,程关是这样回答的。 程妈妈巴不得两个年轻人多独处一阵,忙不迭就催着女儿送客了。 与此同时,程观宁也回过神来,心道对方大概是又想起了有关争夺抚养权或者给她妈妈治病的事,于是便一本正经地跟着他出了病房。 谁料等到两人走远了之后,她会从对方口中听到关于幼儿园搞活动的事。 “冬冬很想参加的,你看,你是不是考虑接受我的提议,咱们俩一起陪他开开心心地过个节?” 程观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人……也太热心了些。 思及程妈妈先前的各种猜测,程观宁突地心头一跳。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这样孩子不会更尴尬吗?” 久违的谢绝又出现了,程关略心塞,面上却正儿八经地解释起来。 “不会尴尬的,我不会跟别人说……本章未完,一个小时内会补全。 第46章 亲子 所幸如此细致的呵护与耐心的劝说好歹是说动了程观宁,她想了想,觉得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儿子喜欢,她这个已然有所亏欠的妈妈自然不好叫他失望。至于其他的…… 片刻后,听小丫头亲口答应下来并微笑着向他表示感谢,程关禁不住心花怒放。 为了能让自己在活动当天表现得无懈可击,相信“临场发挥”但更相信“有备无患”的程关,还特地上网搜索了“幼儿园亲子游戏大全”,以至于秘书在无意间瞥见电脑屏幕的时候,都呆呆地愣了好几秒。 得亏顶头上司正专心致志地默读着屏幕上的文字,并未留意到他瞠目结舌的样子。不仅如此,这位老板的脸上还时而流露出“这是什么鬼”、“这又是什么鬼”的表情,算是让跟了他多年的男秘书见识了其富有童趣的一面。 然不论如何,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程关还是于儿童节当天穿戴整齐,早早地驱车来到了……姜琳琳家的楼下。 是的,因为生怕那个不择手段的父亲会真的派人上门抢孩子,程观宁带着儿子躲到了唯一的好朋友家。对于好友及小家伙的到来,姜琳琳自然是万分欢迎的。虽然家里变得拥挤了一些,但每天都可以看到小冬冬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她觉得这是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福分。 谁知母子俩才刚借宿的头一晚,她就听说,那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程先生主动提出要陪着小家伙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重中之重是,作为孩子的母亲,她那总也不爱麻烦别人的好友竟真就接受了这番好意。 姜琳琳的脸上不由露出暧昧的笑容:“啊呀呀……本来我还准备女扮男装,当我们小冬冬的‘临时爸爸’的,看来现在是用不着了。” 小家伙没听出她是在调侃妈妈,以为她是认真的,这便仰起小脑瓜,一脸纠结地开了口:“琳琳阿姨,可是……你是女孩子啊……” 姜琳琳被他为难又不好意思的小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蹲下身捏捏他的小脸,说:“所以才要女扮男装啊?” 接连两次从长辈嘴里听到同一个词,聪明的小家伙很快就结合语境,理解了它的含义。他努力想象了一下琳琳阿姨扮作男孩子的画面,最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庆幸还好有程叔叔陪他过节。 姜琳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包子暗暗地“嫌弃”了,只看着兀自忙进忙出的好友,继续拿她开涮。 “诶,你跟那个程关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程观宁一边整理提包,一边面色如常地作答。 “别跟我装傻,这要是换做以前,你哪里会接受人家这样的帮助。” “哪样的帮助?”程观宁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啧,你就装吧。” 姜琳琳原先还想刨根问底的,但忽然意识到冬冬还在屋里,她便姑且放弃了盘问的打算,转而捧起小家伙白嫩嫩的脸蛋儿,笑眯眯地亲了他两口。 “还是我们冬冬可爱,心里想的是什么,嘴上说的就是什么。” 程观宁:“……” 五分钟后,她领着儿子告别了笑意不减的好友,一下楼便瞧见了程关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幸亏这辆高级轿车虽然昂贵,外形却相当低调,不然的话,她还真怕他们仨要被别人同在停车场的其他家长围观。 暗自腹诽之时,她身边的小家伙已然激动得挣脱了她的右手,兴高采烈地奔向了特意站在车外等候的程关。 “程叔叔!” 程关一早望见了母子俩,眼前一亮的同时,他更是动作自然地弯下腰去,牢牢接住了欢天喜地的小包子。转眼的工夫,他还顺势将小家伙抱了起来,笑吟吟地与之对视。 “冬冬今天打扮得真精神,是个小帅哥。” 小家伙年纪虽小,“帅”这个字还是听得懂的,他顿时笑成了一朵花,还真心诚意地回夸了程关一句。 “叔叔也很帅!” “啊哟,我们冬冬怎么这么机灵、这么会说话。” 一大一小笑得跟天上的太阳似的,程观宁仿佛也被这份欢乐所感染,眉宇间亦是染上了笑意。 “冬冬乖,别让叔叔抱着,快下来吧。” 和声细语的嘱咐让两人俱是眸光一转,对上了她的目光。大约是难得陪儿子参加幼儿园举办的亲子活动,今日的程观宁也特地打扮了一番。因为考虑到活动中必然会有运动项目,她没穿裙子也没穿高跟鞋,一身雪纺衫配七分裤,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白皙的脸庞上也只抹了薄薄的一层粉底、涂了淡淡的粉色口红。可就是这样一个几乎不加修饰的她,却看得男人心头发痒。 他的眼光果然独到,小丫头真是怎么穿都好看。 盯着姑娘目不转睛的时候,程关感觉到怀里的小包子动了两下,赶忙就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回到地上。 要不是他们三个是开车前往幼儿园,他都不介意一路抱着小家伙,同小家伙好好亲近亲近。 好在今天有的是机会和孩子以及孩子他妈拉近距离,想到这里,程关禁不住莞尔一笑,十分绅士地替母子俩打开了车门。 “上车吧,我们出发。” 程关开着车,一路顺风。鉴于幼儿园内并没有供给小朋友家长的车位,他将车开到了附近的停车场,然后再同程观宁和冬冬一道步行前往。 被温柔美丽的妈妈跟高大英俊的叔叔一左一右牵着小手往前走,小家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喜悦,简直恨不能从地上蹦起来——尽管心里知道这不是爸爸,也从没打算骗小伙伴说程关是他的爸爸,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兴奋地想要告诉全世界:他好幸福! 好在他还是努力地忍住了,只叽叽喳喳地跟程关介绍着他就读的幼儿园。程关始终极富耐心地听着,还时不时笑眯眯地与他来一番问答,听得边上的程观宁想劝阻又没舍得开口。 儿子什么时候这么高兴过?她实在是不忍心打断。 三人就这样兴致高昂地来到了幼儿园,因为到得比较早,冬冬又一门心思跟程关说着话,所以,倒是没留意到什么熟悉的小伙伴。直到领着两个大人走近了教室,他才头一个看到了他的班主任。 “周老师!” “啊呀,冬冬来了呀。” 站在门外引导、接待的周老师霎时眉开眼笑,只不过,同稔熟的程观宁点头致意后,她的视线还是不由得钉在了程关的脸上。 “这位是……” 小冬冬家的情况,她是略有了解的。她知道程观宁是个单身妈妈,也从未见过对方身边出现过哪个男人。犹记去年这会儿,还是冬冬的妈妈独自一人领着冬冬来参加活动的,怎么今年……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疑惑不解之际,周老师目睹来人彬彬有礼地对她点了点头:“周老师你好,我叫‘程关’,上次冬冬手受伤的时候,我们在医院里见过的。” 此言一出,周老师恍然大悟。 “哦——对的对的,我想起来了!程先生快请进吧,先在教室里休息一会儿,活动很快就开始了。” 本章未完,今晚十点前补全。 第47章 游戏 没多久,其他小朋友和各自的家长也陆续到了。教室里很快变得拥挤、热闹起来,小朋友之间手拉着手说个没停,相熟的大人之间也客套、寒暄着,分享着各自的育儿经。 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她盯着冬冬看了几秒,又表情夸张地打量了程关,最终按捺不住,神情倨傲地发问:“喂,程冬冬,这就是你爸爸吗?” 面对这样一个对许多小孩子来说都有些敏感的问题,冬冬却是答得泰然自若:“不是的,他是我叔叔。” “叔叔?”小女孩皱起眉头:叔叔怎么跟妈妈一起来? “嗯,不是亲叔叔。”岂料下一刻,小冬冬就有板有眼地解释了一句,一不当心就逗乐了静观其变的程关。 他该说这个小可爱什么好? 诚然,不是他爱以恶度人,但不得不说,从这个小女孩方才的一言一行来看,她不像是个善茬——不跟叔叔阿姨打招呼也就罢了,见到同学跟古时候大小姐见到自家的仆人似的,吆三喝四、颐指气使的,小小年纪,一双眼就快长到头顶去了。 然而,面对这样一个估计是被家里宠坏的“小公主”,他们家冬冬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问一答一,一本正经,真不晓他这是“呆萌”呢还是“大度”。 当然了,不管小家伙属于哪种情况,自己都不会让他被别人欺负,哪怕对方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女孩。 于是,程关微笑着注目于身前的小女孩,就这么淡淡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也不说话。 不知是觉得和冬冬的对话太过无趣还是被程关盯得心里发毛,小女孩忽然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高傲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之后,她扭头就“噔噔噔”地跑了。 程关望着她那动作幅度超大的背影,心道“三岁看到老”这句话想来还是很有道理的。尤其是当他看到小女孩的妈妈把脸刷得跟白面似的,还莫名其妙冲他们翻了个大白眼之后,他仿佛已经可以预见,十几年后,社会上又会多出一个趾高气昂、矫揉造作的女人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母女,跟他们家观宁还有冬冬简直是云泥之别。 业已理直气壮将母子俩视作自己家的,程关笑容可掬地瞧向身边的冬冬。 “刚才那个女孩子跟你关系很好吗?”他明知故问。 “没有。”冬冬果断摇头,冷不丁看了看左手边的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伸长了脖子凑到了程关的耳边,“其实她挺烦人的,班上的小朋友都不喜欢她。” 话音刚落,程关就差点笑出声来:“那你呢?” 小家伙唯恐避之不及地皱起小眉头:“我也不太喜欢。不过,妈妈说了,对待女孩子要宽容一点、温柔一点,只要她不是太过分,我就不应该跟她斤斤计较,大不了不跟她玩就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冬冬似乎忘了要回避妈妈,以至于他正儿八经的说法几乎一字不差地落在了程观宁的耳朵里。 小姑娘看见,一座之隔的男人随即冲她笑出了一朵花。 “能把冬冬教得这么机智、这么大气,你真是厉害。” 程观宁:“……” 她倒不会小心眼地认为,程关是在调侃她。只是,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是哪儿不对头呢? 她思量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儿子现在怎么什么都跟程关说? 尽管冬冬适才表达的一切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但不知何故,程观宁心里总感觉有点儿别扭。 心猿意马之际,她听到周老师和保育员呼唤小朋友们去领各自的号码牌,以便在稍后的活动中给各个家庭记分。小冬冬立马就忘记了方才的小插曲,兴致勃勃地跑去拿号了。 活动开始了,先是广播里播放了幼儿园园长的致辞,后有各班的班主任简单讲话。紧接着,摩拳擦掌的小朋友们便迎来了第一个游戏比赛项目——齐心协力吃吃吃。 这个游戏听上去难度不大,规则就是让孩子的爸爸蒙上眼,背着自己的孩子在原地转三圈,完了之后,在孩子的语言引导下去吃妈妈手里的小饼干。期间,爸爸和妈妈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在规定时间内吃掉多少饼干,就给这一组记多少分。 程关虽然不是冬冬的爸爸,但毋庸置疑,今天所有爸爸该做的事儿,都得由他一力承担。要是搁在平时,他才不乐意参与如此幼稚的游戏,可如今,为了冬冬和心上人,他甘之如饴。 没事儿,这个游戏项目他在网上看到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吃就是。 心下笃定的程关不多久就发现,前两组上场的爸爸们好像并不是他预想中的那般游刃有余。也不知是因为有一大堆人看着所以紧张,还是因为孩子们毕竟太小所以没法好好指挥,各位年轻的爸爸们可谓状况百出,不是距离妻子手中的饼干差了一大截,就是一个激动撞到妻子的手还把饼干给撞掉了,更有甚者,因为太心急,还被饼干给呛到了,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过劲来。 望着这些令人不忍直视的画面,程关依旧淡定自若。 他的表现肯定不会那么糟。 如此自信的程关到底是轻敌大意了。 俗话说得好,看人挑担不吃力。等到自个儿亲自上场之后,他才惊觉,这游戏还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吃头一块饼干就花去了他好一会儿的工夫,程关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游戏的难易度来。 好在及时的警醒和战术的调整还是助他找回了场子,加上他们家冬冬和观宁都是聪明人,从来没有配合过的三人不多久就找到了感觉,一下子变得默契许多。 只是……嗯,他的嘴唇又亲到了她的手指。 此情此景下,程关绝对不可能去计较小丫头的手干不干净,因为他满脑子都是由那纤纤玉指催生的旖旎之念。 请问幼儿园里有没有去污粉之类的东西?他好像需要来一份。 游戏结束了,冬冬和妈妈、叔叔以较高的比分暂居全班第三。小家伙兴奋极了,全然没有留意到两个大人笑意中隐藏的异样。 被好几次“吻”了甚至“咬”了手指,程观宁起先是心头一紧,后来也只能佯装无事了。她知道,玩游戏难免会有肢体接触,程关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毕竟眼睛被布蒙着呢,怎么可能次次都能准确地吃到她手里的饼干? 话虽如此,当程关冷不丁轻声问她有没有被咬疼的时候,她的耳根还是不可避免地热了热。 得亏她是个淡定的主,只面色如常地摇了摇头,就装作跟儿子一块儿沉浸到喜悦之中去了。 大概是她伪装得太好,程关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的,心下不免郁闷:都那样了,她竟一点反应也没有?是她太信任他了,还是压根没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当回事? 暗自叹息的男人转眼又给自己打气:不碍事,这才刚开始而已,他相信,老师们安排的项目是不会让他失望的,他一定还有更多的机会。 想着想着就改变了今日一行的初衷,程关的确是得到了第二次机会。继“背着宝贝做俯卧撑”后,周老师又给出了加分项,那就是:背着宝妈做俯卧撑。 本章未完,一小时内补全。 第48章 超人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 这天晚上,程观宁和程关颇有不欢而散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们两人都感觉得到,往日里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自己,今天却牢牢地记着事发时的一幕幕,包括彼此双方说过的话,居然都一字不落地刻在了脑袋里。 当然,不管心里有多介意,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提上议程。这不,第二天一早,程关就打了个电话给薛妙颖,难得主动把她给约了出来。 “假设一个人不顾安危,执意要去做一份高风险但高回报的工作,你会怎么把她劝回来?” 面对男人没头没脑的提问,薛妙颖同志不明就里。 “这种生意场上的问题……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程关摇摇头:“不是生意场上的。” 他顿了顿,在表妹愈发不解的注目下,索性坦诚告知:“对方是个女孩子,我不太了解你们女孩子的心理。” 所以特地来问她? 这一下,薛妙颖算是闹明白了——紧接着,她就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 “噢——”故意拖长了音调,年轻的姑娘冲着自家表哥挤眉弄眼,“啧啧,看不出来呀,哥你的春天终于姗姗迟来了啊?” “想太多。”可惜,面对她的调笑,程关只面色如常地回了这三字,“说吧,从女性心理的角度出发,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一个姑娘家要这么逞强,就连那些知法犯法的流氓混混都吓不倒她。” 见男人一本正经的,薛妙颖也不好再只顾着调侃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便开始了两人间的问答。 “她学过防身术吗?” “没有……” “那她……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子吗?” “不是。” “她侥幸心理很强?” “似乎是。” “而且特别缺钱?” “显然。” “那简单。”初步了解了情况,薛妙颖大手一挥,“要么,你拿钱砸她,要么,你要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女人十分轻巧地说罢,就踌躇满志地喝起了果汁,看得程关一阵无语。 “她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第一个办法必然行不通。”倒是后一条……虽然会让她受到惊吓,但快刀斩乱麻,或许值得一试。 “那就打破她的侥幸心理呗,让她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险象环生’。只要她长了记性,有了教训,就不会再轻易冒险了。” “但是,那之后呢?” “那之后?想办法给她找个高收入、低成本的工作啊,既然她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惠,那你让她用自己的双手换取合理报酬,不就得了?” 程关觉得,这法子倒是和他先前预想的不谋而合,因此,打那天起,他就抓住一切机会,旁敲侧击地向许皓然询问程观宁的情况。 如果直接问她本人讨要简历或是了解经历,她肯定不乐意多说,指不定还会产生抵触情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等他向旁人打探了消息,对她的学历和能力等各方面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和分析,再制定方案、曲线救国,这才是上上之策。 十分凑巧地从许皓然口中得知程观宁英语不错,程关很快便有了主意。 一个周六的晚上,他只身去了程观宁所在的夜店。一眼就瞧见了在台上深情献唱的姑娘,他掏出手机,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没半个小时的工夫,一个看上去醉醺醺的男人就自说自话地爬到了舞台上。程观宁见了,歌声有一瞬的停滞,却没想再找回节奏的时候,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就笑眯眯地朝她扑了过来。 “诶,美女,别唱了,陪哥哥我喝酒!” 被拽住话筒的程观宁眉头一皱。 “先生,你喝多了。” “谁说的?哥哥我喝得一点也不多,就等着你陪我接着喝呢。” 男人眯着小眼睛地说罢,作势就要凑上去搂搂抱抱。程观宁当然不能让他得逞,一边冷声呵斥着,一边连连倒退。 如此骚动,马上惹来了众人的注目。舞池里的青年男女纷纷停止了身体的扭动,就连坐在沙发上东倒西歪的声色男女,也饶有兴致地朝他们看了过来。在他们眼里,舞台中央那些个面目妖娆、衣着暴露的女孩子,本就是用来娱乐大众的,不论她们是唱歌也好、跳舞也罢,哪怕是被酒鬼和色狼骚扰了,他们也只需做个看客就好。 程观宁当然清楚,到这种地方来找乐子的人,大多数是不会好心到替她出头的。所以,此情此景下,她能指望的,也唯有夜店的安保人员了。 好在这地方终究还是有王法的,经理领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保安及时赶到,阻止了男人继续骚扰程观宁的行为,将她从惊惧和窘迫中解救出来。 可是,因着这一闹,她也没心思再专心唱歌了。 “行了行了,今天你就提早回去吧,我安排别人替你。” 程观宁谢过放她早退的经理,跑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的妆容。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的衣服被扯坏了不说,手腕上还留下了那男人的掌印。倒不是那人力气大得惊人,实在是她这人皮薄肉嫩的,别人稍一用力碰她,她身上就会留下红印子。 不过,这次的印记也太瘆人了一些。 看着雪白的肌肤上赫然烙着红红的勒痕,程观宁叹了口气,回休息室换了长袖的外套。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后门外的车棚里取车时,自己会刚巧碰上程关。 她跟这人无话可说,还是不要有不必要的交流比较好,免得给彼此添堵。 如此思忖着,程观宁毫不犹豫地无视了向她走来的男人。 考虑到她刚才收了惊吓且这惊吓乃是自己一手策划,程关半点没跟她计较,反而还有一瞬的心虚和佩服。不,确切而言,不是佩服,是怀疑——他真怀疑她的心是金刚石做的,这么经历了方才那阵仗,居然还若无其事的? 难道他下手……不,是那家伙下手还不够狠? 思绪流转间,男人已然站在了姑娘的身前,逼得对方不得不抬眼看他。 “你挡道了。”岂料,小姑娘只不冷不热地说了这四个字,听得他嘴角一抽。 “我听说,今天店里有人对舞台上的人动手动脚,那个歌手是你吗?”当事人闭口不提,只好由他来挑起话题了。 “这与你无关。”程观宁两手把着车龙头,一双眼淡漠地注视他的脸。 “我关心你而已。” “不需要,谢谢。” 谈话没法继续了——程关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拦住冷不丁推车向前的姑娘,张嘴将欲一言。 “他妈的真是你们俩?!还好上了是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倏地冒了出来,但显然,它并非出自程关之口。对视中的男女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竟愕然瞧见了几个眼熟的家伙。 是上次差点把她拖走的混混! 这人真是够了。 “你有什么事吗?”压下油然而生的吐槽*,程观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人,硬生生地掰开了话题。 第49章 惊吓 话音刚落,程关就不由自主地愣了愣,紧接着,他便忍不住笑成了一朵花。 他们家观宁真是灵活机动。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心里把人夸了一顿,男人显然已经忘记了,曾几何时,对方是如何谢绝自己的各种好意的。 然不论如何,小家伙对妈妈是言听计从的,妈妈说不碍事,他就欢欢喜喜地谢过了程叔叔,先给妈妈拿了一块小西瓜,又为叔叔送上一块哈密瓜。 唔?中间那个绿油油、圆溜溜的东西是什么?里头还嵌着一颗颗黑色的小籽,他好像没见过呢! “妈妈,这个绿色的是什么呀?”不懂就问,是妈妈从小教导他养成的习惯,所以,好奇宝宝这就奶声奶气地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猕猴桃。”程观宁柔声跟儿子解释了,问他要不要尝尝看。 是了,孩子长到能吃水果的这两三年里,自己通常也就买些常见的水果给他吃,像是苹果啊、生梨啊、葡萄啊、橙子啊、西瓜啊……这些水果,小家伙都认得,并且区分得一清二楚,因此,他知道,西瓜和哈密瓜都是很甜很可口的,他要给他喜欢的妈妈还有程叔叔吃。至于猕猴桃之类的相对少见的水果,程观宁倒真是没买过,小家伙也就至今没这个口福去品尝。 思及此,年轻的妈妈不免又觉着有些抱歉,好在小家伙认真点头的小模样很快就驱散了她油然而生的情绪,令她微笑着替他取了一块猕猴桃,放进了他的小碗里,又特地抽走了上头的牙签。 程关将这一连串动作看在眼里,知道她心细如发,生怕小家伙被牙签戳伤,因此也不说什么,只笑眯眯地和她一道注视着头一回食用猕猴桃的小包子。 他们看见小家伙用勺子舀起水灵灵的猕猴桃片,送到嘴边,“啊呜”咬了一口。 电光石火间,他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那副苦兮兮的样子,逗得程关哑然失笑。 “怎么了?很酸吗?”说着,男人用牙签插了一块猕猴桃,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一开始有一点,吃到后面还挺甜的。”一眨眼的工夫,深有同感的他就瞧见小家伙舒展了眉头,一板一眼地回答。 “喜欢就多吃两块。”鉴于猕猴桃营养丰富,程关认为,让小冬冬多吃些还是有益无害的。 “嗯。”小家伙确实是迅速喜欢上了这奇妙的口感和独特的味道,故而也不客气,这就分别给自己、妈妈以及程叔叔都送了一块,“妈妈,程叔叔,你们也吃。” 小东西不吃独食、懂得分享,还记得要孝顺长辈,程观宁与程关颇感欣慰,后者更是把他夸了又夸。 然而,这一刻,程关做梦也不会想到,不到十五分钟的工夫,方才还欢天喜地、神采奕奕的小冬冬会突然舌头发麻、喉咙发痒。 幸好两个大人都不是粗心大意的,没一会儿就发现了小家伙的异常。 “冬冬?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妈妈,麻。” 儿子双眉紧锁的模样让程观宁不由得心头一紧。 麻? “哪里麻呀?哪里麻?告诉妈妈。” 小冬冬难受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同时将红润润的舌头吐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程观宁拧眉一瞧,总觉得儿子的舌头有那么点红肿的迹象。就在这时,结完账的程关走了过来,见母子俩不太对劲,忙不迭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片刻,他就目睹了冬冬眼泪汪汪的样子。 “咳——咳咳……” 可还没听其张嘴说点什么,他就又看到小家伙抚着喉咙,皱紧了眉头咳嗽起来。 小家伙这架势不对劲。 眉心突地一跳,程关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糟了。 程关也不晓得是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一个大学同学。那名同学对水果过敏,无法食用任何新鲜的水果,只能吃水果干解馋。 难不成,冬冬也是这种情况? 此念一出,程关随即又将其否定。 不对,如果这孩子真的不能吃水果,这五年来,他妈妈肯定看得出来。刚才自己招呼母子俩享用水果拼盘的时候,程观宁也就不可能不出言阻拦。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然不论事实如何,当务之急,还是将小家伙赶紧送去医院——要是没什么大碍,那是最好不过,万一不幸中招,早点治疗就能减少危险。 思及此,程关二话不说,一把抱起浑身难受的小冬冬,关照程观宁一道去医院。程观宁自然紧张儿子,孩子从小到大,有过头疼脑热,可从没出现过舌头发麻这等情况,她当然害怕了。于是,两个大人无需合计,这便一道上了程关的车,心急火燎地将小家伙送往医院。 半路上,冬冬的情况就急转直下,不光唇舌发麻、嗓子发痒,还出现了呼吸困难、四肢冰凉的症状。这可吓坏了程观宁,她在后座上手足无措地抱着自己的孩子,一面替小家伙擦拭不住冒出的虚汗,一面惊慌失措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冬冬,冬冬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医院了!马上就到医院了!” “妈妈……难受……喘不过气……” 驾驶座上的程关也是急得要命,再一听程观宁声音都变了,小冬冬更是气若游丝的样子,他的内心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 好端端的,小家伙不会突然如此。看这架势,十有八|九就是过敏了! 心急如焚的男人脚踩油门,也顾不得什么违章不违章了,接连超了好几辆车,一路飙向最近的医院。所幸午后时分,路况相对较好,加上程关认路,不到十分钟的工夫,汽车就一个拐弯驶入了医院大门。再要往里开,就有些困难且相当耗时了,程关当机立断,招呼程观宁下车,抱着孩子撒开腿飞奔向急诊大楼——殊不知与此同时,他们的一举一动业已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两人都快急疯了,当然没空去留意到别人的注目,尤其是当进入急诊室的冬冬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程观宁这个做母亲的更是禁不住泪如雨下。 “冬冬!冬冬你不要吓妈妈……你睁开眼睛跟妈妈说说话!不要睡!” 程关从未见过她这般六神无主的模样——本该沉着冷静、同医生讲述来龙去脉的她,此刻已然完全失了平日里的分寸,若非身边还有一个他,真不知医生要如何从其口中获悉孩子的情况。 得亏他虽焦急却还保留着大部分的理智,向急诊室的医生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孩子发病的前后经过,帮助医生很快得出了初步的诊断结论:猕猴桃过敏。 此情此景下,被吓得面无血色的程观宁也顾不得儿子怎么会对猕猴桃这一普普通通的水果过敏了,她最关心的唯有一件事:孩子要不要紧。 “家长先出去吧,我们会进行抢救的。”医生习惯性地开始“赶人”,特别是当他注意到孩子的母亲情绪很不稳定,他更是坚定了不能让她留在屋里添乱的决心。 好在这位医生也是颇有医德的,心知孩子妈妈是生怕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加上孩子的病症也的确是来势汹汹又不太常见,家长会心慌意乱无可厚非,所以,他即刻告诉程观宁,孩子送医及时,虽然样子看起来可怕了些,但只要马上施救,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听了医生的宽慰和保证,程观宁算是寻回了些许理智。她蓦地回过神来,说上一句“麻烦您了,医生,请一定救救他”,便被程关揽着胳膊,一步三回头地离了急救室。 等到了走廊里,她终于慢慢地冷静下来,一点一点收起了面上的慌乱之色,只神情紧绷地盯着急救室里的白色身影。程关看她时不时来回踱步,整个人像是掉了魂似的,心下愧疚骤然滋生。 若不是他今天好心办坏事,在没弄清楚冬冬的状况之前给他点了那份带有猕猴桃的水果拼盘,就不会发生这种吓破人胆的事了。 然而,望着程观宁魂不守舍的状态,他也深知此刻不是道歉的时候,只得陪着她一起焦心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里的医生、护士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小冬冬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需住院作进一步观察——这样的消息,让神经紧绷的程观宁一下子软了腿脚,若非程关在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大概就要直接跌坐到地上去了。 谢过忙活了许久的医生、护士后,勉强缓过劲来的程观宁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病床旁,凝视着小脸惨白的儿子,又一次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的冬冬那么乖巧、那么懂事,从来不会调皮捣蛋,所以,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完全是因为她这个当妈妈的太过疏忽。 程观宁内疚极了,程关在边上看着,心里也极不好受。一方面,孩子还那么小,就因一场飞来横祸而遭了那么大的罪,想起他天真可爱喊自己“程叔叔”的画面,他就揪心不已;另一方面,他的内心也免不了开始害怕,害怕程观宁会因为今天的意外而责怪他、疏远他,尽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他该受的。 一时无言的男人就这么默默地在边上杵着,罕见地不敢上前,不敢轻易开口。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两人忙前忙后将孩子安顿妥当,他估摸着程观宁的情绪已然稳定,这才惴惴不安地张开了嘴。 “你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我去买点吃的、买点水?” 变回到正常表情的姑娘原本正在轻轻抚摸儿子松软的发丛,听男人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她恍惚回神,兀自注视着不省人事的孩子,答了一声“不用”。 女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程关不由心头一紧。就在他难得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对方又忽然扭头看他,平声道:“不好意思,下午害得你陪我折腾了这么久,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 此言一出,程关哪里还受得住? 她是不是真的怨上他了?! 程关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想当年刚进商界、被人刁难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他知道,眼下是诚心道歉的最佳时机,也是必须道歉的时刻。 “对不起,观宁,我不知道冬冬不能吃猕猴桃,是我疏忽了,害孩子受罪了,对不起。” 郑重其事的神情和口吻,令程观宁不能不重视起来。她站起身,面朝他摇了摇头。 “不怪你,我照顾了冬冬这么多年,不是也不知道吗……这种事,大家一般都想不到的,你不要觉得过意不去。” 诚然,吃猕猴桃过敏,毕竟是个小概率事件,至少,她和程关两个人加起来也有五十多岁了,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没听说过吃个猕猴桃能过敏成这样的。换言之,是她孤陋寡闻、不够谨慎,这才导致儿子不幸中招,怪不得别人。 见程观宁如此通情达理,程关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愈发愧疚了。他知道,小丫头忙了一个下午,必然跟他一样又渴又累,所以,尽管她谢绝了他的好意,他还是叮嘱她好好在病房里坐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买水、买吃的了。 岂料人才走出病房没多远,他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给拽了过去。 程关扭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表妹——薛妙颖。他这才记起,这丫头先前就发现了坐在餐厅里的他,只是他没料想,她不光跟了过来,还一直待在医院没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那个小孩子不舒服?” 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女孩拉扯着他胳膊的手,程关听她心急火燎地问道。 此情此景下,他也没心思跟她计较什么了,只点了点头,却无意展开。 “到底怎么回事呀?那是谁家的孩子?你们……你跟程老师,又怎么会坐在一起吃饭?”大约是预料到他不会坦白,薛妙颖锲而不舍地追问。 程关盯着她写满急切的脸看了几秒,略一挑眉,说:“既然你出现了,干脆帮个忙吧,帮我去买些吃的还有水,我跟观宁都一下午没吃没喝了。” 话音未落,薛妙颖就倏地睁圆了眼珠子。 观宁?!这不是程老师的名字吗?他都已经跟程老师这么熟了?天哪!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没等情绪激动的薛妙颖追着当事人刨根问底,吩咐完了的男人就自说自话地转身回去了。 走到病房门口之际,惊觉自己去而复返有些奇怪的程关才顿住了脚步,他歪着脑袋往病房里张望了一番,本来是想看看程观宁和冬冬是否安好的,却不料竟意外地目睹了一个陌生的背影。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他个子挺高,身形也正。