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柱》 第一章 出走与来历 正是五月夏日时节。 有诗云:“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田里农夫辛劳如此,但他们的努力在今年似乎换不回应有的回报:开春便不下雨,进了夏天后,天气突然异常炎热,田里干旱的土地开裂,织成一张恐怖的大网笼罩在人们头顶。劳作的人们想尽一切办法浇灌田地,松土保墒,期待着能够支撑到老天开眼的那一天,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正在本色上演。总之,大家都知道,今年的收成肯定不会好了。 但这个时候,人们还不知道,未来几十年,这片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承平近三百年的广袤大地,基本再不会有好收成了,“风调雨顺”这种事情,堪比天降祥瑞。 这时的萧木同样也不知道。 北京城南,萧木的一队车马正沿着官道缓缓向城外行进,车队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规模也并不大,路上行人大多为自己生计发愁,不为生计发愁的也大都是见多识广,所以没有人关心这车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坐在马车中的萧木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在此之前,他只是单纯的想离开这大明的都城。现在已经离开了,下一步究竟要去哪里呢?就先走到哪算哪吧。 不过比起要去何方,眼下还有有更棘手的事,比如: “夫君有何心事,为何一直闷闷不乐?”身旁的女子开口了。 “哦,只是在想我们下一步要去哪里,并没有闷闷不乐。” “既然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夫君为何一定要这么匆忙的离开京城呢?以夫君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出远门的。” “这不是有你在细心照顾嘛,况且,前日不是跟你讲过,先祖托梦于我,告诉我久在京城不详,速速离去方能转危为安。”萧木敷衍着回答道。 “那老宅那边?” “老宅那边的事情,我已经都安排好了,至于下面的人是不是会遵照安排办事,我既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言罢,萧木摆了摆手,合上眼睛,靠着车上软榻,闭目养神,虽然有些尴尬,但萧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女子。 “跟着这么一个女子,还真是棘手啊。”萧木想道。 确实很棘手,萧木来到这个世界,寄托到这具身体上已有半个月了,也就是说萧木穿越了,自己的记忆附着在了这具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躯体上,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则有些模糊不清了,似乎是对于穿越还没有完全适应,萧木总觉得晕晕乎乎的。 意识到现在是大明崇祯元年时,萧木条件反射般的就有了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的想法。但事情不是自己一走了之那么简单的,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有家有业,还有“夫人”,萧木倒是想自己悄悄的走,但是还是被“夫人”发现了。萧木没有办法,只能将其带着一起走了,但是,萧木还不知道该如何与这女子相处,想来女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少爷,前面就是大兴县城了,我们要不要进城休息一下?”正当萧木昏昏欲睡之时,车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萧木被古代基本没有什么避震功能的马车晃的七荤八素,也正想下车休息,“大,咳咳……大管家,我们进城休息一下吧,今天就在城里过夜,明天再走。咳咳……”萧木说着咳嗽起来,一旁的女子忙拍打着萧木的后背。 “是的,少爷。”于是管家就走到前面,先行往城里去寻找住处去了。 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用急着赶路,于是车马缓缓进入了大兴县城。管家已然找好了一家客栈,安排好了上等的房间。 萧木走进房里坐定,女子也跟进来,给萧木倒茶。 “说过不必这般侍候于我的。” 女子把茶端给萧木,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萧木没有办法,只好接过茶,一饮而尽。 “少爷”,车马进入客栈,管家安排好其他事情,从外面走了进来。“没有您坐镇,想来老宅里面现在已经闹翻天了吧?我们现在走的不远,回去还来得及。”显然管家还想做一把最后的努力。 “想来应该是了,不过我并不打算回去,下面的人是不是认真办事,我也不想管了。”萧木口中这样回答,脑中却想“以我这个冒牌货,就算真的想管,想来也不怎么可能管的好吧。” 管家看萧木心意已决,没有接着说老宅的话题,“那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呢?” “也许山西陕西,也许河南山东,再或者湖广江南,我还没有想好,今天先在这里休息,明日再说吧。” “好的,少爷。”管家说完便出去安排一行人晚上的饭食去了。 用过晚饭,因为与那女子共处觉得十分尴尬,萧木决定出去走走。管家便安排了两个护卫,一个叫杨韬,一个叫胡云,在萧木身旁跟随保护。 走在街上,萧木还是免不了去想那些困扰人类千年的问题:我从哪里来,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其他人来到了世上,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死后又会到哪里去……虽说这些问题一直存在,但正常情况下只有大思想家才会深入去想,萧木发现自己最近思考这些问题的频率异常的高。 这种事情肯定想不出个所以然,萧木发现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是能预先逃跑而已。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萧木发现路人很多身材矮小,面带菜色,想来年景不好,百姓生活也十分困苦吧。果然,走了一段,街边便能看到有卖儿卖女的人了。 一个女孩衣衫褴褛,捉襟见肘,面带菜色,神情茫然,头上插着稻草,叫做草标,表示这女孩像商品一样,可以买卖。 萧木示意过去看看,走向这家卖女儿的,“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要卖掉呢?” “这位公子,小老儿我也不想卖了自家闺女啊,无奈年景不好,家里断了粮,家中老父又患病无钱医治,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女孩的父亲对萧木一边施礼,一边说道。 “今年多大了?”萧木对小女孩问道。小女孩十分怕生,不敢回答。 “回公子,小女今年七岁,平日在家就是手脚勤快的,干活也麻利,老爷您就行行好,将小女买了去吧,小女跟着您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肯定是一把好手。看公子您也是个斯文的人,小女能跟着您也是她的福气,想来也不会受苦,我们做父母的的也好受些。” 萧木开始并没有买人的打算,甚至根本没有买卖人的概念,但是萧木不知如何拒绝,看这一家确实十分贫苦,自己确实能救这一家一时之急,所以萧木决定买下这女孩。 付过了钱,女孩的父母千恩万谢,萧木让杨韬走到前面,看看还有卖儿卖女的,年龄七八岁到十岁左右的,都买回来。杨韬虽然不解,但仍然称是,往前面去了。萧木自己则领着小女孩,身后跟着胡云,没有了闲逛的心思,便往住处返回了。 萧木觉得虽然自己除了跑路什么也做不了,但不见得所有人都是废柴,很多有潜力的人一辈子也未被发现,谁知道眼前这孩子将来不会是个巾帼英雄呢?自己现在不知道做什么,但至少可以在这乱世的前夕埋下种子,让其生根发芽,待十年之后,总会有种子长成大树,成为栋梁的吧。 “叫什么名字?”萧木问道。 “……” “家里都有什么人呀?” “……” “有什么喜欢吃的么?” “我没有大名,家里人都叫我小花……” 嗯,这小女孩确实十分腼腆,看来想要培养成为巾帼英雄,将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回到客栈,正好遇到管家出来,管家看到自己,忙快步走来。 “少爷,您可回来了,老奴正要去找您呢” “嗯,有什么事吗?”萧木问道。 “少爷,少夫人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您去看一下吧。”管家说道。 “哦?那我去看看。”萧木感到一阵头痛。“还真是棘手啊。”萧木想着,便往房内走去。 “对了,安排人去找个裁缝店,给这小女孩做两身衣服,一会杨韬应该还会带几个孩子回来,都给他们按照这个标准,做两身衣服,安排好住处。”萧木突然想起,对管家说道。 “好的少爷。”管家答道,便去安排了。 萧木走进房内,女子正坐在房内,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呢?”萧木走进房间,端起一杯茶,问道。 看到萧木进来,女子点点头,示意萧木也坐好,然后站起身,往房间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把房门也关上了。 “现在周围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了吧?”女子开口说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啊,自己行为反常,被怀疑也是应该的吧。”萧木这样想着,硬着头皮反问道:“夫人为何这样问?” “谁是你的夫人,别想占我便宜。”还好萧木没有把茶喝到嘴里,否则,他肯定会呛到。怪不得管家说她有些不对劲。 萧木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这身体原不属于自己,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夫人是否身体不适?为何问出这般问题?” “如果我告诉‘管家’你这‘少爷’是冒牌的,你猜他会把你怎么样?”女子继续说道。 “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是冒牌的呢?”萧木答道,完全摸不到头脑,后背有些冒冷汗。 “我再说一遍,放尊重点,谁是你的夫人!”女子似乎生气了。 “你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懂啊。”萧木被女子镇住了,也可以说萧木怂了,没有敢接着称呼对方“夫人”。 “放心吧,我不会拆穿你的,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谁,是从哪里来的?” “你为什么就一口咬定我是冒牌的呢?你看我的相貌,听我的声音,哪里是冒牌的呢?”萧木还想再抵赖一下。 “你真的想听证据?” “真的。” “你这么回答,说明你承认了?”女子笑了出来。 “就算是我承认了,说说你的证据吧。” “证据很明显,因为我没有在任何一本历史书上看到过明朝的崇祯皇帝即位不到一年就瞒着臣子,留下一纸退位诏书,直接更名换姓跑出皇宫的!” 萧木手中的茶杯直接掉到了地上,过了半晌,萧木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 第二章 混乱与定律 正如“管家”所说,北京皇城,这大明王朝的绝对中枢,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毕竟有史以来,没听说有哪个皇上做的好好的,直接留下一纸诏书,写着自己才寡德薄,不堪大任,令大臣商议将皇位禅让给其他宗室,然后就跑出皇宫,不见踪影这样的。 “无论如何,都要把皇上给找回来,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一向以贤良淑德著称的懿安张皇后对跪在下面的太监、大臣咆哮道。皇上和皇后都不见了,宫里就剩这个皇嫂最大,张皇后只能出面来管这件事了。 “骆养性,限你在三日之内找到皇上下落,然后立刻迎回皇上,否则提头来见!另外,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透露了风声!”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跪在地上,后背都被汗湿透了,口中连连称是。 张皇后又转向内阁首辅来宗道:“先生乃是先帝临终前亲指的顾命大臣,如今圣上出巡,本宫一介女流,朝中事务还望先生尽心处置,毋要辜负先帝厚望。” 来宗道也是连忙跪地,口中连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臣太监们下去之后,张皇后也没有了力气,身子一下软了下来,两旁本来哭哭啼啼的田妃、袁妃见状,也顾不上哭了,赶紧过来想要将张皇后扶住,无奈二人哭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有什么力气,反而也倒在了地上,十分狼狈,二人便又哭了起来。 “都不要哭了,我们都是命苦的人,若是寻不回皇上,往后哭的日子还长着呢。”张皇后安慰道。 嘴上安慰二妃,张皇后心里在想:“倘若寻不回圣上,天下因此大乱,那么全天下百姓的命更苦。” 内阁首辅来宗道也觉得自己命苦。朝堂上众人整日尔虞我诈,今天我参你一本,明天你坑我一把,后天没准又结成了儿女亲家……还有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看着,自己晚上吃几碗饭,睡几个时辰都瞒不住他们。这种生活早就让他疲惫不堪,本打算下个月就告老还乡,坐享天伦之乐,结果皇帝离宫出走,这千百年来没有遇到的事落在自己头上了。要是不赶紧把皇上找到,将来后人提到自己的时候,八成想不起来别的事,首先肯定是:“崇祯皇帝就是在这个人当首辅的时候出走的!” 想到自己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来宗道后背发凉,浑身直冒冷汗。但干着急也没用,要论找人的本事,还是要看东厂和锦衣卫的。想到这,一向臭名昭著的厂卫似乎也没那么可恨了。 自己还是安心的处理好朝中政事吧,毕竟过去几十年,皇帝都不上朝,内阁事务也正常运转,大家都习惯了。新皇虽说倒是一向勤政,但是这才过去几个月,现在切换回以前的模式也不是很难。只是如今年景不好,朝廷上下形势恶化,要是继续想以前那样,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顶住重压,只求在寻回圣上之前,不要出现大的乱子才好。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首辅的眼中愈发高大了,就算知道了他也高兴不起来,张皇后定下了死日子,三天之内必须找到并迎回圣上,否则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弄不好看就不见大后天的太阳了。魏忠贤年前自杀身亡,东厂势力大大不如从前,自己这锦衣卫指挥使终于翻身,谁知还没高兴几天,皇上就不声不响的“出巡”了,如今大太监王承恩也跟着皇上一起“出巡”,宫里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太监了,寻找迎回圣上的艰巨任务就落到了自己头上。“果真是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想到这,骆养性发现,如此受到器重的感觉,还真是不太好受啊。回想以前的日子,虽然被东厂压制,但好歹没接过这么难办的差事啊,这么一想,过去吃得苦反而不算什么了。 没时间感慨了,还是赶快安排手下孩儿们抓紧干活儿吧,只求圣上出巡的动静大一点,自己好能尽快找到些蛛丝马迹。 萧木和“夫人”的谈话没有受到打扰,因为管家正带着人忙着安排新来的孩子们。萧木回来之后,杨韬又带回来两个孩子,管家让人去裁缝铺扯两匹布,找裁缝来给他们做衣服,又让人带着他们去洗澡,安排他们吃饭,忙的不亦乐乎。好在“少爷”和“少夫人”在谈话,暂时还不需要伺候。 “什么?未来人!穿越的?!”萧木觉得自己应该在刚才先喝一口茶,然后现在喷出去,这样才配得上这高能的答案,可惜茶杯方才掉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是穿越的,理应见怪不怪,保持风度,这样方显智者本色。用这个时代的话讲,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吧,可惜现在已经晚了,自己早就“面有改色”。 “还在装,你不也是穿越来的,在那里装惊讶给谁看?”见萧木这般夸张的表情,那女子十分不屑。 “咳咳。”萧木干咳两声,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说的也是,确实没必要惊讶,那敢问姑娘,您是从哪个年代来的?” “就是2333年啊。” 这回萧木是真的没办法淡定了。 过了半响,萧木问道:“那么你觉得我是从什么年代过来的?” “哦,让我想想,今年,我是说2333年,刚刚有时空穿越项目,我是第一批试验参加者,所以你应该至少是2333年之后的人吧,说不定我还是你的长辈呢,看你这么二百五,那我就猜你是从2500年来的。对了,我叫林檎,在你的时代我是不是历史名人啊?” “我的时代没听说过叫林檎的历史名人,不过你不用伤心,因为我的时代比你早三百年,我是从2007年来的。” “怎么可能?三百年之前不可能有时空穿梭的技术,你又骗人!” “这次真没有骗你,我觉得,也许、可能、大概、说不定我是你的长辈……” “那肯定不可能,我这么聪明,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长辈。你说你是2007年的,你怎么证明?你说说你是怎么来的?” “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穿越不都应该是莫名其妙发生的么,像你说的设么时空穿越项目,试验参加者什么的,我才觉得像是骗人的。” “……” 看着林檎现在的反应跟自己刚才差不多,萧木觉得上天真是公平。 “姑且先相信你了,所以你叫什么名字?”林檎问道。 “萧木,草字头的萧,木头的木。” “哦……嗯?萧木?三百年前,萧木,你没骗人?”林檎比刚才更震惊了 林檎震惊的表情让萧木感觉很意外,难不成“萧木”在三百年之后是一个有其他意思的词语?就像“菊花”什么的。 “就叫萧木啊,这有什么骗你的。” “你是不是毕业于惠园大学的那个萧木?” “你怎么知道?不过我还没有毕业……” “应该不会错,嗯,2007年的话,确实没有毕业也正常……”林檎像是在思索回忆着什么,脸上表情看起来更加确定了。 “所以说,我在三百年后很有名的吗?”萧木觉得林檎又要给自己带来高能的信息了。 “是的,很有名,非常有名,极其有名,因为我能时空穿梭,正是因为你!” “因为我?不会吧,就算我比你早了三百年我又没朝你祖上借钱不还,也用不着你这个后代追我到这大明朝来催债吧?”萧木第一时间只能想到欠钱不还之类的…… “什么呀,我是说,我能够穿梭时空,完全是因为你——这个大科学家,在将近三百年前,哦我是说在我们那里的将近三百年前,你提出的萧氏定律!后世一切时空穿梭的模型都是在你的理论上建立的。” 萧木崩溃的说道:“这位姐姐,我虽然确实是惠园大学的,但是我念的是经济系……而且,我从来没研究过关于时空穿梭啥的,萧氏定律,虽然不知道说的是啥,但是听起来挺厉害的,这么厉害的东西肯定和我没啥关系的……”萧木觉得对方是在胡扯,反正未来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肯定是她拿我寻开心,等我信以为真了再来嘲笑我,像我这么机智的人怎么可能上当! “念经济系的?那更错不了了,你是不是念了四年之后没法毕业,又留级三年?” “我只留级两年……今年我肯定能顺利毕业!” “不用挣扎了,你今年肯定不会毕业的,如果你没来到这个时空的话,再过两个月,你就可以准备留级到第三年了,哈哈,对不起我不想笑的哈哈哈……”看到萧木脸上丰富的表情,林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吧,就算你说的大科学家就是我,就算你说的那个萧氏定律,这个定律名字也太臭屁了吧,就算这个定律是我提出来的,但是现在你我都来到了这十七世纪的大明朝,而且还是王朝的末期,乱世的前夕,我对古代的政治一窍不通,对于明朝的历史细节一知半解,对于这大明朝的生活方式能也很难适应,能不能活下去都成问题——就像我刚来到这不久就感冒了,而且还没有见好的迹象,什么科学家、大定律之类的也不重要了。”想到了现实,萧木对于未来的事情也不怎么感兴趣了。 第三章 尴尬与夜谈 “管家”王承恩带着下面的人安排好了三个孩子的衣食住所,天已经黑了。正当萧木和林檎没什么话说的时候,王承恩来了。 “少爷,天已经黑了,让老奴伺候您就寝吧。”王承恩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我还不困,还想再看一会书。我们出门在外,明天还有的忙,你先去休息吧,我累了自然会去睡的。”萧木挥挥手说道。 “那老奴就先下去了。” 王承恩带上了房门,静静的出去了。屋里又剩下了萧木和林檎,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回到古代,这么早睡还真不适应啊,哈哈哈……”萧木干笑几声,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然而萧木缓解尴尬的努力失败了,林檎没有搭理他,而是若有所思,“可能是她也觉得尴尬吧?”萧木只好自我安慰一番。 “咳,总之我们出门在外,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的身份还是要保密,所以我还是少爷,你还是少夫人,王承恩还是大管家,皇宫还是叫老宅。”萧木觉得有必要和林檎提前讲好,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只好暂时委屈你被我占便宜了。”萧木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刚才的严肃氛围又都没有了。 “这下坏了,她肯定生气了,万一她拿出什么高科技武器来对付我,那可如何是好?”萧木的心理不由得紧张起来。 …… “我完全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跑出宫来,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要知道,以你的身份,在外面是很危险的”林檎终于开口说话了,原来她一直在想正事…… “现在是崇祯年间,而我占据的这身体就是崇祯皇帝的,我的历史水平很一般,但还是知道崇祯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亡国之君哪里会有好下场,所以还是赶紧逃跑为上。”萧木觉得他这种做法十分自然。 林檎却大大的不以为然:“明朝确实是在崇祯的时候亡国的,但现在崇祯才刚刚即为不久,亡国还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你现在就逃跑未免也太着急了吧,而且王朝末期世道混乱,对于皇帝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比皇宫更安全了,现在你带着少量的随从,就这么简单的跑出来,是很容易被暗算的,弄不好连我一起给坑了……而且你刚才还说感冒一直不见好,再继续这么折腾下去,弄不好小命就没了。” “其实我也搞不清楚,我也知道崇祯当了十多年的皇帝,明朝一时还不会亡国,但一切都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应该与性格有关吧,来到陌生环境习惯性的选择逃避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况且,如果我不出来,身份被识破是迟早的事,那时就麻烦了……”萧木无力的讲到,其实萧木自己也拿不出来什么强有力的理由,至于危险,萧木觉得有王承恩和精心挑选的锦衣卫护卫在,应该不会出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历史知识水平如何,你是不是特别精通明朝历史呀?”萧木抱着中彩票中奖的心态问了一句,林檎如果真的是对明朝这段历史很了解的话,那绝对是重大利好,最起码暂时可以高枕无忧了。 “哪里有那种好事,我是念中文系的,学习研究古代语言,对于历史只是稍微涉猎,了解一点点罢了。”林檎的回答还不足以让萧木确切的明白她的历史水平,于是林檎又补充的一句:“可以说在历史白痴当中我是最懂历史的,在懂历史的人当中,我是最历史白痴的。”萧木果然一下就明白了——林檎对于历史的了解可能不会比自己强太多,萧木觉得这才是正常情况,一般人是不会特意去研究某一个时段的历史的吧,除非这个人提前知道自己会穿越……。 “等等!”萧木突然跳了起来,手指着林檎,“你说谎!” “你刚才还说参加的什么时空穿越项目,难道你穿越之前不先学习一下穿越目的地的历史情况吗?”萧木质问道。 林檎先是一愣,然后摊手回答道:“正是因为知道要穿越,所以我才去了解了一点,本来主办方给我准备了很详细的相关历史资料,但是因为这资料太详细了反而导致里面很多内容都很枯燥,我看过之后也没记住太多……” 然后林檎的手又握成了拳头,恨恨的说道“本来按照原计划,我随时都可以回去的,但是刚才我发现我回不去了,八成是受到了你这个野生穿越者的影响……”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呀,那么专业的东西我也解释不清楚,总之就好比是我被你挡信号了!” 挡……信……号……了…… “活该!让你不好好划重点背题库!”萧木痛心疾首。 “好吧,既然你说是研究古代语言的,我那个时候在你那里应该也算古代吧,我们的语言和你们那时候的语言难道有什么不同的么?”萧木觉得应该换一个话题,就故作好奇的问道。 “嗯,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语言是会发展的,小区别还是有的。比方说可能是由于商业的长足发展,我们那里的语言出现了新的语气助词‘币’,比如说高兴的话就可以说‘乐币’、不知所措可以说‘懵币’、辛苦就叫‘苦币’……” “哦,那滑稽是不是应该说‘滑稽币’?”萧木天资聪慧,顿时举一反三。 “说‘滑稽币’也可以,不过滑稽的意思一般更常用‘逗币’来表达。”林檎在讲解的同时还是给予了孺子可教的眼神作为鼓励。 “嗯……你作为未来人,难道不应该带来点什么黑科技?比如什么‘一炮糜烂数十里’的超强电磁大炮什么的。”萧木突然想到这一点,满怀期待的看着对方。 “要是有这种大炮,我早就送你上路,然后在这个时空统一全球当女王了。”林檎看萧木的眼神仿佛在说“别白日做梦了”。 萧木则对林檎的说法表示怀疑:“不会吧,你们2333年这么发达,时空穿越项目都搞的出来,难道没有什么简单易用的高威力武器?你骗鬼呐?” “哼,那种东西,当,当然有了,说出来吓死你,我们那里最近刚研究出的超电磁炮,可以把月亮打下来的。” “那你就这么空手穿越来的?” “对啊。” “你们科技那么发达,就没想过带点高尖端武器过来?” “如果那种东西可以带过来的话,我早把自己的身体带过来了……” 第二天一早,当“大管家”王承恩来伺候“少爷”萧木和“少夫人”林檎起居的时候,发现他们都已经起了,然后王承恩发现自己错了,他们实际上是一夜没睡…… 就在过去的这个夜里,萧木与林檎就时空穿越理论这个话题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并充分交换了意见。林檎表示,根据萧氏定律,时空穿越需要极大的能量,所需的能量与需要传送的物体的质量正相关,也就是说,传送的物体质量越大,所需的能量越高,故此,以现阶段(指2333年)的科技水平,还不能满足直接传输人体的要求。不过,萧氏定律同样指出,与传送实物相比,传送信息的难度要小得多,信息可以以波的形式存在,波作为一种质量微乎其微的物质,可以在消耗相对较少的能量下被用来传送。所以,只有自己的记忆被以波的形式传送到了这里,而并没有传送来任何实物——仅仅是这样,仍旧消耗了相当于10颗最新型氢弹同时爆炸产生的能量。 萧木则对林檎口中自己提出的理论提出了疑问:传送物体所需的能量与物体质量的具体关系如何,是否有公式可以计算?按照上述理论,进行传送需要大量能量,自己所在的时空并没有足以提供传送自己的能量——即使是只传送以波的形式存在的记忆,那么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以波的形式传送的记忆,为何会如此巧的附着在这明朝古人的身上,而且为什么会附着在崇祯皇帝身上,成为了拥有部分崇祯皇帝朱由检记忆的萧木,而不是拥有了萧木记忆的朱由检,这其中都有何原理? 林檎则对萧木提出的疑问做出了耐心而详尽的解答:“你自己研究出来的理论还要我来回答,我又不是科学家,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你问的那些都是科学家整天研究的事情,老娘怎么会知道?” 若是光聊聊这些肯定用不了一晚,但两人同处一室还是让萧木感到十分尴尬,之前是不知道如何面对那古典美女,也害怕自己身份被她看破;而现在则是还没有从另一个穿越者给自己带来的惊吓中缓解过来:对方言之凿凿,讲出的关于自己的信息基本一致,声称自己以后会成为大科学家,提出了时空穿梭的理论,又把这理论现场给自己讲解了一遍,这时萧木脑子里面基本都是浆糊了。而林檎在给萧木讲完了据说是萧木自己提出的萧氏理论后,又恢复到原来的沉思状,不再搭理萧木,这就让萧木感到更加别扭了,若是这个时候来一句“夫人,我们就寝吧”,不知道会不会被踢出屋子。所以萧木也只好随手找来一本书装装样子,同时琢磨这如何缓解这尴尬的气氛,谁知不看书还好,偏偏萧木拿起的是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本来并没有真的想看书,结果看起来就停不下了。 “管家”王承恩过来的时候,萧木正看到“刘玄德携民渡江”,林檎本来不知什么时候坐着睡着了,但王承恩进来后也醒了。 马上就要看到“赵子龙单骑救主”,萧木正看得过瘾,但想着反正这一段自己已经看过好多遍了,就不急着继续看了。于是在王承恩的伺候下,用热毛巾敷过了脸,用青盐擦了牙,与林檎简单吃过了早饭,便借口要去看看杨韬带回来的孩子,便离开了房间。 “这下那个未来人肯定去补觉了。”对于林檎,萧木是这样想的。这个时候,在萧木的意识里面,和林檎相比,自己根本不算未来人。 第四章 名字与失踪 来到了王承恩为孩子们安排的房间,刚好杨韬刚带来给他们做好的新衣服。萧木发现算上之前腼腆的小花,一共有三个孩子,另外两个则都是十来岁的男孩,一个壮些,看起来高了半头,另一个则稍微矮一些,估计年龄比较小。萧木觉得他们看起来是挺开朗的,因为他们并没有老老实实的呆着,一个在东张西望,一个在摆弄杨韬刚拿来的新衣服,见到萧木进来后学着大人的模样要给萧木施礼。 萧木挥挥手,表示不必多礼,找了椅子坐下后问道:“你们姓甚名谁,今年多大了?” 看起来壮一些的男孩先回答道:“我叫虎子,不知道姓什么,今年九岁。” “我叫大壮,今年十岁,我也不知道原本姓什么。”另一个稍矮些的孩子回道。 嗯,长得高的九岁,长得矮的十岁,长得壮的不叫大壮叫虎子,长得不壮的反而叫大壮。萧木脑中记下了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这又让萧木感到疑惑。 一旁的杨韬看出了萧木的疑惑,为他解答道:“少爷,这两个孩子从小便是孤儿,应为辽东难民之后,被城里开小茶馆的老头收养,捡到他们的时候其父母已去世,他们又尚且年幼,故而不知自己姓氏。两年前老头去世,把他们托付给城里一个酒楼掌柜,掌柜安排他们在店里做小厮,再后来上个月酒楼掌柜犯了案子,两个孩子便无人看顾,酒楼东家不愿多费粮食养他们,于是……。” 后面的不用说萧木也懂了,无非就是酒楼东家不想养闲人,就把这两个孩子卖了。 “那他们是亲兄弟了?”萧木问道。 还没等杨韬回答,虎子就抢先回答道:“不是,爷爷说,大哥比我早来家里半年。” 萧木理解了虎子话中的意思,既然虎子要叫大壮大哥,那么便就能讲通了,定是大壮为了照顾弟弟,有吃的都先想着虎子,所以反而没有年龄小的虎子长得高。 “你们的事我都了解了,但人活在世,又怎么能没有姓氏?你们当真不记得父母是何人?” 两个孩子均摇摇头表示不记得。 这时杨韬说道:“少爷,幼年之事他们怕是很难记起,不如少爷赐其姓名。” 虎子和之前没有说话的大壮也都说道:“请少爷赐名。” “好吧,不知你们有何志向?”萧木问道。 “少爷,我想当说书的讲的武艺高超,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又是虎子抢先回答道。 大壮则是想了一会,然后答道:“少爷,我想做那戏文里面讲的能文能武,出将入相的大英雄。” “嗯,不错,很有志气。”萧木对他们的志向进行了夸奖,也在搜肠刮肚,想着改取什么名字好,毕竟自己活到了负三百多岁,最多也就是有时幻想一下自己的孩子以后叫什么,从来没有想过给别人取什么名字,而且这回还是在不知道姓什么的情况下取名字。 “嗯,志向远大,待我细细想来,定要给你们取个好名字。”萧木一时想不出来,便又说了一句没营养的,给自己拖延了一下时间,一旁的杨韬也有些紧张:“要是自己害得主子丢了面子就不好了。” 又过了半晌,萧木还没有想好,对于他这种强迫症患者来讲,随便编一个名字肯定是不行的,要取有意义的名字,自己肚里又没有那么多墨水典故,屋里的气氛更加微妙了。 就在杨韬考虑着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时,萧木又找到了拖延时间的方法。 咳咳,萧木干咳了两声,问道:“你们不记得自己姓氏实属无奈,不知你们可有自己想要的姓氏?” 萧木不知道这种问题该怎么解决,也不知道让孩子自己挑选自己的姓氏是否符合古代礼法,反正现在自己最大,杨韬他们肯定不敢有意见,另外对面是两个孩子,应该也不知道合不合理,等他们长大了发现不合理的时候——如果这种做法真的不合礼法的话,也早就来不及了。这下可以把问题甩给了两个孩子,他们肯定也要纠结半天,萧木觉得自己终于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了。 但事与愿违,萧木话音刚落,虎子就开口了:“少爷,我要姓赵,以后当说书的讲的赵子龙那样的常胜将军!” 然后大壮想了一会也说道:“少爷,我就跟原来爷爷的姓好了,爷爷姓李。” 萧木没有想到两个孩子决定的这么快,不过还好就在刚才自己脑袋突然灵光了,冒出了一些原本记忆的历史典故,给他们想出了两个自认为还算说得过去的名字。 “嗯,虎子想当大将军,以后便叫赵弃病,大壮想要文武双全,以后叫做李师药,如何?” 两个孩子自然还不懂他们名字的含义,但觉得听起来很威风,便兴高采烈的接受了。 萧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的的小花,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的存在感确实有些低。萧木觉得趁现在自己脑子好用,不如给小花也取个名字。 “本少爷给你也取个大名可好,家中姓什么?”萧木问道。 然后他看到小花点头说道:“谢。” “不用谢,此乃举手之劳,说吧,你家里姓什么?” 然后萧木又看到小姑娘更加紧张了,低着头不敢说话。然后萧木听到杨韬小声跟自己说:“主子,我觉得八成是这小姑娘家里姓谢” 萧木恍然大悟,顿时空气中又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嗯,李太白有文曰‘群季俊秀,皆为惠连’,今日反其道而行,以后便叫你谢连惠,怎样?”萧木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 “嗯。”小姑娘果然是惜字如金。 通过侵犯并剽窃山寨了李靖、霍去病、辛弃疾、谢惠连等历史人物姓名权的方法,解决了三个孩子的名字问题,萧木心情很好,觉得穿越以来从没有这样思维清晰,大脑灵活,隐隐觉得自己要研究出什么时空穿越的理论模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是这清晰的思维,灵活的大脑并没有持续多久,萧木和几人又聊了一会,便觉得十分疲倦,毕竟一晚没有睡,刚刚又搜肠刮肚的给孩子们取名字消耗不少,现在不觉得困才奇怪,于是萧木就晕晕乎乎的在几个孩子的屋里睡着了。 等他睡醒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然后“大管家”王承恩来了。 “少爷,门外有人送上了这个。”王承恩把一封信递给了萧木。 萧木自然是感到十分纳闷的,在这个时空,似乎自己没有交过笔友的印象,不知是谁写信给自己。带着疑惑拆开信封,拿出信看了信的内容,萧木先是愣了一会,然后立刻往屋外跑,留下一脸疑惑的王承恩与杨韬等人。 然后意外就发生了,由于对古代的高门槛的不适应,再加上看了信之后十分着急,萧木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的摔倒了。这下王承恩和杨韬反应过来,急忙前来搀扶萧木,尽管他们都想装作没有看到“少爷”出糗的场面,但少爷摔倒了肯定要先扶起来的,还得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但萧木却显得十分着急,边自己爬起来,边喊道:“快去我房里看看夫人还在不在!” 当萧木他们回到原来的房间时,林檎果然不见了,这让萧木感到十分震惊,毕竟活这么大这种事情从没遇到过,萧木仿佛傻了一般站在原地。 “奴婢死罪!”王承恩和杨韬以及听到声音过来的胡云这时都看到了屋里的情形——少夫人没了,留下一地狼藉,发生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于是赶紧跪下请罪。 萧木转过身:“你们没有过错,这全都是我的错”,萧木走向王承恩,挽着他的手将他扶起来,“如果不是我不听你们的劝告执意出来,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大伴,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把人救出来,不然就是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难道皇后娘娘有孕了?可之前并未有听少爷提起过,也未曾有传召太医诊治过,这突然的消息让杨韬胡云全都也大吃一惊,王承恩也一脸惊诧,他略加思考后说道:“少爷莫急,请先让奴婢们看看信上写的什么。” 萧木这才想起,于是赶紧把信递给王承恩,王承恩打开信,后面的杨韬胡云也凑上前来。 只见信上寥寥数语: “乖乖送上万两黄金,否则一尸两命,追悔莫及!” 下面还有两个大字,十分潦草,像是“苹”、“果”两个字,不知何意。 王承恩他们不知道,正是这两个字才让萧木确信林檎确实在对方手中,因为对于明朝的人来讲,读书写字是很神圣的事情,读书认字的人,书写起来自然一板一眼,工工整整。另外在明朝,书写工具基本只有毛笔,会写字的人自然会用毛笔,不会用毛笔的人自然不会写字。而这两个字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明明会写字但不会用毛笔的人写的,这样的人,除了那个未来人林檎还能有谁! “少爷莫慌,看来贼人只是贪图钱财,按常理想必不会加害少夫人,而且肯定会继续送信来说明交易的时间地点,我们耐心等候便是。”胡云说出了他的看法。 杨韬又接着做出了进一步的分析:“话虽如此,但按照贼人信中所说,少夫人已怀有身孕,倘若贼人对少夫人有所不敬,或是惊吓到了少夫人动了胎气,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两人说的都很有道理,一方面对方想要敲诈钱财,自然不会对林檎怎样,自己这边应当耐心等待,以求用财物赎人,避免打草惊蛇,这也是最稳妥的方法;但另一方面,林檎的身体目前怀有身孕,若是在对方手里时间长了,难保胎儿平安。林檎身体所怀胎儿,想来是崇祯皇帝原本的儿子,自己占用了人家的身体,要是人家的老婆儿子在自己的手上有个三长两短,萧木觉得自己也不用活了。 第五章 被耍与成拙 崇祯元年五月十八日晚,顺天府大X县城内惠康客栈,萧木一人在屋内踱来踱去,如同热锅上蚂蚁的一般,这个时候距离收到那封恐吓信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 发觉林檎失踪之后,萧木不知所措,甚至有了自杀谢罪的想法——如果林檎真的出事的话。好在王承恩还算沉稳,一方面安慰萧木,一方面建议暂且等待劫匪的交易信息,避免打草惊蛇,同时让杨韬胡云等外出暗中寻找、打探消息。萧木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于是就采纳了王承恩的建议。 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来人呐!”过了四个时辰之后萧木终于爆发了,迟迟没有消息,他觉得再这样等下去自己迟早会崩溃。 “少爷。”王承恩带着杨韬胡云二人走进了房间。 “还没有夫人的消息吗?”萧木急切的问道。 “回少爷,杨韬、胡云各自带人在城南城北寻找方才归来,没有探到少夫人的消息。” “小人无能,罪该万死!”杨韬、胡云二人跪道。 “那贼人有没有送来赎人的交易要求?”萧木没有理会二人,又对王承恩问道。 “回少爷,还没有。”王承恩又给了一个失望的回答。 萧木剧烈的咳嗽两声,只觉得眼前一暗,身体便摇晃起来,王承恩赶紧上前扶住,把萧木扶到椅子前坐下,随又说道:“少爷还请以身体为重,安心休息,老奴这就继续加紧安排人手前去打探,一有消息便立刻禀告少爷。” 萧木坐稳后摆摆手,并不认同王承恩的建议。 “夫人失踪,生死未卜,让我如何能够安心休息?现在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再这样下去夫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大伴,你可还有其他良策?” 王承恩思索一阵,说道:“少爷,贼人行为反常,一直没有要求交易的消息送来;另外我们人手有限,对这大X县一带的地头蛇、山大王这样的人物也不熟悉,而且为避免打草惊蛇也不敢大张旗鼓进行寻找,一时难以寻到少夫人踪迹,再拖下去恐怕有变。老奴以为,为今之计,只有……”王承恩说道一半,便支支吾吾,抬头看着萧木,神情复杂。 “只有什么?大伴但说无妨。”萧木急道。 只见王承恩跪倒在萧木面前,叩首说道:“万岁爷!为今之计,只有万岁您亮明身份,下旨意严令方官员协同寻找皇后娘娘下落,地方官府定然对此处泼皮无赖、草头大王有所了解,令其参与寻找营救娘娘一定事半功倍!” 萧木顿时愣住了。 “万岁,皇后娘娘怀有身孕,倘有闪失则动摇我大明根本,事关大明社稷安危,请万岁三思啊!”王承恩一边哭着说道,一边连连叩首不止。 “请万岁三思啊!”杨韬胡云二人也叩首说道。 萧木没有想到王承恩说的办法是指这个,震惊之余,又想到了林檎昨日说的话: “王朝末期世道混乱,对于皇帝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比皇宫更安全了,现在你带着少量的随从,就这么简单的跑出来,是很容易被暗算的,弄不好连我一起给坑了……” 看来自己执意跑出宫来确实冒失,果然连累到了身边的人,萧木自责后悔之余,忙将王承恩扶起,只见王承恩哭泣不止,眼睛红肿不堪,额头还微微有血迹渗出。 “大伴言之有理,你们跟我,咳,跟朕一同前往大X县衙,令大兴知县派人一同搜寻皇后下落,再急令顺天府尹一同派人在其他州县打探,一定要救回皇后,确保母子安然无恙!”萧木说道。 “遵旨!”王承恩和身后的杨韬胡云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萧木于是准备动身前往大X县衙,王承恩建议让杨韬、胡云先行前往,让大兴知县提前准备接驾,萧木觉得言之有理,王承恩便对二人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会意便点头先行出去了。 萧木到达大X县衙的时候,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大兴知县已经在迎接了。 “微臣大兴知县梁月皓,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木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免礼平身。” 进入县衙,萧木坐在原本知县的主位,其余人等在下或坐或站,位列两旁,萧木正要开口与众人商议寻找营救林檎的事情,只见王承恩先站了出来,跪倒在地,萧木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奴婢死罪,请圣上责罚。”王承恩叩首说道。 萧木道:“皇后遭遇劫持之事与你无干,快起来吧,与朕一同商议救人之策。”但是王承恩并没有起身,这让萧木十分不解。 不过萧木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 “臣来宗道/骆养性,叩见皇上。”看着下面跪着的内阁首辅和锦衣卫指挥使,萧木终于明白了王承恩的意思,原来自己这是被出卖了啊,自己的踪迹看来已经被他偷偷告密了。 “好哇,你们这是合起伙来玩了一出请君入瓮!”萧木怒道。 “奴婢有罪,甘愿伏诛。” 萧木正想着如何处置王承恩的时候,又听来宗道说道:“皇上,臣等斗胆,恳请皇上移驾回宫,皇上身系我大明亿兆黎民……” “此事暂且不提。”萧木立刻打断道。 来宗道正要继续回话,萧木走下堂来,将来宗道等人扶起:“爱卿有所不知,如今皇后为贼人掳走,下落不明,爱卿既然来了,就先一起商议营救皇后,至于回宫与否,待找到皇后之后再说。” “皇上,奴婢还有罪……”这时王承恩又开口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朕,一口气全都说出来吧……”不知道王承恩又会带来什么高能的回答,萧木觉得总之王承恩绝对有拿影帝的潜质,自己已经快被忽悠得麻木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并没有被贼人掳走,而是奴婢见皇上去意坚决,为劝皇上回心转意,与皇后娘娘商议,才出此下策,假装娘娘失踪……奴婢犯下欺君之罪,罪该万死,但恳请皇上回宫理政,皇上身系大明社稷安危,请皇上三思啊。” “那皇后现在何处?”萧木问道。 “皇后娘娘安然无恙,一直在城中鸿源酒楼包房之中等待消息,奴婢方才已经命胡云前去迎接……” 被全世界合起伙来一起给耍了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没有人比现在的萧木体会的更加深刻了,深刻的让萧木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好像腾云驾雾了一般…… “皇上!”一群人赶紧上前扶住萧木,场面混乱不堪。 …… 此时的林檎身处鸿源酒楼后侧的一户民居内,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因为她真的被劫走了……。 林檎穿越过来了解了基本的情况之后,便认为萧木离开皇宫的行为简直莫名其妙,没有丝毫道理可言:只不过是萧木在环境巨变情况下的惊慌失措之举。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让萧木停止在外面胡闹,让他早些回宫才是正经,林檎敢保证自己从来没有过诸如什么“赶快忽悠萧木回去,自己也好早点看看古代的皇宫到底是什么样的”这样的想法。 王承恩等人当然从始至终都希望萧木赶快回宫,对于封建王朝皇帝的贴身宦官来说,没有什么比皇帝的安危更重要的了,而离开皇宫本身就是最不安全的事情,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自己来说都是,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主子都没了,自己这做奴婢的也就不用活了。至于萧木离宫所留的什么退位让贤诏书,王承恩更是直接忽略了,大明朝永远就只有一个皇上,那就是自己现在伺候的这个主子。 所以今天林檎也表露出不赞成萧木做法的意思后,两人一拍即合, 为了达到让萧木赶紧回宫继续当皇帝的目的,林檎提出演一出被绑失踪的戏码,自己充当总导演兼制片兼演员,萧木担任领衔主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而王承恩作为一个老戏骨,扮演推动剧情发展走向的重要角色自然是当仁不让,杨韬湖云等人则充当龙套。 这种连哄带骗的行为对于林檎来说当然并不算什么大事:完全可以瞒住萧木不让他知道,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解释成是善意的谎言,毕竟自己这是为了他好,还有什么皇帝身系天下黎民之类的大道理可讲,林檎觉得萧木就算发现了也肯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况且还有一点林檎心知肚明:萧木这个皇上本身就是冒牌的,所以林檎没有什么顾虑。 但是王承恩则并不这样想,这样的行为在他眼中无疑是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以往倘若有人胆敢欺瞒皇上,自己恨不能将其剥皮抽筋,生啖其肉。现在却要自己做这样的事情,王承恩几乎立刻就拒绝了。但转眼又想到皇上要抛弃皇位,跑出宫来,不知有多少狼子野心的人知道后会趁机犯上作乱,自己看在眼中急在心里,现在皇后娘娘提出了能让皇上回心转意的办法,这样做确实对皇上也是有好处,王承恩便答应配合——主意是皇后娘娘想的,自己这做奴婢的怎么好干涉主子的家事,大不了事后自己以死向皇上谢罪,相信皇上早晚能感受到自己的一片赤城忠心。 当然王承恩心中受的煎熬,林檎肯定是无法理解,与王承恩商议了一些假装被绑的细节后,把原本客栈的房间弄得一地狼藉,实际上自己则是来到了这鸿运酒楼的包房暂时栖身,然后给萧木送去一封假装绑匪的信,为了让萧木更加着急,又编出已经怀孕云云,这招果然威力巨大,令萧木进退失据。 其实仔细想来这些伪装的手法十分粗糙,也不难发现破绽,但萧木果然中计,表现的十分慌张,没有丝毫的怀疑——果然最好的表演就是本色演出,看来最佳男猪脚奖非萧木莫属了。 一切都进展顺利,自己导演的作品眼看就要杀青上映,正在展望庆功酒会、颁奖典礼、评选最佳男女猪脚的时候,林檎感到一阵眩晕,接着就昏睡过去,等到醒来之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第六章 警惕与收获 不知昏睡了多久,林檎总算是恢复了意识。 “你醒了。”传入林檎耳中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林檎四处张望之下,映入眼中的是一间典型的十七世纪的民居房间,而眼前说话的,则是一个典型的十七世纪的打扮的妇人。 当然,林檎肯定不知道典型的十七世纪民居和妇人打扮都是什么样的,总之,她意识到自己是躺在一间屋子里,面前是一个妇人。 “你是谁?我在哪?你要做什么?”说时迟,那时快,林檎瞬间问出了人类在被拐走情形下的三个最典型的问题。 “不用紧张,我是好人,不会害你的。”那妇人缓缓说道,试图让林檎的紧张感平复下来,同时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既然是好人,把我弄到这里干嘛?”林檎则并不买账,同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林檎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力气。 那妇人见状,便上前搀扶林檎坐了起来,然后说道:“你身上的药性还没有完全解除,所以会有乏力的感觉,不过不用担心,估计再过两个时辰就没事了” “还说是好人,好人哪里有随便给人下药的……”虽然在人家的手里,林檎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这真是误会,你身上的药并不是我下的。”妇人说道。 “那我身上的药又是谁下的?既然你是好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林檎还是对自己充满警惕,妇人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呐,简而言之,是因为好人太难做了。” …… 至于萧木这边的情形也差不多,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萧木才恢复了意识。 “万岁爷终于醒了。”传入萧木耳中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萧木四处张望之下,映入眼中的则是一间典型的十七世纪的客栈上房,而跪在自己面前说话的,则是一个典型的十七世纪管家打扮的、痛哭流涕的中年男子。 萧木却很清楚典型的十七世纪客栈上房和管家打扮都是什么样子,因为这就是他本来住的惠康客栈,而眼前的就是穿越以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在微服出宫的戏码中扮演大管家的王承恩。 萧木感觉身体很沉重,头脑也很一片空白,努力整理了一下思路,回想了一下自己出宫以来的事情:先是患上感冒又在马车中一路颠簸,接着又发现了另一个未来人穿越者,然后又听这个未来人讲了一大通所谓的自己提出的穿越理论模型而一宿没睡,后来这个未来人又被贼人拐走了让自己紧张不已,最后在自己急着救人的时候,萧木发现一切都是套路,自己被所有人一起给耍了…… 理清了思路,接受了这庞大的信息量,萧木努力的坐起身来,问道:“皇后何在?” 作为一个智力正常的人类,萧木用脚也能想到自己是被林檎涮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是作为封建王朝宦官的王承恩能能够做的出来的,所以萧木决定要跟林檎好好的算算账,给她留下一段终生难忘的惨痛回忆。 “皇上,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啊!”王承恩哭道。 又来了,萧木听到“有罪”这两个字就大脑发麻:“你怎么还有罪?你还有什么罪?你哪来的那么多罪?” “回皇上,皇后失踪,奴婢保护不周,罪该万死啊!” “朕还没糊涂,这不都是你们安排好的嘛,朕已经知道了,先不急着追究你,快让皇后来见朕。”萧木怒道 “奴婢死罪,皇后娘娘这回真的不见了啊!”王承恩边用头捶地,一边哭道。 “你们难道没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同样的把戏,还想欺瞒朕两次?”肯定是林檎害怕自己收拾她,又假装失踪,萧木真的生气了,以至于都没意识到在场的都是明朝的人,似乎还真都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这时旁边来宗道的声音传来:“皇上息怒,王公公所言不虚,皇后娘娘确实失踪,臣等方才正在商议寻找解救娘娘之策。”萧木没有注意到原来来宗道和骆养性也在这里。 骆养性也说道:“皇上莫急,微臣早已派兵围城,严守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同时也派遣兵丁挨家挨户搜寻,微臣保证定能找到皇后娘娘下落。” 萧木脑中又是一阵混乱,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道:“王承恩,你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细细地给我,给朕说一遍!” “回皇上,娘娘原本在城中鸿源酒楼包房之中等待消息,奴婢安排有专人护卫,皇上动身前往县衙之时,奴婢便暗中让胡云前去迎接娘娘回来与皇上团聚,但胡云却只身归来,口称皇后娘娘不见了,奴婢惊恐之下亲自带人前去查看,结果娘娘果然已经不知所踪,其他护卫都倒在包房之中人事不省……” “哼,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莫非皇后去的是一家黑店不成?”萧木依旧觉得林檎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已经发现被耍了,害怕自己找她秋后算账,于是干脆跑到别的什么地方藏起来了。 骆养性立刻萧木戴上一顶高帽子:“皇上圣明,微臣已经派兵围了那鸿源酒楼,不许任何人进出,那酒楼其他人均在,唯独东家却不见踪影。因此,微臣以为,很有可能是那酒楼东家对皇后娘娘图谋不轨,现在劫持了娘娘畏罪潜逃,微臣派人正在搜索捉拿,一有结果便立刻回禀皇上。” 萧木随口所说之言到了骆养性这里还真成了重大疑点。 没有理会骆养性,萧木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朕总结了一下,你们听听可有差错:皇后先是与王承恩趁着朕熟睡之时商议好欺瞒朕的事情,然后假装被绑匪劫走,又给朕送来要挟的信,实则前往那鸿源酒楼包房之中藏身,同时等待消息。在这同时,王承恩你又给京城送信把朕的行踪告诉了这两位。后来朕果然中计,天黑之后在你王承恩的诱骗下决定前往县衙令知县一同寻人,这个时候王承恩你让胡云前去接皇后回来,朕在县衙发现被你们算计继而昏倒不醒,现在朕醒了你们告诉朕皇后不见了,是还是不是啊?” “皇上圣明。” 萧木得出结论道:“那也就就是说,在胡云前去那鸿源酒楼之时,皇后还并不知道朕已经发现中计?” “皇上圣明……” “速带胡云来见朕!” 来宗道等人心中惭愧不已——本来大家都是有节操的忠孝臣子,欺君之事从来都没有想过,之前在皇后娘娘的授意下配合着王承恩隐瞒了皇上,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为了让圣上尽快回宫,毕竟大明朝的江山社稷还要靠皇上来操持。现在皇上已经找到了,还会有哪个做臣子的会大逆不道的想继续欺瞒皇上呢? 无奈萧木则是深刻地吸取了之前被忽悠的教训,导致现在谁都不敢相信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来所言非虚。 与胡云又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确认了王承恩他们确实没有说谎,萧木突然跳了起来: “皇后还怀有身孕,赶紧想办法救人!”闹了半天,到头来那崇祯皇帝原本的老婆儿子在自己手上还是没有迈过被人劫走这个坎儿。 这时王承恩说什么也不敢告诉萧木其实皇后娘娘怀孕这个说法也是编出来的,一来主子万岁爷现在已经是神经高度紧张了,自己再来一句“有罪”,主子恐怕又会被刺激的不轻;这二来嘛,就更简单了,就算皇后娘娘没有身孕,不还是照样得全力救人,难道还能因此怠惰起来不成? “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王承恩赶紧说了一句没营养的舒缓一下紧张的气氛,同时给来宗道和骆养性一个眼神,免得他们说漏了。 一旁的骆养性紧接着说道:“王公公所言极是。据酒楼中原本护卫娘娘的护卫们所说,他们直到傍晚掌灯时分还尚有意识,依此来看,贼人应是晚间时分使用了下三滥的招数将众人迷倒,然后动手将皇后娘娘劫走。胡云发现娘娘失踪后微臣第一时间派人控制城门,贼人带着娘娘走不快,肯定没有逃出城,微臣已派人挨家搜索,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 骆养性的分析有理有据,干货十足,让萧木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然而,来宗道一张嘴,萧木的心又立马提了起来: “只怕贼人被发现后负隅顽抗,做出那玉石俱焚之事来……” “速速去找,再派人把那鸿源酒楼给朕挖地三尺,看看有无贼人的机关密道!”萧木声嘶力竭。 就在萧木大口喘气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孩子的声音: “你们说的可是鸿源酒楼?”不知何时,那三个孩子也混进了房间,讲话的正是李师药(就是大壮),“我和二弟在那鸿源酒楼做事两年,那酒楼确实有许多怪事。” 这消息实在是太有爆炸力了,以至于所有的人都是眼前一亮,说不定能从这孩子们身上找到线索,没有人再去关心孩子们是怎么溜进来的了。 “有何怪事,速速讲来!” 第七章 讲述与谋划 原来林檎去的那家鸿源酒楼就是大壮和虎子以前做事的地方——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少爷,啊不,皇上,那酒楼在县城里是最大的一家,一直生意红火。但是前一段时间新东家接手后生意慢慢就不行了,那新东家姓梁,平时人们都唤他梁员外。这梁员外坏得很,生意不好就拿我们撒气,平日里对我们凶巴巴的,非但不给我们吃饱饭,还闲来无事就寻找由头打骂我们。好在他经常外出,酒楼平时都归王掌柜打理,王掌柜跟爷爷是世交,对我们很好,只让我们做些轻快的活计不说,还经常带我们去他家里吃饭。王掌柜家就在酒楼后侧的街上,夫人姓冯,我们都叫她冯婶,冯婶做饭特别好吃,每次我都能吃好几大碗,王掌柜都说我们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当时就想要是王掌柜当时接下这酒楼的东家那该有多好,可惜王掌柜却偏偏不要,结果上个月官府来了人,把王掌柜给抓起来了,王掌柜那样的好人,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情……” 赵弃病(虎子)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半天,把众人绕的云里雾里,也没说出这酒楼到底哪里奇怪,那王掌柜到底做了哪种事情。众人急得不行,于是都看向了李师药。 李师药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讲起事情来条理清晰了许多: 原来那鸿源酒楼原本是城中王举人的产业,王掌柜是王举人的同族亲戚,在酒楼做掌柜已经二十多年,前些年王举人离世之时想要把这酒楼产业赠与王掌柜,但王掌柜固辞不受,仍然在在酒楼里当掌柜。后来王举人的儿子不成器,整日花天酒地,前些日子终于将家中金银挥霍一空,便在半年前把城里的房产连同酒楼全都卖给了外乡来的梁员外,自己回到乡下庄子里去了。 自从这个梁员外接手之后,酒楼之中便开始陆续出现怪事,最初是客人的财物不翼而飞,几经寻找全都无果,到了最近竟然连客人的家眷随员等也有丢失的,客人有前去官府报官的,也都没能把人找回,结果全都不了了之。前些天有个客人一怒之下状告这酒楼是家黑店,偷窃客人财物,劫掠客人家眷,但却被县衙的人一通毒打,被治了一个陷构好人,寻衅滋事的罪名,然后给赶出城去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梁员外跟县里的大官交情深厚,从此便无人再敢去招惹这梁员外了,以至于现在,除了外来的过路人,城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会去那酒楼了。 王掌柜作为酒楼的掌柜,开始对酒楼之中偷窃客户财物之事深恶痛绝,多次劝阻梁员外但是全都无用,王掌柜灰心之下一度想要辞了这个营生回老家去。后来突然有一天王掌柜和梁员外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然后当天王掌柜就被县里官府给拿了,说他做假账窃取东家钱财,妄图夺占东家的产业。 …… “开始只是酒楼之中偶尔有客人财物失窃,我家官人没有怀疑,也曾尽心帮助寻找,但全都无功而返。后来这样的事情多了,我家官人便渐渐发现是梁员外授意下人所为,我家官人多次劝阻那梁员外,但那梁员外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起来。我家官人心灰意冷,便想要辞了这掌柜的活计,回乡谋生。但是就在上月,我家官人发现那梁员外非但盗窃客人财物,竟然还干起了掳掠拐卖妇人和孩子的事情来,我家官人气不过,不听我的劝阻,便去和那梁员外理论,结果反倒被官府安上了一个监守自盗,窃取东家银两的罪名给抓了起来,至今没有音讯。 后来我就被关在了自己的家,日夜有人看守,别想走出这房门一步。这些日子这屋子里进进出出,总有人被关进来又被带出去。前些天来了一个小姑娘,昨天被带出去没有回来,估计是被卖出去了,听看守的人讲,就连虎子和大壮那两个孩子也被那丧心病狂的给卖了,不知道哪天咱们就被卖到外乡去了。” 听了面前冯氏的讲述,林檎终于相信了冯氏并不是下药把自己掳来的歹人,而是同样失去自由等待被发卖的受害者,自己现在身处的王掌柜与冯氏的家,也被用来关押新的被拐人口,就比如说林檎自己。 好吧,自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想着假装被抓忽悠萧木,结果到头来,萧木有没有中招不知道,自己却羊入虎口,去了一家黑店,真的被抓了。林檎别提有多后悔了,哪里有后悔药卖的话,就算要黄金万两,林檎也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买上一颗,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一国皇后,这“万金”之躯那是说着玩的么? 林檎先是想到了后悔药,随即便展开了一系列的联想:既然是药嘛那肯定是用来吃的,至于能吃的东西嘛,肯定不只有药了,还有好多美食佳肴什么的,然后林檎的肚子就自然地叫了起来,看来只能怪自己思维过于敏捷,联想的能力太强…… 林檎尴尬的笑了两声:“嘿嘿,肚子饿了,不知道贼人有没有东西给我们吃。” “我这还有一块饼子,你先吃了吧。”冯氏说这,拿出一块用手绢包着的粗面饼,递给了林檎。 “那多不好意思。”林檎嘴上一边推辞着,手上一边不厚道的接过了面饼。 啃着黑乎乎还发硬的面饼,欲哭无泪的林檎对那梁员外的恨意更加高涨了,一边吃一边高声骂道:“什么狗屁梁员外,要是能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妹子,这事咱们也就只能想想了,那梁员外在这大X县是一手遮天,据说大兴的知县跟他是叔伯兄弟,咱们哪能斗得过他们啊。我家官人要是能听我一句劝,不去招惹人家,我们也不至于会有今天……”冯氏妇人说着说着又要哭了起来。 “大姐你别哭,仗着自己跟知县有点亲戚便狐假虎威起来,有什么可怕的。别说那狗屁梁员外,就算是那知县,也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只要我能出去,收拾他也是不费吹灰之力。”林檎赶紧安慰道。 “看来是个家底殷实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平日里肯定也是享福享惯了的,这大兴知县乃是正六品却也不知,今后被卖到了外乡去,落个不好的人家,也不知道能挺过几年啊。”冯氏这么想着,便止住了哭泣。 “你刚才说说这房间外始终有人把守不让我们出去?”林檎突然问道。 “没错,那屋外一直有人看守,凶神恶煞的,根本别想逃走!”冯氏道。 “那我们从刚才到现在说了这么多话,我还把那梁员外臭骂了一通,也没人来管我们,看守的人都聋了?”林檎问道。 二人眼中顿时一亮! …… 大X县后衙,知县梁月皓正紧张的不行。 事情还得从去年说起,崇祯皇帝登基之初便快刀斩乱麻地把魏忠贤给处理了,显赫一时的九千岁年前自杀身亡,依附魏忠贤的文官集团,也就是阉党的日子也都到头了,之前被阉党压制的其他官员纷纷摩拳擦掌,打算奋起反击,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朝堂之上剑拔弩张,看来是免不了一番清洗,阉党的人被清洗下去了,空出来的官职归谁?自然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 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地方官员肯定也免不了牵涉其中,放眼整个大明,那么多官员,从总督巡抚之类的封疆大吏,再到知州知县这样的小官,不知道有多少都是阉党的人,这些人不用说肯定是要倒大霉。那其余的官员就一定安全了吗?那可未必,就算没有依附阉党,谁还没有两个依附了阉党的座师、同年?七扭八歪的攀附一通,是不是阉党还不是上面一句话的事情? 于是梁月皓的心思也活络开了,首先自己肯定不能是阉党,不想当阉党肯定要给上头孝敬,仅仅不当阉党当然不是最终目标,要是把上头伺候好了,官升一级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么多阉党倒台了,原来的官职总得有人填上不是? 孝敬上面自然要有钱,梁月皓自认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哪里会有那般污浊之物?正当梁月皓囊中羞涩,发愁的睡不着觉之时,自己好久未曾谋面的堂兄梁艳阳给他送来了枕头。 得知自家的兄弟仕途上缺少银钱之后,梁艳阳慷慨解囊,当场给予白银五百两作为支持,并大方的表示若是不够尽管开口——只要给自己在大X县的生意给些方便就行。 得到了堂兄梁艳阳的鼎力相助,梁月皓便施展手段开始上下疏通关系,经过一番活动之后,他给上面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上面表示自己干练有才,稍加磨砺即可堪大用,这让梁月皓欣喜不已,赶忙又从堂兄那里拿来银钱给上面进一步送上孝敬——上面不是说还需要“磨砺”么? 升官有望的梁月皓对堂兄自然很是感激,后来听说堂兄似乎干了一些不法的事情,做得有些过头,自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着掩盖过去了。 至于堂兄做的事情会不会败露,梁月皓则是从来没有想过:所有人都盯着京城里的动向,随时准备清洗阉党,抢夺阉党腾出来的位子,京城旁边的大X县这种灯下黑的地方的破事,谁有闲工夫去管?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昨天,这原本没人注意的大X县来了两个大的不得了的人物,把梁月皓吓个半死。紧接着昨天晚上,梁月皓又发现,原来县里还有更大的人物…… “县尊大人,城里您家里的大老爷来了。”突然有人来报,把梁月皓吓了一跳, “知道了,那么大声想吓死本官啊?”梁月皓瞪了下人一眼,“速速带来见我。” 第八章 翻脸与无果 片刻后,下人便带着一脸焦急的梁艳阳进来了。 顾不得等梁艳阳见礼,梁月皓便抢先问道:“兄长怎么才来,可把我给急坏了。” “贤弟可一定要拉愚兄一把啊,昨晚来了一大队兵马连夜把我的酒楼给抄了,多亏愚兄跑得快,这才得以只身幸免,贤弟可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通着天的来头。”梁月皓看了一眼蔫头耷脑的堂兄,心里这个恨啊,自己这亲戚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虽然很想跟他撇清关系,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没什么可能了,自己跟他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本来应该在皇上那里伺候的,但是梁月皓做贼心虚,看见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就腿肚子抽筋,尤其是昨晚听说皇后娘娘去了鸿源酒楼之后更是惊恐不已,担心堂兄梁艳阳会坏事,所以也顾不上在皇上那里献殷勤了。于是梁月皓便趁着萧木昏倒众人手忙脚乱的时候溜了回来。现在酒楼被抄,不用猜,梁艳阳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把皇后娘娘给得罪了。 “我的兄长啊,早就跟你说过,不要那么招摇,你干的那些事情,在乡下悄悄的做也就罢了,非要搬到县城里来,在你那什么酒楼里面搞,弄得满城风雨,把名声都搞臭了,多赚那么一点钱,还不够我为你擦屁股操的心,闷声才能发大财你不懂吗。现在城里全都是大人物,跺一跺脚整个大明都跟着抖三抖,我在他们眼里就是蚂蚁一般的存在,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家,不要说拉你一把,弄不好我自己也得牵连进去,罢官免职都是轻的。” “贤弟你不是说魏忠贤倒台了,现在所有人都在忙着清算阉党,没人注意咱们县里的事吗,愚兄哪里想到会突然来这么多的大人物啊!” “嗯?我这么说过吗?”梁月皓把脸一板,问道。 梁艳阳则对天赌咒发誓:“贤弟说过的啊,千真万确,不然愚兄我哪里会有这般大的胆子?。” 梁月皓见抵赖不过,说道:“好吧,现在计较这些已是无用,兄长想必是无意间做了什么事情无意间冲撞了贵人,兄长仔细想想,昨日酒楼之中可有什么事情?” “哪里来的什么贵人,跟往常一样,大堂里空的都能跑马了。”梁艳阳回想道,“哦对了,是有那么一个年轻妇人,还跟着好几个跟班,包了一间上房。” “你又犯了老毛病,偷了人家的财物?”梁月皓问道。 “那倒是没有。” 梁艳阳的回答让梁月皓安心不少,既然没有偷贵人的财物,看来只是皇后娘娘觉得酒楼的酒菜不好——整天想着偷钱绑票的酒楼,酒菜能好到哪去?于是娘娘心中不爽便想教训一番。至于贵人的脾气为什么会这么大?梁月皓觉得这简直是理所应当:脾气不大那还叫贵人么? 紧接着梁艳阳开口给梁月皓的心脏来了一个强有力的冲击: “直接让我给麻翻了,那小娘子长得标致,看着就是殷实人家出来的,我把她关在了老地方,过一阵子卖到外乡去肯定能赚不少钱。不过要是贤弟有兴趣,送来给贤弟端茶倒水,那也是她的福气。” “那妇人的跟班呢?你可曾把他们也抓起来了?”梁月皓问道。 “都是几个粗汉,跟那小娘子相比差远了,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好看管,我关他们干吗?。反正有贤弟在,他们几个在这县城里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梁艳阳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好哇!用迷药掳走宫里的贵人不说,还放跑了贵人的随从,那随从能是普通的粗汉么,不用说肯定是东厂或者锦衣卫的番子,迷药用到使手段的祖宗头上去了,人家岂能轻饶了你,你这厮自己作死就算了,还要把贵人送来给我端茶倒水?我要是答应了你,全家老小还能活过明天?梁月皓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面不改色,平静地问道: “兄长来的时候可曾被人注意到?” “没有,愚兄来的时候特意加着小心,没有任何人知道。”梁艳阳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梁月皓长舒一口气。 “贤弟可是有办法了?” “嗯,有办法了。”梁月皓突然高声一喝,“来人呐!将这贼子给我拿下!” …… 惠康客栈。 听过了李师药的叙述,众人脑中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萧木冷哼了一声,说道:“看来皇后去了那鸿源酒楼,这梁员外看到后生出了不轨的想法,于是便把皇后掳了去,想要卖个好价钱。” “贼子安敢!”来宗道说道,“臣请速速捉拿此贼!” “微臣已经派人在城中搜捕,至今还没有回报。微臣以为,虽然城门守卫严密,但为防止那贼子昨夜趁乱逃出城外,应速给顺天府发去急递,令其在其他州县一同协助搜捕。”骆养性作为专业人士,给出了更加完善的建议。 “就按你们说的办。”萧木也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又补充道,“皇后可能还在贼人手上,不要逼迫过紧,误伤了皇后。” 众人连忙称是,这时杨韬走进屋子报告道: “禀皇上,卑职们从那酒楼的小二口中审出了贼人平日藏匿人口之所,乃是那酒楼王掌柜的家中。” 萧木急道:“杨韬、胡云,你二人速速带人前往查看!” “遵命!” 杨韬、胡云火速带人去了,众人皆是大喜不已,此时屋里充斥着轻松的氛围。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众人心里都认为贼人带着皇后娘娘一同逃跑的可能性不大,皇后娘娘很可能就在贼人平日藏匿人口之处,杨韬胡云二人此去一定能找到娘娘,护送娘娘平安归来。 萧木心中则是还有另外一层喜悦:找到了林檎自己就可以放心的报仇了,虽说那个什么梁员外已经替自己给了林檎一个教训,可那是在没有征得自己同意的情况之下的擅自妄为,怎么能够作数?所以为了防止林檎对错误认识得不够深刻,萧木决定还是要对其略加惩治一番。 …… 就在萧木幻想着怎么教训林檎的时候,知县梁月皓则在王掌柜的家里急得乱转。 “梁艳阳!你不是说人就被你关在这里吗?可现在此处为何空无一人?你还有什么事情欺瞒本官,还不从实招来?” 原来昨晚骆养性派兵连夜抄了酒楼,王掌柜的家距离酒楼不远,梁艳阳安排在这里看守的人也隐约听到了风声,一个胆大的出去探听回来说发现有那么一大队人马在找东家的麻烦,几人皆是大惊不已,惊呼东家平日里做的事情肯定是泄露了,正在被官府捉拿。于是几个人一番商量,一致认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顾不上看守冯氏和林檎,匆忙连夜逃走了。 “县尊大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哪里敢有丝毫隐瞒。”梁艳阳此时已经不敢再说“贤弟”、“愚兄”之类的称呼了。 “哼,你没有撒谎,人都到哪去了?我告诉你,要是贵人有个三长两短,杀了你全家都不够陪葬的!”梁月皓则是一百个不信,继续警告道。 “小人的确不知啊,说不定是贵人吉人天相,菩萨显灵了?”梁艳阳一边紧张的答道,一边琢磨着着这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自家堂弟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梁月皓怒道:“好哇,事到如今还想妖言惑众,欺瞒本官,给我打!” 左右架起梁艳阳,抡起膀子刚要往梁艳阳脸上招呼的时候,听到屋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你说的可是这里?我可警告你,要是敢说谎糊弄咱们,小心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一个声音严厉的问道。 “回大爷,小人若敢撒谎,天打雷劈,那梁贼近日掳来妇人孩童,都是关在这里。” “哼,谅你也不敢说谎,进去看看。” 梁艳阳听得清楚,那回话的就是自己店里的小二,自己在他口中都变成“梁贼”了,看来自己真的是冒犯了得罪不起的贵人呐。 梁月皓也是吓了一跳,赶紧示意手下不要打了,随即便想找地方溜出去,但是这房间十分狭小,又是梁艳阳用来看管抓来妇人的地方,哪里有地方能溜走?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来应付外面的人了。 随着“嘎吱”的声音,杨韬推开了门,随即发现了屋里的梁月皓等人。 “这不是梁大人么?不知梁大人在此处作甚?”杨韬问道。 “本官听闻皇后娘娘遭歹人掳走,心急如焚,今早捉拿到了绑架皇后的贼人,贼人供述称将娘娘藏匿在此处,故此便带人前来救驾。”梁月皓头上冒着冷汗,回答道。 “哦?我们锦衣卫的人搜寻一夜都没有找到此贼,倒是让您梁大人一早就给抓到了,梁大人果真是干练之臣啊。”紧接着进来的胡云笑着说道。 “岂敢岂敢。” “不知梁大人可曾找到皇后娘娘下落?”杨韬问道。 “贼人狡诈,皇后娘娘并未在此处,本官正欲严加审问,刚巧二位也来了。”梁月皓指着被驾着正要挨打的梁艳阳答道。 只见梁艳阳已经不省人事——听到了自己抓的贵人乃是当今皇后娘娘,梁艳阳顿时就吓得晕过去了。 “哦?以梁知县之才,也没能在此找到皇后娘娘?”杨韬问道。 “正是。”梁月皓答道。 杨韬与胡云对视一眼,说道:“那便请梁大人带着贼人与我等一同回禀圣上,可好?” “本官也正有此意。”梁月皓答道,浑身的衣服都快湿透了。 第九章 归来与皇嫂 惠康客栈之内,萧木一直没有办法认真思考如何收拾林檎,因为萧木正在被众人疯狂洗脑——既然皇后娘娘有着落了,那么规劝皇上回宫就又成了头等大事。 “皇上乃天选之英主,继承大统,众望所归,天下百姓,无不振奋。如今皇上离宫出巡,不理朝政,天下臣民,犹如饥儿之失父母,久旱而无甘霖。想我大明立国二百余载,传至今日,天灾不断,兵乱不息,值此危急之秋,天下重担,皆系皇上一身,臣等恳请皇上回宫理政,中兴大明,全赖皇上操持。” 先是来宗道英主、天命什么的来了一通长篇大论,随即骆养性又进一步给萧木带来了一条爆炸消息: “得知皇上迟迟不愿回宫,宫中张皇后已亲自带领众位阁老一同前来大兴,微臣计算今日午后即可到达。” 看来现在的还只是开胃小菜,等到大部队来了之后,萧木将会面对更猛烈的围殴…… 于是萧木赶紧罢兵休战,转移话题道:“皇后下落还未找到,当务之急,以营救皇后为先,回宫之事,待找到皇后再说。” “禀皇上,大喜,大喜啊,皇后娘娘回来了,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王承恩一路小跑进房间禀告道,给萧木的最后一道防线来了会心一击。 来宗道与骆养性等相视一笑,心中暗暗给王承恩叫好,皇后娘娘也回来了,这下皇上总没有理由不回宫了吧?真是天佑我大明,可喜可贺啊。 能让原本互相看不上的文官、宦官和锦衣卫相处合作的如此融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萧木觉得自己真是功不可没。 随后林檎便带着一个妇人走进了房间。当着众人的面,萧木装模作样地关心了两句:“回来便好,皇后受苦了,贼人可曾敢对皇后无礼?皇后有身孕在身,好好休息安心调养……“关心完林檎之后,萧木又道:“杨韬、胡云何在?二人救驾有功,朕要好好奖赏!” “回皇上,皇后娘娘独自回来,并没有见到杨韬、胡云……”王承恩答道。 随后林檎也表示她是自己回来的,并没有遇到二人。 “嗯,想是皇后机智果断,只身逃离贼人虎口,总之回来就好。”众人于是都跟着拍了一通马屁,皇后机敏、吉人天相、天佑大明之类的。 然后萧木看到了林檎身后带来的妇人,那妇人见林檎原来是当今皇后娘娘,跟她说话的乃是当今皇上,屋子里的不用说肯定都是王公大臣,心中则是又惊又喜,惶恐万分,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皇上,这大兴城内乌烟瘴气,官匪勾结,百姓申冤无门,请一定要为其做主。”林檎指着身后的妇人,给萧木介绍道,“这位乃是冯氏,身受奇冤……”原来林檎还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这让萧木感到十分意外。 “哦,可是那鸿源酒楼王掌柜之妻?”萧木问道。 “正是,鸿源酒楼的事情,皇上都知道了?”林檎惊讶地问道。 “听大壮那孩子讲了一些,也算略知一二……” 萧木回答的时候,杨韬正从外面匆忙地进来,口中说着: “禀皇上,卑职无能,未能找到皇后娘娘。”刚说完杨韬就看见了萧木身旁的林檎,“原来娘娘已经平安归来,可喜可贺。” “你们寻找皇后出了很大力气,也很有功劳,同样有赏!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萧木说道。 “卑职此次带着大兴知县和那鸿运酒楼的东家一同回来……” “哦?捉拿到了贼人,更加有赏!把贼人带上来,来宗道、骆养性,你们与朕一起会会贼人。”萧木说道。 “臣等遵旨……” 胡云领着浑身被冷汗浸透的大兴知县梁月皓,还有晕死过去昏迷不醒的梁艳阳进了屋子,萧木发现即便自己的房间是这惠康客栈最高等最宽敞的上房,现在进来了这么多人也显得十分拥挤而狭小了。 “微臣梁月皓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木道:“平身吧。” “谢皇上。”梁月皓谢字刚落,骆养性便问道:“梁大人,这贼人是你亲手抓到的?” “正是。” 来宗道说道:“梁大人果然是干练有才、可堪大用,只是本官尚有一事不明,请梁大人解答。” “大人请问。” “那本官就问了,这贼人名唤梁艳阳,与梁大人您的名讳倒是有几分相似,不知此贼与梁大人是何关系啊?”来宗道问道。 “这……”梁月皓支支吾吾。 骆养性笑道:“梁大人不必慌张,本官先问问这贼人好了。来人呐,将这装死的贼人泼醒。” 下面正忙着拿水要将梁艳阳泼醒,王承恩又疾步进来禀告: “皇上,宫里张皇后和阁老们到了。” 萧木心道自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好硬着头皮去见人了。 “将这贼子严加看管,不要让他跑了。梁大人捉拿贼人辛苦,先回去歇息。”萧木说道,“随朕前去迎接皇嫂。” 萧木说话间,下面的人已经拿来一盆凉水泼到了梁艳阳的脸上,可怜那梁艳阳本来不省人事,刚被泼醒,用林檎那2333年的话来讲,正在“懵币”的状态,就又被人拉了下去……胡云则是带人“护送”着梁月皓回去,显而易见,梁月皓别想走出这大兴衙门一步。 …… 少了梁月皓和梁艳阳,但是多了张皇后和一大串阁老,萧木的房间显得更加拥挤不堪了。 “让皇嫂担心,劳动皇嫂亲自前来,真是让朕羞愧不已。”萧木说道,在他脑中残缺不全的原本朱由检的记忆里,张皇后在其登基的时候给予了很大的帮助,没有张皇后,朱由检不一定能够顺利登基,除掉魏忠贤。因此,崇祯皇帝对于张皇后十分敬重,在登基之后尊封其为“懿安皇后”。 于是,就好像条件反射一般的,萧木对于眼前的张皇后也是分敬重,甚至有点那种干了坏事被家长发现的感觉——尽管张皇后与朱由检的哥哥朱由校年龄相仿,现在也不过二十三四岁,甚至比萧木前世的年龄还要略小一些。 “皇上为何突然离宫,还留下了那份诏书?”张皇后急切地问道,话语虽不严厉,但还是让萧木紧张不已,让萧木隐约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面,顺治皇帝要出家当和尚,被孝庄太后发现之后严厉地责骂的场景。估计张皇后也准备了一大堆大道理来教育自己,萧木觉得在讲究长嫂如母的古代社会,估计自己只有乖乖听着的份…… 整理了思路,确认自己没有恋母情结,也不是恋姐癖、恋嫂癖这样的变态。也确认了自己讲道理不可能讲得过眼前的皇嫂和后面一大帮阁老——这帮阁老能做到这个位子,肯定都是当世的大儒,治理国家的能力先不提,论起引经据典、圣人治国大道理的本事,放眼整个大明也找不到对手,面对这样的全明星阵容,萧木直接放弃了抵抗的幻想。 尤其是自己刚跑出来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萧木也觉得在外面还真不如在皇宫里面来得安全,回到宫里也不是什么糟糕的选择了。 于是萧木答道:“皇嫂误会了,朕前日听闻大兴有不平之事,是以微服前来此县,访查民情。”萧木直接将自己提前逃跑的事情美化成了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这让萧木又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面康熙皇帝到处微服私访的画面…… “至于皇嫂所说的诏书,不知是何物,朕离宫前并未留下任何诏书。”至于自己写的那个什么才寡德薄,退位让贤的诏书,萧木则是完全不认账,装作一脸无知的样子给张皇后看。 反正自己死不认账,也没人会硬逼着自己对质,回去之后就把那个什么诏书烧了了事,萧木觉得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张皇后自然明白了萧木的意图,不过既然皇上已经没了退位的心思,张皇后也没有必要点破,当着这么多臣子,自然是要给皇上留一些面子的。于是张皇后问道:“哦?不知皇上访查到了什么民情,有何不平之事?” “皇嫂,这大兴城中确有那官匪勾结之事,各级官吏不闻不问,百姓伸冤无门。”萧木答道,看到下面的大臣们均面带愧色,萧木更加确信了自己行为的正义性和必要性。 “即便民间确有冤情,派员前来查访即可,皇上何必亲自前来,我大明州县上千,每天事务不断,皇上岂能因小失大?况且皇上微服出宫,要是遇到歹人图谋不轨,我大明岂不是根基动摇?” “皇嫂所言甚是,此次出宫确实险象环生,皇后一度为贼人所执,朕也深感后悔,万幸皇后安然无恙,母子平安,否则朕真是我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萧木一边说着,一边顺带着就把林檎出卖了。 “哦?皇后有了身孕,皇上有后,真是我大明之喜。”张皇后听说林檎真的遇到过危险后先是感到后怕,再听到林檎怀有身孕之后则又是大喜不已。 林檎心中则是把萧木骂了个半死,怀孕的事情本来就是胡编的,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到时候要我去哪变出小孩子去?要自己真的去跟萧木睡觉?那是门都没有,想都别想。看来只能先糊弄过去,到时候再假装摔倒了、吃错东西导致胎儿没能保住什么的…… 林檎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关的时候,张皇后又问道:“既然如此,不知皇上打算何时回宫?” “待朕替这大兴百姓伸冤,严惩歹人之后便回。”萧木先是回答了张皇后,随即又对一众阁老说道:“诸位既然来了,就与朕一同审理此案。” “臣等遵旨。” 第十章 审判与晕厥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大明的都城现在更像是大兴——皇上,两宫皇后,来宗道、杨景辰、李标、钱龙锡、周道登、刘鸿训等一群阁臣,还有大宦官王承恩,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几乎大明所有的重量级人物全在这里,如果是搞晚会的话,这样的豪华阵容,简直可以说是空前强大。 所以,在县衙之外,早就挤满了围观的百姓,能够一睹平时听戏时戏文里说的帝王将相、还有宫中贵人们的风采,百姓们全都是满怀期待,而且要上演的还是铲除恶霸这种百姓们喜闻乐见、大快人心的热血戏码,围观的众人更是群情激昂,纷纷奔走相告。如果不是事出突然而是广而告之的话,前来围观的百姓肯定还会更多:毕竟这种围观一次就可以跟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吹嘘一辈子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不过这么多天上的大人物,看起来似乎全都是龙套,而真正的压轴主角梁艳阳,则还没有出场——如果现在是真的在搞晚会的话。 可惜这不是晚会而是审判现场,梁艳阳这个压轴主角的位置更是完全没人有兴趣——能被众位阁老与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全明星阵容亲自会审,皇上与宫里贵人一同听审,这样的荣幸,不知道梁艳阳祖上修了几世才修来的,所以这种机会,没人忍心跟他去抢。毕竟祖宗修了那么多代,好容易修出一缕青烟,用在这种场合,实在是太奢侈了。 堂上除了全明星会审阵容以及耗费祖坟无数青烟的梁艳阳,还有一个人实在是过于不起眼,以至于人们都忽略了他才是这大兴城里原本的青天老爷、地方父母。梁月皓在最下首坐着,但他心里也很清楚,案子审到一半,自己这座位应该就保不住了,等到案子审完,就该轮到自己头上这乌纱帽保不住了。梁月皓此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在他看来,只要案子审到最后,自己的脑袋还能够保住,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想到自己和梁艳阳家里是同一丘祖坟,梁月皓担心祖上的青烟全都被梁艳阳用光了而没有给自己剩一点:自己两榜进士出身,梁艳阳则是不学无术,祖上应该不会厚此薄彼吧? “啪!”来宗道一拍惊堂木,把正在神游的梁月皓拉回了现实,“升堂!” “威……武……”两边衙役一边喊着威武,一边将水火棍往地上一通乱捅,让围观百姓充分认识到了国法森严,成功地完成了他们仅有的任务——在县衙周围早已布下重兵保护,没人指望这些县衙里面原本的衙役能够保护这么多的贵人,所以衙役们更像是扮演着礼仪小姐的角色。 “带人犯!”来宗道又是中气十足的一喝。 梁艳阳被押上堂来,左右将其按倒跪地——压轴的主角终于上场,晚会迎来了高潮。 “堂下跪者姓甚名谁,何方人士,速速报来!”来宗道的审案经验看起来十分丰富,萧木感觉和自己原来在电视剧里看的警察审讯嫌疑人的方式如出一撤——尽管知道对方的姓名,偏偏还是要询问一番,让对方报出来以瓦解对方的意志:果然高超的审讯技巧都是相通的,看来林檎他们那个年代审讯的方式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差别。不知道为什么,萧木今天总是想到电视,明明自己上大学这几年里上网的时间远远多于看电视。 “回大人,小民梁艳阳,大名府人士。” “梁艳阳,本官问你,你可知罪?”来宗道厉声问道。 “小人知罪。” “既然知罪,那你说说,你所犯何罪?”来宗道又反问道。 梁艳阳耷拉着脑袋说道:“小人有眼无珠,冒犯天颜,罪该万死。” 李标在旁冷哼一声,“天家贵胄,万金之躯,都敢掳掠关押,此贼如此丧心病狂,可见平日里肯定没少做那目无王法、鱼肉乡里之事。” “李大人所言甚是,梁艳阳,本官问你,你还有哪些不法之事,还不速速道来?”来宗道接着问道。 “小人有罪,小人在酒楼中干过那偷窃财物,近日来也开始做些拐卖妇人孩童之事……”梁艳阳十分配合,来宗道问什么就答什么,看起来没有丝毫抵赖的想法。 “梁大人,这贼子平日做下此等不法之事,你可知晓?”来宗道又对梁月皓问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啊,梁月皓心里叹息一声,站起身子答道:“下官愚钝,治县无方,以致县里有如此目无王法之事却毫无耳闻,下官犯下失察之罪,有负皇恩,请皇上发落。” 萧木在旁听着梁月皓的说辞,心里乐了:这人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就只说一个失察之过,看来还是存着幻想,以为能够躲过惩罚。 只见堂上李标怒道:“梁大人作为堂堂知县,县里有人做下如此骇人听闻的罪行,你却只推说不知?倘若你果真如此驽钝,你又是如何考取的功名?我看你别说进士,就是童生也考不上!” “下官惭愧……”梁月皓在下面唯唯诺诺,不敢大声。 “梁艳阳!本官再来问你,你与梁知县是何关系?”李标又对梁艳阳问道。 “回大人,梁知县与小人乃是堂兄弟,半年之前小人听闻梁知县有意升迁,但苦于缺少银两孝敬上官,便前后给了梁知县两千两白银,供其上下打点使用,梁知县则对我在县中罪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梁知县对小人讲,现在正值朝中阉党倒台之际,大明上下全在关注此事,没有人会注意小人所为,于是小人便愈发胆大妄为,以致酿成大错,冒犯了天颜。前夜小人酒楼被抄后不知所措,便悄悄前去县衙想要与梁知县商量对策,梁知县得知小人冲撞了贵人后,便将小人抓了起来,逼迫小人讲出关押娘娘之处,押着小人前往搜寻,不想娘娘彼时吉人天相,已然脱险,后来便遇到了锦衣卫的两位上差……” 围观百姓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梁员外果真跟知县大人有勾结,怪不得之前会那般有恃无恐,要不是圣上前来微服私访,真不知道他还要在这里称王称霸多久。围观百姓在后怕和庆幸的同时,心里也暗暗对出卖队友的梁月皓鄙视不已:果然这读书人就是有心眼儿。 梁艳阳的态度一如既往的配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就如同这些事情都是别人干的而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一般。他的表现很容易解释:本来他跟梁月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结果梁月皓突然发难把他给坑了。梁月皓打了一手好算盘,先是抓了梁艳阳,再想着“营救”回皇后娘娘邀功,来洗刷自己的嫌疑。这么一个坑队友的存在,梁艳阳怀恨在心,把梁月皓的事情全都攀扯出来,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梁月皓此时则是浑身发抖,虽然口中喊着“绝无此事”、“含血喷人”这样的字眼,但这些话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于是梁月皓一边喊着冤枉,一边被摘了乌纱,扒了官府——这大兴知县已经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案子审到这里,基本上事情全都明朗了,这场大戏的高潮基本也就结束了,接下来的就是梁艳阳的家丁打手们也纷纷受审,梁艳阳所说的供状也一一得到其打手们的证实,梁月皓受贿的事情也被证明确有其事,于是认罪的认罪,画押的画押。 来宗道觉得案子审得差不多了,皇上马上就能回宫理政,自己也完成任务,待到回到京城,朝政恢复正常之后,自己就可以告老还乡,再不用在官场之中参与那党同伐异、勾心斗角的事情了。正在高兴的时候,只听耳边传来了一直未曾说话的萧木的声音: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本来萧木也觉得案子审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小鱼小虾们的事情他也不想去听,再加上感冒一直没有好,身体也不是很舒服,便打算去后衙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来宗道他们来做就好。就在萧木打算起身的时候,他看到了堂下梁艳阳的一个正在画押的手下,萧木觉得这个人十分面熟,便又仔细看了两眼,结果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萧木突然发现,这人好像就是自己最开始刚到大兴,在街上买下谢连惠(小花)时候,谢连惠的父亲。 那人一直低着头,不敢无礼抬头去看堂上,也就没有看到萧木的面孔,见堂上的贵人问自己的名字,便跪地叩首说道:“小人姓杜,没有大名,家中排行老六,人们都叫小人杜老六。” “杨韬、胡云,你们也来,看看这是何人!”萧木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但还是把当时也在的杨韬、胡云叫来确认。 原本还在疑惑萧木为何突然这么着急,但是两人看到了杜老六的样子,心中便都知道了怎么回事,杨韬对萧木确认道:“皇上没有看错,正是此人。” “好哇!好一个家中断粮,好一个老父患病无钱医治!”萧木大怒着说道,连自称“朕”的事情都忘了,“什么你家闺女手脚勤快,你这种人也配有那样好的闺女?我真是瞎了眼,才相信了你的鬼话! 突然间萧木觉得自己喉咙发甜,紧接着就“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身子栽倒,失去了意识。 “皇上!” “快传太医救驾!”县衙之中顿时一阵大乱。 第十一章 苏醒与怀疑 崇祯元年五月二十日晚,大兴城里惠康客栈,不知道又昏睡了多久,萧木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传入萧木耳中的又是熟悉的声音,萧木四下看了两眼,还是这间典型的十七世纪的客栈上房,萧木对于这间房间的熟悉程度怕是已经超过了紫禁城里的御榻。 不同的是,这次坐在自己床边说话的是典型的十七世纪贵妇人打扮的林檎,而那个典型的十七世纪管家打扮的的王承恩则不在屋子里面。 “我睡了多久?”萧木努力想要起来。 “比一天一夜稍微多一点,从昨天下午你晕倒一直到现在。”林檎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扶萧木坐起来。 “哦,那还好,电视里面主人公遇到我这种情况一般不都是昏迷不醒三天三夜的么?” “电视里面的主角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样的人都当了主角,那电视剧还能有收视率么?”林檎嘲笑道。 “你们2333年也还有电视看?我在2007年那边都已经很少看电视了。”萧木问道。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是很高级的啦,不是你们那种老古董的电视。”林檎粗暴的回答道,然后端了一杯茶水递给萧木:“你这身体确实是不行啊,两天的功夫就晕了两次。” “当代的大学生哪有身体好的,况且我还是留级两年的经济系大学生。”萧木接过林檎递来的茶水,随口答道。 林檎摸了摸萧木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啊,难道说是烧坏了脑子?你那原来的小身板又没跟你一块穿越,你现在用的是崇祯皇帝的身体……” “也对,怪不得,原来是这崇祯皇帝的身体不行,这么差的身体还能每天日理万机,夜以继日地连续工作十多年,崇祯皇帝真是不简单呐。”萧木喝了口茶,晃着脑袋说道。 “跟人家崇祯皇帝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非要感冒的时候跑出来折腾……”林檎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再说下去就要说到自己忽悠萧木的事情了。 萧木很有礼貌地没有提林檎做的事,而是低着头在想着什么。 “还在为谢连惠的事情生气?”林檎问道,“杨韬和胡云又单独审了那个杜老六,原来自打你走出了客栈就被他们盯上了,杜老六一伙人看你是个年轻的公子,又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是个潜在的买主,便动起了心思,琢磨着用你去冲冲业绩……” “那小花怎么什么都不说?”萧木问道,随后他自己就明白了:“是啊,小花能说什么?如果她戳穿了杜老六的谎话,我相不相信暂且不说,就算我相信了,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毕竟没人认为一个普通的过路人能在梁员外的地盘上给小花做主,所以最后我要是不买了的话,事后小花肯定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对于小花而言,被卖给一个斯文公子,肯定不继续在贼子手中受苦来的好。” 林檎点了点头,对萧木的分析表示认可,然后说道:“我白天的时候问过了小花,她的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不如就让她还有大壮和虎子跟着我们一起回京吧?” “我也正有此意。”萧木说道,至于把几个孩子培养成才,成为英雄人物这样的想法在他脑中只是一闪而过,毕竟世上普通人那么多,而青史留名的英雄人物就算一百年也不见得能出几个,哪能都让自己遇到呢?想到这萧木不觉又叹了口气。 不过这次出来还是涨了不少见识,原来看到的历史写的都是帝王将相们的事情,要是不出来一趟,这大明朝民间社会的事情去哪里才能知道呢?这两天遇到的事情让萧木充分感受到了社会的复杂性,萧木觉得这些东西原本的崇祯皇帝肯定无从知晓。 正当萧木胡思乱想的时候,王承恩端着一盆水进了屋子,看到萧木已经醒来,自然是欣喜不已:“皇上醒了,真是天佑大明啊!” “嗯,大伴也辛苦了。”萧木又问道:“那梁艳阳和梁月皓最后是怎么定的罪?” 王承恩把水盆放好,“回主子,那梁艳阳判斩,秋后处决;梁月皓是革职拿办,发配辽东,那鸿源酒楼充公,改为县学。”——事实上经过了这次的事情,那地方不论是接着开酒楼,亦或是开客栈再或是经营其他行当,都不可能有好生意了。直接没收归公,作为县学,这个判罚一看就就是众阁老们研究出来的,教化百姓自然是功德无量,还能用圣人的言论来荡涤此处沾染的污浊,更是一举两得。 萧木也不懂明代的刑法,觉得这个判罚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就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说道:“嗯,也好。”接着把喝完的茶杯递给了林檎,林檎一边接过茶杯,一边说道:“我觉得那梁艳阳说的并不完全,应该还有所隐瞒。” 事实上,林檎在旁观会审的时候就感觉梁艳阳的说法有问题,原因也很简单:梁艳阳花了大价钱买下了城里最红火的酒楼却不去认真经营赚钱,反而在酒店里搞什么偷窃财物,拐卖人口的事情,这样的话酒楼的生意怎么会好呢?但凡有点经济头脑的人都不会这么去做。就算盗窃财物、拐卖人口真的是一本万利的赚钱买卖,但是酒楼没有客人便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财物可偷了,也没有妇人孩童可拐卖了。梁艳阳买来酒楼,却不好好经营,放任酒楼亏本,说明他根本就没打算靠经营酒楼来赚钱,梁艳阳肯定有其他的赚钱的方法,而且肯定还是伤天害理的方法。 而且,梁艳阳在审案的过程中也太配合了一点,丝毫不想正常的犯人那样抵赖,甚至连抵赖的尝试都没做,这样主动交代问题,更是让林檎觉得他还有什么事情试图隐瞒。 虽然想到了这些,但毕竟还是古代男尊女卑的社会,林檎在堂上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安静的当着木偶,打算找机会私下暗示萧木。结果不想萧木看到杜老六,发现又被骗了之后吐血昏倒,众人全都吓得手忙脚乱,林檎也顾不上说这些了。所以直到现在萧木醒来提起此事,林檎才想起自己发现的疑点。 听了林檎的想法之后,萧木也觉得很有道理,便问王承恩怎么看,王承恩表示林檎所言有理,但据后来对梁艳阳手下喽啰的审讯结果,那梁艳阳在大兴城内所做之事仅仅是九牛一毛,他接手酒楼之前,在周边的乡镇村庄,早就做了多年拐卖人口的勾当,故此他买下这鸿源酒楼却不是赚钱便能解释的通,有了这鸿源酒楼,梁艳阳就可以更加方便地寻找买主。——只有找到买家,拐来的妇女孩童才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萧木听了王承恩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自己不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充当了一回梁艳阳的客户么? 林檎同样也觉得王承恩言之有理。见时候不早,再加上这一整天一直在照看萧木没有休息,林檎觉得有些疲惫,打了个招呼,便去另一间房间休息去了——事实上,整个客栈已经全都被王承恩包了下来,至于客栈里原来的客人则早就全被轰走了,所以整个客栈的房间,林檎想睡哪间就能睡哪间。 王承恩心里则很是欣慰:娘娘体谅万岁身子虚弱,又怕万岁血气方刚控制不住,便忍受夫妻分隔之苦,去其他房间安歇。娘娘母仪天下,果然是气度非凡。 “那老奴也告退,皇上也请早点安歇。”王承恩说着也走出了屋子。 早点安歇?想到自己已经睡了超过二十四小时,萧木觉得自己肯定是睡不着了,就又把那本《三国志通俗演义》给翻了出来,一边翻看一边想着:听说历史上的皇太极也爱看三国演义,甚至用来当做兵书,效果似乎还不错——毕竟没有办法证明效果不好,反正最后明朝没了,清朝出现了。萧木顿时觉得这本三国演义变得十分重要:我现在是大明这一边的,怎么能落后给皇太极?我也要在再从头好好看看,细细琢磨,多学上他两条妙计。 第二天一早,王承恩来伺候萧木起床的时候,又发现萧木一夜没睡——这次萧木看得认真得多,所以这个时候才看到“白门楼吕布殒命”,书里写的什么“两虎竞食”、“驱虎吞狼”这样的计策,更是让萧木受益匪浅,毕竟以前读的时候也就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在王承恩嘴里念叨着“保重龙体”之类的话,伺候萧木梳洗更衣的时候,林檎也进了屋子,萧木看出来她睡得不错。 梳洗过后,王承恩端来早餐,萧木与林檎坐在桌前开始用餐,王承恩又忙着去照看李师药那几个孩子去了。王承恩出了门,林檎就立刻从端庄的状态切换为不那么斯文的吃相。 看着林檎吃着,萧木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对林檎说道:“我觉得你昨天说的很有道理。” 第十二章 回京与作弊 惠康客栈,王承恩带着一大群人在忙活着进行皇上返京的准备。在这同时,萧木与林檎又讨论了一番梁艳阳的问题。 在林檎大快朵颐的时候萧木简单梳理了一下穿越到现在的经历,发现完全可以用“中计”这两个字来概括。先是发现被林檎设计要哄骗自己回宫,王承恩、来宗道、骆养性等一群臣子全都参与了这件事情,结果自己果然中计了,急得团团转不说,还毫无悬念的掉进了陷阱,让来宗道和骆养性轻易地把自己找到了。如果说这个还可以算是善意的谎言的话,那么后来又发现自己被人贩子杜老六给骗着做了凯子,这让萧木很受打击,那杜老六本来是个坑蒙拐骗为业的人,却装成看起来十分可怜无助以至于要卖掉闺女来救全家性命的父亲,而萧木丝毫没能察觉,果然又乖乖中计掏钱了。 萧木甚至感觉自己身边所有的成年人似乎都不可靠,放佛患上了被害妄想症。 昨晚又看了一夜写着各种谋略、计策的三国演义,萧木更加疑神疑鬼,觉得仿佛身边到处都有人在用计,而林檎描述的梁艳阳的异常举动更是让萧木心里怀疑不已,梁艳阳也成为了萧木的重点怀疑对象。 尽管王承恩的说法解释了梁艳阳买下酒楼却不为了赚钱的原因,解开了林檎的疑点,但萧木现在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梁艳阳在会审时候表现得实在是太过于配合了,可以说是有问必答,毫无保留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但是如果梁艳阳真的是这么有节操的人,那他又怎么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呢?萧木觉得如果自己是梁艳阳,应该不会这么乖乖地把所有的罪行全都交代了。 如果只是怀疑梁艳阳还好,但是萧木发现自己的胡思乱想并没有就这么结束,怀疑了梁艳阳之后,萧木又举一反三,怀疑起了那鸿源酒楼原来的王掌柜,萧木觉得自己也有很充分的理由去怀疑:做了那么多年的掌柜,自然应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才对,就算没有那般本事,也至少应该做到最起码的审时度势。但是这个王掌柜的表现却十分异常,在发现了梁艳阳的不法之事后竟然直接去找梁艳阳理论,这种肉包子打狗的事情,萧木认为自己都不至于去做,更不用说一个经商多年的掌柜了,如果这个王掌柜真的是这样的刚直的人,那他又是如何当了二十来年的掌柜,把酒楼生意经营的井井有条? 把自己的怀疑跟林檎说了之后,萧木以为林檎肯定会嘲笑自己一番,说自己实在想的太多了。但是林檎竟然也十分赞同自己想法,这更加加深了萧木的怀疑。 于是萧木和林檎在临行之前见了那王掌柜与冯氏——就算没有怀疑,也原本就打算见一下的。 “皇上、娘娘再造之恩,草民没齿难忘。”王掌柜见到萧木和林檎,便立刻拉着冯氏跪下磕头说道。 “二位不需多礼,赶快起来。”萧木赶紧让二人起身,吩咐看座。 二人坐定之后,萧木便与他们开始了交谈。原来这王掌柜名叫王静远,原本也是读书人,是大兴的一名童生,后来始终不能考取秀才,生活日渐艰难,便弃了考取功名的想法,到同族的王举人的酒楼里做了一名掌柜,一直做到今天。这段经历在萧木看来没有什么不对,既然学业上不能再进一步,那么出来找个差事养活家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萧木发现王静远在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竟然有些激动,遗憾的心情更是溢于言表,这让萧木感到有些疑惑。最后在林檎的暗示之下,萧木才明白其中原因,明代社会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王掌柜原本是读书人,肯定是想要考取功名,做一个士人的,结果却为生活所迫,断了考取功名的希望,做了商人这个最低贱的行当。有这样的经历,觉得十分遗憾自然在情理之中。 萧木和林檎也不动声色地试探了王掌柜几次,但都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从王静远的表现来看,他确实称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至少萧木是这么认为的,至于一介商人能不能用正人君子来形容,这肯定不在萧木的考虑内。 说道自己的丈夫,冯氏脸上也藏不住一股自豪的神态,想来王掌柜确实为人正直,平时在街坊邻居中的口碑肯定不错。这也多少缓解了萧木疑神疑鬼的状态,于是交谈的气氛就更加热烈了起来。 在得知王静远和冯氏膝下无子之后林檎便立刻邀请二人一同回京:“既然这鸿源酒楼已收为公有,改为县学,二位不如与皇上和本宫一同回京,也可不时相聚一番,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萧木也十分认同,力邀王静远一同回京。这么一个罕见的正派人,萧木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王静远听了二人的建议之后十分犹豫,也有推辞的想法,但林檎祭出了杀手锏——她表示会带着李师药、赵弃病和谢连惠一同回京,希望王掌柜能一同进京,帮忙照看几个孩子。 林檎的杀招十分有效,“既然如此,那我夫妇二人就随皇上和娘娘回京帮忙看顾大壮他们,皇上和娘娘放心,草民定然不辱使命。”王掌柜最后决定一起前往京城,冯氏自然是夫唱妇随。 萧木和林檎就这样带着王静远夫妇和几个孩子一起回到了京城,一路车马颠簸把萧木又是折磨得够呛,不在话下。 回京之后萧木让王承恩给王静远他们寻找一处住处,王承恩的效率很高,直接找到魏忠贤原来的一处房产,魏忠贤倒台之后这所房产也被查封,充归国库。现在揭了封条,简单收拾一下就能入住,这房子本是魏忠贤的一处偏宅,并不是很大,王静远等人居住,大小正好合适。 回宫之后萧木又是经受了一番狂风暴雨,离宫多日,宫里的田妃、袁妃等人全都前来迎接、嘘寒问暖,萧木赶紧做起皇上的派头,精神更是高度紧张,生怕自己哪里出了差错被认出了身份,好在众人看出萧木的疲态不久都散去了。至于张皇后,则是露了一面之后便回到自己居住的慈庆宫去了。 这个时候萧木觉得他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从一开始的感冒,到后来在大兴两次昏迷,然后自己回京前一天晚上又作死通宵看三国,接着又是马车里一通颠簸,好容易回到了宫里,又经受了一番众人迎接的洗礼。萧木感觉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以至于一连休息了两天才有所缓解。 两天之后萧木找来骆养性,吩咐道:“朕觉得那梁艳阳在会审当日的表现十分可疑,你让杨韬和胡云去大兴周围打探消息,若有异常立刻前来告我。” 骆养性则对萧木所说的人选提出了不同意见,“微臣以为,此事最好用新面孔去办,杨韬胡云等人虽然办事得力,但他们的身份面孔在大兴怕是已经被很多人知晓,再让他们二人去办,恐怕难以有所收获。” 骆养性的说法萧木认为很有道理,“那你就另选几人前往,一定要挑经验老道的,还有就是一定不要打草惊蛇,走漏了风声。” “微臣明白。”骆养性下去之后便着手准备挑人去了,能够被皇上派差事,骆养性也十分激动:皇上如此器重咱们锦衣卫,一定要找最为可靠之人,把活干得漂亮,方能不辜负皇上的一番信任。 骆养性离开之后,萧木就起身找林檎去了。 “皇后怀有身孕,不必如此多礼。”当着一众太监宫女,萧木和林檎又是一番表演。——这个时候萧木还是不知道怀孕的事情也是林檎编造的,王承恩见萧木这两天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害怕这个时候再来一个“奴婢有罪”会影响萧木的休息,便一直没有告诉萧木,王承恩打算萧木身体彻底无碍之后再找机会请罪。 不过王承恩没有想到的是,皇后怀孕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人都知晓,就算他回宫之后立即请罪,也不见得挽回这个事情带来的影响,现在时间又过了两天,皇后娘娘有喜的事情在宫里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 林檎倒是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她就没有打算告诉萧木——怀孕之事人尽皆知,就算告诉了萧木,最后为了避免不好的影响,解决的办法肯定还是找个什么摔倒了、吃错东西什么的机会假装胎儿没有保住,而这本来就是林檎自己打算做的,所以林檎觉得告不告诉萧木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坐好之后,萧木找了个理由把周围的人都支走之后说道:“我想了一下,觉得很有必要把我们的信息共享一下。” “共享?共享什么信息?”林檎问道。 “就是我们各自在穿越之前知道的历史,尤其是明末这一段时候的历史。”萧木补充道,“现在我们两个就好像是分别参加穿越冒险游戏的玩家,而且游戏官方没有给我们准备任何金手指之类的道具。好在游戏系统出了问题,让我们两个玩家来到了同一个时空,所以,我们很有必要共享一下相互的资源,就算没有金手指,能搞出一个铜手指出来也好啊。” 第十三章 年份与苹果 “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啊!“林檎刻意地大声说了一句废话。为什么说是废话呢?因为谁都知道今天是晴天,而且不光是今天,而是每天都是晴天,阳光明媚得整个大明的所有百姓心里都有了阴影。事实上,自从萧木来到明朝以来,每天都是十足的大晴天,根本没见过下雨天是什么样子。 林檎高声说着的同时又去门外面,检查了一个房门四周,又回到屋子里看了一下窗外,然后把门窗全都关上,这才回来坐好:“说这些事情之前还是小心为好,省的让人听到了,又弄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萧木看着林檎的一系列动作,对林檎谨慎的态度表示高度肯定:“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就没有想到要去仔细检查。” “这说明你神经大条。”林檎挖苦了一句,“说吧,有什么可共享的?” 萧木没有理会林檎的挖苦,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著名文学家萧伯纳不是说过嘛,你有一个苹果,我有一个苹果,交换之后我们还是各有一个苹果;但是你有一个思想,我有一个思想,彼此交换,我们各自就有了两种思想。”萧木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果盘里拿了两个苹果出来,来回比划了一通,“我们把各自了解的历史情况都拿出来整理分享一下吧,这样我们各自就都有双人份的历史情报了。” “好吧,你那本家说的格言我也听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原来萧伯纳成了萧木的本家…… 林檎对萧木的看法表示了同意,然后率先进入了状态:“既然这样,那就先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吧,你知道明朝在原本历史上是什么时候亡国的吗?” “嗯,我只知道崇祯当了十多年的皇帝,自杀殉国的时候大概是三十多岁,至于具体哪年,我没法确定……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本来还想问你来着,谁成想你也不知道……”萧木两手一摊,表示答不上来,脸上也充满遗憾的神色。 “不要瞧不起人,我当然知道了,刚才只不过是考你一下,关于明朝哪年灭亡这种简单的问题,自然难不住我。”林檎则是一脸嫌弃的表情,表示自己被无礼冒犯了。 “哦?你知道?那太好了,到底是哪一年?等等,我去拿纸笔把这些都记下来。”萧木感到十分开心,兴冲冲的去找来了纸笔,准备记录。 “我记得之前看到过资料,上面写着是公元一六四四年,李自成打进京城,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王承恩跟着一起……”林檎说道。 “嗯,王承恩的事情我也知道,不然上次也不会带着他一起出宫。我以前还去过故宫北面的那个景山公园那里参观过,一棵歪脖子树下面有一个牌子,写着‘明思宗殉国处’。对了,你们2333年的景山公园是不是也是这个样的啊?”萧木接着说道。 “说正事呢,你扯到哪去了。”林檎没好气的说道。 萧木觉得有理,便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那么现在距离明朝灭亡还有多少年呢?对了,今年是公元多少年,你知道吗?” “不知道……”林檎也双手一摊,“这也简单,你要是知道崇祯到底当了多少年皇帝,自然就能推算出来了。” “现在问题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多少年皇帝。”萧木叹了口气,表示十分遗憾。 历史知识分享刚刚开始两人就遇到了困局,只知道一个公元一六四四年似乎并没有什么帮助…… 屋子里面顿时又充满了尴尬的气氛,萧木手里拿着毛笔,在纸上“一六四四”几个字后面画着圈圈…… “你这字写得也太难看了一点。”林檎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尴尬,便换了一个话题,跟萧木探讨起来了他的书法。 “彼此彼此,你的书法大作我又不是没见过,真的是神形兼备,飞扬跳脱,惊天地而泣鬼神。”萧木没好气的说道,接着用左手横握住了笔,鬼画符一般地写了“苹果”两个字,“喏,就像这样。” 能找到机会挖苦林檎一番,看到林檎吃瘪的表情,萧木感到心情十分舒畅,又接着火上浇油,调侃道:“字是好字,只是不知道爱妃写的这‘苹果’二字到底有何深意?” 听到萧木用“爱妃”的称呼来调侃自己,林檎自然十分生气,刚要发作让萧木见识一下得罪自己的严重后果,但是听到萧木不理解自己写的“苹果”的意思之后,林檎心里笑了出来。 “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林檎问道。 “真的不知,请爱妃赐教。”萧木这个时候仍然认为自己掌控着局面。 “哈哈哈……”林檎突然笑了起来,“果然是没文化的人呐,你可知道林檎是什么意思?” “林檎就是你,你就是林檎,要说意思八成是疯女人的意思,这有什么好问的。”萧木看着哈哈大笑的林檎,一脸的费解。 “什么疯女人的意思。”林檎竟然一点都没生气,继续说道:“林檎就是苹果在古代的一种叫法,《本草纲目》里面都有写的。我在信里面写的“苹果”的良苦用心你竟然丝毫没有体会。哎,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无知的人啊,我的一番苦心,竟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跟你这种不学无术之辈交流,实在是太辛苦了,上帝啊,快来救救我。”林檎一边嘲笑,一边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假装着祈祷道。 萧木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处于被动状态,嘲笑林檎没玩好,结果反倒被林檎给嘲笑了。于是生气地说道:“就算不知道林檎的意思,就从那信里面放佛脑血栓患者所写的字迹,也知道是你!”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又尴尬了起来。 林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刚要给萧木讲解一番自己为什么会写“苹果”两个字,只见萧木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林檎吓了一跳。 “来人呐!”萧木大声叫人。 过了一会儿,王承恩从外面走了进来,跪地说道:“给皇上、娘娘请安,请问皇上有何吩咐?” “你派人出去找几个信洋教的,就是脖子上面挂着十字架的那种,问问他们:今年是他们的耶稣基督出生的第多少年。”萧木吩咐道。 “耶稣基督?这是人名?”王承恩一脸不解。 “是的,你跟他们说这个名字,他们自然明白。”萧木答道。 “奴婢这就安排人去办。”王承恩虽然不知道萧木打听这个是想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领命,“大概是万岁爷和娘娘偶然间说起了洋教的话题吧。”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要出门去安排。 这时萧木又叫住了他:“等等,朕还有话问你。” “万岁爷请问。” “朕问你,你可知道‘林檎’是何物?”萧木问道。 “万岁爷又拿奴婢来取笑了,林檎自然就是此物。”王承恩一面指着刚才萧木用来拿萧伯纳举例子用的苹果,一面说道,“不瞒万岁爷,奴婢今早还吃了一个,如今天气炎热,此物清热去暑,万岁爷和娘娘不妨每天也吃上一个。” “嗯,不错,去办朕交代你的事情去吧。”萧木脸色铁青着说道。 王承恩自然是一脸费解,但也察觉出来萧木似乎心情不好,就赶紧出了屋子,不给主子添乱。 林檎则是在一边憋得够呛,等王承恩关好门走远之后,便再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笑了半天之后,林檎终于忍住了:“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一会他们问来结果我们就能知道现在到底是哪一年了。”感觉玩笑开的差不多了,林檎赶紧又夸奖萧木一番,试图安慰一下萧木受伤的心灵。 “给你取这么一个名字,你爸妈到底是有多爱吃苹果!”萧木小声地吐槽道。 “我妈怀我的时候就喜欢吃苹果,你有意见?” “没意见,这名字取得真好!” …… 王承恩从萧木和林檎这里离开之后,找到了杨韬和胡云,对二人说道:“有旨意。” 二人赶紧跪地听旨。 “皇上有旨,速去寻找洋教信徒,询问他们的噎死忌妒今年是多少岁。”王承恩说道。 “卑职等领旨。”杨韬、胡云一脸雾水地站起身来,相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他们发现对方也没听明白万岁爷的旨意。 杨韬对王承恩说道:“王公公,这‘噎死忌妒’是个人的名字?” “正是。”王承恩答道。 “那不知这‘噎死忌妒’是何方人士,我等该去何处探听?”胡云又补充问道。 “这‘噎死忌妒’是何人咱家也不知道,皇上说了,去找脖子上戴着十字架链子的人询问,跟他们说这个名字,他们自然知晓。”王承恩回答道。“快去吧,皇上和娘娘那边还等着听结果呐,咱家就先回万岁爷那边候着了,说不定万岁爷还需要咱家伺候。” “属下这就去。”两人听了王承恩这么说,立刻明白事情紧急,便不敢耽搁,迅速找来各自的手下干将,杨韬对手下们吩咐道:“皇上给咱们派了紧急的差事,咱们立刻出宫,去找脖子上带链子的人,问问噎死忌妒活了多少岁……” “请问大人,这‘噎死忌妒’是个人名?可是要我等去街上随便找脖子上带链子的人去问?”一个手下问道。 “不错,就是人名,你们跟他们说这个名字,他们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不速速去办差?皇上和娘娘还等着结果呢。”胡云答道。 “这人既然是噎死的,八成是活不了多少岁……”众人一面备马出去办差,一面在心里嘀咕道。 第十四章 茶馆与梳理 崇祯元年五月二十四日下午,京城之内,缇骑四出,崇祯即位以来一直老老实实呆着的锦衣卫迎来了第一次大规模出动。见到如此反常的情形,京城百姓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连带着城里茶楼酒肆的生意都跟着火爆了起来。 南城的一家茶楼里,也同样坐满了大批的茶客,场面十分火爆,茶楼的伙计们忙得不可开交,茶楼的掌柜的甚至跟老婆说了好多好话,把自家的小舅子也找了过来帮忙。 茶楼里面的众人高谈阔论,聊得十分过瘾。只是可惜现在是五月间,要是七月西瓜都熟了的时候,一边吃瓜,一边看热闹,岂不是更加快活? “你们知道吗?皇上这是要动手了!”一个身材粗犷的汉子朝皇城的方向拱着手,嚷嚷着说道,他的周围立刻围满了一大群人,纷纷竖着耳朵听他的下文。 汉子见有这么多人围观,心里十分受用,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当今的皇上那可不一般呐,刚一即位就处理掉了魏忠贤和客氏,魏忠贤有那么多的党羽,皇上岂能放过他们?我家二姨夫的连襟的儿子就在锦衣卫当差,前几天他就偷偷告诉我最近要有大动静,让我不要乱说。今天城里锦衣卫大举出动,皇上这肯定是决定要对阉党余孽下手啦。” “这位小兄弟说的有理啊,那帮子阉党,脸皮比这京城的城墙还厚呐,魏忠贤得势的时候,一个个的排着队认一个太监当干爹干孙子,唯恐落到别人后面,真不知道他们满肚子的圣贤之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现在这么多锦衣卫一同出马,不是整治这帮人,还能是因为什么?”旁边一个老者对汉子的看法十分赞同,本来他自己打算先开口的,结果一口气没理顺,让那汉子抢了先,出了风头。 众人听了他们的话,也都觉得很有道理,整个茶馆的气氛更加热烈了。突然正在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人们听到了一声哭嚎:“杨公!左公!诸位东林前辈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啊!”原来是一个落魄书生,一边哭嚎,一边不停地往嘴里灌酒。众人又想起了因为弹劾魏忠贤而被杀害的杨涟、左光斗等人,纷纷叹息不已,也没人去管那书生在茶馆里面喝酒的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锦衣卫的档头领着几个番子走进了这家茶馆,众人看到全都惊诧不已,难道说有阉党躲到了这里,被锦衣卫发现了,现在正要捉拿? 众人的焦点全都集中在了这几个锦衣卫身上,只见几个番子进了茶馆之后就四下观望,好像就是在找人,这更加印证了众人的想法。 “找到了!”一个锦衣卫番子突然拉住了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围观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个阉党余孽,竟然化妆伪装成了商人! 锦衣卫档头听到了叫声,走过去一看,点了点头:“没错,正是此人。” 那商贾此时吓得脸都白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找自己要干嘛,不过被锦衣卫盯上了,还能有好事? 只见那锦衣卫档头说道:“皇上有旨意。”旁边的番子把不知所措的商贾按着跪在了地上,档头继续说道:“皇上问你,噎死之人能活几岁?” 围观众人心里都想着:锦衣卫真是狠啊,竟然想到了要把阉党给噎死的主意…… “小,小人不知啊。”那商贾直接被问傻了,感觉自己性命不保,吓得尿都快憋不住了。 “哼,休要瞒我,你戴着这个,岂会不知?”档头扯着商贾脖子上戴着的一串珠子说道,“皇上说了,你既然戴着这个就肯定知道,还不快快回答,噎死之人能活几岁,难道你想要抗旨吗?” “小,小人以为,既然是噎死,定然是年老体衰之人,吞咽不动所致,因,因此,小人以为,噎死之人至少能活到六十岁……”那商贾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真不要脸!”、“果然是阉党的作风!”众人全都对这商人鄙视不已。 “知道了,弟兄们,咱们走。”那档头听了商贾的回答,便不再搭理商贾,带着番子们就要离开。 几个人刚走到门口,突然被那灌了不少酒,正醉醺醺的落魄书生给拦住了:“几位不把这个阉党抓回去,回头让他给逃了,可如何是好?” 那档头一把将书生推开:“谁说要抓什么阉党?我等只是奉旨问话,现在话问完了,此人自然无事,尔等勿要听信谣言。”说罢就带着人离开了,留下了心里留下大片阴影、尿湿了裤子的商贾和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原来不是抓阉党啊。” “那这么多锦衣卫出来是做什么的?他们说的‘噎死’又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有个家里亲戚是锦衣卫的吗?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众人想起了一开始在这吹牛的汉子,结果回头一看,那汉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不好,我的钱袋不知道被谁偷走了!抓贼啊!”整个茶馆顿时一片混乱。 …… 整个京城到处都在上演类似的戏码,不过萧木自然还不知道这些事情。 想到了推算年份的方法,萧木和林檎士气大振,又恢复了信心,继续进行着历史知识的交流整理。萧木面前的纸上渐渐写上了一些诸如皇太极、袁崇焕、洪承畴、李自成、吴三桂之类的名字。 两人以前都没有刻意地研究过这段历史,所以只是知道一些历史的大事件,而且往往不知道这些事件具体发生的时间,最后得到了一份十分粗糙的时间表。 这时间表有多粗糙?就是一张纸上,画着一条线代表时间的走向,简略地分成四个部分,然后萧木和林檎根据回想往里面添内容: 崇祯初年,崇祯皇帝除掉了魏忠贤,解决了宦官集团——这正好是现在正在发生的。然后就是皇太极带着后金军队进关,兵临京城,后来袁崇焕领兵回来勤王,再后来皇太极退走,袁崇焕被杀。至于皇太极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袁崇焕到底为什么被杀了,萧木和林檎都不知道。事实上,他们只知道这段历史在后世的争议很大,甚至为什么争议很大,两个人也都知之甚少。 崇祯中期,皇太极又带着后金军队到关内劫掠了几次,同时农民军也越来越壮大,后金军队和农民军此起彼伏,按下葫芦又起了瓢,把崇祯忙的焦头烂额。同样的,这期间发生了哪些具体的事件,这些事件都发生在什么时候,除了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后世有名的农民军领袖之外,还有哪些农民军首领?两个人也全都不清楚。 崇祯末期,两个人都知道的就是洪承畴带着明朝最后的全部精锐军队和清军决战——这个时候后金已经改国号为清了,至于什么时候改的,呵呵,当然还是不知道。结果战事不利,明军断粮遭到清军的包围,吴三桂他们提前逃跑,洪承畴被俘虏,然后投降。 再后来就是崇祯皇帝死后,吴三桂放清兵进入山海关,最终李自成失败,清军占领了北方大面积的国土,然后明朝方面则是在南方又建立了一些政权。不出意外的,两个人对于南明的政权基本上没有任何了解,最多只是知道一些郑成功、李定国之类的名人。 在整个过程中,贯穿整条时间线的就是持续不断的恶劣气候,同时伴随着尖锐的社会矛盾,到处发生着天灾人祸。 两人把这些东西整理好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嗯,看来也只能整理出来这些信息了,跟我预想的相比差了不少啊。”萧木说道, 在他看来,结果完全没能达到预期,经过了一番交流,两个人完全没能达到各自拥有两个苹果的效果,估计现在每人也就只有一点二个苹果,连半个都没多出来:这其中大部分的事情要么两个人全都知道,要么两个人全都不知道。 “你知道你浪费了多么宝贵的资源吗?”萧木再次痛心疾首地问道,“你们那边的什么活动主办方给你准备了那么多详细的资料,你怎么就不好好看看!” 林檎又是两手一摊:“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的影响,我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回不去?” 萧木知道现在埋怨这个也没有用,叹息道:“哎,原本就没奢望能有什么金手指,但还是指望着能有一个铜手指,银手指我都不要,只要能有铜手指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现在看来,我们连铜手指也没有啊,最多也就一个木手指,估计还不如石头手指。” 林檎则是不以为然,说道:“做人贵在知足,我们知道的已经够多的了,如果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能知道这张纸上写的情报,没准明朝就不会亡国呢。” “嗯,你说的有理,如果这张纸上面的东西让皇太极知道了,估计我这个皇上更加当不了几年了。”萧木越说越觉得恐怖,赶忙拿起了这张纸撕成碎片,“这上面的东西我们都知道,也没有必要留着了,要是让后金的奸细得到了,那就全都完了。” 林檎则是罕见地对萧木做法十分赞同,随后发表了她的看法:“当务之急,是要准备与皇太极的京城之战,虽然不知道战争的具体时间,还是要早做准备为好。” “言之有理,还要把袁崇焕的情况了解清楚。”萧木说道。 第十五章 理发与发现 杨韬和胡云两个人现在十分的郁闷,因为皇上交代的差事没有办好。 已经有好几批手下回来报告,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乐呵呵的,觉得这么快就有能有结果,说明手下们办事效率很高。但是回来报告的人多了之后,杨韬和胡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每个人回来报告的答案全都不一样。 有回来报告说一岁也活不了的,也有说活到二三十岁的,还有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被手下直接锁拿回来的,两个人头都要大了。 这个时候又一个锦衣卫档头带着人回来了,杨韬和胡云对他也不抱什么希望,只见档头回报说:“大人,卑职问话回来了。 “有何收获?”胡云问道。 “卑职找到了一个脖子上戴着一串珠子的商人,那人说噎死之人能活六十岁。” “是链子不是珠子!”杨韬彻底崩溃了,冲着那锦衣卫档头一通咆哮,“也不是能活几岁,是活了多少岁!你们连话都听不明白吗?” “卑职有罪,请大人责罚。” 胡云对那个档头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你先下去吧。” “卑职遵命。”那档头见两位上官面色不悦,不敢多言,便赶紧带着人下去了。 杨韬右手握拳,往墙上狠狠地锤了一下,说道:“老弟啊,这差事办成了这样,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皇上啊。” 胡云则是稍显乐观,说道:“哥哥不必过于担忧,皇上的旨意就是命我们寻找脖子上戴链子的人问话,我们照办了,回去把问话的结果报给皇上,这差事也就算办完了,皇上仁厚,应该不会为难我们。”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杨韬叹着气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进宫吧。” “你们,赶紧把抓来的人都放了,谁让你们随便抓人的。”胡云一面吩咐着手下把回答不上来问题的人全部释放,一面跟着杨韬准备进宫。 …… 萧木撕掉了二人整理的大事年表扔在一边,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嘴里默默地念叨着:“吃了你……” 林檎听到了萧木嘴里的嘟囔,但是也没搭理萧木。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坐着,正没有什么话讲的时候,屋外远远地听见王承恩的声音:“万岁爷,杨韬和胡云问话回来了。” 萧木听见了十分高兴,毕竟这是两个人唯一能够确定具体时间年份的历史事件,而且还是自己想出的办法,萧木对结果自然十分重视。 “把他们带进来吧。”萧木冲着屋外说道。 王承恩领着杨韬、胡云进了殿内。两个人赶紧跪地行礼:“卑职参见皇上、娘娘。” “不必多礼,赶快给朕说说你们问话的结果。”萧木兴冲冲地说道。 …… 王承恩带着杨韬和胡云出了宫。在宫外回去的路上,杨韬和胡云心里十分忐忑,因为他们看见萧木的脸色很不好看。 “哥哥不必自寻烦恼,虽然这次没有找对人,但是皇上也并没有责罚咱们,而且皇后娘娘看起来心情不错,肯定会为咱们美言的。”胡云试图安慰着杨韬说道。 “借你吉言吧,只是这次的事情没办好,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重要的差事让咱们办了。”杨韬无精打采地敷衍着胡云,垂头丧气地走着。 杨韬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深表担忧,正闷闷不乐地低着头,这时胡云拍了他一下,悄悄指了指对面一个路过的官员说道:“哥哥你看,那个人身穿三品朝服,应该是朝中大员,但我却看着面生,你可知道那是何人?” 杨韬懒洋洋地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前两天我们在大兴的时候刚刚调到京里的吧。” 突然胡云又拍了杨韬一下,“哥哥快看这位大人的装扮,不就是跟皇上说的一模一样吗?” 杨韬这才抬头一看,果然如此!这个穿着三品朝服的老者正朝着他们这边走着,那老者脖子上戴着的不正是皇上说的那种十字的链子? 两人赶紧将其拦下,杨韬问道:“这位大人请了,不知大人可是信奉那‘忌妒’教?” 那老者答道:“是基督教,不错,本官多年前就已受洗入教,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杨韬和胡云大喜,胡云赶忙说道:“不敢不敢,那大人可知那‘噎死忌妒’是何许人?” “本官当然知道,这‘耶稣基督’乃是教中圣子,《圣经》之中所记的救世主是也。