此刻,他正站在病床前,似乎在对着程观宁说些什么。 程关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这人是谁,如此结果,自然是让他恨不能进屋一探。可他又怕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飞快脑补了各种各样的假设之后,莫名纠结的他还是决定先站在门口等薛妙颖带回的食物,顺便观望一下事态的发展。 其实,别说是他了,就连病房里的一男一女,也完全没想到会在医院“偶遇”。吴志昕本是到这家医院探望一个朋友的,正在门诊大楼外寻思着住院部在哪儿,他便无意间瞧见了两个风风火火的身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是随意注目的男人很快就发现,其中之一竟是自己认识的人,而且,看他们行色匆匆、手里又抱着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他立马就意识到,这孩子怕是出了什么紧急的状况。 孩子,是程观宁的孩子,是程妈妈的外孙,也是已故心上人的外甥,他不可能不关心。这下,也顾不上探望朋友了,他当机立断,一路尾随程观宁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去了急诊大楼,却始终不敢轻易露面。 一来,他深知,程观宁并不愿意见到他,二来,看着对方在急救室外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认为彼时也不是上前问东问西的时候。 于是,他一直等啊等,等到小家伙总算转危为安了,等到程观宁平静下来了,等到那个没见过的男人刚好离开了,他才几经犹豫,抬脚走进了病房。 期间,他不是没拉住协助施救的小护士询问情况,奈何人家是个特别有职业操守的医护人员,忙着治病救人,也不愿随意透露病人的信息,所以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拒绝回答。 吴志昕觉得,护士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再者,事有轻重缓急,那会儿也的确是救人要紧。 不过,眼下小家伙被转入了普通病房,应该是度过危险期了。换言之,他可以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面对来自吴志昕的关心,程观宁在理智上是抗拒的。然而,听着对方小心翼翼的口吻,看着他写满关切的表情,她终归是没法对他太过冷硬。 “吃了几块猕猴桃,过敏了。” 此言一出,面前的男人竟是情不自禁地愣住了。 仿佛过了好半天,他才讷讷地缓过劲儿来,张嘴道:“你是说……你儿子……对猕猴桃过敏?” 既然都开口告知了,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程观宁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过敏,她还一直以为,过敏的症状也就是身上发痒、长些红疙瘩之类的,甚至从没想过,连猕猴桃这等不算罕见的水果都会成为致敏原。 “还好送来得早……应该已经不要紧了。”回忆起几个小时前小冬冬那难受、痛苦的模样,程观宁就揪心、自责得很,她愁眉不展地凝视着儿子苍白的脸庞,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随即陷入了沉默。 因此,一心一意关注着儿子的她,并没有留意到吴志昕脸上那变幻莫测的神情。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过了有一会儿,男人才嗫嚅着开了口,“那……那你好好照顾孩子,也别太累了。” 语毕,他没等程观宁给出回应,就自顾自地往房门的方向去了。 来人的表现与平常有些不一样,这令程观宁稍稍愣了愣,但是,考虑到自己上次已经把话说得那样清楚,猜测他约莫是想通了、不打算再多纠缠,她便也不觉得有多奇怪了,这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儿子的身上。 吴志昕恍恍惚惚地往外走,而程关则已一个闪身,躲到了稍远处。因此,男人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径自满怀心事地离开了病房所在的走廊。 程关见他这么快就走了,也没跟程观宁聊上几句,心里倒是舒坦了些。他不紧不慢地坐到走廊里的座位上,等薛妙颖来送吃的。 不多久,手里提了一大包食物的姑娘出现了。本想好好盘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料自家表哥用完了自个儿就挥挥手、示意自己可以圆润地滚走,被过河拆桥的薛妙颖也是来了气。 “你信不信,你不告诉发生了什么,我就直接冲进去问程老师?” 被威胁的男人略嫌弃地看了表妹一眼,依旧惜字如金:“就是你想的那样。” 薛妙颖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承认,可转念一思——搞什么啊,他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不愿轻言放弃的姑娘一把拽住就要往病房里去的表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死死地盯着他的面孔,低声说:“你别给我玩模棱两可这一套,老实交代,你……你真的在追程老师?” 瞧这架势,是不得答案誓不罢休了——程关木着脸,唯有点头。 薛妙颖简直就要炸裂了。 “我的天!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块儿……”惊愕的话语才刚脱口而出,注意到表哥眸色一沉的姑娘就赶紧刹了车,“不不不,我的意思,哥你终于开窍了啊!” 话锋一转的时候,薛妙颖已经若无其事地改换了表情,笑逐颜开地仰视着男人英俊的脸庞。 程关也冷不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是的。所以,你不要来添乱,乖啊。” 半真半假地说完这句话,男人就挣脱了女孩的束缚,提着一大包吃的,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走进病房之后,他的脸色自然是阴转多云。他一面掏出矿泉水以及程观宁爱吃的面包递给她,一面跟她商量起今晚该如何安排陪夜。 “虽然你不怪我,但这件事,我毕竟是有责任的。这样,今天晚上你回去休息,我在这里陪着冬冬,明天白天,你再来接我的班。” 程观宁当然是谢绝的——别说她根本没打算将此事归咎于程关,就算她当真怨上他了,也不可能让他留在医院给自己的儿子做陪护。 奈何程关却是态度坚决,明确表示,如果今天她把自己赶回去了,那么在接下来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他恐怕都会对此事耿耿于怀。 “你就当是行行好,别让我于心不安好么?” 接着,他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仿佛是在暗示程观宁,就算她有心赶他走,他也会巍然不动地杵在这里。 “要是你实在是不放心我,大不了你一起留下来,我们轮流守着冬冬,如此,我们俩都不至于太辛苦。”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采纳了程关的建议。 入夜时分,小家伙醒了一次,囔囔着口渴、肚子饿,程观宁和程关忙不迭上前嘘寒问暖、端水喂食,让尚且有几分迷糊的小冬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程观宁心细,程关也不含糊,递来的水都是温的,送上的食物都是半流质且清淡卫生的,就差像程观宁一样一口一口喂着小家伙吃了。 吃饱喝足了,小家伙又想尿尿了,程关二话不说,关照程观宁举着点滴瓶,自己则手脚麻利地背起了软乎乎的小包子,一路护送着他去了男厕所。 第50章 陪夜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 一时间,她不晓得该如何作答,索性闭口不谈,错开视线往前走,结果被程关一把拉住。 “不会真的是被人打的吧?!” 说真的,程关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毕竟程观宁不是个爱惹事的。不过,鉴于她是在那样的地方做兼职,人又长得年轻漂亮,况且,上回确实碰上过一群流氓,他实在不能不考虑诸如此类的情况。 只是,当对方真就避而不谈、貌似默认的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许是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惊愕、太过关切,似乎一改先前半认真、半玩笑的神情,程观宁张了张嘴,最终并没有否认到底。 “那种地方,乱七八糟的人很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算是承认了?! 程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明知道那样的地方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待着?钱比你的人身安全还重要吗?”他没来由地有了火气,有些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程观宁没吭声,只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帘。换做平时,或许她会冷着脸请他不要自以为是、多管闲事,可此情此景下,面对这个两次搭救自己又着急上火替自己操心的男人,她忽然什么冷言冷语都吐不出来了。 好在程关是个有分寸的,意识到自己这“我是你妈”似的语气委实不适合才刚认识不久的他们,他缓了缓劲,尽可能放平了语调,说:“也许你有我不清楚的难处,你很需要钱,可是程观宁,天底下挣钱的方式千千万,你干吗非得拿自个儿的安全开玩笑?” 话音未落,被反问的姑娘已然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感觉上……好像有点怪怪的。 话又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她明明没跟他作过这样的自我介绍。 程观宁想了想,认为大概是许皓然把她的全名告诉了程关。 “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你自便。”了然于胸之后,她就木着一张脸,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见小姑娘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笔直向前走,说话的声音却是轻轻软软的,程关徒然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但是,她都被人打了,所以这件事,他是管定了。 如此思忖的男人很快就被员工休息室的房门挡在了外头。 程关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得,先不跟小丫头计较,他回去坐着就是。 于是,他回到了自个儿的座位上,一边喝可乐,一边听程观宁唱歌。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人来接程观宁的班了,他才锲而不舍地尾随女孩而去。 被盯梢的姑娘既无语又无奈。 “程先生,你到底想怎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认为你应该马上辞职。” 程观宁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地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那里薪水高,我需要那份工作。” “走私贩毒的薪水更高,你怎么不去做?” “那是犯罪。” “你这是犯错。” 程观宁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着男人无理取闹的逻辑。 “你别觉得我在强词夺理,走私贩毒是冒着生命危险,你这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区别在于,前者是你本人犯罪,后者是你为他人犯罪提供条件。” 然而,程关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振振有词地阐述起理由来,听得程观宁都不晓得该摆什么表情好。 还说自己没在强词夺理……这两者是一个层面上的问题吗? 程观宁不想跟他打嘴仗,只好拨乱反正道:“程先生,你觉得我们已经彼此熟悉到你可以随便干涉我的私生活了吗?” 骤然变冷的口吻令程关不免心塞,可表面上,他仍是云淡风轻的:“我好歹见义勇为,救了程老师一次,作为受惠的一方,你难道不该认真听取恩人的意见吗?” 程观宁觉得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皮厚。 “我们再从你这个人民教师的角度出发,假设你的学生成年以后在做这样的兼职并且遭遇危险,你会袖手旁观,纵容她继续干下去吗?” “可我并不是你的学生。” “但你现在固执得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孩。” “……” 程观宁忽然觉着有些胸闷:她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竟还当真搭理他了,还容他在这儿胡搅蛮缠、满口歪理? “我不想跟你说了。”片刻,她只能板着脸,一言以蔽之。 “说不过别人就跑,你平时也是这么教学生的?”眼看着小丫头非但不听劝,还甩脸色给自己看,程关一下子来了气,追上她迅速离去的脚步,一双眼牢牢盯着她的侧脸。 程观宁猛地停住,侧身正对着他的视线:“程先生,你不觉得,你今天非常的莫名其妙吗?” 程关眉心一动:“通常来说,愿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都有像我这样一颗火热的心。” 言下之意,他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所以才会如此执着地插手她的私事? 程观宁快要被气笑了。 “很遗憾,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那你现在听到了。” “可惜我并不认同。” “原来你也会跟人斗嘴。” “……” 对于男人这动不动就突然话锋一转的风格,程观宁也是醉了。 她要是再搭他的腔,她就是傻子!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生出冷风阵阵,可程关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兀自跟在她的身旁,直到她踏进女厕所然后一把关上了厕所的大门。 接连两次被关在门外的程关只能对着女厕所的门干瞪眼。 过了一小会儿,门从里头打开了,程关刚要张嘴说话,就见一张陌生的面孔明显愣了愣,随后皱起眉头打量他两眼,跟躲垃圾似的走开了。 又过了半分钟不到,两个谈笑风生的女孩从里面出来,看到有大帅哥站在女厕所门口,她们同样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一面忍笑,一面窃窃私语着从他跟前走过。 程关忽然秒懂。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里那叫一个大写的“尴尬”。不过表面上,他仍是若无其事的,不慌不忙地转了个身,就眼观鼻、鼻观心地走了。 程观宁……他倒要看看,躲得了初一,她还能不能躲得过十五。 程观宁真怀疑这人是不是开了天眼。 一时间,她不晓得该如何作答,索性闭口不谈,错开视线往前走,结果被程关一把拉住。 “不会真的是被人打的吧?!” 说真的,程关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毕竟程观宁不是个爱惹事的。不过,鉴于她是在那样的地方做兼职,人又长得年轻漂亮,况且,上回确实碰上过一群流氓,他实在不能不考虑诸如此类的情况。 只是,当对方真就避而不谈、貌似默认的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许是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惊愕、太过关切,似乎一改先前半认真、半玩笑的神情,程观宁张了张嘴,最终并没有否认到底。 “那种地方,乱七八糟的人很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算是承认了?! 程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明知道那样的地方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待着?钱比你的人身安全还重要吗?”他没来由地有了火气,有些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程观宁没吭声,只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帘。换做平时,或许她会冷着脸请他不要自以为是、多管闲事,可此情此景下,面对这个两次搭救自己又着急上火替自己操心的男人,她忽然什么冷言冷语都吐不出来了。 好在程关是个有分寸的,意识到自己这“我是你妈”似的语气委实不适合才刚认识不久的他们,他缓了缓劲,尽可能放平了语调,说:“也许你有我不清楚的难处,你很需要钱,可是程观宁,天底下挣钱的方式千千万,你干吗非得拿自个儿的安全开玩笑?” 话音未落,被反问的姑娘已然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感觉上……好像有点怪怪的。 话又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她明明没跟他作过这样的自我介绍。 程观宁想了想,认为大概是许皓然把她的全名告诉了程关。 “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你自便。”了然于胸之后,她就木着一张脸,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见小姑娘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笔直向前走,说话的声音却是轻轻软软的,程关徒然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但是,她都被人打了,所以这件事,他是管定了。 如此思忖的男人很快就被员工休息室的房门挡在了外头。 程关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得,先不跟小丫头计较,他回去坐着就是。 于是,他回到了自个儿的座位上,一边喝可乐,一边听程观宁唱歌。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人来接程观宁的班了,他才锲而不舍地尾随女孩而去。 被盯梢的姑娘既无语又无奈。 “程先生,你到底想怎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认为你应该马上辞职。” 程观宁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地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那里薪水高,我需要那份工作。” “走私贩毒的薪水更高,你怎么不去做?” “那是犯罪。” “你这是犯错。” 程观宁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着男人无理取闹的逻辑。 “你别觉得我在强词夺理,走私贩毒是冒着生命危险,你这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区别在于,前者是你本人犯罪,后者是你为他人犯罪提供条件。” 然而,程关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振振有词地阐述起理由来,听得程观宁都不晓得该摆什么表情好。 还说自己没在强词夺理……这两者是一个层面上的问题吗? 程观宁不想跟他打嘴仗,只好拨乱反正道:“程先生,你觉得我们已经彼此熟悉到你可以随便干涉我的私生活了吗?” 骤然变冷的口吻令程关不免心塞,可表面上,他仍是云淡风轻的:“我好歹见义勇为,救了程老师一次,作为受惠的一方,你难道不该认真听取恩人的意见吗?” 程观宁觉得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皮厚。 “我们再从你这个人民教师的角度出发,假设你的学生成年以后在做这样的兼职并且遭遇危险,你会袖手旁观,纵容她继续干下去吗?” “可我并不是你的学生。” “但你现在固执得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孩。” “……” 程观宁忽然觉着有些胸闷:她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竟还当真搭理他了,还容他在这儿胡搅蛮缠、满口歪理? “我不想跟你说了。”片刻,她只能板着脸,一言以蔽之。 “说不过别人就跑,你平时也是这么教学生的?”眼看着小丫头非但不听劝,还甩脸色给自己看,程关一下子来了气,追上她迅速离去的脚步,一双眼牢牢盯着她的侧脸。 程观宁猛地停住,侧身正对着他的视线:“程先生,你不觉得,你今天非常的莫名其妙吗?” 程关眉心一动:“通常来说,愿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都有像我这样一颗火热的心。” 言下之意,他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所以才会如此执着地插手她的私事? 程观宁快要被气笑了。 “很遗憾,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那你现在听到了。” “可惜我并不认同。” “原来你也会跟人斗嘴。” “……” 对于男人这动不动就突然话锋一转的风格,程观宁也是醉了。 她要是再搭他的腔,她就是傻子!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生出冷风阵阵,可程关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兀自跟在她的身旁,直到她踏进女厕所然后一把关上了厕所的大门。 接连两次被关在门外的程关只能对着女厕所的门干瞪眼。 过了一小会儿,门从里头打开了,程关刚要张嘴说话,就见一张陌生的面孔明显愣了愣,随后皱起眉头打量他两眼,跟躲垃圾似的走开了。 又过了半分钟不到,两个谈笑风生的女孩从里面出来,看到有大帅哥站在女厕所门口,她们同样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一面忍笑,一面窃窃私语着从他跟前走过。 程关忽然秒懂。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里那叫一个大写的“尴尬”。不过表面上,他仍是若无其事的,不慌不忙地转了个身,就眼观鼻、鼻观心地走了。 程观宁……他倒要看看,躲得了初一,她还能不能躲得过十五。 第51章 用心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程观宁摇摇晃晃地迈着步子,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但她还是努力踩着虚浮的脚步,找到了夜店经理,表示自己陪那位黄老板喝得有些多,今晚实在是没法继续唱下去了。 经理瞧她面色绯红,身上还冒着一股子淡淡的酒味,哪里还有不相信的?亏得这个素来清高的小丫头能忍,好歹是把那位不能得罪的贵客给忽悠过去了。眼下,小功臣神志不清,想提早回家休息,他又岂会不近人情地拒绝。 “回去吧回去吧,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没事了。哦对了,要不要我找个人送你回家?” 程观宁心知经理不是个坏心肠的,但她不想让不熟悉的人知晓她家的地址,所以摇着头谢绝了。 收拾了自己的提包,程观宁顾不得好好卸妆,就悄悄地迈向后门,不料半道上竟又遇见程关,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这样的尴尬也就持续了几秒钟的工夫,程观宁很快寻回了镇定,礼貌地对着程关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往前走。 她可不晓得男人心里的盘算。 程关一看目标要走,连忙一个箭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观宁驻足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男人脑子转得飞快,立马张嘴解释:“你喝多了,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 程观宁觉得颇为古怪:在她的印象里,他可不至于这般热心,况且,他们俩才见过几面而已。 于是,她婉拒了。 眼看人就要离开,程关趁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并惊奇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嫌弃,没有要赶紧松开的*! 这一下,由不得他不信了。 看来,他确实是遇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例外。 心下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男人面上却掩饰得极好,他不慌不忙地放开了扭头看他的姑娘,面不改色地表示,夜店附近难免有些乱,尤其是在深夜,就她这副连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架势,不出事算是运气好,出了事才是不足为奇的。 “程老师,就当是我感谢你替许皓然挡了那一下,让我送送你,看着你安全到家,行吗?” 程观宁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个,可见他态度诚恳,又感觉到自个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她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婉转地说了一句话。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不也喝了不少吗?” 没错,别看那个黄老板刚开始是冲着她来的,但自打她摆出笑脸、主动敬酒后,他的注意力就渐渐被程关的“花言巧语”给分散了,以至于到了最后,程关喝得比她还多,感觉就像是他在替她挡酒一样。 当然,她这人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与这位学生家长不过是萍水相逢,人家顺手帮她一把是情分,却也不至于为了她就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换言之,他应该是本就有生意场上的需要吧。 然不论如何,从结果来看,程关的确是助她平安渡劫的。她感谢他,也不希望他因为酒驾而闹出什么事故来。因此,她诚心诚意地暗示了他,同时也不愿给他再添麻烦。 可惜,她所顾虑的,程关一早考量周全了。他告诉她,自己就是打算叫车捎她一程,可没想拿他们俩的生命开玩笑。 “虽然我还是挺清醒的,但咱们还是得遵守交通法规不是?” 许是对程观宁有了特殊的“好感”,程关顺势开起玩笑来,好似两人已是相识多年的朋友。程观宁见他笑得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看起来就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心防没来由地就有点松动了。 算了,大不了付他一半车钱。毕竟,她现在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要是真这么骑着电瓶车回去,难保半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万一她倒下了,家里那一老一小可如何是好? 程观宁本是个性子犟的,但她也懂分析轻重、审时度势。 “那就麻烦你了。” 程关笑了,跟女孩一道从后门走出了夜店。他识趣地没问她干吗不走大门,因为这种事想想就能明白。 两人并肩来到马路边。三月末的x城,白天倒还过得去,可到了晚上,保不齐就有些寒意。程观宁先前没顾得上换衣服,只匆忙批了件外套,两条小腿外加一对膝盖仍是仅靠一层薄薄的丝袜覆着,所以,离了室内没多久,她就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衣襟,双手抱着胳膊,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程关注意到了她缩着脖子、并拢腿脚的姿势,心知她是觉得冷了,却迟疑着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借她一用。 这样的举动,搁在从前,他是想都不会想的。但如今冷不丁遇上了一个不叫他产生生理性厌恶的姑娘,他倒是真有点跃跃欲试,看看假如对方穿了他的衣服,他会不会还转头就把它丢掉。 犹豫不决之际,程观宁已然眼尖地发现了一辆空车,她迫不及待地往前一步,抬起右臂示意司机停车。程关赶紧从思考中抽离出身,抢在她之前一把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动作麻利地坐了进去。 他自然是不介意与她同坐后排的,可这也要看对方是如何考量的——以她的性格,一旦他稍迟一步,恐怕她就会抢着坐到前排,以便支付她的那一部分车费吧? 被抢了座位的姑娘并不知晓对方此刻的心理活动,她微微抿了抿嘴,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后座上。 “住哪儿?”程关扭头问她。 微醺的姑娘如实报上了小区所在地的路名,却并未提及小区的名字。 程关眉心微动。 之前就觉得,这小老师防人之心挺重的,或者说,她不喜与人深交。如今看来,他的判断真是有够准的。 程关也没勉强。小姑娘住的那片区域,尽管房屋颇为老旧,但治安似乎还是差强人意的。 见男人这就转过头去,没有刨根问底,程观宁松了口气,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幸好明天是周日,她可以好好调整一下状态,顺便再跑一趟,把车给骑回来,不然,后天送儿子上学、自己上班都会很不方便。 揉了揉愈发胀痛的脑袋,程观宁忽然担心起一个问题来。 今夜此例一开,会不会后患无穷? 程观宁摇摇晃晃地迈着步子,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但她还是努力踩着虚浮的脚步,找到了夜店经理,表示自己陪那位黄老板喝得有些多,今晚实在是没法继续唱下去了。 经理瞧她面色绯红,身上还冒着一股子淡淡的酒味,哪里还有不相信的?亏得这个素来清高的小丫头能忍,好歹是把那位不能得罪的贵客给忽悠过去了。眼下,小功臣神志不清,想提早回家休息,他又岂会不近人情地拒绝。 “回去吧回去吧,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没事了。哦对了,要不要我找个人送你回家?” 程观宁心知经理不是个坏心肠的,但她不想让不熟悉的人知晓她家的地址,所以摇着头谢绝了。 收拾了自己的提包,程观宁顾不得好好卸妆,就悄悄地迈向后门,不料半道上竟又遇见程关,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这样的尴尬也就持续了几秒钟的工夫,程观宁很快寻回了镇定,礼貌地对着程关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往前走。 她可不晓得男人心里的盘算。 程关一看目标要走,连忙一个箭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观宁驻足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男人脑子转得飞快,立马张嘴解释:“你喝多了,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 程观宁觉得颇为古怪:在她的印象里,他可不至于这般热心,况且,他们俩才见过几面而已。 于是,她婉拒了。 眼看人就要离开,程关趁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并惊奇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嫌弃,没有要赶紧松开的*! 这一下,由不得他不信了。 看来,他确实是遇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例外。 心下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男人面上却掩饰得极好,他不慌不忙地放开了扭头看他的姑娘,面不改色地表示,夜店附近难免有些乱,尤其是在深夜,就她这副连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架势,不出事算是运气好,出了事才是不足为奇的。 “程老师,就当是我感谢你替许皓然挡了那一下,让我送送你,看着你安全到家,行吗?” 程观宁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个,可见他态度诚恳,又感觉到自个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她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婉转地说了一句话。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不也喝了不少吗?” 没错,别看那个黄老板刚开始是冲着她来的,但自打她摆出笑脸、主动敬酒后,他的注意力就渐渐被程关的“花言巧语”给分散了,以至于到了最后,程关喝得比她还多,感觉就像是他在替她挡酒一样。 当然,她这人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与这位学生家长不过是萍水相逢,人家顺手帮她一把是情分,却也不至于为了她就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换言之,他应该是本就有生意场上的需要吧。 然不论如何,从结果来看,程关的确是助她平安渡劫的。她感谢他,也不希望他因为酒驾而闹出什么事故来。因此,她诚心诚意地暗示了他,同时也不愿给他再添麻烦。 可惜,她所顾虑的,程关一早考量周全了。他告诉她,自己就是打算叫车捎她一程,可没想拿他们俩的生命开玩笑。 “虽然我还是挺清醒的,但咱们还是得遵守交通法规不是?” 许是对程观宁有了特殊的“好感”,程关顺势开起玩笑来,好似两人已是相识多年的朋友。程观宁见他笑得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看起来就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心防没来由地就有点松动了。 算了,大不了付他一半车钱。毕竟,她现在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要是真这么骑着电瓶车回去,难保半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万一她倒下了,家里那一老一小可如何是好? 第52章 夺子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 一时间,她不晓得该如何作答,索性闭口不谈,错开视线往前走,结果被程关一把拉住。 “不会真的是被人打的吧?!” 说真的,程关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毕竟程观宁不是个爱惹事的。不过,鉴于她是在那样的地方做兼职,人又长得年轻漂亮,况且,上回确实碰上过一群流氓,他实在不能不考虑诸如此类的情况。 只是,当对方真就避而不谈、貌似默认的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许是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惊愕、太过关切,似乎一改先前半认真、半玩笑的神情,程观宁张了张嘴,最终并没有否认到底。 “那种地方,乱七八糟的人很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算是承认了?! 