二位问起此事,可是也有兴趣入教?若是二位也有兴趣,老夫可以代为向教会引荐。” “真是打破铁屑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杨韬见那老者回答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心里感叹着,然后便说道:“大人误会了,非是我二人想要入教,而是皇上对您说的这耶稣基督十分感兴趣,命我等前去探听。我二人找了一个下午也未曾找到,不想在此处遇到大人,真是万幸,不知大人可愿与我等一同面圣?” “哦?果真有此事?皇上也对这西洋宗教感兴趣?”那老者忙问道。 “不错,大人随我等进宫面圣,自然知晓。”胡云回答道。 “也好,那二位便带本官前去面圣。”老者说着,便跟着二人一起走了。 …… 杨韬胡云二人觉得可以将功赎罪,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却没有注意到这条街道临近皇城,很多官员在此行走,都看到了这一幕,众官员纷纷议论起来。 “那位不是礼部右侍郎徐光启徐大人吗?怎么被锦衣卫给带走了?” “先帝在时,徐大人遭阉党谗言弹劾,不得不罢官回乡,如今圣上召徐大人回京,官复原职。怎么刚过了两天,徐大人就被锦衣卫给拿了?” “真是没有天理,放着那么多阉党余孽不去抓,反倒来抓徐大人,这是何道理?” “白天里京城就是厂卫四出,滋扰民生。依我之见,肯定是阉党余孽伺机报复,勾结厂卫,擅抓好人!如此恶行,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官这就回去上折子,弹劾这帮无耻之人!” “这位大人所言甚是,我也要回去连夜写奏折,上疏弹劾厂卫。就算因此获罪在在所不惜,一定要让皇上知晓‘亲贤臣,远小人’的圣人之言。” “不错,我们都回去上疏。”众人都是慷慨激昂,纷纷表示要赶写奏折来讨伐阉党、攘除奸凶,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官员都知道了这个事情,消息传着传着也渐渐变了样子,最后很多官员听到的都是“阉党余孽蒙蔽圣听,礼部徐光启大人被关进诏狱,性命堪忧。”听到这个消息的官员们自然是群情激愤,纷纷要上表救人、弹劾阉党,不在话下。 …… 这些事情萧木当然还是不知道,此时他正在跟林檎发着感慨。 “你们2333年那里也是需要理发的吧?”萧木问道。 林檎回答:“那是当然。” “我现在的心情就和刚刚理完发的时候一样,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理发师总是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呢?”萧木抓狂地问道。 林檎表示对萧木所说也深有同感,“每次理发之前我都十分忐忑,鼓足了勇气才敢去的。不过我们现在在大明朝,应该不需要理发了……” “等清兵打进来就又需要了,而且还规定发型,不剃不行。”萧木没好气地说道。 “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好像清兵没有要求女人也剃头。”林檎说道。 萧木脑补了一下女人也剃成金钱鼠尾的发式,不由得一阵恶寒。 “不要纠缠理发的事情了。”林檎继续说道:“同一个消息,经过了多人的转达之后变了样子,这不是很常见的嘛。你先是把原话告诉了王承恩,王承恩再告诉了杨韬和胡云二人,二人回去之后肯定还会吩咐他们各自的手下,他们的手下也许还有手下,层层转达,这消息的含义要是还不变样,那倒反而是怪事了。”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最后弄成了这个样子,这大明的皇帝真是难当。照这个样子,我们拿什么去跟皇太极这样的人物交手?” “转达了这么多次,才仅仅是‘链子’变成了‘珠子’,这差距也不是很大,说明锦衣卫的素质还是很高的嘛。”林檎安慰着萧木说道。 “‘链子’和‘珠子’差距是不大,但是他们把最重要的‘十字架’给弄没了!”萧木心里似乎又萌生出了早做准备,事情不妙赶紧跑路的念头…… “皇上,杨韬和胡云又回来了,他们说皇上您交代的差事有了重大的发现。”门外王承恩说道,打断了萧木的思绪。 “让他们进来吧。”萧木吩咐着说道。 于是王承恩带着二人走了进来。 “卑职参见皇上、娘娘。” “你二人为何去而复返?”萧木问道。 “回皇上,卑职找到了那信奉基督教之人,特意带他回来见皇上。”杨韬说道。 “哦?是何人?”萧木 “回皇上,奴婢方才问过了,此人乃是礼部右侍郎徐光启徐大人,徐大人现正在外等候。”王承恩替杨韬回答道。 “嗯,知道了,杨韬、胡云,你们两个办的不错,朕自然有赏,先下去吧。王承恩,你快将那徐大人请进来,然后带着他们两人去领赏。”萧木吩咐道。 王承恩和杨韬胡云都出去了,萧木看了林檎一眼,林檎说道:“著名科学家。” 萧木也点点头,“我也记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历史书上还见过,看来果然没有记错。” 林檎接着说道:“你不是问拿什么跟皇太极交手吗,现在重量级的帮手来了。” 第十六章 纪年与上朝 很快,王承恩就带着徐光启进来了。 “臣徐光启,叩见皇上、娘娘。”徐光启进来之后就立刻要跪拜行礼。 “快快免礼。”萧木赶忙上前将徐光启搀扶起来,“来呀,赐座。” 王承恩拿来座位给徐光启坐好,见萧木这边不需要自己伺候,就出去带着杨韬、胡云两人领赏去了。 萧木先寒暄了一句,说道:“徐爱卿身体近来可好?” 徐光启答道:“谢皇上挂念,托皇上和娘娘的洪福,臣的身体还算硬朗。” 萧木看寒暄得差不多了,就继续说道:“徐爱卿可知朕找你来所为何事?” 徐光启说道:“听那两位锦衣卫所言,皇上要问有关耶稣基督之事,不知皇上可是对那泰西人的宗教感兴趣?” 徐光启嘴上回答着,心里十分紧张。若是皇上对泰西宗教感兴趣,似乎不是大明的幸事,想当年嘉靖皇帝在位之时笃信道教,数十年不上朝,政务多有荒废,国家形势一度十分危急。当今皇上若是重蹈覆辙,沉迷于这圣父圣子的教义之中,那可是后患无穷,比起道教来似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如今朝廷局面已经内忧外患,十分危急,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徐光启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规劝皇上。 萧木笑道:“朕只是闲来无事,与皇后偶然间说起有关这基督教之事。朕听闻泰西那边的百姓使用这耶稣基督生辰之日来纪年,朕对此种纪年方式很感兴趣,所以派人询问,却不想那二人把徐爱卿给找来了。爱卿可知用那耶稣基督的生日,如何纪年啊?” 徐光启松了一口气说道:“回皇上,泰西诸国百姓,信奉天主教者众多。是以出现一种公元纪年之法,以耶稣基督诞生之年作为纪年的开始,是为‘公元元年’,在此之前的年份,则称之为‘公元前某某年’。” 萧木脸上露出的满意的神色,看来困扰了今天一下午的问题终于能有答案了。 徐光启见萧木听自己说了天主教之事脸上如此高兴,心里又有些不放心,接着劝谏道:“皇上乃我大明天命之主,关于此泰西宗教,略有了解即可,万不可沉溺其中,否则非我大明朝廷之福,也非天下亿兆百姓之福。” 萧木这才明白过来徐光启的担心,说道:“徐爱卿多虑了,朕只是与皇后无意间说起这纪年之法,对那基督教,实则并无兴趣。” 萧木见徐光启的脸色似乎不信,又继续说道:“朕听闻那罗马教廷为了维护它的权威,坚持‘地心说’,始终不肯承认哥白尼的‘日心说’,直到哥白尼临近去世之时,才有人将其著作出版。而哥白尼的学生布鲁诺,则是因为坚持‘日心说’,挑战了教廷的权威,被那罗马教廷给活活烧死,这样的教义,朕实在是不敢苟同。再想我大明朝廷,御史言官可以风闻奏事,从没有因言获罪之理。两相对比,孰优孰劣,自然一目了然,朕怎么可能沉迷其中?” 萧木的话徐光启听了自然十分高兴,同时也有些惊讶:“皇上也曾听说过‘地心说’、‘日心说’之类的学说?” “是啊,如此简单的事情,小孩子都知道的嘛。”萧木理所当然的说道。 “咳咳!”林檎赶紧咳嗽一声,“皇上说的不错,我大明向来没有因言罪人的道理就连懵懂孩童也都知晓。” 萧木这才意识道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幸亏林檎及时给遮掩了过去,心存侥幸的同时,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徐爱卿刚才说到‘公元’纪年之法,不知按照此法,今年乃是公元多少年啊?” 徐光启没有发现萧木刚才的失言,想了一下之后说道:“回皇上,据臣推算,今年是那耶稣基督诞生的第一千六百二十八年。” “嗯,那就是说,使用公元纪年之法,今年乃是公元第一六二八年?”萧木接受了刚才的教训,生怕被徐光启看出生么,于是又假装不清楚,向徐光启确认了一遍。 “回皇上,正是。”徐光启答道。 徐光启回答的同时,萧木和林檎心里都在忙着做减法:一六四四减去一六二八,嗯,看来还有十六年的时间。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萧木便不再去讲关于什么基督教之类的事情了。想到徐光启是历史上都能留下姓名的科学家,那自然有不少科学著作,于是萧木便问道:“不知徐爱卿近年来在家中,可有什么大作?” 徐光启老脸一红:“臣惭愧,臣在家赋闲数年,并未作出什么像样文章。” 萧木一听,发现徐光启果然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爱卿误会了,朕方才所问的并非是圣贤文章,而是关于科技方面的著作。” 萧木不知道明朝的时候有没有“科技”这个词,于是继续解释道:“就是比如天上星斗如何运转?如何治水让百姓免收洪水之苦,同时能浇灌农田?如何提高粮食的产量让百姓家有余粮,不至于忍饥挨饿?如何制造火铳火炮,令敌人闻风丧胆,不敢进犯?徐爱卿在这些方面可有研究?” 徐光启恍然大悟,明白了萧木的意思,说道:“回皇上,臣早年与耶稣会士利玛窦相交深厚,此人深谙数术之学,臣与其交往,受益良多,与其翻译《几何原本》一部,天地万物运转之理皆可计算;若说水利、农桑之事,臣早年略有研究,有《甘薯疏》、《种棉花法》等几篇拙作,若是皇上有兴趣,臣回去便可整理献给皇上;至于造铳铸炮之术,臣推荐臣的学生孙元化,此人精通火器原理,若皇上有意,可随时将其召来垂询。” 萧木闻言大喜,这徐光启简直是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作为穿越者萧木当然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十分重要,便与徐光启对这些科学方面的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谈得十分投入,不知不觉一直谈到了夜深,这才派人送徐光启回去,同时交代让他把他的著作全都整理好了之后送来。 …… 第二天一大早,萧木醒来之后觉得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又跑到林檎这里跟林檎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些闲话——毕竟在这大明王朝,也就林檎和萧木还有一些共同语言。 “我这皇上能当十六年,那就是说好日子还能过十六年,看来暂时先不用担心。”萧木对于未来的看法比较乐观。 “那是原本的崇祯皇帝的时候,现在换成了你,能不能有十六年的好日子可就不好说了。”林檎直接打击着萧木的信心说道。 萧木则完全没有受打击:“是啊,现在换成了我,没准还能多坚持几年,只要你不拖我后腿就行。” 林檎没有理会萧木的挑衅,而是感慨着说道:“现在你成了崇祯皇帝,历史的动向肯定会被你改变,所以,谁也不知道这大明王朝还有多少年的气数。” 萧木理解了林檎的意思:“所以说,其实我们昨天费了那么大的劲得到的一六二八这个年份也没什么实际的大用了?” “是啊,你才穿越过来没多久,就干出了什么退位让贤、跑出皇宫这样的事情,以后时间久了,原本的历史肯定会被你改变得面目全非。要是做的不好,一个闪失,大限之日就可能提前到来,这个十六年,不过是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萧木点点头,“嗯,你说的有理,不过昨天的一通折腾也没有白费,而且还收获巨大。要不是我们为了得到这个十六年的答案而派人四处问话,又怎么能发现这个明朝的大科学家徐光启呢?我决定把他的著作拿来好好研究研究,也许就能找到发展生产,减少流民的方法,也能找到对付皇太极的方法。你不是说我以后也是大科学家吗,那研究这些东西对我应该也不难才对。” 萧木正和林檎东拉西扯说着闲话的时候,王承恩来了,说道:“皇上,今天是上早朝的日子,大臣们都已经在等着了,请让奴婢伺候皇上移驾上朝吧。” 萧木这才突然想起原来当皇上还有上朝这么一个事情可要做,自己原来看的电视上演的无道昏君,不都是不上朝的吗。萧木自认自己还算有节操的,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就不能当一个无道昏君坏了原本崇祯皇帝的名声,所以萧木决定去上朝,虽然他对上朝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让自己去做不感兴趣的事情?那就是如果不做这个事情,就会有更加不感兴趣的事情等着自己,就好比萧木在大学准备毕业论文却写不出来正十分头疼的时候,那些原本觉得十分索然无味的电影、游戏什么的似乎全都变得有意思起来了,让萧木无法专心写论文。 所以说,尽管萧木对上朝什么的不感兴趣,但是不上朝就要在这里跟林檎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这几天以来每天都是如此。所以萧木决定还是去体验一下上朝的感觉,萧木觉得上朝就是电视里面演的那种“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无非是一种形式罢了,自己到了那里一坐,没有事自然就退朝。毕竟当一个不动的橡皮图章,自己还是做得到的嘛。 萧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上朝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第十七章 请教与弹劾 萧木丢下林檎上朝去了,这让林檎有一种被猪队友抛弃了的感觉。 同样感觉很无聊的林檎也实在想找点事情做,就带着人去拜访张皇后去了。 “这不是周妹妹吗?快来请坐。”张皇后见林檎来了,便赶紧招呼着让林檎进屋坐下,林檎被张皇后叫着周妹妹,差一点没反应过来,还好林檎马上就想了起来——自己这身子不就是原本崇祯的周皇后吗,周皇后当然是姓周了。 于是林檎一边在张皇后的招呼下坐下,一边客套着说道:“我闲来无事,就想着来看看皇嫂,不知皇嫂近来身体可好?”实际上林檎心里想的是从张皇后这里打听出来一点关于宫里嫔妃们怀孕时候的注意事项,好让自己的流产戏码演的逼真一些,不至于被人怀疑。 两人聊得还算投机,不知不觉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慈庆宫里面不时传出来两人的笑声,这让在外面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也十分开心:主子们心里舒坦了,自然就不会为难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要是主子们心情一高兴,再给咱们点赏赐什么的,那自然更是极好的……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一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打破了这原有的和谐气氛,让这些幻想着美事的太监宫女们恨得牙痒痒…… 林檎正和张皇后聊着,从她口中套出了不少的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原来张皇后本人在崇祯皇帝的哥哥,也就是天启皇帝在位的时候就曾经有过小产的情况,所以对于此事自然是十分敏感。在听说了自己这个妯娌来找自己是要请教这方面的事情之后,便不厌其烦地给林檎讲起来了如何保养、如何调理、如何防备身边伺候的宫女暗中做手脚等等。 “妹妹可要注意你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一定都要用可靠的人,要不然,他们要是成心的想暗算你,那可是真的防不胜防啊。想我那苦命的慈燃孩儿,就是遭了这样的毒手,妹妹切莫重蹈姐姐的覆辙啊。”原来张皇后原来在怀孕的时候遭到天启皇帝的乳母客氏的暗算,被受到客氏指使的身边宫女重锤了腰,结果天启皇帝和张皇后的儿子朱慈燃一生下来就是死胎。张皇后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这后宫之中竟然有如此多的门道,连皇后这样身份尊贵的人也有人敢暗算,林檎听着也是不由得心里发慌,后背发凉,脸上的神色也显得不太自然,正想着找点话说来安慰一下张皇后。结果张皇后看到林檎的脸色发白,反而安慰着林檎说道:“妹妹不用担心,来日我派可靠的人去你那边给你好好查访一下,要是有哪个奴婢敢吃里扒外,本宫一定严惩不贷。” “多谢皇嫂关心。”林檎一边感谢着,一边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真的怀孕,不然的话真的是处处都需要堤防,说不定一个不注意,就被谁给暗算了。庆幸的同时,林檎也对自己将要上演的流产戏码更有信心了:张皇后给自己讲解了这么多的经验,自己到时候表演起来肯定能十分逼真。只是这样的话,估计又会让张皇后伤心了。 林檎心里正这么想着,隐约听见外面有一个小太监在大呼小叫,林檎对此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太大的不妥,但是张皇后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这些小太监们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次一定要好好惩治一番。” 随着那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近,张皇后和林檎也逐渐地能听见那小太监所喊的内容了:“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昏倒了!” 张皇后和林檎赶紧起身,那小太监也跑了过来,就要跪拜行礼。 “皇上怎么样了?”张皇后急切地问道。 “回娘娘,皇、皇上在上朝的时候突然晕倒,现在仍、仍然昏迷不醒。”那小太监紧张地答道。 “可曾传太医来诊脉?”张皇后又问道。 “回娘娘,已经去传太医了,奴婢估摸着这个时候太医应该已经到了。” “我们也赶快过去看看吧。”张皇后对同样也是一脸紧张的林檎说道。 “嗯。”林檎一边回答着张皇后,一边在心里想着:“怎么又晕过去了?”。 …… 好在并没有昏睡多长时间,萧木就醒过来了,这次映入萧木眼中的是典型的十七世纪的宫殿建筑,而面前坐着的,是一个穿着典型的十七世纪大明官服的老者——看来是太医在给自己诊脉,不远处一脸急切地等着结果的,则是典型的十七世纪宫中贵人打扮的张皇后和林檎,还有田妃、袁妃等人。 那太医见萧木想要起来,赶紧阻止道:“皇上勿动,请容臣诊脉。” 过了一会,那太医诊完了脉之后说道:“皇上已经苏醒,可见圣体并无大碍。方才应是急火攻心,这才晕厥。微臣开一副方子,皇上每日服用一次,安心调养,身体自然会康复如初。只是皇上一定不要过于操劳,更不要动怒,重要的是心态平和。” “朕知道了,来人呐,带这位太医下去领赏。”萧木说道。 那太医赶紧谢恩,被王承恩带着下去领赏了。 张皇后等人见萧木并没有大碍,也全都松了一口气。张皇后对萧木说道:“皇上操劳国事,切莫过于劳累,我大明江山社稷,全赖皇上操持。若是皇上身体有了差错,天下亿兆黎民,其心难安啊。” 萧木坐起来道:“有劳皇嫂挂念,其实朕的身体并无大碍,稍微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张皇后赶紧让萧木继续躺下休息,又和萧木交代了两句安心休养什么的。 坐了一会儿,张皇后和林檎等人见萧木刚刚苏醒,还需要休息,也都不继续打扰,便全都离开了。 …… 第二天一早,萧木又到了林檎这里,让周围的的都下去之后,萧木问道:“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又晕倒了吗?” “为什么?,又是谁惹你生气了?”林檎问道。 “其实我是故意的。”看着林檎脸上惊讶的表情,萧木继续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啊,谁会知道上朝是那么恐怖的事情呢?。” 见林檎还是一脸不信的表情,萧木就给她讲起了昨天上朝发生的事情: 原本萧木认为上朝就是做个样子,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事情,就天真地去了。在享受山呼海啸的万岁声的时候,情况还在萧木的掌控之中,等到了萧木熟悉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之后,形势就逐渐失控了…… 先是跳出来一群萧木都不认识的官员,要弹劾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称他放纵锦衣卫缇骑祸乱京师,滋扰民生;还称更有甚者,有众多官员亲眼看见锦衣卫把礼部右侍郎徐光启抓进诏狱,严刑拷打。总之就是厂卫凶残,欺压百姓,虐待百官,一定要皇上严惩。 萧木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自己什么时候派锦衣卫出去滋扰民生了?徐光启昨天还跟自己聊到了半夜,怎么会被锦衣卫抓了呢。过了一会儿萧木才想到这些官员说的可能是自己派杨韬和胡云去问耶稣基督的事情,至于徐光启,萧木在众臣子中扫了一眼,就在殿下站着,这不是好好的嘛,哪像是受过虐待拷打的样子? 于是萧木便耐心地向众人解释了一番:是朕昨天想了解一下泰西历法,让锦衣卫出去办的差事,跟骆养性无关;徐爱卿则是朕找来的,朕昨晚与其探讨了一番水利农桑之事,并不是被锦衣卫锁拿,众位爱卿都误会了。 同样在上朝的徐光启也看不下去了:自己明明好端端地在这里上朝,什么时候变成了被锦衣卫关进诏狱了?于是出班又解释了一番,自己安然无恙,并无被锦衣卫虐待之事。 关于徐光启的误会算是解开了,但是还是有很多官员并不买账,认为皇上不应该纵容厂卫在城中到处乱窜,皇上应该多读一些圣贤之道,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来做不就好了嘛?于是一众官员又是纷纷劝谏。 萧木又表示众爱卿所言有理,朕也十分崇尚孔孟等圣贤,有空自然会常常学习圣人的治国之道,反正就是这么说说应付一下,萧木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随后又有官员提出要重新调查魏忠贤时期的冤案,给被魏逆污蔑的忠臣平反,萧木自然也爽快地答应了——萧木想的就是全答应下来,然后赶紧退朝, 然而萧木还是太天真了,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正当萧木觉得没事可以退朝的时候,又有一群官员站了出来列出了将近上百人的官员名单,纷纷表示要求圣明的皇上严惩这些阉党余孽,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萧木觉得一下处理这么多官员似乎不太妥当,正想问问内阁首辅来宗道的意见,只见来宗道出班表示目前朝廷形势不稳,内有天灾,流民四起,外有强敌,环饲左右。此时不宜兴起大狱,处理这么多的官员。一些被列到阉党名单里面的官员则是纷纷赞同来宗道的观点。 不过很多官员对来宗道这个内阁首辅的意见并不买账,纷纷表示一定要严惩阉党,给那些被阉党迫害致死的忠臣们一个公道。 更有官员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内阁,纷纷弹劾来宗道、杨景辰等阁老。他们认为内阁首辅来宗道在魏忠贤当政时期首鼠两端,如今身为首辅,也是尸位素餐,毫无建树。杨景辰则更是曾经称颂魏逆,还参与了阉党修编的《三朝要典》。来宗道等阁老不赞成严惩阉党,可见其居心叵测。 来宗道和杨景辰等阁老们见有这么多官员弹劾自己,则是纷纷跪地,把乌纱帽一摘,表示自己无德无才,忝居内阁,无法为皇上分忧,自己这个阁老也不想当了,纷纷要求告老还乡。而下面其他的官员更是群情激愤,更有官员激动地嚷道要是皇上不严惩阉党,自己就要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于是场面彻底失控了,萧木看着这犹如菜市场一般的早朝,一时没有好的办法,只好装作昏倒,结束了官员们的口水战。 第十八章 分析与居士 听完了萧木的描述,林檎心里一阵幸灾乐祸,不过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现,而是同样流露出无语和崩溃的表情,嘴上则表示着对萧木遭遇的理解和同情。 萧木当然不知道林檎心里在偷着乐,在对林檎的安慰表示感谢的同时,也提出了要和林檎探讨如何解决眼下的这个难题: “假装晕倒只能是权宜之计,等到了下次上朝的时候那些官员肯定还会提出严惩阉党的要求的,你说到了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 林檎两手一摊,一脸无辜地答道:“不是都说在古代后宫是不能干政的么?所以这种复杂的问题还是不要来问我了……” “嗯,说的也是,而且你现在还怀有身孕,再去费神思考这么复杂的事情确实对身体不利。”萧木对林檎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遗憾的是萧木还不知道怀孕这两个字简直就是对付林檎的杀手锏。一听到萧木提到怀孕这个话题,林檎立刻就精神了,生怕萧木再一时兴起给自己找个太医检查身体什么的,赶紧把话题给强行拉了回来:“那你就一直不上朝不就行了,从你刚才说的来看,上朝实际上也处理不了什么国家大事,纯粹就是添乱和浪费时间,这个早朝不上也罢。” 萧木则对林檎的办法并不看好:“就算我一直不上朝,他们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估计会弄个联名的奏折什么的呈上来。” “嗯……有道理,要是真的有联名奏折,你不搭理他们也还是不行,没准他们一怒之下直接将事态升级,跑到到皇宫外面集体下跪请命,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更麻烦了。”林檎替萧木补充着分析道。 “对啊!你说的不错,要是不采取点什么办法,你说的情况酒会变成现实,我以前看的电视剧里面都是这么演的……”萧木当然不想搞出来一个大明版本的“公车上书”,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就很难有转圜的余地了。 而且在萧木心里还有另一方面的心思:躲避上朝、不处理奏折,最后引发官员集体请命这样的事情,这简直是教科书般的不理朝政的昏君的行为,自己借用了人家崇祯皇帝的身体,怎么能把原本历史上崇祯皇帝勤政的名声给搞砸呢?至于之前自己干的退位让贤、跑出皇宫这种事情,当然被萧木自动地给忽略了。 “而且,那么多弹劾阉党的官员,又有多少是真的想要惩恶扬善,肃清吏治的呢?”林檎进一步分析道。 林檎的分析听起来很有道理,萧木觉得自己离真相只差一层窗户纸了,连忙催促着说道:“哦?你是怎么想的?赶快说说。” “你忘了那大兴知县梁月皓是为了什么原因才收受贿赂的了么?”林檎提醒着说道。 林檎的提醒让萧木恍然大悟:“对啊!只有把这些‘阉党余孽’赶下去,才会有新的位置腾出来,腾出来的这么多位置当然是要有人来填了,填补这些官位的人,当然就是在清洗阉党中出力最大的那些人嘛。” 林檎对萧木的开窍表示了欣慰:“是的,所以说,‘阉党余孽’一天不下台,那些还在被他们占据的位子就没有办法腾出来,而那些成为了‘阉党余孽’的官员们,有不少是没有办法撇清他们跟魏忠贤的干系的,这些官员自知洗白无望,肯定会对严惩阉党的提议拼死阻挠。所以今后的矛盾肯定会愈演愈烈的。” 想通了的萧木又进一步分析道:“弹劾阉党的官员之中,当然有确实是因为阉党作孽过多,想要伸张正义的,但大多数肯定都是冲着清洗官员,充实他们的党羽去的。而被列为了‘阉党余孽’的官员里面,虽然也肯定会有确实作恶多端的,但是大多数肯定还是迫于无奈才依附于魏忠贤的。” 萧木一边说着,一边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这个问题要是一直悬着,所有人的心思都会想着如何攻击政敌,而不去认真工作了——或许在他们的眼里,为国锄奸才是最重要的工作。 而且,这份‘阉党余孽’名单的后面,肯定还有不少肮脏的金钱交易:那个大兴知县梁月皓因为贿赂了上官才得以撇清了他自己跟阉党的关系,摇身一变成了干练有才的能吏;既然这样的事情都有的话,那么相反地,原本正直的官员因为不肯给上司贿赂反而被扣上一个‘阉党余孽’帽子的事情,想都不用想,肯定也是存在的。 想到这里萧木不禁感慨了一下:“古代的这些同乡、同窗、同年的关系网络实在是太复杂了。” “嗯,还有座师、门生之类的,只要是个官员,七扭八歪的攀附一通,估计谁都能跟阉党扯上关系。”林檎也给他做着补充。 “所以一定要阻止这种大批量地清洗官员的情况发生。”萧木总结道。 明白了那么多弹劾阉党的官员们的动机之后,萧木一度心情大好,觉得解决问题应该不是难事了,但是很快萧木就发现理解了动机和解决问题完全就是两码事。 就好像萧木能很轻易地理解历史上皇太极多次带兵进关劫掠的动机——无非就是抢钱、抢粮、抢人,抢着抢着能把江山也抢下来那自然是更好,萧木相信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肯定也能理解,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能够阻止皇太极的劫掠行为,而且江山最后也间接地被皇太极给抢去了。 自己原本时代的警察也能充分理解抢劫犯抢银行的动机,但是还是不能杜绝这种犯罪行为,事实上抢银行的事情仍然时有发生,而且还是众多电影里面的经典桥段。 “该怎么办呢?”萧木发现分析了这么多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十分懊恼地垂着头,毕竟魏忠贤是崇祯皇帝刚一即位就亲自动手解决的,现在突然不继续打击阉党了,崇祯皇帝的威信肯定会大打折扣。 林檎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反而跟萧木扯起了别的事情:“昨天我去看望你那个皇嫂,她叫了我一句周妹妹。” “周妹妹?什么周妹妹?”心不在焉的萧木不知道林檎在说什么。 “你看,你果然也中招了!”林檎说道,“我这身体就是崇祯皇帝原本的周皇后,自然是姓周了。” “哦。”萧木敷衍着做了一个明白了的表情。 “你没发现这里面的危险吗?”林檎问道。 “有什么危险?”萧木反问。 “那就是我们的称呼问题,要是什么时候你不小心说漏了嘴,直接叫我林檎,再让别人听到了,这岂不是会暴露身份?”林檎觉得萧木肯定长的是榆木脑袋。 萧木恍然大悟:“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主要是来到了这里之后,人人都叫我皇上,叫你娘娘,反而没有人直接用名字称呼我们。看来咱们以后都要加强注意,一个不小心说露馅了就麻烦了。” “说露馅那种事肯定是干的。”林檎白了萧木一眼,“我刚才想出来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我们只需要如此这般……” …… 第二天,萧木和林檎邀请来宗道等一众阁臣来御花园赏花赴宴。 “朕见着花园中景致喜人,所以今日邀诸位爱卿前来一同欣赏,诸位不要客气。”萧木寒暄着说道。 来宗道等人自然是跪地谢恩,萧木立刻把他们搀扶起来:“朕初登大宝,朝政之事还要仰仗诸位爱卿为朕分忧,如今国事艰难,还望各位以大局为重,精诚团结,共赴时艰。” 来宗道原本认为朝堂之上党争激烈,自己这个首辅就是一个过渡的,肯定当不了多长时间,于是做起事情来但求无功,只求无过。等待着党争分出胜负,皇上给自己找好继任者,自己就可以回家颐养天年了,但是从皇上刚刚的举动看来,自己一时还没有办法告老还乡…… 于是来宗道等阁老们又纷纷跪地,口中连连表示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安抚了众位阁老,解决了前日他们纷纷要辞职的问题,萧木自然是十分高兴,来宗道等人看在眼里也跟着十分高兴,气氛一时十分良好。 宴会进行到一半,萧木起身说道:“各位爱卿都是学富五车、饱读诗书的名士,今日如此景致,不有佳咏,何申雅怀?” 众位阁老们一看萧木如此有兴致,相互推辞了一番之后,便纷纷吟诗作对起来,萧木本来也有抄袭两首古诗的冲动,无奈没有找到合适的,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专心地欣赏起众位大才子的佳作来,于是现场的气氛更加和谐了。 见气氛差不多了,萧木说道:“朕平时读诗,最爱杜工部之作,尤其是那秋兴诗之中‘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一句,朕每每读起,心中均是感慨万千,今日趁此良机,朕便自号‘萧木居士’,众爱卿看如何啊?” 众位阁老当然纷纷表示意境悠远,皇上十分高明。 萧木又转过来对林檎说道:“难得今日如此雅兴,皇后也取一个雅号可好?” 林檎推辞道:“本宫读的那一点书,哪里能跟皇上和诸位阁老相比。” 众人又纷纷表示皇后娘娘过谦了,林檎推辞不过,便拿起了一个苹果,说道:“近来天气炎热,本宫每日取用此物,甚是受用,本宫便字号‘林檎居士’,众位莫要取笑。” 来宗道等人自然又是纷纷表示娘娘深有雅致,常人难及。 于是宴会就在众人的称赞之声中圆满地结束了。阁老们离开之后,在众人面前表演了小半天的萧木和林檎感觉到原来演戏是这么累的事情,好在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第十九章 议政与大赦 “逢场作戏什么的真是累死人啊,自号“萧木居士”、“林檎居士”,咱们想出来的这两个歪号,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尴尬,可怜那些熟读经典的阁老们非但没法笑场,还要想方设法地引经据典,帮着咱们自圆其说,能做到这样也真是难为他们了。”林檎感慨着说道。 “是啊,不过好在尴尬这一次,以后就能省心了,总算是解决掉了一个麻烦,往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说错话了。”萧木安慰着说道。 林檎立刻泼上一盆冷水:“这只不过是解决了我们名字的小问题,顺便安抚了一下想要撂挑子走人的阁老们,真正复杂的问题怎么解决还没一个谱呢。过两天你再去上朝的时候,看你怎么面对那些气势汹汹讨伐阉党的清流官员,到了那时,可不是假装晕倒就能轻易蒙混过关的了。” 林檎话音刚落,只见萧木一下跳了起来:“哎呀糟了,光顾着这个居士那个居士的起外号,竟然把这个给忘了,要不是你提醒,还真耽误了大事!” “什么大事?你找到解决党争问题的办法了?”林檎问着,脸上全都是不相信的表情。 “那是当然。”萧木洋洋得意的说道,“来人呐,速速把阁老们再给朕请回来,朕还有要事要跟他们商议。” 在不远处伺候着的王承恩听到了萧木的命令,便赶紧派小太监们小跑着去请回还没走远的阁老们。 林檎好奇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办法?快来说说!” 看着一脸期待的林檎,萧木却故弄玄虚了起来:“天机不可泄露,总之肯定是锦囊妙计、天衣无缝,一会你自然就知道了。” 事实上,穿越到了大明王朝以来,萧木一直没有什么发挥空间,反而始终活得十分被动,就好比在大兴的时候被杜老六欺骗,被林檎和王承恩他们隐瞒,后来回了宫,上朝的时候又差点被一群清流官员逼宫,自己不得不装晕解决。 就连刚才进行的取外号活动,也是林檎出的主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让萧木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有了能在人前露一手的机会,萧木觉得一定要在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再由自己亲口说出来,那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林檎对萧木的自吹自擂一阵无语,同时她的心里也有一些紧张,感觉一会萧木要说的办法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没准还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被小太监们又请了回来的来宗道心中也是十分疑惑,刚刚宾主尽欢,一场宴席已经在和谐的氛围之下结束了。皇上对自己和其他阁臣表示了挽留,自己也十分感动地谢了恩,一场君臣相得的佳话已经完成了。 来宗道当然认为这次的宴会纯粹就是皇上为了安抚他们这些阁臣而举办的,至于皇上和皇后娘娘搞出来的“萧木居士”、“林檎居士”,那肯定是为了给宴会助兴的才这样做的,虽然皇上助兴的手法不太高明,但来宗道还是十分感激,毕竟能让皇上如此重视的人不多,说明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当得还是挺成功的——来宗道当然不会知道,萧木找他们来的最主要目的其实是要给自己取一个歪名,拉拢安抚内阁其实是次要的目的,事实上,就算有人把实情告诉来宗道,他也肯定不会相信。 现在宴席刚刚结束,还没走出去多远,皇上又立刻叫自己回去,莫非皇上又后悔了,变卦了?认为自己这个过渡首辅当到了头,想要自己主动下台?想到这里来宗道不免有一阵灰心,觉得皇上过于善变并非大明之福。但是他立刻就乐观起来了:自己不是早就厌倦了官场,不想在党争之中勾心斗角了吗?要是现在能够告老还乡,那也是皇上给了自己天大的恩典了。 终于众位阁老在小太监们的引领之下又重新回来,萧木见人到齐了之后,便开始表现起来。 “众位爱卿,朕又召诸位前来,是有要事与诸位相商。”萧木先是来了一个开场白。 来宗道十分配合地问道:“不知皇上所说,是何要事?” 萧木又继续说道:“朕前日上朝,有众多官员提议要严惩阉党余孽,所列名单,有上百人之多,对于此事,众爱卿以为如何?” 杨景辰抢在来宗道之前发言了:“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妥,动辄处置上百名官员,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臣遍观史册,历朝历代均无先例。况且所谓‘阉党余孽’之中,很多官员并无明显劣迹,而是被人强行攀附,被污蔑成为阉党,即便有官员确实依附魏逆,也多为无奈之举,臣以为不宜深究。” 另外一名阁老李标在一旁听着,心里一阵冷笑:你杨景辰当然会这么说了,不然的话,以你从前曾经称颂过魏逆的“劣迹”来看,要是真的清算阉党余孽,你肯定是在劫难逃。就算能够侥幸逃过一劫,官位肯定是别想保住,能允许你杨景辰告老还乡,体面地退休致仕,那都是皇上莫大的天恩了。 现在皇上对阉党的事情似乎也不想深究,看来杨景辰基本上是安全了,最多也就只是一个迫于无奈不得不依附了魏忠贤的官员而已。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李标平日里也是极力反对官员接档营私,相互攻讦的,所以他也认为不应该如此大规模地清算阉党:“皇上,臣也认为此事不妥,处置如此之多的官员,则必然有许多政事要被耽误,导致朝廷的政令不能顺畅地传达,百姓的冤屈也无处申诉。上不利于我大明朝廷,下有害于庶民百姓,同时还会给那些乱臣贼子、宵小之人可乘之机,稍有不慎,便会动摇我大明的根基。” “二位所言,甚是有理,臣也以为此时不宜处理如此之多的官员。”来宗道见两人说完,终于能够说上了话,“前些日子,臣等共同会审的那原大兴知县梁月皓,便是借着朝廷惩治阉党之际,行贿上官,妄想借此机会升官发财,还纵容其堂兄犯下诸多伤天害理之事,以致民怨沸腾,若不是皇上圣明,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京畿重地的大兴尚且如此,我大明州县上千,倘若朝廷真的兴起大狱,那么多空闲出来的官位势必要引起其他官员的蜂拥哄抢,不知还会有多少官员会效仿原大兴知县梁月皓,甚至做出比梁月皓所做之事严重百倍的事情出来。” 萧木见几位阁老都分析的很有道理,心里也很开心,说道:“诸位爱卿所言,甚合朕意,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也不愿做一个暴虐之君,因此朕同样不愿大动干戈。” 来宗道等阁臣见自己的见解受到皇上认可,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纷纷称赞萧木有仁君之风。萧木享受着臣子们的赞美,心里也很受用。 就在这个时候,杨景辰又进一步提出:“只是魏逆此前当道之时,其所作所为伤天害理者极多,以致天怒人怨,倘若皇上此次对其余党加以宽恕,恐怕朝中众多清流官员心中难以接受,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杨景辰当然着急,因为要是不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他就随时有被扣上阉党帽子的风险,所以立即指出了问题症结所在。 杨景辰没有想到的是,他无意间的提问给了萧木一个绝好的表现机会,萧木觉得就算事前商量好也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于是萧木一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得意洋洋,一边说道:“朕也日思夜想,终于想出一个良策。” 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表示愿闻其详。 “朕认为对于阉党,诛其恶首即可,其余被迫附逆,实则并无明显劣迹者,一概赦免。”萧木继续说道,“如今皇后已怀有身孕,诞下皇子指日可期,我大明后继有人,朕决定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苦也!苦也!难道回来了这么久,皇后娘娘一直没有把真相告诉皇上吗?事到如今可如何是好?”听了萧木的话,来宗道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不要说妄想着告老还乡了,能够保住性命那都是祖上有德了——自己犯下欺君之罪,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甚至致于皇上在天下臣民面前出丑,这是多么大的罪过啊! “皇上如天之仁,亘古未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明真相的杨景辰、李标等阁臣当即跪地,山呼万岁,他们一致认为皇上提出的是一举两得的妙计,既解决了朝中的党同伐异,又能振奋天下臣民的精神——当然前提是皇后娘娘真的怀孕,并且能够给皇上生下皇子。 然而这个前提肯定是没有办法满足的,之前一直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萧木表演的林檎,在听到了萧木提出的解决办法之后,也没有办法淡定了:果然预感的不错,萧木真的把自己给坑了! 难怪这家伙刚才不告诉我,原来是想在这个时候表现自己,现在他把牛吹了出去,可是要我去哪变一个孩子出来给他?难道真的要自己陪她睡觉才行吗?想到这里,林檎觉得大地开始晃动起来,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速传太医!” “皇后娘娘这是真的高兴啊,但是高兴归高兴,还是要注意凤体,以免动了胎气啊。”杨景辰和李标心里本来这样想着,但是场面似乎有些不对。 “皇上,奴婢有罪啊!”——熟悉的一幕又来了,王承恩又跪在萧木面前,疯狂地磕头认罪。 第二十章 诊脉与有喜 皇后娘娘晕倒了,整个宫里顿时又是一阵大乱,有跑去请太医的,有去准备冰毛巾的,还有拿来蒲扇给娘娘扇风去暑的……众人忙乱之余也都暗自在想:这届的主子们身体状况似乎都不太好,先是皇上晕倒,刚好了没两天,皇后娘娘又晕了。 事实上,如果他们知道了萧木在大兴的晕倒记录,他们会对自己的看法更加的确定。服侍其他嫔妃贵人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决定一定要劝劝自家主子多用些补品,调理好身子。 宫里当时有多乱林檎自然不知道,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皇宫之中也早已恢复了平静。 林檎睁开双眼,看到了坐在她床边的萧木,还有张皇后,以及王承恩等人。 “皇后醒了,来人呐,快把之前准备好的燕窝粥给朕拿来!”萧木见林檎苏醒,立刻吩咐道,王承恩听见吩咐,赶紧下去准备去了。 林檎一脸的费解,想要坐起来,但立刻又被萧木给按了回去:“皇后有孕在身,又刚刚醒来,不要勉强,还是先躺下,待一会燕窝粥端来,你喝上一碗,恢复些力气再起来也不迟。” 萧木的举动让林檎觉得莫名其妙,林檎的头脑也是一团乱麻,这时张皇后也开口了:“妹妹不用紧张,怀孕的时候身子弱,偶尔晕倒了也并不是大事,只好日后好好调理,注意保养,肯定不会影响胎儿的。姐姐也会时常来看你,陪你说说话,妹妹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至于前些日子我对妹妹说的那些事情,妹妹不用过于担心,那些伺候妹妹的太监宫女们断然不会有胆子暗中伤人的。” 本来林檎以为在她晕倒之后,萧木肯定已经知道了她自己假装怀孕的事情,刚刚的关心举动明显是要恶心自己,故意拿自己寻开心的行为。但是张皇后也来了,而且还对自己表示了关心,言语十分真诚,这又让林檎迷糊起来了:以张皇后的为人,应该不会没事闲的,配合着萧木来一起消遣自己啊。 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不能露了马脚,所以林檎决定将计就计,不管萧木有什么招数,都先接着再说。于是场面十分奇怪,一方面萧木和张皇后十分关切,另一方面林檎本人则前言不搭后语地回应着。 看到林檎已经醒来,觉得她还需要休息,张皇后坐了一会之后便回去了。于是房间里就剩下了萧木和林檎。 “行了,你的皇嫂也走了,不用再装了。”林檎打算拆穿萧木的伪装。 “哎,真是以你女子之心,度我君子之腹啊。”萧木感慨了一声,“你做的好事王承恩都跟我说了……” 在萧木宣布要大赦天下,林檎随之晕倒,整个局面再也没法控制之后,王承恩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一面疯狂口扣头认罪,一面痛哭流涕地把皇后娘娘实际上没有怀孕的实情告诉了萧木——至此,萧木才总算完整地知道了在大兴的时候林檎失踪事件的全部真相。 自觉参与欺君、罪无可赦的来宗道此时也跪地请罪,表示甘愿受罚。 原本正在大肆称颂皇上仁德的其他阁老们则全都大吃一惊,他们万万想不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也能有假的,虽然他们都只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都无一例外地跟着一同跪地,口称有罪。 萧木当时自然也是十分生气,他觉得自己来到了大明之后,除了被别人戏耍之外似乎就没做过任何事情,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解决党争的办法,结果到头来自己又被林檎给耍了。但是碍于众位大臣和那么多的宫女太监都在场,萧木也没有办法发作,只好先行忍耐,让人赶紧把林檎抬回去,同时赶紧派太医来诊治,萧木打算等到林檎醒了之后,再跟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来跟我算账的?”林檎听着萧木的讲述,开口问道。 “哎,我倒是想收拾你,但是事情还没完呐。”萧木又继续讲了起来: 以不知者不罪的理由搀扶起了几位阁臣,又表示首辅也是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自己不会过于苛责之后,萧木便打发阁老们回去了,毕竟朝廷的事务还要靠他们来维持,今天设宴原本的目的之一也是要安抚这些大臣的。况且萧木本来正想着缓解党争,这个时候要是把来宗道等内阁的阁员们也给收拾了,那么整个大明的官场肯定会更加混乱了。 送走了几位阁老,这边林檎也被抬回了寝宫,太医也赶了过来,便开始准备为林檎诊脉,萧木看到这太医正是前日给他诊脉的那一位,那时萧木假装晕倒刚刚苏醒,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把戏演好,对这太医并没有多作留意。这次萧木清醒得很,便了解到那太医姓李,已经在太医院三十多年了,据说还是李时珍的徒弟辈的人物,医术很是高明。 萧木觉得林檎肯定是被自己要大赦天下的主意给吓到了,担心东窗事发这才晕倒。最多也不过是因为天气炎热,有些中暑等其他原因一同造成的贫血,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这个李太医既然医术高明,把林檎治好肯定不在话下,等到林檎醒来,自己就可以慢慢地收拾她了。 那李太医做好准备之后便开始为林檎诊脉,开始李太医也觉得皇后娘娘八成是因为中暑才晕倒,开一副清热去火的方子就可以了,但开始诊脉之后,他的脸上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好像有了天大的发现,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仔细地感受林檎的脉象。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李太医终于诊完了脉,萧木问道:“情况如何?” 李太医立刻跪地说道:“皇上,大喜啊,据微臣多年行医的经验看来,娘娘已经怀有身孕!” 萧木顿时一阵疑惑:什么?怀孕了?刚才不是还说是林檎想出来骗自己的么? “王承恩!你过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萧木问道。 “回皇上,奴婢也不清楚啊,当时在大兴的时候皇后娘娘确实就是这样跟奴婢讲的啊!难道说皇后娘娘实际上真的怀孕了,但是娘娘自己还不知道?”王承恩一面回答着,一面在心里感到高兴:毕竟娘娘这次是真的有孕,大明社稷有后,坏事变成了好事,还有比这更能让人高兴的吗? 听了王承恩的话,萧木也无法确定起来,甚至一度产生了林檎已经买通了李太医,想要合伙继续欺瞒自己的想法。但萧木又觉得这李太医作为李时珍的徒弟,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本着对历史著名人物的尊敬,萧木认为李太医说谎的可能性很小。 “你可敢确定?要是敢有所欺瞒,朕定不轻饶!”萧木又跟李太医确定了一下。 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李太医心里也是十分困惑:皇后娘娘有喜了,一般这个时候皇上不都是应该高兴不已,感慨社稷有后,然后给自己赏钱的吗?怎么这次皇上的举动跟正常的反应不一样呢? 不过谁让萧木是皇上呢,李太医只好回答道:“微臣敢以全家性命担保,皇后娘娘确实有喜,据微臣看,已经将近两个月。” 见李太医这样回答,萧木总算确定了林檎真的是怀孕在身,只是她自己之前都不知道。一天之内,先是被王承恩告知林檎实际上没有怀孕,之前说的怀孕实际上是骗自己的;没过多久,又听李时珍的徒弟,李太医说皇后实际上已经怀孕,而且快两个月了,而林檎实际上自己还不知道。萧木觉得这信息量确实有些大,一时难以接受,顾不上去想怎么收拾林檎的事情了。 “嗯,你做的很好,朕重重有赏!”萧木这才反应过来要感谢李太医,做出了正常情况下得知皇后怀孕后的皇上应该有的举动。 “谢皇上赏赐。”李太医谢过之后又提醒道,“只是皇后娘娘已有身孕,身子却有些不足之症,加之天气炎热,方才晕厥。微臣开一副安神养胎的方子,但为娘娘及腹中皇子着想,日后还需细心调理,安心静养,切不可忧心操劳,否则可能懂了胎气啊。” “嗯,有劳爱卿今后勤来为皇后诊治,朕必定不会吝惜赏赐!”萧木说道,于是王承恩带着李太医下去领赏去了。 为了消除不必要的影响,萧木命人把皇后怀孕的消息广而告之,要让整个宫里所有人都知晓,同时也要通知到那些已经离开的阁老们——毕竟之前王承恩认罪之时所说的皇后并未怀孕之事很多人都听到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要我怎么相信你?”听完了萧木的说法,林檎还是没能完全相信,觉得这全都是萧木在忽悠自己。 正好这时王承恩端着做好的燕窝粥进来了,“娘娘,燕窝粥来了,您趁热用些吧。” “王承恩!”林檎突然大喝一声。 “奴婢在。”王承恩赶紧跪地听着林檎的吩咐。 “本宫问你,怀孕之事可是真的?”林檎严厉地问道。 “千真万确啊娘娘,奴婢哪敢有半点欺瞒,这可是太医院的李太医亲自给娘娘诊的脉啊。”王承恩差一点又要痛哭流涕起来。 “是真的,朕已经确认过好几遍了,那李太医还是李时珍的徒弟呢,你就放心吧。”萧木适时地补刀。 王承恩下去候着了,林檎喝着燕窝粥,口中喃喃地念叨着:“我连恋爱都没谈过,这就要当娘了?” “你说什么?”萧木没有听清楚。 “你要喜当爹了。”林檎没有好气地答道。 第二十一章 担心与阅读 林檎喝完了燕窝粥便坐在床上发愣,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真的怀孕了?33??个残酷的事实,自然地对带给自己这个消息的萧木更是怎么看都感觉不顺眼,见萧木还在这里赖着不走,就以要休息为由把萧木轰回去了。萧木本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好男不跟女斗”这样的大男子主义想法,大度地没有跟林檎一般见识,对在这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叮嘱了几句仔细服侍、悉心照料之类的话,也就离开了。 萧木走了以后,林檎一个人躺在床上心乱如麻。 自己怎么就非要作死编一个怀孕了的谎话出来呢?因为这个事情,先是落到了那个拐卖妇女儿童的魔头梁艳阳的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好容易逃离了虎口回到了皇宫,又要担心怀孕的谎言会被戳破,操心怎么才能演戏假装胎儿没保住;再后来不用操心了,因为王承恩出卖了自己,把实情告诉了萧木,谎言已经被戳破了;但是到了最后,林檎发现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自己给自己立了一个大大的flag,现在怀孕了,而且是货真价实的怀孕了,真的是一语成谶啊…… 先是后悔了半天,发现没有后悔药可以买之后,林檎终于死心,又开始回想起她脑袋中的这一段历史:崇祯皇帝殉国的的时候太子都几乎已经成年了,那么他应该是当了皇帝之后不久就有了太子?这太子会不会就是自己的身体现在怀着的这个胎儿?历史上的周皇后应该没有像张皇后一样发生小产的事情吧?这样说来的话,应该是顺利生产,母子平安的吧? 林檎又开始后悔没有好好了解关于崇祯皇帝的皇子皇女们的历史,同时又对自己现在的身体十分担心:哎呀,这周皇后现在也就十七八岁,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嘛,在这样的年龄,以这样的身体情况就要生孩子,到时候会不会很痛啊? 林檎胡思乱想着,对未来的各种方面都十分担心,看来这个晚上肯定睡不好了。 与林檎相比萧木的心情则要平静一些,毕竟萧木从最一开始就一直以为林檎怀孕的事情是真的,就算今天知道了这是骗人的,甚至萧木一度还对此很生气,但是到了最后李太医诊断出来,林檎实际上确实还是怀孕了。这样一来,萧木也就不那么生气了,命运跟林檎开了一个大玩笑,已经帮自己收拾了林檎。而且若是仅仅是从结果上来看而忽略过程的话,整个事情的前后对于萧木而言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萧木也没有急着睡觉,此刻的萧木正在翻看一些书籍——徐光启在与萧木奏对的第二天,也就是萧木上朝的那天便带来了他的《甘薯疏》、《种棉花法》等作品,准备要献给皇上。但是随着朝堂之上忠臣纷纷要求严惩阉党,甚至弹劾了阁老,形势彻底失控,萧木随之晕倒,所有人都手忙脚乱,于是便也顾不得献书了。直到萧木醒来之后听闻此事,才派人到徐光启府上将几本著作取了回来。 之前忙着想办法缓解党争、安抚来宗道等阁老,让萧木一直没有闲暇来看这些著作;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好办法,却又闹出了林檎假装怀孕被识破,跟着又晕倒的事情,萧木又是跟着手忙脚乱。所以直到这个时候,萧木才终于有了空闲来看一看十七世纪的科学文献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萧木很快就发现这些著作读起来很困难,首先是因为古代的书籍都是繁体字、文言叙述,而且还都是竖版编排,这种排版方式让萧木读起来感到有些吃力,如果说是像《三国演义》这样故事性比较强的小说还能克服的话,那么现在眼前的这种本身就比较枯燥的科学专业著作,则是让萧木充满了无力感,每一句话都要反复读上好几遍才能勉强看懂一个大概。 这让萧木隐约想起了自己原本在大学的时候学的那些诸如什么“购买力平价”、“无抛补的利率平价理论”、“资本资产定价模型”之类的经济学理论: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这些字合到一起,就完全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了。 萧木强迫着自己读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最后他发现自己基本上什么都没有看懂,毕竟对于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现代青年来说,就算拿来现代的农业方面书籍给萧木看,都不一定能够看得明白,更不用说是这种十七世纪的,文字、排版等都十分别扭,语言又比较晦涩的著作了。 不过阅读这些著作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在勉强读了一个时辰之后,萧木已经是哈欠连天,几乎沾到枕头就能睡着了,可以预见的是,今天晚上萧木肯定会睡得不错。 第二天一早,精神饱满的萧木又来到了林檎的寝宫,萧木发现林檎跟他正好相反,非但精神一点也不饱满,反而迷迷糊糊的,脸上似乎还出现了黑眼圈。 “一大清早的怎么又来烦我?”林檎一脸嫌弃的表情告诉萧木她的睡眠被打扰了。 “昨天不是你说的要休息了,早早的就把我打发走了么?怎么反而没有休息好?”萧木不解地问道。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神经大条的吗?”林檎不爽地说道,“说吧,又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看来这是心事过重才没睡好的啊,真是想不到,原来就算是林檎这样的人也有担心害怕的时候!萧木闻言明白了林檎的意思,心里笑着,但是为了不进一步刺激到林檎,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萧木决定跟林檎说说他昨天看的那些农业方面的书籍: “确实有一点点小问题,我昨晚看了一下徐光启的著作,著作本身都是很厉害的样子,但是遗憾的是我基本都看不懂。”萧木说着。 “以你的智商,看不懂才是正常的,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讲,阅读古代的书籍是很费劲的,即使是‘学而时习之’这种最最基础入门的东西,读起来也是很困难的。” “哦?真是这样的吗?”萧木觉得林檎说的有些夸张。 “你要是不信,就去找一本朱子的《论语集注》,读读看就知道了。繁体字、竖排版,里面有大字的原本论语内容,又有小字的朱子的注解,估计你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林檎嘲讽着说道。 听着林檎的嘲讽,萧木倒是没有生气,而是一拍脑门,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情:“你不是研究古代语言的嘛,徐光启的这些著作你肯定看得懂嘛,我这就让人给你送来,你慢慢看。我跟你讲,看这些东西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的,至少睡眠质量肯定能跟着变好……” 林檎毫不犹豫地严词拒绝了,要我来啃这些大部头的著作?简直是开玩笑,要是本皇后娘娘劳神过多,伤了胎气,最后生不出皇子来,看你那什么大赦天下的事情怎么办,到最后你这个皇上丢人就要丢大发了。 萧木本来也没指望着林檎能帮忙去读这些著作,只不过是和林檎开了一个玩笑。毕竟林檎只是学习古代语言,并不是学习农业的,萧木相信林檎作为比自己还要晚三百年的人,对于农桑、水利之类肯定更加陌生,就好比在现代给一个英语专业八级的人去读一篇专业性很强的科学论文,对方也不见得能够完全理解是一个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的有一些担心,你现在怀着的胎儿到底是不是历史上崇祯皇帝的太子?也不知道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我就要搞大赦天下合不合适,要是到时候生下来的实际上崇祯皇帝的公主,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啊。”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也感到了一丝担忧。 “你问我,我去问谁?”林檎还是没有好气地回答。 萧木听了,叹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林檎给打断了:“行了行了,我穿越之前是没有好好去看主办方提供的资料,我现在已经很心烦意乱了,就不要再说这个事情了好不好。” “好吧。”萧木也不想再打击林檎,“那么你觉得是历史上崇祯皇帝的太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檎思索了一下,把她昨天晚上回想的历史告诉了萧木:“如果这一段时间,没有其他妃子也怀孕的话,应该有八成的把握。” “你都这样说,那看来不会有问题了,我决定了,立刻推行大赦天下。”萧木听了林檎的分析之后彻底放了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大的自信。 “你先好好休息吧,看来我还得把徐光启找来,一起好好研究他的大作。”萧木起身就要离开。 林檎则是不以为然:“你这样当皇帝,早晚要累死的。” “何以见得?”萧木被林檎勾起了兴趣,立刻问道。 “当皇帝的,当然是要把事情交给下面的臣子去办了,像你这样事必躬亲,等你把那几本书研究透彻了,这大明距离灭亡也不远了。” 萧木顿时有了醍醐灌顶之感。 第二十二章 记忆与后宫 林檎的一句话给了萧木很大的提醒,萧木顿时又是一拍脑门:“对啊!?33??说的这么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现在可是皇帝,说出去的话就是圣旨,直接让下面的臣子去办事,当然没有人敢不听的呀。” 林檎则是觉得这都是很明显的常识,偏偏萧木却连这种基本常识都没有意识到,林檎在心里暗暗鄙视着,又是白了萧木一眼,“这不都是很明显的事嘛,正常人都想得到的啊。” 萧木又坐了回来,嘿嘿一笑:“穿越之前一直都是被别人指挥的命,现在穿越之后当了皇帝,这种可以随便指挥别人的生活还不是很适应嘛。不过说起穿越到这里,似乎在适应新角色上面你比我做得更好啊。” “穿越到这边的生活适应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林檎说道。 “简直、不要、太容易。”萧木重复着林檎的话,“你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容易还是不容易啊?你们2333年的人讲话都是这么颠三倒四的吗?” “没错,我们那边的人说起话来就是这么颠三倒四,你有意见吗?” “岂敢岂敢。”萧木一阵崩溃,“所以说,你说的意思到底是容易,还是不容易?” “我现在对你的智力水平持怀疑态度。我的大脑里面周皇后原来的记忆全都在,我根据她原来的记忆,适应这边的生活,哪里会有什么困难?” 林檎的回答让萧木大吃一惊:“什么?你说你拥有周皇后的全部记忆?此话当真?”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林檎说道。 “那我问你,我的生日——哦我是说崇祯皇帝的生日,是哪天?”萧木毫不掩饰自己对林檎说法的怀疑,于是便考了起来。 “万历三十八年腊月二十四。”林檎不假思索地说道,“至于公历的日期是哪一天,你自己回去慢慢推算好了,以你的智商,算上一天一夜怎么也能算出来了。” 萧木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随即便控制不住捶胸顿足起来:“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同样是穿越者,凭什么我的身体里崇祯皇帝原本的记忆就是残缺不全的?!” “哼哼,你这个野生的业余穿越者还想跟我来比?”林檎又是一阵嘲讽。 “我听说野生的猪比家养的猪更值钱……”萧木小声地反驳了一句,都没意识到把他自己也说成了野猪。 但还是不幸地别林檎听到了,听到萧木把自己和猪相提并论,林檎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萧木极大的侮辱,尊严受到了萧木全方位的践踏,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么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萧木被林檎果断地赶了出去。 “一点也不淑女……”萧木一边离开,一边嘟囔着。 随后萧木就听到林檎在身后的咆哮:“你这后宫里不是还有其他的淑女佳人吗?那个田妃、袁妃都是淑女,你找她们去好了!” “哼,去就去!”纵使萧木有多么好的耐性,这时也来了脾气,不打算搭理林檎这个无理取闹的疯女人,快步地离开了。 萧木在林檎那里吃了瘪,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起来,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皇嫂张皇后居住的慈庆宫这里。 “既然都到了这里,那就进去看看吧。”萧木想着。不知道为什么,萧木觉得张皇后这个皇嫂给他的感觉十分亲切,要是林檎也能跟张皇后多学学就好了。当然了,萧木确定自己本身肯定没有恋嫂情结,尽管明明知道张皇后的年龄不一定比自己前世的时候大,但还是觉得她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这或许是因为古人们成家立业都比现代人早的缘故吧。 听闻皇上来了,张皇后当然立刻出迎,两人相互见礼之后便各自落座。 在张皇后这里萧木自然没有办法信口胡说,一来是因为张皇后当然不知道萧木是穿越者,萧木要是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怕是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则是就在萧木和张皇后谈话的时候,周围有不少的宫女太监们都在看着呢,张皇后作为崇祯皇帝的皇嫂,自然是要为天启皇帝守节的,叔嫂共处一室,要是没有人在一旁伺候着,传了出去,自然少不了会有闲言碎语。 萧木跟张皇后闲谈了一阵,关心了一番张皇后的饮食起居问题,事实上,这个话题其根本毫无营养,作为先帝的正牌皇后,张皇后在后宫之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尤其是崇祯的母后此时已经不在了,后宫之中并没有太后,再加上原本一直跟张皇后作对的天启皇帝的乳母客氏,此时也被发配到浣衣局给笞死了,所以,张皇后这个皇嫂目前在后宫之中很有威信,自然没有人敢随便招惹,饮食起居方面当然没有人敢怠慢。 了解到张皇后的生活待遇一切都好,萧木表示十分欣慰,又对这边的宫女太监们告诫了一番尽心伺候的话,随后就把话题拉到了林檎那里。 “皇后当下怀有身孕,自己在寝宫里不免会有些心烦意乱,下面那些宫女太监们也不一定能跟她说话解闷。皇嫂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常到她那边走动走动,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也能给她讲讲,也省的她自己胡思乱想,影响身子。”萧木委婉地向张皇后表达了林檎现在脾气火爆,一般人根本治不了她(事实上萧木自己作为一个不一般的人也没有办法),需要张皇后这个大神去了才能压制得住。 同时萧木也希望林檎能受到张皇后的影响,性格变得稍微温柔一点。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萧木对于张皇后很有信心,觉得自己这个皇嫂作为一个教科书般的封建时代的节烈女性,肯定会对林檎产生正面的影响,教教林檎一些“三从四德”之类的道理。至于说张皇后受到了林檎的影响,变得泼辣无礼起来,萧木则是认为根本不可能——这种事发生的几率似乎比那后金的皇太极倒戈卸甲、俯首投降的可能性来得还要低一些。 “本宫也正有此意,明天就到她那里走走。皇上且放宽心,周妹妹吉人天相,一定会母子平安。”张皇后本来就对自己这个妯娌怀孕的事情十分关心,听了萧木的想法之后,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萧木达到了让张皇后去感化林檎的目的,又跟张皇后简单地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张皇后则是担心叔嫂共处久了会有非议,影响皇上和自己的清名,也就没有多留,起身把萧木送了出去。 萧木离开了张皇后居住的慈庆宫,又漫无目的瞎逛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昨天看了太多徐光启的农业著作,导致浪费了过多的脑细胞,也可能是因为在林檎那里被打击得太狠,总之今天萧木不打算处理什么政事。 既然林檎提到了田妃、袁妃,想到自从回宫以后跟她们还没有过接触,既然时间还早,萧木决定也去她们那里走上一走。 