程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明知道那样的地方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待着?钱比你的人身安全还重要吗?”他没来由地有了火气,有些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程观宁没吭声,只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帘。换做平时,或许她会冷着脸请他不要自以为是、多管闲事,可此情此景下,面对这个两次搭救自己又着急上火替自己操心的男人,她忽然什么冷言冷语都吐不出来了。 好在程关是个有分寸的,意识到自己这“我是你妈”似的语气委实不适合才刚认识不久的他们,他缓了缓劲,尽可能放平了语调,说:“也许你有我不清楚的难处,你很需要钱,可是程观宁,天底下挣钱的方式千千万,你干吗非得拿自个儿的安全开玩笑?” 话音未落,被反问的姑娘已然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感觉上……好像有点怪怪的。 话又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她明明没跟他作过这样的自我介绍。 程观宁想了想,认为大概是许皓然把她的全名告诉了程关。 “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你自便。”了然于胸之后,她就木着一张脸,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见小姑娘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笔直向前走,说话的声音却是轻轻软软的,程关徒然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但是,她都被人打了,所以这件事,他是管定了。 如此思忖的男人很快就被员工休息室的房门挡在了外头。 程关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得,先不跟小丫头计较,他回去坐着就是。 于是,他回到了自个儿的座位上,一边喝可乐,一边听程观宁唱歌。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人来接程观宁的班了,他才锲而不舍地尾随女孩而去。 被盯梢的姑娘既无语又无奈。 “程先生,你到底想怎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认为你应该马上辞职。” 程观宁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地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那里薪水高,我需要那份工作。” “走私贩毒的薪水更高,你怎么不去做?” “那是犯罪。” “你这是犯错。” 程观宁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着男人无理取闹的逻辑。 “你别觉得我在强词夺理,走私贩毒是冒着生命危险,你这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区别在于,前者是你本人犯罪,后者是你为他人犯罪提供条件。” 然而,程关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振振有词地阐述起理由来,听得程观宁都不晓得该摆什么表情好。 还说自己没在强词夺理……这两者是一个层面上的问题吗? 程观宁不想跟他打嘴仗,只好拨乱反正道:“程先生,你觉得我们已经彼此熟悉到你可以随便干涉我的私生活了吗?” 骤然变冷的口吻令程关不免心塞,可表面上,他仍是云淡风轻的:“我好歹见义勇为,救了程老师一次,作为受惠的一方,你难道不该认真听取恩人的意见吗?” 程观宁觉得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皮厚。 “我们再从你这个人民教师的角度出发,假设你的学生成年以后在做这样的兼职并且遭遇危险,你会袖手旁观,纵容她继续干下去吗?” “可我并不是你的学生。” “但你现在固执得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孩。” “……” 程观宁忽然觉着有些胸闷:她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竟还当真搭理他了,还容他在这儿胡搅蛮缠、满口歪理? “我不想跟你说了。”片刻,她只能板着脸,一言以蔽之。 “说不过别人就跑,你平时也是这么教学生的?”眼看着小丫头非但不听劝,还甩脸色给自己看,程关一下子来了气,追上她迅速离去的脚步,一双眼牢牢盯着她的侧脸。 程观宁猛地停住,侧身正对着他的视线:“程先生,你不觉得,你今天非常的莫名其妙吗?” 程关眉心一动:“通常来说,愿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都有像我这样一颗火热的心。” 言下之意,他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所以才会如此执着地插手她的私事? 程观宁快要被气笑了。 “很遗憾,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那你现在听到了。” “可惜我并不认同。” “原来你也会跟人斗嘴。” “……” 对于男人这动不动就突然话锋一转的风格,程观宁也是醉了。 她要是再搭他的腔,她就是傻子!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生出冷风阵阵,可程关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兀自跟在她的身旁,直到她踏进女厕所然后一把关上了厕所的大门。 接连两次被关在门外的程关只能对着女厕所的门干瞪眼。 过了一小会儿,门从里头打开了,程关刚要张嘴说话,就见一张陌生的面孔明显愣了愣,随后皱起眉头打量他两眼,跟躲垃圾似的走开了。 又过了半分钟不到,两个谈笑风生的女孩从里面出来,看到有大帅哥站在女厕所门口,她们同样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一面忍笑,一面窃窃私语着从他跟前走过。 程关忽然秒懂。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里那叫一个大写的“尴尬”。不过表面上,他仍是若无其事的,不慌不忙地转了个身,就眼观鼻、鼻观心地走了。 程观宁……他倒要看看,躲得了初一,她还能不能躲得过十五。 程观宁真怀疑这人是不是开了天眼。 一时间,她不晓得该如何作答,索性闭口不谈,错开视线往前走,结果被程关一把拉住。 “不会真的是被人打的吧?!” 说真的,程关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毕竟程观宁不是个爱惹事的。不过,鉴于她是在那样的地方做兼职,人又长得年轻漂亮,况且,上回确实碰上过一群流氓,他实在不能不考虑诸如此类的情况。 只是,当对方真就避而不谈、貌似默认的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许是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惊愕、太过关切,似乎一改先前半认真、半玩笑的神情,程观宁张了张嘴,最终并没有否认到底。 “那种地方,乱七八糟的人很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算是承认了?! 程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明知道那样的地方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待着?钱比你的人身安全还重要吗?”他没来由地有了火气,有些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程观宁没吭声,只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帘。换做平时,或许她会冷着脸请他不要自以为是、多管闲事,可此情此景下,面对这个两次搭救自己又着急上火替自己操心的男人,她忽然什么冷言冷语都吐不出来了。 好在程关是个有分寸的,意识到自己这“我是你妈”似的语气委实不适合才刚认识不久的他们,他缓了缓劲,尽可能放平了语调,说:“也许你有我不清楚的难处,你很需要钱,可是程观宁,天底下挣钱的方式千千万,你干吗非得拿自个儿的安全开玩笑?” 话音未落,被反问的姑娘已然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感觉上……好像有点怪怪的。 话又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她明明没跟他作过这样的自我介绍。 程观宁想了想,认为大概是许皓然把她的全名告诉了程关。 “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你自便。”了然于胸之后,她就木着一张脸,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见小姑娘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笔直向前走,说话的声音却是轻轻软软的,程关徒然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但是,她都被人打了,所以这件事,他是管定了。 如此思忖的男人很快就被员工休息室的房门挡在了外头。 程关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得,先不跟小丫头计较,他回去坐着就是。 于是,他回到了自个儿的座位上,一边喝可乐,一边听程观宁唱歌。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人来接程观宁的班了,他才锲而不舍地尾随女孩而去。 被盯梢的姑娘既无语又无奈。 “程先生,你到底想怎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认为你应该马上辞职。” 程观宁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地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那里薪水高,我需要那份工作。” “走私贩毒的薪水更高,你怎么不去做?” “那是犯罪。” “你这是犯错。” 程观宁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着男人无理取闹的逻辑。 “你别觉得我在强词夺理,走私贩毒是冒着生命危险,你这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区别在于,前者是你本人犯罪,后者是你为他人犯罪提供条件。” 然而,程关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振振有词地阐述起理由来,听得程观宁都不晓得该摆什么表情好。 还说自己没在强词夺理……这两者是一个层面上的问题吗? 程观宁不想跟他打嘴仗,只好拨乱反正道:“程先生,你觉得我们已经彼此熟悉到你可以随便干涉我的私生活了吗?” 骤然变冷的口吻令程关不免心塞,可表面上,他仍是云淡风轻的:“我好歹见义勇为,救了程老师一次,作为受惠的一方,你难道不该认真听取恩人的意见吗?” 程观宁觉得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皮厚。 “我们再从你这个人民教师的角度出发,假设你的学生成年以后在做这样的兼职并且遭遇危险,你会袖手旁观,纵容她继续干下去吗?” “可我并不是你的学生。” “但你现在固执得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孩。” “……” 程观宁忽然觉着有些胸闷:她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竟还当真搭理他了,还容他在这儿胡搅蛮缠、满口歪理? “我不想跟你说了。”片刻,她只能板着脸,一言以蔽之。 “说不过别人就跑,你平时也是这么教学生的?”眼看着小丫头非但不听劝,还甩脸色给自己看,程关一下子来了气,追上她迅速离去的脚步,一双眼牢牢盯着她的侧脸。 程观宁猛地停住,侧身正对着他的视线:“程先生,你不觉得,你今天非常的莫名其妙吗?” 程关眉心一动:“通常来说,愿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都有像我这样一颗火热的心。” 言下之意,他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所以才会如此执着地插手她的私事? 程观宁快要被气笑了。 “很遗憾,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那你现在听到了。” “可惜我并不认同。” “原来你也会跟人斗嘴。” “……” 对于男人这动不动就突然话锋一转的风格,程观宁也是醉了。 她要是再搭他的腔,她就是傻子!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生出冷风阵阵,可程关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兀自跟在她的身旁,直到她踏进女厕所然后一把关上了厕所的大门。 接连两次被关在门外的程关只能对着女厕所的门干瞪眼。 过了一小会儿,门从里头打开了,程关刚要张嘴说话,就见一张陌生的面孔明显愣了愣,随后皱起眉头打量他两眼,跟躲垃圾似的走开了。 又过了半分钟不到,两个谈笑风生的女孩从里面出来,看到有大帅哥站在女厕所门口,她们同样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一面忍笑,一面窃窃私语着从他跟前走过。 程关忽然秒懂。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里那叫一个大写的“尴尬”。不过表面上,他仍是若无其事的,不慌不忙地转了个身,就眼观鼻、鼻观心地走了。 程观宁……他倒要看看,躲得了初一,她还能不能躲得过十五。 第53章 入住 程关其实是不想去医院的,脸那么疼,肯定已经破相了,尽管他是个大老爷们,不似小姑娘那般在乎自己的容貌,但一个大帅哥愣是顶着一张熊猫脸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对于他的自尊心而言,仍算得上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眼瞅着程观宁和冬冬都担心得眼泪汪汪的,他也实在不忍心让他们俩难受,所以最终,他还是被架去了医院。 所幸他的身手果然是过硬的,七个大男人打他一个,居然也没打出什么大碍来,大致就是眼角肿了、嘴角破了、周身上下各种淤青不计其数。 “骨头没裂,也没有内出血。”看他一眼就将他归为年轻气盛的愣头青,六十来岁的医生同志面无表情地说着话,“不过小伙子,下次再意气用事,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程关笑笑,也不解释,虽说他觉得自己分明就有沉稳大度的气势,也不晓得这位医生大叔是怎么把他看成那种一语不合就动手的激进分子的。 “医生你误会了,他是为了跟歹徒作斗争,才会变成这样的。” 只是,云淡风轻的男人没有想到,他本人没吭声,倒是一旁陪护的程观宁破天荒地替他开口争辩了一句。 他差点就想诧异地去看身边的姑娘了。 程关动了动脑袋,忍住了。然而,医生不需要忍耐,当场愣愣地看向突然发话的小丫头,视线又重新落回到小伙子的脸上。 程关发现,医生大叔看他的目光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可惜,也就是昙花一现而已。 紧接着,变回到木头脸的医生就开始进行各种医嘱,仿佛没听见程观宁说的话一般。 当然了,程关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缘小丫头为他而生的那句辩解已然盖过了一切。 毋庸置疑,接下来取药、付费的过程中,被“勒令”一边歇着的程关是非常愉悦的。 头一回享受小丫头为他忙里忙外的待遇,程关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直到冬冬心有余悸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问他是不是还觉得疼,他才赶紧回过神,笑眯眯地安慰了小家伙。 奈何冬冬生怕他是故意忍着不说,就一本正经地关照他,要是疼,千万不要硬撑着,一定要告诉自己,自己帮他呼呼。 说完了,小家伙还努力踮起了脚尖,好像随时都可以帮他把痛痛吹跑。 小包子天真可爱又一本正经的模样看得程关心头发软,他抬手揉了揉暖烘烘的小脑瓜,笑容可掬地表示,他真的不是很疼,让小家伙不用担心。 冬冬立马将脑袋蹭进了他的怀里。 “唔,程叔叔,你好厉害、好勇敢啊,如果今天你不在的话,我就要被坏人抓走了,那样,我就见不到你和妈妈了。” 小家伙既是崇拜又是感激,还免不了有些害怕。这不,眼看妈妈忙着在替程叔叔付医药费,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靠着超人似的程叔叔撒起娇来。 小包子愈发亲近和喜欢自己,程关高兴还来不及。与此同时,他也深感心疼和后怕。他觉得,今儿个亏得运气好,母子俩才有惊无险,那明天呢?后天呢?他不可能每次都碰巧赶上,更不可能每天二十四个小时守着他们娘俩。 思及此,搂着小家伙无声安抚的男人忽而眼前一亮。 对啊,虽然他没法每分每秒都守在他们身边,但他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个更安全的住所以及……身份。 此念一出,思绪翻涌。程关沉吟许久,终于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以今日之事为突破口,让小丫头明白他的心意。 于是,夜深人静之际,男人站在医院门口,认真严肃地向程观宁道出了一个方案。 “观宁,我想过了,在这件事彻底解决之前,你跟冬冬就住到我家去,怎么样?” 程观宁怔住了。一整晚都只顾着陪程关看病,她还真没工夫考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问题。 是啊,那人都派了那么多打手似的男人找上门来了,要不是程关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再者,那些人根本不是一副肯讲道理的架势,他们会来第一次,就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届时,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要如何从一群豺狼虎豹的手里保住儿子? “你和冬冬悄悄地搬到我那儿去,你父亲短期内肯定发现不了。就算他们知道了……我量他的人也不敢擅闯我程家的大门。” 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程观宁的生父和他一样,亦是出生于豪门之家,既然对方已经开始目无王法、以权压人,那他也唯有用权势与之抗衡了。毕竟,在普通百姓家“偶遇”程家的继承人和明知面前是程家却还私闯民宅,两者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那个男人即便再想抢夺冬冬,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挑衅程氏的权威。 这些,程关心里一清二楚,程观宁也能推测出个大概。只是…… “我明白你的好意,可这也……”太奇怪了。 “你的顾虑我都懂,但眼下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你父亲的势力和手段,想必你再清楚不过。我可以毫不避讳地告诉你,在x城,就只有程家能够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他们成家了。” 程观宁无言以对,作为只在成家生活了六七年的、被“外放”的女儿,她自然对其中的门道不甚了解,但是,她相信程关不会吓唬她也不会欺骗她。 “不管你是打算等到他主动上诉要孩子了再跟他打官司,还是先发制人、直接告他骚扰,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你跟冬冬的安全都必须得到保障。” 今天这种险情,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它发生了——光是想想都叫人心悸。 “所以,你带着冬冬先住我那儿去,是目前为止最明智的选择。” 听程关说着说着就有了自我推销的嫌疑,程观宁原本皱起的眉头微微一抽。 “可是,你家里人怎么办?他们不会觉得莫名其妙吗?不会觉得麻烦吗?” “这个你放心,我爸不怎么干涉我的事。”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貌似有一段时日没见的面孔,程关又冷不丁想到了另一茬,“哦对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我爸不住在一起,不过两栋别墅离得挺近的,明眼人都晓得那是程家的地盘。” 明晃晃的微笑险些闪了程观宁的脸——她怎么越听越觉着他是在自卖自夸了? 当然了,此刻她该关心的,全然不是这种小事。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住?”那她领着儿子搬到他家去,岂不是更诡异了? 想到这里,程观宁不禁心头一紧。 她一向不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此情此景下,纵然她想不多想也难。 因为她总觉得,好像不用多久,有什么一直被压抑着的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了。 “这一点,你别担心,我家有的是客房,你就当是跟我租了房子住好了。”见程观宁面露迟疑,还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程关不着痕迹地咽下一口唾沫,继续循循善诱,“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不是给你白住的,要跟你收房租的。” 这说法倒是出乎程观宁的预料,因此,她的神情不由得就出现了松动,而程关,自然以最快的速度捕捉到了这宝贵的动摇之色。 “在借住的期间,你负责每天准备晚餐还有打扫卫生,权当是用劳动力上缴租金了。此外,水电煤我们也平摊,不让你占我的便宜,怎么样?” 他连这些都考虑到了。 程观宁心知肚明,对方并非当真不愿让自己“占便宜”,相反的,他是怕她拒绝他的一番美意,更是深知她不爱欠人人情的脾性,这才想出了此等提议。 他真的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 可惜…… “就这样说定了!”程观宁眼帘微垂的这一刻,程关不知怎么搞的,猝不及防地就出了声,完了,他便自顾自地蹲下身去,笑眯眯地打量着一直在乖乖旁听的冬冬,“冬冬,跟妈妈住到程叔叔家去,程叔叔家小区里的保安可厉害了,有了他们,坏人就不敢再来欺负你跟妈妈了,你说好不好?” 小冬冬一听这话,想都没想就兴奋得直点头,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能和妈妈平平安安在一起更重要。 “你看,孩子都比你懂得变通。” “……” 身材修长的男人蹲在那里,仰头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俊朗的面容上还带着清晰可辨的伤口。可他却恍若无事地同自己开着玩笑,以那般平易近人的温柔包容之姿。 程观宁的心没来由地软了下去。 “那就……打扰你这一阵了。” 这天晚上,留在自己家负责应付警察的姜琳琳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程关打给她的,在确认一切顺利解决之后,他若无其事地请她迅速收拾她本人以及程观宁母子俩的行李——当然了,只需要可供替换的两三套衣物以及一些必需品即可——然后趁着夜色打车到他家去。 听完程关言简意赅的说明,姜琳琳下巴都快惊掉了。 宁宁居然要住到程先生家去了?!不,关键是,程先生是怎么说服素来不爱麻烦别人的宁宁的?! 姜琳琳觉得,这其中必有奸|情……咳咳,是有隐情。 然不论如何,她对程关快速果断的安排还是相当满意的,倒不是有大别墅可蹭所以沾沾自喜,而是这个男人对她家宁宁的重视程度,让她这个望眼欲穿的好朋友终于看到了有喜酒喝的曙光。 所以,不似程观宁的犹豫、顾忌,姜琳琳满口答应下来,这便欢天喜地地收拾背包去了。 是啊,程先生说了,刚巧她也是租的房子,既然如此,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一定会好人做到底,替她在别处另寻一套公寓,让她先住着,等这阵风头过了,她再考虑要不要搬回来。 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客厅,姜琳琳带着她的家当,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家门。 半个多小时后,平日里一般万籁俱寂的别墅里难得灯火通明。程观宁在?宽敞明亮的浴室里给冬冬洗澡,小家伙头一回在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浴室里洗香香,难免有点兴奋,忍不住东瞅瞅、西摸摸的,还时不时地和妈妈交流他的新发现。程观宁则自始至终温柔地笑着、应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直到把小家伙洗得香喷喷的,暂时用干净的浴巾将他包裹成一只白白嫩嫩的小包子。 雪白的浴巾又香又软,滑溜溜的沐浴露也清香扑鼻,洗完澡的小家伙舒服极了,围着白浴巾欢快地跑出浴室,刚好撞见了同样洗浴完毕的屋主人。 “程叔叔!” 粉雕玉琢的小包子撒开小腿向自己扑来,程关情不自禁地展露笑颜,张开双臂将他接个满怀。 “冬冬洗完了?真香。” 身着居家服的男人抱着小团子,眉开眼笑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逗得他咯咯直笑。 笑完了,小家伙兴高采烈地对男人感叹:“程叔叔程叔叔,你们家的浴室好大、好新哦!沐浴露也好好闻!” 那是自然了,小丫头和她的儿子来他家做客,他必定是拿最好的招待他们——要不是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他都想把他的浴室让出来给母子俩了呢。 噙着爽朗的笑意,程关注视着小家伙弯弯的眉眼,接话道:“冬冬喜欢,以后天天在叔叔家住。” “妈妈也可以一起住吗?”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他喜欢抱着他的男人,也喜欢男人家的大浴缸,更喜欢自己的妈妈,所以,一听程关这么说,天真懵懂的小家伙虽掩饰不住内心真实的渴望,却也决不会忘记最亲最爱的妈妈。 “当然可以了。”将小团子歪着脑袋、眨着眼睛的小模样尽收眼底,程关又忍不住拿鼻子蹭了蹭他柔嫩的小脸,“程叔叔最欢迎你们了。” “嘻嘻,叔叔你真好,我爱你。”小家伙乐坏了,搂住男人的脖子,用力在他的侧脸啵了一记。 程观宁收拾完浴室然后走出来的时候,目睹的,便是儿子跟程关亲密无间的画面。她不是没听到两人对话的最后两句,恰恰是因为听到了,此刻,她的心情才不免复杂起来。 奈何她没法将心底的那些顾虑挑明——只要程关不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就只当他是古道热肠、视她为友,决计不会自个儿撞到枪口上去,弄得彼此都陷入尴尬。 如是决定的女孩面色如常地行至一大一小的身前,注目于儿子白净的脸庞,柔声对他说:“冬冬乖,不早了,你先去睡觉,好吗?” “好。”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应罢,便乖乖从男人的怀里下来了。 程关看了程观宁两眼,见她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儿子身上,便也没多说什么,只和颜悦色地牵起小家伙的手,说要带他去新房间。 主人家要尽地主之谊,程观宁无从拒绝,这便默默地跟着他去了客房。窗明几净的大房间成功吸引了冬冬的眼球,在叔叔和妈妈的允许下,他兴致勃勃地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滚了一圈,小手拍着床铺,喊妈妈也来睡。 程观宁被儿子乐不可支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耐心地告诉他,自己还没有洗澡,浑身都是臭汗,不能弄脏了程叔叔家的床。 “哦……那你快点洗香香,快点来哦?” 程观宁摸摸儿子暖烘烘的小脑瓜,笑而不语。 她总不能跟儿子说,她得等琳琳阿姨送来的干净衣物,因为她没法跟儿子一样,裹着根浴巾在程叔叔家晃来晃去。 “妈妈知道了,你先睡吧,乖。” “嗯!” 第54章 出力 尽量一小时内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 一时间,她不晓得该如何作答,索性闭口不谈,错开视线往前走,结果被程关一把拉住。 “不会真的是被人打的吧?!” 说真的,程关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毕竟程观宁不是个爱惹事的。不过,鉴于她是在那样的地方做兼职,人又长得年轻漂亮,况且,上回确实碰上过一群流氓,他实在不能不考虑诸如此类的情况。 只是,当对方真就避而不谈、貌似默认的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许是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惊愕、太过关切,似乎一改先前半认真、半玩笑的神情,程观宁张了张嘴,最终并没有否认到底。 “那种地方,乱七八糟的人很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算是承认了?! 程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明知道那样的地方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待着?钱比你的人身安全还重要吗?”他没来由地有了火气,有些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程观宁没吭声,只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帘。换做平时,或许她会冷着脸请他不要自以为是、多管闲事,可此情此景下,面对这个两次搭救自己又着急上火替自己操心的男人,她忽然什么冷言冷语都吐不出来了。 好在程关是个有分寸的,意识到自己这“我是你妈”似的语气委实不适合才刚认识不久的他们,他缓了缓劲,尽可能放平了语调,说:“也许你有我不清楚的难处,你很需要钱,可是程观宁,天底下挣钱的方式千千万,你干吗非得拿自个儿的安全开玩笑?” 话音未落,被反问的姑娘已然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感觉上……好像有点怪怪的。 话又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她明明没跟他作过这样的自我介绍。 程观宁想了想,认为大概是许皓然把她的全名告诉了程关。 “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你自便。”了然于胸之后,她就木着一张脸,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见小姑娘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笔直向前走,说话的声音却是轻轻软软的,程关徒然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但是,她都被人打了,所以这件事,他是管定了。 如此思忖的男人很快就被员工休息室的房门挡在了外头。 程关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得,先不跟小丫头计较,他回去坐着就是。 于是,他回到了自个儿的座位上,一边喝可乐,一边听程观宁唱歌。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人来接程观宁的班了,他才锲而不舍地尾随女孩而去。 被盯梢的姑娘既无语又无奈。 “程先生,你到底想怎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认为你应该马上辞职。” 程观宁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地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那里薪水高,我需要那份工作。” “走私贩毒的薪水更高,你怎么不去做?” “那是犯罪。” “你这是犯错。” 程观宁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着男人无理取闹的逻辑。 “你别觉得我在强词夺理,走私贩毒是冒着生命危险,你这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区别在于,前者是你本人犯罪,后者是你为他人犯罪提供条件。” 然而,程关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振振有词地阐述起理由来,听得程观宁都不晓得该摆什么表情好。 还说自己没在强词夺理……这两者是一个层面上的问题吗? 程观宁不想跟他打嘴仗,只好拨乱反正道:“程先生,你觉得我们已经彼此熟悉到你可以随便干涉我的私生活了吗?” 骤然变冷的口吻令程关不免心塞,可表面上,他仍是云淡风轻的:“我好歹见义勇为,救了程老师一次,作为受惠的一方,你难道不该认真听取恩人的意见吗?” 程观宁觉得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皮厚。 “我们再从你这个人民教师的角度出发,假设你的学生成年以后在做这样的兼职并且遭遇危险,你会袖手旁观,纵容她继续干下去吗?” “可我并不是你的学生。” “但你现在固执得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孩。” “……” 程观宁忽然觉着有些胸闷:她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竟还当真搭理他了,还容他在这儿胡搅蛮缠、满口歪理? “我不想跟你说了。”片刻,她只能板着脸,一言以蔽之。 “说不过别人就跑,你平时也是这么教学生的?”眼看着小丫头非但不听劝,还甩脸色给自己看,程关一下子来了气,追上她迅速离去的脚步,一双眼牢牢盯着她的侧脸。 程观宁猛地停住,侧身正对着他的视线:“程先生,你不觉得,你今天非常的莫名其妙吗?” 程关眉心一动:“通常来说,愿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都有像我这样一颗火热的心。” 言下之意,他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所以才会如此执着地插手她的私事? 程观宁快要被气笑了。 “很遗憾,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那你现在听到了。” “可惜我并不认同。” “原来你也会跟人斗嘴。” “……” 对于男人这动不动就突然话锋一转的风格,程观宁也是醉了。 她要是再搭他的腔,她就是傻子!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生出冷风阵阵,可程关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兀自跟在她的身旁,直到她踏进女厕所然后一把关上了厕所的大门。 接连两次被关在门外的程关只能对着女厕所的门干瞪眼。 过了一小会儿,门从里头打开了,程关刚要张嘴说话,就见一张陌生的面孔明显愣了愣,随后皱起眉头打量他两眼,跟躲垃圾似的走开了。 又过了半分钟不到,两个谈笑风生的女孩从里面出来,看到有大帅哥站在女厕所门口,她们同样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一面忍笑,一面窃窃私语着从他跟前走过。 程关忽然秒懂。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里那叫一个大写的“尴尬”。不过表面上,他仍是若无其事的,不慌不忙地转了个身,就眼观鼻、鼻观心地走了。 程观宁……他倒要看看,躲得了初一,她还能不能躲得过十五。 程观宁真怀疑这人是不是开了天眼。 一时间,她不晓得该如何作答,索性闭口不谈,错开视线往前走,结果被程关一把拉住。 “不会真的是被人打的吧?!” 说真的,程关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毕竟程观宁不是个爱惹事的。不过,鉴于她是在那样的地方做兼职,人又长得年轻漂亮,况且,上回确实碰上过一群流氓,他实在不能不考虑诸如此类的情况。 只是,当对方真就避而不谈、貌似默认的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许是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惊愕、太过关切,似乎一改先前半认真、半玩笑的神情,程观宁张了张嘴,最终并没有否认到底。 第55章 转院 男人英俊的脸庞上露出充满向往的笑容,姜琳琳看着这样的他,忽然就生出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来。 “程先生,宁宁她真的是个很好也很了不起的女孩子。我由衷地期望,自己没有看走眼。” 姜琳琳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他的眉眼,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只短短一言,就同时包含了对友人的赞赏和对他的期许——又或者,程关可以将其视为一种明知力不能及却仍要迎难而上的“警告”。 是啊,往好的方向想,姜琳琳希望自己一次就能看对人,希望程关能善待和爱护程观宁一生,许她幸福安宁。但是,凡事都得做好两手准备,谁也不能保证,此刻信誓旦旦的男人将来会不会翻脸不认人,万一发生了这种不幸的事,那她作为程观宁最好的朋友,一定不会放过他——尽管她根本没有能力去跟程家这样的豪门世家抗衡。 女孩的希望和隐忧,程关不消思索便可顿悟——观宁能有这样一位至交好友,他真为她感到高兴。 “你不会看走眼的。”他稍稍收敛了笑意,以无比真诚的口吻接了话。 姜琳琳咧嘴笑了。 “行,那我们就为你们两个的将来干一杯。” 这天中午,以茶代酒的姑娘同好朋友的追求者相谈甚欢。不过,程关看得出,姜琳琳虽然表面看起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实际上,每当他抛出想要打听冬冬生父的暗示,她都会打着哈哈蒙混过关。试了两次却无功而返,程关也懂得适可而止,不让对方为难。 在他看来,这种事,确实听本人亲口告知最为合适。 尽管有些难度,但他相信,他总能等到程观宁愿意向他倾诉的那一天。 当然了,这一天,还是得靠他自己去争取。 在此之前,先把小丫头妈妈的事情搞定吧。 两天后,程观宁带着冬冬去医院探望程妈妈,替她办理转院的手续。身为在这件事上出了大力的恩人,程关理直气壮地跟去了,并且一进病房就受到了程妈妈的热情欢迎。 只是……嗯?小程的脸怎么怪怪的? 程妈妈神色一改,盯着程关青肿的眼角问他怎么了,程关面不改色心不跳,按照跟程观宁还有冬冬事先商量好的说辞,谎称自己前几天深夜回家,看到马路上有流氓混混欺负女孩子,就上前把他们打跑了。 听到这里,程妈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那是又佩服又心疼啊,拉过程关的手就是好一顿嘱咐:什么以后不要一个人对付别人几个,要先报警然后想办法寻求外援,什么她一看就晓得程关是个好小伙,这年头,肯见义勇为的年轻人可不多了,什么既然受伤了就别来看她了,应该好好在家养着才是……听得边上的程观宁都快觉得不好意思了,轻轻推了推儿子,让他上去分散外婆的注意力。 好在可爱的小外孙不负所望,才脆生生地说了没几句话,就将程妈妈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没叫她继续拉着程关长吁短叹。 祖孙俩坐在那儿说话,两个年轻人则分别负责整理物品和办理手续。不多久,程妈妈就在小辈们的陪同下坐上了程关的车,又忍不住说了些感谢的话。 “阿姨,你看你,我这才几天没来看你,你就又跟我见外了。” 程妈妈笑着称是,望着前头一表人才的帅小伙,乐得合不拢嘴。 她越看这个年轻人越满意,就是不清楚,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妈妈不动声色地瞄了程观宁两眼,心里盘算着,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女儿至今都由着程关帮她的忙,是不是就说明,女儿是愿意接受他的好意,愿意跟他有进一步的接触? 当妈妈的心猿意马之间,程关已经载着他们祖孙仨抵达了新医院。然而,一路畅通无阻的一行人怎么也想不到,负责接待他们的,居然不是程关的那位医生朋友,而是一个叫他们意想不到的人物。 “嘶,你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就是我爸爸同学的女儿?” 面对身着白大褂的“陌生”男子,程观宁起初是一头雾水的,可听他打量半天继而说出这么一句话后,她总算是抓住了记忆的线索。 “你是……陈叔叔的儿子?” 男人顿时面露惊喜:“对对对,就是我,陈雨生啊!” 此言一出,程妈妈和程观宁皆是豁然开朗,倒是小冬冬和程关,一个疑惑不解,一个一脸懵圈。 怎么……还碰上认识的人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何医生托我来接的病人,居然就是……就是阿姨你啊。”上一刻还流连在程观宁脸上的视线,这一刻就转移到了程妈妈的身上,陈雨生不假思索地弯下腰去,笑容满面地注目于轮椅上的中年妇女,“阿姨您好,我爸爸是陈国泰,跟您是高中同学。” 程妈妈不理解这个年轻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但人家都彬彬有礼地跟自己打招呼了,她也不可能给人冷脸,这便笑眯眯地回应了他。 “这位是……”陈雨生直起身子,看向始终未置一词的程关,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就是程关程先生吧,我叫‘陈雨生’,何医生让我来接你们过去的。走吧,我们先去病房?” 程妈妈身体不好,况且,她本来就是来治病的,几个晚辈当然不可能叫她继续逗留在底楼大厅里,听了领路人的话,程观宁和程关齐齐点头,跟着陈雨生一起走向不远处的电梯。 一路上,巧遇“故人”的陈雨生热情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原来,他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跟程关的那位朋友——何医生是同一科室的同事,还带着点师徒关系,所以,突然有个临时会议要参加的何医生便将接应程妈妈一行的事交托给了他。 “我听说,这家医院招人的门槛可高得很,小陈,你年纪轻轻就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前途无量啊。” 人家热心地接待了他们,看得出,他并不是在敷衍了事,加上他又是老同学的儿子,也的确算得上是年轻有为,程妈妈便毫不吝啬地夸奖起他来。 陈雨生被夸得笑出了声。 “阿姨你过奖啦,要是被我爸知道您这么夸我,他肯定会板着脸叫我别得意忘形的。” 恰到好处的玩笑话成功逗乐了程妈妈,却让一旁的程关愈发不痛快了。 这家伙是个什么鬼?为什么自打他出现之后,感觉自己就插不上话了? 好在程妈妈是个有眼力价的,发现程关自从陈雨生出现后就基本没怎么说话,她就有意无意地减少了跟后者的对话,还时不时地带上程关,免得他感觉被冷落了。 程关是个人精,当然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程妈妈的善意。 所以说嘛,阿姨还是很疼他的。 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同学家的儿子,怎么可能动摇自己在未来丈母娘心目中的地位呢? 想到这里,程关的心情霎时多云转晴。等到终于送走了那个自来熟的陈医生,他就乐颠颠地帮着程妈妈办手续去了。 病人转院了,程关自是提早替她找好了新的护工。因此,当天晚上,在医院陪护了一个上午加大半个下午的程观宁母子便在程妈妈的劝说下回家了。 所谓“回家”,毫无疑问,是回程关的家。程观宁同程关以及冬冬都商量好了,暂时先不把其父上门抢人结果逼得母子俩不得不逃到程家去的事告诉程妈妈,免得她急坏了身子。 “冬冬晚上想吃什么?叔叔去买。”回程的路上,驾驶座上的程关笑吟吟地问冬冬。 “唔,程叔叔买什么,我就吃什么。”小家伙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回答。 程关被他逗乐,心道这小家伙也太好养了,随后,又把同样的问题扔给了他的妈妈。 “你爱吃什么就买什么吧,只要不是太复杂的菜,我都能做的。”儿子小小年纪都晓得要先人后己、不给帮助自己的人再添麻烦,程观宁更不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了。 可想也知道,程关哪里舍得让他们娘俩受委屈?他想了想,便报出了几个家常菜的菜名,问他们这些行不行。程观宁一听,巧了,这几个貌似都是她和冬冬爱吃的菜? 意识到这恐怕并非真正的巧合,程观宁蓦地心头一紧,面不改色地应下了。 敲定了今晚的菜色,程关先将他们送回家,接着,便辗转去了大卖场。考虑到母子俩接下来会在自己家住上好一阵,满心欢喜的男人一口气提了好多食材回来,肉啊鱼啊鸡啊鸭啊,青菜蘑菇豆腐瓜果,真可谓应有尽有,以至于替小冬冬洗完澡而后前来迎接他的程观宁都看傻了眼。 第56章 做菜 “怎么买了这么多?” “心情好,胃口好。” “……” “多吃点嘛,你看你跟冬冬,这阵子风波不断的,两个人都瘦了,得好好补补。” 尽管程关马上补充了一番听似靠谱的说法,但程观宁仍是不由自主地抽了抽眉角。 “你别担心,一会儿呢,我帮你一起做。” “……可你不是说,借住在你家的期间,我负责做饭、做家务,以冲抵租金吗?” 程关没想到她啥也不说就直接拿这话“噎”他,得亏他反应敏捷,随即接上了话。 “然而,这并不影响我参与劳动的权利。” 好吧,这是他家,他说了算。 程观宁不再与之争辩,默不作声地帮着他将买来的食材放入冰箱。直到快收拾完的时候,她才主动开口,让他先去洗澡。 早已热出一身汗的男人听小丫头轻声细语地关照他,心里头顿时又痒又甜。 说实在的,以前他一个人住,家里总是空荡荡的,他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偌大的别墅了突然有了人味儿,他只觉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随之鲜亮了起来。 老话说得还真不假,家里有个女人等着你、管着你,这感觉忒不错。 他得赶紧想法子把这个女人变成自己的女人。 程关若有所思地跑去洗澡。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便一头钻进了厨房,目睹了小丫头忙于锅碗瓢盆的画面。 男人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快步上前,向着伊人的背影伸出了一只手。 “我好了,换你去。”他拍了拍程观宁的胳膊,令她下意识回头来看。 “没关系的,我把晚饭做完了再去。” “快去。” 程关怎么忍心叫心爱的姑娘顶着满头大汗地煮晚餐?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斩钉截铁地重复了自己的意思。 程观宁拗不过他,只好乖乖拿了换洗的衣物,去了浴室。等她神清气爽回到厨房的时候,程关已经在煮第二个菜了。程观宁自然过意不去,想要取回掌勺的位置,奈何对方却是不让,一面关照她走远些、别叫油滴溅到,一面表示自己做的菜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好了,你别跟我争了,去,去把那边的番茄洗洗切成块。” 程关深知姑娘的脾气,要她完全当甩手掌柜,她肯定是不答应的,所以,干脆吩咐她帮忙干点轻松的活计,她反倒能听他的。 果然不出所料,见程关炒起菜还挺有模有样的,又看他当真没有半点要给她让位的意思,程观宁也就不再坚持,到水槽那儿洗番茄去了。 她当然不晓得程关此刻心里有多乐呵了——跟喜欢的姑娘一起做晚饭,再累再热,他也乐意。 时不时抽空瞅一瞅身边洗手作羹汤的心上人,程关只觉得,这画面美得他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怀着这等愉悦的心情,他将剩下的三个菜做好了,边收拾厨房边让程观宁去卧室喊冬冬吃饭。 小家伙牵着妈妈的手下了楼,跑到大桌子边一看,顿时就睁大了眼。 “妈妈,今天的晚饭都是你做的吗?”他仰起小脸,好奇地问妈妈。 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走到餐厅,程关刚好听见了小家伙奶声奶气的问话。 他立马就咧开嘴笑了。 “咱们冬冬就是聪明。来猜猜看,桌上哪几个菜是程叔叔做的。” 此言一出,小包子当场就惊讶地张开了小嘴。 是啊,起初,他还只是怀疑,现在一听程叔叔这话,他居然还蒙对了! “程叔叔你好厉害啊!还会做菜!而且做得好好吃的样子啊!”惊讶之余,藏不住话的小家伙忍不住表达了由衷的赞叹。 惊叹完了,他便挑了三个在家没见过的菜色,抬头兴奋地仰视着程关。 “冬冬观察得果然仔细,都说对了。” 男人当然更不会吝啬对小家伙的夸奖了,况且,一个五岁的孩子,能牢牢记得妈妈做过的菜是个什么样,由此分别出陌生的菜式,也的确是相当了不起了。 被表扬的小包子开心地笑了,冲着男人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程关眉开眼笑地将他抱了起来,放到了一只不知何时摆了软垫的椅子上,然后递给他一双长度适中的新筷子。 “给机智的冬冬一个奖励,让我们冬冬先尝尝程叔叔的手艺。” 男人一气呵成的动作,又让程观宁注意到了那干净的软垫和崭新的筷子。 垫子是程关在她跟冬冬住到他家的第二天便准备好的。本来,他是想去买个儿童椅的,被她知道了,急忙阻止了他。他只好退一步求其次,从家里翻出了一只高度和软硬都适中的垫子,好将冬冬的椅子垫高一些,免得小家伙个子矮,吃饭不方便。他还专门拆了一套迷你型的新筷子给冬冬,原因,自然也在于小家伙手太小,成人用的大筷子拿起来不方便。 不是程观宁对现代的男青年有偏见,实在是程关一个没成家的大男人能细致到这种程度,令她叹为观止。 假设她愿意当面夸程关一句的话,男人肯定会哭笑不得地告诉她:我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耐心周到的。 可惜,小丫头不可能直言不讳地夸奖他,他也就不会有这么个剖白的机会。 大男人只和颜悦色地注视着身边的小家伙,看着他尝了自己做的菜继而夸张地眯起了大眼睛。 “程叔叔你做菜也好好吃哦,跟我妈妈一样!” 小家伙的童言童语和惬意的表情让程关开怀大笑。 “冬冬喜欢,以后程叔叔经常做给你吃。” 品尝到美味佳肴的小包子刚要点头,就一下记起了什么,晃了晃他的小脑袋。 “唔唔唔……程叔叔,你跟妈妈说好的,我和妈妈到你家做客,是妈妈负责烧菜的。” 噗,这小人精,竟然跟他妈记得一样清楚。 “就你记性好。”忍俊不禁的男人轻轻捏了捏男孩的小鼻子,逗得他咧开小嘴朝自己笑。 “妈妈妈妈,你快来尝尝,程叔叔做的菜也很好吃哒。”笑完了,小家伙又忙不迭招呼最亲爱的妈妈来享用美食。 程观宁笑着坐下,提起筷子,夹了个油爆虾送嘴里,发现味道还真是不错。 “你还说你做菜水平一般,也太谦虚了吧。”她忍不住跟程关翻起了“旧账”,却只见男人莞尔一笑。 “没谦虚啊,那天吃过你做的菜之后,我就觉得,其他人做的都只是填饱肚子用的了。” 本想“挤兑”人家的,结果反被对方将了一军,程观宁不得不佩服程关恭维别人的本领。 “说不过你。”她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将视线转移到饭桌上。 程关见她笑靥如花,心里也跟着乐开了花——要是她能明白,自己是头一次这么夸赞一个姑娘,那就更好了。 略觉遗憾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开始用餐,席间,自然时时不忘照顾身边的小家伙乃至他的母亲。被超喜欢的程叔叔关照着,还能吃到他亲手做的晚餐,小冬冬可高兴了,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 饭后,小家伙打着饱嗝看电视去了。原本,他是主动提出要帮程叔叔洗碗的,因为他在家里也帮妈妈干过这个。可是,程关哪里舍得让心上人的儿子小小年纪做这事儿?况且,他也想跟他的小丫头独处啊。 好在程观宁生怕儿子打碎了程关家的碗,所以没让他插手,由着程关领他去客厅开了电视。 安置好了小家伙,程关就回了厨房,坚持要同程观宁一道收拾。女孩以先前的约定为理由推辞,却不料对方竟煞有其事地来了句“新人上岗,我这个雇主不放心,得监督一下”。 程观宁当然不会信以为真,无奈地笑了笑,便随他去了。 就这样,母子俩在程关的别墅里安顿下来。姜琳琳是个特别识趣的,为了不当好朋友及其爱慕者的“电灯泡”,她一早就搬到了程关替她找的新公寓里。要不是考虑到今后程关跟冬冬或许真能变成父子,需要多多熟悉、多多亲近,她都想一并把小家伙给带走,好让程观宁和程关单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好朋友的心思,程观宁自然不甚明了。不过,姜琳琳临走前暧昧不明的眼神和模棱两可的话语,还是给她提了个醒。 这不,当她很快发现程关家好像每天都很干净——压根不需要她如何打扫之后,心中的狐疑与顾虑就被迅速放大了。 想当初,两人可是约好了,她跟儿子为躲避危险借住到他家,她就得提供每天的伙食并维持家中的整洁。可眼下呢?饭菜,动不动就是程关和她一道做的,家务,更是基本不用她操心,除了每晚洗洗自己和儿子换下的脏衣服,抹一抹家具上的灰尘,倒个垃圾,买点菜什么的,她也费不了多少力。有时,她甚至感觉是程关在照料他们母子俩而不是她在用劳动力抵租金——这简直比她带着儿子在自己家还要轻松了好吗? 第57章 喜欢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请耐心等待,依旧送字数哦。 一时间,她不晓得该如何作答,索性闭口不谈,错开视线往前走,结果被程关一把拉住。 “不会真的是被人打的吧?!” 说真的,程关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毕竟程观宁不是个爱惹事的。不过,鉴于她是在那样的地方做兼职,人又长得年轻漂亮,况且,上回确实碰上过一群流氓,他实在不能不考虑诸如此类的情况。 只是,当对方真就避而不谈、貌似默认的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许是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惊愕、太过关切,似乎一改先前半认真、半玩笑的神情,程观宁张了张嘴,最终并没有否认到底。 “那种地方,乱七八糟的人很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算是承认了?! 程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明知道那样的地方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待着?钱比你的人身安全还重要吗?”他没来由地有了火气,有些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程观宁没吭声,只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帘。换做平时,或许她会冷着脸请他不要自以为是、多管闲事,可此情此景下,面对这个两次搭救自己又着急上火替自己操心的男人,她忽然什么冷言冷语都吐不出来了。 好在程关是个有分寸的,意识到自己这“我是你妈”似的语气委实不适合才刚认识不久的他们,他缓了缓劲,尽可能放平了语调,说:“也许你有我不清楚的难处,你很需要钱,可是程观宁,天底下挣钱的方式千千万,你干吗非得拿自个儿的安全开玩笑?” 话音未落,被反问的姑娘已然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感觉上……好像有点怪怪的。 话又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她明明没跟他作过这样的自我介绍。 程观宁想了想,认为大概是许皓然把她的全名告诉了程关。 “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你自便。”了然于胸之后,她就木着一张脸,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见小姑娘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笔直向前走,说话的声音却是轻轻软软的,程关徒然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但是,她都被人打了,所以这件事,他是管定了。 如此思忖的男人很快就被员工休息室的房门挡在了外头。 程关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得,先不跟小丫头计较,他回去坐着就是。 于是,他回到了自个儿的座位上,一边喝可乐,一边听程观宁唱歌。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人来接程观宁的班了,他才锲而不舍地尾随女孩而去。 被盯梢的姑娘既无语又无奈。 “程先生,你到底想怎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认为你应该马上辞职。” 程观宁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地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那里薪水高,我需要那份工作。” “走私贩毒的薪水更高,你怎么不去做?” “那是犯罪。” “你这是犯错。” 程观宁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着男人无理取闹的逻辑。 “你别觉得我在强词夺理,走私贩毒是冒着生命危险,你这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区别在于,前者是你本人犯罪,后者是你为他人犯罪提供条件。” 然而,程关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振振有词地阐述起理由来,听得程观宁都不晓得该摆什么表情好。 还说自己没在强词夺理……这两者是一个层面上的问题吗? 程观宁不想跟他打嘴仗,只好拨乱反正道:“程先生,你觉得我们已经彼此熟悉到你可以随便干涉我的私生活了吗?” 骤然变冷的口吻令程关不免心塞,可表面上,他仍是云淡风轻的:“我好歹见义勇为,救了程老师一次,作为受惠的一方,你难道不该认真听取恩人的意见吗?” 程观宁觉得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皮厚。 “我们再从你这个人民教师的角度出发,假设你的学生成年以后在做这样的兼职并且遭遇危险,你会袖手旁观,纵容她继续干下去吗?” “可我并不是你的学生。” “但你现在固执得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孩。” “……” 程观宁忽然觉着有些胸闷:她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竟还当真搭理他了,还容他在这儿胡搅蛮缠、满口歪理? “我不想跟你说了。”片刻,她只能板着脸,一言以蔽之。 “说不过别人就跑,你平时也是这么教学生的?”眼看着小丫头非但不听劝,还甩脸色给自己看,程关一下子来了气,追上她迅速离去的脚步,一双眼牢牢盯着她的侧脸。 程观宁猛地停住,侧身正对着他的视线:“程先生,你不觉得,你今天非常的莫名其妙吗?” 程关眉心一动:“通常来说,愿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都有像我这样一颗火热的心。” 言下之意,他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所以才会如此执着地插手她的私事? 程观宁快要被气笑了。 “很遗憾,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那你现在听到了。” “可惜我并不认同。” “原来你也会跟人斗嘴。” “……” 对于男人这动不动就突然话锋一转的风格,程观宁也是醉了。 她要是再搭他的腔,她就是傻子!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生出冷风阵阵,可程关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兀自跟在她的身旁,直到她踏进女厕所然后一把关上了厕所的大门。 接连两次被关在门外的程关只能对着女厕所的门干瞪眼。 过了一小会儿,门从里头打开了,程关刚要张嘴说话,就见一张陌生的面孔明显愣了愣,随后皱起眉头打量他两眼,跟躲垃圾似的走开了。 又过了半分钟不到,两个谈笑风生的女孩从里面出来,看到有大帅哥站在女厕所门口,她们同样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一面忍笑,一面窃窃私语着从他跟前走过。 程关忽然秒懂。 第58章 纠结 会尽快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手脚麻利地做了两菜一汤,程观宁先替年幼的儿子摆好了小碗、小勺子,让他自己先吃,然后就盛好了饭菜,进了母亲的房间,轻声将她唤醒。 程妈妈多年前得了重病,由于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又存在相当大的风险,医生征询了家属和病人的意见,最后决定先为其采用保守治疗方案。可饶是如此,昂贵的医药费对于程观宁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再加上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几乎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早就下定决心,哪怕自己再辛苦、再劳碌,也要让他们健健康康地活着,给他们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是以,一份教师工作的收入,自然是不足以支撑这一切的。 “宁宁啊,今天晚上又要出去?”一口一口吃完了女儿做的饭菜,程妈妈注视着女儿姣好却透着倦色的容颜,有气无力地问她。 “嗯。”程观宁不想多说,因为她不想让母亲操心、难过,“妈你吃完了先坐会儿,等一下再躺。我让冬冬过来陪你看看电视、聊聊天,等到九点钟,你们就关了电视,早点休息。” 程妈妈心疼地瞧着女儿略显消瘦的脸,张了张嘴,终究是欲言又止。 是啊,好好的一个女儿,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要是搁在富贵人家,哪怕是在寻常却健全的家庭里,如何需要遭这份罪?即使不被父母双亲娇养着,好歹也能轻轻松松的,下了班就去跟小姐妹逛街,买些好看的衣服和好用的化妆品,找家店坐下来喝喝茶、吃吃饭,跟男朋友打打电话、撒撒娇…… 程妈妈没法再往下想了,因为她越想就越觉得心酸。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儿,不但没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反而还给本该被捧在手心的女儿弄出个烂摊子。可是,她更清楚,这种话,女儿不乐意听,所以,她念叨过几次之后,就很少在女儿面前提起了。 年过半百的程妈妈轻叹一口气,把愁容换成笑容,叮嘱女儿路上小心。程观宁抿着嘴对她笑了笑,将碗筷收拾了一下,轻车熟路地替她掖了掖被子,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家里没有客厅,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这个时候,小冬冬也已经吃完了饭,他主动将自己的餐具放到水槽边,若不是身高不够,手脚不灵活,他都想自个儿把碗洗了。好在他很快有了帮妈妈分担家务的机会——看到妈妈端着外婆的碗走过来,他立马就跑过去,伸长了小胳膊,要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 “妈妈妈妈,你快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儿子贴心懂事,程观宁心头又软又暖,为了不打击小家伙的积极性,也为了培养他的独立自主性,她从善如流地将碗筷交到儿子手里,关照他小心拿放。接着,她便给自己盛了碗饭,坐到餐桌边吃了起来。 小冬冬放好了外婆的碗筷,站到妈妈身边看妈妈吃。 程观宁咽下一口汤,放下碗勺,看向小家伙天真可爱的脸庞。 “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她瞥了瞥饭桌上三碗依旧存货充足的热菜,故意板了板脸,嗔怪地瞧着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 小家伙低下头,瘪瘪嘴,嘟囔道:“我……我年纪还小,吃不下。妈妈是大人,胃口大,我想让妈妈多吃一点……” 冬冬越说越小声,程观宁知道儿子不是不肯好好吃饭,实在是太过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要体恤长辈,所以才故意吃得少,想要多给她留一些。 可是,她心疼——心疼儿子不能像同龄人那样拥有许多好玩的玩具,穿上漂漂亮亮的新衣服,享受各种各样的零食,甚至连吃顿饭都要替妈妈和外婆省着。 而心疼过后,则是满满的愧疚。 所以,她没有办法真的拉长了脸去责怪儿子,只能反反复复告诉他,只有他吃饱了,健健康康地长大,她才高兴。 可惜,她疼儿子,儿子也疼她啊。这不,母子俩关于“你多吃一点还是我多吃一点”的“拉锯战”,隔三差五就会在这小小的二居室内上演。 程观宁心想,这么下去不行,她恐怕得换个思路。 如此一思,年轻的妈妈灵机一动,话锋一转,对小家伙说:“妈妈中午在学校里吃得够多了,晚上去上班,店里的厨师叔叔也会给妈妈很多吃的当宵夜,所以呢,你真的不用担心妈妈没吃够,明白吗?” 此言一出,小冬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惊讶地问:“真的吗?” 妈妈晚上上班的地方,还会给妈妈送吃的? 诚然,他就是生怕妈妈工作到很晚,会肚子饿,所以,才想方设法要让妈妈多吃一些的,可妈妈却告诉他,她工作的地方会提供食物……为什么妈妈以前不说啊? 小家伙又惊奇又疑惑,白嫩的小脸蛋上不由得流露出苦恼之色。 程观宁被他逗乐,噙着笑意,柔声给予肯定。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愿意撒谎骗孩子。但为了打消小家伙的疑虑,让他乖乖地把小肚子喂饱,她也只好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小冬冬是信任妈妈的,妈妈都这么说了,他再也不作怀疑,这就昂首挺胸地向妈妈保证,往后自己一定会每天都吃得饱饱的,然后长得壮壮的,保护妈妈和外婆。 一本正经的童言童语在程观宁的心田洒下一股暖流,她揉了揉儿子的小脑瓜,让他进屋去陪外婆看电视。小家伙点点头,“吧嗒吧嗒”地跑去外婆的房间,动作娴熟地为外婆打开了电视机,还主动跟外婆分享起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趣事。 听到房间里传来祖孙俩的欢声笑语,程观宁的内心无比安定。她默不作声地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很快就吃完了晚饭,并将一家三口的餐具都清洗干净了。 二十分钟后,程观宁化了淡妆,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到母亲的房间,又细细叮嘱了儿子两句。 小家伙挥挥小手,咧开小嘴,冲她甜甜地笑着。 “妈妈再见!要早点回来哦!” 第59章 偶遇 今天如果下午两点前未替换的话估计就要到晚上了,请稍安,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美女主动给自己敬酒,黄老板对她满意了许多,十分爽快地喝下了一大杯。程观宁见他喝酒如灌水,对程关方才的那句话便多信了三分。 果然不出所料,程观宁敬完了酒,程关又不着痕迹地接上,两层嘴皮子一开一合的,把场面话说得无比漂亮,愣是叫素爱受人追捧的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左右两个陪酒的姑娘也是打心眼里不希望陪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上|床,所以,她们嗲声嗲气地哄着黄老板开了一瓶又一瓶、喝了一杯又一杯,也算是对得起今晚被他揩去的油水了。 就这样,没一个小时的工夫,大腹便便的男人便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见黄老板红着脸胡言乱语,程观宁心知,今天这道坎,她算是垮过去了。 也亏得这个人终于醉了,否则的话,她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皱着眉看了男人两眼,程观宁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要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啊?还没喝够呢!”岂料黄老板并未彻底醉死过去,冷不防发现小美人要开溜,他自是大着舌头冲她喊了起来。 就是,他……嗝……他还没一亲芳泽呢,还没摸到那细细滑滑的小手、小腰和大腿呢,她怎么就能走了呢? 色|心不死的中年男子迷迷糊糊地想着。 “黄老板,我去看看,您接着玩儿。”就在这时,他恍惚瞧见面前的程关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拧了拧眉毛,而后忽觉恍然大悟。 “哦——”他抽出一只抚摸美人的肥手,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指了指站立在面前的年轻人,“懂的,我黄某人懂的。程总尽管去就是,我黄某人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素闻这个年纪轻轻的程总从不沾圈子里的女人,难得他看上一个,自己当然愿意割爱——不就是个看着还没成年的嫩|雏嘛,让给他先尝就是,反正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不愁找不到更水灵的。 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不太相信。 他需要验证一次。 第60章 诡异 如果下午两点前未替换的话估计要到晚上,请稍安,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手脚麻利地做了两菜一汤,程观宁先替年幼的儿子摆好了小碗、小勺子,让他自己先吃,然后就盛好了饭菜,进了母亲的房间,轻声将她唤醒。 程妈妈多年前得了重病,由于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又存在相当大的风险,医生征询了家属和病人的意见,最后决定先为其采用保守治疗方案。可饶是如此,昂贵的医药费对于程观宁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再加上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几乎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早就下定决心,哪怕自己再辛苦、再劳碌,也要让他们健健康康地活着,给他们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是以,一份教师工作的收入,自然是不足以支撑这一切的。 “宁宁啊,今天晚上又要出去?”一口一口吃完了女儿做的饭菜,程妈妈注视着女儿姣好却透着倦色的容颜,有气无力地问她。 “嗯。”程观宁不想多说,因为她不想让母亲操心、难过,“妈你吃完了先坐会儿,等一下再躺。我让冬冬过来陪你看看电视、聊聊天,等到九点钟,你们就关了电视,早点休息。” 程妈妈心疼地瞧着女儿略显消瘦的脸,张了张嘴,终究是欲言又止。 是啊,好好的一个女儿,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要是搁在富贵人家,哪怕是在寻常却健全的家庭里,如何需要遭这份罪?即使不被父母双亲娇养着,好歹也能轻轻松松的,下了班就去跟小姐妹逛街,买些好看的衣服和好用的化妆品,找家店坐下来喝喝茶、吃吃饭,跟男朋友打打电话、撒撒娇…… 程妈妈没法再往下想了,因为她越想就越觉得心酸。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儿,不但没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反而还给本该被捧在手心的女儿弄出个烂摊子。可是,她更清楚,这种话,女儿不乐意听,所以,她念叨过几次之后,就很少在女儿面前提起了。 年过半百的程妈妈轻叹一口气,把愁容换成笑容,叮嘱女儿路上小心。程观宁抿着嘴对她笑了笑,将碗筷收拾了一下,轻车熟路地替她掖了掖被子,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家里没有客厅,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这个时候,小冬冬也已经吃完了饭,他主动将自己的餐具放到水槽边,若不是身高不够,手脚不灵活,他都想自个儿把碗洗了。好在他很快有了帮妈妈分担家务的机会——看到妈妈端着外婆的碗走过来,他立马就跑过去,伸长了小胳膊,要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 “妈妈妈妈,你快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儿子贴心懂事,程观宁心头又软又暖,为了不打击小家伙的积极性,也为了培养他的独立自主性,她从善如流地将碗筷交到儿子手里,关照他小心拿放。接着,她便给自己盛了碗饭,坐到餐桌边吃了起来。 小冬冬放好了外婆的碗筷,站到妈妈身边看妈妈吃。 程观宁咽下一口汤,放下碗勺,看向小家伙天真可爱的脸庞。 “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她瞥了瞥饭桌上三碗依旧存货充足的热菜,故意板了板脸,嗔怪地瞧着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 小家伙低下头,瘪瘪嘴,嘟囔道:“我……我年纪还小,吃不下。妈妈是大人,胃口大,我想让妈妈多吃一点……” 冬冬越说越小声,程观宁知道儿子不是不肯好好吃饭,实在是太过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要体恤长辈,所以才故意吃得少,想要多给她留一些。 可是,她心疼——心疼儿子不能像同龄人那样拥有许多好玩的玩具,穿上漂漂亮亮的新衣服,享受各种各样的零食,甚至连吃顿饭都要替妈妈和外婆省着。 而心疼过后,则是满满的愧疚。 所以,她没有办法真的拉长了脸去责怪儿子,只能反反复复告诉他,只有他吃饱了,健健康康地长大,她才高兴。 可惜,她疼儿子,儿子也疼她啊。这不,母子俩关于“你多吃一点还是我多吃一点”的“拉锯战”,隔三差五就会在这小小的二居室内上演。 程观宁心想,这么下去不行,她恐怕得换个思路。 如此一思,年轻的妈妈灵机一动,话锋一转,对小家伙说:“妈妈中午在学校里吃得够多了,晚上去上班,店里的厨师叔叔也会给妈妈很多吃的当宵夜,所以呢,你真的不用担心妈妈没吃够,明白吗?” 此言一出,小冬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惊讶地问:“真的吗?” 妈妈晚上上班的地方,还会给妈妈送吃的? 诚然,他就是生怕妈妈工作到很晚,会肚子饿,所以,才想方设法要让妈妈多吃一些的,可妈妈却告诉他,她工作的地方会提供食物……为什么妈妈以前不说啊? 小家伙又惊奇又疑惑,白嫩的小脸蛋上不由得流露出苦恼之色。 程观宁被他逗乐,噙着笑意,柔声给予肯定。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愿意撒谎骗孩子。但为了打消小家伙的疑虑,让他乖乖地把小肚子喂饱,她也只好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小冬冬是信任妈妈的,妈妈都这么说了,他再也不作怀疑,这就昂首挺胸地向妈妈保证,往后自己一定会每天都吃得饱饱的,然后长得壮壮的,保护妈妈和外婆。 一本正经的童言童语在程观宁的心田洒下一股暖流,她揉了揉儿子的小脑瓜,让他进屋去陪外婆看电视。小家伙点点头,“吧嗒吧嗒”地跑去外婆的房间,动作娴熟地为外婆打开了电视机,还主动跟外婆分享起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趣事。 听到房间里传来祖孙俩的欢声笑语,程观宁的内心无比安定。她默不作声地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很快就吃完了晚饭,并将一家三口的餐具都清洗干净了。 二十分钟后,程观宁化了淡妆,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到母亲的房间,又细细叮嘱了儿子两句。 第61章 实情 会尽快替换,先买依旧送字数。美女主动给自己敬酒,黄老板对她满意了许多,十分爽快地喝下了一大杯。程观宁见他喝酒如灌水,对程关方才的那句话便多信了三分。 果然不出所料,程观宁敬完了酒,程关又不着痕迹地接上,两层嘴皮子一开一合的,把场面话说得无比漂亮,愣是叫素爱受人追捧的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左右两个陪酒的姑娘也是打心眼里不希望陪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上|床,所以,她们嗲声嗲气地哄着黄老板开了一瓶又一瓶、喝了一杯又一杯,也算是对得起今晚被他揩去的油水了。 就这样,没一个小时的工夫,大腹便便的男人便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见黄老板红着脸胡言乱语,程观宁心知,今天这道坎,她算是垮过去了。 也亏得这个人终于醉了,否则的话,她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皱着眉看了男人两眼,程观宁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要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啊?还没喝够呢!”岂料黄老板并未彻底醉死过去,冷不防发现小美人要开溜,他自是大着舌头冲她喊了起来。 就是,他……嗝……他还没一亲芳泽呢,还没摸到那细细滑滑的小手、小腰和大腿呢,她怎么就能走了呢? 色|心不死的中年男子迷迷糊糊地想着。 “黄老板,我去看看,您接着玩儿。”就在这时,他恍惚瞧见面前的程关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拧了拧眉毛,而后忽觉恍然大悟。 “哦——”他抽出一只抚摸美人的肥手,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指了指站立在面前的年轻人,“懂的,我黄某人懂的。程总尽管去就是,我黄某人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素闻这个年纪轻轻的程总从不沾圈子里的女人,难得他看上一个,自己当然愿意割爱——不就是个看着还没成年的嫩|雏嘛,让给他先尝就是,反正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不愁找不到更水灵的。 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不太相信。 他需要验证一次。 第62章 低劣 会尽快替换,请稍安,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手脚麻利地做了两菜一汤,程观宁先替年幼的儿子摆好了小碗、小勺子,让他自己先吃,然后就盛好了饭菜,进了母亲的房间,轻声将她唤醒。 程妈妈多年前得了重病,由于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又存在相当大的风险,医生征询了家属和病人的意见,最后决定先为其采用保守治疗方案。可饶是如此,昂贵的医药费对于程观宁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再加上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几乎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早就下定决心,哪怕自己再辛苦、再劳碌,也要让他们健健康康地活着,给他们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是以,一份教师工作的收入,自然是不足以支撑这一切的。 “宁宁啊,今天晚上又要出去?”一口一口吃完了女儿做的饭菜,程妈妈注视着女儿姣好却透着倦色的容颜,有气无力地问她。 “嗯。”程观宁不想多说,因为她不想让母亲操心、难过,“妈你吃完了先坐会儿,等一下再躺。我让冬冬过来陪你看看电视、聊聊天,等到九点钟,你们就关了电视,早点休息。” 程妈妈心疼地瞧着女儿略显消瘦的脸,张了张嘴,终究是欲言又止。 是啊,好好的一个女儿,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要是搁在富贵人家,哪怕是在寻常却健全的家庭里,如何需要遭这份罪?即使不被父母双亲娇养着,好歹也能轻轻松松的,下了班就去跟小姐妹逛街,买些好看的衣服和好用的化妆品,找家店坐下来喝喝茶、吃吃饭,跟男朋友打打电话、撒撒娇…… 程妈妈没法再往下想了,因为她越想就越觉得心酸。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儿,不但没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反而还给本该被捧在手心的女儿弄出个烂摊子。可是,她更清楚,这种话,女儿不乐意听,所以,她念叨过几次之后,就很少在女儿面前提起了。 年过半百的程妈妈轻叹一口气,把愁容换成笑容,叮嘱女儿路上小心。程观宁抿着嘴对她笑了笑,将碗筷收拾了一下,轻车熟路地替她掖了掖被子,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家里没有客厅,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这个时候,小冬冬也已经吃完了饭,他主动将自己的餐具放到水槽边,若不是身高不够,手脚不灵活,他都想自个儿把碗洗了。好在他很快有了帮妈妈分担家务的机会——看到妈妈端着外婆的碗走过来,他立马就跑过去,伸长了小胳膊,要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 “妈妈妈妈,你快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儿子贴心懂事,程观宁心头又软又暖,为了不打击小家伙的积极性,也为了培养他的独立自主性,她从善如流地将碗筷交到儿子手里,关照他小心拿放。接着,她便给自己盛了碗饭,坐到餐桌边吃了起来。 小冬冬放好了外婆的碗筷,站到妈妈身边看妈妈吃。 程观宁咽下一口汤,放下碗勺,看向小家伙天真可爱的脸庞。 “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她瞥了瞥饭桌上三碗依旧存货充足的热菜,故意板了板脸,嗔怪地瞧着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 小家伙低下头,瘪瘪嘴,嘟囔道:“我……我年纪还小,吃不下。妈妈是大人,胃口大,我想让妈妈多吃一点……” 冬冬越说越小声,程观宁知道儿子不是不肯好好吃饭,实在是太过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要体恤长辈,所以才故意吃得少,想要多给她留一些。 可是,她心疼——心疼儿子不能像同龄人那样拥有许多好玩的玩具,穿上漂漂亮亮的新衣服,享受各种各样的零食,甚至连吃顿饭都要替妈妈和外婆省着。 而心疼过后,则是满满的愧疚。 所以,她没有办法真的拉长了脸去责怪儿子,只能反反复复告诉他,只有他吃饱了,健健康康地长大,她才高兴。 可惜,她疼儿子,儿子也疼她啊。这不,母子俩关于“你多吃一点还是我多吃一点”的“拉锯战”,隔三差五就会在这小小的二居室内上演。 程观宁心想,这么下去不行,她恐怕得换个思路。 如此一思,年轻的妈妈灵机一动,话锋一转,对小家伙说:“妈妈中午在学校里吃得够多了,晚上去上班,店里的厨师叔叔也会给妈妈很多吃的当宵夜,所以呢,你真的不用担心妈妈没吃够,明白吗?” 此言一出,小冬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惊讶地问:“真的吗?” 妈妈晚上上班的地方,还会给妈妈送吃的? 诚然,他就是生怕妈妈工作到很晚,会肚子饿,所以,才想方设法要让妈妈多吃一些的,可妈妈却告诉他,她工作的地方会提供食物……为什么妈妈以前不说啊? 小家伙又惊奇又疑惑,白嫩的小脸蛋上不由得流露出苦恼之色。 程观宁被他逗乐,噙着笑意,柔声给予肯定。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愿意撒谎骗孩子。但为了打消小家伙的疑虑,让他乖乖地把小肚子喂饱,她也只好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小冬冬是信任妈妈的,妈妈都这么说了,他再也不作怀疑,这就昂首挺胸地向妈妈保证,往后自己一定会每天都吃得饱饱的,然后长得壮壮的,保护妈妈和外婆。 一本正经的童言童语在程观宁的心田洒下一股暖流,她揉了揉儿子的小脑瓜,让他进屋去陪外婆看电视。小家伙点点头,“吧嗒吧嗒”地跑去外婆的房间,动作娴熟地为外婆打开了电视机,还主动跟外婆分享起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趣事。 听到房间里传来祖孙俩的欢声笑语,程观宁的内心无比安定。她默不作声地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很快就吃完了晚饭,并将一家三口的餐具都清洗干净了。 二十分钟后,程观宁化了淡妆,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到母亲的房间,又细细叮嘱了儿子两句。 第63章 隐私 会尽快替换,先买依旧送字数。美女主动给自己敬酒,黄老板对她满意了许多,十分爽快地喝下了一大杯。程观宁见他喝酒如灌水,对程关方才的那句话便多信了三分。 果然不出所料,程观宁敬完了酒,程关又不着痕迹地接上,两层嘴皮子一开一合的,把场面话说得无比漂亮,愣是叫素爱受人追捧的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左右两个陪酒的姑娘也是打心眼里不希望陪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上|床,所以,她们嗲声嗲气地哄着黄老板开了一瓶又一瓶、喝了一杯又一杯,也算是对得起今晚被他揩去的油水了。 就这样,没一个小时的工夫,大腹便便的男人便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见黄老板红着脸胡言乱语,程观宁心知,今天这道坎,她算是垮过去了。 也亏得这个人终于醉了,否则的话,她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皱着眉看了男人两眼,程观宁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要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啊?还没喝够呢!”岂料黄老板并未彻底醉死过去,冷不防发现小美人要开溜,他自是大着舌头冲她喊了起来。 就是,他……嗝……他还没一亲芳泽呢,还没摸到那细细滑滑的小手、小腰和大腿呢,她怎么就能走了呢? 色|心不死的中年男子迷迷糊糊地想着。 “黄老板,我去看看,您接着玩儿。”就在这时,他恍惚瞧见面前的程关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拧了拧眉毛,而后忽觉恍然大悟。 “哦——”他抽出一只抚摸美人的肥手,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指了指站立在面前的年轻人,“懂的,我黄某人懂的。程总尽管去就是,我黄某人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素闻这个年纪轻轻的程总从不沾圈子里的女人,难得他看上一个,自己当然愿意割爱——不就是个看着还没成年的嫩|雏嘛,让给他先尝就是,反正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不愁找不到更水灵的。 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第64章 察觉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因为时常听薛妙颖念叨程关,自己跟他也有过好多次接触,所以,许皓然至少愿意相信,程关不是个花丛高手。 可是,程观宁就不一样了。她头一次与程关打照面,对他丝毫不了解,见他一身的名牌,长了一张擅长撩妹的俊脸,还“毫不避讳”地穿了件沾着红唇印的衬衫到学校来接孩子,本就对纨绔子弟没有好感的她,自然是将他归为那种游戏人生的花花公子。再加上他之后的言行——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居然是“废话少说,赔钱了事”的态度,程观宁当然不肯给他好脸色了。 所幸她并不是个喜欢耿耿于怀的人,反正,接下来就算要和家长进行沟通,她也不会联系这个不知所谓的表舅了,她会直接去找学生的“妈妈”。尽管心知这位“妈妈”不但与自己年岁相仿,关键她还不是孩子的亲妈,甚至和孩子都没有法律意义上的母子关系,但自己跟她接触过几次,比起那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表舅,这位“妈妈”可要靠谱多了。 作了这样的决定,程观宁很快就把“许皓然表舅”那张帅气的面孔抛诸脑后。参加完了几乎每周末都有的政治学习会议,她脚底生风地回了办公室,提了包就急急去了车棚,骑上电瓶车,离开了学校。 大约十分钟后,程观宁赶到了一所幼儿园。除了每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幼儿园放学一向比高中早。可惜,她还得开会,所以,每周五她都跟打仗似的,争分夺秒将必须要做的事做好,就盼着别临时冒出什么事儿来,好让她早点下班。 好在今天会议的时间不长,这不,匆忙抵达幼儿园的时候,她还能看见一名中年女教师正坐在花坛边的长板凳上,陪着个小男孩说话。 她稍稍松了口气,刚要张嘴唤小男孩的名字,时不时伸长脖子朝门外张望的小家伙就自个儿发现了她。他顿时惊喜地站起身来,大声喊了句“妈妈”。 程观宁神色淡淡的面容即刻染上了笑意。她快步走了过去,迎上背着小书包飞奔而来的小家伙。小小的身子撞进怀里,她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抬眼看向随后走来的女老师。 “不好意思啊,周老师,又让你陪了冬冬这么久。” “没事,也没多久。冬冬很乖很聪明,每次跟他聊天,他都能把我逗乐。” 对方说得真诚,可程观宁仍然微微躬身,向她致意。毕竟,这已经远不是她第一次姗姗来迟了,基本上每次都是这位周老师牺牲自己的课余时间,替她照看她的儿子。对此,她自是万分感激又心怀歉意。 说真的,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馈赠与这位周老师。要不是人家心肠好,又始终感念两年前她对自个儿女儿的帮助,所以一直不求回报地关照冬冬,她真不晓得该如何分出身来,兼顾学校的工作和年幼的儿子。 双方又寒暄了两句,默契地不再耽误彼此的时间。冬冬眉开眼笑地跟周老师道了别,就牵着程观宁的手,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幼儿园的大门。 被亲爱的妈妈抱上蓝色的电瓶车,小冬冬十分乖巧地坐在妈妈的身后,两只小手牢牢地抱着妈妈的腰身,将侧脸贴在妈妈的背上,别提有多满足了。一路上,他还兴致勃勃地跟妈妈分享今天在幼儿园里发生的趣事,事无巨细,恨不能把一天八小时的经历统统讲给妈妈听。 程观宁耐心地应着,时不时跟儿子来个问答,以示自己有认真在听,并且对他的话题颇感兴趣。 是了,这阵子,学校里的学生们要参加月考,加上她被临时委派成高一某班的代班主任,整个人一下子就忙了许多,跟儿子的交流也就少了一些。小家伙显然也是忍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逮着了周末,赶紧拉着妈妈好好亲昵一番。 不多久,蓝色的电瓶车拐进了一处老旧的小区。程观宁将车锁在楼下,领着小家伙进了一栋五层高的楼房。“吭哧吭哧”地爬到顶楼,她掏出钥匙开了房门,动作下意识地就放轻了。 这时,小冬冬也不再叽叽喳喳地跟妈妈说话,而是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不用妈妈嘱咐,就自个儿蹲下身去换了拖鞋。他放下小书包,先自觉地跑去厨房洗了手,然后来到一扇房门前,踮起脚尖转动了门把手。他先往门里探进一个小脑袋,看见陈旧但不失整洁的卧室里,床上的中年妇女正呼吸平稳地睡着。小冬冬伸长了脖子,确信对方睡得好好的,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替她带上房门。 “妈妈,外婆在睡觉,睡得很香呢。”小家伙一路小跑到厨房,寻到了程观宁的身影,小声跟她汇报。 第65章 求婚 会尽快替换,请稍安,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手脚麻利地做了两菜一汤,程观宁先替年幼的儿子摆好了小碗、小勺子,让他自己先吃,然后就盛好了饭菜,进了母亲的房间,轻声将她唤醒。 程妈妈多年前得了重病,由于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又存在相当大的风险,医生征询了家属和病人的意见,最后决定先为其采用保守治疗方案。可饶是如此,昂贵的医药费对于程观宁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再加上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几乎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早就下定决心,哪怕自己再辛苦、再劳碌,也要让他们健健康康地活着,给他们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是以,一份教师工作的收入,自然是不足以支撑这一切的。 “宁宁啊,今天晚上又要出去?”一口一口吃完了女儿做的饭菜,程妈妈注视着女儿姣好却透着倦色的容颜,有气无力地问她。 “嗯。”程观宁不想多说,因为她不想让母亲操心、难过,“妈你吃完了先坐会儿,等一下再躺。我让冬冬过来陪你看看电视、聊聊天,等到九点钟,你们就关了电视,早点休息。” 程妈妈心疼地瞧着女儿略显消瘦的脸,张了张嘴,终究是欲言又止。 是啊,好好的一个女儿,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要是搁在富贵人家,哪怕是在寻常却健全的家庭里,如何需要遭这份罪?即使不被父母双亲娇养着,好歹也能轻轻松松的,下了班就去跟小姐妹逛街,买些好看的衣服和好用的化妆品,找家店坐下来喝喝茶、吃吃饭,跟男朋友打打电话、撒撒娇…… 程妈妈没法再往下想了,因为她越想就越觉得心酸。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儿,不但没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反而还给本该被捧在手心的女儿弄出个烂摊子。可是,她更清楚,这种话,女儿不乐意听,所以,她念叨过几次之后,就很少在女儿面前提起了。 年过半百的程妈妈轻叹一口气,把愁容换成笑容,叮嘱女儿路上小心。程观宁抿着嘴对她笑了笑,将碗筷收拾了一下,轻车熟路地替她掖了掖被子,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家里没有客厅,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这个时候,小冬冬也已经吃完了饭,他主动将自己的餐具放到水槽边,若不是身高不够,手脚不灵活,他都想自个儿把碗洗了。好在他很快有了帮妈妈分担家务的机会——看到妈妈端着外婆的碗走过来,他立马就跑过去,伸长了小胳膊,要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 “妈妈妈妈,你快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儿子贴心懂事,程观宁心头又软又暖,为了不打击小家伙的积极性,也为了培养他的独立自主性,她从善如流地将碗筷交到儿子手里,关照他小心拿放。接着,她便给自己盛了碗饭,坐到餐桌边吃了起来。 小冬冬放好了外婆的碗筷,站到妈妈身边看妈妈吃。 程观宁咽下一口汤,放下碗勺,看向小家伙天真可爱的脸庞。 “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她瞥了瞥饭桌上三碗依旧存货充足的热菜,故意板了板脸,嗔怪地瞧着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 小家伙低下头,瘪瘪嘴,嘟囔道:“我……我年纪还小,吃不下。妈妈是大人,胃口大,我想让妈妈多吃一点……” 冬冬越说越小声,程观宁知道儿子不是不肯好好吃饭,实在是太过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要体恤长辈,所以才故意吃得少,想要多给她留一些。 可是,她心疼——心疼儿子不能像同龄人那样拥有许多好玩的玩具,穿上漂漂亮亮的新衣服,享受各种各样的零食,甚至连吃顿饭都要替妈妈和外婆省着。 而心疼过后,则是满满的愧疚。 所以,她没有办法真的拉长了脸去责怪儿子,只能反反复复告诉他,只有他吃饱了,健健康康地长大,她才高兴。 可惜,她疼儿子,儿子也疼她啊。这不,母子俩关于“你多吃一点还是我多吃一点”的“拉锯战”,隔三差五就会在这小小的二居室内上演。 程观宁心想,这么下去不行,她恐怕得换个思路。 如此一思,年轻的妈妈灵机一动,话锋一转,对小家伙说:“妈妈中午在学校里吃得够多了,晚上去上班,店里的厨师叔叔也会给妈妈很多吃的当宵夜,所以呢,你真的不用担心妈妈没吃够,明白吗?” 此言一出,小冬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惊讶地问:“真的吗?” 妈妈晚上上班的地方,还会给妈妈送吃的? 诚然,他就是生怕妈妈工作到很晚,会肚子饿,所以,才想方设法要让妈妈多吃一些的,可妈妈却告诉他,她工作的地方会提供食物……为什么妈妈以前不说啊? 小家伙又惊奇又疑惑,白嫩的小脸蛋上不由得流露出苦恼之色。 程观宁被他逗乐,噙着笑意,柔声给予肯定。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愿意撒谎骗孩子。但为了打消小家伙的疑虑,让他乖乖地把小肚子喂饱,她也只好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小冬冬是信任妈妈的,妈妈都这么说了,他再也不作怀疑,这就昂首挺胸地向妈妈保证,往后自己一定会每天都吃得饱饱的,然后长得壮壮的,保护妈妈和外婆。 一本正经的童言童语在程观宁的心田洒下一股暖流,她揉了揉儿子的小脑瓜,让他进屋去陪外婆看电视。小家伙点点头,“吧嗒吧嗒”地跑去外婆的房间,动作娴熟地为外婆打开了电视机,还主动跟外婆分享起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趣事。 听到房间里传来祖孙俩的欢声笑语,程观宁的内心无比安定。她默不作声地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很快就吃完了晚饭,并将一家三口的餐具都清洗干净了。 二十分钟后,程观宁化了淡妆,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到母亲的房间,又细细叮嘱了儿子两句。 第66章 交易 会尽快替换成正文,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美女主动给自己敬酒,黄老板对她满意了许多,十分爽快地喝下了一大杯。程观宁见他喝酒如灌水,对程关方才的那句话便多信了三分。 果然不出所料,程观宁敬完了酒,程关又不着痕迹地接上,两层嘴皮子一开一合的,把场面话说得无比漂亮,愣是叫素爱受人追捧的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左右两个陪酒的姑娘也是打心眼里不希望陪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上|床,所以,她们嗲声嗲气地哄着黄老板开了一瓶又一瓶、喝了一杯又一杯,也算是对得起今晚被他揩去的油水了。 就这样,没一个小时的工夫,大腹便便的男人便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见黄老板红着脸胡言乱语,程观宁心知,今天这道坎,她算是垮过去了。 也亏得这个人终于醉了,否则的话,她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皱着眉看了男人两眼,程观宁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要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啊?还没喝够呢!”岂料黄老板并未彻底醉死过去,冷不防发现小美人要开溜,他自是大着舌头冲她喊了起来。 就是,他……嗝……他还没一亲芳泽呢,还没摸到那细细滑滑的小手、小腰和大腿呢,她怎么就能走了呢? 色|心不死的中年男子迷迷糊糊地想着。 “黄老板,我去看看,您接着玩儿。”就在这时,他恍惚瞧见面前的程关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拧了拧眉毛,而后忽觉恍然大悟。 “哦——”他抽出一只抚摸美人的肥手,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指了指站立在面前的年轻人,“懂的,我黄某人懂的。程总尽管去就是,我黄某人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素闻这个年纪轻轻的程总从不沾圈子里的女人,难得他看上一个,自己当然愿意割爱——不就是个看着还没成年的嫩|雏嘛,让给他先尝就是,反正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不愁找不到更水灵的。 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第67章 强吻 会尽快替换,请稍安,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手脚麻利地做了两菜一汤,程观宁先替年幼的儿子摆好了小碗、小勺子,让他自己先吃,然后就盛好了饭菜,进了母亲的房间,轻声将她唤醒。 程妈妈多年前得了重病,由于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又存在相当大的风险,医生征询了家属和病人的意见,最后决定先为其采用保守治疗方案。可饶是如此,昂贵的医药费对于程观宁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再加上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几乎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早就下定决心,哪怕自己再辛苦、再劳碌,也要让他们健健康康地活着,给他们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是以,一份教师工作的收入,自然是不足以支撑这一切的。 “宁宁啊,今天晚上又要出去?”一口一口吃完了女儿做的饭菜,程妈妈注视着女儿姣好却透着倦色的容颜,有气无力地问她。 “嗯。”程观宁不想多说,因为她不想让母亲操心、难过,“妈你吃完了先坐会儿,等一下再躺。我让冬冬过来陪你看看电视、聊聊天,等到九点钟,你们就关了电视,早点休息。” 程妈妈心疼地瞧着女儿略显消瘦的脸,张了张嘴,终究是欲言又止。 是啊,好好的一个女儿,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要是搁在富贵人家,哪怕是在寻常却健全的家庭里,如何需要遭这份罪?即使不被父母双亲娇养着,好歹也能轻轻松松的,下了班就去跟小姐妹逛街,买些好看的衣服和好用的化妆品,找家店坐下来喝喝茶、吃吃饭,跟男朋友打打电话、撒撒娇…… 程妈妈没法再往下想了,因为她越想就越觉得心酸。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儿,不但没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反而还给本该被捧在手心的女儿弄出个烂摊子。可是,她更清楚,这种话,女儿不乐意听,所以,她念叨过几次之后,就很少在女儿面前提起了。 年过半百的程妈妈轻叹一口气,把愁容换成笑容,叮嘱女儿路上小心。程观宁抿着嘴对她笑了笑,将碗筷收拾了一下,轻车熟路地替她掖了掖被子,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家里没有客厅,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这个时候,小冬冬也已经吃完了饭,他主动将自己的餐具放到水槽边,若不是身高不够,手脚不灵活,他都想自个儿把碗洗了。好在他很快有了帮妈妈分担家务的机会——看到妈妈端着外婆的碗走过来,他立马就跑过去,伸长了小胳膊,要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 “妈妈妈妈,你快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儿子贴心懂事,程观宁心头又软又暖,为了不打击小家伙的积极性,也为了培养他的独立自主性,她从善如流地将碗筷交到儿子手里,关照他小心拿放。接着,她便给自己盛了碗饭,坐到餐桌边吃了起来。 小冬冬放好了外婆的碗筷,站到妈妈身边看妈妈吃。 程观宁咽下一口汤,放下碗勺,看向小家伙天真可爱的脸庞。 “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她瞥了瞥饭桌上三碗依旧存货充足的热菜,故意板了板脸,嗔怪地瞧着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 小家伙低下头,瘪瘪嘴,嘟囔道:“我……我年纪还小,吃不下。妈妈是大人,胃口大,我想让妈妈多吃一点……” 冬冬越说越小声,程观宁知道儿子不是不肯好好吃饭,实在是太过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要体恤长辈,所以才故意吃得少,想要多给她留一些。 可是,她心疼——心疼儿子不能像同龄人那样拥有许多好玩的玩具,穿上漂漂亮亮的新衣服,享受各种各样的零食,甚至连吃顿饭都要替妈妈和外婆省着。 而心疼过后,则是满满的愧疚。 所以,她没有办法真的拉长了脸去责怪儿子,只能反反复复告诉他,只有他吃饱了,健健康康地长大,她才高兴。 可惜,她疼儿子,儿子也疼她啊。这不,母子俩关于“你多吃一点还是我多吃一点”的“拉锯战”,隔三差五就会在这小小的二居室内上演。 程观宁心想,这么下去不行,她恐怕得换个思路。 如此一思,年轻的妈妈灵机一动,话锋一转,对小家伙说:“妈妈中午在学校里吃得够多了,晚上去上班,店里的厨师叔叔也会给妈妈很多吃的当宵夜,所以呢,你真的不用担心妈妈没吃够,明白吗?” 此言一出,小冬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惊讶地问:“真的吗?” 妈妈晚上上班的地方,还会给妈妈送吃的? 诚然,他就是生怕妈妈工作到很晚,会肚子饿,所以,才想方设法要让妈妈多吃一些的,可妈妈却告诉他,她工作的地方会提供食物……为什么妈妈以前不说啊? 小家伙又惊奇又疑惑,白嫩的小脸蛋上不由得流露出苦恼之色。 程观宁被他逗乐,噙着笑意,柔声给予肯定。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愿意撒谎骗孩子。但为了打消小家伙的疑虑,让他乖乖地把小肚子喂饱,她也只好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小冬冬是信任妈妈的,妈妈都这么说了,他再也不作怀疑,这就昂首挺胸地向妈妈保证,往后自己一定会每天都吃得饱饱的,然后长得壮壮的,保护妈妈和外婆。 一本正经的童言童语在程观宁的心田洒下一股暖流,她揉了揉儿子的小脑瓜,让他进屋去陪外婆看电视。小家伙点点头,“吧嗒吧嗒”地跑去外婆的房间,动作娴熟地为外婆打开了电视机,还主动跟外婆分享起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趣事。 听到房间里传来祖孙俩的欢声笑语,程观宁的内心无比安定。她默不作声地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很快就吃完了晚饭,并将一家三口的餐具都清洗干净了。 二十分钟后,程观宁化了淡妆,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到母亲的房间,又细细叮嘱了儿子两句。 第68章 心痛 这样想着,程关开口让程观宁先坐下。然谁人能料,就是这短短几个字,却让他们彼此都窘了一窘。 “你还是……先去洗漱一下,喝点解酒汤,顺便润润喉吧。” 察觉到自己声音沙哑,男人只好默默地听从了姑娘的建议。 大约十分钟后,程关坐在餐桌旁,看着小丫头替他端来一碗温热的汤水,往他面前一放,作势就要离开。 “等等,你坐。” 他用稍有好转的嗓音叫住了她,她没办法,只好乖乖在他左手边的第二个座位上坐了下来。 程关瞥她一眼,心知她是故意坐得远了点,顿时有些郁结,却也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先端起碗来,一口一口地喝着她煮的解酒汤。 不晓得是不是这汤当真有效,喝完之后,他似乎真感觉脑袋瓜清醒了一些。他将几乎见底的大碗放回到桌面上,抽了张纸巾抹了抹嘴,随即便定睛注目于她。 程观宁早已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就等着他来盘问了。 她知道,这一关,她是躲不掉的。与其躲躲闪闪的,还不如两人当面把话说清楚。 “你和许正严的事,是真的吗?”果不其然,她听到程关开门见山地问她。 “嗯。”她轻声应着,眼帘微垂。 只轻轻一字,便叫程关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消失殆尽。 放在桌子底下的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他忍着各种各样的冲动,尽可能平静地接话:“为什么?你喜欢他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然是目不转睛看着她的眼,可她呢,却自始至终不敢与他对视,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是啊,此刻的程关,当然无法理解她内心所思,他甚至都不清楚,她压根还没答应许正严,只是,被他无意间这么一“推波助澜”,她好像不得不即刻作出决定了。 “于我而言,”程观宁沉声开了口,终于逼着自个儿抬起眼帘,静静地直视着男人的眉眼,“他的确是最合适的结婚对象。” 话音落下,她看到程关整张脸都僵硬得不行,偏生他还得在她面前强行按捺着情绪,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追问:“哪里合适?” “他有孩子,我也有孩子……” “别拿孩子说事!” 只是,两人谁也没有想到,程观宁才起了个头,就被气急了的程关一口打断了。 程观宁愣住了,程关则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赶忙把蹿上心头的怒火压了回去,尽量冷静地展开补充说明。 “阿姨都告诉我了,冬冬不是你的孩子。” 此言一出,轮到程观宁瞠目结舌了。她哪儿能未卜先知,原打算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的母亲,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它透露给了程关。可转念一想,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妈妈真的很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吧。 只可惜…… 心下五味杂陈,程观宁花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调整好状态,坦然承认道:“是,他的确不是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可我早就把他当成了我的亲生骨肉。并且,在所有人眼里,他确实是我的亲儿子,我也确实是一个单身母亲。在这样一个大前提下,我嫁给一个同样有孩子的丧偶多年的男人,这对彼此双方都公平。” “可我从来就没计较过这个!”然而,听了她的解释,程关却又禁不住激动起来,连带着嗓门都拔高了不少,“早在我不知道冬冬不是你孩子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很喜欢他,会对他视如己出,所以这根本就不成问题!” “你觉得不成问题,但我不这么认为。”近距离注视着他写满义愤的眼眸,程观宁面不改色却心如擂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不平等和欠别人的感觉。你要说我矫情也好,不识抬举也罢,我就是这种人,改不了。” “程观宁!”她怎么可以这样!!! 程关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的着急上火了,连以前面对各色商界老狐狸那会儿,他都未曾有过这等抓心挠肺的感受。 于是,程观宁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脑门上似有青筋暴起,不由得心头一紧。 倒不是怕他会对她不利,实在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模样。 她心里一苦,鼻尖竟跟着一酸。可事到如今,她只能将这场戏进行到底。 不等程关再度开口,程观宁就面色如常地从各个角度阐述了她与许正严结合的可行性及好处。 首先,他有钱有势,她年轻漂亮,大家各取所需,互不相欠——哦,不要跟我谈什么你程关比他更有钱,你是富得流油没错,可是你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啊,而且没有婚史、没有孩子,你完全应该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别找我,我压力大。 其次,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帮她将冬冬她的身边——诶,都说了别跟我谈什么你程关能把冬冬保护得更好,不必了,人能护住就成,还是那句话,太高端的,我消受不起。 最后,他同样可以出钱出力治好她妈妈的病——嗯,我知道,这件事一直是你在牵头、你在忙活,我真的非常非常地感激你,至于如何感激,等我跟我未来的丈夫结婚之后,他一定会及时给予反馈的。 听完了程观宁云淡风轻的一番说辞,程关只觉有好几只手在他的五脏六腑间不住地搅和,搅得他简直就要发疯。 然而最终,他却怒极反笑,问了她一句话。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缺钱缺心眼的人吗?” 言下之意,就算他许正严将来成了你的男人,他能拿什么来替你偿还?钱吗?别说笑了,我程关手上的钱比他的更多,我不需要,不稀罕!只有缺心眼才会在坐拥金山的情况下还同意别人用钱来抵人情债! 程观宁见男人笑得瘆人,以为他终于是被她惹怒了,要同她决裂了,所以才会是这副表情。 忍去心尖钝痛,她定了定神,看着他的眼睛,不答反问:“那你想要什么?” 淡漠的话音落下,程关漆黑的瞳仁中流露出明显的受伤之色:“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程观宁的心被他忍痛般的眼神搅得一颤。 本章未完,今日会补全。 第69章 奔走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程观宁先替年幼的儿子摆好了小碗、小勺子,让他自己先吃,然后就盛好了饭菜,进了母亲的房间,轻声将她唤醒。 程妈妈多年前得了重病,由于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又存在相当大的风险,医生征询了家属和病人的意见,最后决定先为其采用保守治疗方案。可饶是如此,昂贵的医药费对于程观宁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再加上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几乎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早就下定决心,哪怕自己再辛苦、再劳碌,也要让他们健健康康地活着,给他们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是以,一份教师工作的收入,自然是不足以支撑这一切的。 “宁宁啊,今天晚上又要出去?”一口一口吃完了女儿做的饭菜,程妈妈注视着女儿姣好却透着倦色的容颜,有气无力地问她。 “嗯。”程观宁不想多说,因为她不想让母亲操心、难过,“妈你吃完了先坐会儿,等一下再躺。我让冬冬过来陪你看看电视、聊聊天,等到九点钟,你们就关了电视,早点休息。” 程妈妈心疼地瞧着女儿略显消瘦的脸,张了张嘴,终究是欲言又止。 是啊,好好的一个女儿,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要是搁在富贵人家,哪怕是在寻常却健全的家庭里,如何需要遭这份罪?即使不被父母双亲娇养着,好歹也能轻轻松松的,下了班就去跟小姐妹逛街,买些好看的衣服和好用的化妆品,找家店坐下来喝喝茶、吃吃饭,跟男朋友打打电话、撒撒娇…… 程妈妈没法再往下想了,因为她越想就越觉得心酸。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儿,不但没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反而还给本该被捧在手心的女儿弄出个烂摊子。可是,她更清楚,这种话,女儿不乐意听,所以,她念叨过几次之后,就很少在女儿面前提起了。 年过半百的程妈妈轻叹一口气,把愁容换成笑容,叮嘱女儿路上小心。程观宁抿着嘴对她笑了笑,将碗筷收拾了一下,轻车熟路地替她掖了掖被子,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家里没有客厅,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这个时候,小冬冬也已经吃完了饭,他主动将自己的餐具放到水槽边,若不是身高不够,手脚不灵活,他都想自个儿把碗洗了。好在他很快有了帮妈妈分担家务的机会——看到妈妈端着外婆的碗走过来,他立马就跑过去,伸长了小胳膊,要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 “妈妈妈妈,你快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儿子贴心懂事,程观宁心头又软又暖,为了不打击小家伙的积极性,也为了培养他的独立自主性,她从善如流地将碗筷交到儿子手里,关照他小心拿放。接着,她便给自己盛了碗饭,坐到餐桌边吃了起来。 小冬冬放好了外婆的碗筷,站到妈妈身边看妈妈吃。 程观宁咽下一口汤,放下碗勺,看向小家伙天真可爱的脸庞。 “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她瞥了瞥饭桌上三碗依旧存货充足的热菜,故意板了板脸,嗔怪地瞧着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 小家伙低下头,瘪瘪嘴,嘟囔道:“我……我年纪还小,吃不下。妈妈是大人,胃口大,我想让妈妈多吃一点……” 冬冬越说越小声,程观宁知道儿子不是不肯好好吃饭,实在是太过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要体恤长辈,所以才故意吃得少,想要多给她留一些。 可是,她心疼——心疼儿子不能像同龄人那样拥有许多好玩的玩具,穿上漂漂亮亮的新衣服,享受各种各样的零食,甚至连吃顿饭都要替妈妈和外婆省着。 而心疼过后,则是满满的愧疚。 所以,她没有办法真的拉长了脸去责怪儿子,只能反反复复告诉他,只有他吃饱了,健健康康地长大,她才高兴。 可惜,她疼儿子,儿子也疼她啊。这不,母子俩关于“你多吃一点还是我多吃一点”的“拉锯战”,隔三差五就会在这小小的二居室内上演。 程观宁心想,这么下去不行,她恐怕得换个思路。 如此一思,年轻的妈妈灵机一动,话锋一转,对小家伙说:“妈妈中午在学校里吃得够多了,晚上去上班,店里的厨师叔叔也会给妈妈很多吃的当宵夜,所以呢,你真的不用担心妈妈没吃够,明白吗?” 此言一出,小冬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惊讶地问:“真的吗?” 妈妈晚上上班的地方,还会给妈妈送吃的? 诚然,他就是生怕妈妈工作到很晚,会肚子饿,所以,才想方设法要让妈妈多吃一些的,可妈妈却告诉他,她工作的地方会提供食物……为什么妈妈以前不说啊? 小家伙又惊奇又疑惑,白嫩的小脸蛋上不由得流露出苦恼之色。 程观宁被他逗乐,噙着笑意,柔声给予肯定。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愿意撒谎骗孩子。但为了打消小家伙的疑虑,让他乖乖地把小肚子喂饱,她也只好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小冬冬是信任妈妈的,妈妈都这么说了,他再也不作怀疑,这就昂首挺胸地向妈妈保证,往后自己一定会每天都吃得饱饱的,然后长得壮壮的,保护妈妈和外婆。 一本正经的童言童语在程观宁的心田洒下一股暖流,她揉了揉儿子的小脑瓜,让他进屋去陪外婆看电视。小家伙点点头,“吧嗒吧嗒”地跑去外婆的房间,动作娴熟地为外婆打开了电视机,还主动跟外婆分享起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趣事。 听到房间里传来祖孙俩的欢声笑语,程观宁的内心无比安定。她默不作声地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很快就吃完了晚饭,并将一家三口的餐具都清洗干净了。 二十分钟后,程观宁化了淡妆,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到母亲的房间,又细细叮嘱了儿子两句。 小家伙挥挥小手,咧开小嘴,冲她甜甜地笑着。 “妈妈再见!要早点回来哦!” 第70章 决断 会尽快替换,先买依旧送字数。“这样吧,程老师,”程关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回炉重造,“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什么时候对方家长过来了,需要赔偿,你问他要个账号然后发给我,我会给他汇款的。” 表妹这一两周内恐怕都不在x城,他就好人做到底,替她把这事儿给结了吧。 然而,程关没有想到,他都这么爽快了,眼前的这个小老师却迟迟没有接话,反而眼珠不错地盯着他瞧。 怎么?他长得那么帅?帅到连老师都忘了正事,光顾着冲他犯花痴? 饶是程关自我感觉一向不错,此情此景下,他也不至于这般自以为是,因为小老师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说“你好帅”,倒更像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就听程观宁不冷不热地说:“请问你是许皓然的哥哥吗?” 程关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逗乐了,刚想着原来自己看起来这么年轻啊,就听一旁始终未置一词的少年冷哼一声。 “我没哥哥。” 程关不着痕迹地斜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注目于年轻的女教师:“我是他的……表舅舅。” “嘁……”许皓然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程关照旧没理他,兀自笑容可掬地注视着身前的女孩。 “许皓然表舅,”他听程观宁冷不丁这样称呼自己,莫名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既然你是作为许皓然的家长过来,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把孩子往错路上推。” 程关没想到,她一个长得跟学生似的老师,居然会当着孩子的面,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种话。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后竟似笑非笑地吐出了两个字:“什么?” “家里有的是钱,只要有钱,就算把人打伤了、打残了,也没有关系,赔钱就能搞定一切。”程观宁顿了顿,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长期不问缘由,出了事就只用钱去摆平,那么孩子的潜意识里就会形成这样一个认知。你认为,如此一来的后果,会是怎样?” 不知何故,寥寥数语,程关却仿佛能从中听出一种针对,他好笑地勾了勾嘴角,两手插|进口袋里,不慌不忙地回她:“但不是老师你自己跟我说,对方家长很有可能会向我们索赔,让我作好心理准备吗?现在,我不但作好了心理准备,连赔偿金也痛痛快快地准备好了,为什么老师你反而不高兴了呢?” 程观宁被他这样一问,没有语塞,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径自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 “你是真的听不懂我的意思吗?”突然,她不答反问,却只收到了男人意向明确的一笑。 程观宁算是彻底明白了:跟这个所谓的表舅谈论教育问题,还不如直接撬开许皓然的嘴。 她果然不该对这么一个男人抱有侥幸心理。 不动声色地瞥了瞥男人身上的衬衣,年轻的女教师徒然话锋一转:“就快到放学时间了,今天你先领着许皓然回去吧。我替你们开张出门条。” 语毕,她也不等对方答应,径自去问医务室里的校医借了纸笔。程关看着这个有些自说自话的小老师,好笑地咧了咧嘴。 现在刚毕业的新老师都这样? 他端量着女孩略显娇小的背影,见她伏案写完了出门条,回身面无表情地朝他走了过来。 程观宁将白纸黑字递到男人的眼皮底下,却迟迟不见他伸手来接,只好木着脸又开口追加了两句话:“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我会联系许皓然妈妈的。” 敢情人家是瞧不上他,要跟她认为能管事的人当面详谈。 程关算是彻底弄懂了小老师的意思,随即勾唇一笑,“好心”提醒她,许皓然的“妈妈”正在出差的路上,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所以,我劝程老师还是先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比较好。” 程观宁定定地注视着男人笑意未减的面孔,面无涟漪地掏出了手机。 “请说。” 程关报出了自己的私人号码,还顺带附上了姓名。 话音刚落,女孩舞动的手指就微微一顿。 片刻,程关似乎看到,她飞快地在联系人姓名一栏里,打上了“许皓然表舅”这五个字。 用得着这么公式化吗? 第71章 搬走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程观宁先替年幼的儿子摆好了小碗、小勺子,让他自己先吃,然后就盛好了饭菜,进了母亲的房间,轻声将她唤醒。 程妈妈多年前得了重病,由于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又存在相当大的风险,医生征询了家属和病人的意见,最后决定先为其采用保守治疗方案。可饶是如此,昂贵的医药费对于程观宁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再加上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几乎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早就下定决心,哪怕自己再辛苦、再劳碌,也要让他们健健康康地活着,给他们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是以,一份教师工作的收入,自然是不足以支撑这一切的。 “宁宁啊,今天晚上又要出去?”一口一口吃完了女儿做的饭菜,程妈妈注视着女儿姣好却透着倦色的容颜,有气无力地问她。 “嗯。”程观宁不想多说,因为她不想让母亲操心、难过,“妈你吃完了先坐会儿,等一下再躺。我让冬冬过来陪你看看电视、聊聊天,等到九点钟,你们就关了电视,早点休息。” 程妈妈心疼地瞧着女儿略显消瘦的脸,张了张嘴,终究是欲言又止。 是啊,好好的一个女儿,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要是搁在富贵人家,哪怕是在寻常却健全的家庭里,如何需要遭这份罪?即使不被父母双亲娇养着,好歹也能轻轻松松的,下了班就去跟小姐妹逛街,买些好看的衣服和好用的化妆品,找家店坐下来喝喝茶、吃吃饭,跟男朋友打打电话、撒撒娇…… 程妈妈没法再往下想了,因为她越想就越觉得心酸。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儿,不但没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反而还给本该被捧在手心的女儿弄出个烂摊子。可是,她更清楚,这种话,女儿不乐意听,所以,她念叨过几次之后,就很少在女儿面前提起了。 年过半百的程妈妈轻叹一口气,把愁容换成笑容,叮嘱女儿路上小心。程观宁抿着嘴对她笑了笑,将碗筷收拾了一下,轻车熟路地替她掖了掖被子,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家里没有客厅,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这个时候,小冬冬也已经吃完了饭,他主动将自己的餐具放到水槽边,若不是身高不够,手脚不灵活,他都想自个儿把碗洗了。好在他很快有了帮妈妈分担家务的机会——看到妈妈端着外婆的碗走过来,他立马就跑过去,伸长了小胳膊,要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 “妈妈妈妈,你快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儿子贴心懂事,程观宁心头又软又暖,为了不打击小家伙的积极性,也为了培养他的独立自主性,她从善如流地将碗筷交到儿子手里,关照他小心拿放。接着,她便给自己盛了碗饭,坐到餐桌边吃了起来。 小冬冬放好了外婆的碗筷,站到妈妈身边看妈妈吃。 程观宁咽下一口汤,放下碗勺,看向小家伙天真可爱的脸庞。 “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她瞥了瞥饭桌上三碗依旧存货充足的热菜,故意板了板脸,嗔怪地瞧着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 小家伙低下头,瘪瘪嘴,嘟囔道:“我……我年纪还小,吃不下。妈妈是大人,胃口大,我想让妈妈多吃一点……” 冬冬越说越小声,程观宁知道儿子不是不肯好好吃饭,实在是太过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要体恤长辈,所以才故意吃得少,想要多给她留一些。 可是,她心疼——心疼儿子不能像同龄人那样拥有许多好玩的玩具,穿上漂漂亮亮的新衣服,享受各种各样的零食,甚至连吃顿饭都要替妈妈和外婆省着。 而心疼过后,则是满满的愧疚。 所以,她没有办法真的拉长了脸去责怪儿子,只能反反复复告诉他,只有他吃饱了,健健康康地长大,她才高兴。 可惜,她疼儿子,儿子也疼她啊。这不,母子俩关于“你多吃一点还是我多吃一点”的“拉锯战”,隔三差五就会在这小小的二居室内上演。 程观宁心想,这么下去不行,她恐怕得换个思路。 第72章 惩罚 会尽快替换,先买依旧送字数。“这样吧,程老师,”程关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回炉重造,“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什么时候对方家长过来了,需要赔偿,你问他要个账号然后发给我,我会给他汇款的。” 表妹这一两周内恐怕都不在x城,他就好人做到底,替她把这事儿给结了吧。 然而,程关没有想到,他都这么爽快了,眼前的这个小老师却迟迟没有接话,反而眼珠不错地盯着他瞧。 怎么?他长得那么帅?帅到连老师都忘了正事,光顾着冲他犯花痴? 饶是程关自我感觉一向不错,此情此景下,他也不至于这般自以为是,因为小老师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说“你好帅”,倒更像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就听程观宁不冷不热地说:“请问你是许皓然的哥哥吗?” 程关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逗乐了,刚想着原来自己看起来这么年轻啊,就听一旁始终未置一词的少年冷哼一声。 “我没哥哥。” 程关不着痕迹地斜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注目于年轻的女教师:“我是他的……表舅舅。” “嘁……”许皓然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程关照旧没理他,兀自笑容可掬地注视着身前的女孩。 “许皓然表舅,”他听程观宁冷不丁这样称呼自己,莫名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既然你是作为许皓然的家长过来,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把孩子往错路上推。” 程关没想到,她一个长得跟学生似的老师,居然会当着孩子的面,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种话。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后竟似笑非笑地吐出了两个字:“什么?” “家里有的是钱,只要有钱,就算把人打伤了、打残了,也没有关系,赔钱就能搞定一切。”程观宁顿了顿,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长期不问缘由,出了事就只用钱去摆平,那么孩子的潜意识里就会形成这样一个认知。你认为,如此一来的后果,会是怎样?” 不知何故,寥寥数语,程关却仿佛能从中听出一种针对,他好笑地勾了勾嘴角,两手插|进口袋里,不慌不忙地回她:“但不是老师你自己跟我说,对方家长很有可能会向我们索赔,让我作好心理准备吗?现在,我不但作好了心理准备,连赔偿金也痛痛快快地准备好了,为什么老师你反而不高兴了呢?” 程观宁被他这样一问,没有语塞,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径自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 “你是真的听不懂我的意思吗?”突然,她不答反问,却只收到了男人意向明确的一笑。 程观宁算是彻底明白了:跟这个所谓的表舅谈论教育问题,还不如直接撬开许皓然的嘴。 她果然不该对这么一个男人抱有侥幸心理。 不动声色地瞥了瞥男人身上的衬衣,年轻的女教师徒然话锋一转:“就快到放学时间了,今天你先领着许皓然回去吧。我替你们开张出门条。” 语毕,她也不等对方答应,径自去问医务室里的校医借了纸笔。程关看着这个有些自说自话的小老师,好笑地咧了咧嘴。 现在刚毕业的新老师都这样? 他端量着女孩略显娇小的背影,见她伏案写完了出门条,回身面无表情地朝他走了过来。 程观宁将白纸黑字递到男人的眼皮底下,却迟迟不见他伸手来接,只好木着脸又开口追加了两句话:“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我会联系许皓然妈妈的。” 敢情人家是瞧不上他,要跟她认为能管事的人当面详谈。 程关算是彻底弄懂了小老师的意思,随即勾唇一笑,“好心”提醒她,许皓然的“妈妈”正在出差的路上,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所以,我劝程老师还是先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比较好。” 程观宁定定地注视着男人笑意未减的面孔,面无涟漪地掏出了手机。 “请说。” 程关报出了自己的私人号码,还顺带附上了姓名。 话音刚落,女孩舞动的手指就微微一顿。 片刻,程关似乎看到,她飞快地在联系人姓名一栏里,打上了“许皓然表舅”这五个字。 用得着这么公式化吗? 第73章 情深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美女主动给自己敬酒,黄老板对她满意了许多,十分爽快地喝下了一大杯。程观宁见他喝酒如灌水,对程关方才的那句话便多信了三分。 果然不出所料,程观宁敬完了酒,程关又不着痕迹地接上,两层嘴皮子一开一合的,把场面话说得无比漂亮,愣是叫素爱受人追捧的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左右两个陪酒的姑娘也是打心眼里不希望陪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上|床,所以,她们嗲声嗲气地哄着黄老板开了一瓶又一瓶、喝了一杯又一杯,也算是对得起今晚被他揩去的油水了。 就这样,没一个小时的工夫,大腹便便的男人便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见黄老板红着脸胡言乱语,程观宁心知,今天这道坎,她算是垮过去了。 也亏得这个人终于醉了,否则的话,她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皱着眉看了男人两眼,程观宁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要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啊?还没喝够呢!”岂料黄老板并未彻底醉死过去,冷不防发现小美人要开溜,他自是大着舌头冲她喊了起来。 就是,他……嗝……他还没一亲芳泽呢,还没摸到那细细滑滑的小手、小腰和大腿呢,她怎么就能走了呢? 色|心不死的中年男子迷迷糊糊地想着。 “黄老板,我去看看,您接着玩儿。”就在这时,他恍惚瞧见面前的程关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拧了拧眉毛,而后忽觉恍然大悟。 “哦——”他抽出一只抚摸美人的肥手,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指了指站立在面前的年轻人,“懂的,我黄某人懂的。程总尽管去就是,我黄某人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素闻这个年纪轻轻的程总从不沾圈子里的女人,难得他看上一个,自己当然愿意割爱——不就是个看着还没成年的嫩|雏嘛,让给他先尝就是,反正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不愁找不到更水灵的。 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不太相信。 他需要验证一次。 第74章 生病 会尽快替换,先买依旧送字数。程观宁摇摇晃晃地迈着步子,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但她还是努力踩着虚浮的脚步,找到了夜店经理,表示自己陪那位黄老板喝得有些多,今晚实在是没法继续唱下去了。 经理瞧她面色绯红,身上还冒着一股子淡淡的酒味,哪里还有不相信的?亏得这个素来清高的小丫头能忍,好歹是把那位不能得罪的贵客给忽悠过去了。眼下,小功臣神志不清,想提早回家休息,他又岂会不近人情地拒绝。 “回去吧回去吧,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没事了。哦对了,要不要我找个人送你回家?” 程观宁心知经理不是个坏心肠的,但她不想让不熟悉的人知晓她家的地址,所以摇着头谢绝了。 收拾了自己的提包,程观宁顾不得好好卸妆,就悄悄地迈向后门,不料半道上竟又遇见程关,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这样的尴尬也就持续了几秒钟的工夫,程观宁很快寻回了镇定,礼貌地对着程关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往前走。 她可不晓得男人心里的盘算。 程关一看目标要走,连忙一个箭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观宁驻足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男人脑子转得飞快,立马张嘴解释:“你喝多了,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 程观宁觉得颇为古怪:在她的印象里,他可不至于这般热心,况且,他们俩才见过几面而已。 于是,她婉拒了。 眼看人就要离开,程关趁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并惊奇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嫌弃,没有要赶紧松开的*! 这一下,由不得他不信了。 看来,他确实是遇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例外。 心下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男人面上却掩饰得极好,他不慌不忙地放开了扭头看他的姑娘,面不改色地表示,夜店附近难免有些乱,尤其是在深夜,就她这副连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架势,不出事算是运气好,出了事才是不足为奇的。 “程老师,就当是我感谢你替许皓然挡了那一下,让我送送你,看着你安全到家,行吗?” 程观宁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个,可见他态度诚恳,又感觉到自个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她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婉转地说了一句话。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不也喝了不少吗?” 没错,别看那个黄老板刚开始是冲着她来的,但自打她摆出笑脸、主动敬酒后,他的注意力就渐渐被程关的“花言巧语”给分散了,以至于到了最后,程关喝得比她还多,感觉就像是他在替她挡酒一样。 当然,她这人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与这位学生家长不过是萍水相逢,人家顺手帮她一把是情分,却也不至于为了她就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换言之,他应该是本就有生意场上的需要吧。 然不论如何,从结果来看,程关的确是助她平安渡劫的。她感谢他,也不希望他因为酒驾而闹出什么事故来。因此,她诚心诚意地暗示了他,同时也不愿给他再添麻烦。 可惜,她所顾虑的,程关一早考量周全了。他告诉她,自己就是打算叫车捎她一程,可没想拿他们俩的生命开玩笑。 “虽然我还是挺清醒的,但咱们还是得遵守交通法规不是?” 许是对程观宁有了特殊的“好感”,程关顺势开起玩笑来,好似两人已是相识多年的朋友。程观宁见他笑得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看起来就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心防没来由地就有点松动了。 算了,大不了付他一半车钱。毕竟,她现在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要是真这么骑着电瓶车回去,难保半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万一她倒下了,家里那一老一小可如何是好? 程观宁本是个性子犟的,但她也懂分析轻重、审时度势。 “那就麻烦你了。” 程关笑了,跟女孩一道从后门走出了夜店。他识趣地没问她干吗不走大门,因为这种事想想就能明白。 两人并肩来到马路边。三月末的x城,白天倒还过得去,可到了晚上,保不齐就有些寒意。程观宁先前没顾得上换衣服,只匆忙批了件外套,两条小腿外加一对膝盖仍是仅靠一层薄薄的丝袜覆着,所以,离了室内没多久,她就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衣襟,双手抱着胳膊,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程关注意到了她缩着脖子、并拢腿脚的姿势,心知她是觉得冷了,却迟疑着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借她一用。 这样的举动,搁在从前,他是想都不会想的。但如今冷不丁遇上了一个不叫他产生生理性厌恶的姑娘,他倒是真有点跃跃欲试,看看假如对方穿了他的衣服,他会不会还转头就把它丢掉。 犹豫不决之际,程观宁已然眼尖地发现了一辆空车,她迫不及待地往前一步,抬起右臂示意司机停车。