先是来到了田妃的寝宫,萧木发现田妃正在做着针线,田妃看到皇上到自己这里来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张罗着给萧木倒茶,上点心,忙活的不亦乐乎。 萧木随手翻看了一下田妃做的针线,似乎像是小孩子穿的肚兜之类的,对于针线活一窍不通的萧木也能看得出来绣工十分精致。田妃见状说道:“皇后姐姐怀有身孕,将来肯定会替皇上生下皇子,臣妾心里也跟着高兴。这两天闲来无事,便担心着巾冒局、针工局的奴婢们不尽心,做出来的衣裳穿着不一定舒服,于是自己就替周姐姐做上两件,臣妾的针线粗陋,没法跟周姐姐相比,让皇上见笑了。” 做得这么精致,明明都可以完爆自己后世纺织机器做出来的东西,竟然说自己针线粗陋,这古代的女子的手工真的是逆天啊。至于田妃说的针线比不上林檎,萧木觉得这肯定不可能,林檎的针线活没准还没有他自己好,自己好歹还会缝个扣子什么的。 萧木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夸赞田妃有心。在这里喝了几口茶,跟田妃又简单地聊了一会天,就起身离开,往袁妃那里去了。 到了袁妃的寝宫,萧木发现袁妃同样也在做着针线,这让萧木一度认为田妃和袁妃是商量好了的,但是聊了几句试探了一下之后萧木发现袁妃并没有跟田妃商量过一起做衣服的事情,萧木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想多了:这是在明朝嘛,古代人们生活单调,古代的女子生活更是单调,即使是做到了皇贵妃这个地位,也不过是衣食无忧罢了,除了做做针线女红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消遣了。 萧木在袁妃这里坐了一会,关心了几句她的日常饮食,便也就离开了。 事实上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萧木可以明显地感到田妃和袁妃脸上流露的失望之情,毕竟后宫之中深似海,没有了皇上的宠爱就失去了一切,但是萧木作为一个刚刚到此不久的穿越者,一时还无法适应同时出现的这么多个老婆,而且萧木同田、袁二妃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可以聊的。 “也许过一段时间相互熟悉了之后情况会有所改善吧。”萧木想着,“看来有必要把自己以前玩过的麻将、扑克牌之类的东西拿来教给她们玩玩,平日里也好打发时间。” 第二十三章 遗孀与娱乐 从袁妃的寝宫出来之后,萧木发现这大明朝后宫的规模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尽管崇祯皇帝和他的前任天启皇帝都不是好色之人——一个宵衣旰食地勤于政务,另一个一心一意地做木匠,两人都没有太多的后宫嫔妃。但是他们哥俩的前任,只当了一个月皇帝的明光宗朱常洛则是一个雄性荷尔蒙分泌异常旺盛的奇男子,常常一夜之间就需要好几位佳人共同侍寝,同时每天变换不同花样,身体扛不住就靠“仙药”来维持,所以尽管萧木的这位便宜老爹因此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早早地去了,但是却给天启和崇祯哥俩留下了一个庞大的后宫嫔妃群体。中原王朝的皇帝与游牧民族的首领不同,向来没有儿子娶老爹的老婆这种事情,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明光宗朱常洛留下的嫔妃们都只能是光吃饭不干活,需要现在的皇上来养活。 再往前推就是崇祯的祖父万历皇帝,这位皇帝在位一共四十八年,是整个明朝在位时间最久的,萧木认为即使自己作为穿越者,也不可能超过这位便宜祖父——在萧木看来,自己接班以后,能够保持住原本历史上崇祯皇帝坚持的十六年就已经算是超常发挥、逆天水准了。很显然,作为一个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即使万历并特别不好色,也势必会留下很多遗孀,更何况,万历的驾崩距今也不过七八年的光景,大部分遗孀都还健在,有很多甚至还很年轻。 除此之外,更有甚者,在这深宫之中还有几位隆庆时候的老人,论起辈分,她们应该是崇祯皇帝的曾祖母级别的,由于早就死了丈夫,这么多年里又换了这么多任皇帝,这几位的日子过得自然不能算是特别的顺心。 萧木心道横竖今天不打算去操心政事,林檎不是让自己去找后宫的淑女佳人们吗,那索性全部都看望一遍好了,反正已经看过了田妃、袁妃,再去看看这些先帝们的遗孀,关心一下她们的生活也好,顺便也能打发一下时间。于是萧木在这些人当中选了一些德高望重的前去探望了一下,亲切地跟她们聊一些家常,兴致勃勃地欣赏了她们的书画、针线作品,关心了一下她们的饮食起居情况,在得知有些先帝嫔妃们的日常生活保障不时会遭到宵小之人的克扣之后,萧木又对一些当事的太监奴婢进行了严厉地责罚…… 萧木隐约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前世的时候前往社区困难家庭送温暖的政府要员,开始的时候表现得还有些生硬,但是随着对这个角色的逐渐适应,萧木也越发的得心应手起来,不知不觉之间萧木在后宫的声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萧木本人则是没有关注自己在后宫的人气问题。他发现这些先帝的妃子们大多数都是十分年轻的,不少都是二十多岁,大一点的也不过三十出头,四十岁以上的则是凤毛麟角,毕竟经过多年的后宫斗争还能屹立不倒的存活者自然不会很多。这么多年轻的妃子们放在萧木前世去参加一些什么杰出青年评选都还有点显得年轻了一些——萧木在大学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证过一位四舍五入可以达到四十岁的讲师被评选为杰出青年教师。 这么多年轻的女人早早地没了丈夫,在深宫之中注定守一辈子活寡,时不时的还会受到一些有权势的太监奴婢们的欺侮和骚扰,平日里最多就是做做针线解闷。日子过得既不顺心,又十分单调,时间长了,心态不出问题才怪。萧木开始理解为什么电视剧里面演的后宫争斗都是那么残酷了,如果说太监们因为丧失了重要的器官而导致心态问题的话,这些妃子们则是因为年纪轻轻地就守活寡也会出现心态问题,所以萧木遗憾地发现,这后宫之中生活的人们,想要不出现心态问题很难。 萧木更加认定了应该找一些事情来给她们做,就从麻将和扑克牌开始,而且不打算仅仅限于麻将和扑克牌。 …… 看望完了各宫的嫔妃们,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成功地打发掉了一上午时间的萧木随便用了一些午膳之后,就打算美美地睡上一个午觉,直接睡到下午三四点钟,然后再把下午剩下的时间也荒废掉。总之,今天萧木就是不想办正事,这样的生活节奏跟自己在大学的时候很像——当然是不需要为毕业论文发愁的时候,让萧木感到十分惬意。 一觉醒来,萧木伸了伸懒腰,对旁边伺候的王承恩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皇上,刚过了未时,现在是申时整。”王承恩回到。 萧木心里“子丑寅卯”地换算了一阵:这不就是下午三点吗,说睡到三点就睡到三点,像自己这么守时的人可实在是不多见了啊。 喝了一杯茶,清醒了一下大脑之后,萧木决定把设计麻将牌和扑克牌的事情落实,想到早一天完成这个事情,后宫的残酷斗争就能早一天得到缓解,久居深宫郁郁不得志的嫔妃们就能早一天重获新生,萧木感到自己所做的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玩物,这小小的扑麻将和扑克将会成为妇女解放的标志和开端!对于这么功德无量的事物,萧木决定要用整个下午的时间精心去完成,如果下午做不完,就算把晚上的时间都用掉也在所不惜。 经过了一阵自我催眠,萧木现在已经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一项可以彪炳史册的崇高使命,而绝不是自己为了逃避处理政事而设计的玩物。 萧木拿来纸笔写写画画,开始设计起了麻将。关于麻将的起源,萧木知道流传有很多种说法,跟明朝关系最密切的则是明成祖时期,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船上的官兵船员们因为在海上漂泊,生活十分单调,又思念家乡,时间久了心态失衡,甚至有了想要杀官谋反的念头,郑和为了稳定军心便发明了麻将牌这种游戏,其中“万”、“饼”、“条”分别代表金钱、盛淡水的水桶和船队的数量,又用东西南北中代表不同的风向,这种游戏被发明出来之后受到了广大官兵的一致好评,在这其中有一个姓麻的将军玩得最厉害,于是这种游戏就被叫做“麻将牌”。 萧木决定直接把现代的麻将设计出来,到时候如果有人问起这个麻将的来历,萧木就用郑和的传说来糊弄她们。 从简单的“饼”开始画,一直画了好久,麻将牌终于设计好了,萧木又开始设计扑克牌。跟麻将相比,设计扑克牌的工作量小了很多,用林檎那2333年的话来说,就叫“简直不要太容易”。萧木三下五除二地就设计好了。 完成了两项游戏工具的设计之后,萧木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自己的效率还是挺高的嘛。 “找人用木块把这上面的东西做出来,做成大概这么大。”萧木把设计成果递给了王承恩,用手比划着说道,“这张纸上的东西用硬纸做出来再把图案画上去。” 王承恩看着萧木递过来的两张纸,第一张看起来有点眼熟,像是曾经玩过的打马吊之类的东西,第二张上面的东西则是完全看不懂,犹如天书一般。 “记住,一定要用普通的木材来做!不许用什么象牙、玳瑁、玉石这些东西,要是最后做出来的成品超过了一两银子,朕唯你是问!”萧木警告着说道,这也是萧木刚刚突然想到的,实在是因为天启皇帝喜欢做木工的事情殷鉴不远,萧木也对如刀的史笔有些畏惧:明明是用来造福深宫嫔妃、解放妇女的好东西,要是花钱太多,传了出去变了味道就得不偿失了,萧木可不想给崇祯皇帝弄出来一个玩物丧志、靡费钱财的坏名声。 王承恩连声答应,一面下去安排人寻找能工巧匠制作,一面提醒着萧木说道:“皇上,您昨晚看书到深夜,今日上午亲自看望了各宫的主子们,下午又劳精费神地设计了此物,请一定注重龙体,今晚早点歇息,明天还有早朝……” “什么!明天还有早朝?前天不上刚刚上过早朝的吗?”萧木听了王承恩的话,一脸吃惊地问道。 王承恩当然不知道萧木对于什么时候上朝一窍不通,只是以为萧木是想要逃避上朝假装糊涂,也不敢拆穿,就耐心地回道:“回皇上,照例三日一朝,从前日起算到明天,正好又是上朝的日子了。” “速速把来宗道给朕找来!”萧木大声地吩咐道,“还有其他的阁臣,都给朕叫来,朕有要事和他们商议!” 萧木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暑假开开心心地玩耍了两个月,一直到暑假最后一天的晚上才知道还有作业没有做的小学生一样,而那些吵着要上本严惩阉党余孽的官员们,就像是检查作业的老师,除了逃学这个不现实的选择之外,萧木能做的只有连夜赶作业了…… 第二十四章 拟旨与思索 首辅来宗道和其他的阁老来到宫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几人刚一进殿便立刻要跪地行礼,萧木赶紧上前搀扶,表示毋需多礼,打断了将要上演的繁文缛节,同时命人给几位阁老看座。众人坐定之后,萧木再一次向他们宣布了皇后确实已经怀孕的消息,同时表示自己打算推行大赦天下的决心不会动摇,对于被迫依附魏忠贤的官员们一概予以赦免。 对于这个政策阁老们在心里自然是赞成的,但是他们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都没有敢立刻表达他们的意见。当然作臣子的,“皇后娘娘不靠谱”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们肯定是都不会有的,但是在心里或多或少都还有一些顾虑无法完全释怀,生怕又会出现什么变故,毕竟站了队、上了船之后,可就不好再登岸了。 众人踌躇了一阵,还是首辅来宗道站出来打破了僵局——事实上,作为在党争之中同时受两党夹板气的首辅,来宗道也没有什么顾虑,反正自己早就想告老还乡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如果此番触怒了皇上,这内阁首辅不当也罢,正好回家乡颐养天年。 来宗道耿直地说出了众人心中担心的问题:“禀皇上,臣等以为大赦天下之策甚好。只是恕臣斗胆,如今皇后娘娘仅仅怀孕两月,将来能否产下皇子还是未知,如今以此为由大赦天下,恐怕有人会心中不服。” 萧木心道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等到孩子生出来还要大概八个月,以现在的舆论来看,到了那个时候再推行大赦天下,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萧木说道:“爱卿所言有理,但又有谁说一定要有皇子生下才可以大赦天下,即使皇后将来生下一公主,也是我大明之喜,朕也同样会高兴不已。”萧木此刻化身为中国最早的男女平等观念的捍卫者,“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这样的话都一度已经到了嘴边,只是被突然反应过来场合年代背景的萧木又硬给咽了回去,要是这个时候把几个阁老给惊吓到了,岂不是国家的损失? 于是萧木又换了一句继续补充道:“皇后身体康健,且朕已令太医院尽心用事,协助皇后调理身体,此番怀孕,定然会母子平安,众卿无需担忧。” 杨景辰是所有阁老里面最希望将事态尽快平息,而且是向着有利于阉党“余孽”方向平息的一个,所以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成:“皇上圣明,大赦天下并无定例,也非一定需要有皇子诞生方可。想那汉高祖在位十二年之间,即有九次大赦天下,由此可见此番皇上大赦天下合情合理,无需担忧。” “臣附议,皇后有孕,此乃全天下臣民共同的喜事,大赦天下实为彰显我朝圣明天子皇恩浩荡之举。倘若有人敢心怀不满,大放厥词,做出有违人臣之道的事情,那此人定然是钻营苟且、罔顾君恩之徒。”李标则从另一个角度表示赞同,那就是雷霆雨露皆为君恩,皇上要大赦天下,做臣子的只管等着谢恩就是了。要是有了其他的想法,连皇上的恩典都敢说三道四,那肯定不是什么忠臣孝子,对这种人自然不用客气。 萧木见几个阁老都赞同,就下定决心要推行大赦天下,对来宗道说道:“那就有劳爱卿草拟一份旨意,明日早朝之时宣读之后立即实行。” 来宗道当然遵命,挥毫之下文不加点,片刻后,一份圣旨就起草出来了。 萧木见来宗道等人还有一丝担心的神色,就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非是朕一定要强推大赦,只是朝中党争激烈,难以调和,众臣陷于党争无心做事,长此以往,恐怕会动摇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啊。” 于是众臣又是一阵感激涕零,纷纷表示一定会为朝廷解难,替皇上分忧。萧木自然表示十分欣慰。 “另外朕敢肯定,皇后此番肯定能生下一个皇子,只是其中缘由实乃天机,不可泄露,众爱卿放心就是。”萧木为了给忠臣打气,又疑神疑鬼地补充了一句。 见目的已经达到,而且此时夜已经深了,萧木就宣布结束了商议,让阁老们回去歇息。 来宗道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萧木又将其叫住了,“爱卿留步,朕有一事想问。” 来宗道停下脚步,回到:“皇上请问。” “爱卿以为,若是有一天,辽东皇太极领建州兵叩关而入,兵临京城之下,朕该以何策退敌?” “皇上何有此问?”来宗道疑惑地问道。如果不是萧木而是任何一个其他的人问了这种问题,来宗道早就拂袖走人了,笑话,不思报效朝廷,反而问出这种问题混淆视听,妖言惑众,难道是有了不臣之心? 但现在是皇上亲自问了这个问题,这让来宗道困惑不已,难道说皇上通过特殊渠道得知皇太极将要犯境?但是叩关而入,直逼京师,放眼大明历史,也不过土木堡之变和庚戌之变区区两次,那皇太极想要做到这样困难的事情,未免不太可能。 “朕只是随口问问,爱卿无需多虑,畅所欲言便是。”萧木答道。 “回皇上,臣以为此事几无可能,我大明九边尽为精锐,辽东则有朝廷重金所建的关宁铁骑,蓟辽督师袁崇焕更是忠勇双全之臣。我大明有此人坐镇辽东,皇太极想要犯关绝不会轻易得逞,更遑论叩关而入,兵临京城。”来宗道继续说道,“即便有一天皇太极侥幸得以窥视神京,彼时朝廷形势与如今相比定然相去甚远,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臣以为此事实在难以推测,臣也不敢妄言。” “嗯,爱卿言之有理。时候不早了,爱卿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萧木一边说着,一边将来宗道送至殿门口。 “臣告退。”来宗道拜别了萧木,退了出去。 “是啊,这种事情,就连大明的内阁首辅也认为不可能发生,换做一般的人,肯定也都不会相信的吧,即便是我,如果不是穿越而来,肯定也不会相信。”来宗道走后,萧木独自喃喃地说道,“但是历史上却明白写着确有其事,而且就在这一两年之内了。” 本来萧木还想要找人来了解一些关于袁崇焕的事情,但是受到了之前打听公元纪年事情的教训,让萧木不敢轻易找人询问——问一个耶稣基督的问题就已经能够引发京城混乱,朝堂轰动了。现在清流官员和阉党余孽的争斗还没有平息,此时打听袁崇焕的事情,弄不好传了出去,恐怕又要有人传扬自己包庇阉党、猜忌重臣,到时候引发官场的新一轮混乱,可能就连大赦天下的办法都不一定管用了。 萧木独自思索了一阵,王承恩悄悄地出现在了身后:“皇上,夜深了,当心着凉。” “嗯,朕的身体还没那么娇嫩。”萧木边反驳边返回了殿内。 “这个是阁老们草拟的旨意,你拿去用印,朕明日上朝要宣读。”萧木把来宗道草拟的圣旨递给了王承恩。在根据萧木对明朝政治一知半解的了解,好像内阁拟的旨意还要在宫里的太监手里转一圈,才能成为真正的圣旨,但是现在这个旨意就是内阁当着萧木本人的面起草的,太监的权力再大,应该也没有自己这个皇上大吧? 萧木心里这么想着,把后续的事情交给了王承恩,在萧木看来,王承恩肯定会走完这道圣旨该有的所有流程。毕竟这是自己当面交代,明天就要宣读的,而且萧木也想不出王承恩会有任何抵触这份圣旨的动机——作为一个宦官,即便跟魏忠贤关系不怎么样,能恶心一下那些自命清高的清流大臣们,这对王承恩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 在回府的路上,坐在轿子里的来宗道也陷入了沉思。 本来被萧木叫住的时候,来宗道以为皇上是要跟自己谈一谈平息党争之后这个内阁首辅的人选问题,来宗道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要皇上有一丁点的暗示,自己马上就提出年老体衰,不堪大用,请求告老还乡。但是跟预想不同的是,萧木完全没有想要让自己退休的想法,尽管来宗道从来都认为自己这个首辅只是一个过渡的,当不长久,来宗道本人也丝毫没有恋栈权位的想法,但是最近几次来宗道认为时机十分合适的时候,萧木都没有表露出丝毫这方面的意思。 然后,就在今晚,皇上把来宗道叫住,莫名提出的问题更是让他感到十分疑惑: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这样的事情呢?建州女真,到了皇太极这一代,确实早已成为我大明的心腹之患,辽东防务近年持续吃紧,皇上有此担心也并无道理,刚刚的奏对也不知能不能让圣心稍安,袁崇焕在辽东可千万不要搞出什么乱子啊。 来宗道心里思索着,忽然又想起了萧木那“肯定会生下皇子,只是天机不可泄露”的话来,难道皇上今日所问,乃是太祖高皇帝在天有灵,托梦告知皇上的吗?不过这个想法随即就被来宗道自己给否定了,毕竟“子不语怪力乱神”。 直到就寝之前,来宗道仍是若有所思,其夫人见状之后询问道:“老爷在为何事挂怀?”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夫人,还是自言自语,来宗道感叹道:“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呐。” 第二十五章 朝堂与散心 第二天清晨,萧木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之后,便准备上朝,迎接群臣的考验。 本来萧木打算假装身体不适不去上朝,只是让人把大赦天下的旨意给众臣宣读一下,但是考虑到自己不去上朝,恐怕没有人能镇得住场面,局势很可能会再次失控,所以尽管很不情愿,萧木还是决定亲自前去走上一遭。 怪不得历史上的昏君都不愿意上朝,有那么一大群臣子在耳边争论不休,作为皇帝的又没有好的办法压制他们的话,上朝简直就是一个苦差事,尤其是把皇帝从妃子们的被窝里揪出来去上早朝,简直是******的行为,跟爱妃的温柔乡相比,早朝就好比是修罗场,人间地狱。 事实上,那些喜欢上朝的皇帝们,大多都是能够轻易压制住手下臣子的猛人,就好比说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在保持长寿的同时,还能每天宵衣旰食地处理奏折,做到每日设朝,对于手下违法乱纪的臣子们,则是说杀就杀,没有任何含糊。在萧木看来,这种享受驾驭群臣的快感,才是朱元璋上朝的动力来源,而其他的皇帝往往享受不到这种快感,当然也就不喜欢早朝。 当然了凡事都有例外,就比如说萧木现在附身的崇祯皇帝朱由检,也是勤于政事,从不辍朝的一位,但是崇祯皇帝几乎没有享受到任何驾驭者的快感,反而要受文官集团的压制,甚至于有一次“偶感微恙”,临时取消早朝的时候竟然遭到大臣的批评,让崇祯皇帝不得不自我检讨才得以过关,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崇祯皇帝竟然能够坚持上朝长达十多年,其意志品质之坚韧,常人实在是无法望其项背。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崇祯皇帝也是在为他的祖宗朱元璋在还债,而且一还就是十几年,毕竟朱元璋杀的文官太多,以致于到了将近三百年之后,文官们集中地来向他的后代要账来了,所谓“天道好轮回”,似乎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萧木自然不想重蹈崇祯皇帝的覆辙。所以为了至少在今天能够压制住群臣,萧木来到朝堂之上就一脸高冷,并决定不给任何人先开口说话的机会,群臣参拜之后就立刻先发制人,把下面的臣子们喷了一个狗血淋头。 从万历年间的党争不断,“萨尔浒大战”的战败开始说起;然后说到天启年间的“众正盈朝”,以及后来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专权,最后沈阳、辽阳,以至于辽东全境陷落——至于这个锅到底是应该“众正盈朝”的东林党来背,还是魏忠贤一伙的阉党来背,这个问题则完全不重要,萧木也在刻意淡化了这个问题;再说到先帝驾崩,自己登基之时,宫中气氛诡异,更有乱臣贼子从宫外找来怀孕女子企图冒充先帝遗孤,盗取皇位,自己随时可能性命不保,幸而有皇嫂提醒,靠着食用从王府带来的干粮,自己才得以有惊无险地继承正统;最后又说到现在的阉党“余孽”和清流官员之间的争斗,导致整个大明官场纷纷结派站队,无人有心思实心用事,以至于京畿之地的大兴出现了官匪勾结,大肆拐卖妇女儿童的不法行为也无人发现。 总而言之,萧木一番言辞恳切地讲话只有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萨尔浒大败、辽东陷落等种种恶果,都是党争导致的,党争种下恶因,江山社稷上面就结出恶果,党争越激烈,大明朝廷就越危险。至于萧木为什么能够说得头头是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困难的,党同伐异本来就是历代封建王朝统治者们深恶痛绝,也是饱读圣贤支书的士大夫们十分忌讳的,只要把不好的事情都归结在这上面,没有人会感到不妥。 当然萧木认为给大明朝廷造成这些耻辱的原因,肯定不只党争一条,党争也肯定不是最根本的原因。就像人们在说起拿破仑的滑铁卢之战失败的原因的时候,纷纷把矛头指向了近在咫尺但却死死抱着“追击普军”的命令犹豫不决,不敢上前支援的格鲁希一样,但是格鲁希的犹豫真的是拿破仑战败的全都原因吗?就算格鲁希真的能够果断地上前支援,拿破仑就一定会赢得这场滑铁卢之战的胜利吗?萧木觉得没有人敢给出肯定的答案。只是尽管如此,现在的萧木也只能让党同伐异来扮演格鲁希的角色,承担起丧师辱国的责任。至于大明与后金之间的这场“滑铁卢之战”将来的结果如何,至少要在表面上解决党争的问题,让“格鲁希”先能够上前支援再说。 说着说着,萧木也越来越入戏,仿佛自己就是崇祯皇帝朱由检本人,在得知自己试图励精图治、中兴大明的努力最终无奈化为泡影的结局之后,发出了“诸臣误朕”的强烈控诉,说到最后,萧木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是声音嘶哑,双眼发肿了。 殿内的群臣自然无不为之动容,纷纷跪地请罪,更有很多臣子痛哭不已——他们的眼泪,有的是为在党争之中被迫害致死的直臣而流,有的是为了在党争之中不得不钻营攀附、明哲保身以致辜负了平生所学的圣贤之道的自己,也有的是为了大明朝廷失陷的辽东大片国土,惨遭建虏蹂躏的百万百姓。 整个朝堂之上的臣子们已经纷纷痛哭流涕,首辅来宗道适时地出班说道:“党同伐异,罔顾君恩,以致社稷丘墟,朝廷危如累卵,臣等有罪,请皇上责罚。”其余的大臣们也一同跪倒:“臣等有罪。” 这个时候萧木才发现原来自己入戏过深。挥手示意众臣不要再哭了之后,萧木说道:“宣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个时候萧木的心里在想着:“后世的历史会怎么记录今天早朝上的事情呢?大概是‘帝言辞恳切,振聋发聩,群臣无不恸哭’之类的话吧。哎呀,自己的文学功底果然还是不够,如果林檎在的话,应该会想出一些文采好得多的句子。” 宣旨完毕,这场大赦天下的事情终于定了下来,朝廷之上的党派之争也暂时被压制,但萧木发现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复杂:魏忠贤作为一个宦官,为清流文人所不齿,掌权自然会有很大的阻力,所以魏忠贤为了稳固自己的权柄,势必要狠狠地进行一番清洗,这样都导致受到魏忠贤的构陷的官员不在少数,不少已经失去了性命——比如杨涟、左光斗等人,总之有无数的冤案等着萧木去平反。 受到了之前林檎的话的启发,萧木决定让手下的人而不是自己亲自去搜集整理这些冤案,做这件事情的人选,萧木选定了王承恩的上级,从信王府时期就一直跟着朱由检的太监曹化淳。把差事交给曹化淳这样的安排,既是因为曹化淳身居高位,有一定的资历和威望,同时也是萧木为了能够让太监和清流官员之间结一个善缘,缓解一下相互的对立仇视的心理。事实上,在没有萧木穿越来的历史上,这个事情同样也是由曹化淳来做的,这只能说历史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具有“自我修正”情形的发生。 一场信息量巨大早朝终于结束了,大臣们各自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去处理政务去了,萧木则是感到异常的疲惫——从心理到身体的双重疲惫让萧木决定未来半个月,自己都要“偶感微恙”,就像在大学因为不想起床翘掉早上的课程一样,翘掉早朝。通过这种方式,也能间接地给历史上原本的崇祯皇帝小小地报上一箭之仇。 本来在散朝之后萧木打算去找林檎,跟她讲讲朝堂之上自己的优异表现,以及群臣们失声痛哭感人肺腑的画面,但是想到之前被林檎一顿嘲讽,萧木觉得去找林檎得到赞扬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于是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试问作为一个正常的人,谁会甘心去忍受一个疯女人,而且是一个怀了孕的疯女人的嘲讽,自己还不能反击呢? 所以萧木决定回去先好好地睡上一觉,彻底地恢复一下精力再说。 一觉醒来,萧木发现自己压抑的心情仍然没有得到充分的释放,便决定做点有意思的事情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压力。 于是萧木瞒着林檎和王承恩等人,悄悄地找来了杨韬和胡云,换上了一身变装,拿着一个包裹——装着今早坐好送来的麻将和扑克牌,溜出了皇宫。萧木打算去李师药他们那里看一看,毕竟回到京城以来,自己还一直没有去看望过他们,那个为人正派的王静远王掌柜,萧木也是想念的紧,毕竟这种正派人真的是越来越少见了。 就在萧木走在前往看望他们路上的时候,李师药和赵弃病则在院子里面大打出手,旁边站着原本来喊二人吃饭,现在吓得掩面哭泣的谢连惠。 第二十六章 比武与吃饭 直到萧木到来的时候,李师药和赵弃病的“恶战”仍然在继续:赵弃病虽然身材高大强壮一些,但是似乎有些只会用蛮力而不讲技巧;李师药则相反,虽然身体矮小瘦弱一点,但近日摆脱了恶劣的生存环境,生活条件变好,身体也恢复了不少,弥补了一些劣势,而且毕竟还是年长一岁,心智更加成熟,会用一些巧劲,相比之下显得更加经验老道。所以两个少年的打斗在场面上势均力敌,不分胜负,大有打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之势,以至于他们都没有发现走进院子里的萧木。 萧木看着正在大战的两个少年,心里面倒并没有太大的担心,在萧木看来,这完全就是男孩子之间正常的打闹罢了。萧木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也常常拿着一根树枝木棍之类作为“宝剑”,模仿电视剧里面“大侠”的招式,跟邻居家的孩子“比武”。 只是这里还有一个胆小的女孩子谢连惠,被震撼的“比武”场面给吓哭了,也没有发现走进院子的萧木,以至于萧木的存在感达到了穿越到大明以来的最低值——之前不论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出京办事的“少爷”,萧木所到之处,都毫无例外地成为那里的焦点。 没有理会两个少年,萧木径直走向一旁的谢连惠,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不要哭了,哭多了就不好看了。” 谢连惠这才发现见萧木来了,顿时十分紧张,手足无措了一小会,才慌张地要跪地行礼。 萧木自然阻止了谢连惠的礼节,问道:“这两个家伙在干嘛呢?” 谢连惠小声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听他们在吵着说谁最厉害。刚才冯婶让我来叫他们吃饭,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我也不敢叫他们……”小姑娘虽然很紧张,但是能够一口气说这么长一句话,跟在大兴的时候相比简直是有了飞跃般的进步,这让萧木感到十分欣慰,这至少说明谢连惠跟着王静远和冯氏夫妇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嗯,这样啊。”萧木说着,给了杨韬和胡云一个眼神,两人会意,悄悄地绕道两个少年身后,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把他们给拎了起来。 可怜李师药和赵弃病正在全神贯注地恶战,直到被轻而易举地制服,被拎到天上之后才发现偷袭的杨韬和胡云,以及站在一旁观战的萧木。 看到萧木,两个少年都十分激动,赶紧挣脱开杨韬胡云的“魔爪”,跑到萧木面前见礼,萧木笑着说道:“这么活蹦乱跳的,看来这些日子里好吃的没少吃啊。” 赵弃病立刻回答道:“公子说的对,冯婶每天都变着花样地给我们做好吃的。” 杨韬在急忙一旁纠正道:“不是公子,要叫皇上。” “朕特许你们可以叫朕为萧木公子。”萧木笑着表示无妨,随即又扳起了脸问道,“你们刚才是因为什么动手的啊,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反而学起打架斗殴来了,小心我告诉你们王叔叔,让他收拾你们。”——进入了“公子”的角色,萧木说起话来也直接自称“我”了。 “告诉王叔叔没有用,还是告诉冯婶吧,让冯婶教训他们最管用了。”谢连惠在一旁小声地补着刀。 赵弃病听说要告诉冯氏,直接吓了一个激灵,意识到露了怯之后又觉得有些丢人,便睁大眼睛瞪着谢惠连,吓得小姑娘一下跑到萧木的身后躲了起来。 萧木心道小小年纪就学会欺负女同学了,长大了那还得了?于是又化身小学班主任,对赵弃病进行了一番严厉地批评教育,并让他给谢连惠道歉,最后两个孩子达成了和解——无非就是小学生之间“敬个礼、握个手”那种事情的翻版。 调解了小朋友的矛盾,萧木对一边的李师药问道:“还没回答本公子呢,为什么打起来了啊?” 李师药答道:“我和二弟不是真打,就是昨天说起以前听过的说书的段子,我说秦叔宝最厉害,二弟却偏说我说的不对,是赵子龙最厉害,所以刚才我们就比试了一下,还没分出胜负,公子您就来了……” 果然跟我那时候的小学生差不多嘛,无非就是相互比较“XXX最厉害”之类的,用来相比的在后世是各种动漫、电影里的英雄角色,在大明则就是说书唱戏里面的大将、好汉之类的。萧木心想,只是这比较的对象有点特别,不是都说‘关公战秦琼’嘛,到了他们这怎么变成了‘子龙战叔宝’,也不知道关羽和赵云到底谁的地位提高,谁的地位下降了。 “这么说来你就是赵子龙了?”一边的胡云也笑了,指着赵弃病问道,又转过来问李师药:“你是秦叔宝?” 两个孩子当然昂着头骄傲地承认了,胡云也是玩心大起,又是哈哈一笑,“那我就是率领天兵天将的托塔李天王了!你们两个一起上,我只用一只手,陪你们练练!” 李师药和赵弃病瞬间感觉自尊受到了极大地侮辱,各自使出看家本事,一齐冲了上去,对胡云形成了左右包抄之势。 奈何身为凡人的“赵子龙”和“秦叔宝”虽然武艺高超,但是面对法力无边的“托塔天王”则是没有一点办法,反而被耍的团团转。这当然是没有悬念的,作为皇帝的护卫,胡云的武艺当然是当世一流,两个少年跟胡云之间的差距,用凡人和神仙来形容倒也十分合适,萧木觉得,就算自己上场,怎么也能有“哪吒三太子”的法力。 萧木没有意识到自己莫名地成了胡云儿子辈的人物,而是专心地看着这边打闹着不亦乐乎的几人。这时一阵声音传来:“饭都快凉了,这两个不省心的,怎么还不过来吃饭啊,再不过来小心冯婶我收拾你们。” 萧木回过头,正好看到朝着院子里走来,招呼孩子们吃饭的冯氏。 冯氏看到萧木自然也是惊喜不已,同样急忙要跪地行礼,萧木当然又是立刻表示毋需多礼——古代社会的礼节真的是多,萧木作为被行礼一方都感觉很不适应,要是穿越成了需要向别人下跪叩头的身份,那简直是不堪设想。萧木有些庆幸,多亏自己穿越过来直接就是皇上,哪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亡国的皇上,也比一个草民好啊。 冯氏一阵招呼,把王静远也给叫了出来,几人又是一番寒暄,这才一起进了屋子,王静远又给林檎问好,在得知皇后娘娘已经有喜,将来会生下皇子之后,王静远和冯氏都十分激动,又跪地叩头,口称万岁,萧木又费了好大得劲才将二人扶起。 为了让气氛轻松一点,让王静远夫妇不要那么紧张,萧木开玩笑地说道:“看来我们来的不巧啊,赶上人家吃饭的时候了,也不知道这些饭菜够不够我们吃的。” 王静远作为男主人,自然表示当然管够,给了冯氏一个眼神,冯氏便又风风火火地跑到了厨房忙活了起来,这一瞬间,王静远一家之主的霸气表露无疑,也用不容怀疑的事实证明了自己并不是传说中的妻管严。 不大一会儿,冯氏就又做了几个菜端了上来,萧木虽然本来不饿,这个时候也恬不知耻地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杨韬此时面露难色:皇上随便在外用餐,食材又没有经过严格地检查,要是有宵小之徒动了歪念,在饭菜之中动了手脚那可如何是好?即便王静远和冯氏都是正直本分之人,寻常民间的饭食,岂能和宫中的御膳相比?要是皇上吃了之后身子不适、龙体违和,那也是不小的罪过啊。 萧木注意到杨韬的表情,直接用眼神告诉他不要多嘴。好不容易有一次近距离体验明朝百姓饮食的机会,岂能错过?而且一直听赵弃病说冯氏做的菜好吃,如今都端到桌上了,不吃上几口尝尝,那简直就是犯罪。 于是一顿饭在十分诡异而又十分欢快的气氛之下吃完了——无论萧木的筷子伸向哪道菜,杨韬或者胡云都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吃上一口,这然身为主人的王静远很是疑惑:明明都是天子亲军,能随身跟着皇上出行的,当然乃是锦衣卫中的翘楚,怎么会如此没有规矩,不分尊卑,跟皇上抢着夹菜呢? 除了这一点之外,整个饭桌上面的气氛还是很好的,赵弃病这个孩子就是典型的“人来疯”,来的人越多,就越有表现的欲望,最后这小子一口气吃了五碗白饭,比平时还多吃了一碗,让一直害怕饭做少了不够萧木吃的冯氏十分担心,冯氏决定等萧木他们离开之后再好好地收拾赵弃病。 萧木也注意到了这小小的尴尬,不过好在自己只是抱着尝一尝的想法,并没有多吃,倒是有些担心谢连惠没有吃饱。 跟着蹭过了饭,萧木拿出了这次带来的“杀手锏”——麻将和扑克牌,表示自己发明了两个博戏之物给皇后平日里养胎散心之用,西安拿到这边来一起玩玩试试。 众人多麻将理解起来都不是很困难,毕竟他们以前都玩过或者看过类似的“打马吊”之类的东西,所以萧木决定先从麻将开始尝试。 让萧木没有想到的是,还没开始玩,在玩家分配方面,众人的意见就出现了分歧。 第二十七章 试玩与不解 在萧木的潜意识里,王静远和冯氏作为主人,当然要参与到游戏当中来,萧木已经打算让杨韬过来一起凑成四人,让胡云去跟李师药他们继续“比武”。 但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在摆好桌子,拿出麻将牌,几人准备落座的时候,冯氏却很主动地给众人泡茶去了,并没有丝毫想要参与其中的意思。 “王夫人不来玩上两圈吗?”萧木不解地问道。 王静远、杨韬胡云等人纷纷看向萧木,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气氛有些不自然。 萧木这才想到这是在十七世纪的大明朝,女人的地位跟后世肯定没有办法相提并论,冯氏作为家中的主妇,当然要热情地端茶倒水招待客人,而不是亲自下场参与男人之间的正事——如果说打麻将也算正事的话。 为了避免被当作是对有夫之妇的人妻也感兴趣的变态狂人,萧木赶紧咳嗽两声,说道:“我设计此物是为了拿来给皇后和宫中其他妃子们解闷之用,只是对于她们女人的喜好也不是很了解,王夫人不妨一起来参详一下,也好给出一点建议。” 见萧木这样说,冯氏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坐到了桌前,连同萧木、王静远还有杨韬,一起码起牌来。 胡云则是领着几个孩子去院子里面练功去了,小小年纪岂能学会了赌博这种东西?就算只是娱乐也不行! 简单讲解了一下规则,试着熟悉了几把之后,几人都纷纷进入了状态,这也让萧木感到很高兴,看来麻将牌被人接受起来很容易,可以轻松上手。 至于在玩的过程中,作为凑数玩家的杨韬就感觉很不自在了:坐在冯氏的下首,在洗牌、码牌的时候都要格外地小心,生怕碰到了冯氏的手,唐突对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还要看着上下家的牌路,找机会给萧木喂上两张好牌——虽说赌场无父子,但这个说法用到现在这个场合则有些不太合适,毕竟又不赢房赢地,君臣之道还是要讲的。 而且还有一点让杨韬更加的闹心,明明自己觉得皇上需要,特意给皇上喂的好牌打了出去,萧木却都没有用上,反而有好几次萧木打出来的牌正好是杨韬要胡的那张,这让杨韬更加痛苦了。杨韬一时之间甚至理解了诸葛孔明辅佐后主阿斗却不能成功的那种无奈之感,对诸葛亮又平添了几分崇敬之意,随即杨韬又意识到按照这样的想法,岂不是在说皇上是扶不起的昏君?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杨韬自认对皇上忠心不二,在心里又默默地把自己给谴责了一番。 总而言之,面对这种局面,直接宣布胡牌肯定是不行的,这样肯定会让皇上出丑,要是弄不好扫了皇上的雅兴,被治一个欺君之罪就不好玩了;非但不能胡牌,而且还要不留痕迹地把现有的牌在不知不觉之间拆散,让人看不出来任何端倪,不然的话,被发现了欺瞒了皇上,同样也是欺君之罪。 所以刚刚打了一圈还没到,杨韬就已经满头大汗了,感觉自己着实消耗了不少精力,似乎跟人打架都没有这么累。 杨韬心里的纠结萧木当然不知道,萧木看到杨韬神色不是很自然,还以为杨韬是没有抓住麻将牌玩法的窍门,就不咸不淡地鼓励了两句诸如什么“别着急,慢慢就掌握要领,熟练了就好”之类。 这样一来杨韬的表演难度就更大了,不但要在不能胡牌的同时给萧木喂牌,还要装作不太熟练,没有掌握住玩牌的心得的样子,杨韬没有办法,只好尴尬地笑了两声,“嘿嘿,今天出门走得急,没带太多银两,口袋里的钱恐怕不够今天输的……” 众人自然都是哈哈一笑。 用囊中羞涩的理由勉强地掩饰了过去,杨韬心中轻舒了一口气,“难怪那帮文官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跟杨韬相比,萧木这边的情形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最开始的几局仗着自己熟悉规则的优势(实际上规则就是萧木定的,没有办法不熟悉)胡过两次之外,萧木就再也没有尝过胡牌的滋味,反而还时常地给人把牌打到了别人手里,让人家把牌给胡了。是的,这个“人家”说的就是王静远,毕竟也只有王静远这种耿直之人才不会看场合气氛地专注于输赢。 所以几圈下来,王静远面前摆满了战利品,成为了最大的赢家;冯氏稍微赢了一点点;杨韬则是凭借着精湛的演技和过人的天赋,精确地保持了不赢也不输的局面,几人都觉得十分巧合的同时,杨韬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至于萧木则是损失不小,手中的筹码基本都被赢光了,如果萧木知道其实有好几次杨韬也能从自己手里胡牌的话,估计肯定会“龙颜不悦”,不得不说杨韬的选择还是十分明智的。 萧木这个时候终于充分理解了为什么王静远这么一个耿直的人也能够在酒楼当那么多年的掌柜了,毕竟能赢这么多钱,可见王静远的思维十分清晰,头脑十分灵活,当起掌柜,做起生意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了。想到这王静远过去屡次考秀才都没有成功,萧木也更加理解了,此人的天赋就没点在读书做文章上面,萧木觉得如果王静远去了自己的世界,像自己一样去惠园大学读经济系,最后肯定能成为优秀毕业生,至少不会想自己一样,为了一篇毕业论文,弄得两年都不能毕业。 其实这牌桌之上手段最高明的当然要数杨韬了,只是由于他的表现实在过于完美和逼真,以至于萧木这种初级玩家完全没有看出来。 尽管麻将的试验很是成功,但是由于萧木输了不少,也没什么继续再玩的心思,认为麻将也测试得差不多了,就宣布暂停休息片刻,稍后再来试验自己新创的“扑克牌”玩法。 冯氏给几人上了茶,喝了几口休息了一下之后,萧木便迫不及待地把扑克牌从口袋里面拿了出来,毕竟麻将牌打的不顺,此时的萧木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从扑克牌这里找回场子。 只是跟麻将比起来,扑克牌对于大明的人来说就比较难懂了。 从阿拉伯数字2到10,到后面的“J”、“Q”、“K”以及两个JOKER,再到“红心”、“方块”、“黑桃”、“梅花”几个花色,王静远等人看着都觉得云里雾里,根本不懂这都是些什么。事实上,王承恩找来制作这些牌的人也不知道这鬼画符一般的是什么东西。为了他们脖子上的脑袋考虑,对于萧木写的这些数字和字母,师傅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比照着描了一整个晚上,精确地描到了丝毫不差,这么一副小小的扑克牌里面蕴含的辛勤劳动,萧木此时还不知道。 萧木开始耐心地解释起来:“这些歪歪扭扭的,乃是一种数字,名唤‘阿拉伯’数字,这个表示二,这个代表三,后面的是四五六七八九,依次类推。” “阿拉伯?”王静远心里仍然很疑惑,“我大明开国至今封的伯爵之中,似乎没有这么一个‘阿拉伯’,历朝历代也没听说有过这么一个伯爵,不知皇上这么说,其中有什么深意。” 在王静远走神的时候,萧木指着“J”“和“Q”,用自己前世的叫法继续讲解:“至于这个,叫做‘钩’、这个则叫做‘圈’。” 这两张牌更是让杨韬和冯氏也彻底糊涂了,萧木见反响不好,就开始了胡编乱造强行解释起来:“钩者鱼钩也,圈着圈套也,当然比一般的数字牌要大,至于这个,叫做“凯”,凯者,凯旋也,当然比‘钩’和‘圈’还大。” 至于后面的A,萧木实在不知道该把它叫做“尖”还是“枪”还是什么其他的叫法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张牌有时还可以当做“1”来使用,于是就不负责任地说道“至于这张牌嘛……反正这张牌就是最大!” 说完之后,又看到了更大的两张JOLER,也就是大小王,还有后面的四种花色等着自己解释,萧木觉得这简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就算自己长了八张嘴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说清楚。 这个时候就连之前胡起牌来连皇权都毫不畏惧的王静远也发觉气氛不对了,于是出来打圆场说道:“此物甚是奇妙,想来定是天物,只是我等凡夫俗子,资质愚钝,不得其中要领。” 王静远打圆场的水平着实十分业余,反而让萧木更加窘迫了,正在杨韬和冯氏苦苦思索怎么给萧木找一个台阶下,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尴尬气氛的时候,李师药跑了进来,一举打破了这一复杂的局面。 “不好了,二弟的头被门夹住了!” 有人打破了僵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把心给提了起来:什么?头被门夹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萧木等人赶紧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映入眼帘的就是赵弃病扭动着的屁股,至于头则是卡在柴房的门板里面。撅着屁股的赵弃病,让人不禁有一种想要跑过去踹一脚的冲动。 第二十八章 铁头与开蒙 “你这是教他练了什么绝世神功?”萧木走过来,看着正在研究怎么解救赵弃病的胡云,一脸狐疑地问道。 “卑职才疏学浅,哪里会这种上乘功夫,这分明是他自创的……”胡云“谦虚”地说着,极力地表示自己和赵弃病的脑残行为没有任何的关系。 萧木又上前仔细看了看,原来这柴房的门板有了年头,有的地方木质已经开始腐烂,赵弃病的脑袋正好就穿过了木质最疏松的地方,在门的另一侧,他的小脑袋还摇晃着,想要挣脱开来,只是被卡住的位置十分凑巧,赵弃病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办法摆脱这门板的禁锢。 “杨韬已经找锯子去了,稍微等一会你就能出来了。先不要乱动,要是划破了脖子,丢了小命,今晚你就吃不上好吃的了。”萧木半开玩笑地对赵弃病说道。 只是萧木的劝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赵弃病听了之后仿佛感到智商受到了侮辱,武艺遭到了怀疑,非但没听萧木的劝告,反而更加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为了避免进一步刺激这个发疯的少年,萧木没有继续跟他废话,而是转过身来,对在一边看着的谢连惠问道:“连惠,你给本公子讲讲,他这是怎么回事?” 谢连惠像是在组织语言一样地思索了一会,然后小声说道:“是这样的,师药哥和弃病哥跟着胡叔叔练功,胡叔叔让他们扎马步,不许动,谁先动谁就输了。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只是练了一会弃病哥就不想练了,说光是这么站着太没劲,一点也不威风。胡叔叔就跟他说,你这样将来当不了大将军,说练功要讲什么‘冬练三伏,夏连三九’……” “你说反了,胡大叔说的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谢连惠说了一半,话茬被李师药接了过去,“胡大叔说坚持练习才能有出息,练得日子久了,一拳打碎木板都是小意思。” “然后呢?”萧木听着也来了兴趣,催问着李师药,让他赶快继续往下说。 “然后二弟不服,说他不用练功也能打碎木板,紧接着就用他前两天做梦自创的铁头功去撞柴房的门板,二弟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我和胡大叔根本都没反应过来,他就一头撞了上去,然后门板是被他给撞破了,可是头也拔不出来,就这么被卡住了。”李师药继续说道。 “你说的不对,胡大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的明明是门板不是木板,不然我就不会来撞门板,也不会被卡住了。”赵弃病听着在一旁李师药的叙述,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一边扭动着屁股,一边反驳着说道。 “幸亏我说的是木板,我要是说勤加练习能劈碎砖头,这小家伙就该去拿头往砖墙上去撞了,这会只怕是连命都没了。”胡云在心里一阵腹诽,“还有,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先是从‘叔叔’变成了‘大叔’,接着又从‘大叔’变成了‘大伯’,我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三岁,有那么显老吗?” 胡云发现自己怎么看谢连惠这个小姑娘怎么觉得高兴,自己家里的儿子以后就要找一个这样的媳妇;至于赵弃病,则是怎么看着怎么不顺眼,将来自己要是有了闺女,可千万得看紧了,要是让这个小魔头给看上了,恐怕一辈子就毁了。 王静远听着几个孩子的描述,一边笑一边摇头,冯氏则是对着还在被门板夹着的赵弃病一通臭骂,骂的过程中也存在着门道,比方说“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远远不如“今天晚上别想吃饭了”来的有效。 过了一会,杨韬从邻居那里借到锯子回来,正要上前帮赵弃病据开夹着的门板。但是还没等杨韬走到近前,赵弃病就已经蓄力成功,强行爆发,挣脱开了门板的束缚重获新生,只是头上脖子上都带着擦伤的伤痕,还有残留的木渣扎在脸上。 果然是力大无穷…… 杨韬又去归还借来的锯子去了,冯氏拉着赵弃病去隔壁厢房打屁股,李师药和谢连惠都跑去围观,萧木和王静远则是回到正堂,聊了起来。 “不知王兄今后有何打算?”萧木问道,实际上王静远此时已经将近四十岁了,萧木这一声王兄可是占了不少的便宜。 不过王静远则并没有这样想,能跟当今天子称兄道弟,那是何等的造化与荣耀?又怎么会有怨言? 王静远神情激动地回答道:“本来我已经无心功名,打算安心地当一名掌柜度过此生,谁想人到中年又遭此变故,承蒙皇上的搭救才保住性命。如今没有了掌柜的差事,近几日闲来无事,翻看以前的书册,又生出了用功温书,争取功名的心思来。只是如今年岁以高,头脑早已不如年轻时灵活,读起书来生涩了许多。而且长安大居不易,这些年来虽然小有积蓄,也恐怕负担不起。” “嗯……想那姜太公八十岁出山,廉颇七十岁还能一饭斗米,开强弓,披挂上马。王兄不必过于灰心,只管安心温习,谁又敢说没有柳暗花明之时呢?”萧木安慰着说道。 其实在萧木的心里,并不是很看好王静远能继续读书考取功名,毕竟王静远年轻的时候读书就没有好的效果,反而做起掌柜来做的有声有色。萧木认为他是一个不错的经济方面人才,只是在大明,经商乃是贱业,王静远想再搏上一搏,考一个功名成为士人,这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萧木没有忍心打击王静远的积极性,何况自己当下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方案,有心想把大学期间学过的经济理论整理一下让王静远学上一番,只是自这些知识自己也有很多遗忘的,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整理好,于是就只能先对王静远的打算表示支持了。 “钱财方面王兄自然无需担忧,王兄帮我看管几个孩子,我岂有不给酬劳之理?今后每月我都给王兄二十两银子作为他们的抚养费,王兄温书之余,也可以顺便教他们也读读书,让他们识一些字也是好的,将来要是这几个孩子有了出息,王兄更是有功之臣!” 王静远一听,看管几个孩子哪里用的了那么多的银子,连忙推辞,表示不敢接受。 萧木见王静远不肯接受,只好换了一个说法:“这几个孩子就当做是我送到王兄这里识字念书的,做学生的,哪里有不给先生报酬的道理?李师药和赵弃病两个开蒙的学生,每人十两银子,王兄可是觉得这酬劳有些低了?” 王静远明白这是萧木怕自己好面子不愿接受,才用的这个名义,领会了萧木苦心的王静远连连说着不低,同时表示定然不会有辱使命,一定竭力教导李师药他们。 “还有,我差点忘了,谢惠连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也要跟李师药他们一样念书识字,这可是朕临走前皇后刻意嘱咐的,王兄可千万不要忘了啊。”萧木又补充着嘱咐道。 前一句还认为自己是化名的“萧木公子”,后一句又提到了皇后,“我”和“朕”一通混用,萧木自己都要绕晕了,王静远听着自然也十分别扭,只是出于礼貌没有说出来。 作为接受了现代男女平等观念的萧木来说,要谢连惠也享受同样的读书识字的权利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担心王静远作为大明的人士不能够理解,就只好把林檎的名义又给搬了出来——有钱的官宦人家都重金请先生教自家女儿读书,贵为皇后娘娘的林檎给看的顺眼的小姑娘请个先生念书识字,这当然也是无可非议的事情。 这样一来,又可以用酬劳的名义每月再多给王静远十两银子,简直是一举两得。 聊到这里,杨韬也归还锯子回来了,小声地在萧木耳边说道:“主子,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今天先回吧,回去得晚了,宫里那边要是出了乱子就不好收拾了。” 萧木一想确实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就跟王静远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继续打扰了,王兄在京城若有任何难处,只管来找我便是。” 萧木随即又想到自己在皇宫里面,王静远就算遇到了困难,想找自己肯定也是找不到的,就又补充说道:“王兄若是有任何不顺之事,都可以去找杨韬和胡云,他们自然会帮你,他们做不了主的,自然会告诉我,有我来给你做主。” “你们锦衣卫也派些人来这边时常照应一些,要是王兄夫妇和几个孩子有了闪失,我决不轻饶!”萧木又对杨韬吩咐道,“还有,悄悄地关照就可以了,不要大张旗鼓地扰民,不然的话王兄跟街坊邻居之间就没法见面了。”受到“耶稣基督”事件教训的萧木不厌其烦地对杨韬嘱咐着说道。 “主子放心,卑职回去就立刻安排。”杨韬拍着胸脯,连连保证。 萧木出了屋子,跟冯氏道了别,嘱咐了李师药他们跟着王静远好好念书,将来自己还有检查。 又叮嘱赵弃病不可以欺负谢连惠,而且要是读书没有谢连惠读得好自己还有处罚等等。说完了这些,才离开了王静远的家,启程回宫去了…… 正在巷子里走着,萧木听到后面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赵弃病一朝自己这边跑过来了。 “还有什么事吗?”萧木问道。 “公子来的时候,我已经占据很大优势了,要不是公子阻止,我马上就能打败大哥了。”赵弃病一脸神秘地说道。 第二十九章 余孽与生平 回到宫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萧木发现一切正常,看来保密工作做的不错,自己出宫的事情并没有被人发现。 夜里萧木又致力于对扑克牌的设计进行改进。 “唔…扑克牌里面的‘K’是英文‘king’的缩写,代表的应该是西方历史上的四个著名的君主,这其中有一个好像是‘亚历山大’大帝,中学历史课本里面似乎有介绍过,自己还有那么一些的印象。”萧木一边思索着扑克牌的来历,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至于这个亚历山大这张牌是哪一个花色的,其他的三张‘K’都代表的是谁,萧木就真的不知道了。 暂时放下了“K”,萧木又拿起了“Q”,这个自然是“queen”的缩写,那么四张“Q”代表的肯定就是四个著名的王后公主之类的人物了,至于都是哪些人,萧木则更是一个都不知道。 如果说“K”和“Q”是代表国王和王后的话,那么“J”又是哪个单词的缩写,代表的又是什么身份呢?侍卫吗?萧木不太能够确定了。 大小王两张鬼牌,叫做“JOKER”,这大概是小丑的意思吧,至于小丑怎么比几位大帝还大,萧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算这两张鬼牌,一共是有五十二张牌,代表一年有五十二个星期。 “这大明朝也没有星期这个说法,为了一个扑克牌就推行星期的作息制度,肯定是过于儿戏的。”萧木心里嘀咕着。 总之,先一步一步来吧,这四张“Q”比较好解决,用中国古代的美女代替就行了,西施、王昭君、貂蝉、杨玉环这四大美女都是现成的嘛…… 至于“红桃”、“黑桃”、“方块”、“梅花”这些花色,萧木一时也没想出什么代替的方法,想着想着夜已经深了,萧木也不知不觉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萧木是在床上醒来的,想来应该是王承恩他们见他睡着了之后把他移到了床上。 就在萧木洗漱完毕,正要继续琢磨如何改进扑克牌的时候,曹化淳求见。 萧木自然让他进来,待曹化淳叩拜之后,萧木便问何事。 “回皇上,奴婢是为了向皇上请教处理魏逆冤案而来。”曹化淳回答道。 “嗯,你有什么问题吗?” “回皇上,处理冤案之事奴婢自然不敢怠慢,只是臣斗胆请问皇上,对于阉党果真一概赦免,既往不咎吗?” “朕已经下旨大赦天下,对于阉党自然一概予以赦免。”萧木回答道,“否则的话朝堂之上两派相互倾轧,对朝廷有害无利,对此你有什么意见吗?”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尚有一事不明。”曹化淳连忙扣头请罪。 “你无需紧张,有什么事情不明,但说无妨。”萧木见曹化淳被自己吓了够呛,又安慰着问道。 “回皇上,奴婢蒙皇上信任,被交与负责处理冤案一事,此事干系重大,奴婢思来想去,自当秉公处置,竭力所为。下旨赦免被迫附逆的官员,也是皇上心怀仁心、不忍兴起大狱、行杀戮之举,天下臣民无人不称颂皇上如天之仁,奴婢心中也着实敬服,不敢有丝毫意见。” “只是如今逆党头目尚在,许多冤案都是他们一手造成,他们的恶行,奴婢即便没有详查也有所耳闻,若是连这些逆党的头目也一概赦免了,那些遭他们迫害之人的冤屈不能昭雪,受害者的亲朋眷属心中也定然心存怨念,奴婢这个差事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办了。” 曹化淳说起了他的难处,只是同样是宦官,曹化淳并没有用“阉党”这个词,而是用“逆党”来代替。 萧木被曹化淳给说的有些糊涂,“什么叫逆党的头目还在,魏忠贤不是去年就死了吗?” “回皇上,魏逆去年畏罪自尽,崔呈秀、魏良卿、侯国兴等一干逆贼也先后伏诛,只是现在,还有顾秉谦、冯铨、魏广微、许显纯等余孽尚未受罚,这些人也同样是逆党的骨干,若是将他们也一同赦免,恐怕有失公允,难平天下人之心。奴婢受人唾骂事小,有损皇上的圣名事大啊!”曹化淳回答道。 “唔…”虽然不知道从崔呈秀到魏广微这一串人名到底是谁,萧木还是听明白了曹化淳的意思。总之就说魏忠贤一党之中很多头目都已经在自己穿越之前被原本的崇祯皇帝给收拾了,后来自己穿越来占用了崇祯皇帝的身体,那些原本崇祯皇帝还没来得及料理的头目就这样幸存了下来。现在自己推行大赦天下以平息党争,曹化淳担心要是连这些幸存的头目也一样赦免了,会引起朝局新的动荡。 “你说的很有道理,朕也认为此事值得商榷,你且先行继续办差,容朕在仔细思量之后再告诉你如何去做。冤案数目众多,案情错综复杂,你多多辛苦,一定要仔细处理、给世人一个交代。” “不辛苦,奴婢一定把差事办好。”曹化淳听着皇上说自己辛苦,嘴上连忙保证道。能被皇上器重夸奖,他的心里当然十分高兴,就退了出去,继续做他自己的工作去了。 萧木暂时收起了继续改进扑克牌设计的心思,毕竟如何处理这些头目级别的阉党余孽更加重要一些,要是处理的不得当,暂时被压制住的党争恐怕又会再次爆发,这让萧木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只是萧木觉得这些人自己都没听过,有必要至少先把他们的经历都了解一番,再决定如何处置他们,否则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做出决定,萧木总觉得不太放心。 “来人呐,速速把骆养性给朕叫来。”萧木决定问问骆养性关于此事的看法,顺便也从骆养性那里了解一些这些人的生平。 等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骆养性来了,进殿之后又是一番行礼,萧木让他不要多礼,骆养性又是一番谢恩,等他终于安静了,萧木这才把曹化淳说的问题抛了出来。 “朕即位前久在王府之中,对于朝局之事少有关注,是以这几个人的生平事迹,朕也不是很了解,爱卿不妨给朕讲讲。” “微臣遵旨。”骆养性自然不敢怠慢,就给萧木讲起了顾秉谦、冯铨、魏广微、许显纯几个人的生平。 这些人当中,名气最大的当然要数顾秉谦,此人在天启四年到天启六年担任内阁首辅。他的前任叶向高、韩爌都是东林党的领军人物,被魏忠贤排挤出了内阁之后,便由他来担任首辅,顾秉谦当然唯魏忠贤的马首是瞻,与同是阉党的魏广微狼狈为奸,做下了不少的冤案。天启七年,顾秉谦乞修,现在家乡昆山赋闲。顾秉谦这个人是正经科举考取的功名,翰林出身,学问自然很高,但是人品就让人不太敢恭维了。 骆养性作为锦衣卫,本来就跟文官不对付,而且跟魏忠贤一伙也不对付,所以就没给顾秉谦留任何面子,把他的丑事都给抖落了出来。 “皇上不知,顾秉谦做过一事,足以让他‘青史留名’。”骆养性觉得最近以来皇上变得十分好说话,所以便少了一丝往日那般对于皇权的敬畏,说到兴起之时,竟然还卖起了关子。 “哦?什么事?”萧木被吊起了兴致,对骆养性敢于对自己不敬的做法也没有在意,催促着问道。 “那是他还在当礼部尚书的时候,当时那些附逆的官员们都时兴拜魏逆为干爹。顾秉谦想要在官场上再进一步,心里也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他一把年纪,比魏忠贤都大了十几岁,实在没办法拜这个干爹。于是他就带了他的儿子,对魏忠贤说,我原本想认您做父亲,只是担心我年纪太大您不愿意要,不如让我儿子认您做个孙子吧。” 骆养性说得高兴,竟然不顾上下尊卑地笑了起来,笑了两声才发现在皇上面前失礼,这才赶紧止住了笑声。 萧木听了骆养性的叙述则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是说古代读书人学习圣人经典,都是思想境界崇高的吗,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毫无节操的人出现,而且还做到了内阁首辅的位子。 由于萧木听得发愣,并没有发现骆养性御前失仪的罪过,等萧木终于缓过神来的时候,骆养性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恭敬态度。 萧木示意骆养性继续说,骆养性又讲了一些关于魏广微、冯铨的事情,总而言之,虽然这几人都是阉党,但是他们彼此之间也不对付,常常互相攻击,顾秉谦就是因为受到冯铨的排挤才乞求退休回家乡养老的——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至于许显纯,骆养性表示此人是混进锦衣卫神圣队伍里的败类,是整个锦衣卫所有成员典型的负面榜样,锦衣卫上下都以此贼为耻,强烈要求将此贼从锦衣卫中除名,以维护天子亲军的赫赫威名。 骆养性先是表了一番忠心,才继续讲起许显纯的生平,此人为人阴险残忍,喜欢兴大狱,用酷刑,依附魏忠贤以后,更是变本加厉,是杀害东林党的著名人物杨涟、左光斗等人的直接凶手。 听过了骆养性的叙述,萧木对于如何处置这几个人开始思考了起来…… 第三十章 贵贱与公平 “依你之见,这些人该如何处置?”萧木想了一会,发现自己也没想出个头绪,又对骆养性问道。 “以微臣愚见,顾秉谦、冯铨、魏广微三人当受流放充军之罚;许显纯作为杀害前“六君子”、后“七君子”的直接凶手,则应处以极刑,秋后问斩。” 萧木听了骆养性的想法,沉吟了一会,没有说话。 骆养性见萧木没有说话,以为萧木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刑罚有些重了,于是又继续补充说道:“当然了,皇上如今实行大赦天下,为表皇上的宽仁之心,微臣以为对他们也可以从轻处罚。” “怎么从轻处罚?”萧木问道。 “顾秉谦、冯铨、魏广微三人削籍,流徙三年赎为民;许显纯则可留其全尸,改为绞刑。” “嗯,你的看法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萧木说道。 骆养性见萧木对自己的意见并没有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心里一阵嘀咕,是不是刚才给皇上讲述几个人生平的时候过于失礼,引得皇上不快?心里后悔的同时只好默默地退出了殿外。 “摆驾,去皇后寝宫。” 萧木又自己琢磨了一阵,非但仍然没想出一个所以然,反而多了一些疑惑。于是就决定去林檎那里走走,毕竟总是不见面也不是个办法(实际上不过一天没见面而已),同样都是穿越者,还是要以和为贵的嘛,自己只要秉承好男不和女斗、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则就好。 心里自我安慰着的同时,萧木来到了林檎的寝宫。当着一群宫女太监的面,二人当然又是一番客气,表现得有如相敬如宾的夫妻一般。直到把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打发走了,林檎的态度也还是不错,脾气好了许多,想来是这两天逐渐适应了怀孕事实的缘故,萧木心里也松了口气。 于是萧木就开始说正事,把曹化淳的为难之处,还有骆养性讲述的几个阉党骨干的生平以及对他们的处理办法讲给了林檎听,并表示想要问问林檎的意见。 “哎呀,你这个人,跟堂堂的孕妇讨论杀人的事情,将来你儿子生出来不学好,就是你的问题!”林檎一边抱怨着,一边说着自己的看法,“这几个人当然不能一概赦免,至于如何处罚,骆养性说的不是挺有道理的吗,你就按照他说的方法去办不就行了吗?” “那是崇祯的儿子,不是我儿子,我这是喜当爹……”上次被林檎说自己“喜当爹”之后,萧木就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生动形象地描述了自己当前的处境,于是就打算时常拿出来用一用,当然了,也只有跟林檎说话的时候才有机会用。 “难道你没发现骆养性的方案里面有很大的可疑之处吗?”萧木继续说着,把话题又拉回了正确的轨道。 “哪里可疑了?”林檎不解地问道。 “你想啊,同样都是阉党的骨干人物,为什么骆养性对那三个文官的给出的处罚建议就那么轻,虽然我没听的太确切,不过他说的意思大概就是流放几年就没事了,而且还可以花钱赎罪;而对于许显纯,他的建议反而特别狠,不是问斩就是绞刑,总之就是不能活命。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 萧木又接着神秘兮兮地说:“所以,我怀疑,那个骆养性肯定有私心,可能是觉得许显纯也是锦衣卫出身,如果不死就会对他的地位构成威胁;或者是以前他们一起在锦衣卫共事的时候有什么嫌隙,于是就想要借此机会整治报复许显纯。总之他的想法就是一定要置许显纯与于死地,坚决不能让他活命,不是有一句话叫‘同行是冤家’么?看来这话放在哪里有有道理啊。” 林檎狐疑地看了萧木一会,“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是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分析很有道理?”萧木反问道。 “看来你的知识水平比我想象的还要低啊。”林檎故意叹了一口气,用感慨的口气说道。 “又来了,这家伙除了嘲讽别人还会其他的么……”萧木在心里想着,嘴上没有说话。 林檎见萧木脸色不悦,知道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萧木心里肯定不服,于是继续说道:“依我看,你真的是冤枉骆养性了。你的分析或许有一定道理,但那肯定不是主要原因,我觉得能占两成就不错了。” “那你说,什么才是主要原因?”萧木问道。 “主要原因很明显啊,那就是从宋朝就开始出现的‘文贵武贱’的现象,难道这个你都不知道的吗?”林檎说着还不忘继续嘲笑萧木。 “嗯?文贵武贱?这个说法我倒是听说过一点,你的意思是对于三个文官和许显纯处理方法的截然不同是因为这个原因?”萧木眉头紧锁,回想着自己以前掌握的关于古代历史的知识。 “那是自然。你回想看,放眼整个宋朝,你听过有哪个文官被皇帝杀头的吗?文官犯错最严重的处罚也不过就是发配、流放之类。就比如说苏轼,作为在变法的问题上的党争失败者,也并没有被杀,只是被流放了而已。到了明朝,前期的时候,文官的地位还没有那么高,但是自从‘土木堡’之变以来,勋贵武官们的损失惨重,文官集团的地位又大大提高,同样出现了‘文贵武贱’的情形,逐渐形成了一套大家心照不宣的游戏规则。” 萧木当然不知道宋朝的文官大臣有没有被皇帝杀头的,所以萧木觉得林檎的说法也有一定道理,但是还是认为不完全正确:“那骆养性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肯定是算作武官的嘛,按照你说的‘文贵武贱’的这一套行事,他真的会甘心?” “这只能解释为‘文贵武贱’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骆养性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已经把这一点当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林檎继续解释道,“如果骆养性要对许显纯下死手是出于你说的所谓‘同行是冤家’的原因,那么假如你把同样的问题拿去问来宗道那些文臣,他们是不是会给出截然相反的建议呢,比方说对于顾秉谦、冯铨、魏广微这些同行冤家处以极刑,对许显纯网开一面?反正我是认为不可能。” 萧木这时不得不承认林檎的看法很有道理,也同样打算有空吧来宗道等文臣找来问问,验证一下林檎说的情况会不会发生。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岂不是太不合理了?”萧木又问道。 “什么不合理?” 萧木答道:“你想,虽然杨涟、左光斗等东林党君子是许显纯动手杀害的,但是他肯定是得到了魏忠贤他们的授意才敢动的手。没有得到上面的默许,他许显纯真的敢动手杀人吗?反正我是不信的。至于顾秉谦、冯铨、魏广微他们肯定也在这里面起了相当的作用,就算不是教唆杀人,肯定也是协同杀人,他们的罪责,只应该比许显纯更重,怎么受到的处罚反而要轻那么多呢?这也太过于不合理了!” “嗯,按照你这么说,确实有些不合理,但谁让这是大明朝呢,就好比你们男人可以有好几个老婆一样,也很明显是不合理的嘛。” “这是两码事,再说田妃、袁妃她们是原本历史上崇祯皇帝的妃子,跟我可没关系,我也没有继续广罗天下美女充实后宫的想法。”萧木又把话题拉回正轨,“总之,我已经决定了,这个事情要公平处理,对于这几个头目人物,要么都杀,要么都不杀。” “在这个问题上这么较真,感觉你很像强迫症患者啊,你难道是处女座的吗?”林檎问道。 “是啊,我就是处女座的,你怎么知道?”见林檎屡屡把话题带歪,萧木又一次努力把话题拉回来,“反正这个事情我已经决定了,八头牛也别想拉回来!” “现在你施行的是大赦天下的政策,那么也就是说全都不杀?”林檎问道。 “嗯,你这么一说,看来他们的命是都保住了。”萧木得出了结论,同时也感慨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杀人这种事情,放到穿越以前,是根本想都不敢想的。” “话说回来,你刚才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又是‘文贵武贱’、又是‘土木堡之变’的,这些都是你原本就掌握的吗?”萧木好奇地问道。 “这些东西,当然是我穿越之前的知识和周皇后原本的记忆充分融合而来的,我这融会贯通的水平还不错吧?”林檎吹嘘着答道。 萧木又受到了刺激,不想再说这方面的事情,免得林檎一直吹嘘下去没完没了。又换了一个话题:“这两天正在给你研究两样好玩的,到时候给你送来,你可以找来张皇后,还有田妃、袁妃她们一起玩。” “你那皇嫂昨天还来过一次,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你是不知道没有共同语言没话找话说的痛苦。”林檎抱怨着说。 “嗯,人家都心灵手巧的,聊起做针线活之类的事情,你肯定也插不上嘴嘛。”难得找到机会,萧木嘲讽着说道。 第三十一章 针线与书法 林檎受到了萧木的嘲笑,心里自然很不爽,但又没什么可以用来反驳的,因为林檎的针线活确实很差,用很差来形容或许也还不是特别的贴切,实际上林檎从来就没有做过针线活。 被林檎穿越附身的周皇后的针线女红自然是相当不错,但是林檎来了之后,只剩下了一些关于针线方面的记忆,至于让林檎真的动手去做,则是完全办不到。林檎发现自己在这方面仅仅能够做到纸上谈兵而已,就好像是武侠剧里面演的武功高强的大侠被废掉一身武功之后的状态一样。 至于说两个关于针线方面的技巧名词什么的来吓唬一下萧木则是完全没有问题,林檎认为萧木作为一个现代人,至少是相对于明朝的现代人,而且还是一个男的,不可能会在针线活上有什么造诣,除非萧木是那种变态的娘娘腔,但是这似乎也不太可能。 只是吓唬了之萧木,现在倒是过瘾了,但是这样会让萧木误以为自己真的很会做针线,以后要是拿来什么东西让自己帮他缝,到时候还要绞尽脑汁地找理由去拒绝。所以为了避免以后可能出现的麻烦,此时还是直接把麻烦扼杀在萌芽之中比较好,林檎决定不在关于针线活儿这方面在穷扯下去了。 “喂,跟你说正事,你还记得最开始要研究如何处理这几个阉党头目的原因是什么吗?”林檎拍了萧木一下,问道。 “当然记得,不就是因为连同他们一起赦免会让天下人心寒失望,到时候群情激愤,舆论就没有办法控制了嘛。”萧木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心里同时念叨着林檎又在发什么疯。 “所以说,你采用这种所谓公平的处置,就不怕舆论失控了?”林檎反问道。 “此话怎讲?”萧木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好像隔着一层窗户纸,让萧木感觉十分难受。这种感觉,就像想要鼻子不舒服,想要打喷嚏,结果酝酿了半天,反而却打不出来了那样的痛苦。 还好林檎很快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帮萧木摆脱了痛苦,“你想啊,朝中有影响力的臣子都是那些文苑清流,‘文贵武贱’的观念在他们的脑子里肯定更是根深蒂固。尽管那三个文官在清流们的眼里是大逆不道的阉党,但是好歹也是读书人,不知道比许显纯这个武夫高到哪里去了,读书人的待遇,怎么能跟许显纯这个武人一样?” 林檎喝了一口茶,继续分析道:“你要是对他们都做了相同的处理,那简直就是对天底下读书人的羞辱,是不顾孔孟之道、有辱斯文的荒唐之举。这些读书人怎么能够善罢甘休?你这个皇帝的圣明形象肯定是荡然无存了,雪片一般的奏折上来烦你那简直都是轻的,所有读书人一起到跑到宫门外聚众闹事也是在所难免,搞不好将来的历史里面还会有人把你抹黑辱骂一通,毕竟历史都是读书人修的。” 一听到崇祯皇帝的名声可能受损,萧木立刻就重视了起来,萧木自认借用了人家的身体,就绝不能够让他的名声被自己搞坏。 “你还有什么分析?赶快接着说。”萧木急切地问道。 “而且,那许显纯还是杀害杨涟、左光斗等人的直接凶手,要是他都能够活命,满朝的大臣们肯定都会大失所望,曹化淳的差事肯定没有办法接着办了。弄得不好,舆论大哗,你又没有好的办法安抚人心的话,为了维护你这个皇帝的名声,说不定只能找一个替罪羊,拉曹化淳出来开刀,到时候曹化淳就算不是阉党余孽也变成阉党余孽了。” 听了林檎的一番分析,萧木此时已经是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政治上面的事情这么复杂,一个不小心就会有难以估量的后果发生。 “所以说,这个事情该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萧木接着问道。 “最合适的处理方法就是按照骆养性提出的方案来做,这样处理,任何人都不会有所不满。”林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真的就没有什么公平的解决办法吗?”萧木喃喃地念叨着。 一阵沉默之后,林檎说道:“若是真的想要追求公平,那就只能将顾秉谦他们三个文官和许显纯一同处死,这样的决定虽然有些违背了‘文贵武贱’那一套,但是毕竟他们都是魏逆乱党,全都论为死罪,也是合情合理,不会有任何人有意见。” “这样处理,公平倒是做到了,但是却要多杀三个人,这恐怕也不太合适啊,一念之间便决定了三个人的死活,这个皇帝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当的啊…”萧木说着,“而且现在我在实行大赦天下的政策,把他们全都杀了,这也有些自相矛盾的意味,难道就没有什么两全之策了吗?” “哎呀你这个人还真的是处女座强迫症,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反正我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你那么聪明,自己取找两全其美的办法去吧。我堂堂一个孕妇跟你说了那么多关于杀人的事情,现在很累,想要休息了……”林檎直接表示撂挑子不干了,给萧木下了逐客令。 萧木一脸无奈地从林檎这里出来,眉头紧锁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所谓两全其美的办法。想到了林檎刚才的来宗道等人也会给出与骆养性同样建议的说法,尽管觉得林檎说的很对,但萧木还是本着做事情认真负责的态度,决定把来宗道几个阁老也请来,问一问他们的看法。 等待片刻之后,来宗道领着几个阁老们也来了。 “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送走了来宗道等人,萧木发现把他们找来完全就是多此一举,来宗道他们的观点跟林檎分析的没有任何的不同。 “看来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啊。”萧木感叹了一句,决定先不去接着想这个事情徒增烦恼,去找点别的事情来做,顺便散散心。 听说写字可以平复人的心情,萧木便让王承恩准备好文房四宝,散心的同时,也能练习一下自己的书法,虽然萧木的书法比在大兴的时候林檎写的“苹果”那两个字要强的多,但是在这个讲究字如其人的明朝社会,萧木的书法水平远远比不上任何一个读书写字,意欲考取功名的读书人。 萧木认为练好书法很有必要,毕竟作为一个皇帝,连毛笔字都写不好的话,岂不是会让崇祯皇帝的名声受损? 于是本着对崇祯负责的态度,萧木找到了一个逃避问题的绝好理由,拿起笔来,在王承恩的伺候下,练起了字来。 事实上其实萧木的书法和林檎的针线的情形没什么不同,两人同样都是有被穿越的寄主的记忆——区别不过是林檎的完整记忆和萧木的残破记忆罢了,也同样都是在真的动手去做的时候,完全不能随心所欲,就像一个精通乐理的作曲家,能够写出很多精妙的歌曲,但却五音不全一样。 不知道王承恩会不会写字,但是想来王承恩作为一个地位比较高的太监,读书写字应该还是会的,所以萧木为了不在他的面前露出破绽,便开始给自己找起了理由:“自从登基以来,已经好久没有时间练过字了,没想到已经生疏到了这个样子。” 其实萧木想的有些多了,王承恩当然没有任何胆量去怀疑自己主子的身份,而且在这大明朝,也没有“穿越”的概念,所以就算萧木写出的是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王承恩也不会有任何做奴婢的不该有的想法。 当然萧木不清楚,一边写着,一边跟王承恩说着话,不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写的字上面:“大伴可也懂书法之道?” 不过萧木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反而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主子就不要拿奴婢来嘲笑了,奴婢的字哪敢能跟主子相提并论?”王承恩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看向萧木的“大作”,准备搜肠刮肚,找几个词来赞美一番,但是看了萧木的字,王承恩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来皇上的书法水平达到了一定的境界,行中带草,已经不是我这个奴婢能够看得明白的了,要是曹化淳曹公公在这里,定能参悟皇上字中的精妙之处。”王承恩琢磨了半天,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哈哈,大伴无需顾虑,朕的字朕自己清楚,实在是差的很嘛。”萧木则是没有在意,继续问道,“你是说曹化淳的书法造诣极高?你们在宫里当差的宦官们,也有懂书法的吗?” “主子,您别看曹公公想奴婢一样是个太监,但是曹公公可比奴婢强多了,诗书文画,无所不通,不是奴婢有意搬弄是非,就是当朝的大臣们,也不见得都比曹公公强。”王承恩笑着说着,毕竟太监团队里面有一个厉害的人物,王承恩也是感觉脸上有光的。 “你接着说。”萧木感觉自己好像有了灵感,急忙让王承恩继续说下去。 第三十二章 内监与教学 “回皇上,曹公公打小入宫之时就十分聪明,不管什么事情,教一遍就能学会。办起差事来也是让人十分放心,从没有过疏漏,是以深受司礼监的王安王公公的器重,逐渐被委以重任,宫中的其他太监们也都十分心服。只是可惜后来王公公遭到魏逆的陷害含冤而死,曹公公也跟着被排挤到了南京……”王承恩开始讲起了曹化淳的生平。 只是还没说上两句,就被萧木打断了,“朕不是问的这个,朕问你,宫中的宦官,也有专门读书识字的地方吗?” “皇上又来考奴婢了,宫里太监读书之事早已有之。早在永乐年间,成祖爷就下令设立了‘内书堂’,专门教导十岁上下的小太监念书识字。到了宣德年间,这‘内书堂’就已经成了定例,先是由大学士主讲,往后便一直由翰林院派员前来教学。是以奴婢虽然天资驽钝,也在小的时候跟着学过几年,好歹认了几个字,不是个睁眼的瞎子罢了。”王承恩谦虚地说着。 王承恩的话也确实有道理,如果明朝宫中的太监们全都不识字的话,很多重要的政务都没有办法开展:内阁对于各地送来的奏章给出建议,也就是票拟之后,到了司礼监的太监这里就没法代皇帝进行批红,一道标准的流程就没法走完。 当然关于这些事情萧木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还有更加显而易见的,就比如说萧木在后世看到的电视剧里面,那些公鸭嗓子一样的太监宣读圣旨的场景就没法解释——总不能那么多宣读圣旨的太监都不认字,圣旨上面的内容都是死记硬背下来的吧? 看来明朝对于太监的培养也是下了一定的力气的,萧木接着问道:“那你说,这后宫之中的太监们,读书识字的能占到多少?” “回皇上,宫中虽有‘内书堂’这读书识字之所,但毕竟天资聪慧,而且有上进心,年龄又合适的太监不多;有符合条件的,又有不少家境贫寒,拿不出银钱置买纸笔,也出不起束脩;再有就是在内书堂读书也是很苦的事情,只要是背书背不下来,轻则是铁尺打手,重则要在孔圣人像前跪着反省,有不少小太监吃不了苦头,便又半途而废了。所以,以奴婢估计,宫中的太监们,能够读书识字的,还是少数,像曹公公那样诗书文画样样精通的更是千里挑一了。像那魏逆一般大字不识,反而得以窃居高位的,奴婢等均深以为耻。”王承恩回答着,顺便又夸了曹化淳几句,把魏忠贤又贬损了一番。 听了王承恩的描述,萧木心道这后宫的太监们还有不少上进好学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在后面助推一把,让每个太监都跟着学点文化。 “依你看来,朕若是想要后宫之中的太监全都学习读书识字,你觉得能否可行?”萧木用开玩笑地口气问道。 “回皇上,不是奴婢扫您的兴致,让整个宫里的太监都学会写字实在没有必要,那些做粗使活计的太监识字也没有什么用处,有些性子懒散的,心思都放在喝酒赌钱上面,也没有那个心思用功。再有念书识字要置办文房四宝,又是一笔不少的花费,不是每个太监都拿得出来,若是由宫中来出钱,那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如今我大明各处军费尚且紧缺,处处都要用钱,国库之中早已捉襟见肘,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宜新增不必要的花费啊。”王承恩当然不敢说萧木的想法是异想天开,但是他的话中委婉表达的也还是这个意思。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朕也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要放在心上。”萧木说道。 王承恩听了萧木的话,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面小心地擦着脸颊上的汗,一面在心里庆幸:还好皇上听了劝告,没有坚持想要做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要不然,被那些御史言官知道了,肯定又会上疏劝谏,咱们这些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奴婢没准又要背这黑锅。 萧木练习了一会,把“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这句诗反复写了几遍,也没找到什么好的感觉,看着纸上自己写下的七扭八歪的字迹,也没有了好心情,于是就丢下了笔,不打算接着写了。 正好时间已经是正午了,简单用了一些午膳,萧木便将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们打发走了,打算自己安静地睡上一觉。 躺到了床上,萧木没有马上睡着,脑子里面想的都是王承恩所说的“内书堂”,本来萧木一度产生了让顾秉谦、冯铨、魏广微他们去内书堂教太监们读书识字:这几个人不是阉党的头目嘛,作为阉党来教太监们念书这岂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这样也势必会为其他清流不齿,也能达到对这几个人的处罚的作用。 但是听了王承恩的描述,这内书堂里面的教授们好像地位崇高、深受学生们尊敬的样子。尽管学生都是社会地位低下的太监,但是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待遇,似乎又有点不像是处罚,反而会让他们几个享起清福来。 所以萧木一边迷迷糊糊地做梦,一边在梦里琢磨着怎么改进一下这个内书堂,然后再把顾秉谦他们安置到那里——反正按照正常的处理方法,他们不过就是被流放个几年,他们到了流放之地也干不了什么正事,还不如来宫里领份差事,也算是压榨了他们最后的利用价值。 迷迷糊糊地睡了大半个时辰,萧木就起来了,当然在睡梦里不可能有什么有条理的想法,还是要继续思考才行,萧木喝了杯茶,心里也拿定了主意:“听王承恩说这个曹化淳这么厉害,如果不是宦官,出去考个功名什么的好像也不在话下的样子,要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让这么一个全才出来当替罪羊,背这个黑锅,岂不是宫里的一大损失?” 于是萧木又继续开始发散思维琢磨起来,然后这思维就越来越发散了…… 还没想好怎么在内书堂里安置顾秉谦他们,萧木的思路又跑到了许显纯那里,“既然可以让顾秉谦他们来宫里教太监认字,那让许显纯来宫里教太监练武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行的,毕竟自古以来有文就有武,即使是太监队伍,也要全面建设,均衡发展,不能有偏颇嘛。” 不过这样一来,对于许显纯这个武人和顾秉谦这几个文人的的处置方式又十分雷同了,按照林檎所说的“文贵武贱”的理论,这样肯定还是会引起非议。为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萧木还是忍痛放弃了让许显纯来宫里教太监们武艺的事情这个荒唐的想法——尽管让顾秉谦他们教太监念书的想法也很荒唐,但两者相比起来,还是后者相对稍微合理一些…… “总之不能让他们产生为人师者受人敬仰的优越感,还要增加学生数量,让他们背负起繁重的教学任务,在心里和身体上对他们进行双重的惩罚。”萧木整理了一下思路,想出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两个方面。 所以该怎么去实现呢?萧木一边想着,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林檎这里,跟林檎商量了起来。 …… 到了将近傍晚的时候,萧木命人把来宗道等几个阁老找来,一起探讨对于这几个阉党头目的处置方案。 “朕决定变更内书堂的制度,不再由翰林院派出教授,而是由顾秉谦等人来充当。”萧木说道。 来宗道等人都是一头雾水,这也算是对阉党的处罚吗?这待遇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吧? 萧木没有理会一脸问号的阁老们,继续说道:“每天在圣人像前跪两个时辰来进行忏悔,反思以往的罪孽,其余时间教授宫中的太监宫女们读书识字。” 萧木把初步的方案提了出来,几个阁老此时已经由迷惑转变为了吃惊,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萧木继续说道:“在教授圣人言论的同时,他们自己也能领会圣人的微言大义,充分认识过去的所作所为是何等的错误。” “同时,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要来学习,圣人不是讲究‘有教无类’嘛。在这期间,他们也没有一般书院里先生的待遇,前来学习的太监宫女们无需向他们拜师行礼。”萧木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着。 对这些大逆不道的逆党还行什么礼?能让他们活命就不错了。 萧木连珠炮一般地说完了之后,来宗道等人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但一时之间无人开口,因为他们一时还难以消化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信息。 等到他们终于缓过劲来,想要努力劝说萧木收回成命的时候,来宗道等人发现萧木的立场前所未有的坚决,场面一度陷入了僵局…… 最后,经过了一阵犹如做生意一样的讨价还价,来宗道等人终于和萧木达成了妥协:最终的方案变为暂时只教授宫中所有太监读书识字,至于宫女,则不在教授范伟之内;虽然对顾秉谦等人不用拜师行礼,但是对孔圣人的礼节一丝也不能缺少;而且一切教学活动不能增加过多的额外开支。 “终于把问题解决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理许显纯了,总之,一定不能让他死了。”萧木心里想着,强迫症再次发作,城市的萧木似乎早已忘记了处理阉党头目这件事情的初衷,此时最看重的反而是如何打破“文贵武贱”的怪圈。 第三十三章 搁置与科技 在如何处理顾秉谦等几个文官的问题上与阁老们达成了共识之后,萧木又向来宗道等阁老暗示了一下不打算处死许显纯的想法。 结果自然不出意外,萧木的这一想法遭到了阁老们的强烈反对——对于这个杀害了那么多忠臣的凶手的处理问题,阁老们的态度是明确的、一贯的,也同样没什么好说的:必须要以死罪论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能给他留一具全尸,已经是皇上您天大的恩典了。要是让这个乱臣贼子能够侥幸逃过一命,那肯定是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 见大臣们的态度强硬,萧木也不得不暂时收起了这个想法,毕竟刚刚他们能够同意让顾秉谦等人去内书堂教学,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此时自己若是在许显纯的问题上面继续逼迫,恐怕阁老们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而且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也没有必要了,非但肯定不会有结果,而且要是自己一直坚持己见,最后只会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到了那个时候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许显纯,那样的话,他就真的是再也不可能有活路,即便是找到证据证明他是冤枉的也没用了——当然这种证据肯定是不存在的。 于是萧木收起了暗示,表示自己肯定从善如流,不会放过这个阉党的刽子手,萧木的话也并没有完全说死,里面还是给自己留下了埋伏:毕竟自己说的是不会放过许显纯,又没有说一定要将他处死。 听了萧木的话之后,来宗道等阁老这才放心,纷纷送上皇上英明之类的赞誉之辞。 “时间也不早了,几位爱卿就先行回去歇息吧。”萧木见天色已晚,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说,就开口打发阁老们回去。 “臣等告退。”大臣们纷纷起身离开。虽然来宗道有意想留下来谈谈之前皇上所说的皇太极叩关而入的事情,但是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敏感,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来宗道在心中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开口,只好心事重重地离开了皇宫。 来宗道他们离开以后,萧木一个人继续思考着,由于他们的态度十分坚决,萧木也试着开始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许显纯确实杀害了许多正直的忠臣,这一点毋庸置疑。 虽然历史没有如果,但萧木还是忍不住假设了一番,如果这些忠臣没有被许显纯杀害,那么没准在他们当中就会有人能够在明末的乱世之中力挽狂澜——无论是在治国理政,还是出兵征战的方面,成为这个国家的栋梁,有了这样的人出现,明朝也许就不会灭亡。 虽然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几乎不可能,但也肯定不是零。不过现在这些假设全都没有用了,而亲手葬送这些原本的可能性的,正是许显纯。要说许显纯仅仅只是受人指使、奉命行事,用这个理由来给他开脱的话,萧木自己都觉得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想到这里,萧木发现自己也认为许显纯确实是罪无可赦,即使是在后世,早已废除了各种酷刑,同时慎用死刑的时空,也同样如此。 “难道我真的是太固执了吗?”萧木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就在萧木几乎要说服自己的时候,他又想到了现在开始执行的大赦天下的政策,以及对顾秉谦等人的从轻处理。文武待遇的反差又让萧木感到前所未有的纠结,头痛不已。 萧木觉得自己急需换一些其他的事情来做,以免钻入了牛角尖。 “算了,这个问题先放到一边吧。反正杀人也是秋后的事情了,距离现在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萧木又把扑克牌找了出来,继续设计了起来,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木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夜无话。 …… 徐光启这两天的心情比较复杂。 上次与萧木谈话的时候,萧木对于天地运转、水利农桑、火铳火炮这些东西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这无疑让徐光启感到十分兴奋。 因为在当下的大明朝,读书人的心思全都放在学习圣贤之书考取功名上面,几乎没有人愿意研究那些“奇淫技巧”,这让徐光启感到十分担忧。早年与耶稣会士利玛窦的相处,让徐光启对于泰西的科技水平有了一定的了解,这同时也加深了他心中的忧虑:有时间、有金钱、有条件的读书人全都潜心做学问,一心追求功名,没有人愿意研究这些东西。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大明十分的普遍,以至于同样是明代的科学家宋应星在其著作《天工开物》的序言中写道:盖大业文人弃掷案头!此书与功名进取毫不相关也! 明明是一本重要的科学著作,但是由于跟参加科举、考取功名没有任何关系,宋应星自己都知道这本书不会有文人感兴趣,肯定会被读书人直接扔到一边,没有人会去读。 这句话同样也同样被后世的历史课程常常提及,用来表达宋应星“对明朝科举制度束缚人才和不务实际的愤慨”。 当然了,大明并不是只有读书人,只是其他的人即便是想要搞科学研究也没有足够的条件,或者即便幸运地发现了一些什么小窍门或者小技巧,也没有办法写在纸上,不利于流传,能在小范围之内传播就不错了。而且也没有人能够将这些发现系统地加以整理,供后人参考。 长此以往,我大明岂不是要落到泰西诸国之后?每每想到这里,徐光启心里都是一阵担忧。 此时的他当然万万想不到,仅仅十多年的时间之后,大明就会被关外女真所建的大清取代。在多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之下,从此以后,欧亚大陆东方的科技水平便再也没有机会能够赶超西方,反而一步步地被越落越远,而且统治者对于这一切都浑然不觉,到了强盗打上门来才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一直到萧木的那个时空,也还在追赶的路上。 不过此时的西方的科技跟大明之间最多不过是半斤八两,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徐光启还是很乐观的。尤其是在得知当今天子对此也十分重视之后,徐光启更是大受鼓舞,欣喜不已。与萧木谈话之后,当天夜里徐光启就给他的学生,精通火器的孙元化写了一封信,表达的无非是皇上十分看重火炮,你只管潜心用事,将来皇上必有大用云云。 只是徐光启的激动心情只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的早朝之上,朝廷上的党争问题便爆发了,先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被”锦衣卫抓走,然后是众多言官清流纷纷要求严惩阉党余孽,所列名单大百人之多,最后甚至连阁老们都遭到了弹劾,形势一度十分严峻,皇上也为此急得晕倒。 徐光启心中明白皇上的心思肯定都要花费在解决这件事情上面了,毕竟党争的后果十分严重,若不及时妥善处理,肯定会动摇大明江山社稷,徐光启在心里也为此暗暗地担心。 好在危机没有持续多久,所幸天佑我大明,皇后娘娘有孕,将要有皇子诞下。皇上也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好办法,用大赦天下的政策平息了党争,徐光启自然也感到十分高兴。 只是后来皇上就再也没有召见过自己,自己献上的《甘薯疏》等著作也没有回音,虽然才过去两天,徐光启也知道皇上日理万机,一时可能还忙不过来,没有抽出时间来见自己或者是给自己下达什么旨意,但徐光启还是有些焦急,生怕皇上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就在徐光启心里十分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冒昧地找机会提醒皇上的时候,宫里的王承恩王公公来了,言说皇上要召见自己,让自己跟着他一起进宫。这让徐光启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地,简单收拾一下就跟着王承恩进宫面圣去了…… 原来萧木在昨晚改进好了扑克牌之后就睡着了,今早起来把改进的成果整理了一番之后,便把设计好的最终版本交给王承恩,让他仍然找上次制作麻将牌和扑克牌的工匠们去制作,总算是把扑克牌的事情给解决了。 之后萧木不可避免地接着去纠结顾秉谦、许显纯等人的事情,自然又是十分心烦意乱。想要找点其他的事来做的时候,萧木突然想起了之前徐光启送来的,自己看了将近两个时辰都没有看懂的《甘薯疏》等著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跟林檎抱怨看不懂的时候,林檎对自己说的,把这方面的事情交给徐光启去办的话。 于是萧木赶紧让王承恩去召徐光启进宫,萧木打算要跟他好好地研究一番古代的科学技术。可怜王公公刚交代完工匠们制作扑克牌的事情,连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又马不停蹄地去礼部衙门请徐光启进宫面圣去了。 没有让萧木等多久,王承恩便带着徐光启来了,萧木立刻迎了上去,赶在徐光启要下跪见礼之前阻止了他,表示毋需多礼,然后让王承恩给他拿来座位。 两人坐好之后,萧木便直奔主题,与徐光启探讨起了科学方面的话题。 第三十四章 甘薯与失恋 “甘薯此物并非我华夏原产。此物先是由泰西人传入南洋,后来在万历年间由南洋吕宋等地传入我大明福(fu)建、广(guang)东一带。此物具有补虚,健脾开胃,强肾阴之功效,食之可使人长寿……” 萧木与徐光启两人进入正题后,徐光启先是对甘薯做了一番简单的介绍,然后便对照着《甘薯疏》给萧木逐句地讲解。 开始的时候萧木还能做到认真听讲,萧木发现这甘薯应该就是自己后世时候经常见到的红薯、地瓜之类的东西,对于徐光启所讲的须根、柴根、块根之类的名词说法也能听个一知半解。但是很快,萧木就发现自己听不下去了。 就像一个现代普通人去听农业专家的专业讲座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知识背景的萧木,自然听得云里雾里,昏昏欲睡。而且徐光启的著作都那么厚,除了《甘薯疏》之外还有好几本,照这个架势讲下去,估计一天一夜也不一定讲得完。 于是无奈的萧木只好很不好意思地打断了徐光启的讲解,直奔重点而去:“朕听徐爱卿的讲述,甘薯此物甚好,不知能否在我大明广泛种植?” 徐光启这时也意识到这么讲解下去不是很合适:皇上日理万机,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听自己详细地讲解。而且力求让皇上对甘薯的种植了如指掌,成为甘薯种植领域的翘楚也并没有什么意义。皇上万金之躯,每日操劳国事,亲自下地种田并不现实,就算皇上心怀悯农之心,不辞辛苦亲自下田劳作,但是仅凭皇上一个人又能种几亩田呢?而且要是什么事情都由皇上亲力亲为,那还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有什么用呢? 于是讲解的方式变为了一问一答,由萧木提出问题,然后徐光启来作出回答。 “回皇上,有道是橘在淮南为橘,在淮北为枳……”徐光启引用起典故作为开场白。 萧木听了这话心里一凉,自己记得后世时候的红薯、地瓜这样的作物好像在全国各地都能种植的,难道这甘薯在明朝的时候还不能做到全国推广的吗?。 还没等萧木问出口,徐光启接着说道:“对于此论臣则是不敢苟同,甘薯此物来自南洋吕宋,经海商之手传入我大明之后,在福(fu)建一带种植,也收获颇丰。” “嗯,爱卿所言有理。”萧木的心这才放了回去,心道原来这大明朝的人讲话也喜欢大喘气的。 徐光启不知道萧木的心理活动,继续说道:“万历三十六年,南方普降大雨,江南各省稻米几乎绝收。臣抱着救急备荒的想法,从莆田徐生手中得来甘薯种子,在臣的家乡松江府试种,结果与在福(fu)建的产量几乎没有区别。由此可见,甘薯在松江府也可栽培种植,是以臣才写下这《甘薯疏》来推广此物。臣敢断言,在南方各省推广种植甘薯,绝对可行。” “嗯…爱卿果然是干练之臣!”萧木恰到好处地给徐光启戴上一顶高帽,然后接着问道,“只是如今北方大旱,年景不好,很多州县已经可以断定将会颗粒无收,不知这甘薯在北方诸省能否种植?” “回皇上,甘薯此物由南洋传来,喜光、喜温,并不十分耐寒。至于是否能够在北方种植,臣不敢断言,但即便能够在北方种植,其产量肯定不及南方各省。”徐光启的回答十分有条理,体现了科学家的严谨态度,只是让萧木感到有些灰心。 “不过甘薯此物耐旱,且无需肥沃土壤便可生长,即便在灌木丛中,岩石缝里也可存活,如今北方大旱,种植甘薯值得尝试。臣以为若要在北方诸省种植,可先小范围试种,若试种可行,便可在山地等原本贫瘠无用之处种植,虽然产量不及南方,但也相当于凭空增加了无数田地,也是不无小补。” 萧木闻言自然大喜,结合自己回想起的中学课程,什么达尔文自然选择等理论之类,这甘薯在北方种植之后,肯定会有一些特别能够适应北方较为寒冷气候的品种被发现。 于是萧木当即下令,命徐光启负责督办在南方各省推广种植甘薯,同时在北方试种。 根据脑袋里面原本崇祯皇帝残缺不全的记忆,萧木想起似乎作为皇上也是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隐晦地试探两句之后萧木发现果然没错,在顺天府就有大量属于皇帝的皇庄存在。皇上的田地自然都是上等田,这些现在都是萧木的合法财产,本着不用白不用的想法,萧木当机立断,决定在皇庄之中选出一块地,专门用来从事甘薯的培育工作,探索甘薯的种植技巧,以及挑选耐低温的高产品种,这个事情同样由徐光启负责总览全局。 敲定了推广甘薯的事情,此时已经是中午了,王承恩怀里揣着工匠们制作好的扑克牌,走到萧木这边来,小声地提醒着该用膳了。 萧木有心留徐光启一起用饭,同时也能再好好了解一些甘薯以外的事情,但无奈徐光启本人没有蹭皇上御膳的觉悟,还没等萧木开口邀请,便提出先行告退,请皇上安心用饭。 萧木转念一想反正也不在于这一时,今后还有的是机会,而且看徐光启这拘谨的态度,一起用饭恐怕也会十分拘束,这样反而不美。于是萧木便表示今天先聊到这里,让徐光启回去好好思考推广甘薯之事,徐光启自然表示谨遵圣命。 徐光启回去如何思考甘薯推广之事暂且不提,却说王承恩见徐光启走后,拿出了上午工匠们刚做好的扑克牌献给萧木。 萧木接过扑克牌,发现制作的很精致,虽然有些偏软,但也基本可以满足自己后世经常玩的扑克牌的基本功能。这让萧木有些现在就去找人玩上几把的冲动,连午膳也不是那么想吃了。 此时萧木感觉自己似乎化身为电视里面常常能够看到的的经典的昏君形象:与大臣谈论国家大事谈到一半,旁边的太监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打断了议事(往往是皇帝事先跟太监商量好的),待大臣离开之后,皇帝便迫不及待地抛开政务,咋太监们的陪伴之下,干起了那些不学无术的事情,比方说养鸟、听戏、斗蛐蛐等等。 “我当然不是昏君,自己从来都没有跟王承恩商量好,而且徐光启谈了一上午想来也累了,还是让老臣多多休息,这样才能长寿,也能多多为国出力。”萧木一面在心里自我安慰地想着,一面匆匆用完了午膳。 按理说人在食完饭之后,身体上下的血液会集中流到腹部参与消化食物,导致头部供血不足,会产生困倦之感,但萧木此时仍然十分精神,想来是由于心里惦记着找人测试扑克牌的玩法,心情激动导致肾上腺素分泌较多的缘故。 于是萧木又跑到林檎这里报到,打算把自己改进设计的扑克牌拿给林檎看看。 当着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两人同样还是一如既往地相敬如宾,然后又跟往常一样,萧木把周围伺候的人都打发走,这样就可以说正事了。 萧木还没开口,就听林檎唉声叹气了起来:“这古代生活真的是无聊透顶,即使是坐到皇后这个位子,生活同样单调乏味。” 萧木心道这不是废话么,就是我在原本的2007年过的日子拿来跟这大明的生活相比,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不用说你那2333年了。 不过萧木从保持良好的交谈氛围的目的出发,并没有敢用“废话”之类的字眼。 “觉得无聊可以找人聊聊天嘛,你看我就跟徐光启聊得很好,一上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萧木尝试着安慰林檎说道。 “哎呀,你们男人能做的事情当然多了。我在这后宫之中,到哪去找人聊天,你那皇嫂偶尔来坐坐,也聊不了多久,即便就是她来了就不走了,也找不到那么多话题可以聊的。至于这些宫女太监们,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肯定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林檎立刻反驳道。 “古代的生活肯定就是这个样子的嘛,现在咱们好歹穿越成了最高等级的人物,要是穿越成了受灾的难民,能不能活得下去都是一个问题。”萧木只好换一个角度来安慰,不是有句话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现在的生活跟穿越之前肯定比不了,但是跟这个时空里的绝大多数人来比,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帝王般的享受。不对,自己本来就是帝王嘛。 “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要穿越的啊?”萧木想起了自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开口问道。 “我哪知道是为什么。”林檎毫不犹豫地答道。 “你不是说参加穿越时空试验项目什么的么?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么?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其他的人参加的这个项目?”萧木继续问出了自己的不解之处。 “老娘天资聪慧,我不参加谁参加?难道要你这种傻瓜去参加吗?”林檎顿时怒气冲天,狠狠地白了萧木一眼,不耐烦地说道。 “按照你的说法,你能穿越,我这个傻瓜才是功不可没。”萧木小声地念叨着。同时心里在想: “嗯,看来这个女疯子八成是因为失恋了才去参加的,不然口气为什么这么冲?就像吃了火药一样。”萧木心里又进一步地分析着,“就这疯子一般的暴脾气,根本没法不失恋……” 第三十五章 空虚与露馅 萧木自认善解人意,尝试着站在林檎的角度想了一下之后,对林檎的表现感到了充分的理解。 假设是你穿越到了六百多年以前的古代,变成了那里的皇后,然后却发现等着你的并不是狂拽冷酷的霸道皇帝,也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后宫纷争,因为这里的皇帝是一个同样穿越而来、干出了退位让贤、跑出皇宫这种事情的弱智——都跑出皇宫了,哪还有宫斗的机会。 经过了一番折腾之后好不容易回来了,然后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突然就有那么一天,你被告诉怀孕了,将来会生下大明的太子。你的肚子同样也是皇帝做政治博弈的筹码,所以必须要安心养胎,不能有任何闪失,每天大门不出地待在寝宫里面,周围的人全都是木偶一般的呆子,没有任何话可以聊。勉强有共同语言的只有一个人——皇嫂张皇后和那个神经病穿越者各算半个,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你能淡定得了吗? 于是萧木又找了一个话题,“好吧,你不想听听我跟徐光启都聊了些什么吗?” “聊了什么?在明朝造飞机大炮吗?”林檎总算是给了一个还算正常的回应。 “飞机暂时造不出来,不过大炮这个东西嘛,在明朝应该是可以造的,你这句话到是提醒了我,下次把他那个学生孙元化找来,一起聊聊造大炮的事情。”萧木顺着杆子往上爬,接着林檎的话茬说道,“到时候咱们一起研究研究,看看明朝的大炮是什么样的。” 林檎一听萧木说的一起研究,顿时来了精神,心道你小子终于说了一句还算能听的话,不过她心里的高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个想法听着还勉强有那么一点意思的,如果你一定请求我参加的话,我也只能勉为其难……” 萧木没有听出林檎的弦外之音,以为林檎是在敷衍自己,于是接着“善解人意”地说道:“也对,怪我没有考虑周全,跟你一个女孩子研究造枪造炮什么的,也亏我想得出来。你要是不感兴趣的话,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这种事就不来烦你了,你还是安心休息,专心养胎……。” 林檎一听萧木这么说,原本还算能看的脸色立刻变得冷若冰霜,生动地给萧木讲解了“女人都是善变的动物”的道理。 只见林檎干脆地说道:“不行!你说要我参加我就参加,不要我参加我就不参加?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明天,不对,今天下午你就把徐光启和他那个学生孙元化全都召进宫里,我偏要跟他们一起研究,无论是探讨水利、种田、打猎捕鱼,还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都来者不惧!” “徐光启是老臣,已经劳神了一个上午,你忍心不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吗?”萧木没搞清楚林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急迫起来,耐着心子给林檎僵尸是摆道理,徐光启都是老爷爷级别的人物了,最起码的尊老爱幼还是要的嘛。 “而且,上午听徐光启讲,他那个精通火炮的学生孙元化好像在辽东军中效力,就算现在要召见,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赶得到的。”萧木随即又在林檎的头上破了一盆冷水。 “那你要憋死老娘吗?”林檎此刻已经忍无可忍,“要不我去当你的皇上,换你来养胎试试?” “嗯,我同意了,这个皇帝从一开始就不想当,不如现在就换吧。”萧木依附欠打的表情,无耻地说着。 突然之间,好像一阵强光传来,刺得人眼睛发疼,耀眼的光线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让萧木感到头晕目眩,等到光线消失,甚至恢复清醒的时候,萧木发现自己变成了身着凤冠霞帔的皇后娘娘,而面前站着的,正是林檎附身的崇祯皇帝朱由检,一脸淫笑地想着自己扑来…… 当然了,上面的情景都只是萧木的想象,尽管是自己一瞬间的瞎想,这也着实让萧木紧张了一番。毕竟穿越的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大变活人什么的也不见得没有可能,萧木隐约感到有一丝后悔,怪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万一天公作美,上演一出“心诚则灵”,把它给变成现实了那可如何是好? 萧木晃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跑,终于明白了林檎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了。原来林檎这是静极思动,在深宫之中呆的久了,空虚无聊之下难免心态失衡,脾气也因此暴躁了不少。萧木觉得以林檎的空虚程度,现在就算是提议带她出去玩泥巴估计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不如我们出去玩泥巴吧?”萧木想得入神,一时之间竟然口无遮拦,把心里想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然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呵呵,好哇。”林檎“愉快”地就答应了,“不过普通的泥巴我不玩,要想玩,你就亲自撒尿,和出一块泥巴拿来给我玩!” 林檎心里十分生气:这个智障真是极品,连玩泥巴的话都说得出来,也不知道这种智障是怎么****运爆发才能考上著名的惠园大学的。 心里生气的同时,林檎端起茶杯,表示萧木可以从哪里来会哪里去了,虽说穿越到古代不久,但是“端茶送客”这个玩法林檎还是学会了。 萧木自知语失,心中惭愧,不敢再继续打扰,打算先行离开,等到林檎消气了再来赔罪,于是便讪讪地离开的林檎的寝宫。 “哼,眼不见为净,跟这种人生气,还不如一个人发呆来得痛快。”林檎气鼓鼓地,在心里变着花样地问候着萧木。 不过还没“问候”几句,林檎就看见萧木又厚颜无耻地回来了。 林檎刚要准备怒目而视,痛斥萧木一番。“你还有脸回来?”这样的句子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结果却被萧木给抢了先。 “哎呀,光顾着跟你贫嘴,差点忘了正事。”萧木一脸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的表情。 “这个是我耗费无数时间精力设计出来的,本来是要拿来给你,结果却给忘了。你要知道,这个东西里面可是蕴含着我无数的心血,简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看是闪烁着智障的光芒。”听着萧木吹嘘的林檎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也顾不上生气了,赶紧开口打断了在那里自吹自擂的萧木,“说吧,是什么东西,那么神秘兮兮的?” “此乃神物……”萧木继续夸耀了一句,却发现并没有吊起林檎的兴趣,林檎似乎也并不买账,手朝着茶杯伸去,眼看着就又要端茶送客了! 于是萧木也顾不上卖弄了,赶紧和盘托出:“我闲来无事,把扑克牌设计改进了一番,拿来给你解闷,你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叫上皇上她们一起来玩嘛。” 说着从宽大的袖子里吧王承恩给自己送来的大明版扑克牌拿了出来,展示给林檎看。 “哼,扑克牌的设计已经很完美了,就算是在我的年代,跟许多年以前也没有什么分别,哪里是你能随随便便就改进了的?小心越改越糟!”林檎一听萧木原来是给自己带来了好玩的东西,心里自然非常高兴,不过仍然没有表现出来,嘴上还是一副依依不饶的架势。 这次萧木学得聪明得多了,心里知道林檎一定很开心,这也是萧木对自己很有信心的缘故——其实倒不如应该说是对扑克牌有信心。 “扑克牌的设计当然很严密了,但是这是在十七世纪的大明朝,“J”、“Q”、“K”之类的字母符号根本没人看得懂嘛。就连我们穿越到了这里都得入乡随俗,更何况是这小小的扑克牌?不瞒你说,在这之前,我就把原本没有任何改动的扑克牌拿到了王静远那里试玩了一下,他们看到这些牌,脸上都是“懵币”的表情……”,萧木说到兴起,用上了林檎来自的2333年的时髦词语,并且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把前两天跑去看李师药那几个孩子的事情给说漏了嘴。 当然这么重大的失误似然逃不过明察秋毫的林檎的耳朵,“什么?你竟然偷偷跑去看大壮他们了,还跟他们一起玩扑克牌了?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是啊,我也知道现在朝廷形势紧急,不应该贸然出宫的,今后一定注意不乱跑,这种事情不会有下次了……”萧木见事情败露,赶紧认错,检讨反思了起来。 “胡扯什么朝廷形势!你,跑出宫去看孩子们竟然不叫上我,你知道你做的有多过分吗?还说什么以后注意不乱跑,没有下次了,难道你跑了一次就想收手?哪里有那种好事?我告诉你,这种事情,必须要有下次,而且必须要带上我!”林檎激动地骂着,仿佛萧木干出了世上最丧心病狂的事情,一双眼睛马上就要流出眼泪来了。 萧木见林檎这是真的懂了肝火,也不敢辩解,生怕林檎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万一要是在晕过去,懂了胎气那可如何是好? 萧木赶紧承认错误,好言相劝,表示自己刚去过没两天,现在再去不太合适。 见林檎的表情越来越扭曲,萧木赶紧赌咒发誓,请林檎暂且忍耐一下,等过几天有了空闲,一定带你一起去…… 第三十六章 劝解与纸牌 萧木耐着性子,一边承认错误,一边向林檎保证以后有机会出去玩一定带着她,简直是做到了“色愈恭、礼愈至”的程度,但结果却收效甚微,林檎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哭闹了起来。 都说女人有三大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在萧木看来,现在的林檎至少已经把前两样练得炉火纯青,运用起来收放自如了,至于这第三样,还有待时间的检验,不过萧木觉得林檎应该不会为了出去玩这种事情去上吊什么的。 见好言相劝没有效果,萧木也逐渐失去了耐性,改为威逼利诱:“不要在叫了,你再这样打声地哭闹下去,对你自己身子不好不说,要是让外面的太监宫女们给听到了,以后就再也不用想能跑出去玩的事情了。你要是乖乖的不哭不叫,过两天有了机会我就带你出去玩。”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多了,听了萧木的这一番话,林檎立刻安静了下来,不敢在大声叫喊了。只不过她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应该还是没有完全消气,能够安静下来也只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见林檎暂时恢复了理智,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沟通之后,萧木随即展开了下一步,说道:“嗯,安静下来就好,上次出去没有叫上你确实是我的不对,我要向你道歉,改天等你气消了我再带你出去。本来想跟你一起玩玩这个扑克牌的,但是看你现在好像也没有心情,也还是等改天再说吧。” 说着萧木就作势起身要告辞,这一招欲擒故纵果然十分有效,本来已经空虚无聊到了一定程度的林檎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可以玩的东西,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于是也顾不上生气了,生怕萧木这个木头脑袋真的走了,赶忙开口叫到:“哎,我现在就消气了,就勉为其难地给你一个机会,就是不知道你鼓捣出来的大明版的扑克牌能不能入得了我的法眼。” 萧木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尊大神给稳住了,也不拆穿林檎口是心非的话,把自己设计的扑克牌拿了出来,摆到了桌子上,同时说着这扑克牌两个人玩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把皇嫂也叫来一起参详一下, 林檎此刻满脑子都在研究着萧木摆出来的牌,没有在意萧木说的什么,随口答应道:“随便,怎么都可以。” 林檎突然这么好说话反倒让萧木有些不适应,不过萧木还算镇定,大声说道:“来人呐。” 门被“嘎吱”地推开,王承恩从外面走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去慈庆宫把张皇后请来,多日未见,朕与皇后都想跟皇嫂好好聊聊。”萧木吩咐道。 “奴婢遵命。”王承恩退出房间,随手又把门关上了。 “喂,你过来。”萧木刚吩咐完,目送着王承恩去了,便听到在桌前研究纸牌的林檎在叫自己。 “什么事?”萧木走到桌前,问道。 “这哪里还是扑克牌,已经被你改的面目全非了,你赶紧给我讲讲,这些牌都代表的什么意思?” “嗯?哪邪派你没有看懂?”萧木自认为自己设计的牌跟扑克牌大同小异,应该没有那么难懂。 “这些个数字牌,上面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林檎指着在左上角和右下角对称标有阿拉伯和汉字数字的牌,问道。 “哦,你是说着牌里面画的图案啊,这个是明朝官府的补子,我为了设计这纸牌特意研究过的。明朝的官府,中间那一块正方形的补子都是有规定的,文官的补子绣的都是飞禽,武官的补子绣的都是走兽。比方说一品的文官官服绣的是仙鹤,所以“一”这张牌代表的是一品官,牌中间画的就是一品官的补子图案。” “你说一品文官的补子是绣的仙鹤,那一品武官呢,难道不应该是一种走兽吗?怎么你偏只用文官的补子当做牌里的图案,你不是一直坚持文武平等的吗?”林檎问着,同时旁敲侧击地提起了萧木在处理阉党骨干问题上坚持不愿处死许显纯的事情。 见林檎的话里似乎提到了许显纯的问题,被这个问题烦的够呛的萧木自然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忽略处理,随即答道:“谁说我只用了文官的补子?你看看这些牌上画的什么。” 原来林檎并没有把所有的牌都摊开,她拿起来的只是在上面的几张,碰巧看到的都是代表文官的牌——事实上这也不算是碰巧,因为整副牌都跟后世新开封的扑克牌一样,是按顺序排列的,上面的十几张牌里面的图案都是文官的补子。 “好吧,算我没看见。”林檎没有计较这个事,而是又提出了新的问题:“按照你的说法,“一”代表一品官,“二”代表二品官,这样一来岂不是数字牌的大小跟数字正好相反?” 萧木点了点头表示林檎说对了。 “这设计简直是非人类,你怎么偏偏要弄得跟后世的扑克牌完全相反?”林檎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吐槽道。 “这也是没办法嘛,毕竟这样设计最有代入感,对于明朝的人来说这是最简单易懂的设计了。况且他们也没玩过后世的扑克牌,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萧木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对他们不是问题,对我是大问题!”林檎抱怨着说道,不过还是认同了萧木的说法,随即她又发现了新的问题,“那这两张都是仙鹤图案的“一”,有什么不同?” “这个,跟后世的扑克牌道理都是一样的呀,“一”这种牌一共有四张,其中两张代表文官,两张代表武官,后世的扑克牌不是也有两张红色的,两张黑色的嘛。” “你的意思就是说文官的牌相当于后世扑克牌里面的红桃和方块,武官的牌相当于黑桃和梅花?”林檎问道。 “聪明。”萧木适时地夸奖了一句,就好像幼儿园的老师给小朋友发小红花一样。 林檎则是没有理会萧木丢来的高帽子,接着问道:“那这两张代表文官的“一”之间有啥区别,哪个相当于红桃,哪个相当于方块?总不会它们之间没有区别吧?” “没看图案的角落标着天地玄黄嘛,这些字样就相当于后是扑克牌的四种花色:“天”、“地”是文官牌,也就相当于红色牌,“玄”、“黄”是武官牌,相当于黑色牌。”萧木耐心地解释道,“至于“天”和“地”那个代表红桃,哪个代表方块,都随便你,反正除了咱们两人没有人知道什么红桃方块。在大明的玩家眼里,将会只有天地玄黄,没有什么花色的概念。” 萧木的设计似乎看起来很严密,说法很有调理,林檎没有找到什么漏洞,于是又拿起了几张牌,问道“这些牌又是什么?” 萧木刚要开口解释,只听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王承恩进来通禀,说道张皇后已经到了。 林檎赶紧拉着萧木出去迎接一下,将张皇后请到了屋子里,之后,林檎便催促着萧木继续解释。 张皇后自然不知道桌上摆的纸片都是什么东西,随手拿起来一个端详了一会,也没有看出一个门道,便笑着问道:“不知皇上有何事?这又是何物?” “是朕见后宫之中出了针线女红之外并没有什么娱乐消遣之物,而且皇后现在有孕,在宫中养胎怕是也十分无聊,便想着设计了这个‘纸牌’,打算拿来给皇后还有皇嫂你们闲来无事解闷之用。” 萧木没有用“扑克牌”这个名字,因为萧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扑克”这个名字的来历,事实上在后世的时候,萧木也不知道“扑克”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哦?皇上还有如此兴致,本宫倒要好好看看,这纸牌到底是何物。”张皇后笑着说道,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因为张皇后的原配天启皇帝在位的时候虽然也对自己宠爱有加,但是跟自己比起来,却更加喜欢做木工。同时还有那么一个乳母客氏,也深受天启皇帝的喜爱,跟魏忠贤一起时不时地搞一点阴谋诡计想要暗算自己。自己每天都要防备着,不被客氏和魏忠贤暗算就算好的了,更不用想天启皇帝能够为了自己做点什么。 所以此时的张皇后对于自己这个妯娌也隐隐有一丝羡慕,要是先帝也能如此体贴自己就好了。在羡慕的同时,张皇后也有一点担心:虽然皇上登基以来还算勤政,但还不能保证以后不会转变,要是皇上从这个小小的纸牌开始,逐渐地变得玩物丧志起来,重蹈了他皇兄的覆辙,那又该如何是好? 就在张皇后心里矛盾纠结的时候,萧木接续开始了讲解:“这几张牌,名唤‘名臣牌’,比起一般的牌要更加的大了。” 萧木拿着几张画着人物图案的牌讲着,林檎也似乎理解了萧木的意思:这应该说的就是翻版的“J”、“Q”、“K”吧? 第三十七章 拷问与名臣 萧木滔滔不绝地给林檎和张皇后讲解他的发明创造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同样也没闲着,就在刚刚有人禀告说,此前被他派往大兴查探的手下已经回来,正在门外求见。 骆养性赶紧让人进来,准备听取他们的汇报。 只见一名锦衣卫档头进来,跪地见礼道:“卑职参见大人。” “不必多礼,快给本官说说,你们去了这几天,可有什么发现?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张超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骆养性问道。 “回大人,卑职此次奉命前去大兴探查,确实发现一些蹊跷之事……” 不出萧木所料,他们在大兴果然发现了异常的事情。其实大明王朝从开国走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如果皇帝有心的话,无论在什么地方派人仔细调查一番,都不难发现一些不法之事,这本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这次骆养性的手下在大兴的发现有些邪门。 原来这名锦衣卫档头名唤骆振兴,与同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的另一位锦衣卫档头张超一同被派往大兴查访。在明朝,锦衣卫下辖镇抚司,专门从事侦查、逮捕、审问这些事情。镇抚司又分南北,其中南镇抚司专门处理本卫的法纪军纪,而北镇抚司则是专门负责处理皇帝钦命的案件。所以骆振兴和张超二人作为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百户,办起这样的差事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他们乔装打扮,在大兴城里及其周边打探,私下走访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些疑点。 先是发现本次犯案的鸿源酒楼前东家梁艳阳似乎并没有家眷,这让二人感觉十分意外,张超亲自带人火速前去梁艳阳的老家大名府探访,也没有发现任何梁艳阳的家人。想那梁艳阳已过而立之年,却没有妻室儿女,这在大明是十分罕见的,二人肯定梁艳阳的家人肯定是藏匿了起来。 后来他们又发现在梁艳阳的府上并没有抄出多少钱财,与他及他的手下供述的这么多年以来拐卖妇女儿童的收入相去甚远,可以说官府查抄到的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骆振兴和张超初步了解了一番,排除了参与抄家的官府人员从中贪污、中饱私囊的可能性。毕竟当地出了这么大的案子,由皇上亲自督办,众阁老当众会审的,这么多大人物都盯着的案子,应该没有人会生出熊心豹子胆伸手去拿这种烫手的银钱。实际上骆振兴和张超也觉得不可能,只不过是出于严谨的考虑排查了一番,结果确实如他们所料,并没有参与办案的官吏贪墨的情形发生。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不开眼的人确实从中贪墨了,也不可能把绝大部分的财产全都装到自己的口袋里,给朝廷只留下这么一点,无论如何这样明目张胆的行为,没有办法不被发现,就算是傻子也不会这么做。 于是二人都一致认为是梁艳阳提前转移了自己的家眷财产,企图用自己的命来换家人后半生衣食无忧的生活。毕竟事实已经很明显,即便不是办案经验丰富的人也能才出一个大概,更不用说见多识广的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大档头了。 于是他们计议一番,便秘密提审了梁艳阳,梁艳阳与在大兴衙门时候的表现如出一辙,对于自己所犯之罪供认不讳。但到了骆振兴和张超问起他的家眷财产之事的时候,他却什么都说不上来。 骆振兴和张超二人自然不是吃素的,见梁艳阳不肯老实交代,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决定给他一点眼色看看。二人都是世袭的锦衣卫军户,虽然十分年轻,现在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从小便耳濡目染,十六岁起就开始跟着锦衣卫的长辈们办案,所以到了现在,也都是经验丰富,对于用刑之事自然十分精通。 此时他们都很有信心,毕竟他们也听说在县衙会审的时候这梁艳阳十分胆小,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地把该交代的都给交代了,就连不该交代的,比如说和知县梁月皓之间的关系,也都在没有受到任何人逼迫的情况下说了出来。对于这种软骨头,骆振兴他们见的实在是太多了,别看这梁艳阳现在嘴硬,到时候刑具一上,不愁他不就范。 不过出乎二人预料的是,无论他们威逼利诱(事实上基本只有威逼,没有什么筹码能够拿来利诱的,毕竟梁艳阳的死罪是板上钉钉的,就连到时候能给他一个痛快这样的承诺二人也不敢做,谁能保证皇上不会下旨要对这个恶人采取凌迟的刑法呢?),还是严刑拷打,梁艳阳都是两眼一闭,脖子一伸,一副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任凭骆振兴和张超二人连番上阵,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从梁艳阳口中问出他的家眷和财产的下落。 一番酷刑下来,梁艳阳已经奄奄一息,为了他的小命着想,骆振兴和张超暂时停止了用刑,毕竟要是梁艳阳死了,这个案子就更加的棘手了。 两人只好退而求其次,打算再问问梁艳阳的手下们,希望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失望的是,这些人都是些小喽啰,对于梁艳阳的家眷和财产是事情一无所知,至于那种类似于“贴身大管家”之类的手下,则是一个都没有。 就在二人徒劳无功,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在大兴城里偶然间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 萧木正在给林檎和张皇后讲解他自创的“名臣牌”。 “这四张是名臣牌,中间的图案是朕挑选出的名留青史的四个名臣的画像。”萧木把四张牌摆在桌子上,这四张牌的左上角和右下角都对称的写着“臣”的字眼,指着第一张牌,萧木说道,“这张‘天’字牌代表的是诸葛孔明,诸葛武侯的事迹人所共知,可谓是‘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想我大明如今国事艰难,若是能有诸葛武侯一般的人物来辅佐朕,想来大明中兴有望。” 一本正经地胡说了一番,萧木又指着第二张牌,“这张‘地’字牌里的图案是文天祥文丞相的画像,一代抗蒙名臣,被俘后也誓死不肯投降,英勇就义,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名句。想我大明的臣子若都是这般的忠贞之士,何愁关外建奴不灭!” 说着萧木拿起第三张牌,刚要开口继续介绍,却被林檎抢了先,“这张牌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了,这上面画的明明就是关公嘛。” 实在是由于关羽的外貌特征过于明显,所以即便是林檎也能一眼就看了出来。 “不错,这张‘玄’字牌正是关羽关云长,皇后果然聪颖。”萧木说道,顺带着夸了林檎一句,“关公的事迹妇孺皆知,也不用朕多作介绍了。” “诸葛亮和文天祥的事迹也都是妇孺皆知,你还不是啰嗦着说了那么多废话……”林檎在心里腹诽着。 “至于这张,则是抗金名将岳飞,岳武穆之忠义,理应受后人敬仰,朕对其也是崇敬的很,所以朕也将其添加到了这纸牌之中。”萧木把最后一张牌代表的人物也说了出来。 此时的萧木的大脑正在飞速地运转:提到了岳飞,就没有办法不联想到秦桧。所以萧木一面介绍的同时,一面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再创新一下,增加四张“奸佞牌”出来。 萧木正想着的时候,外面的王承恩不合时宜地进来打扰,小声地对萧木禀告道:“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求见,说是此前派去大兴的人打探到了重要的情报。” 萧木的思路被王承恩打断,自然是十分生气,不过听王承恩的口气,骆养性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才会急急忙忙地求见自己,所以萧木也暂时顾不上琢磨增加“奸佞牌”的事情,带着王承恩等人就要去见骆养性。 “骆养性求见,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于朕,朕先失陪一下。”萧木对林檎和张皇后告罪道,“对了,朕还有设计一物,名曰‘麻将牌’,玩法与‘打马吊’类似,十分简单易懂。朕这就让人送来,皇嫂和皇后可叫上田妃、袁妃,跟她们一起玩上两圈,待朕回来之后再一起给你们继续讲解这纸牌。” “皇上自当以国事为重,臣妾这里并不打紧。”林檎当着张皇后的面,十分“通情达理”地说了一句,让萧木一时之间难以适应,若是张皇后这样说那自然是十分正常,但现在林檎说出这种话,萧木不得不感慨女人都是天生的好演员。 萧木带着王承恩离开了,他说的麻将牌还没有送来,田妃和袁妃也同样还没有请到,林檎便给张皇后讲解起了之前萧木跟自己讲过的那些纸牌的意思。 “皇嫂请看,这些牌都是数字牌,从‘一’到‘九’分别代表一品官到九品官,所以数字小的实际上比数字大的牌要大,姐姐可千万不要像妹妹一样给弄错了。至于这些牌中间的图案,画的正是对应品级的官服的补子……” 张皇后听着林檎的讲解,心思却不在这纸牌上面,“皇上此去匆匆,想来定是紧要之事,大明正值多事之秋,希望这次是好消息……” 第三十八章 天赋与输赢 林檎在耐心地讲解,但张皇后的心思似乎却不在这上面,只是敷衍地听着。这让林檎也感觉十分尴尬,便停止了讲解,实际上关于数字牌的设定基本也讲完了,于是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还好这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萧木安排的人便把麻将牌给送了过来,田妃和袁妃也前后脚地被请来了。 几人见面自然相互寒暄了一番,田妃和袁妃不约而同地拿出了她们此前做的针线作品送给林檎。林檎接到手里一看,都是肚兜之类小孩子衣物,绣得十分精致,这让林檎爱不释手,此时的林檎第一次感觉到怀孕这种事情似乎也还有好的一方面。 “妹妹的针线粗陋,难以跟姐姐相比,只是闲来无事缝了这点东西,实在是羞煞人了。”田妃谦虚地说着,“不过是妹妹的一番心意,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林檎自然也是客气了一番,说了一些诸如这个东西自己很喜欢、两位妹妹有心了之类的话。 田妃、袁妃又关心了一番林檎养胎的情况,林檎则表示一切都好,随后几个人互相之间又聊了一些女人之间的话题,整个屋子里面的气氛总算又热烈了起来。 “听传话的小太监说,姐姐得了皇上赏赐的‘纸牌’,不知这是何物?”袁妃想起了最开始被请到这里的由头,于是开口向林檎询问道。 还没等林檎回答,田妃也抢着说道:“说的是呢,不拍姐姐们笑话,妹妹我一听说皇上赏赐了好东西,就心急火燎地跑来了,就怕来得晚了没赶上好东西,周姐姐可千万不要藏私,赶快拿出来给妹妹们一饱眼福。” 林檎心道就一个破纸牌,这算什么“赏赐”,明明是萧木三番五次求着自己,自己才勉强答应试着玩玩的。 心里这么想着,不过林檎嘴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着说道:“这是哪里话,本来就是拿来大家一起玩,权当解闷的东西,本宫怎么会藏着掖着?” 