程关赶紧从思考中抽离出身,抢在她之前一把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动作麻利地坐了进去。 他自然是不介意与她同坐后排的,可这也要看对方是如何考量的——以她的性格,一旦他稍迟一步,恐怕她就会抢着坐到前排,以便支付她的那一部分车费吧? 被抢了座位的姑娘并不知晓对方此刻的心理活动,她微微抿了抿嘴,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后座上。 “住哪儿?”程关扭头问她。 微醺的姑娘如实报上了小区所在地的路名,却并未提及小区的名字。 程关眉心微动。 之前就觉得,这小老师防人之心挺重的,或者说,她不喜与人深交。如今看来,他的判断真是有够准的。 程关也没勉强。小姑娘住的那片区域,尽管房屋颇为老旧,但治安似乎还是差强人意的。 见男人这就转过头去,没有刨根问底,程观宁松了口气,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幸好明天是周日,她可以好好调整一下状态,顺便再跑一趟,把车给骑回来,不然,后天送儿子上学、自己上班都会很不方便。 揉了揉愈发胀痛的脑袋,程观宁忽然担心起一个问题来。 今夜此例一开,会不会后患无穷? 第75章 出事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美女主动给自己敬酒,黄老板对她满意了许多,十分爽快地喝下了一大杯。程观宁见他喝酒如灌水,对程关方才的那句话便多信了三分。 果然不出所料,程观宁敬完了酒,程关又不着痕迹地接上,两层嘴皮子一开一合的,把场面话说得无比漂亮,愣是叫素爱受人追捧的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左右两个陪酒的姑娘也是打心眼里不希望陪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上|床,所以,她们嗲声嗲气地哄着黄老板开了一瓶又一瓶、喝了一杯又一杯,也算是对得起今晚被他揩去的油水了。 就这样,没一个小时的工夫,大腹便便的男人便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见黄老板红着脸胡言乱语,程观宁心知,今天这道坎,她算是垮过去了。 也亏得这个人终于醉了,否则的话,她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皱着眉看了男人两眼,程观宁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要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啊?还没喝够呢!”岂料黄老板并未彻底醉死过去,冷不防发现小美人要开溜,他自是大着舌头冲她喊了起来。 就是,他……嗝……他还没一亲芳泽呢,还没摸到那细细滑滑的小手、小腰和大腿呢,她怎么就能走了呢? 色|心不死的中年男子迷迷糊糊地想着。 “黄老板,我去看看,您接着玩儿。”就在这时,他恍惚瞧见面前的程关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拧了拧眉毛,而后忽觉恍然大悟。 “哦——”他抽出一只抚摸美人的肥手,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指了指站立在面前的年轻人,“懂的,我黄某人懂的。程总尽管去就是,我黄某人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素闻这个年纪轻轻的程总从不沾圈子里的女人,难得他看上一个,自己当然愿意割爱——不就是个看着还没成年的嫩|雏嘛,让给他先尝就是,反正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不愁找不到更水灵的。 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不太相信。 他需要验证一次。 第76章 可怕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但她还是努力踩着虚浮的脚步,找到了夜店经理,表示自己陪那位黄老板喝得有些多,今晚实在是没法继续唱下去了。 经理瞧她面色绯红,身上还冒着一股子淡淡的酒味,哪里还有不相信的?亏得这个素来清高的小丫头能忍,好歹是把那位不能得罪的贵客给忽悠过去了。眼下,小功臣神志不清,想提早回家休息,他又岂会不近人情地拒绝。 “回去吧回去吧,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没事了。哦对了,要不要我找个人送你回家?” 程观宁心知经理不是个坏心肠的,但她不想让不熟悉的人知晓她家的地址,所以摇着头谢绝了。 收拾了自己的提包,程观宁顾不得好好卸妆,就悄悄地迈向后门,不料半道上竟又遇见程关,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这样的尴尬也就持续了几秒钟的工夫,程观宁很快寻回了镇定,礼貌地对着程关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往前走。 她可不晓得男人心里的盘算。 程关一看目标要走,连忙一个箭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观宁驻足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男人脑子转得飞快,立马张嘴解释:“你喝多了,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 程观宁觉得颇为古怪:在她的印象里,他可不至于这般热心,况且,他们俩才见过几面而已。 于是,她婉拒了。 眼看人就要离开,程关趁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并惊奇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嫌弃,没有要赶紧松开的*! 这一下,由不得他不信了。 看来,他确实是遇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例外。 心下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男人面上却掩饰得极好,他不慌不忙地放开了扭头看他的姑娘,面不改色地表示,夜店附近难免有些乱,尤其是在深夜,就她这副连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架势,不出事算是运气好,出了事才是不足为奇的。 “程老师,就当是我感谢你替许皓然挡了那一下,让我送送你,看着你安全到家,行吗?” 程观宁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个,可见他态度诚恳,又感觉到自个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她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婉转地说了一句话。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不也喝了不少吗?” 没错,别看那个黄老板刚开始是冲着她来的,但自打她摆出笑脸、主动敬酒后,他的注意力就渐渐被程关的“花言巧语”给分散了,以至于到了最后,程关喝得比她还多,感觉就像是他在替她挡酒一样。 当然,她这人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与这位学生家长不过是萍水相逢,人家顺手帮她一把是情分,却也不至于为了她就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换言之,他应该是本就有生意场上的需要吧。 然不论如何,从结果来看,程关的确是助她平安渡劫的。她感谢他,也不希望他因为酒驾而闹出什么事故来。因此,她诚心诚意地暗示了他,同时也不愿给他再添麻烦。 可惜,她所顾虑的,程关一早考量周全了。他告诉她,自己就是打算叫车捎她一程,可没想拿他们俩的生命开玩笑。 “虽然我还是挺清醒的,但咱们还是得遵守交通法规不是?” 许是对程观宁有了特殊的“好感”,程关顺势开起玩笑来,好似两人已是相识多年的朋友。程观宁见他笑得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看起来就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心防没来由地就有点松动了。 算了,大不了付他一半车钱。毕竟,她现在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要是真这么骑着电瓶车回去,难保半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万一她倒下了,家里那一老一小可如何是好? 程观宁本是个性子犟的,但她也懂分析轻重、审时度势。 “那就麻烦你了。” 程关笑了,跟女孩一道从后门走出了夜店。他识趣地没问她干吗不走大门,因为这种事想想就能明白。 两人并肩来到马路边。三月末的x城,白天倒还过得去,可到了晚上,保不齐就有些寒意。程观宁先前没顾得上换衣服,只匆忙批了件外套,两条小腿外加一对膝盖仍是仅靠一层薄薄的丝袜覆着,所以,离了室内没多久,她就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衣襟,双手抱着胳膊,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程关注意到了她缩着脖子、并拢腿脚的姿势,心知她是觉得冷了,却迟疑着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借她一用。 这样的举动,搁在从前,他是想都不会想的。但如今冷不丁遇上了一个不叫他产生生理性厌恶的姑娘,他倒是真有点跃跃欲试,看看假如对方穿了他的衣服,他会不会还转头就把它丢掉。 犹豫不决之际,程观宁已然眼尖地发现了一辆空车,她迫不及待地往前一步,抬起右臂示意司机停车。程关赶紧从思考中抽离出身,抢在她之前一把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动作麻利地坐了进去。 他自然是不介意与她同坐后排的,可这也要看对方是如何考量的——以她的性格,一旦他稍迟一步,恐怕她就会抢着坐到前排,以便支付她的那一部分车费吧? 被抢了座位的姑娘并不知晓对方此刻的心理活动,她微微抿了抿嘴,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后座上。 “住哪儿?”程关扭头问她。 微醺的姑娘如实报上了小区所在地的路名,却并未提及小区的名字。 程关眉心微动。 之前就觉得,这小老师防人之心挺重的,或者说,她不喜与人深交。如今看来,他的判断真是有够准的。 程关也没勉强。小姑娘住的那片区域,尽管房屋颇为老旧,但治安似乎还是差强人意的。 见男人这就转过头去,没有刨根问底,程观宁松了口气,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幸好明天是周日,她可以好好调整一下状态,顺便再跑一趟,把车给骑回来,不然,后天送儿子上学、自己上班都会很不方便。 揉了揉愈发胀痛的脑袋,程观宁忽然担心起一个问题来。 今夜此例一开,会不会后患无穷? 第77章 营救 那是一间废旧的仓库,占地面积不大,却也一眼望不到后门。程观宁揣着一颗突突直跳的心,让程关按照先前约定的那样,躲到不远处的一些废铁桶后去,然后才在他忧心忡忡的注目下,只身迈向了仓库的大门。 她给那个身份不明的绑匪打了个电话,出人意料的是,对方居然肯接了。 “我到了,你在哪儿?我的孩子呢?”程观宁免不了心跳加速,却努力地稳住自己,尽可能镇定地发问。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程观宁听得出,那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显然,对方并不愿意让她听到他真实的声线。 “你往前走,先进门再说。” 对方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程观宁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警惕地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地踏进仓库里。 不一会儿,她就愣住了。只缘她清楚地看到,在距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地方,赫然摆放着一张偌大的钢丝床,更令人惊讶的是,床上竟还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冬冬,程观宁愈发谨慎起来,生怕是对方的同伙乃至对方本人。就在这时,她发现床上的人是被绑着的,再仔细一看,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许皓然!!!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皓然!许皓然!?” 身为学生的老师,程观宁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冲上前去一探究竟——毋庸置疑,她的学生必然不是绑匪的同伙,而是同她儿子一样的受害者。 只是,将他们俩绑来再将她引诱过来的人究竟是谁?居然同时认得她的孩子和她的学生?! 绞尽脑汁也想不透这其中的联系,程观宁随即就发觉,被捆绑在床上的少年有些不太对劲。 他面色潮红,表情狰狞,身子时不时地扭动着,口中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呻|吟,像是特别痛苦的样子。如此这般,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 “你对他做了什么?!”她愤怒地质问电话那头的不明人士。 “呵呵,给他用了点难得一见的好药而已。”对方不慌不忙地轻笑两声,给出的答案倒是直白得令人心颤,“程老师,其实我今天请你来,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看一场戏而已。” 程观宁又气又急,忍不住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对方的所在。 “你想救你的孩子,也想救你的学生,很简单,做|爱吧。” 没头没脑的三个字一出,程观宁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片刻,她猝然还魂,厉声斥责。 诚然,这也太荒唐了!要救人,居然是要做那种事!?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变态的绑匪!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程观宁亲眼目睹了许皓然异常的表现,再一听绑匪的话,马上就顿悟了,对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八成是给许皓然注射了那方面的药物,然后故意让他大大咧咧地躺在她的面前。换言之,绑匪是要她跟自己的学生上床,而他本人,不知正在哪个角落偷窥着,偷窥着这场似乎很受期待的活|春|宫! 这人简直就是神经病!!! 程观宁业已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此等恐怖的变态了,她当然不能就这么顺了绑匪的意——她得和他好好周旋一番!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拍了视频传到网上,败坏我们的名声吗?你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奈何对方给她的回复却只有含笑的四个字:那又如何? 程观宁并不气馁,又继续道:“如何?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你以为,做了这种违法乱纪的事,你还能够逍遥法外吗?!”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人就满不在乎地笑出声来。 “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了。” 忘记?忘记什么? 对于绑匪冷不丁抛出的话题,程观宁一头雾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把我的孩子和我的学生放了,我可以当做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她尝试引诱对方及时收手、回头是岸,奈何对方却只付之一笑,幽幽道:“你难道不觉得,这间仓库有那么一点点的眼熟吗?” 听了这句充满暗示性的话语,程观宁不由得再度打量起周围的布置来。 也不知是不是被对方刻意诱导的缘故,这一次,她竟真的感觉到,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是……不可能的,她应该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才对。 程观宁虽是这样对自己说着,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慌。 绑匪像是猜到了她的迟疑与慌张,随即沉声道:“不如我来提醒你一下吧。六年前,就在你现在站立的这个位置,你的姐姐答应了我的要求,让我欣赏了一场十分美妙的视觉盛宴。” 此言一出,程观宁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冬冬五岁,姐姐六年前怀孕,却始终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你到底是谁!!!”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联后,她当场失声叫嚷起来,不曾察觉自己的一双手已然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明白,如果不按照我的要求去做,那么,不光你学生的下半辈子会被毁掉,你那可爱的小外甥也会很快去陪他亲爱的妈妈。” 对方言语间暗含的信息量太大,程观宁的心脏都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负荷。 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冬冬不是她的亲生骨肉,而是她那已故的姐姐的孩子!? 这个人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然而,此时此刻,对方的身份似乎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是啊,程观宁不傻,联系自己眼下的处境和绑匪说过的那些话,她不难想到,当年姐姐必定有过和她今日一样的遭遇!而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十之八|九就是今日诱她来到这里的绑匪!!! “怎样?是不是稍微记起来一点了?想当年,你姐姐可是为了救你,才被一个小男人压在身下使劲疼爱的。都六年过去了,你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一下,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她儿子的平安?” 只是,她万万不会想到,对方紧随其后的一番话,会犹如一道惊雷,直把她劈得头晕目眩。 姐姐……是为了救她?!这……怎么可能!? 脑海中瞬间涌出了各种各样的画面。她想起了姐姐暗自垂泪的模样,想起了那些刺耳刺心的流言蜚语,想起了姐姐从手术室里夺门而出——一把抱住她痛哭流涕的情景。 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她那温柔善良的姐姐,根本就不用承受那样的苦难? “好了,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事了,你也该行动起来了吧?”瞠目结舌之际,她的耳边又传来了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怎么?该不会是舍不得那层膜吧?” “你闭嘴!!!”这一回,轮到对方愣住了,他本以为程观宁会备受打击甚至直接崩溃,却没想她竟然声色俱厉地吼了他一句,“有本事你给我滚出来!” 不过,等女孩怒不可遏地喊完第二句话后,他就哑然失笑了。 “恼羞成怒了?也是,换做是谁,得知自己最敬爱的姐姐居然是为了自己才心甘情愿被人□□,还未婚先孕、生下孩子,被人指指点点,毁了一辈子,那心里头,都是不好受的。” 不……不……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刹那间的暴怒发泄出去之后,程观宁就生出了一种被掏空的感觉。毋庸置疑,姐姐当年受害的原因正让她惶恐不已,而此时,男人若无其事的话语更是犹如一道道魔咒,将她浑身上下都勒得死死的。她很想从中挣脱出来,告诉自己,对方口说无凭,是在骗她,可鬼使神差的,她却无法叫自己保持冷静。因为耳畔的魔音太过真实,它所提供的一切讯息,都跟当年发生的种种对得上号。它仿佛在狞笑着对她说,自己比她更清楚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渐渐地,身形颤抖的女孩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通过监控设备目睹了她这样的反应,屏幕前的男人感觉非常满意。 “程老师,时间不等人。”翕张的双唇对准了话筒,男人低沉却兴奋的嗓音缓缓从咽喉处流出,“我请你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发抖的。你别忘了,你的学生和你的孩子还在等着你舍身相救呢。” 他看到程观宁的身子似是僵了僵,紧接着,她就用双手抱住自个儿的脑袋,整个人猛地蹲了下去。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他就是要看到她痛苦万分的模样,看到她一步一步被逼到悬崖,看到她最终走向比她姐姐更无望的绝路! 深褐色的瞳仁于昏暗的光线中闪着幽光,男人并未想到,此刻一步一步迈向绝路的,其实是他自己。 第78章 搏斗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但她还是努力踩着虚浮的脚步,找到了夜店经理,表示自己陪那位黄老板喝得有些多,今晚实在是没法继续唱下去了。 经理瞧她面色绯红,身上还冒着一股子淡淡的酒味,哪里还有不相信的?亏得这个素来清高的小丫头能忍,好歹是把那位不能得罪的贵客给忽悠过去了。眼下,小功臣神志不清,想提早回家休息,他又岂会不近人情地拒绝。 “回去吧回去吧,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没事了。哦对了,要不要我找个人送你回家?” 程观宁心知经理不是个坏心肠的,但她不想让不熟悉的人知晓她家的地址,所以摇着头谢绝了。 收拾了自己的提包,程观宁顾不得好好卸妆,就悄悄地迈向后门,不料半道上竟又遇见程关,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这样的尴尬也就持续了几秒钟的工夫,程观宁很快寻回了镇定,礼貌地对着程关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往前走。 她可不晓得男人心里的盘算。 程关一看目标要走,连忙一个箭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观宁驻足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男人脑子转得飞快,立马张嘴解释:“你喝多了,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 程观宁觉得颇为古怪:在她的印象里,他可不至于这般热心,况且,他们俩才见过几面而已。 于是,她婉拒了。 眼看人就要离开,程关趁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并惊奇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嫌弃,没有要赶紧松开的*! 这一下,由不得他不信了。 看来,他确实是遇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例外。 心下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男人面上却掩饰得极好,他不慌不忙地放开了扭头看他的姑娘,面不改色地表示,夜店附近难免有些乱,尤其是在深夜,就她这副连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架势,不出事算是运气好,出了事才是不足为奇的。 “程老师,就当是我感谢你替许皓然挡了那一下,让我送送你,看着你安全到家,行吗?” 程观宁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个,可见他态度诚恳,又感觉到自个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她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婉转地说了一句话。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不也喝了不少吗?” 没错,别看那个黄老板刚开始是冲着她来的,但自打她摆出笑脸、主动敬酒后,他的注意力就渐渐被程关的“花言巧语”给分散了,以至于到了最后,程关喝得比她还多,感觉就像是他在替她挡酒一样。 当然,她这人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与这位学生家长不过是萍水相逢,人家顺手帮她一把是情分,却也不至于为了她就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换言之,他应该是本就有生意场上的需要吧。 然不论如何,从结果来看,程关的确是助她平安渡劫的。她感谢他,也不希望他因为酒驾而闹出什么事故来。因此,她诚心诚意地暗示了他,同时也不愿给他再添麻烦。 可惜,她所顾虑的,程关一早考量周全了。他告诉她,自己就是打算叫车捎她一程,可没想拿他们俩的生命开玩笑。 “虽然我还是挺清醒的,但咱们还是得遵守交通法规不是?” 许是对程观宁有了特殊的“好感”,程关顺势开起玩笑来,好似两人已是相识多年的朋友。程观宁见他笑得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看起来就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心防没来由地就有点松动了。 算了,大不了付他一半车钱。毕竟,她现在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要是真这么骑着电瓶车回去,难保半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万一她倒下了,家里那一老一小可如何是好? 程观宁本是个性子犟的,但她也懂分析轻重、审时度势。 “那就麻烦你了。” 程关笑了,跟女孩一道从后门走出了夜店。他识趣地没问她干吗不走大门,因为这种事想想就能明白。 两人并肩来到马路边。三月末的x城,白天倒还过得去,可到了晚上,保不齐就有些寒意。程观宁先前没顾得上换衣服,只匆忙批了件外套,两条小腿外加一对膝盖仍是仅靠一层薄薄的丝袜覆着,所以,离了室内没多久,她就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衣襟,双手抱着胳膊,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程关注意到了她缩着脖子、并拢腿脚的姿势,心知她是觉得冷了,却迟疑着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借她一用。 这样的举动,搁在从前,他是想都不会想的。但如今冷不丁遇上了一个不叫他产生生理性厌恶的姑娘,他倒是真有点跃跃欲试,看看假如对方穿了他的衣服,他会不会还转头就把它丢掉。 犹豫不决之际,程观宁已然眼尖地发现了一辆空车,她迫不及待地往前一步,抬起右臂示意司机停车。程关赶紧从思考中抽离出身,抢在她之前一把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动作麻利地坐了进去。 他自然是不介意与她同坐后排的,可这也要看对方是如何考量的——以她的性格,一旦他稍迟一步,恐怕她就会抢着坐到前排,以便支付她的那一部分车费吧? 被抢了座位的姑娘并不知晓对方此刻的心理活动,她微微抿了抿嘴,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后座上。 “住哪儿?”程关扭头问她。 微醺的姑娘如实报上了小区所在地的路名,却并未提及小区的名字。 程关眉心微动。 之前就觉得,这小老师防人之心挺重的,或者说,她不喜与人深交。如今看来,他的判断真是有够准的。 程关也没勉强。小姑娘住的那片区域,尽管房屋颇为老旧,但治安似乎还是差强人意的。 见男人这就转过头去,没有刨根问底,程观宁松了口气,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幸好明天是周日,她可以好好调整一下状态,顺便再跑一趟,把车给骑回来,不然,后天送儿子上学、自己上班都会很不方便。 揉了揉愈发胀痛的脑袋,程观宁忽然担心起一个问题来。 今夜此例一开,会不会后患无穷? 第79章 震惊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美女主动给自己敬酒,黄老板对她满意了许多,十分爽快地喝下了一大杯。程观宁见他喝酒如灌水,对程关方才的那句话便多信了三分。 果然不出所料,程观宁敬完了酒,程关又不着痕迹地接上,两层嘴皮子一开一合的,把场面话说得无比漂亮,愣是叫素爱受人追捧的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左右两个陪酒的姑娘也是打心眼里不希望陪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上|床,所以,她们嗲声嗲气地哄着黄老板开了一瓶又一瓶、喝了一杯又一杯,也算是对得起今晚被他揩去的油水了。 就这样,没一个小时的工夫,大腹便便的男人便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见黄老板红着脸胡言乱语,程观宁心知,今天这道坎,她算是垮过去了。 也亏得这个人终于醉了,否则的话,她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皱着眉看了男人两眼,程观宁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要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啊?还没喝够呢!”岂料黄老板并未彻底醉死过去,冷不防发现小美人要开溜,他自是大着舌头冲她喊了起来。 就是,他……嗝……他还没一亲芳泽呢,还没摸到那细细滑滑的小手、小腰和大腿呢,她怎么就能走了呢? 色|心不死的中年男子迷迷糊糊地想着。 “黄老板,我去看看,您接着玩儿。”就在这时,他恍惚瞧见面前的程关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拧了拧眉毛,而后忽觉恍然大悟。 “哦——”他抽出一只抚摸美人的肥手,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指了指站立在面前的年轻人,“懂的,我黄某人懂的。程总尽管去就是,我黄某人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素闻这个年纪轻轻的程总从不沾圈子里的女人,难得他看上一个,自己当然愿意割爱——不就是个看着还没成年的嫩|雏嘛,让给他先尝就是,反正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不愁找不到更水灵的。 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不太相信。 他需要验证一次。 第80章 惊怒 会尽快替换,先买依旧送字数。“这样吧,程老师,”程关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回炉重造,“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什么时候对方家长过来了,需要赔偿,你问他要个账号然后发给我,我会给他汇款的。” 表妹这一两周内恐怕都不在x城,他就好人做到底,替她把这事儿给结了吧。 然而,程关没有想到,他都这么爽快了,眼前的这个小老师却迟迟没有接话,反而眼珠不错地盯着他瞧。 怎么?他长得那么帅?帅到连老师都忘了正事,光顾着冲他犯花痴? 饶是程关自我感觉一向不错,此情此景下,他也不至于这般自以为是,因为小老师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说“你好帅”,倒更像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就听程观宁不冷不热地说:“请问你是许皓然的哥哥吗?” 程关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逗乐了,刚想着原来自己看起来这么年轻啊,就听一旁始终未置一词的少年冷哼一声。 “我没哥哥。” 程关不着痕迹地斜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注目于年轻的女教师:“我是他的……表舅舅。” “嘁……”许皓然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程关照旧没理他,兀自笑容可掬地注视着身前的女孩。 “许皓然表舅,”他听程观宁冷不丁这样称呼自己,莫名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既然你是作为许皓然的家长过来,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把孩子往错路上推。” 程关没想到,她一个长得跟学生似的老师,居然会当着孩子的面,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种话。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后竟似笑非笑地吐出了两个字:“什么?” “家里有的是钱,只要有钱,就算把人打伤了、打残了,也没有关系,赔钱就能搞定一切。”程观宁顿了顿,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长期不问缘由,出了事就只用钱去摆平,那么孩子的潜意识里就会形成这样一个认知。你认为,如此一来的后果,会是怎样?” 不知何故,寥寥数语,程关却仿佛能从中听出一种针对,他好笑地勾了勾嘴角,两手插|进口袋里,不慌不忙地回她:“但不是老师你自己跟我说,对方家长很有可能会向我们索赔,让我作好心理准备吗?现在,我不但作好了心理准备,连赔偿金也痛痛快快地准备好了,为什么老师你反而不高兴了呢?” 程观宁被他这样一问,没有语塞,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径自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 “你是真的听不懂我的意思吗?”突然,她不答反问,却只收到了男人意向明确的一笑。 程观宁算是彻底明白了:跟这个所谓的表舅谈论教育问题,还不如直接撬开许皓然的嘴。 她果然不该对这么一个男人抱有侥幸心理。 不动声色地瞥了瞥男人身上的衬衣,年轻的女教师徒然话锋一转:“就快到放学时间了,今天你先领着许皓然回去吧。我替你们开张出门条。” 语毕,她也不等对方答应,径自去问医务室里的校医借了纸笔。程关看着这个有些自说自话的小老师,好笑地咧了咧嘴。 现在刚毕业的新老师都这样? 他端量着女孩略显娇小的背影,见她伏案写完了出门条,回身面无表情地朝他走了过来。 程观宁将白纸黑字递到男人的眼皮底下,却迟迟不见他伸手来接,只好木着脸又开口追加了两句话:“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我会联系许皓然妈妈的。” 敢情人家是瞧不上他,要跟她认为能管事的人当面详谈。 程关算是彻底弄懂了小老师的意思,随即勾唇一笑,“好心”提醒她,许皓然的“妈妈”正在出差的路上,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所以,我劝程老师还是先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比较好。” 