张皇后也笑着对田妃说道:“瞧你这伶牙俐齿的,东西就在那边的桌上摆着呢,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让周妹妹给藏起来了呢。” 几个女人联袂来到桌前,端详起桌上散落摆着的一张张纸片。 袁妃拿起几张,对比着看了一会儿,便开口问道:“这纸片上面画的,可是我大明官员的补子?” 袁妃的话让林檎和张皇后都是一惊,心道这萧木莫不是已经把扑克牌的设计告诉了袁妃? “确实如此,这些数字牌代表的是我大明官员品级,中间的图案是相应品级的补子,袁妹妹真是无师自通啊。”林檎肯定了袁妃的猜测,同时也夸了一句,想要试探一下袁妃是不是已经从萧木那里听到了纸牌的设计。 不过一番试探下来,林檎发现袁妃之前并没有听过任何关于纸牌的事情,于是只好承认袁妃在纸牌方面似乎有某种过人的天赋。 “这几张牌可是诸葛孔明、关云长、文丞相和岳武穆?想来跟普通的数字牌相比,要特别得多。”袁妃继续展示着她的天赋,林檎跟张皇后在一边听着也不得不感到佩服。 “不错,这几张正是‘名臣牌’,表示的都是流芳千古的史上名臣,自然比普通的数字牌要大。”林檎说道。 “那这几张又表示的是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的田妃也加入了讨论的队伍之中,拿着几张林檎都没见过的牌,问道。 “这个本宫也不知,方才皇上离去之前,只介绍到那几张‘名臣牌’,剩下的这十来张代表的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讲。”林檎耐心地解释道。 张皇后也证实了林檎的说法:“确实如此,皇上讲解到了一半便有要事离去,我们可以先试试那个麻将牌,待皇上回来之后,再继续给我们讲解这纸牌的含义。” 不料张皇后的提议却没有得到所有人的相应,只听袁妃说道:“皇嫂莫急,妹妹见这几张牌眼熟的很,心里猜想应该是美人牌。” 听了袁妃的说法,本来没怎么当回事的林檎也拿起袁妃说的牌看了一下,确实,牌上面画的都是美人的画像。 林檎立刻举一反三,又拿出最后的几张牌,看到上面画的似乎是历史课本里见过的那种古代皇帝的画像,心中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名臣牌、美人牌、皇帝牌,这简直就是翻版的‘J’、‘Q’、‘K’嘛!这个萧木也真是的,给孩子取个名字就是剽窃来的,设计一个纸牌也剽窃,出了剽窃他还会干点什么?” “袁妹妹说的有理,我也觉得这几张表示的是美人牌。至于剩下的这四张,代表的应该是历代的贤君。”林檎肯定了袁妃的说法,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几人拿起牌来一看,确实如此,纷纷赞同了林檎的说法。只不过牌上面的人物都是历史上的哪些皇帝,林檎还不能完全肯定,毕竟在她看起来这几张皇帝画像也没什么区别,就好比现代的扑克牌里面的四个“K”,乍看上去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看来将来若是这纸牌普及开来,一般的玩家也只关心“天地玄黄”的符号也就够了。 终于还剩下最后两张牌了,至于这两张牌表示的是什么意思,张皇后和田、袁妃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的林檎已经猜到了最后这两张牌代表的肯定就是类似于扑克牌里面大小王这两张鬼牌,只是不知道画的是什么东西。不过她也没有说破,而是同样假装不清楚,心里打算看看这次袁妃还能不能猜到这两张牌的意思。 好在即便袁妃天赋异禀,毕竟此前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所以并没有能看出最后两张牌代表的什么意思,这让林檎终于松了口气,总算保住了一丝作为穿越者的尊严。 不过这尊严还是没有保持多久,几个女人发现没法完全弄明白萧木设计的纸牌的含义,便按照张皇后的提议,摆好桌子,开始玩起了萧木派人送来的麻将牌。 简单决定了东南西北方位的座次,统一了一下规则。随着林檎把骰子掷下,大明版本的麻将牌正式投入了使用——如果不算萧木之前在王静远家的测试的话。 麻将牌的原理十分简单,又与大家都熟悉的“打马吊”玩法十分类似,所以即便林檎作为穿越者,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可言。这让林檎想起了萧木之前所说的“木头手指”论调,自己当时还调侃他为什么叫“萧木”而不是“萧金”,想到了这个事情的林檎此时对照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发现简直比萧木还可拍:里面有三个“木”字,简直是木头手指中的木头手指,难怪玩个麻将也占不到便宜。 想要转运的话难道要改名为“鑫禽”不成?这个想法在林檎脑中存在了不足一秒,就被林檎给否决了,“鑫禽”听着倒是跟“辛勤”谐音,但是这到底说的是一种什么飞禽?听起来还不如自己原来的水果名字。 若仅仅是占不到便宜也还算可以接受,但事实远比这残酷得多:玩了两圈下来,林檎就已经招架不住,面前的筹码已经基本上输的差不多了——这还是在田妃好几次故意放牌给自己吃的前提下,要问为什么林檎能看出来田妃是故意给自己放牌的呢?这也十分简单,因为田妃的技术也实在是拙劣的很,给林檎喂牌的手法也十分明显,就好比: “哎呀,怎么不来一张万字牌呢?”林檎在某一局摸牌的时候抱怨了一句,然后张皇后和袁妃就发现田妃接下来把手里所有的万字牌全都打了出去。 所以,牌局进行到了这个时候,田妃自己也是大输特输,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也没有什么能力给林檎喂牌了。 当然了,有人输自然就有人赢,张皇后只是略微赢了一点点,面前的筹码跟最开始的时候区别不大。至于最大的赢家,则非袁妃莫属了,由于实在是技艺高超,袁妃赢来的战利品都快没有地方摆了。 林檎心里对袁妃的麻将天赋也是咋舌不已:这袁妃现在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难道真的想要当大明版本的“雀圣”、“天才麻将少女”不成? …… 萧木召见了骆养性,他发现与骆养性一同来的,还有一个锦衣卫模样的人物,看起来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想来应该是骆养性派去大兴的手下。 骆养性也注意到了萧木的目光,便主动向萧木介绍到:“皇上,此人名叫骆振兴,是微臣从锦衣卫里挑选出来派到大兴去的探子。” “嗯,确实是一表人才,你叫骆振兴?”萧木端详着着此人,问道。 “皇上过奖,正是卑职。”骆振兴十分恭敬地回答着。 “不知这骆振兴是你家中何人?”萧木转过身来,对骆养性问道。 两个人同属锦衣卫,又同样都姓骆,想到这是在人情关系十分发达的古代,萧木很自然地认为这骆振兴肯定是骆养性子侄辈的亲戚。 第三十九章 嗅觉与画画 “禀皇上,卑职与骆大人并无任何亲属关系。”骆振兴抢先答道。 骆养性见骆振兴耿直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太恭敬,便斥责了一句:“不可无礼!” 萧木摆摆手,示意骆养性不必紧张,对着骆振兴说道:“无妨,是朕唐突了,不知你是哪里人士?” 骆振兴回道:“回皇上,卑职祖籍保定府新城县人氏,而骆大人乃是嘉鱼人,是以卑职与骆大人虽同是姓骆,却并非同族。” 萧木此时也显得有些尴尬:自己误以为骆振兴是骆养性的子侄,是仰仗父辈才得以上位的,想来骆振兴心里有些芥蒂也实属正常。明明有真本事却被当成关系户,萧木自认自己要是遇到了类似的事情恐怕也不会高兴。 随即萧木又想到了之前自己询问骆养性如何处理顾秉谦、许显纯等人的事情,当时自己还怀疑骆养性提出的处死许显纯的建议动机不纯。再算上这回,自己似乎已经误会骆养性两次了。 于是萧木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说起了正事:“你此番前去大兴,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回皇上,卑职与张超此番前往大兴,确实发现了一些蹊跷之事……” 原来骆振兴和张超秘密提审了梁艳阳和他的手下们,结果却徒劳无功,只能十分郁闷地离开了大牢。此时正好也到了晚饭的时间,二人便找了城里的一家小酒店,点了两个菜又要了壶酒,一边吃喝,一边研究着回去怎么交差。 “哥哥,咱们这次出来办的这差事,可是骆大人亲自关照过的,说是皇上也很重视,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回去怕是不好交差啊。”张超愁眉苦脸地跟骆振兴说道。 “张老弟说的对啊,没想到梁艳阳那厮嘴巴竟然那么硬,明明这么大的疑点,却什么都没问出来。”骆振兴也一脸无奈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还有这贼子的身子骨看起来也挺壮实的,谁成想咱们这边的家伙还没上全,他就顶不住了。要是不用顾忌他的小命,狠狠地炮制一番,这会咱们哥俩估计都能回去领赏了。”张超对于嘴巴又硬、身子骨又差的梁艳阳简直是气到不行。 “哈哈,这号人咱们兄弟又不是没见过,说是江洋大盗一般的人物,实际上靠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赚来的银钱,整日里花天酒地,就算原本真的是条汉子,到了这会儿身子也早就让酒色给掏空了,哪能经得住咱们兄弟的炮制。”骆振兴笑着说道,“而且兄弟你的手段咱又不是没见过,就算那关外的建奴细作落到你的手里恐怕也挨不过两个时辰,让你来料理这个草包,还真是杀鸡用了牛刀了。”骆振兴几杯酒下肚,开始夸奖起了张超用刑的功夫。 “哥哥见笑了,兄弟也就这么一点看家的功夫。”张超谦虚地说道,“依兄弟我说,反正上面也没给咱们定下死日子,今天咱们就好好地喝上两杯,晚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明天上午在城里打探打探,让那贼子也恢复恢复,下午再去审他,我就不信从他的嘴里挖不出东西来。” “行,听兄弟的,就这么办吧。来来来,干了这杯。”骆振兴同意了张超的提议,便不再想办案的事情,专心地跟张超喝起酒来。 然而往往天不遂人愿,计划也没有变化快,二人正痛快地喝酒吃菜,酒店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二人旁边的桌上,也来了一伙客人,要了几个菜之后,就在那里聊了起来。 “大哥,咱们这一趟可算是白跑了,等了一天也没等到那个杜老六出面,您说这叫一个什么事啊。”一个声音粗壮的矮个汉子说道。 “也不算白跑,反正还要去京城呢,怎么也都是顺路。”坐在他旁边的一个高个汉子纠正道。 “只怕是去了京城也干不了什么事情,最后还是无功而返。”那个矮个汉子看起来不服,又反驳了一句。 “都不要再说了,菜上来了快点吃,吃完今晚早点歇息,这两天咱们先在那鸿源酒楼周围打听一下,然后再去京城。”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本来在这嘈杂的小酒馆里,几人聊的内容没有人会去在意,但他们说到了“杜老六”、“鸿源酒楼”这几个字的时候,让正在为梁艳阳的事情心烦的张超给听到了。 于是张超便给骆振兴使了一个眼色,暗示道旁边那桌的人有古怪,毕竟多年的老搭档,又都是经验丰富的锦衣卫,骆振兴见状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恢复了谨慎的心态,假装喝酒吃菜的同时,不露声色地盯着他们。 果然那个商贾模样的人说话很有分量,邻桌的几个人在菜上来了之后就停止了交谈,匆匆地吃了起来,没过多久就纷纷起身付账走人,留下了一桌的杯盘狼藉。 骆振兴和张超二人本着职业的本能,知道这几个人很值得怀疑,便顾不上吃饭,也结账走人,悄悄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事实上,仅凭在这小酒馆的这一点发现,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邻桌的那几个人肯定就不是好人,毕竟这世上叫“杜老六”的人估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许这几个人是和另外一个叫杜老六的约好去鸿源酒楼谈事情,这种情况也是很自然的。但是谁让骆振兴和张超是锦衣卫出身呢,锦衣卫怀疑上了你,还需要什么证据么?通常的情况都是先怀疑上你,然后再去找证据,结果往往也都能够证实,锦衣卫怀疑的事情确实是真的,这应该就是经验丰富的锦衣卫一种本能的嗅觉。 二人跟踪的十分隐蔽,并没有被那几个人发现,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家客栈,几人进去之后,骆振兴向掌柜的问出了他们所住的房间,二人随即要了隔壁的一间房,打算盯着这几个人,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 骆振兴给萧木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萧木也被这几个人勾起了兴趣,隐约感觉自己当时犹如被害妄想症一般的怀疑好像真的是对的,这个鸿源酒楼的后面似乎还藏着一些什么没有发现的事情。于是便催促骆振兴赶紧继续往下讲。 “禀皇上,卑职和张超两人跟着他们住进了客栈,在隔壁房间盯着的时候,发现这几个人确实有问题……” …… 与此同时,京城王静远家,正在上演着一出闹剧。 “快说,下次还敢不敢了?”冯氏一脸怒气,手里拿着鸡毛掸子,一面在赵弃病的屁股上面招呼,一面咆哮着吼道。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冯婶饶了我吧。”赵弃病则是一个劲的承认着错误,同时请求着冯氏的原谅。 “哼,现在认错也晚了,晚上罚你不许吃饭!”冯氏仍然生气地说着。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笑声,“好小子,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次又捣了什么蛋,让冯嫂这么生气?”冯氏顺着声音往门口一看,原来是胡云来了。 自从上次萧木临走前嘱咐杨韬和胡云要好好关照王静远一家之后,二人便时常来这里做客,一来是可以看看周边负责暗中保护的手下们是不是尽心,二来还能逗逗这几个孩子,教李师药和赵弃病他们练练功夫,要是有机会能蹭点饭吃那自然就更好了,所以二人一般都是恬不知耻地赶在吃饭的时候来。 原本胡云跟杨韬商量好今天由自己来,打算着中午的时候过来顺便蹭个午饭。谁知道快到中午的时候上面交代给自己一个重要的差事,好不容易办好了之后中午已经过了,所以现在到了王静远家已经是午后了。 眼看着蹭不到饭吃心里正不痛快的胡云,一进门就看到冯氏在打屁股,心道这赵弃病肯定是又调皮了,不知道干出了什么好事,偷着乐的同时心里的不痛快也烟消云散了。 “原来是胡兄弟来了啊,快屋里坐,我给你泡茶去。”冯氏一看胡云来了,赶紧招呼他进来,一边冲着里屋喊道,“当家的赶紧出来,胡兄弟来了。” 冯氏招呼着去泡茶了,胡云蹲到趴着被打屁股的赵弃病旁边,问道:“好小子,给你胡叔叔说说,这回你冯婶又是为什么打你啊?” “胡大伯你要是早来一会就好了,那样冯婶就没有工夫打我了,现在冯婶都打完了你才来,黄花菜都凉了。”赵弃病抱怨着对胡云说道。 胡云则是一皱眉头:“什么胡大伯,把人都给叫老了,快叫胡叔叔。” “好吧,胡叔叔就胡叔叔。”赵弃病痛快地答应了,“胡大伯你你给我评评理,冯婶最近是不是太凶了一点,我就是在练写字的时候画了一幅小画,就被她打屁股,还说晚上不让我吃饭……” “呵呵,就冲你这屡教不改的胡伯伯,还想让我帮你说好话?”胡云心里想着,估计这赵弃病肯定画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大叔,这次不能怪冯婶凶,确实是二弟做的不对。”原来是李师药看到胡云来了,就带着谢连惠抢在王静远的前面跑了过来。 谢连惠也跟着补刀道:“是的胡叔叔,师药哥说的没错,弃病哥练字的时候在纸上画了一只王八,王伯伯都被气得差点昏了过去……” 第四十章 袭击与救援 “好小子,你画的画在哪呢?赶快拿来看看,你胡叔叔我还真就没在画里面见过王八。”胡云憋着笑,逗着赵弃病说道。 “已经没了。”赵弃病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怎么没的?让你王伯伯给撕了?”胡云继续追问着。 “胡大叔,是这样的,当时二弟见情况紧急,就把那张纸直接给吃到肚子里去了……”李师药最后补充了一句,让胡云完整地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哈哈哈……”听到了这里,胡云再也忍不住了,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怪不得你冯婶不让你吃晚饭,你小子已经一只王八在肚,只要再喝点热水,肚里就是一道现成甲鱼汤啊,有了这么大补的东西,哪里还用吃什么饭?” 胡云说得很有意思,旁边的李师药和谢连惠也都被逗的哈哈直笑,全都前仰后合的样子。赵弃病则不知道是因为心中感到羞耻,还是觉得自尊受到了践踏,反正是没有吭声,自己提起了裤子,一溜烟地跑到门外去了。 “这个好小子,原来也知道丢人了。”胡云心里腹诽着。 “这不是胡兄弟来了吗?欢迎欢迎!”这个时候王静远出来相迎,一面见礼一面开玩笑地说道:“胡兄弟今天来的可真是晚了,我们家的午饭都吃完半个时辰了。” “哈哈,哥哥说的是啊,本来早就想要过来蹭口饭吃,可谁让咱是公门中人呢?上官交代了要紧的差事,推托不开,咱们就只能废寝忘食地办差了。”胡云也没客气,直接跟王静远闲扯了起来,“等哪天兄弟我要是有了闲工夫,不在锦衣卫受那鸟气了,就到您这里当个学生,跟着师药他们一起念几天书啥的。” “那我可是随时欢迎啊,我看胡兄弟绝对是读书的好材料,将来考个进士也不是什么难事。”王静远也顺着胡云的说法,对美好的未来展开了联想。 “哈哈,那兄弟我可就是文武双全了,将来的话出将入相怕是也不在话下。”胡云则是毫无谦恭之心,继续大肆地自吹自擂着。 胡云的这一通吹嘘终于让王静远败下阵来,虽然当了好多年的商人,但王静远自认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实在是不忍再继续配合着胡云吹牛了,就想着找点别的什么话题聊聊。 不过王静远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看到赵弃病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赵弃病一跑进院子就去推院门,想要把大门给关上,可是还没等他把门关好,门就被人粗暴地踹开了,把正在推门的赵弃病也弹出去了好远。这些发生的都太快,也就是两个呼吸的工夫,院子里就闯进来了四个手拿利刃的大汉,让王静远猝不及防,等到他想起来要提醒胡云的时候,形势早已失控了。 由于胡云是背对着大门,所以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他还并没有看到。就在他注意到王静远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的时候,胡云似乎听到了耳边有风声传来,多年习武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弯腰一躲,这才发现,一把刀擦着自己的头顶砍了过去,好像头发都被砍掉了一缕。 堪堪躲过刚刚致命的一击,胡云转过身来,顺势抓住来人拿刀的手腕,在要紧处用力一捏,那人吃痛之下松开了手,刀子落到了地上,胡云随即又踢出一脚,将对方踢倒在地,这才看到还有三个蒙面人朝着自己这边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胡云单脚一勾,将掉落在地的刀拿到手中,便护在王静远等人身前,跟几个蒙面人打斗了起来。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不过这时的胡云面临的情况可不只是以双拳敌四手,而是六手,还附带着三把刀。所以就算胡云武艺高超也不敢轻敌,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敢这么干的,肯定也不是等闲之辈。 “有刺客!快来人!”一边跟歹人打斗着,胡云一边高声呼喊,希望周围暗中保护的手下们听到后能够赶来支援,至于这些手下是否有失职之处,现在已经没有闲心去追究了。 一边的王静远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用身体挡住李师药和谢连惠,让他们往屋里跑,也冲正在屋里面泡茶的冯氏喊着让她看好孩子,不要出来。 事实上,进到了屋子里面,如果被堵住的话就再也没有可能逃出来了,不过此刻的王静远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胡云和自己能够挡住这几个蒙面人,这样的话冯氏、李师药和谢连惠在屋子里就不会受到伤害。反之,如果自己和胡云没能挡住他们的话,就算冯氏和几个孩子不在屋子里,就算他们的地理位置再有利,也肯定逃不出歹人的手心。 几个蒙面歹人跟胡云斗了几个回合后,也发觉胡云确实武艺高超,一时难以拿下,又听到胡云在高声叫喊,生怕让他引了帮手过来,几人也有些紧张起来,手中挥舞的刀路也有些混乱。 见不能轻易解决掉胡云,反而有被拖住的危险,为了能够尽快达到目的,蒙面人们相互交换了眼神,同时改变了策略,由两个人继续跟胡云交手,将胡云拖住,另一个高个子歹人则是转身去找赵弃病的麻烦。刚刚被门撞到一边的赵弃病还没来得及跑到胡云跟王静远身后,见坏人朝自己这边跑来,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院子里面跑了起来。只是无奈赵弃病年龄还小,步子迈不大,怎么能跑得过那凶神恶煞的蒙面杀手?胡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被另外二人逼到了一边,抽不开身前去救援,眼看着那人就要追上赵弃病却没有办法。 歹人追到跟赵弃病就差一步的距离,正举刀欲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脚步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拖住了,原来是王静远从后面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这样一来,高个子的步伐受到阻滞,赵弃病这才有惊无险地逃到了屋子里。 那个高个子歹人见自己的腿被王静远抱住,顿时勃然大怒,狠狠地踹了王静远两脚,却发现没能将人踢开,一怒之下挥起了手中的刀,就朝着王静远的头上招呼过去。 王静远见歹人的刀砍了过来,心道这下吾命休矣,无奈之下只能更加死死地抱住那人的腿,希望能够延缓他杀戮的步伐,同时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然而王静远并没有等来刀子落到他的身上,而是听到了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原来是另一把刀伸过来挡住了歹人刀下砍的轨迹。 王静远抬头看到一只脚重重地踢到了高个子蒙面人的身上,由于自己抱着他的腿,歹人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在抽搐着,显然刚才那一脚被踹的不轻。 王静远保住了一条命,心中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要爬起身来,就听到了胡云的喊声:“张超!快快挡住那个贼人,莫要让他进了屋子!”。 原来最一开始被胡云夺了兵刃踢倒在地的那个蒙面人这时已经缓了过来,见李师药、谢连惠还有赵弃病先后跑进了屋子,便冲着屋里跑去,被在一旁跟另两个歹徒打斗的胡云看到了,胡云见张超前来支援,就赶紧提醒张超去阻止那人。 胡云一人忙着跟两个歹徒交手,还要提醒张超,关心着张超能不能保护住冯氏和几个孩子,分心之下手中刀法有些慌乱,被一个矮个子歹人抓到了破绽,小腿上被刮到了一刀,胡云吃痛之下,跪倒在地上,更是难以支持,左支右绌之下身上又挨了几刀,眼看就要不敌,还好这时张超带来的手下赶了过来,及时加入了战斗,这才控制住了这里的局面。 再说最开始的那个歹人正往屋子里面跑去,张超听到了胡云的提醒在后面追赶,只因距离较远,那歹人跑到了屋门口的时候,张超离他还有五六步的距离,屋里出了女人就是孩子,就算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让歹人抢了先,得了手,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那歹人已经一只脚跨进了门,眼看着就要进入屋子,正在张超心中焦急的时候,突然发现歹人又退了出来,手还捂着眼睛。 歹人做了蠢事、有了破绽,张超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说是五六步的距离,也不过瞬息而至,张超再也没给那人机会,飞起一脚将其踢倒在地,这才看到原来这歹人的脸上被泼满了墨汁…… 原来李师药躲在屋里也没有闲着,而是拿着墨水时刻准备着,只要有人进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先泼上去再说——可以预见的是,假如先进来的不是歹人而是张超,估计也免不了这墨水伺候。 王静远家的院子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实际上也不过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好在现在局面已经彻底地被控制住了。 第四十一章 自尽与偷听 “杨韬和他带来的手下们加入战斗之后,整个场面的形势立刻逆转,等于是宣告了四个蒙面人彻底无法达到他们的目的,而且就连逃命也基本没有了可能。” 此刻除了被杨韬踩在脚下的那个之外,剩下的三个蒙面人全都被杨韬带来的手下们给围了起来,随着包围圈越缩越小,这几个人随时都有去见阎王的可能。 “留下活口!不要全都杀了!”身上带着伤,在一旁地上坐着的胡云冲着手下们喊道,毕竟这些人实在是来路诡异,胡云此刻也不明白他们来找王静远一家的麻烦是为了什么,总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些人下手如此狠毒,至少不是单纯地为了抢劫财物。 手下们听到了胡云的提醒,纷纷改变了战斗的策略,不再主动去攻击这三个蒙面人,而是步步紧逼,慢慢地压迫上去,想要将他们生擒。双方就这么对峙着,事态朝着越来越有利于锦衣卫这边的方向发展。 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处在包围圈里面的三个蒙面人见逃命无望,似乎发生了内讧。 “你这厮不说实话!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废物男人,剩下的都是女人和小孩子吗?”那个将胡云砍伤的矮个子歹人对着三人之中看起来最瘦的蒙面人质问道。 还没等瘦子开口,那个之前被杨韬踢飞的高个子也十分愤怒,冲着瘦子咆哮道:“好哇!我怎么没看出来,原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把我们引导这里,肯定是想要害我们!” “哎呀,我怎么可能会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们这是冤枉人啊!我打探的千真万确,这家里确实就只有这一个男人啊!哪里知道怎么会有这些人在!”那个瘦子同样也想不到胡云他们的存在,自然是百口莫辩,只能是一副受到了千古奇冤的样子,徒劳地辩解着。 “哼,反正咱们兄弟现在也活不成了,你到底是真冤枉还是假冤枉,这笔账到了地府咱们再慢慢算吧!”矮个子冷哼一声,说着就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了瘦子。 瘦子显然没有想到矮个子竟然如此狠辣,说下手就下手。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由于被刀捅到了要紧的部位,最后还是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腹部流血不止,看着是活不成了。 “小心他们自杀!抓活的!”胡云大声地高喊道。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一众锦衣卫全都猝不及防,等听到胡云的提醒的时候,一高一矮两个蒙面人也倒在了地上。 这时就只剩屋门口的这个歹人了,杨韬连忙低头去看,发现脚下的歹人似乎也不再挣扎、一动不动了。蹲下身子,杨韬一把扯下他蒙面的头巾,看到那人果然口吐黑血,估计是害怕被活捉之后事情败露,于是就服毒自尽了。 再去将高矮两个蒙面歹人的面罩解开,杨韬发现他们同样都是嘴角流出黑血,已经没了呼吸。显然这几个蒙面人用的都是同一款剧毒的毒药,至于那个瘦子,看起来应该是充当的向导或者情报合作提供者的角色,不能被另外三个歹人完全信任,矮子担心他落到锦衣卫的手里会泄露情报,于是就在服毒自尽之前将他给杀了。 “把尸体都抬走,另外赶快找郎中来,给胡云兄弟治伤。”见几个人服毒的服毒,被杀的被杀,没能抓到活口,失望之下杨韬只好开始吩咐着手下们干活。 “还有这个贼人,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尽量救活!”坐在地上的胡云补充着说道。由于另外三个蒙面歹人全都服毒自尽,没法从他们口中问出几个人的来路还有目的,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这个被捅了一刀的瘦子身上了,所以尽管此人伤势严重,已经基本没有了活路,还是要死马当成活马医,哪怕有万一的希望,也要想办法救活。不然的话,断了线索,查不到歹人来历不说,皇上那边也交不了差,毕竟王静远一家的安全,可是皇上亲口点名要锦衣卫负责保护的。 “遵命。”属下们分别忙活去了。 胡云一面忍着疼痛,一面龇牙咧嘴地对杨韬说道:“这次多亏了哥哥及时来救,不然的话,兄弟我的性命怕是不保,这一家老小估计也活不成了。” “兄弟这是哪里话,就算我不来,这些手下们听到你的喊声也能赶到。”杨韬谦虚着推辞道。 此时王静远也缓过神来,走向杨韬胡云这里,对着二人一揖到底,“此番王某一家人能够得以活命,全靠二位舍身相救,请受王某一拜!” “千万不要这样,保护王兄一家安全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今日有如此险情,也是我等疏忽所致,此番又未能生擒贼人,我兄弟二人心中也着实惭愧。”杨韬赶紧将王静远扶起,不敢接受他的大礼相谢。 几人又是互相客气了一番,然后胡云对杨韬说道:“说来也巧,哥哥为什么也来了,不是说好的今天我来,明天你再来的吗?” “哦,是骆大人让我来找你,说是有重要的差事要交给咱们去办。”杨韬回答道,解开了胡云心中的疑问。 王静远见杨韬跟胡云说起了办差事的话题,心想自己不便多听,便表示冯氏和几个孩子还在屋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尤其是谢连惠,此时肯定吓坏了,自己要去看看,随即就进到屋子里面去了。 杨韬则继续对胡云说道:“不过既然这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估计我们的差事也不用办了。” “这话怎讲?”胡云问道。 “骆大人今天进宫面圣,刚从皇上那里出来就让我来找你,说是有重要的差事交给我们办。” “所以呢?”杨韬的话让胡云听得一头雾水。 “骆大人之所以去面圣是因为之前派去大兴探访的人回来了。”杨韬又补充了一句。 “原来如此!肯定是他们在大兴有了什么发现,骆大人叫我们过去肯定是让我们注意保护王静远他们的安全!现在好了,歹人都已经来过了,原来这差事还没交代下来就让我们给办好了。”胡云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说道。 随即杨韬就听到一声惨叫,原来胡云激动之下忘了身上有伤,拍大腿的时候拉动了伤口,让他感到疼痛难忍。 “先忍忍,郎中马上就来了。”杨韬安慰了一句,随即肯定了胡云的说法,“说的不错,你现在有伤在身,就不用跟我一起回去了,一会郎中来了让他给你好好诊治一番,你就在这安心养伤吧。骆大人那边,我自己去复命就好。至于这几个贼子的来历,没准骆大人心中已经知晓了。” “好吧,不过虽然这几个贼子被我们打败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歹人在附近,还是要派人搜索一番,同时再多派些人手前来保护。” “这个不用担心,兄弟我自会安排。”正说话间,手下们带着郎中来了,杨韬赶紧让郎中给胡云诊治身上的刀伤,然后让人带着那几具尸体跟他一起回去见骆养性去了,至于那个腹部中刀流血不止的瘦子,此时也被抬到了一间闲置的厢房里,让郎中来全力救治,旁边时刻有人看守,暂且不表。 …… 杨韬跟胡云的推断基本正确,唯一跟实情有出入的地方就是,这几个蒙面人的来历,骆养性也不知道。 实际上很显然这几个蒙面歹人就是骆振兴和张超在大兴偶然发现的那几个人。 当天晚上,骆振兴和张超跟客栈掌柜的要了那几人隔壁的房间,进了屋子之后便悄悄地偷听这几人讲话,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隔墙有耳”。 “这几个人都是哑巴吗?”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有人说话,这让张超十分郁闷,小声地跟骆振兴抱怨着。 “大哥,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杜老六诓骗我们?”听着像是那个矮个子壮汉的声音传来,骆振兴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张超也收起了抱怨的心思,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六哥为什么要骗你,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还是六哥吃饱了撑的?”这时另一个声音反驳道,骆振兴记得自己没听过这个人的声音,此人在小酒馆的时候应该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 随即一声拍桌子的声音传来,“起码比你这尖嘴猴腮的好看些!”矮个子被呛了一句,心里不服,就喊了起来。 “好了!不要闹了!这么大声小心暴露了身份!”听起来是那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的声音,只听他接着说道,“我们双方合作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过疏漏,靠的就是彼此之间的相互信任。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相信在这件事情上,老六不会骗我们,他也没有什么理由要骗我们,想来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我这兄弟也不过是性子急,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老八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听商贾的话,那个跟矮个子争吵的人似乎叫做“老八”,只是不知道他说的“这件事情”到底是哪件事情。 中年商贾几句话下来,化解了两人的争吵,然后就几人就开始打算商量什么事情,还没开始说,就听那个中年商贾说着什么小心隔墙有耳,大家小声些,骆振兴和张超听了商贾这句话不觉都乐了,二人相视一笑,心道还真让你给说对了。 第四十二章 落空与决断 中年商贾提醒过之后,几人开始小声地谋划起来。这样一来,由于他们的声音很小,骆振兴和张超也听不太真切,只能隐约地听到了一些诸如“身份”、“京城”、“打探”、“下手”之类的字眼。二人一直听了有小半个时辰也没听出一个什么所以然来,最后隔壁房间彻底没有了声音,估计这几个人都睡觉去了,二人也就不再继续听下去了。 “这几个人什么来路?”张超小声地对骆振兴问道。 “不好说,不过不是什么善茬,而且他们肯定跟那鸿源酒楼有关。反正咱们明天上午本来就打算在城中查访,我看不如跟着他们,没准能发现一些什么线索。”骆振兴回答道。 “有理,而且听他们的意思,这个杜老六似乎还是个人物。”张超补充着说道 “是啊,今天提审他的时候还真没看出来,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喽啰,没想到这人还挺有道行,连咱们兄弟都让他给骗过去了。”骆振兴也是感慨地说道。 “现在想来,咱们最开始的想法还是有瑕疵。”张超恍然大悟地说了一句。 “怎么讲?”骆振兴问道。 “哥哥你想,皇上之前驾临大兴乃是秘密为之,事先并没有人知晓,至于那梁艳阳被捉拿也是突然之事,哪里有时间能够让他提前转移家眷财产?”张超答道。 骆振兴也是一怕大腿:“对啊,看来咱们还是欠考虑,如此说来,那梁艳阳的家眷财产,说不定也跟那杜老六有关系。” “哥哥所言不错,兄弟我也这样以为。”张超说道。 骆振兴也是一阵感慨:“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来此言真是不虚啊。” “也不尽然,任他法力再高,终究还是邪魔歪道,修不成正果,这不还是让咱们给知道了么?明天下午咱们再去会会这杜老六,这回我就不信从他的嘴里挖不出东西来。” “老弟这话说的不错,咱们也早点歇了,明天还有不少的活要干呢。”骆振兴说罢,两人便都和衣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骆振兴跟张超就起身了。 把耳朵贴到墙上听了一下,张超发现隔壁房间没有动静,看来那几个人应该是还没有睡醒,就和骆振兴一起出了房间,跟客栈掌柜的结了房钱。两人到客栈对面的茶馆里找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要了壶茶喝着提神的同时,眼睛一直盯着客栈的门口,打算等那几人一出门就立刻跟上他们。 谁知一等就是快两个时辰,客栈里面越来越多的客人退房,整条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地多了起来,但骆振兴和张超还是没看到那几个人出来。二人壶里的茶水早就没有了茶味,就连茶馆的老板都懒得再给他们添水了。 “太阳都晒屁股了,这几个人还不起床,昨天晚上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情?”张超一脸狐疑地对骆振兴埋怨道。 “估计是他们昨天赶路走得累了想要多睡会吧,再等等,等到把这壶茶喝完他们要是还不出来咱们就去看看。”骆振兴倒是能够耐住性子,跟张超说着的同时又喝了口“茶”。 “哎,听你的。”张超无奈地同意了骆振兴的说法,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咕咚咕咚地灌到了肚子里面。 又过了能有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客栈里已经没什么人退房了,整条街熙熙攘攘,完全没有了任何睡觉的气氛。这回骆振兴也有点坐不住了,对张超说道:“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巳时了,我看确实有些不太对劲,没见过这个时候还不起床的,咱们还是看看去吧。” 事实上这个时候也就差不多是上午九点钟出头,在古代的大明朝睡觉睡到这个时候已经很夸张了,不过要是萧木在这里的话就不会感觉道什么不对,因为萧木在大学的时候一连半个月中午十二点以后再起床那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留级了两年,该上的必修课程早都上完了,至于毕业论文嘛,新学年开始的时候不用着急写,等到学年要结束的时候已经毕业无望,自然也就不用写了。在这种情况下,萧木整天除了睡大觉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我早就说事情有蹊跷。”张超扶着桌子站起身,对骆振兴说道。这时的他感觉胃里面全都是水,随着自己的动作整个肚子都跟着在晃荡。 二人离开座位,在茶馆老板怨念目光的注视下又回到了对面的小客栈,骆振兴笑眯眯地对扒拉着算盘的客栈掌柜问道:“掌柜的,不知昨晚住在我们隔壁的那几位这会儿起来了没有啊?” “你是说那四位客官啊,他们一大早跟我结了房钱,退了房之后就走了。对了,比您二位还要早上那么半个时辰呐,您这两拨客官起的可真够早的,连带着我也跟着没睡好。”掌柜的打着哈欠答道。 “果然是这样!”骆振兴和张超心道大事不好,自己一时疏忽,几条大鱼就这么被放跑了。 于是骆振兴又着急地问那掌柜:“他们有没有说要往哪去,你可曾听到?” “你问这个干嘛?”客栈的掌柜一脸警惕地反问道。 毕竟是常年在外面跑的人,对于掌柜的这种表现,骆振兴心里明白的很,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打算悄悄地塞到掌柜的手里。但转念一想,事情似乎不必这么麻烦,就又收回了手,把银子揣回了口袋,拿出了北镇抚司的腰牌在掌柜的眼前一扫,换了一副冷峻的表情,喝问道:“锦衣卫办案还需要跟你解释吗?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快说!” 可怜那客栈掌柜上一秒还美滋滋地等着收钱,下一秒就发现原来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慌乱之下赶紧告罪道:“原来是二位上差,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店一直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绝对没有跟歹人有过勾结啊。方才斗胆冒犯了上差,还请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人一次吧。” 一边的张超早就听得不耐烦,粗暴地打断了掌柜的絮叨,“哪来那么多废话,咱们办的案子要紧得很,他们几个要去哪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掌柜的这下也不敢啰嗦,只好老实地开口说道:“那几位客官,啊不,那几个贼人的嘴巴都严的很,结账的时候对我也是爱搭不理的,小人并没有听到他们要往哪去,不过小人倒是看到他们出了门之后就往东走了。” 掌柜的说完,骆振兴和张超便不再搭理他。二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出了客栈,往东面赶去,而这个方向,正是去往鸿运酒楼的路。 事情很明显,那几个来历不明的人果然跟他们昨天说的一样,到鸿源酒楼附近去探听杜老六的事情去了,骆振兴和张超在小茶馆里白白等了两个多时辰,此刻心里都没有底,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再次找到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尽快往鸿源酒楼那边赶罢了。 只是苦了前后灌了好几壶茶水的张超,随着自己的步伐,肚子里面的水晃得自己想吐不说,还得忍着越来越强烈的尿意…… 二人来到鸿源酒楼附近,此处哪里还有那几个人的影子?跟附近摆摊卖菜的商人问了几句,原来这几个人一大早就来过,这会早就离开了。 由于梁艳阳的案子是皇上和众阁老亲自会审的,整个城里的人基本都知道,杜老六跟着梁艳阳一起被抓、王静远一家跟着去了京城这些事情也全都不算什么秘密,想来那几个人已经早早地全都打听明白了。 二人唯恐他们得知了杜老六的下落后会铤而走险,又紧急地赶回了大牢,还好一切都还正常,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张超也没有了尿意,肚里的茶水早已化为了汗水,衣服似乎都湿透了。 骆振兴当机立断,对张超说道:“事已至此,咱们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就在这里守着,看好那个杜老六还有梁艳阳,一定要多派人手严加看管,防止那几个人前来劫狱救人或是杀人灭口。我有预感,这个杜老六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不知道有多大的阴谋都在他的背后藏着呐!” “那哥哥你呢?”张超问道。 骆振兴接着说道:“至于我,我要立刻赶往京城,那几人不是也提到了要去京城吗,肯定还有阴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同伙,我要赶在他们前面,将这些事情如实上奏,提醒皇上早做防范。” “如此也好,哥哥一路保重。”张超说道。 “我倒还好,现在最危险的是你这里,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骆振兴又嘱咐了张超一句,便准备动身。 …… “所以说,这几个人也有可能到京城来了?”萧木对骆振兴问道。 “回皇上,卑职不敢肯定,但卑职以为很有可能。对方来历不明,也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同伙,卑职以为,为京里的安全着想,不可不慎重提防。” “你说的有理,至于京城之中跟那鸿源酒楼关系最近的就要数王静远了。”萧木说到这里,一下子站起身来,“骆养性!” “微臣在。”骆养性答道。 “朕命你立刻派人严密保护王静远一家的安全,不得有失!”萧木命令道,“同时吩咐下去,京城之中也要多加留意,发现可疑之事要立刻上报!” 第四十三章 纸条与王八 听了萧木的命令,骆养性便带着骆振兴告退,安排萧木吩咐的差事去了。事实上此时大概就是胡云来到王静远家,看到冯氏正在打赵弃病的屁股的时候。 骆振兴从大兴出发的时间要比那四个歹人晚了三个时辰,到了京城又先后向骆养性和萧木汇报了一番,又用去了不少的时间。所以骆养性让杨韬去找胡云,打算派他们去保护王静远一家的时候,那四个人就已经动手了。 还好胡云碰巧在场,顶住了歹人的第一波攻势,同时骆养性派来找胡云的杨韬也带着人及时赶到,万幸之下才保护住了王静远他们的安全,没能让歹人得手,仔细想来,整个过程着实十分惊险。 当然了,这些事情萧木还不知道。 把时间轴再拉回来。给骆养性安排好了保护王静远他们的事情,萧木便不再担心。毕竟在京城地面,又有锦衣卫的专门保护,萧木觉得王静远一家的安全肯定不会有问题,于是便又回到了林檎的寝宫。 刚一进门,萧木就被眼前的阵势给吓到了。 “不就是一个麻将牌么,有这么烧脑?怎么玩的头发都白了?”萧木心里念叨着走上前去,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看错了。 林檎她们此时玩的是纸牌而不是麻将牌,至于头发也没有变白,而是贴了好些纸条在脸上。萧木走近一看,林檎和田妃的脸上已经基本没有什么空白的地方剩下,如果不是从衣服等其他地方来辅助判断,已经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张皇后没有她们那么夸张,脸上也贴了两张纸条,至于袁妃的脸上,则是一张都没有。 这个场面先是让萧木感到一愣,随即萧木就明白过来了,想出这个玩法的除了林檎肯定没有别人。 “还好她们采取的是贴纸条的惩罚,要是谁输了谁脱衣服的话,自己就这么闯进来,岂不是很尴尬?”萧木心里不由地想到,随即他又狠狠地晃了晃脑袋,“这可是十七世纪的大明朝,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玩法,退一万步讲,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讲节操了,张皇后也不会同意那样玩的。” 萧木的猜想一点都没有错,提出贴纸条玩法的正是林檎。在麻将桌上输得凄惨无比,林檎心里自然不服,也顾不上假装不了解纸牌的设计了。在急于报仇的心态驱使之下,林檎便打算玩一玩这个纸牌的游戏,反正就算不知道那两张类似于大小王鬼牌的牌上画的是什么,但这两张牌的功能自己还是知道的嘛。 用推测的口吻讲了一下对于两张大明版本鬼牌功能的猜想,大概就是比“皇帝牌”还要大的意思,林檎就提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皇上一时还不能回来,打架不妨试着玩一下纸牌。 林檎的提议得到了田妃的双手赞成,张皇后本来就是无所谓的态度,袁妃也是来者不惧,于是四人收起了麻将,将战火燃烧到了纸牌桌上。 自认为优势占尽的林檎又提出谁输了就在谁脸上贴纸条的惩罚措施,田妃同样还是双手赞成,袁妃同样还是来者不惧。至于张皇后则是犹豫了一阵,觉得这样做有失体统,但考虑到林檎有孕在身,又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也就没忍心拒绝,勉强地答应了。 当然了,这样一来,原本身边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们肯定要赶出屋子,不然的话,几人脸上贴着纸条的窘态让奴婢们看到,失了威严,这主子也就没法接着当了,所以屋里只剩下了四个后妃,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在张皇后和田袁二妃诧异的目光下,林檎手法娴熟地洗着牌,这让林檎心里感到十分受用,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强大的自信:看来在牌桌上呼风唤雨、报仇雪恨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事实证明,洗牌的手法熟练与否跟输赢没有任何关系。随着牌局的深入,仍然是林檎和田妃大输特输,袁妃则是大赢特赢——跟麻将牌的进程简直是惊人的相似。 于是就有了萧木走进屋子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 发现屋里进来了人,林檎自然是十分紧张,直到看到来人是萧木之后才稍微松了口气:还好是自己人。 “臣妾见过皇上。”于是林檎便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姿态迎接萧木,就连手里的牌也顾不上玩了,事实上林檎心里打算的是借着萧木来了的借口,把牌局停下来,自己也好把纸条全都拿下去。 无奈人如其名,长了一个木头脑袋的萧木没有理解林檎的心思,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无需多礼,你们不用拘束,接着玩。” 说着的同时萧木给自己到了杯茶,坐到了桌边摆出了一副观摩的架势。 没能趁机终止牌局,林檎的失望之情写了一脸,只可惜被贴满的纸条全都给挡住了,萧木也没有看出来。 “该轮到谁抽牌了?”无奈又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的林檎问道。 “好像是该袁妹妹抽了。”田妃答道。 “正是。”袁妃说着,便从林檎手里抽走一张牌,拿到手里看了一眼之后,便笑着说道:“妹妹我又先脱身了,姐姐们接着抽吧。” 在一旁观看的萧木这时差一点就把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她们几个玩的难道是传说中的‘抽王八’?2333年的扑克牌也有这个玩法的吗?也不知道林檎有没有把这个玩法的名字告诉张皇后她们……” 看着满脸纸条的林檎,萧木也不敢再接着喝茶了,生怕控制不住把茶水喷出来,就强忍着笑意在一旁观看。 可能是由于萧木进来之后改变了屋子里面的风水,这一局同样是满脸纸条的田妃一改之前的颓势,紧跟着袁妃之后同样把手里的牌全都凑成了对子,成功脱身。 终于只剩张皇后和林檎两人了,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张皇后手中有两张牌,林檎手里有一张,这时轮到林檎去张皇后手里抽牌了。 张皇后手里的两张牌摆在眼前,林檎瞪着眼睛观察了半天,思来想去地琢磨了好久,最终下定了决心,把手伸向她左边的那张牌。然而就在要抽的时候,林檎又突然改变了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右边的牌给抽走了。 随即张皇后的露出了一脸的不忍和尴尬表情,果然林檎抽到了一张“关公”,没能跟手里的那张“貂蝉”凑成一对。 面对残酷的现实,林檎并没有放弃,而是把牌放到了自己身后,不断地变换着两张牌的位置,然后将牌的反面对着张皇后,“该皇嫂抽牌了。” 按理说张皇后的手伸向某张牌之后,林檎脸上的表情肯定会有变化,但是随着牌局的深入,现在林檎脸上贴满了纸条,张皇后已经不可能通过观察表情来判断要抽的牌是不是对自己有利了。所以在萧木看来,从统计的角度来讲,这纯粹就是拼运气、拼概率的随机事件了。 张皇后随机抽出了一张,拿起来一看,果然是林檎手里的“貂蝉”,正好跟自己手中同样是美人牌的“西施”凑成一对,张皇后就这样抱着一方面带着想要帮林檎赢一次,一方面又不想在自己脸上贴纸条的矛盾心态赢下了这一局,脸上流露出尴尬的表情。 萧木原本以为林檎会恼羞成怒,不过这一幕并没有发生。 “哎,又输了。”只见林檎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一张纸条贴到脸上。随即把牌归拢好,熟练地洗起了牌,同时笑着说道:“来来来,继续继续,皇上也一起来玩嘛。” 萧木见林檎的心态如此之好,整个牌桌的气氛如此之和谐,便欣然同意,坐到桌前,等着林檎分牌。至于林檎此刻心里的想法,萧木则是一概不知。 “哼哼,这个榆木脑袋来了,总算是有人垫底了。”林檎一边洗着牌,一边在心里想着。越想越开心的林檎甚至不知不觉地笑了出来,还好有纸条挡着,没有让萧木发现,林檎赶紧收起了笑意,随机挑出一张牌压在茶壶下面,然后专心地发着牌。 林檎把牌发好,新的一局又开始了。随着萧木的加入,五个人之间按照顺时针的顺序循环抽牌,这样想要凑成一对的概率也下降了不少,直到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又是袁妃第一个脱了身。 还剩四个人之后游戏的节奏明显就变快了,几乎是上一局的翻版,田妃同样第二个脱身,随即张皇后从林檎的手中抽走一张画着文官补子的“八”之后也跟手里的另一张画着武官补子的“八”凑成了一对,成功脱身。 很显然,最后的输家将会在林檎和萧木之间产生。这样的结果同样证明了林檎把萧木也拉进游戏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不然的话,这一局的输家肯定又是她了。 于是萧木跟林檎展开了斗智斗勇,由于看不到林檎的表情,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萧木是有一些吃亏的。 终于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随着萧木把手伸向了那张在这句游戏当中已经被反复证明过不能用来凑对的“岳飞”,林檎的心里也变得越来越高兴。 第四十四章 游戏与报告 眼看着萧木要把那张画着岳飞的名臣牌抽走,就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他的手又停下,开始犹豫了起来。 犹豫了几秒钟,萧木终于艰难地做出了决定,然后十分坚决地抽走了另一张牌,把那张“岳飞”留在了林檎的手里。 将牌抽到手中,萧木拿起一看,原来是一张跟自己手里一样的“六”,正好凑成了一对,这样一来,好像这局林檎又输了…… 萧木此时也有些担心,生怕林檎会承受不了一直输牌的打击而暴走,还好也不知道是因为当着张皇后和田袁二妃的面不好发作,还是林檎本身的牌品十分良好,总之萧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林檎愿赌服输地又拿起一张纸条,贴到了自己的脸上——“这局算是萧木运气好,接着玩下去肯定能把他拉下水!”林檎心里的这些想法萧木自然是不知道的…… 萧木把原本压在茶壶下面的那张“诸葛亮”拿了出来,跟林檎手里的“岳飞”还有其他的牌都混在了一起,开始重新洗牌。 萧木在洗牌方面的造诣跟林檎相比简直差了太多,手法粗糙笨重不说,还把其中一张皇帝牌给弄出了折痕。 “皇上,不知那四张皇帝牌上面的画像代表的是哪几位君王?”为了帮助萧木缓解眼前的尴尬,田妃找了一个话题问道,事实上虽然已经开始玩了半天,但这个问题也确实是几人还没弄清楚,需要萧木来解答的。 “哦,‘天’、‘地’‘玄’、‘黄’这四张皇帝牌分别代表的是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四位,都是各自成就了一番丰功伟业的一代圣主。”萧木一面把牌递给林檎,示意让她来洗牌,一面解释道。 “原来如此……”实际上萧木的解释跟她们心里的猜想也差不了多少,几人还是十分配合地纷纷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把历史上著名的皇帝画到纸牌上作为娱乐的工具,萧木还是有一些担心的,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会有悖于礼法。但是从今天的试玩看来,至少在后宫这个层面,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至于那些清流文人、御史言官之类的人物,萧木不打算让他们在短时间之内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等到纸牌真正的在全民范围内流行开来,成为家家户户都喜爱的娱乐项目,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有清流文人知道了此事再跳出来反对,也不必太过于担心了。 同时萧木也敢对灯发誓,自己把这历史上的著名皇帝和臣子画在纸牌上并不是对先人不敬,纯粹是为了表彰他们的功绩,想要让他们受到后世万人的景仰。 “那最后这两张牌代表的是什么?”林檎接过了牌,一面熟练地洗牌,一面问道。 “嗯,这最后的两张牌上面画的是开天辟地的盘古,和炼石补天的女娲。”萧木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同时看了林檎一眼,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这下臣妾总算是知道了。”林檎配合着萧木的回答,做出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心里却在念叨着,“这画得也太抽象了,我还以为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幸好没有贸然给张皇后她们介绍……” 很快林檎洗好了牌,又随即抽出了一张藏在茶壶下面,给每人发好了牌,新的一局又开始了…… 牌局就这样继续进行,整个屋子里面都有洋溢着一片和谐的气氛,充满了几人的欢声笑语。穿越以来似乎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萧木发现自己越来越能够理解历史上的昏君了——处理政务那么辛苦还要跟臣子们斗智斗勇,哪里有跟后宫嫔妃们一起做游戏来得开心。 萧木甚至有一种错觉,这样的场景就好像自己根本没有穿越,而是仍然在自己后世在大学的时候,跟学姐学妹们一起玩耍一样。皇嫂张皇后就像是漂亮的学姐,当然了随着萧木留级两年,也逐渐没有什么学姐还在学校里面了,就算是研究生也不见得比萧木的年纪大;田妃、袁妃就好像是清纯的学妹;萧木则努力地在她们面前保持风度,避免给她们留下一个猥琐学长的不好印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是好几局过去了,林檎的脸上不可避免地又多了几张纸条,有的纸条已经没有地方贴,只好在原有的纸条上面又贴了一层;张皇后和田妃没有那么夸张,脸上的纸条也是有增无减;就连之前一直没有输过的袁妃,此时同样被打破了不败金身,脸上也贴上了一张纸条。 至于萧木则好像是有如神助,脸上一张纸条也没有。甚至其中有好几局都是在最后的关头凭借强大的狗屎运侥幸脱险——没错,林檎的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萧木的狗屎运也让林檎心里的怨念越来越重。 终于又到了跟萧木决一胜负的时候了,就在萧木把牌摆好,等待林檎伸手抽牌的时候,林檎突然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 原来在仔细端详之下,林檎发现萧木手中的牌当中有一张有一个折痕存在,很明显就是之前萧木在洗牌的时候弄的。林檎当然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张皇帝牌,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面的“玄”字“唐太宗”牌,林檎简直大喜过望:只要把萧木手中的这张牌抽走,跟自己手的牌凑成一对,就能让萧木的脸上也贴上纸条了! 心脏也跟着砰砰直跳的林檎努力地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同时紧张地将魔爪伸向了那张带有折痕的牌。这一刻,林檎仿佛感到此前自己的脸上被贴了那么多纸条的屈辱总算是没有白白承受。 就在这时,王承恩突然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皇上,出大事了!” 随即王承恩就听到了林檎的断喝:“出去!” 印象里从没听过皇后娘娘如此严厉的声音,而且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王承恩赶紧吓得又退出了屋子。 林檎和张皇后她们赶紧把脸上的纸条都拿下来,收拾干净之后才告诉王承恩可以进来了。 王承恩这才小心翼翼地又走了进来,跪地叩首施礼:“奴婢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娘娘。” “起来吧。”示意让王承恩起身,萧木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慌张?” “回皇上,骆养性求见,说是王静远家遭到刺客袭击。”王承恩回答道。 “什么?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有没有人伤亡?”萧木赶紧急切地问道,一旁的林檎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听骆养性说当时胡云正好在场,救下了王静远一家,似乎歹人并没有得逞。至于具体的情况,奴婢也还不是很清楚,皇上见了骆养性一问便知。” 王承恩的回答让萧木和林檎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又回到了肚子里。 “好吧,带我去见他。”萧木把手里的两张牌扔到了桌上,就起身要去见骆养性。 “等等!”萧木正要带着王承恩离开,林檎突然开口了。 “王承恩!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可有看到了什么?”林檎用带着威胁的口吻问道。 “回娘娘,奴婢方才眼睛一花,什么都没看到。”王承恩赶紧恭敬地答道。 萧木注意到张皇后和田、袁二妃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明白原来她们是担心自己脸上贴着纸条的样子被王承恩看到了会出去跟人乱说。萧木觉得以王承恩的节操是不会这样做的,不过林檎等人关心则乱,还是不忘再嘱咐一番。 “没看到便好,要是将来本宫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绝饶不了你!”林檎仍然觉得不放心,又补充威胁了一句。 “奴婢不敢。”王承恩又保证了一句,见林檎点了点头,这才跟着萧木离开了。 “又便宜了那个家伙。”直到最后也没能抽到萧木手中那张带有折痕的牌,林檎一边后悔自己下手太慢,一边无奈地把自己手里的那张“唐太宗”扔到桌上。 …… 很快萧木就见到了骆养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朕细细讲来!”萧木问道。 “回皇上,事情是这样的……”骆养性便将胡云闲来无事到王静远家做客正好遇到了刺客来袭击,自己派去找胡云的杨韬正好也及时赶到击败了贼人,贼人无法得手逃脱无望之后又发生内讧,最后三个贼人服毒自杀,一个贼人重伤的事情全都给萧木讲了一遍。 “王静远一家有没有人受伤?”萧木见骆养性说了半天没有说到自己最关心的关键内容,又追问了一句。 “王静远本人被贼人踢了两脚,那个叫赵弃病的孩子摔了一跤,都没有大碍。至于胡云则是在打斗中受了几处刀伤,恐怕要修养一段日子。”骆养性又补充回答道。 萧木听了骆养性的叙述,心里也是感到一阵后怕,沉吟了一会,问道:“如此说来,就是在朕命你派人保护王静远家的同时,歹人就已经下手了?” “回皇上,微臣以为,事情恐怕就是这样的。”骆养性答道。 “歹人的效率未免也太高了一点……”萧木小声地念叨着,随即问道:“你可查出这几人是什么来路?” 骆养性道:“微臣惭愧,至今未能查出几人的来历,不过可以肯定,贼人确实就是骆振兴在大兴见过的那四个人。” “摆驾,朕要亲自前往查看!”萧木大声地吩咐道。 第四十五章 探望与不治 萧木的这一决定立刻遭到了王承恩和骆养性的一致反对。 “皇上,万万不可啊!”王承恩跪倒萧木面前,一边磕着一边说道,“皇上万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若是路上有人心怀不轨,伤到了皇上,这绝非我大明幸事啊!” 骆养性也赞同王承恩的说法:“微臣斗胆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袭击王家的歹人虽已毙命被擒,但王家周围很可能还有歹人的同伙眼线存在。皇上若是亲自前去,让歹人生出了铤而走险的想法,行起了谋逆之事,臣等就是万死也难赎啊!” 说着,两个人又都在萧木面前一个劲的磕头。 “歹人都让你们逼的自尽了,就是有同伙,肯定早就跑了。再说有还有你们的严密保护,朕的对自己的安全很放心。”萧木对二人的说法并不买账,仍然坚持要去探望王静远家。 “皇上,微臣等自当竭力保护皇上安全,但歹人藏于暗处,防不胜防。只是万一贼人惊了圣驾,微臣受罚事小,动摇我大明江山社稷事大啊!”骆养性苦苦劝阻道。 骆养性的说法也确实有道理,这让萧木不得不感到当皇帝的局限,身处深宫高墙之内,走出半步都会引来众人劝谏,更不是想做什么就能为所欲为,跟一般人相比反而还受到了很多额外的限制。 “朕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惊吓了!”不过萧木并没有被说服,仍然执意要去。 萧木坚持之下,王承恩和骆养性既不敢违背圣命,又担心皇上的安全,简直是进退两难。 还好萧木也替他们考虑了一下,表示自己将不会以皇上的身份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而是微服出宫,轻车简从地前往。 王承恩和骆养性见圣意坚定,只好退而求其次,认可了这个还算安全的方案。于是王承恩开始伺候萧木更衣,骆养性则是安排锦衣卫的高手们乔装打扮,准备跟在皇上左右秘密保护。 “看来似乎又有机会可以用自己的真名了。”萧木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 伺候萧木换好了衣服,王承恩也换上了那身大管家的行头,带着骆养性挑选出来的锦衣卫高手充当的跟班,一行人悄悄地出了皇宫,朝王静远家进发。同时萧木的车马四周还有其他锦衣卫假扮的路人跟着,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王承恩坐在车外自然也是精神全力集中,甚至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走在路上的行人在他眼里没有一个像是好人,随便一个路人冲着他们的车马看上一眼,都会让王承恩紧张半天,怀疑那人是不是想要图谋不轨。精神紧张之下,王承恩甚至感觉时间好像也过得比以往慢了不少。终于一路上无惊无险,萧木等人安全地到了王静远家。 “公子,咱们到了。”王承恩冲着坐在马车里面的萧木说道。然后萧木便钻出了马车,制止了想要来扶自己的王承恩的同时,直接跳了下来。 王静远家大门敞开,好多锦衣卫守在门外,也没有让人通报,萧木就直接走了进去。进了院子之后,萧木看到果然地上还有血迹,很明显是打斗的过程中留下的。王静远在正堂跟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胡云好像在聊着什么。另一侧的厢房门口守着好几个人,想来应该就是那个重伤歹人所在的房间。 由于王静远是背对着院门,是以没有能够看到进来的萧木,而胡云则正好正对大门,萧木一走进院子,就让他看到了,于是胡云赶紧提醒王静远,同时强撑起身子,想要给萧木行礼。 “你身上有伤,不必起来。”萧木赶紧上前阻止了胡云,同时也暗示了自己隐藏的身份,“这里也没有什么贵人,是不是啊大管家?” 跟在身后的王承恩当然回答道:“是的,少爷。” 胡云一听这话,立刻会意,于是便说道:“原来是萧木公子亲自来了。” 王静远对萧木这个名字也不陌生——上次皇上来自己家里的时候就用过这个化名,于是一边吩咐着冯氏上茶,一边配合着说道:“萧公子前来探望,实在是王某的荣幸。” “不用客气,不知你的伤势如何?”萧木对胡云问道。 “无妨,不过是一些皮外伤,养上几天也就没事了。”胡云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浑身上下都彰显着男子汉的气概。 “还是要好好休养,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本公子给你放三个月的假,你就好好地养伤,不用考虑别的事情。要是实在闲的无聊,可以到王兄这里多走动走动嘛。”萧木说道。 “不瞒公子,胡兄弟今日还跟在下开玩笑说要来这里,跟着师药他们一起读书识字考状元,看来这下机会还真的来了。”王静远笑着说道。 “哦?还有这事,既然胡云如此好学,我看改日让翰林院派两个人来一起讲课,这样你考上状元的把握也能更大一些。”萧木也开起了胡云的玩笑, “公子就别拿小人取笑了。”听萧木说要派翰林院学士来给自己讲课,任凭胡云的脸皮再厚,此刻脸上也终于挂不住,只好投降认输,在场的几个人都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开过了胡云的玩笑,萧木随即问道:“冯嫂和几个孩子们可还好,有没有收到惊吓?” “多亏了杨韬跟胡云的全力相救,贱内和孩子们都平安无事,只是连惠那小姑娘受到了惊吓,贱内劝导了半天,这会也没有大碍了。”王静远答道。 “没事便好。”萧木说着,就看到李师药他们朝自己这边跑过来了。 “见过公子。”几个孩子给萧木见礼道。 “不必多礼。家里来了坏人,你们几个有没有害怕哭鼻子啊?”萧木问道。 “回公子,我当时逃命都还来不及,哪有空闲去害怕,等到有了空,坏人也被杨大伯和胡大伯给收拾了。”又是赵弃病第一个抢先回答道。 “好小子,你还挺实在,我以为你肯定吹牛说自己一点都不害怕呢。”萧木逗着赵弃病说道。 “多谢公子夸奖,倒是连惠妹妹怕的要死,简直……”被萧木说了一句实在,赵弃病还以为是在夸奖自己,于是又“再接再厉”,说了更加实在的话,还好没有说完就被李师药及时给打断了: “公子还不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吧,我来给公子讲讲,今天的事情,还要从二弟在练习写字的时候在纸上画了一个王八说起……” 没有再给赵弃病开口的机会,李师药把下午的事情完整地给萧木叙述了一遍。这确实也让萧木更加完整地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毕竟之前骆养性给自己汇报的也是杨韬的转述,而杨韬也不是一开始就在场的,最开始的事情还是听的胡云的转述,所以到了萧木那里已经是传递了好几手的信息,自然没有李师药直接给自己讲的一手消息听得真切。就好比关于赵弃病画王八的事情,萧木还是第一次听说。 心里憋着笑的同时,萧木也替赵弃病将来能不能讨到老婆的问题担心了起来,拍拍赵弃病的脑袋瓜,说道:“公子我给你一个建议,多学着体谅一点女孩子吧。” 这个时候,在周围安排好了保护整座宅子安全部署事情的骆养性也带着杨韬一起进了屋子。王静远见几个人要谈正事的架势,便很有眼色地告了个罪,带着几个孩子到别处玩去了。 “以你们看来,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王静远走后,萧木对杨韬和胡云问道。 “回皇上,贼人武艺高强,下手狠毒,绝非寻常的打家劫舍、强抢民财之徒。而且杨韬带人前来相救之后,歹人见逃脱无望,纷纷服毒自尽,对自己下手都能如此果决,可见歹人的狠毒可怕之处。”胡云亲自跟几个人动过手,当然最有发言权,第一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屋里已经没有了别人,对萧木的称呼也自然地变回了“皇上”。 “皇上,最瘦的那个似乎跟其他歹人并非一路,被他的同伙刺了一刀,深受重伤,现在正在由郎中医治,若是此人能够救活,说不定能够从他的嘴里问出几人的来历。”杨韬也补充着说道。 无奈世上的事情总是那么巧,杨韬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锦衣卫进来禀报,厢房的那个歹人伤势实在过重,尽管请来的郎中竭尽所能,也没有能够把他救过来…… “断了一条线索啊。”听了来人的报告,萧木也感叹着说了一句。 “卑职无能,未能抓到活口,还请皇上责罚。”三个歹人在眼前自尽,最后一个重伤的歹人也死了,杨韬和胡云感到脸上无光,便请罪说道。 “这不怪你们,今天的事情你们有功无罪。”萧木赶紧示意二人不必自责,随即想到杨韬和胡云还不知道骆振兴在大兴发现的事情,便让骆养性给二人简单叙述一下。 于是又是不正常的一幕在王静远家的正堂上演起来:骆养性这个上官给杨韬胡云两名手下做起了汇报。 事实上骆养性的讲解跟之前杨韬的分析基本吻合——除了歹人的来历仍然不明之外。 第四十六章 讨论与回返 听了骆养性的叙述之后,杨韬和胡云二人便开始了思考,整个屋子也一度安静了下来。 “皇上,卑职有一点不明。”胡云似乎发现了什么疑点,第一个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哦?有何事不明?”萧木问道。 “回皇上,据骆振兴所说,大兴的杜老六似乎是一个关键的人物,这四个歹人也在鸿源酒楼附近打探到了他跟梁艳阳一起被抓起来的事情,按理来说他们肯定直接去劫囚,救走杜老六才对,毕竟大兴不过是一座县城,牢房也不会有多么严密,以他们几个人的功夫,闯进牢里救出杜老六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了胡云的说法,骆养性也感到了一丝怀疑,皱着眉头,用手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说道:“确实,骆振兴和张超当时同样也是这样以为的,但他们赶回大兴的大牢之后却发现一切正常,那杜老六和梁艳阳也都安然无事,这着实有些奇怪。” “不错,而且这四个贼子早上去了鸿源酒楼打探,刚过午后就能在此动手,速度如此之快,肯定是知道了王静远家搬进京城之后就立刻上路进京。就算是这样,他们找到这里的速度也着实太快了些,这效率简直难以想象。”胡云见骆养性也赞同了自己的想法,就继续补充说道。 “难道说,王静远跟那些贼人有什么过节,才让他们如此着急动手,欲除之而后快?”杨韬也开始顺着这个思路分析了起来。 “但是王静远的来历也没什么特殊之处,本身就是大兴本地人,知根知底,又当了二十多年的酒楼掌柜,县城里几乎无人不知。直到今年梁艳阳买下了酒楼之后才跟他们有了一点点的关系,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这几个贼子为了将其除掉而不顾性命的理由啊。”胡云继续说道,分析的思路也被他带到了死胡同里面。这让胡云感觉很是懊恼,不由地在桌上拍了一下,不料又拉到了伤口,一阵剧痛袭来,胡云又不敢在皇上面前失礼,只好紧咬牙关强忍着。 屋子里面的几个人听了胡云的疑问,也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 “或许事情也可能没那么复杂呢?”这次是王承恩开口打破了僵局。 见王承恩似乎有了新的想法,萧木当然十分着急地催促起来:“大伴有什么真知灼见?但说无妨!” “回皇上,真知灼见不敢当,奴婢只是有了一个简单的想法。”王承恩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按照方才骆大人所叙述,那四个歹人应该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们已经被骆振兴和张超盯上,在他们眼里,杜老六的身份仍然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之事。那梁艳阳虽然被判问斩,但他手下的那些小喽啰肯定罪不至死,杜老六的身份若是没有暴露,也不过就是一个喽啰而已,想办法救他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所以这四个人才没有急着去劫囚,毕竟他们的本领再高,贸然强闯大牢也还是有很大的风险,而且还会让我们起疑,反而暴露了杜老六的身份。” “对呀!王公公所言有理,跟硬闯有兵丁衙役守卫的大牢相比,还是直接来这里袭击手无寸铁的妇人孩子更简单一些,而且杜老六也不是马上就会死,他们也没有必要急着去救。”王承恩的一席话让胡云茅塞顿开,刚刚被堵死的思路重新被疏通,胡云也是感到十分畅快。 事实上胡云的分析很有道理,那四人也也正是这样做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原本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被碰巧在此的胡云和其他的锦衣卫给破坏了,反而变得还不如在大兴劫牢来的容易。 杨韬也受到了启发,进一步分析道:“而且这四个歹人似乎以那中年胖子为首,听他们在客栈时候的话,杜老六跟那个叫老八的瘦子似乎跟剩下的三人并不是一路,甚至那个老八最后还被矮个子歹人亲手给杀了。所以对于营救杜老六的事情,那三个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么的上心。” “不错,事情应该就是这样,在他们眼里杜老六不是自己人,暂时也没有危险,就没有急着费力去救,而是选择了直接跑到这里行凶。”萧木把几人的意见作了一番总结,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只是他们跑到这里来杀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恐怕要问一下王静远本人了。”骆养性答道。 几人都表示赞同,萧木便让杨韬去将王静远找了过来。无奈一番询问之下,却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正如胡云之前所说,王静远跟杜老六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就是梁艳阳,也不过是今年才刚刚认识,平时里谈的也只有关于酒楼生意的话题,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跑到自己家里行凶。王静远的言辞很有道理,而且几人看他的眼神也并不想说谎的样子,只好又好言安慰了一番,便让他离开了…… “看来想要弄清楚真相,只能在那杜老六和梁艳阳的身上下功夫了。”王静远走后,几人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最后萧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杜老六和梁艳阳的供词上了。 “回皇上,微臣已经派了骆振兴火带人火速赶回大兴,跟在那里守卫的张超一起审问这两人。”骆振兴立即向萧木汇报道。 难怪没有看到骆振兴跟骆养性一起过来,看来骆养性的安排还算十分到位。萧木在心里满意的同时,又不忘嘱咐了一句,“一定要严加看守,不能有任何疏漏,尤其是那个杜老六,不知道藏着什么大秘密,要是让他跑了或是死了,朕唯你是问!” 为了让骆养性意识到自己的重视程度,萧木又把自称改回了“朕”, “微臣明白。”骆养性的经验丰富,这些事情就算萧木不说也肯定会安排妥当,不过现在皇上都表了态,他也只能连连答应。 “还有,但据骆振兴的描述,似乎那几个贼子在得知王静远一家的所在之前,原本就谋划着要来京城做什么事情。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死了,但还是不可不防,你也要派人在京里多多打探,发现可疑之事立刻报给朕!” 骆养性自然还是连连答应。 “还有,打探的时候注意分寸,不可滋扰民生!”对“耶稣基督”事件耿耿于怀的萧木又紧着补充了一句。 实际上锦衣卫出动肯面免不了会有扰民的地方,但骆养性肯定不敢实话告诉萧木。既然现在皇上都说了,骆养性也只能回去警告一下手下的儿郎们,让他们都收敛一些。 “皇上,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回宫了。”见萧木把事情安排完了,王承恩便劝萧木赶紧回宫——毕竟在宫外多待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而且要是现在不回去,过一会儿太阳下山了再走,这一路上就更加危险了。 王承恩的建议自然得到了除了萧木以外所有人的赞同,萧木也只好从善如流,表示同意打道回宫。在萧木看来,这个事情跟借钱的道理也差不多,有道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自己这次这么好说话,下次再想出来的时候受到的阻力肯定也会小一些,一来二去,习以为常了之后,带着林檎一起出来似乎也不是没有机会。 于是萧木便告别了王静远等人,动身回宫去了,一路上王承恩自然还是神经过度紧张。 …… 再说骆振兴得了骆养性的命令,又马不停蹄地带人从京城赶回了大兴。虽然京城跟大兴之间的距离不远,在萧木所在的后世开车的话更是一个小时之内的事情,但在十七世纪的大明朝,一天之内骑马连续往返奔波一个来回,即便骆振兴身体强健,也免不了感到十分劳累。 不过骆振兴却也顾不得这些,把自己北镇抚司的腰牌一亮,打发掉了城门处想要拦路检查的兵丁,便驱马进了城门,直奔大牢而去。 直到看到了熟悉的张超,确认了大牢还是安然无恙,杜老六和梁艳阳也都好好地被关着,骆振兴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杜老六的重要性已经远远高于梁艳阳了,就算后者原本是前者的东家也没用。 打发走了大牢里原本守卫的兵丁,换成了自己和张超原本带来的可靠的手下之后,骆振兴便跟张超讲起了京城发生的事情。 “什么?那几个人果然去京城了,而且这么快就下手了?”张超听罢,果然大吃一惊,对他们的高效率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不错,此番我回来这里,是上面的意思,骆大人要咱们一起审问杜老六和梁艳阳,务必要问出他们身后藏着的秘密,皇上对此事也重视的很。”骆振兴讲了半天,感到口渴难耐,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边用眼神询问着张超要不要来上一杯。 “既然皇上和骆大人都如此重视,我看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开始干活吧!”张超说话的同时,摆摆手拒绝了骆振兴的好意——早上茶水喝得太多,张超觉得自己未来一个月都不会想要再去喝茶了。 第四十七章 刑讯与威逼 骆振兴见张超不想喝茶,也没有勉强他,自己又喝了两口,便赞成张超的提议,说道:“兄弟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咱们先审问哪个比较好?” “有道是先易后难、循序渐进。那个杜老六放一放再说,咱们先去会会梁艳阳如何?休息了一天,估计他也缓得差不多,此时正皮痒着呢!”张超建议道。 “嗯,只不过以梁艳阳那身子骨,恐怕经不起什么折腾,也没法对他大刑伺候,兄弟你可有什么好想法?”骆振兴则是想到了昨天审讯梁艳阳毫无进展的事情——那厮嘴巴又硬、身子骨又很差,跟他来软的,他丝毫不吃你那套;要是对他来硬的呢,又怕承受不住,让他丢了小命。想到这点,骆振兴便开口问道。 “嘿嘿,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咱们也不知道还有杜老六那条大鱼,自然不敢拿梁艳阳怎么样。现在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有什么家伙都直接往他身上招呼,不怕他不就范。”张超十分自信地说着,丝毫没有把梁艳阳放在眼里。 听了张超的话,骆振兴也感到自在了许多,没那么畏首畏尾了,“嗯,兄弟说的不错,梁艳阳知道的东西估计杜老六肯定全都知道,梁艳阳不知道的事情,杜老六也知道。就算那梁艳阳命小福薄受不住咱们的手段也不打紧,反正也还有杜老六在,到了咱们锦衣卫的手里,还愁他不肯老实交代吗?” 骆振兴脸上笑着,又补充着说道道:“不过话虽然这么讲,但还是尽量不要让他丢了性命省得到时候麻烦,咱们的手里可是还有杀手锏的……” 二人说着就来到了关押梁艳阳的牢房。梁艳阳昨日受了刑,晚上疼了一宿,自然也睡不好觉——实际上就是没受刑也睡不好觉,毕竟大牢的环境在这摆着,跟梁艳阳原来住的地方简直是天堂地狱般的差距。好容易捱道了今天白天,两个瘟神般的锦衣卫没有继续来折磨自己,身上的疼痛稍有减轻,疲倦袭了上来,梁艳阳也就不知不觉地倒在稻草堆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哟呵,这厮睡得还挺美,这是把牢房当成自己家了吧?”张超一边让手下掏出钥匙打开牢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 本来睡得也不是很踏实的梁艳阳听到了张超那魔鬼般的声音,自然立刻就被惊醒。见果然两个瘟神来了,估计又要折磨自己,梁艳阳也把心一横,索性脖子一扭,不去看骆振兴和张超两人,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心道反正也没有活路了,任凭你们怎么施为,我就是啥都不说,到时候让你们给打死了,也是一了百了。 骆振兴跟张超见了梁艳阳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也没跟他废话,直接让人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什么夹棍皮鞭老虎凳,插针烙铁夹手指之类的刑罚都让梁艳阳挨个体验了一遍。一套全武行下来,梁艳阳虽说命大没死,这个时候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骆振兴跟张超见用刑的火候也差不多了,梁艳阳的意志也被摧毁了七七八八,让手下将他提溜到自己面前,张超又给他爆了一个猛料: “我说老兄,你这是何必呢,杜老六那厮已经把什么都招了,你继续在这里强撑,也不过是白白受苦罢了。” 梁艳阳听张超的口中说出了杜老六的名字,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难道杜老六的事情已经让他们给知道了?但转念一想杜老六的身份十分隐秘,出了自己之外,其他的手下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瘟神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梁艳阳此时自然认为瘟神不算神)又是从何而知?肯定是在诈我。 心里思考了一番,梁艳阳又恢复了镇定,对着二人说道:“杜老六不过是小人的一个手下,他知道的那点东西小人早在县衙大堂上的时候全都交代了,不知二位上差到底还要叫小人交代什么。” 虽然梁艳阳嘴上狡辩着,但他之前条件反射一般的紧张动作全都被骆振兴和张超看在了眼里。二人冷笑一声,也没跟梁艳阳继续废话,让人把他架了起来,又是一顿大刑伺候。 一边让手下用刑,张超一边打量着梁艳阳,威胁着说道:“事到如今还想负隅顽抗,我告诉你,不光是杜老六,还有他那个什么兄弟老八也落到了我们的手里。你说你不过区区一个小人物,何必要为了他们死扛?你要是老老实实地把他们的事情都交代了,或许还能得一个痛快,我二人也会替你向皇上求情,放过你的家人。你要是仍然执迷不悟的话,咱们也没有办法,只好找杜老六他们去打听打听你家眷的藏身之处,把你的家人也全都抓来问罪,你全家老小,只怕是谁也别想活命,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哼,六哥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对付!你别想从他嘴里得到任何东西!”听着张超的话,知道了她们还没有从杜老六那问出什么,梁艳阳自然也就没有死心,一面承受着锦衣卫的鞭打,一面咬着牙说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张超怒道,同时踹了正在用刑的手下一脚,“你是今天没吃饭?还是跟这贼子有勾连?怎么下手这么轻,跟个娘们似的,赶紧给鞭子再蘸上点凉水,给我狠狠地抽!” 张超扮着黑脸,骆振兴则是扮起了红脸,看着梁艳阳又挨了几鞭子怕是要撑不住了,就对手下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先不要继续打了,同时笑眯眯地对梁艳阳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兄弟逢年过节的也知道拜个佛,捐个香火钱啥的,上天都有好生之德,对你这么大刑伺候也不是咱们的本意,实在是上面催得紧,咱们兄弟也没有办法,我看你就如实招了吧。” “就你们这样的心也是肉长的?”梁艳阳听了骆振兴的话,两眼一翻,心里想道:“也好意思跟我说拜佛烧香?难道就不怕佛祖显灵收了你们?” 梁艳阳自然还是把头一扭,不去听骆振兴的歪理。 见梁艳阳不理睬自己,骆振兴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继续和颜悦色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交代,无非是想着杜老六他幕后的人物能保住你的家人。但依我看呐,兄弟你实在是太天真了,有道是狡兔死走狗烹,你现在已经栽了,对他们也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还想指望他们尽心地保全你的家眷?” 见梁艳阳的神情恍惚,骆振兴赶紧接着下起猛药:“还有呐,你可不要忘了咱们是什么人?落到咱们锦衣卫手里面嘴硬的不少,却没听过有谁能够坚持住的。不要以为咱们就只有这么几样本事,实话跟你说今天用到你身上的都是最小儿科的。我们去审那杜老六,他要是老实交代便好,他要是敢嘴硬,咱们就把锦衣卫的看家手段都拿出来伺候上一番,任他骨头再硬,早晚也有熬不住的那天。” 说到这里骆振兴又双手合十,作出一副菩萨心肠的样子,“只是那些手段施展起来实在有伤天和,兄弟我也想积点阴德……” “跟这厮费那么多话作甚?”骆振兴的表现太过于夸张,一边的张超都看不过去了,直接嚷嚷着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咱们要是有心,早晚都能撬开杜老六的嘴,只不过是嫌麻烦才先来问你,你要是还是不知好歹,继续负隅顽抗,你的家眷全都性命不保!” “兄弟不要吓唬人家。”骆振兴见张超的话十分粗鲁,又出来打着圆场,对梁艳阳说道,“我这兄弟就是脾气直了些,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你要是现在不招,到时候那个杜老六要是先招了,你就是良心发现,再想招也晚了。不要忘了,就算你信得过杜老六,杜老六可不一定信得过你,我们只需骗他说你已经全都招了,估计他也不会再替你隐瞒什么了。反正你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别的东西他可能不会说,但是交代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还能少受一些刑罚,怎么看都是合算的买卖,他没有理由不去做。” 骆振兴把一番话说完,便静静地看着梁艳阳,双方都不在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过了片刻,张超等不及正要吩咐手下继续用刑的时候,梁艳阳开口了: “哎,事到如今,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只是你们一定要遵守诺言,放我一家老小一条生路,否则我就是变成了鬼,也回来找你们的!” 梁艳阳松了口,骆振兴和张超二人都是大喜,赶紧命人拿来纸笔准备记录他的口供。 事实上,梁艳阳之所以愿意交代,还是因为骆振兴最后的话彻底摧毁了他的心里防线,骆振兴的话让他对杜老六的信任产生了动摇,梁艳阳也怕杜老六会出卖自己从而换取少受或者不受刑罚的好处,毕竟自己在他们当中只不过是最底层的人物,现在遭了难,被他们落井下石也不是没有可能,还不如自己先招了的好。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种情形,在萧木所在的后世,有一个专门的说法,叫做“囚徒困境”。 第四十八章 交代与合作 手下的书办准备好纸笔示意随时可以记录,骆振兴和张超便开始问话了。 “把你,还有杜老六他们的事情,给我详详细细地从头说来!不许有任何隐瞒跟遗漏!”骆振兴开口说道。 梁艳阳听了骆振兴的命令,便开口说道:“回上差,事情是这样的,小人原本并不是大名府人氏……” 原来在梁艳阳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便跟其他兄弟分了家,独自带着老婆孩子到大名府生活。梁艳阳的父亲在大名府一带做的粮食生意,梁父为人十分诚信,而且从不囤积居奇(古代社会的粮商没有不干那些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事情的,梁父不过是跟其他商人比起来收敛很多,即便这样,在当时也算十分难能可贵了),所以生意也越做越好。生意做大了之后梁父也变得愈发的繁忙起来,对梁艳阳也是疏于管教,梁母则是由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对梁艳阳也是十分宠溺。 有道是慈母多败儿,梁艳阳从小便不学正道,父亲给他请来先生教她念书他也不好好去学,整天只知道调皮捣蛋,变着花样地作弄先生,最后先生实在忍无可忍,一怒之下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梁父对此当然十分生气,想要狠狠地教训梁艳阳一番,却被梁母给拦住了,梁母说道反正咱们家也不缺钱,你将来给儿子多留点家产,也不至于让他将来忍饥挨饿,念书识字那么苦,儿子不想学咱们也就别勉强他了。于是梁艳阳也更加自由了,整日里便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从此为将来走向邪路埋下了祸根…… 梁艳阳絮絮叨叨地说着,十分详细地讲述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儿童是如何一步步地学坏,走上犯罪的不归路,最后坠入深渊的。骆振兴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用手扶着头,随时都可能去梦会周公。 “啪!”张超狠狠地一拍桌子,成功地帮助骆振兴打消了睡意,只听张超怒道:“啰啰嗦嗦地说个没完,你小时候的那些破事谁愿意听?如此敷衍咱们,你难道还抱有什么幻想不成?你是皮子又紧了还是不想让你的家人活命了?赶紧给我交代重点!” 张超的雷霆举动把梁艳阳吓得不轻,赶紧开口辩解说到:“小人冤枉啊!明明是那位上差让我从头开始说起,不得有丝毫疏漏的啊!” 骆振兴此时也精神了不少,一听自己竟然躺枪,正想要开口辩解,就听张超抢先骂道:“好哇!还怪罪到我们的头上了,你这厮胆子还真不小!” “小人不敢,还请上差息怒。”梁艳阳赶紧承认错误。 “张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骆振兴见火候差不多,便开口打起了圆场,“梁艳阳,那些不重要的事情简短地说就好。那个杜老六是什么来路,你跟他又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一起干了什么事请,这些才需要你细细地说。” “回上差,小人明白了。”于是梁艳阳又继续交代了起来…… 梁艳阳的父亲后来早早地去世了,给他留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产,无奈梁艳阳平日里放荡关惯了,对于父亲留下的生意则是一窍不通,只知道跟着一些地痞流氓之类的人物鬼混,不出两年,家里的粮食生意便彻底地做不下去了,梁父原本的老伙计们见梁艳阳如此不成器,灰心失望之下也纷纷离开了两家。 开始的时候梁艳阳不过是跟那些狐朋狗友在街上干些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后来随着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在大街上小打小闹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欲望,于是便纠集了一些相熟的泼皮无赖,开始到乡下做起了坑蒙拐骗,抢夺财物,拐人卖人的行当来。 由于干的都是没有本钱的买卖,是以梁艳阳也着实赚了不少的银子,明末地方动荡,官府对这些事情基本上也不闻不问,梁艳阳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起来。 听梁艳阳又说了半天的废话,张超几乎又要发怒,想要把他吊起来再结结实实地打上一顿。骆振兴则是赶紧示意张超先不要着急,跟之前比起来梁艳阳说的已经很简洁了,而且听起来马上就要讲到重点了。 骆振兴说的不错,梁艳阳紧接着就说到了重点。 有一天梁艳阳照常带人在路上埋伏,正好看到一对车马经过,车上好像装了不少值钱货物的样子,而且似乎还有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也在队伍里面——因为梁艳阳他们都看到了类似于贴身丫鬟之类的人物进出过一两马车。 这些还不算重点,重点是这么一队车马,竟然没有多少人随行保护,似乎只需要冲上去把护卫的人一杀,货一抢,转手倒卖出去未来几个月的银子就都有了,说不定还能捞个美人儿回家,这种送上门来的买卖,岂有不去做的道理?梁艳阳带着由泼皮无赖组成的手下们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 只是无奈人算不如天算,车队所载的货物到底值不值钱,马车里到底有没有美人,这些跟梁艳阳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梁艳阳带着的乌合之众就全军覆没,梁艳阳本人也被抓了起来。 对方下手十分狠辣,自己的手下全都被一招毙命,没有一个活了下来,梁艳阳以为他肯定也活不成了,在他看来,落到这些人手里,比被官府抓了去还要可怕一百倍。 不过梁艳阳失算了,对方确实杀了跟他一起来的手下,但却没有杀掉梁艳阳,而是将他打晕之后五花大绑,找了一个地方关了起来。 梁艳阳样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没死,而是浑身都被绑着,不知道关在什么地方,心里自然是七上八下。还好没过多久,一个看起来是对方领头的人物进了屋子,梁艳阳见有人来,便扭动着被绑住的身体,跪在地上疯狂地磕头,嘴里同时念叨着“好汉饶命”之类的话。 那人没有理会梁艳阳,而是问道:“你干这行多长时间了啊?” “不敢欺瞒好汉,已经有四五年了。”梁艳阳赶紧殷勤地答道。 “那一定赚了不少钱吧?”对方又不动声色地问道。 梁艳阳听了这个问题之后很紧张,一方面猜测可能是对方把自己抓来是想要向自己家里索要赎金,要是说得少了,对方见没什么油水可赚,一刀把自己给杀了就不好了;另一方面,又怕对方真的是什么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之类的侠客人物,要是自己说得太多,对方见自己有这么多不义之财,一气之下将自己杀了出气,又该如何是好? 梁艳阳的心里十分纠结,却又不敢稍有拖延,最后只好横下心来,实话实说,“回好汉,几年下来不过赚了一两万两银子而已,好汉若是想要,在下愿意全部献上,只求好汉饶了在下的一条性命。” 对方冷哼一声,“看来你这行当也挺赚钱的嘛。” 听着像是讽刺,梁艳阳也不敢做声,生怕对方发起怒来为民除害,一刀把自己给结果了。不过出乎梁艳阳的想象,对方又继续说道:“不知我也入上点股,你看可好?” “好汉说笑了……”梁艳阳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谁跟你说笑,我要入股,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梁艳阳发现对方似乎有些不悦,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把刀,正拿着手绢反复擦着。 “同意,当然同意。”梁艳阳头上冒着冷汗,殷勤地回答着。 “哈哈,看来你这人还挺上道的,来人呐,给他松绑。”那人笑着说道。 让手下给梁艳阳松了绑,那人又继续说道:“今后咱们一起做生意,赚了钱二八分成,你看如何?” “我二,您八?”梁艳阳小声地问了一句,话刚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的废话么。 “你觉得呢?”那人倒也没有生气,反问了梁艳阳一句。 “跟您一起做生意是在下的福气,在下愿只拿一成的利润。”梁艳阳生怕对方生气,赶紧又让出一成来。 “无妨无妨,说是二八分成就是二八分成。你放心,跟我们一起做生意,以后赚的肯定比你现在小打小闹的多得多,一年下来莫说一两万两,就是十几二十万两,咱们也看不上眼!” 梁艳阳当然连声称是。 对方又继续说道:“方才杀了你的那些手下也是迫不得已,不过说实在话你那些手下也确实不堪大用。咱们也不会亏待了你,我派一个人去帮你,肯定比你那些草包手下管用得多!” …… “他派那个人就是杜老六?”张超问道。 “回上差,正是。”梁艳阳答道。 “那个跟你说话的头目是什么人?”骆振兴紧接着又问道。 “回上差,当时他蒙着面,小人不曾见到他的模样。” “那后来呢,难道你就再也没见过他?”张超又急切地问道。 梁艳阳继续老实地答道:“回上差,后来那人便没有露过面,小人平日里都是被杜老六监视着,如果他们那边有什么事情,也只是派刘老八过来传话。” “那个老八原来是姓刘。”骆振兴和张超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 第四十九章 坦白与出卖 梁艳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骆振兴和张超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所以说你的钱都拿去孝敬他们了?”骆振兴问道。 “回上差,确实如此,小人虽说做的是没有什么本钱的买卖,赚得不少,但大多数都被他们拿走,只剩下两成才是我的。而且小人手下还有那么多人要养活,所以自己也没剩下多少银钱。”梁艳阳答道。 “没剩多少?此言当真?”骆振兴笑了一声,接着问道。 “确实没剩多少,小人虽说看起来风光,但也不过只是一副空架子罢了。小人财物都在家中,想来已经被官府给查抄了,上差清点一下便知。”梁艳阳老实地回答道。 “哼!”张超可不觉得梁艳阳有多么老实,冷哼了一声,开口问道,“所以官府从你家里只抄出三千两银子,这也是很正常的了?” “上差明鉴。”梁艳阳恭维着说道。 “事到如今还想隐瞒!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吗?我来问你,你的家眷让你藏在了何处,他们过日子不需要用钱?难道你就没有给他们留下财物?”张超一拍桌子,严厉地喝问道。 梁艳阳见抵赖不过,只能如实交代。但他的心里是还是不放心,又跟骆振兴和张超确认了一遍:“二位上差问话,小人自当知无不言。但二位上差当真没有诓我,肯定能够保住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事到如今反而还问起我们来了!老子告诉你,你要是老实交代,你的家眷尚有一线生机,但你要是还想着投机取巧,继续糊弄咱们,那他们肯定谁都没有活路!”张超又威胁着说道。 见张超威胁的效果差不多了,骆振兴又开口,缓和了一下紧张气氛。 “你老实交代问题,我等自然会为你向皇上说情,请求放过你家眷的性命。”骆振兴朝着京城的方向拱着手说道,“当今皇上仁厚,即便是年前跟着魏忠贤作乱的逆党也赦免了不少。你要是诚心悔过,如实交代,再加上我等帮你说情,相信皇上也不会过于为难你的家人。但你要还是执迷不悟的话,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了。” 骆振兴的一番话言辞恳切,彻底击溃了梁艳阳的心理防线,于是梁艳阳只好相信二人,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事实上梁艳阳就算不相信,此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还不如选择相信,也好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原来梁艳阳自从那次失手之后便吸取了经验教训,为了自己今后要是有个万一,家里人尽量不受牵连着想,梁艳阳便把家眷都安置到了京城中居住,同时自己拦路抢劫、拐卖人口赚来的钱经过孝敬之后,剩下的也尽数运到京城的家中,在大兴这边仅仅留下能够满足日常开销所需的财物。 梁艳阳觉得自己的这个合作伙伴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自己将来也不知道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把家人安置到京城,住在闹市当中,梁艳阳觉得这样的话就算自己今后招惹了他们,想来他们就算想对自己家人动手,也需要思量思量。 当然了,梁艳阳做的这些事情肯定瞒不住杜老六的的眼睛,不过杜老六对梁艳阳这种转移家眷财产的事情也没有过问,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杜老六自然也有他的理由,在他的眼里,梁艳阳这么做基本没什么意义:你要是好好地帮我们赚钱做事,我们自然不会亏了你,你的家人自然爱住在哪就住在哪。你要是真的做出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情,那就只好对不起了,只要你的家人没有搬到皇宫里面跟皇上住到一起,都肯定是难逃一死。 王静远家这次遭遇袭击的事情似乎也印证了这个事实。 “你的家眷住在京城之中的什么地方?”骆振兴听了梁艳阳的叙述之后,开口问道。 “回上差,就在城东,靠近广渠门,谢家胡同里面第三户就是。” “你在此处还存有多少不义之财?”张超接着问道。 “回上差,小人不敢隐瞒,还有大概五万两银子,是打算留给家人们后半生用的,现在小人愿意全部献出来,只求上差替小人多多美言,留小人家人一条活路。小人的儿子方才五岁,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也都跟他无关,无论如何也请放他一马,给我家留下一条血脉啊!” “我等答应了你,自然会帮你说情。”骆振兴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反正只是答应帮你求情,到时候皇上答不答应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当今是大明朝,还没有现代的金融行业,不然的话骆振兴肯定能明白自己所做的,也不过就是给梁艳阳开了一张口头支票罢了。 随即骆振兴又继续问道,“我再来问你,除了杜老六和刘老八,关于那些人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回上差,对方行事十分隐秘,小人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似乎是从北边来的,做着很大的生意,除此之外确实一概不知。”梁艳阳答道。 “除了杜老六,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安插在你这里的人?”张超又问道。 “回上差,小人能够确认的就只有杜老六一人,但依对方的行事来看,肯定还在小人周围安插了其他的人,但只是小人眼拙,至今也没有发现。” 梁艳阳的说法听起来十分合理,没发现有什么漏洞。为了保险起见,骆振兴又再次确认了一下:“你就只知道这么多了?为了你的儿子,再好好想想,可有什么遗漏?” “小人确实就知道这么多。”梁艳阳诚恳地回答道。 “真的没有了?”张超又确认了一遍。 “回上差,确实没有了。” 骆振兴和张超二人对视一眼,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让书办如实记录,让梁艳阳签字画押。 “交代得不错,至于你的家人的事情,皇上那里我们会去说。至于能不能够活命,就看他们的造化了。”骆振兴把口供收好,最后跟梁艳阳说了一句,便跟张超一起离开了牢房。 “先吃些东西,然后再去会会那个杜老六?”张超开口对骆振兴建议道。 事实上从京里火速赶回大兴之后,骆振兴没有来得及吃饭便跟张超一起审问梁艳阳,到了此时已经过了戌时,换算成萧木后世的时间,大概是晚上八九点钟左右。 “还吃什么东西,咱们现在直接就去吧。”骆振兴此时则是兴奋得很,一点吃东西的想法也没有。 “兄弟也想早点去审杜老六,但哥哥你赶路辛苦,还是先胡乱吃一些。”张超对骆振兴的说法不以为然,“而且,那个杜老六肯定不像梁艳阳那么好对付,不填饱肚子,咱们哪来的力气审问他?” 骆振兴见张超说得也对,便让人随便送点吃的过来,跟张超二人胡乱吃了几口,便前往关押杜老六的牢房去了。 让手下打开了牢门,二人走进了牢房,同样让书办摆好纸笔,便打算开始问话。 杜老六此时仍然一副小喽啰的模样,见几人进来之后,便油嘴滑舌地问道:“二位上差还想知道那梁贼的什么事情?小人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可是你说的!”张超仍然是扮演黑脸的角色,又是冷哼着说道。 “上差只管请问,小人不敢有丝毫隐瞒。”杜老六答道。 “好吧,那我便来问你,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是谁派你来梁艳阳这里的?”骆振兴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前两个问题很正常,杜老六也没有在意,但听了第三个问题之后,杜老六隐隐觉得骆振兴跟张超二人此时前来问话似乎是有备而来。 “回上差,小人没有大名,平日里都叫杜老六,就是咱们大兴本地人士。”杜老六仍然装着糊涂,“小人平日里游手好闲,又喜欢赌钱,把家产都输光之后生活没了着落,便道梁贼那厮手下做事,现在小人也是后悔得很,今后小人要是能够出去,肯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啪!”张超又是一拍桌子,“看来不受点苦头,你是不会说真话的,来人呐,给我大刑伺候!” 几乎是在梁艳阳那里的重演,手下们又把各种刑罚拿来让杜老六体验了一番。 不过杜老六的身子骨倒是比梁艳阳结实得多,一番收拾下来,似乎也没见怎么伤筋动骨。 “二位上差为何要如此虐待小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你就不用再装了,梁艳阳已经把什么都招了,你要是想少受点皮肉之苦,就乖乖地回答我们的问题。”骆振兴示意施刑的手下暂且停手,对杜老六说道。 杜老六还想接着抵赖,还没有想好说辞,张超便把梁艳阳交代的事情,捡重要的给杜老六说了几件。这下杜老六总算确定,原来自己是被梁艳阳给出卖了,“这个软骨头,刚一出事就把什么都给招了!”杜老六此时不知道刘老八他们已经被发现,还以为是梁艳阳胆小怕事,为了减轻罪责,主动把自己给卖了。 既然你梁艳阳不仁,那也就休怪我不义了! 第五十章 印证与放心 杜老六终于确信了梁艳阳已经招供的事实,所以也就不打算继续帮梁艳阳隐瞒什么了:自己好歹交代点东西出来,也总比一直挨打受刑要来的好。 眼珠一转,杜老六心里有了定计,便开口说道:“二位上差明鉴,小人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生出了侥幸的念想,才对二位上差有所隐瞒。现在想来小人确实是糊涂,小人心里也是后悔不已,还望二位上差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人一马。关于梁贼,小人还知道很多事情,愿如实交代!” 骆振兴见杜老六这副表现也是笑了,便开口说道:“你还知道什么事情,都开口统统说出来吧,免得再受那些皮肉之苦,我们弟兄也省点力气。”骆振兴说着,还指了指一个刚才给杜老六用刑,现在正满头大汗的手下。 “打人的还累成了这个样子,看来也是草包一个。”杜老六心里腹诽着,但嘴上却是另外一套说辞: “回上差,那梁艳阳除了在大兴城里开黑店之外,还在周边府县干了好多劫掠财物,拐卖人口的事情。”杜老六用那种“你还不知道吧、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的口吻跟二人说着,就好像他说的是独家新闻一样。 “这些我们早就知道了,你接着说。”张超对这些干巴巴的说法当然不能满意,催促着杜老六接续说。 “回上差,想必官府在梁贼家里没有查抄出来多少银两吧?实际上梁贼的钱比这个多得多!剩下的那些,全让他给藏起来啦。”杜老六又爆出了一个他心目中的“猛料”。 不过骆振兴和张超都是表情平淡,丝毫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骆振兴开口说道:“嗯,你继续说。” “梁贼的钱大概还有至少五六万两银子,全都让他给藏起来了,只是他藏的不够隐秘,让小人给知道了,小人愿意交代他藏匿财产的地方。”杜老六又接着隔鞋搔痒一般地说道。 骆振兴和张超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看来杜老六说的跟梁艳阳交代的差不多可以互相印证。 “哦?竟然还有这么多钱?让他藏在哪了?”张超做出了一副假装感兴趣的样子,阴阳怪气地问道。 “说出来上差只怕不信,梁贼把他的钱全都运到了京城——天子脚下,二位上差肯定没有想到吧?”杜老六又卖起了关子。 “哦?竟有此事?你可敢确定?”骆振兴又问了一句。 “小人所说千真万确,若有半点敢欺瞒上差,小人天诛地灭!” “嗯,不错,那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把钱全都藏到京城里面?”张超又问道。 “回上差,那是因为他整日里干那些上天害理的事情,怕将来有一天遭到报应,所以就把他的家眷全都送到京城藏了起来,那些钱财就是打算给他的家人后半辈子花的!” “空口无凭,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什么证据,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骆振兴又启发地问了一句。 “回上差,小人所说句句属实,二位上差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京城查看,那梁贼的家小就住在东城的广渠门内,谢家胡同从东往西数第三户就是!”杜老六见二人还有些不信,就把梁艳阳家小在京城的地址也一股脑地全都交代了。 骆振兴和张超这时也能够完全确定,梁艳阳此前说的确实是实话,他跟杜老六的证言也能够互相印证。这让二人感到十分高兴,毕竟发现了这么大笔的不义之财,肯定是大功一件。另外杜老六交代得也十分痛快,丝毫没有任何隐瞒,这让二人觉得案子审起来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他们心里同时都在琢磨着把这个案子审完之后,数功并奖,自己官升一级似乎也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情。 杜老六能够这么老实地交代,其原因还是要归结于萧木后世的那个著名的“囚徒困境”理论。对于梁艳阳和杜老六来说,最好的选择当然是两个人全都不招。这样一来,梁艳阳家人的藏身之处,还有他的绝财产都不会被官府知道,反正自己肯定是在劫难逃,这样起码他的家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还是能够得到保证。 对于杜老六来说也是如此,两个人要是什么都说,那杜老六就只不过是贼人头目手下的一个小喽啰,没人在意的小角色(当然这是建立在刘老八他们没有被发现的前提下,事实上在审问之前,梁艳阳和杜老六也确实不知道这一点)。这种不起眼小角色,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自然没有人会去特别的在意,想要脱身也没有什么困难。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被关上一阵子之后,估计也能够被放出去,毕竟一直这么关着,官府管自己吃饭也要花钱不是? 但是可惜现在两个人不在一起,根本没有办法能够串通好,达成“咱们谁都不要招”的共识。梁艳阳慑于锦衣卫强大的审讯和用刑的能力,对于杜老六能否挺住不抱信心,而且也担心自己的家小被杜老六拿来搪塞官府——很显然失去利用价值的自己的家眷,肯定没有杜老六幕后的人物来的重要,杜老六要是承受不住,很可能就把自己给卖了,用以换取少受皮肉之苦。 既然这样的话,与其让杜老六出卖自己,还不如自己先招了,这样也好能够给官府留下一个好印象,要是老天有眼,也许能够给自己留下一丝血脉。 形势对于杜老六也是如此:虽然名义上是梁艳阳的下属,但杜老六从来就没瞧得起过梁艳阳,在他眼里,梁艳阳不过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软骨头罢了。这么没有节操的一个人,见了大刑要加在他的身上,肯定立刻就吓破了胆,一五一十地都给交代了,什么事情也别指望他能瞒住——事实上杜老六在这一点上确实冤枉了梁艳阳,梁艳阳好歹也是结结实实地承受了一番酷刑,之后才老实交代的。 所以杜老六也觉得既然这样还不如自己这边先说一点,反正已经受过一番拷打,对他梁艳阳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况且听那两个上差的话,梁艳阳这厮应该是已经招了,那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好替他隐瞒的了。 基于以上的原因,骆振兴和张超的审问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虽然不知道“囚徒困境”这个名词,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领悟其中的精髓,并在现实当中充分地运用。而萧木作为一个经济系学生,对于这个理论自然比他们二人了解得多,但若是让萧木亲自来审问的话,恐怕却达不到现在这么好的效果。 ……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萧木正在林檎的寝宫,向林檎做着“汇报”。 萧木下午离开之后,林檎她们也没有了继续玩牌的心思。张皇后和田袁二妃见林檎十分担心,又留在这里劝解了一番,说是已经打听过了结果是有惊无险,没有人受到伤害。见林檎的脸色稍好,不在那么紧张之后,张皇后她们也没有完全地放心,又陪着林檎坐到到了将近晚饭的时候,才纷纷起身告辞。 现在萧木终于回来了,林檎自然要听他说说详细的情况。 萧木把整件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林檎多少也有了一个了解。最后萧木总结着说道。“除了谢连惠受了一些惊吓,现在仍然不敢开口说话之外,其他的人全都安然无恙。而且我也派了人严密保护,所以从目前来看来,我可以保证王静远家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 “哼,你的保证我可不敢相信,上次你就已经安排人在他们家周围保护了,结果不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林檎对萧木还是一如既往的嘲讽道。 “哎,瞧你这话说的,要是没有我之前安排人手去照应,恐怕此刻李师药他们肯定全都没命了!”对于林檎的轻视,萧木当然不肯轻易地承认。 “那是因为胡云正好过去拜访,碰巧遇到这件事才把人救下,要不然的话,他们肯定还是会没命。”林檎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 “还不是因为我有过交代,胡云他们才会经常去串门的,你难道真的以为他们是闲着没事去蹭饭吃的吗?”萧木继续辩解着,“而且就算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骆养性他们吧,那可都是资深专家,好比后世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之类的存在,联邦调查局在你么2333年应该也还有的吧?就算没有了你总应该听说过的吧?你想想看,有FBI专门保护,王静远家还能有什么危险?” 听了萧木这么一说,林檎也觉得有些道理,就算萧木本人不靠谱,骆养性他们应该还是靠谱的,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嗯,确实,骆养性他们办事肯定比你可靠得多。”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啊。”萧木见林檎终于放了心,又开口感慨道。 第五十一章 鼓励与棘手 “不这样的话,怎么能显示出你这个皇上日理万机呢?”林檎笑着说道。 萧木没有理会林檎的讥讽,而是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倒是宁愿当一个每天什么事都不做的闲人,也不想当这个日理万机的皇上。” “谁让这是命运的安排呢?不然为什么你会穿越?而且偏偏还碰巧穿越成了崇祯皇帝?”林檎见萧木似乎有些消极,便收起了玩笑的心态,开导着萧木说道。 “是啊,为什么让我穿越呢?我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既不会跟人勾心斗角,又不会经营赚钱,只不过是一个没用的留级生罢了。” “喂,不要这么悲观嘛,说你不擅长勾心斗角还算恰当,但是你好歹也是著名大学的经济系学生,经营赚钱什么的对你来说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吧?”林檎觉得萧木对他自己好像十分缺乏自信,便给他加油打气。 “学经济学的跟擅长经营赚钱是两码事,就算是历史上著名的经济学家,一生穷困潦倒的也比比皆是,更不用说我这种留级两年的存在了。”萧木无奈地说着,“现实世界根本不是电视电影里面演的那样。你看那些电视小说里面的主角,要是研究历史的,全都是博古通今,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恨不得没一个历史人物的生老病死、吃喝拉撒的事情全都了然于胸;要是学医的,一个个都像是扁鹊再世、华佗重生,开出来的药方就好像仙丹的单方一样,至于什么枯骨生肉之类的事情更像是家常便饭一般;要是特种兵之类的呢?武艺高强自然不在话下,而且还要精通各种武器枪支的用法,开火车、开飞机都是小事一桩,那本事恨不得能够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那不过都是剧情需要罢了,要是主角不够厉害,哪里会有观众买账呢?那些东西看看就好,不用当真,你又何必要跟他们去比?而且你也说了学经济学跟赚钱没什么直接关系,所以就算你在大学所有的课程全都不及格,也不见得不擅长经营赚钱。”林檎接着安慰道,“历史上有那么多的皇帝,也不见得每一个都是智慧过人的明主,白痴的皇帝也不是没有,但绝大多数的皇帝也不过都是,论智慧和才干,也不过就是相当于普通人一样,这么多皇帝里面,也没见全都是无道昏君或是亡国之主。你好歹也是著名大学出身,难道还没有信心比得过那些平庸之辈?更何况你还有未来三百年的见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但现在是明末……”萧木又开口了,只是话还没说完,又被林檎给打断了: “我当然知道现在是明末,正是天灾人祸、内忧外患的时候,但这不是重点。要我来说,历史上原本的崇祯皇帝也不过就是中人之姿,论起智力水平,不可能比你强多少,反而很可能还不如你,至于那些政治上的事情,谁也不是生而知之,只要多多了解,再加上你脑子里原本崇祯皇帝的记忆,相信掌握起来肯定是很快的。” 最后林檎总结着说道:“所以,依我看来,想要做的比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更好也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成为一代中兴之主这种困难的目标有可能达不到。但是精心维持,尽量弥补天灾人祸给王朝的损害,相信你还是很有可能的。就算最后没能摆脱亡国的命运,最少最少也能比原本历史上多坚持几年。更何况我也会尽力帮你的,说不定咱们能够坚持到恶劣气候结束的那一天,或许那个时候还会有新的杰出人才涌现出来。” 萧木听着,简直不敢相信这一番言辞恳切的话竟然是从来只会拼命嘲讽自己的林檎说出来的,心里感动之余,也被林檎唤起了自信,于是开口说道:“嗯,我就以原来的崇祯皇帝作为目标好了,同样都是皇帝,我还比他多了三百年的见识,怎么也要比他做的好才行。” 林檎见自己的一番鼓励总算有了效果,心里也很开心,便开口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去做呢?” “首先是要了解一下当今明朝的政治结构、权力组成,至少也要搞清楚那么多的衙门都是干什么的。”萧木很明确地回答道,“而且还有,也要学学传说中的‘帝王心术’,这样也好跟那些臣子们打交道。” 从林檎那里离开已经是深夜,崇祯元年六月初一这一天似乎终于要过去,不过萧木却没有立刻就寝,而是找出一本《资治通鉴》,听说司马光写的这本书里面写得全都是政治上的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萧木打算好好看上一番,从里面学上一点“帝王心术”。 开始读书之前,萧木又想起了所谓“三日一朝”的事情,也不确定明天是不是早朝的日子,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对上朝也没什么兴趣,便对王承恩吩咐说自己“偶感微恙”,未来一个月的早朝暂时先都不上了——这也替历史上仅仅一次没有上朝就被大臣们批评的崇祯皇帝出了一口气,那个时候已经是崇祯十五年,国之将亡之下,大臣们对于崇祯皇帝最起码的敬畏也没剩下多少。不过萧木现在的时候才是崇祯元年,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大明王朝将会在十几年之后亡国,而且魏忠贤一伙刚被剪除不久,殷鉴不远,应该没有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狂悖犯上,公开挑战皇上的权威。 王承恩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事情比皇上的健康更重要,既然主子身体不适,那当然要好生将养。上朝要早早起床,耽误皇上休息不说,而且还会有一大堆烦心的事要皇上操心,万一要是有些不中用的官员不开眼,再把主子气上一通,肯定会影响主子的身体。 跟王承恩交代好了这些事情,萧木就拿起那本《资治通鉴》,开始读了起来,也不知道读到了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 整个白天一直没有闲着,过得十分充实,晚上又读了半天的书,萧木这一晚自然睡得很香。但是此时在大兴的骆振兴和张超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们这一晚上过得简直是憋屈得很,很显然,这全都是拜那个杜老六所赐。 开始的时候,骆振兴和张超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让杜老六把很多梁艳阳的事情全都交代了出来,他的说法也能跟梁艳阳的供词相互印证,审问突刺顺利,二人的心态也变得十分乐观,似乎杜老六马上就能如实招供,把他后面的人全都老实交代出来。 就在二人心里估计着会得到什么样的褒奖,皇上会不会亲自给自己赏赐的时候,杜老六开始发威,给展望着美好的未来的二人头上直接浇了一盆凉水。 事实上杜老六这个人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难缠得多,知道梁艳阳已经招供之后,便把关于梁艳阳的事实全部说了出来,但是他说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关于梁艳阳一个人的,而且都是梁艳阳已经交代过的东西,很显然,在他的眼里梁艳阳已经失去了价值,所以才会交代。 至于那些梁艳阳不知道的事情,比方说关于杜老六身后的人物的信息,还有刘老八的情况,以及那三个跟刘老八一起去袭击王静远家的歹人的身份,全都是一字不答。至于刘老八他们四人来大兴找来找他杜老六是为了什么事情,他们原本要去京城干什么,自然更是守口如瓶,谁也别想问出来。 骆振兴和张超二人轮番上阵,把能用的酷刑都给杜老六用了个遍,甚至那些锦衣卫独有的绝活,一般人绝对承受不住的残忍刑罚也尝试了许多种,但是杜老六真的就好像“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一般,全都咬着牙,默默地忍住,仍然没有交代一个字。 每当杜老六疼得昏了过去,便会被人用凉水泼醒。就这样一直审问拷打了一整夜,骆振兴和张超二人全都疲惫不堪,那些听他们的吩咐,一起用刑的手下也全都是筋疲力尽——其中一个挥鞭子的手臂已经酸到连鞭子都拿不起来了。就是这样,他们仍然没能从杜老六的嘴里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这让一直自诩用刑本事当时无双,就连建奴细作也不在话下的张超很受伤,一阵阵强烈的挫败感直击他的心头。虽然杜老六在他们的手里,可以随意折磨,但张超反而觉得自己才是被戏耍折磨的一方,而杜老六反而是胜利的一方。 一夜过去,昏暗的大牢里面也隐约有阳光进来,杜老六已经是奄奄一息,骆振兴和张超只好暂时放弃用刑,毕竟再这样下去,杜老六很可能性命不保,那样就真的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到了那个时候,皇上亲自交代的差事没有办成,不要奢望奖赏,能够不受责罚都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第五十二章 商量与讲书 骆振兴和张超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决定暂停审讯。让杜老六稍稍恢复一下体力的同时,他们二人也能休息一下,特别是骆振兴,昨日去京城跑了一个来回,然后又连夜审讯梁艳阳和杜老六,到了现在已经是十分疲惫了。 而且有道是一张一弛,若是一直连续不断地审讯,不光骆振兴和张超两个人,杜老六同样也是精神高度紧张。现在暂停下来,大家都放松一下精神,也许就会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对两个锦衣卫和杜老六来说都是如此,不过杜老六能够想出什么好办法的概率肯定要低得多,除了自杀之外。 骆振兴和张超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在离开之前,反复嘱咐手下,一定要对杜老六严加看管,防止他有什么小动作,尤其不能让他找到机会自尽。 走出阴暗的大牢,二人终于见到了太阳,不过即便是明媚的阳光也无法给二人带来什么好心情——要是审讯杜老六的差事办不好,两个人的前途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阳光了。 在附近随便找了一个店家,二人坐下后叫了几笼包子,打算一边垫垫肚子,一边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哥哥,你说咱们真的就拿他没有办法?”张超浑身上下都觉得憋屈得很,又无处发泄,便狠狠地蹂躏着面前的包子,同时咬着牙问道。 “反正兄弟我现在是没什么好办法,这个杜老六也真是够绝的,本来就是光棍一个,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要挟他的,就冲这一点,咱们就十分被动。”骆振兴也忙着往嘴里塞着包子,同时言语不清地说着,毕竟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骆振兴当然要争分夺秒地抓紧时间补充点能量。 “而且还油嘴滑舌,咱们问他正事,这厮看似挺老实,嘴上说着愿意如实交代,结果说的都是一些又臭又长的废话!”这一个晚上下来,杜老六从来都没有明确表示自己不愿招供,反而一直表示愿意老实交代,只是交代的话全都是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废话。一向性子急的张超被那杜老六磨得都快要发了疯,骂得嗓子都哑了,那个杜老六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可不是,对他用刑吧,他就默默地忍着,用完了刑接着问他呢,嘴上说着愿招,最后说的还是那些没有用的东西。”骆振兴吃得有些着急,差点噎到,赶紧喝了两口茶水,接续说着,“要我说,这厮就是在用这招拖延时间,不然的话,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起一个晚上不间断的大刑。” “哥哥说的有理,这厮把他从刚出娘胎一直到现在的故事都快给咱们讲了一个遍,王书办光是记录都写了几十张纸,写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张超听了骆振兴的分析,也明白了这是杜老六的缓兵之计,敢情自己昨天晚上越是暴跳如雷,就越是中了那杜老六的招…… “而且他绝就绝在,明明把他这一辈子的事全都讲得差不多了,结果却完全地避开了咱们想要的东西,一句有用的也没能从他嘴里说出来。”骆振兴说的“一辈子”这个字眼并没有让张超感到有任何的违和之处,在两人的眼里,杜老六肯定是没多久可活了。 “这就是最最可恨的!”张超听骆振兴说到了关键的地方,直接气得一拍桌子,引得邻桌的好多客人都往他们这里看,张超两眼一瞪,给了他们一个类似于“你瞅啥”的眼神,成功地把围观的人吓退之后,继续说道: “咱们审出来的这些东西肯定不敢对上面有所隐瞒,说不定皇上都要亲自看咱们交上去的供词的。哥哥你想,皇上要是看到了呈上去的东西写的都是杜老六五岁没娘,被老爹打骂,受后娘欺负,十二岁学会偷看邻居寡妇洗澡,十五岁学会赌钱输得剁掉自己一根手指,十八岁开始拐骗小姑娘这些破事,几十页的垃圾全都看完了,反而一点有用的内容全都没有,会怎么想咱们兄弟两个?要是惹得龙颜大怒,咱们兄弟也就没啥好日子过了。” “这个杜老六还真是个人物,不来当锦衣卫都可惜了……”骆振兴一面为锦衣卫队伍失去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感慨,一边无奈地说着,“事情已经这样,咱们接下来自然还是要全力去审的,只是可以先派人把现在审出来的东西报上去,起码梁艳阳的家小还在京城,还有不少银子能抄出来,这样咱们好歹也算立了点功。如今朝廷上下都缺银子,咱们兄弟也算是给朝廷来了一个雪中送炭。有了这份功劳,就算后面的差事没有办好,想来皇上和骆大人也不会过于为难咱们。” “是啊!”张超一听骆振兴的说法,眼前也是一亮,“不管后面如何,咱们先立上他一功再说!” “说的就是这个理,咱们派一个可靠的人带着这些供词回去见骆大人,把当下的情况讲给他听,让骆大人心里也有个数,查抄梁艳阳在京城的家产的同时,也能再派些帮手来帮咱们,这样咱们的差使也能轻松些。”骆振兴说着他的想法,至于派来的帮手会跟自己抢功劳这样的事情,他是丝毫都没有考虑——要是撬不开杜老六的嘴,连抢都没得抢,反正有功劳的话大家一起分,没有功劳也还能多拉几个人一起丢脸,不然的话,那帮人肯定以为咱们是那无能之辈。 “哥哥说的有理,这么做对大家都好,有了骆大人把控着,也省得让皇上看到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废话,白白耽误万岁爷的时间。”张超听了骆振兴的话,也是十分赞同,说着就提议要起身回大牢去,“咱们这就回去把他们的供词整理一下,让人送到京城去吧!” 骆振兴见张超如此心急,也没有阻拦,赶忙又拿起两个包子,一边往嘴里塞的同时,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铜钱,数也没数就直接扔到了桌上,便匆匆地跟着张超一起离开了。 …… 骆振兴和张超整理好了供词派人送往京城的时候,萧木则是还没有起床。昨晚看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的《资治通鉴》,萧木成功地把自己弄得头昏脑涨,这一夜自然睡得十分安稳,一觉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幸亏提前嘱咐了王承恩一句,不然的话,要是今天真的需要上朝,自己肯定也是睡眼惺忪,当着那么多的大臣打哈欠,自然严重影响大明天子的圣明形象。 萧木起床梳洗完毕,便拿起那本《资治通鉴》打算继续阅读一番。无奈看了一会之后萧木发现这样根本不是一个办法,这样的阅读方式让萧木仿佛想起了准备高考时候做过的那些文言文阅读理解。虽说自己的闻言功底还算可以,仔细地阅读也能明白一个大概,可那毕竟只是中学水平,自己大学又不是研究这个的,而且过了那么多年,很多东西也忘得差不多了。总之,要是按照现在这样的节奏读下去,萧木估计自己还没有把这部书读完,皇太极就已经带着关外女真人马兵临城下了。 想到这里萧木觉得必须要找个人来帮助自己,最好是让对方带着自己一边阅读,一边给自己解释书中的意思,这样肯定事半功倍。 至于这个人选,萧木第一时间自然想到了林檎,“那个未来人不是说她是研究古代语言的吗?看懂这个肯定不在话下!”萧木心里自然而然地想着。但是这个想法马上又被萧木自己给否决了,“不行,林檎现在还是怀着孕的身体,这个事情对她来说有些过于劳累了,这似乎不太合适。但林檎确实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不去找她好像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找……” 心里正纠结要不要去找林檎帮自己读书,萧木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随即就是一拍大腿:“我真笨,现在可是大明朝,随便找一个官员出来都是两榜进士,水平不知道林檎那六百年后的研究者高到哪里去了,我作为大明的皇上,找臣子来给自己讲书,那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刚才简直就是骑着马找马嘛!” 想到这里,萧木便开口对着假装四处看风景(因为看到皇上拍大腿的动作,又不想让皇上发现自己的窘态被下面的奴婢看到,王承恩跟其他的太监宫女就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王承恩说道:“大伴,以你看来,我大明朝中的大臣当中,谁的学问最好啊?” 听到皇上问自己话,王承恩终于不用接续看风景了,于是便转过身来,回答道:“回皇上,我大明开考取士,能够当上官的肯定都是有学问的,要说朝中的大臣,那都是两榜进士出身,点了翰林的饱学之士,论起学问来,肯定都是第一流的。” 萧木的问题问得没有任何征兆,王承恩也不知道萧木的想法。为了避免祸从口出,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大臣,王承恩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说了一句万金油的话,谁也不得罪。 第五十三章 人选与天才 王承恩有这样的担心其实也不无道理,在他看来,这也是吸取了上次皇上问他关于内书堂的事情时候的教训:自己当时明明没有建议皇上让宫里所有的太监们全都去内书堂读书识字,相反还委婉地表示了反对,皇上当时也是答应的好好的,自己以为皇上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可是结果却出乎意料,当天下午皇上就想了一个改革内书堂的方法出来,晚上就把阁老们全都叫来,在众位阁老们的纷纷反对之下还是强行推行了这个新规,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王承恩觉得现在搞不好会有大臣以为这个主意是宫里的太监鼓捣出来,在皇上身边进了谗言,才让皇上做出这样的决定。