程观宁定定地注视着男人笑意未减的面孔,面无涟漪地掏出了手机。 “请说。” 程关报出了自己的私人号码,还顺带附上了姓名。 话音刚落,女孩舞动的手指就微微一顿。 片刻,程关似乎看到,她飞快地在联系人姓名一栏里,打上了“许皓然表舅”这五个字。 用得着这么公式化吗? 第81章 旧账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不太相信。 他需要验证一次。 第82章 真相 中午前没替换的话就要到晚上了,请稍安,先买依旧送字数。“这样吧,程老师,”程关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回炉重造,“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什么时候对方家长过来了,需要赔偿,你问他要个账号然后发给我,我会给他汇款的。” 表妹这一两周内恐怕都不在x城,他就好人做到底,替她把这事儿给结了吧。 然而,程关没有想到,他都这么爽快了,眼前的这个小老师却迟迟没有接话,反而眼珠不错地盯着他瞧。 怎么?他长得那么帅?帅到连老师都忘了正事,光顾着冲他犯花痴? 饶是程关自我感觉一向不错,此情此景下,他也不至于这般自以为是,因为小老师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说“你好帅”,倒更像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就听程观宁不冷不热地说:“请问你是许皓然的哥哥吗?” 程关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逗乐了,刚想着原来自己看起来这么年轻啊,就听一旁始终未置一词的少年冷哼一声。 “我没哥哥。” 程关不着痕迹地斜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注目于年轻的女教师:“我是他的……表舅舅。” “嘁……”许皓然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程关照旧没理他,兀自笑容可掬地注视着身前的女孩。 “许皓然表舅,”他听程观宁冷不丁这样称呼自己,莫名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既然你是作为许皓然的家长过来,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把孩子往错路上推。” 程关没想到,她一个长得跟学生似的老师,居然会当着孩子的面,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种话。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后竟似笑非笑地吐出了两个字:“什么?” “家里有的是钱,只要有钱,就算把人打伤了、打残了,也没有关系,赔钱就能搞定一切。”程观宁顿了顿,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长期不问缘由,出了事就只用钱去摆平,那么孩子的潜意识里就会形成这样一个认知。你认为,如此一来的后果,会是怎样?” 不知何故,寥寥数语,程关却仿佛能从中听出一种针对,他好笑地勾了勾嘴角,两手插|进口袋里,不慌不忙地回她:“但不是老师你自己跟我说,对方家长很有可能会向我们索赔,让我作好心理准备吗?现在,我不但作好了心理准备,连赔偿金也痛痛快快地准备好了,为什么老师你反而不高兴了呢?” 程观宁被他这样一问,没有语塞,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径自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 “你是真的听不懂我的意思吗?”突然,她不答反问,却只收到了男人意向明确的一笑。 程观宁算是彻底明白了:跟这个所谓的表舅谈论教育问题,还不如直接撬开许皓然的嘴。 她果然不该对这么一个男人抱有侥幸心理。 不动声色地瞥了瞥男人身上的衬衣,年轻的女教师徒然话锋一转:“就快到放学时间了,今天你先领着许皓然回去吧。我替你们开张出门条。” 语毕,她也不等对方答应,径自去问医务室里的校医借了纸笔。程关看着这个有些自说自话的小老师,好笑地咧了咧嘴。 现在刚毕业的新老师都这样? 他端量着女孩略显娇小的背影,见她伏案写完了出门条,回身面无表情地朝他走了过来。 程观宁将白纸黑字递到男人的眼皮底下,却迟迟不见他伸手来接,只好木着脸又开口追加了两句话:“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我会联系许皓然妈妈的。” 敢情人家是瞧不上他,要跟她认为能管事的人当面详谈。 程关算是彻底弄懂了小老师的意思,随即勾唇一笑,“好心”提醒她,许皓然的“妈妈”正在出差的路上,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所以,我劝程老师还是先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比较好。” 程观宁定定地注视着男人笑意未减的面孔,面无涟漪地掏出了手机。 “请说。” 程关报出了自己的私人号码,还顺带附上了姓名。 话音刚落,女孩舞动的手指就微微一顿。 片刻,程关似乎看到,她飞快地在联系人姓名一栏里,打上了“许皓然表舅”这五个字。 第83章 想起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不太相信。 他需要验证一次。 第84章 释怀 会尽快替换,今天先买的话,字数会比平时多送一些,因为明天需断更一天,望谅解。 “这样吧,程老师,”程关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回炉重造,“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什么时候对方家长过来了,需要赔偿,你问他要个账号然后发给我,我会给他汇款的。” 表妹这一两周内恐怕都不在x城,他就好人做到底,替她把这事儿给结了吧。 然而,程关没有想到,他都这么爽快了,眼前的这个小老师却迟迟没有接话,反而眼珠不错地盯着他瞧。 怎么?他长得那么帅?帅到连老师都忘了正事,光顾着冲他犯花痴? 饶是程关自我感觉一向不错,此情此景下,他也不至于这般自以为是,因为小老师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说“你好帅”,倒更像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就听程观宁不冷不热地说:“请问你是许皓然的哥哥吗?” 程关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逗乐了,刚想着原来自己看起来这么年轻啊,就听一旁始终未置一词的少年冷哼一声。 “我没哥哥。” 程关不着痕迹地斜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注目于年轻的女教师:“我是他的……表舅舅。” “嘁……”许皓然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程关照旧没理他,兀自笑容可掬地注视着身前的女孩。 “许皓然表舅,”他听程观宁冷不丁这样称呼自己,莫名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既然你是作为许皓然的家长过来,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把孩子往错路上推。” 程关没想到,她一个长得跟学生似的老师,居然会当着孩子的面,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种话。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后竟似笑非笑地吐出了两个字:“什么?” “家里有的是钱,只要有钱,就算把人打伤了、打残了,也没有关系,赔钱就能搞定一切。”程观宁顿了顿,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长期不问缘由,出了事就只用钱去摆平,那么孩子的潜意识里就会形成这样一个认知。你认为,如此一来的后果,会是怎样?” 不知何故,寥寥数语,程关却仿佛能从中听出一种针对,他好笑地勾了勾嘴角,两手插|进口袋里,不慌不忙地回她:“但不是老师你自己跟我说,对方家长很有可能会向我们索赔,让我作好心理准备吗?现在,我不但作好了心理准备,连赔偿金也痛痛快快地准备好了,为什么老师你反而不高兴了呢?” 程观宁被他这样一问,没有语塞,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径自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 “你是真的听不懂我的意思吗?”突然,她不答反问,却只收到了男人意向明确的一笑。 程观宁算是彻底明白了:跟这个所谓的表舅谈论教育问题,还不如直接撬开许皓然的嘴。 她果然不该对这么一个男人抱有侥幸心理。 不动声色地瞥了瞥男人身上的衬衣,年轻的女教师徒然话锋一转:“就快到放学时间了,今天你先领着许皓然回去吧。我替你们开张出门条。” 语毕,她也不等对方答应,径自去问医务室里的校医借了纸笔。程关看着这个有些自说自话的小老师,好笑地咧了咧嘴。 现在刚毕业的新老师都这样? 他端量着女孩略显娇小的背影,见她伏案写完了出门条,回身面无表情地朝他走了过来。 程观宁将白纸黑字递到男人的眼皮底下,却迟迟不见他伸手来接,只好木着脸又开口追加了两句话:“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我会联系许皓然妈妈的。” 敢情人家是瞧不上他,要跟她认为能管事的人当面详谈。 程关算是彻底弄懂了小老师的意思,随即勾唇一笑,“好心”提醒她,许皓然的“妈妈”正在出差的路上,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所以,我劝程老师还是先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比较好。” 程观宁定定地注视着男人笑意未减的面孔,面无涟漪地掏出了手机。 “请说。” 程关报出了自己的私人号码,还顺带附上了姓名。 话音刚落,女孩舞动的手指就微微一顿。 第85章 勇敢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不太相信。 他需要验证一次。 第86章 欣喜 冷不丁冒出的问话令程观宁当场一愣。她抬眼看向身前的男人,发现他好看的眼睛里正闪着殷殷期盼的光芒。 程观宁耳根一热,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炽热的眸光。 “嗯……” 仅仅一个字,便让程关心花怒放。他兴奋得恨不能立马在心爱的姑娘脸上亲上一口,可碍于眼前还有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家伙在,他只得“退一步求其次”,二话不说从姑娘怀里抱起小家伙,狠狠地在那白嫩嫩的小脸蛋香了一记。 被突然亲了的小冬冬有点懵,回过神来之后,他疑惑不解地瞅着将他从妈妈那儿抱走的程叔叔,奶声奶气地问:“程叔叔,你干什么呀?” “叔叔高兴!” “呃?” 年仅五岁的小家伙实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将迷茫的目光投向病床上的妈妈,期望能从妈妈那儿得到些提示。 面对儿子纯真的小眼神,程观宁莫名心虚地别开了眼。 程关没注意到母子俩各自的小动作,兀自在旁笑成了一朵花,还一边笑一边问冬冬:“晚上想吃点什么?叔叔给你买!” 听到有好吃的,小家伙自然是开心的,不过,他也不忘记亲爱的妈妈,这就面向程观宁,认认真真地问她:“妈妈想吃什么?” 儿子总也惦记着自己,程观宁欣慰不已,摸摸他的小脑袋,表示自己伤还没好,只能吃点清淡的食物,让他们自个儿去吃自个儿喜欢的就好。 “那我们给妈妈带一点!上次,上次那个香香甜甜的奶酥面包!”小家伙努力寻思着怎么让病中的妈妈也享享口福,很快便高高地举起小手,说出了一个好主意。 “好——”程观宁笑眯眯地握住儿子的小手,一口答应下来,“快去吧。” 小冬冬欢欢喜喜地从程关的大腿上爬下来,并未留意到男人含笑的视线一直黏在妈妈的脸上。 “等我回来。” 听似寻常却饱含深意的四个字,令程观宁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她不肯应下,只催着他快点走,却见他眼中笑意更盛。 跟聪明人打交道确实省心省力,两个人谁都不用把话挑明了,就已默契地掌握了事情的关键。可是,如果这个聪明人不但脑子好使,皮也够厚,那就……不怎么省心了。 总觉得程关临走前的表情里蕴含了各种各样的意思,程观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无意识地翘了起来。 这天晚上,程关愣是带着冬冬在她的病房里住下了,理由是他们俩都不放心她。程观宁搬出护工和保镖,奈何程关却好整以暇地将冬冬抱到她的床上,回一句“再多的护工和保镖能比得过我们冬冬?”。 小家伙立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板有眼地帮腔:“妈妈,我想陪着你,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将儿子无比诚恳的神情看在眼里,程观宁顿时就心软了,结果她还没开口呢,程关就忙不迭抢过话头,道:“你放心,这间病房本来就配备了家属用的床铺,卫生间也是独立的,就跟个小居室一样。毛巾、牙刷什么的我也买来了,待会儿还会有秘书送些冬冬的换洗衣物来,万事俱备,就等你同意了。” 程观宁被他一本正经的说辞闹得哭笑不得:我要是不同意,你会采纳我的意见吗? 想想对方说的也有些道理,而自己其实也是希望能时时刻刻看到儿子的,程观宁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哦耶——”小冬冬见妈妈同意了,立马高兴得欢呼起来。 “冬冬要听话,不能给程叔叔添麻烦,知道吗?”程观宁习惯性地叮嘱了一番,可眼瞅着小家伙兴高采烈的样子,面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减不下去。 “冬冬一直都很懂事,怎么会给我添麻烦呢?对不对,冬冬?”程关将小家伙搂在身前,两只大手轻扯着他高举的小胳膊。 “嗯嗯!”小家伙笑靥如花——终于又可以跟妈妈还有程叔叔住在一起了!就算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他也超级喜欢! “好咧!走,我们去洗脸刷牙睡觉觉!” 一大一小一后一前紧贴在一起,学着螃蟹走路的姿势,欢天喜地地挪向卫生间。那同手同脚、互相配合的滑稽样,逗得程观宁一面笑一面摇头。 毋庸置疑,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一定会真心对待她的孩子,也一定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她的那个决定,一定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想到这里,程观宁忽然感到未来充满希望。 一刻钟后,程关领着小家伙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恰逢先前联系的秘书已然被小家伙的衣裤送到,还顺带替他也送了好几套换洗的衣物,他便又兴致勃勃地把小家伙带了进去,两人一道洗澡去了。 倘若屋里只有一个程关在洗澡,程观宁恐怕是要觉着尴尬的,但现在是程关陪冬冬一块儿洗澡,她听着浴室里时不时传来的嬉闹声,心里就只剩下满满的甘甜与安宁了。 洗完了澡,一大一小都香喷喷的。小冬冬是头一回跟男性长辈一起洗澡,那股子兴奋劲一时半会儿退不了,以至于稍后程关请护工进来帮程观宁擦身的时候,小家伙都忍不住围着两个大人转来转去。 所幸五十来岁的护工阿姨一点不嫌他闹腾,反而觉着这孩子活泼可爱,禁不住张嘴夸了他好几句。 “要我说啊,小姑娘,你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老公又这么英俊、这么疼你,阿姨看着都羡慕。” 程观宁回以干笑,想澄清自己跟程关的关系,可话到嘴边又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 谁知,对方见她不说话,面部表情还变得有点僵硬,竟然当场大开脑洞,以为她是误会了什么,这就好心肠地跟她“解释”起来:“你老公他本来是打算自己给你擦身的,这不,害怕自己没经验,手头没个轻重,弄疼了你,所以就叫我来了。你可别多想啊,我看他每天都来陪着你,每天都跟医生护士询问你恢复得怎么样,这么好的老公,反正阿姨是从来没见过的。” 滔滔不绝地说完了一大堆,护工阿姨定睛一看,愣了:咦?这小姑娘的脸色怎么比刚才还要奇怪了? 程观宁当然窘了,因为她已经从护工阿姨的转述中推测出了一件事。 这个程关,到底跟阿姨胡说八道了什么?! 第87章 心声 会尽快替换,先买依旧送字数。可是,程观宁就不一样了。她头一次与程关打照面,对他丝毫不了解,见他一身的名牌,长了一张擅长撩妹的俊脸,还“毫不避讳”地穿了件沾着红唇印的衬衫到学校来接孩子,本就对纨绔子弟没有好感的她,自然是将他归为那种游戏人生的花花公子。再加上他之后的言行——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居然是“废话少说,赔钱了事”的态度,程观宁当然不肯给他好脸色了。 所幸她并不是个喜欢耿耿于怀的人,反正,接下来就算要和家长进行沟通,她也不会联系这个不知所谓的表舅了,她会直接去找学生的“妈妈”。尽管心知这位“妈妈”不但与自己年岁相仿,关键她还不是孩子的亲妈,甚至和孩子都没有法律意义上的母子关系,但自己跟她接触过几次,比起那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表舅,这位“妈妈”可要靠谱多了。 作了这样的决定,程观宁很快就把“许皓然表舅”那张帅气的面孔抛诸脑后。参加完了几乎每周末都有的政治学习会议,她脚底生风地回了办公室,提了包就急急去了车棚,骑上电瓶车,离开了学校。 大约十分钟后,程观宁赶到了一所幼儿园。除了每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幼儿园放学一向比高中早。可惜,她还得开会,所以,每周五她都跟打仗似的,争分夺秒将必须要做的事做好,就盼着别临时冒出什么事儿来,好让她早点下班。 好在今天会议的时间不长,这不,匆忙抵达幼儿园的时候,她还能看见一名中年女教师正坐在花坛边的长板凳上,陪着个小男孩说话。 她稍稍松了口气,刚要张嘴唤小男孩的名字,时不时伸长脖子朝门外张望的小家伙就自个儿发现了她。他顿时惊喜地站起身来,大声喊了句“妈妈”。 程观宁神色淡淡的面容即刻染上了笑意。她快步走了过去,迎上背着小书包飞奔而来的小家伙。小小的身子撞进怀里,她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抬眼看向随后走来的女老师。 “不好意思啊,周老师,又让你陪了冬冬这么久。” “没事,也没多久。冬冬很乖很聪明,每次跟他聊天,他都能把我逗乐。” 对方说得真诚,可程观宁仍然微微躬身,向她致意。毕竟,这已经远不是她第一次姗姗来迟了,基本上每次都是这位周老师牺牲自己的课余时间,替她照看她的儿子。对此,她自是万分感激又心怀歉意。 说真的,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馈赠与这位周老师。要不是人家心肠好,又始终感念两年前她对自个儿女儿的帮助,所以一直不求回报地关照冬冬,她真不晓得该如何分出身来,兼顾学校的工作和年幼的儿子。 双方又寒暄了两句,默契地不再耽误彼此的时间。冬冬眉开眼笑地跟周老师道了别,就牵着程观宁的手,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幼儿园的大门。 被亲爱的妈妈抱上蓝色的电瓶车,小冬冬十分乖巧地坐在妈妈的身后,两只小手牢牢地抱着妈妈的腰身,将侧脸贴在妈妈的背上,别提有多满足了。一路上,他还兴致勃勃地跟妈妈分享今天在幼儿园里发生的趣事,事无巨细,恨不能把一天八小时的经历统统讲给妈妈听。 程观宁耐心地应着,时不时跟儿子来个问答,以示自己有认真在听,并且对他的话题颇感兴趣。 是了,这阵子,学校里的学生们要参加月考,加上她被临时委派成高一某班的代班主任,整个人一下子就忙了许多,跟儿子的交流也就少了一些。小家伙显然也是忍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逮着了周末,赶紧拉着妈妈好好亲昵一番。 不多久,蓝色的电瓶车拐进了一处老旧的小区。程观宁将车锁在楼下,领着小家伙进了一栋五层高的楼房。“吭哧吭哧”地爬到顶楼,她掏出钥匙开了房门,动作下意识地就放轻了。 这时,小冬冬也不再叽叽喳喳地跟妈妈说话,而是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不用妈妈嘱咐,就自个儿蹲下身去换了拖鞋。他放下小书包,先自觉地跑去厨房洗了手,然后来到一扇房门前,踮起脚尖转动了门把手。他先往门里探进一个小脑袋,看见陈旧但不失整洁的卧室里,床上的中年妇女正呼吸平稳地睡着。小冬冬伸长了脖子,确信对方睡得好好的,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替她带上房门。 第88章 男友 会尽快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不太相信。 他需要验证一次。 第89章 了结 会尽快替换,先买依旧送字数。可是,程观宁就不一样了。她头一次与程关打照面,对他丝毫不了解,见他一身的名牌,长了一张擅长撩妹的俊脸,还“毫不避讳”地穿了件沾着红唇印的衬衫到学校来接孩子,本就对纨绔子弟没有好感的她,自然是将他归为那种游戏人生的花花公子。再加上他之后的言行——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居然是“废话少说,赔钱了事”的态度,程观宁当然不肯给他好脸色了。 所幸她并不是个喜欢耿耿于怀的人,反正,接下来就算要和家长进行沟通,她也不会联系这个不知所谓的表舅了,她会直接去找学生的“妈妈”。尽管心知这位“妈妈”不但与自己年岁相仿,关键她还不是孩子的亲妈,甚至和孩子都没有法律意义上的母子关系,但自己跟她接触过几次,比起那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表舅,这位“妈妈”可要靠谱多了。 作了这样的决定,程观宁很快就把“许皓然表舅”那张帅气的面孔抛诸脑后。参加完了几乎每周末都有的政治学习会议,她脚底生风地回了办公室,提了包就急急去了车棚,骑上电瓶车,离开了学校。 大约十分钟后,程观宁赶到了一所幼儿园。除了每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幼儿园放学一向比高中早。可惜,她还得开会,所以,每周五她都跟打仗似的,争分夺秒将必须要做的事做好,就盼着别临时冒出什么事儿来,好让她早点下班。 好在今天会议的时间不长,这不,匆忙抵达幼儿园的时候,她还能看见一名中年女教师正坐在花坛边的长板凳上,陪着个小男孩说话。 她稍稍松了口气,刚要张嘴唤小男孩的名字,时不时伸长脖子朝门外张望的小家伙就自个儿发现了她。他顿时惊喜地站起身来,大声喊了句“妈妈”。 程观宁神色淡淡的面容即刻染上了笑意。她快步走了过去,迎上背着小书包飞奔而来的小家伙。小小的身子撞进怀里,她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抬眼看向随后走来的女老师。 “不好意思啊,周老师,又让你陪了冬冬这么久。” “没事,也没多久。冬冬很乖很聪明,每次跟他聊天,他都能把我逗乐。” 对方说得真诚,可程观宁仍然微微躬身,向她致意。毕竟,这已经远不是她第一次姗姗来迟了,基本上每次都是这位周老师牺牲自己的课余时间,替她照看她的儿子。对此,她自是万分感激又心怀歉意。 说真的,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馈赠与这位周老师。要不是人家心肠好,又始终感念两年前她对自个儿女儿的帮助,所以一直不求回报地关照冬冬,她真不晓得该如何分出身来,兼顾学校的工作和年幼的儿子。 双方又寒暄了两句,默契地不再耽误彼此的时间。冬冬眉开眼笑地跟周老师道了别,就牵着程观宁的手,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幼儿园的大门。 被亲爱的妈妈抱上蓝色的电瓶车,小冬冬十分乖巧地坐在妈妈的身后,两只小手牢牢地抱着妈妈的腰身,将侧脸贴在妈妈的背上,别提有多满足了。一路上,他还兴致勃勃地跟妈妈分享今天在幼儿园里发生的趣事,事无巨细,恨不能把一天八小时的经历统统讲给妈妈听。 程观宁耐心地应着,时不时跟儿子来个问答,以示自己有认真在听,并且对他的话题颇感兴趣。 是了,这阵子,学校里的学生们要参加月考,加上她被临时委派成高一某班的代班主任,整个人一下子就忙了许多,跟儿子的交流也就少了一些。小家伙显然也是忍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逮着了周末,赶紧拉着妈妈好好亲昵一番。 不多久,蓝色的电瓶车拐进了一处老旧的小区。程观宁将车锁在楼下,领着小家伙进了一栋五层高的楼房。“吭哧吭哧”地爬到顶楼,她掏出钥匙开了房门,动作下意识地就放轻了。 这时,小冬冬也不再叽叽喳喳地跟妈妈说话,而是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不用妈妈嘱咐,就自个儿蹲下身去换了拖鞋。他放下小书包,先自觉地跑去厨房洗了手,然后来到一扇房门前,踮起脚尖转动了门把手。他先往门里探进一个小脑袋,看见陈旧但不失整洁的卧室里,床上的中年妇女正呼吸平稳地睡着。小冬冬伸长了脖子,确信对方睡得好好的,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替她带上房门。 第90章 幸福 本章是明天的更新,因故提前发表,明天才替换,先买的小天使依旧送字数。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眼瞅着对方一脸意有所指,程关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说了句“改日再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包厢外的空气比包厢内的还不如,一出门,一股烟味便扑鼻而来。程关下意识地敛了敛眉,即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然走得略远的女孩。 他看到程观宁急急忙忙拐进了女厕所。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呕吐声和水流声。 程关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他抬脚上前,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大门。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并没能叫门里的人抬眼来看——程观宁正扶着胸口,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对着水槽干呕。 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即便是搁在一个美女的身上,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特地把脸涂成那样的美女。 “这么不能喝?”见女孩吐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的存在,程关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往门上一靠。 听见他的声音,缓过劲来的程观宁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嘴。十几秒后,她一面抹着嘴,一面直起身来看他,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不适之色。 “这么不会喝酒,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程关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话,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之意。 程观宁也是分得清是非好坏的,虽然先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今天好歹是拐弯抹角地帮了她一把。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面不改色地出了手,既助她躲过一劫,又没揭穿她的另一层身份。 说半点不感谢,那是假的。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尽管喝酒喝得胃疼头也疼,程观宁还是保留着大部分的神智,她诚心诚意地向程关道了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迈开步子,从他身前走过。 可惜,在快要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她冷不丁脚底一软,整个人往边上歪了过去。程关正回过神来,预备回上一句“你就这么走了?”,突然见她身形不稳,他来不及多作思量,交叠于胸前的双臂就不由自主地散了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扶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助她慢慢站稳。 “谢谢……” 程观宁难免尴尬——今晚又是在做兼职的地方撞上学生家长,又是被他看尽喝多了之后的窘态,实在是……倒霉。 因此,她真是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了,赶紧离这人远远的,此生不复见才好。 这样想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身上所有跟男人手掌接触的部分,勉强稳住脚跟,逃也似的往前走。 程关没有追上去。倒不是他懒得再管她了,实在是因为……他愣住了。 是的,愣住了。他傻傻地保持着搀扶的动作,两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头,猝然还魂。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扶了那个小老师一把,双方肢体接触绝对有五秒以上,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厌恶,甚至没想着要立马把人推开?!这……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对几近所有的女性都避而远之,且尤为反感她们的触碰。被女人碰过的衣服,他至少得洗上两遍才会接着穿;被迫跟女性握了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必须洗上好几遍手才能安心——就好比是上回发小偷偷塞了几个庸脂俗粉给他,他回头就把被她们摸过的衣服整套给扔了,然后从头到脚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这才肯上床睡觉。 幸亏程关在人前比较能忍、能装,因此,以上种种与众不同的怪癖,外人几乎一无所察,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略知一二。他自知自个儿这毛病挺严重——哪怕是面对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薛妙颖,也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今儿碰上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教师,竟然……竟然一反常态了?! 巨大的冲击令程关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的时候,带给他意外的姑娘已经快要走远了。 程关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第91章 番外 会尽快替换,先买依旧送字数。可是,程观宁就不一样了。她头一次与程关打照面,对他丝毫不了解,见他一身的名牌,长了一张擅长撩妹的俊脸,还“毫不避讳”地穿了件沾着红唇印的衬衫到学校来接孩子,本就对纨绔子弟没有好感的她,自然是将他归为那种游戏人生的花花公子。再加上他之后的言行——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居然是“废话少说,赔钱了事”的态度,程观宁当然不肯给他好脸色了。 所幸她并不是个喜欢耿耿于怀的人,反正,接下来就算要和家长进行沟通,她也不会联系这个不知所谓的表舅了,她会直接去找学生的“妈妈”。尽管心知这位“妈妈”不但与自己年岁相仿,关键她还不是孩子的亲妈,甚至和孩子都没有法律意义上的母子关系,但自己跟她接触过几次,比起那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表舅,这位“妈妈”可要靠谱多了。 作了这样的决定,程观宁很快就把“许皓然表舅”那张帅气的面孔抛诸脑后。参加完了几乎每周末都有的政治学习会议,她脚底生风地回了办公室,提了包就急急去了车棚,骑上电瓶车,离开了学校。 大约十分钟后,程观宁赶到了一所幼儿园。除了每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幼儿园放学一向比高中早。可惜,她还得开会,所以,每周五她都跟打仗似的,争分夺秒将必须要做的事做好,就盼着别临时冒出什么事儿来,好让她早点下班。 好在今天会议的时间不长,这不,匆忙抵达幼儿园的时候,她还能看见一名中年女教师正坐在花坛边的长板凳上,陪着个小男孩说话。 她稍稍松了口气,刚要张嘴唤小男孩的名字,时不时伸长脖子朝门外张望的小家伙就自个儿发现了她。他顿时惊喜地站起身来,大声喊了句“妈妈”。 程观宁神色淡淡的面容即刻染上了笑意。她快步走了过去,迎上背着小书包飞奔而来的小家伙。小小的身子撞进怀里,她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抬眼看向随后走来的女老师。 “不好意思啊,周老师,又让你陪了冬冬这么久。” “没事,也没多久。冬冬很乖很聪明,每次跟他聊天,他都能把我逗乐。” 对方说得真诚,可程观宁仍然微微躬身,向她致意。毕竟,这已经远不是她第一次姗姗来迟了,基本上每次都是这位周老师牺牲自己的课余时间,替她照看她的儿子。对此,她自是万分感激又心怀歉意。 说真的,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馈赠与这位周老师。要不是人家心肠好,又始终感念两年前她对自个儿女儿的帮助,所以一直不求回报地关照冬冬,她真不晓得该如何分出身来,兼顾学校的工作和年幼的儿子。 双方又寒暄了两句,默契地不再耽误彼此的时间。冬冬眉开眼笑地跟周老师道了别,就牵着程观宁的手,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幼儿园的大门。 被亲爱的妈妈抱上蓝色的电瓶车,小冬冬十分乖巧地坐在妈妈的身后,两只小手牢牢地抱着妈妈的腰身,将侧脸贴在妈妈的背上,别提有多满足了。一路上,他还兴致勃勃地跟妈妈分享今天在幼儿园里发生的趣事,事无巨细,恨不能把一天八小时的经历统统讲给妈妈听。 程观宁耐心地应着,时不时跟儿子来个问答,以示自己有认真在听,并且对他的话题颇感兴趣。 是了,这阵子,学校里的学生们要参加月考,加上她被临时委派成高一某班的代班主任,整个人一下子就忙了许多,跟儿子的交流也就少了一些。小家伙显然也是忍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逮着了周末,赶紧拉着妈妈好好亲昵一番。 不多久,蓝色的电瓶车拐进了一处老旧的小区。程观宁将车锁在楼下,领着小家伙进了一栋五层高的楼房。“吭哧吭哧”地爬到顶楼,她掏出钥匙开了房门,动作下意识地就放轻了。 这时,小冬冬也不再叽叽喳喳地跟妈妈说话,而是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不用妈妈嘱咐,就自个儿蹲下身去换了拖鞋。他放下小书包,先自觉地跑去厨房洗了手,然后来到一扇房门前,踮起脚尖转动了门把手。他先往门里探进一个小脑袋,看见陈旧但不失整洁的卧室里,床上的中年妇女正呼吸平稳地睡着。小冬冬伸长了脖子,确信对方睡得好好的,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替她带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