而宫里的太监当中,跟皇上接触的最多的就要数自己,所以,现在自己的处境实在是有些尴尬。 事实上,要不是王承恩知道实情,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皇上会有闲心关心宫里的太监们念书认字的事情,所以就算有大臣怀疑自己,那也是百口莫辩,只能默默地忍着。 现在皇上又问起了关于朝中大臣的问题,王承恩也是不得不小心谨慎,还好这次他学得聪明了,在没有搞清楚皇上的真实想法之前,实在是不敢随便说话,否则弄得不好就是祸从口出。 萧木先是愣了一会,虽然没有想到王承恩内心里面的想法,但还是才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估计是我问的问题涉及到了朝中的臣子,王承恩害怕背上宦官干政、构陷大臣的罪名,心里有这样的担心,所以才不敢实话实说。 于是萧木决定打消王承恩的担心,笑着说道:“朕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要找个人来给朕讲书,大伴无须担心,只管说便是。” 王承恩这才明白过来萧木的意图,原来皇上是想找个饱学之士来讲书,这当然是天经地义的,自己说几个大家都公认的学问好的大臣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王承恩把朝中的臣子们在脑子里面过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回皇上,要说博览古今、学识渊博的的饱学之士,肯定非几位阁老莫属,只是阁老们每日处理各地的政务想来十分忙碌,无暇分身。所以奴婢以为,可退而求其次,由礼部左侍郎钱谦益大人来为皇上讲书。” 萧木对王承恩的话比较认同:“嗯,大伴所言有理,几位阁老替朕操持政事十分辛苦,朕实在不忍再增加阁老们的负担。” 不过王承恩推荐的这个人萧木却没听说过,“这个钱……” “钱谦益。”王承恩提醒道。 “对,钱谦益,大伴对其可有了解?”萧木问道。 “回皇上,奴婢也不过是略知一二。钱谦益,字受之,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此人学富五车、文采一流,乃是东林领袖,文苑清流中仰慕其名者不计其数。先帝在时,钱谦益遭受魏逆排挤,不得不罢官归乡,今年方才回京,任礼部侍郎之职。” “对,就召这个钱谦益进宫,来给朕讲书。”萧木吩咐道。 “奴婢遵旨。”王承恩听了萧木的吩咐,便动身传人去了。 萧木没有等多久,就看到王承恩带着一个身着三品朝服的中年官员来了。 “臣钱谦益,叩见皇上。”那官员进殿后,便大礼参拜。 “平身,钱爱卿毋需多礼。”萧木说道,同时吩咐王承恩给钱谦益准备座位,“赐座。” “谢皇上。”钱谦益站起身来,一面感谢,一面坐到了王承恩搬来的座位上。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萧木看到钱谦益确实长得风流儒雅,看起来就像是有学识的知识分子的样子,心里也自然很是高兴,便开口说起了正题:“朕近日以来,读书多有不解之处,反复思量仍未有所得,听闻爱卿学识渊博,便召爱卿前来,还望爱卿教朕。” “臣惭愧,学识渊博之说想来是同僚谬赞,臣实不敢当。”钱谦益听了萧木的夸奖,自然还是谦虚一番,然后接着说道:“为皇上讲书,臣倍感荣幸,臣定当全力以赴。” 萧木就算不是大明的人,什么事谦虚还是懂的,毕竟这一套自我谦虚的事情在萧木所在的后世也仍然十分常见,“就算是林檎那个时候的中国,谦虚这种事情肯定也十分常见的吧?”萧木心里想着,“嗯,满招损,谦德益,这个钱谦益的名字去的还真挺好的。” 自动无视了钱谦益的那些自谦的话,萧木便决定让他开始给自己讲书:“既然这样,这就开始吧?” “臣遵旨。” …… 《资治通鉴》一书,顾名思义,就是用来给统治者治理国家作为借鉴的书,里面记载了从三家分晋开始的战国时代,经历了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一直到后周世宗年间超过一千多年的历史,记录了各朝各代的治国方略,胜负成败。 萧木选择这一本书来读,确实能够起到以最快的速度了解古代王朝的那些政治纷争以及兴衰之道。 在钱谦益的帮助之下,萧木阅读的效果也好了很多,不再像昨晚那样感到浑浑噩噩,反而完全沉浸到了书中。许多看起来云里雾里的阴谋诡计或者十分晦涩难懂的历史典故,钱谦益都能旁征博引,清晰明快地给萧木解释清楚,这也让萧木理解起来毫无压力,有了醍醐灌顶之感。书中的内容也仿佛像是自己长了腿一般,争先抢后地跑到了自己的脑子里面,被自己牢牢地记住了。二人一个用心地讲,一个认真地听,不知不觉之间,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中午的午膳也热了两次,王承恩见皇上仍然听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想到用膳的意思。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心里焦急的王承恩只好冒着被皇上申斥的危险,忍痛打断了讲书,小声提醒着认真听讲的萧木到了午膳的时间了。 萧木这才意识到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考虑到钱谦益下午可能还有政事要做,而且昨天自己也没有留徐光启一起吃午饭,所以萧木便宣布今天先讲解到这里,让钱谦益明天接着来给自己讲书。 钱谦益对此自然没有任何意见,毕竟皇上的御膳也不是谁想吃都能吃到的,于是行了礼,便起身告退了。 一边吃着午膳,一边温习回忆着上午讲的书中内容,这时萧木突然惊喜地发现:书中的每个字自己都能够背得下来,而且钱谦益旁征博引,讲解的那些内容,自己似乎也记下了不少。 “看来过目不忘这种事情真的存在,而且还让我给掌握了。我就说嘛,老天让我穿越到了明朝,不可能一点金手指都不给。哎呀呀,我怎么没有早些发现呢……”萧木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高兴地无法自拔,不经意间又多吃了一碗饭。 用过了午饭,萧木跟昨天一样没有任何想要午睡的意思,如果说昨天是因为王承恩给自己带来了刚做好的纸牌而兴奋的话,那么今天就是因为发现自己的“天才”之处而更加兴奋,萧木觉得今天的兴奋程度至少是昨天的三倍,以至于不去找林檎那里显摆一番自己就浑身难受。 “也不知道皇后今天如何,是不是用过了午膳,朕还是去看看吧。”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萧木就动身去了林檎的寝宫。 林檎看到一脸欠打表情的萧木,心里第一时间就有了“这家伙有吃错药了吧?”这样的想法。 当着众多太监宫女的面林檎也没有发作,当把他们打发走了之后,林檎开口问道:“什么好事让你美成这样?难道是有美女向你投怀送包了?” 开口说完之后,林檎便感觉这的说法也不是太准确,萧木现在好歹是个皇上,有美女投怀送抱这种事情应该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林檎随即有说服了自己:“这家伙也没见过世面,见了美女有这种反应也没什么奇怪的……” 萧木当然不知道林檎心里想着什么,仍然是一脸笑意地说道:“你说什么美女?根本不是那回事,我这次来是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林檎冷冷地开口问道,连假装好奇地表情都懒得做,心里同时已经做好了萧木会说出一些智障言论的准备。 萧木则是太过于兴奋,根本没有在意林檎的态度,高高兴兴地把自己发现的“金手指”讲给了林檎听。 林檎自然不会相信这种智障变天才的鬼话,刚想开口嘲讽两句诸如“白日做梦”之类的话。只是还没开口,林檎发现萧木满脸买彩票中了大奖一般的表情不像是假的,同时浑身散发着强大的自信。谨慎之下的林檎没有立刻开口嘲讽,而是选择了询问萧木是否有什么凭据。 萧木听了林檎的话,随即就露出了自信的微笑,眼中流露出天才俯视凡人的眼神,好像早就知道林檎会这样问一样。这让林檎看得十分不爽,心里想着一会你要是黔驴技穷了看我怎么奚落你。 第五十四章 验证与炫耀 萧木见氛围烘托的差不多了,也不再继续卖关子,开始表现了起来: “你还真别不信,我真的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今天早上读的《资治通鉴》我可以背给你听。”说着,萧木便在林檎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下开始了背诵。 随着萧木开始滔滔不绝地背诵,林檎的目光也从最开始的轻视逐渐变为了震惊,萧木给她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让林檎一时都还无法完全接受。 虽然林檎本人对《资治通鉴》的内容并不熟悉,但她可以肯定萧木现在背的确实是《资治通鉴》的内容而不是他现场胡编乱造的,事实上,在自己面前流利地即兴创造一部史书出来可比熟练背诵的难度大多了。 萧木连续背了足足有大概十分钟的时间,直到把上午读的内容全都背完才停下来,口干舌燥的萧木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润着嗓子的同时,也洋洋自得地看着林檎吃惊的表情。 “林檎啊林檎,让你平日里丧心病狂地鄙视我,怀疑我的智商,没想到你也有被我的聪明才智吓到的时候。可惜王承恩还有那些太监宫女们被打发出去了,要不然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效果更好。”萧木欣赏着林檎吃瘪的表情,同时还感到有些“美中不足”,现场观众不够多,没有能够达到更加理想的效果。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林檎自然难以接受,萧木得意的表情在林檎看来简直就是对她的羞辱。 “萧木哪来的这么好的运气?不可能!肯定是这个傻瓜为了耍我昨天通宵背好的!嗯,一定是这样。”林檎的心里仍然不相信,为了安慰自己,便觉得萧木肯定是昨天背了一个晚上的《资治通鉴》,专门为了今天来看自己的好戏的。 林檎越想就越觉得肯定是这么回事,至于萧木为什么会吃饱了撑的去通宵背书,仅仅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吹牛?林檎也觉得没什么不合理的,反正萧木这个人干出的智障的事情也不少了,完全不差这一件。林檎自我催眠之下,甚至仿佛看到萧木的眼里布满血丝,明明就是昨天没有睡好嘛! 让萧木洋洋得意了半天,林檎终于推理出了事情的“真相”,于是也恢复了镇定,开口说道:“就背出这么一点点东西根本不能算数,谁知道你是不是昨天通宵背好的?” 萧木心道普通人就算背上一个通宵能背下这么多东西也算是很厉害了吧?但谁让自己是过目不忘的金手指玩家,完全碾压普通选手,就连普通选手中的佼佼者也一样碾压。 于是萧木便开口用戏谑的口吻说道:“无知的凡人啊,看来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既然这样,不如你现在随便找本书来,我当场背给你看!” 林檎心想我也正有此意,到时候非要把你拆穿不可,于是随手拿了一本《孟子》地给萧木,“喏,给你这本,赶快看,看完了就给我背!” “这有何难!”萧木大手一挥,十分夸张地接过了林檎递来的书,翻开之后便读了起来。 林檎看萧木装模作样地读着,也不去理他,自顾自地到一旁摆弄纸牌去了——反正扑克牌一个人也能玩。至于在一旁读书的萧木,林檎觉得自己不去理他,过一会他装不下去了,也好知难而退,悄悄地离开自己这里。林檎觉得自己能给他留这么大的一个台阶已经是很够意思了。 由于萧木设计的数字牌只是从一到九,并没有十,所以比后世的扑克牌要少上四张,这样一来,林檎熟知的好几种玩法都有些不能完美地契合,还好昨天给张皇后她们玩的是最简单的“抽王八”游戏(这个游戏名字林檎已经决定打死都不告诉张皇后她们),不然的话,换成其他玩法还真有可能因为牌数不够而出现“bug”。 “这个呆子,山寨一个扑克牌也不说弄成跟原来一样的,非要搞点幺蛾子出来……” 林檎一边想着,一边变着花样地摆弄了半天,也觉得玩得差不多了,起身一看萧木竟然还在那里读书。 “这个呆子,明明给他留了一条退路,难道是没有发现不成?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当面拆穿你了。” “读了多少了啊?”林檎走到萧木身边,憋着笑,“贴心”地问道。随即她便发现萧木根本没有看多少,好像也就两三页的样子,萧木吃力地读着,满脸都是汗。 “读得很慢,大概三页多一点,就是这里。现在可以开始背了吗?”萧木指着第四页上面的一处,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同时把书还给了林檎,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背诵了。 “他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本来林檎见萧木连阅读都只能做到吭吭唧唧,根本不可能背得下来,看在他这么认真的份上,已经决定不打算在拆穿他之后过多地嘲讽,但现在看来这个家伙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啊,这样的话,那就别怪我一会嘴下无情了。 “好啊,我看着呢,你开始背吧。”林檎接过萧木递回的《孟子》,翻开第一页,示意萧木可以开始了,就好像检查学生背诵课文的老师一样。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 萧木真的从头开始背起,没过两分钟的功夫,便背完了他刚刚看的内容,虽然方才读的内容不多,但也绝对不是正常人用这么一会功夫就能背得下来的,萧木觉得这已经充分地说明了自己就是一个天才的事实,林檎这下应该没有理由再去怀疑了。 心里这么想着的萧木就像流利地背出了课文,等待着老师夸张一样的小学生,等着听林檎的赞美之词。但林檎一直没有开口,而是一动不动,一张脸也被书挡住,也看不到她的表情。萧木把书拿开,朝林檎那里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林檎的表情比自己刚才背《资治通鉴》的时候夸张得多。 形容人十分惊讶的时候,有一个夸张的说法叫“嘴里都能够塞进一个鸡蛋了”,萧木此时才意识到这句话是有多么的形象,林檎现在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情况,不过她的嘴稍微小了一点,大概也就能够塞得下一个小型的鸡蛋…… 林檎愣了足足有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才终于开口,只喃喃地说了四个字:“这不可能……” 萧木此时也不愿过多地打击林檎,但铁一般的事实就摆在面前,自己想低调都不行,看来天才果然总是要承受一些痛苦的啊。 “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啊,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难过,跟我一起慢慢接受现实吧……呐,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要不我让御膳房做碗面给你吃?”萧木用从电视里面学来的蹩脚的台词“安慰”着林檎说道。 见林檎没有开口,萧木只好又继续说道:“最开始你跟我说什么我是大科学家,研究出了穿越时空理论模型,提出了‘萧氏定律’,那个时候我还是不信的,知道昨天仍然认为你是在逗我玩的。但是现在看来,我觉得我错怪你了,凭我的智力潜能,要是没有穿越的话,研究那些科学问题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俗话说‘是金子在哪都发光’,看来说的一点不错啊,就算是穿越到了大明,我的大脑潜能看来还是同样地激发了……” “还有,早知道有这么一个金手指,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关外的皇太极之流肯定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他要是倒戈卸甲、以礼来降,说不定我心情一好,便饶了他一回……哎呀呀,亏我当初紧张的跟什么一样,还慌张地跑出皇宫去了,现在一想,真是完全没有必要啊,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当时没跑出去的话,咱们也遇不到李师药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缘分啊……” 本来是想安慰一下难以接受现实的林檎,但说着说着,萧木又没控制住炫耀的欲望,好好的安慰也变成了显摆,一同废话下来,让本来就心情不爽林檎的心里更加窝火了。 林檎把头转了过去,背对着萧木坐着,一动不动,任凭萧木使出浑身解数,不断地劝解,始终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想要搭理萧木的意思。 “看来天才注定是孤独的啊。”萧木在心里感慨着,决定自己还是暂时先离开,让林檎好好地冷静一下,也许她一个人冷静下来之后反而能够把问题看开。 想到这一层,萧木便打算先行离去,正要起身的时候,林檎终于开口了:“我还是不信,除非你按照我的安排再重新试一次!” 原来林檎还没有相信,刚才原来是一直在尝试这寻找萧木的漏洞。 萧木也本着“即使是天才对凡人也要有充足的耐心”的想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第五十五章 失手与汇报 虽然不知道林檎还想用什么方式进行测试,但在萧木的眼里这完全都是徒劳无功。不过为了能够让林檎彻底死心,乖乖承认自己的聪明才智,萧木觉得再试一次还是很值得的。 “这次你来读这个!”林檎又递给萧木一本书。 “没问题!”萧木大包大揽地答应道,同时伸手把书接过来一看,原来正是自己十分熟悉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在穿越之前萧木就十分喜欢看三国,这本小说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遍,很多情节自己就算不看书也能讲个大概。就算是穿越之后这短短一段时间里,萧木也看过两次,尽管明朝时候的版本跟自己后世读过的不太一样,但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区别,所以在萧木看来,这简直没有任何挑战,于是便自信地翻开了书。 将书翻开之后,萧木更加地放心了:这就是一本最平常不过的《三国演义》,跟自己之前两次读过的没有任何不同。事实上,在翻开书之前,萧木的心里隐隐地怀疑过林檎可能在书里面懂了手脚,好让自己没法顺利地背出来,现在看来,自己原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从头开始还是从什么地方开始都可以?”为了让林檎输得心服口服,萧木又问了一句,给了林檎一个指定背诵内容的权利。 “随便。”林檎随口便回答道,不过立刻又修改了她的答案,“还是从头开始吧。” “果然是善变的动物,女人嘴上说的‘随便’真的是不可信。”萧木在心里想着,同时把书翻到了第一则“祭天地桃园结义”。 毕竟写得都是一些引人入胜的故事,在当时来讲已经几乎算是白话文,所以萧木读起来丝毫不像读《资治通鉴》和《孟子》的时候那样艰涩,而是十分流畅,丝毫没有任何的卡顿。 大概也就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萧木便读了十来页,林檎觉得样本容量已经够大,再让萧木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纯粹就是浪费时间罢了,于是便喊了停,示意萧木不用继续读,可以开始背了。 萧木心道反正都是为了让你死心,你说怎么来咱们就怎么来,于是便合上了书,把它还给林檎,示意随时可以开始。 林檎接过书,准备好后,挥了挥手,表示萧木可以开始背了。 “后汉桓帝崩,灵帝即位,时年十二岁。朝廷有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司徒胡广共相辅佐……”萧木见了林檎的手势,便从头开始背起,背了第一句后,萧木就突然发现后面的内容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这让他感到十分紧张,“难道是金手指出了问题?” 于是为了缓解气氛,同时给自己争取一下思考的时间,萧木又点评了一句:“跟我后世的不太一样,少了‘滚滚长江东逝水’的那首开篇词,你们2333年的《三国演义》应该也有杨慎的《临江仙》作为开篇的吧?……” “少废话,接着背。”林檎好像看穿了萧木想要拖延时间的心思,没有搭理他的话,不耐烦地催促着萧木赶紧背。 “至秋九月,中涓曹……曹节、王甫弄……弄权……窦武、陈蕃预……预谋诛之,而谋失密……”使用了拖延时间大法的萧木又想起了半句,吞吞吐吐地背出来之后,后面的内容便死也想不起来了,这让他感到十分震惊,同时也十分尴尬,震惊的是好不容易才发现的“金手指”的功能竟然不稳定,尴尬的则是自己刚才吹出去的牛皮没能实现,一会林檎肯定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样!还说什么过目不忘的“金手指”,你真是想的太多了!”果然不出萧木所料,林檎看到了他吭吭哧哧、满头大汗的窘态,十分爽朗地笑了起来。 “而且不是‘而谋失密’,而是‘机谋不密’,这才刚开始就背错了!”林檎没有给萧木开口的机会,又继续落井下石,开口指出他仅仅背出的两句也不是完全正确,同样也有错误存在。 不过此时林檎的讥讽对于萧木来说基本上可以算是耳旁风,虽然觉得有些尴尬和丢人,但这还不是重点,最让萧木感到痛苦和难过的,无疑是“金手指”的失效,这一巨大的打击无异于晴天霹雳,让萧木似乎都有点觉得坐不稳了。 要问世界上什么事情最痛苦?现在的萧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答案,那就是比方说有人告诉你买彩票中了巨奖,有了后半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正当你信以为真,兴冲冲地炒了老板的鱿鱼,筹划起环球旅行的事情,跟亲朋好友分享这个好消息同时在他们面前夸耀的时候,又突然告诉你之前的事情搞错了,实际上你根本没有中奖。 林檎仍然不停地打击挖苦着,而萧木则是六神无主,眼神空洞地发呆,就在这个时候,王承恩进来了。 “皇上,骆养性求见。”王承恩说道。 萧木并没有注意到进来的王承恩,而是仍然在发呆,倒是一旁的林檎看不下去了,推了萧木一把,说道:“皇上,王承恩来了!” “嗯?”萧木这才从六神无主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原来是大伴来了,找朕有何事情?” “回皇上,骆养性求见。”王承恩又重复了一遍。 “哦,骆养性要见朕,应该是大兴那边审问有了进展,速速随朕去见他。”萧木说着就起身,带着王承恩快步地离开了林檎的寝宫,由于走得急,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这个呆子,打算得还挺好,原来安排好了王承恩来找他,好让他能到这里来装上一把就跑,结果反而弄巧成拙,看来是王承恩来晚了,让自己有了时间拆穿了他。还扯什么骆养性有事情求见,大兴的事情昨天晚上才开始审,哪能这么快就有结果?编理由都编不好……”林檎自以为完全洞察了事情的“真相”,看着萧木的窘态,心中抑制不住地想要冷笑。 当然了,无辜躺枪,被当做萧木“同谋”的王承恩当然不知道皇后娘娘想的什么,跟在皇上后面往外走着,见皇上被门槛绊了一下之后赶紧上前扶住。“万岁爷被门槛绊到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后得建议皇上把宫里的门槛都改得第一点……”王承恩在心里想着。 …… 很快萧木就见到了骆养性。 “微臣骆养性,叩见皇上。” “免礼。”萧木机械地回答道,示意骆养性起来,“可是大兴那边审问有了进展?” “回皇上,骆振兴和张超二人审问梁艳阳,确实有了一些进展。但那杜老六着实顽固难缠,还有很多问题拒不交代。” “还没审完就来烦我干什么?”萧木本来金手指失效之后心里就很不爽,听了骆养性的话,更加不高兴了,“这些做臣子的什么时候也什么不像话了?” 萧木心里想着,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这让骆振兴十分紧张,赶紧又跪了下去,一旁的王承恩也感到皇上似乎心情不悦,暗自替骆养性捏了一把汗。 不过骆养性和王承恩的担心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们就发现萧木的脸色好了很多,两个人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萧木和颜悦色地将骆养性扶起,说道:“梁艳阳都交代了什么,你个杜老六又是如何难缠,速速为朕道来!” 要说萧木的态度为什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呢?这也很简单,本来萧木心情不好,需要发泄,骆养性似乎正好就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发泄目标,但萧木还没发作,便想到似乎自己能够自然地、堂而皇之地从林檎那里离开,不必再受那个女疯子的嘲笑,来求见自己的骆养性和去林檎寝宫找自己的王承恩简直是功不可没,对于这两个大功臣,萧木当然不能亏待了。 “回皇上,根据那梁艳阳的交代,他的家小都被他藏在京城居住,同时,他多年来行不法勾当之所得,全都藏匿在京城的家中,足有五万两之巨!” 虽然萧木对明朝银两到底有多值钱心里也没有一个概念,以前看的电视剧里面的银子也都是动辄用大箱子装,用马车拉的,穿越过来之后自己是皇上,也没什么直接花钱的机会。但这丝毫没有任何影响,尽管不太清楚明朝的银两跟自己后世的货币怎么换算,五万两到底是相当于五千万元还是五亿元,在萧木看来也没什么区别,总之都是很大一笔钱。 “哦?竟然有如此之多!”萧木装模作样地装作十分震惊的样子,至于五万两银子的购买力,萧木觉得还是事后再悄悄地打听吧。 “嗯…这毕竟是梁艳阳自己说的,谁知道是不是他信口开河,你可曾确认过?”萧木思考了一下,又继续问道。 “回皇上,梁艳阳明确交代了藏匿家眷钱财的地点就在城东广渠门内,谢家胡同,微臣已经派杨韬带人前往,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报。另外,这些事情也杜老六也有交代,跟梁艳阳的说法可以相互印证,因为微臣认为确有其事的面很大。” “哦?那个杜老六不是难缠得很吗?怎么又如实交代了?这是怎么回事?”萧木发现事情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便再次疑惑地问道。 第五十六章 愤怒与中毒 “回皇上,这正是那个杜老六的狡猾之处。”骆养性回道。 “哦?此话怎讲,给朕细细讲来。”萧木听了骆养性卖了一句关子,心里的好奇心被彻底地勾了出来,暂时忘记了去烦恼金手指失效的事情,不住地催促着骆养性,让他赶快说。 “回皇上,据梁艳阳交代,他平日里做了那些上天害理的事情赚来的黑心钱,属于他自己的只有一小部分……”骆养性觉得火候已经很不错了,自己要是再继续卖关子,让皇上感到不快,恐怕自己就要不痛快了,于是便把骆振兴和张超他们派人送回来的审问记录详细地给萧木讲了一遍。 骆养性的一番讲解听得萧木一愣一愣的,原来自己“微服出巡”,跑到大兴抓的一个小枪套一般的人物后面还牵着那么一个可怕的组织,如果不是知道骆养性他们不可能对自己说谎,打死萧木都不会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所以,按照梁艳阳的说法,那个杜老六实际上是被派来监视他的?”萧木总结着问道。 “正是,而且自从杜老六加入之后,梁艳阳的‘生意’规模便开始飞速地扩张起来,达到了现在的规模。”骆养性回答道。 “看来这个杜老六还真是个人物。”萧木心里这样评价着杜老六。当然萧木心里肯定他干的都是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勾当,是必须要严厉惩处的对象,但萧木还是没有忍住去想,“这样的人,在十几年之后的乱世之中应该会比较容易有所作为的吧?” 萧木暗自地掐了自己一把,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之后,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于是开口说道: “如果梁艳阳说的二八分成是真的,那就是说杜老六背后的人在梁艳阳一人身上就赚了足足有二十万两银子?是也不是?” “回皇上,恐怕是这样的。”骆养性答道。 “我大明一户普通的庄户人家,平平常常地过日子,一年能花多少银子啊?”萧木开口问道。 “回皇上,若是在平常年景,一户庄户人家穿衣吃饭,一年下来,有五六两银子也是足够了。”王承恩赶紧回答道。 王承恩的回答更是让萧木感到震惊,萧木原以为,平常人家过日子一年怎么也需要个几十两,没有想到自己原本以为的实际上都够十来户人家生活所用的了。再想到杜老六背后的人竟然赚了那么多的不义之财,这种巨大的落差让萧木气血上涌,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年景不好,就按照一户人家一年花费十两银子来算,二十万两银子够多少户人家吃饭穿衣的了?”萧木说着的同时,一边也在心里默默地算着——这可是两万户人家一年都不一定能花完的钱啊。 骆养性和王承恩也听出了萧木的怒气,低着头没有敢接话。 萧木接着又说道:“朕看还不仅如此!梁艳阳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多的收入,但杜老六是怎么对待他的呢?不过是弃之如敝履,轻易地就把他出卖了!可见这二十万两银子,根本就没有被他放在眼里,那么对他幕后的人来讲呢?肯定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 最后萧木又补了一句:“依朕看来,恐怕那些人的钱比朕都要多了!” 这话一出,骆养性和王承恩立马全都跪了下来,口称有罪。皇上这句话的分量实在是太足了,以至于骆养性觉得自己一个人肯定是背不动:想我大明天子富有四海,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是现在竟然让皇上发现了似乎有人比他还有钱(虽然明末这个时候比皇上有钱的人也不少,但至少表面上还是皇上最有钱),这怎么像话? 骆养性于是连连请罪,口称失察,并赌咒发誓一定会严审杜老六,然后顺藤摸瓜,把他背后的人全都绳之以法,没收他们巨额的不义之财。骆养性一边明确表态的同时,心里还在念叨着真应该跟那些阁老大臣们一起来,也好能一起分担点皇上的怒火,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稍有不善恐怕就被这火给烧了。 还好王承恩这时也开口替骆养性说了好话。王承恩表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完全是因为魏逆一手遮天而造成的,想当年魏逆和他的党羽得势时,只知搜刮民财、残害忠良,完全不顾江山社稷、百姓死活,所以才会冒出来那么多的狼心狗肺之徒。骆养性之前遭到魏逆的迫害,直到最近才得以平反,自然也是有心无力,不应被过于苛责。 王承恩的一番话,成功地把矛盾全都转移到魏忠贤——这个死人的身上,而且任何人都找不出毛病,毕竟魏忠贤当道的时候确实干了不少的坏事。这样一来,在场的人便都是正义之士,自然就可以一起探讨如何惩恶扬善这种正义的话题了。 听了王承恩的话,萧木也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话让骆养性紧张不已,看来自己随便发火都会给下面的臣子带来很大的压力。于是萧木努力克制住情绪,示意骆养性和王承恩不用跪着了,开口安慰道:“朕是为那些巨寇感到愤怒,并没有在生你们的气。” “微臣不能为皇上分忧,实在惭愧。”骆养性见皇上的怒气消了大半,赶紧又谦虚了一句,同时十分感动地站起身。这样一来,更加显得皇上宽宏大量,整个大殿里顿时充满了君臣相得的氛围。 只是这么良好的氛围同样没有持续多久,打破这和谐气氛的是前来求见的杨韬。 肯定是杨韬去谢家胡同查抄梁艳阳的家产回来去见骆养性,发现骆养性进宫面圣去了之后便直接来到宫里求见,由此可见事情应该是十分紧急,于是萧木赶紧让他进来。 “卑职杨韬,叩见皇上……”杨韬刚一进殿,便行起了叩拜之礼。 此时的萧木自然没有耐心接受这些繁文缛节,挥手示意让杨韬赶紧起来后,便急匆匆地问道:“你此去抄家的情况,赶紧给朕速速将来!” “回皇上,卑职无能……”杨韬的第一句话就给萧木和骆养性的头上浇了一盆凉水。 “发生了何事?”萧木一听,心里已经知道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发生,但还是催促着杨韬,让他赶紧接着说下去。 “回皇上,卑职奉命带人去谢家胡同查抄梁艳阳的家产,但当卑职到了谢家胡同的时候,发现梁艳阳的家眷已经几乎全都死了……”杨韬继续说道。 “是怎么死的?”骆养性也有些坐不住了,开口问道。 “回大人,梁艳阳的家眷在京里的一共有十五口,其中十三人全都是中毒而死,只有一个孩子幸存,乃是梁艳阳的儿子,另外还有一名家仆不知所踪。” “禀皇上,微臣可以断定,这肯定是那个失踪的家仆作为!”骆养性听了杨韬的汇报,立即得出了这个结论。 “嗯,言之有理。”萧木觉得骆养性的分析不错——明摆着的事情,当然不会有错,“这个家仆看来也是跟杜老六他们一伙的……” “皇上圣明,卑职向街坊邻居打听到,这个失踪的家仆叫做冯老四,平日里寡言少语,十分的不起眼。”杨韬说道。 “嗯…杜老六、刘老八,现在又冒出一个冯老四,没错,他们肯定都是一伙的!”听了那个冯老四的名字,萧木觉得就是傻子也能找到规律了,于是肯定地说道。 “皇上圣明。”几个人赶紧抓住时机,恰到好处地拍了一下萧木的马屁。 萧木没有理会几人的奉承,而是感慨地说道:“看来还真的是越是这种不起眼的人物越危险,俗话说的好,‘叫唤的狗不咬人,咬人的够不叫唤’,看来确实有道理。” “皇上圣明。”几人虽然心里都念叨着皇上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粗鄙之语”,但却完全没有任何怀疑的神色表现出来,又齐声地称赞了一句。 “梁艳阳的那个儿子是怎么幸存下来的?”萧木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对杨韬问道。 “回皇上,据卑职发现,他们家的饭食全都被人下了毒。听街坊邻居说,那孩子乃是梁艳阳的独子,平日里娇生惯养,十分挑食……” “那个孩子因为挑食,平日里不好好吃饭,因此侥幸留下了一条命?”萧木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杨韬的意思,替他说接着道。 “皇上圣明,卑职也这样以为。”杨韬回答道。 “那个孩子现在何处?”萧木继续问道。 “回皇上,那孩子虽然侥幸未死,但毕竟是中了毒,卑职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是昏迷不醒,所以卑职派人将其就近送往一处医馆医治,并派人看守。” “嗯,做得不错。”萧木听了杨韬的汇报,也认为他的处理十分得当,便开口称赞了一句。 梁艳阳的儿子的事情告一段落,随即萧木又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那梁艳阳的家财,现在何处?” 第五十七章 凶手与动机 “回皇上,卑职无能,卑职带人搜遍了整座宅子,只找到了一些散碎银两和几张较低面值的银票,加在一块不足两千两,并没有发现什么大额的银票,也没有梁艳阳所供述的五万两银子。”杨韬给出了一个令人失望的回答。 “至少五千户人家一年的衣食银子就这么没了。”本来萧木对于五万两银子到底是多少钱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但是经过了刚才王承恩的“科普”,萧木在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推算了一番,然后他发现这感觉实在是肉疼…… 骆养性看到了萧木脸上流露的失望之情,心里也十分理解,毕竟当下年景不好,朝廷财政吃紧,少了这么一大笔钱,皇上感到失望也是自然而然,“禀皇上,微臣以为,既然没有找到这笔钱,那只能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这些银子根本就不存在,是梁艳阳胡乱编造出来的。但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梁艳阳没有理由在这件事情上有所欺瞒,特别是在他还指望能够保他儿子性命的情形下,怎么可能供述出来真正的藏匿家眷的地点却在脏财的数量上说谎呢?另外杜老六也同样交代有这么一笔钱财存在,跟梁艳阳的说法可以相互印证,而且梁艳阳和杜老六之间并没有串通的机会,所以很明显这五万两银子肯定是存在的。但现在没有找到这些银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些钱财肯定是被那个冯老四偷走了。” 听骆养性长篇大论地分析了半天,萧木觉得他的分析虽然确实十分严谨,但却都是些明摆着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专业的侦查人员的职业病?无论合不合理,所有的可能性都要先拿来分析一遍?不知道自己后世时候的警察办案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所以为了避免在“专业人士”面前显得不够专业,萧木还是在明知道骆养性说的都是废话的情况下微微颔首,对他的分析表示了肯定。 既然那么多的钱财是被冯老四拿走的,也不知道现在再去追赶还来不来得及,所以萧木又对杨韬问道:“你们可否能够确定梁艳阳家眷被害的时间?” “回皇上,据卑职观察,梁艳阳的家眷应该是在今天的早上被人投毒而死的,街坊邻居的说法也能印证这一点,他们都说昨天晚饭后还见过这座宅子有人进出,但今天早上就一直大门紧闭,出了冯老四之外,没有其他人出来。” “哦?有人看到了冯老四出门?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萧木继续追问道。 “是一个常年在他们胡同口卖包子的老头看到的,这个老头在那卖包子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可以确定不是冯老四他们一伙的,据他所说,冯老四出门的那个时候也就刚刚到辰时。” 萧木又是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刚到辰时的话,也就早上七点钟左右。既然是这样的话,梁艳阳的儿子侥幸保住性命也很容易解释,毕竟娇生惯养的小孩子贪睡,不愿吃早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整个事情的过程就是冯老四今早在他们一家的饭食中投了毒,杀害了梁艳阳的家眷,然后带着梁艳阳多年攒下的脏财逃走了?”萧木总结了一番。 “皇上圣明。而且可以推测他逃走的时候十分仓促,没有时间确认梁艳阳的家眷是不是全都毙命,也没有时间仔细搜刮宅子里的财物,只是粗略地翻找了一番,带走了大额的银票。”杨韬答道。 萧木心里盘算着,现在已经是下午,那个冯老四肯定早就逃出城去了,即便是立刻封城搜查,肯定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除了扰民之外。 “嗯,说的不错。”萧木肯定了一句,随即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只是冯老四为什么要杀害梁艳阳一家呢?就算知道了梁艳阳在大兴东窗事发,也不至于冒那么大的风险,在京城杀人全家?” “禀皇上,微臣以为此事不难理解。”骆养性开口接过了萧木的问题,“皇上可还记得,昨天王静远家遇袭的事情?” 萧木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昨天刚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会不记得,但转念一想骆养性应该不敢如此公然低估自己的智商,他这么问应该是有他的道理,所以萧木正色答道:“朕当然记得。” “梁艳阳家眷遇害,正是因为跟王静远家遇袭。”骆养性接着说道,“皇上可还记得骆振兴昨天的汇报?根据骆振兴所说,刘老八他们那四个刺客是昨天早上在大兴的鸿源酒楼附近打听到的王静远家搬到了京城,结果就在昨天下午,微臣安排前往王静远家保护的人手还没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杀上了门。刨除从大兴到京城赶路的时间,他们几乎是相当于刚一到了京城就立刻找到了王静远的家,但京城那么大,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所以说,是有人给他们指路?”萧木听了骆养性的分析,似乎也有些明白了,“给他们指路的就是潜伏在梁艳阳家眷住的宅子里面的冯老四?” “皇上圣明,以微臣看来,刘老八和另外三个刺客到了京城就直接去找了冯老四,从冯老四那里得知王静远家在京城的住处,所以才能够那么快的杀上了门。”骆养性又拍了一句马屁,然后接着分析道,“可以说他们去王静远家袭击是志在必得,但最后袭击非但没有成功,他们四人也没能脱身,全部毙命。” “然后呢?”萧木感觉自己离真相好像就差一层窗户纸了,便急切地问道。 “最开始挡住刺客袭击,救下王静远一家性命的是偶然间前去拜访的胡云,虽然还有一些奉命在王家附近照应的锦衣卫,但他们事先全都不知道王家会遇袭,王静远一家最后能够平安无事,实在是托皇上的洪福,王静远一家吉人天相。尽管这样,整个过程也是惊险得很。”骆养性说得有些口感舌燥,但又不敢向皇上讨杯茶来喝,只好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但冯老四并不知道这些,他原以为刘老八他们去袭击王家肯定是一击必中的事情,但结果他们的袭击失败了,而且全部丧命。在冯老四看来,肯定是官府已经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行动,这自然让他十分惊恐,而且他也不知道官府已经了解到了什么程度,担心梁艳阳背后的交易的事情也会暴露,他本人也随时都有被抓的可能,这才铤而走险,杀了梁艳阳的家眷灭口,带了梁艳阳的财物逃出京城去了。” 骆养性的分析逻辑十分严密,道出了冯老四作案的动机,萧木听了之后也是茅塞顿开,这样一来,从昨天到现在的几件事情终于联系了起来。 随即萧木又感叹道:“真是造化弄人,我们已经知道了梁艳阳背后的事情,冯老四杀人灭口也是徒劳无功,只不过是徒增罪孽罢了。但我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们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皇上所言极是,想那梁艳阳做了那么多不法之事,结果最后落得个家眷被杀害,辛苦经营几年藏下的家产也被掳走的下场。但他在被抓后还算老实,他背后的事情也全都如实交代,结果他的独子得以幸运地保住了一条命。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啊。”杨韬也顺着萧木的话,感慨了一番“天道好轮回”的道理,骆养性和一直安静地在一边听着的王承恩也纷纷表示赞同。 “现在那个冯老四肯定早已逃之夭夭,想要查出他们背后之人的身份,看来还是要在杜老六的身上做文章。至于你拿来的这厚厚一叠东西,既然没有什么用,朕也就不看了。”萧木最后总结了一句,随即命令道,“骆养性!” “微臣在。”骆养性一听,肯定是皇上有旨意要下给自己,赶紧跪地恭听皇上的旨意。 “朕命你亲自带人前去大兴审问杜老六,务必在三日之内查出结果!” “微臣遵旨。”骆养性答道。 “走之前把京城的事情安排好,虽然冯老四跑了,说不定京里还有其他的牛鬼蛇神在。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们都下去吧。”萧木又吩咐了一句。 “微臣明白。”骆养性答应道,然后便带着杨韬离开了大殿。手里拿着那厚厚一叠的杜老六的供词,骆养性心里也有一丝庆幸:这样最好,不然的话,让皇上看到纸上写的都是什么偷看寡妇洗澡的“光辉”事迹,肯定会龙颜大怒。 “骆大人,卑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的供词,不知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能否给卑职也看看?”离开了大殿,杨韬也注意到了骆养性手里拿着的供词,小声地问道。 “全是一些没用的废话。”骆养性随口答道,然后便把供词塞回了袖子里,“没什么好看的。” “好吧。”虽然皇上和骆大人都说这供词的内容没用,但没能看到供词的内容的杨韬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浑身抓心挠肝地难受,“既然没用,为什么不能给我看呢?” 要是萧木和林檎也在这里看到了这一幕的话,肯定能明白——杨韬也是一个天生患有强迫症的处女座! 第五十八章 试验与揭穿 骆养性带着杨韬离开之后,萧木又胡思乱想了半天,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在毫无根据地猜测,没有任何的意义,为今之计,只有等待骆养性他们去大兴的审问结果。 于是萧木便收起了心思,不再接着去想这件事情。而是让王承恩找来十多本各种不同的书,打算继续研究一下自己那个时灵时不灵的“金手指”。 很快王承恩就捧着厚厚的一摞书回来了,萧木从中随便抽出一本,拿起一看,原来是一本《左传》。 “好嘛,这本可是关二哥最喜欢看的。”萧木心里想着,便翻开书,从头开始读了起来。 萧木仔细地读着,发现自己的感觉跟之前读《资治通鉴》和《孟子》的时候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全都感到十分晦涩,虽说一字一句仔细地研读,书中的内容大致也可以看懂,但这样一来,阅读的速度便大打折扣了。 估计着读了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也只不过就读了四五页的样子。萧木心想这只不过是做实验,验证“金手指”的事情,又不是真的要读完这本书——真的读完的话,读到明天早上也不一定能完成,后面还有十多本书,更没有时间看了。 于是萧木便停了下来,合上书本,回忆起书中的内容来。 然后萧木惊喜地发现:自己读的过程虽然很艰难,但是经过阅读理解之后的内容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而且全部可以通顺地背下来! 看来“金手指”还是有效的,那么为什么在林檎那里读的《三国志通俗演义》自己就背不出来呢?萧木心里带着疑惑,又拿过一本《三国演义》,打算再重新试一下。 结果跟之前几次阅读的时候一样,萧木读得十分顺畅,故事内容也十分容易理解——其实压根就不需要理解,已经读过不知多少遍的萧木对里面的故事情节已经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了。 读了大概十来分钟,就已经看完了十几页,萧木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又合上了书,又一次回忆起刚才看过的内容来。 然后萧木又遗憾地发现,虽然刚刚读过的故事情节还原原本本地记得,但要是让自己把读过的内容全都背出来,则是根本办不到——事实上,就连最最开头的第一段萧木都背不出来。 “难道这个‘金手指’还‘看书下菜碟’不成?怎么有的书可以有的书就不可以?”萧木的兴趣被完全地勾了起来,打算把剩下的书全都拿来试一遍,非要找出“金手指”的规律不可。 于是,崇祯元年六月初二的下午,萧木一个人开始了“博览群书”的征程。等到萧木把王承恩拿来的十多本书全都挨个试验了一遍之后,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经过了反复的试验,萧木发现:如果自己选的是那种晦涩难懂的儒家经典之类的“正经书”,比如《中庸》、《易经》之类,那么读起来就会十分吃力,但合上书本之后,自己读过的内容就可以全完记住,并且能够熟练背诵。 但是如果自己选的是那些话本、小说之类的“闲书”,比如《金瓶梅》、《喻世明言》之类,那么就会出现相反的情况:对于书的内容理解起来相对容易,读的过程整体来讲也比较顺畅,但是把书本合上之后,自己最多也就能记住一个故事的梗概,至于背诵书中的内容,那根本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如果说我的穿越是因为真的有神存在的话,那么如此看来安排我穿越的‘神’一定是希望我多读有用的书,远离‘闲书’。” 萧木总结了一番,总算是发现了“金手指”的规律,最后得出了一个“上天要自己好好学学,天天向上”的结论。 “皇上,时候已经不早了,该用膳了。”王承恩这时在萧木耳边小声地提醒道,本来晚膳早就预备好了,但是王承恩看皇上读书读得十分投入,便没有敢贸然上前打扰,而是在一旁耐心地等着。终于等到皇上把书全都合上了,王承恩这才上前小声地提醒道。 “哦,朕一直用心读书,竟没注意到原来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啊。”萧木听到了王承恩的提醒,这才发现原来整个下午已经都过去了,殿外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于是萧木便在王承恩的伺候下用起了晚膳,等到萧木吃完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对于古代的普通百姓来说,天黑了之后就可以准备睡觉了,毕竟点灯的灯油也是要花钱的。但对于大明的天子来说,事情则完全不同,在萧木穿越之前,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每天晚上都要批改奏章到深夜,为整个大明的江山社稷操劳。现在萧木穿越来了,虽然把批阅奏章的事情完全交给了内容和司礼监去办,自己基本是一个甩手掌柜,但这并不代表萧木就会早早地去睡觉。在萧木的后世来说,这个时间,真正的夜生活都还没有开始。 萧木当然要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但他遗憾地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去林檎那里跟她相互拆台之外——而且往往萧木都是被拆台的一方。 于是萧木匆忙地给自己找了一些诸如“林檎还在怀孕,很容易感到无聊,自己同样作为穿越者,还是多去看看比较好”这样的理由,便宣布摆驾去皇后的寝宫。 萧木到了林檎的寝宫的时候,他发现林檎还在低头摆弄纸牌。 “看来我的‘发明’的确十分吸引人,将来风靡整个后宫,接着席卷大明,成为所有大明妇女闺中必备之物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萧木对自己这个纸牌的发明感到十分满意,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穿越以来做的为数不多的可以算作成功的事情。 “大伴,传朕的旨意,命人再多做一些这样的纸牌,做好之后给各宫的娘娘们都发下去。”萧木对王承恩吩咐道,但他立刻又改了主意,“不对,做好之后送到皇后这里来,让皇后来决定如何分配。” 萧木觉得这样一来,更有利于维护林檎这个皇后在的权威,而且也能帮林檎跟后宫其他的人物多结一些善缘,总之肯定是有好处的事情。 “奴婢明白。”王承恩答应道。 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林檎这才发现原来是萧木来了,于是赶紧放下手中的纸牌,起身表示欢迎,当着众多奴婢的面跟萧木又表演了一番夫妻恩爱的场面——这样的表演对于萧木和林檎来说已经完全是轻车熟路了。 再一次把奴婢们都打发出去之后,林檎脸上热情的表情瞬间就消失了,随即换上了一张嘲笑的脸,“怎么?下午丢人丢得不够,又想来我这里卖弄?” 萧木心里感慨着女人变脸的速度简直夸张,同时嘴上说道:“下午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金手指’的原理,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又来了,明明是你昨天晚上通宵背的,就为了来我这里炫耀。下午的时候王承恩给你解围来迟,你都已经露馅了,现在竟然还好意思继续来我这装神弄鬼。” 萧木这才明白原来林檎心里是这么想的。 “嘿嘿,这回你可真是猜错了,我的‘金手指’可是货真价实的,你要不信,四书五经随便你选,不管哪个章节段落,我都能过目不忘。” “这可是你自己找苦吃,要是背不下来,我这可没有什么好听的!”林檎也没有废话,随便拿了一本《诗经》,又随便翻开一页,“给你,就从这开始看,一会我来检查!” 见萧木仍然“执迷不悟”,还想变着花样来消遣自己,林檎自然十分生气,以至于没有在意萧木的那句“四书五经随便你选”。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显而易见的了,萧木读了一会之后,便在林檎的注视之下十分顺畅地背诵了出来。 林檎自然还是不信,又指定了另一个段落,结果萧木仍然是过目不忘。 林檎还是不信,便把诗经扔到一边,又重新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三国演义》。 “这本不算!我明明跟你说的是,四书五经随便选。”萧木一看林檎拿出了这本书,便立刻开口说道。 “嗯?好像你确实是说了,我还真没太注意。”林檎回想了一下说道,“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过目不忘难道还要分不同的书的吗?” “正是这样……”萧木见自己的面子已经找回来了七七八八,便不再继续卖关子,把自己下午的发现通通讲给了林檎听。 “按照你的说法,你这个‘金手指’面对儒家经义有用,面对那些‘闲书’就失效了?”林檎听了萧木的讲述,总结着问道。 “不错,确实是这样,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萧木肯定地回答着,同时感慨了一句。 随即萧木就发现林檎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着林檎足足笑了有两分钟的时间,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萧木楞在原地,呆呆地想着,不知道林檎又在发什么疯。 终于林檎努力控制住了她的表情,憋住笑意说道:“哈哈哈哈!你这傻瓜!净想那些美事!要我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过不不忘’的金手指!” 第五十九章 残留与续弦 林檎的话萧木自然不信,萧木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是林檎羡慕嫉妒恨的表现:“你说这不是金手指,那是什么?你该不会说我是为了消遣你,所以昨晚提前把所有的四书五经全都背下来了吧?要真的是这样的话,我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好像还加强了……” 萧木越说越觉得有理,没等林檎开口,又继续辩解道:“事实就摆在这里,只要是四书五经,我看过之后都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如果这都不算是是过目不忘,那你来解释解释,我是怎么做到的?” 林檎看起来倒是十分自信,没有一点想要打断萧木的意思,一直安静地听着萧木在那说着。终于等到萧木把想说的都说完了,林檎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当然不是‘金手指’,也不是什么特异功能……” 萧木闻言又要开口争辩,不过这次林檎没有给他机会,果断阻止了他:“听我说完!”林檎霸气的一喝立刻让萧木安静了下来,有了继续讲话的气氛后,林檎接着说道,“依我看来,你能表现出这种所谓“过目不忘”的“症状”的原因十分简单,而且为什么只有一部分的书可以做到这一点,其他的书又不可以做到的原因同样也十分简单——那就是,那些你能背下来的书,在你穿越之前,历史上原本的崇祯皇帝本来就仔细地研读过!”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萧木听了林檎的说法,顿时浑身一震,吃惊地说道。事实上萧木做梦也没想到林檎会给出这样的解释。 “这怎么不可能?你以为古人的‘读书’跟现代人是一回事吗?对于一本书,尤其一本是那么重要的儒家经义来讲,不吃透它的全部内容,做到熟读成诵、倒背如流,古代的读书人肯定不好意思说出‘这本书我读过’这样的话的!”林檎见萧木仍然没有接受现实,便继续分析道,“这下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那些读起来晦涩难懂的四书五经你能背得下来,但那些十分清晰明快的话本、小说你却背不下来了吧?” “你是说,四书五经崇祯皇帝原本就读过,而那些话本、小说,崇祯皇帝没有读过?”萧木在林檎的“启发”之下,十分不情愿地接过了话茬。 “正是如此!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即位之后每天都能宵衣旰食地工作,那么这么一个勤奋的人,在读书方面自然同样十分努力,熟练背诵四书五经简直在正常不过了,不然的话我反而会觉得十分奇怪。” 反正萧木也不情不愿,林檎索性又接回了问题,继续给萧木上起了课,“至于那些你背不出来的‘闲书’嘛,也不见得原来的崇祯皇帝一本都没读过,反正都是‘闲书’,可能崇祯皇帝也就在闲暇时间随便翻看了几眼,自然不会刻意去背诵了。” “不过,你下午看的什么《金瓶梅》这样的东西,我认为原来的崇祯皇帝肯定没看过。”林檎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说了那么多,这也不过是你的猜想罢了,你又怎么证明呢?按照你的说法,那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书本,我穿越之前的崇祯皇帝明明都能熟读成诵,既然这样,为什么我读起来的时候反而那么吃力呢?”萧木还是没有放弃,仍然认真地分析着林檎的话,试图找出一些“林氏假说”的漏洞。 “不错,这些确实都是我的猜想,我当然没法证明。”林檎两手一摊,十分痛快地就承认了,“但是我又不是搞科学的,能够提出这么一个猜想已经很够意思了,至于什么严密论证,逻辑证明这种东西,那是你们这些科学家才需要操心的事情!” 听了林檎的话,萧木的脑袋里不免冒出了“哥德巴赫猜想”、“费马大定理”这些科学悬案。努力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撇清之后,萧木继续说道:“反正都猜想了这么多,你就接着猜,我也听个新鲜……” “那我就接着猜了啊。”林檎勉强思考了一会之后,“勉为其难”地说着,“中学生物课上不是学过的嘛,人的大脑皮层有H、S、V,W区之类的分区,分别控制听、说、读、写,依我看,可能你的穿越造成了原本崇祯皇帝大脑皮层的V区受损,所以阅读起来存在障碍……” “这种东西亏你还记得……”萧木小声地念叨着。 “哎呀,这不是你让我猜的嘛,我就随便猜了一下而已。”林檎也觉得她刚才的说法有些不太靠谱,果断放弃了继续乱猜——明明开始的分析还是很对的,要是被后面的胡说八道给带偏了那就不好了,看来自己差一点就着了萧木的道了。 “总而言之,很可能就是因为你的穿越,让原本崇祯皇帝的记忆被压制住了,原本能背下来的书也没有了任何的印象,但是经过了你的阅读,崇祯皇帝大脑原本的残留的记忆又被唤醒了,所以就让你产生了‘过目不忘’的错觉!”林檎最后总结了一遍。 萧木的“阴谋”没有得逞,也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接受了“林氏假说”。 “按照你的说法,我能够背下来《资治通鉴》,也是因为崇祯皇帝原来读过?”萧木问道。 “那是自然,你想啊,连你这种傻瓜都知道要读这本书,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肯定也会读的。”林檎给出肯定的答案的同时,顺便又挖苦了萧木一句。 不过萧木并没有在意林檎的挖苦,而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总而言之,不管是‘金手指’还是‘记忆残留’,反正读一遍就能完全记住这还是很不错的,看来这本《资治通鉴》还是要继续读下去才对。不过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我读得实在是太慢了,明天还是要把钱谦益找来,让他继续给我讲解,这样一来,肯定能够事半功倍。” “你刚才说什么?”林檎听了萧木的话,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差点跳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萧木不知道林檎又发什么神经,无奈之下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接着读《资治通鉴》。” “哎呀,不知这句,是下一句,赶紧再说一遍!”林檎摇着头,摆着手,示意萧木说的不对,催他接着说。 “下一句?我说要找人来给我讲书,这又有什么问题?”萧木一脸疑惑地问道。 “哎呀,关键!没有抓住关键!我问的是,你要找谁来给你讲书?”林檎急冲冲地问道。 “钱谦益啊,你不知道,这个人的学问是很好的,据说还是整个大明官场的文苑清流的领袖人物……” “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林檎粗鲁地打断了萧木的废话,“钱谦益,常熟人,字受之,号牧斋,人称虞山先生……” 萧木一脸崇拜地看着林檎,“你不是说你的历史水平有限吗?怎么对于这个钱谦益知道的这么多?要知道,钱谦益这个人物我在历史上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的……” “你没听过那是因为你无知!”林檎果然马上又打击了一句,过了把嘴瘾之后,便开始耐心地启发着萧木说道:“就算你没听过钱谦益,那柳如是总该听过吧?” “柳如是?听着耳熟……”萧木挠挠后脑勺,努力地回忆着。 “那秦淮八艳总听过吧?”林檎继续循循善诱。 “这个听过!好像在电视里面看过。”萧木顿时恍然大悟,“所以,柳如是就是秦淮八艳之一了?不过这又跟钱谦益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自然是夫妻关系!” “钱谦益看起来又四十多岁了,柳如是想必也是人老珠黄了吧?那么秦淮八艳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萧木惋惜地说着。 “你这呆子,谁说柳如是一定要是钱谦益的第一任老婆了?什么叫续弦懂吗?”林檎恨铁不成钢地反问道。 “哦?这么说来,现在秦淮八艳还都正值妙龄?”此时萧木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钱谦益身上了。 “想得美!现在恐怕她们还都是小孩子,年龄只会比谢连惠还要小,有的出没出生还不一定!等他们长大了,估计你这个皇帝早就当到头了!”林檎赶紧给萧木来了一个当头棒喝,打算把话题拉回正确轨道。 萧木听了林檎的话,失望之余便也不再去想什么秦淮八艳了,转而又觉得有些不对,开口问道:“所以呢?你听到钱谦益这么激动,就是因为柳如是是他老婆?” “当然不是了,你别忘了,我可是学中文系的,研究古代文学也是必修科目的!”林檎骄傲地答道。 “那么这个钱谦益在文学史上也有一定的地位了?确实,以他当下在文人中的地位看来,成为历史上的文学家也没什么奇怪的。”萧木自问自答地说着,不过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估计他也不是什么太有名的大人物,否则自己怎么会没听说过?怎么不像李白、杜甫、苏轼他们那样如雷贯耳? “哎呀呀,这样想的话,我岂不是跟那些无知者无畏的人没什么两样?”萧木又摇摇头,打消了那些目中无人的想法,打算听林檎接着说。 第六十章 学生与事迹 “那是自然。”林檎十分肯定地说道,“他在政治军事上面也没干出什么大事来,要不是在文学方面有名,我肯定也不会知道有这号人物。” “在政治和军事方面都没什么建树吗?”萧木遗憾地说了一句,对于钱谦益的文学成就也没什么兴趣了。他的遗憾当然十分正常,毕竟明朝只剩下十多年了,这件事情萧木和林檎都是心知肚明,对于萧木这个“皇上”来讲,一个出色的政治家或者军事家肯定比一个杰出的文学家要重要得多。 “确实是这样,因为研究文学史的关系,所以我对于钱谦益的生平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我可以百分百地肯定他对于延续大明王朝的气数没有起到什么帮助作用。”林檎又一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既然你了解他的生平,那么钱谦益有没有什么同窗、好友之类的人物,在历史上是十分厉害的角色的?” “我也只不过是简单了解一下他本人的生平,而且也不过是附带的,主业还是研究文学,哪有那个工夫关心他的同窗好友……”林檎翻了一个白眼,埋怨地说着。 萧木一想也确实如此,自己对林檎的要求确实有些过高了,刚要开口抱歉,只见林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整个人差点都跳了起来。 “同窗好友不是很了解,但钱谦益有一个学生你一定知道!”林檎兴奋地说着。 “学生?我肯定知道?钱谦益这个人我原本都不知道,他的学生能比老师还厉害吗?”萧木狐疑地看着林檎。 “只要你的智商还有救那就一定知道……” “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到底是谁?” “就是郑成功啊。”林檎见萧木一脸急切地样子,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不再吊着萧木,给出了正确答案。 “什么!”萧木也是被这个名字惊的身子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这个高能的答案,“你是说收复台湾的那个郑成功?” “除了这个郑成功,你还听过别的郑成功?”林檎没好气地问道。 “嘿嘿,没有没有。”萧木冲着林檎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萧木搓着手,怎么也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郑成功啊,历史上留下那么光辉事迹的大英雄,这应该是自从我穿越到这里以来,听到的最最有名的历史人物了吧?” “你这么激动也确实是在所难免,毕竟在亲生父亲都投降清廷之后,还能坚持抗清十余年,期间还赶走了荷兰殖民者收复了台湾,这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林檎对萧木的激动表示了理解。 但萧木的表现似乎越来越夸张,如果说林檎在穿越以前见过的那些,爆发了狗屎运一般突然获得了氪金装备的普通游戏玩家的兴奋值是x的话,那么萧木此刻的兴奋值肯定超过了100倍的x,而且还一直在持续地增长,增长的速度之快以至于用线性关系似乎已经没法描述——萧木的兴奋之情似乎是成几何倍数的速度在疯狂爆发。 所以尽管林檎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没有想到萧木的表现会这么夸张,刚想要挖苦他两句的时候,只见萧木似乎控制不住他的激动心情了,直接站起身来,冲着殿外喊道,“来人呐!” “你叫人干什么?”林檎莫名其妙地问道。 “当然是要把钱谦益找来!不对,是把钱谦益找来,好让他把他的学生郑成功找来!”萧木语无伦次地回道。 “冷静一点!”林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萧木的激动之情,连忙疯狂地摇着萧木的身子,同时对他说道,“钱谦益现在还没收下这个学生呢!郑成功现在也不叫郑成功!你现在把钱谦益连夜找来,让他去到哪变出这么一个学生来给你?” 林檎的话就像一盆凉水无情地浇在了萧木的头上,瞬间让他冷静了下来。萧木随即又流露出了难以掩盖的失望之情。 王承恩刚刚把增加印制纸牌的事情交代下去,就听到皇后娘娘的寝宫里传来的皇上的传唤声音,不知道皇上又有了什么旨意,便赶紧快步进去伺候。 很快王承恩就推开了殿门,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已经没事了……”萧木说着,摆摆手,示意王承恩可以出去了。 王承恩心里自然是迷惑不已,刚刚听皇上叫人的声音明明中气十足,怎么这么一小会儿就变得如此失落了?虽然担心,但王承恩还是不敢贸然询问,只好又关好了殿门,静静地出去了。 寝宫里又只剩下了萧木和林檎两个人。 “钱谦益到底是什么时候收的郑成功这个学生?”萧木急切地问道。 “我也没有刻意地去记过这个时间,不过那似乎都是崇祯十几年的事情了,应该离大明王朝的破灭也不远了……”林檎又给了一个遗憾的答案。 “嗯……我刚才实在是太激动了,仔细想想,郑成功这个名字我记得似乎是南明的一个皇帝赐给他的,所以他现在肯定不叫郑成功。”萧木一边回想,一边说着。 “不错,而且,跟刚才说的秦淮八艳一样,现在的郑成功应该也是小孩子,并且肯定没有李师药他们的年纪大。” “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萧木遗憾地说道,“不过都说名师出高徒,既然能够教出郑成功这个学生,那么钱谦益这个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吧,现在我是皇帝,重用一下此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林檎又开始给萧木泼冷水了。 “为什么?”萧木当然还是不解地问道。 “因为在历史上,钱谦益最最出名的事迹并不是收了郑成功这个学生。”林檎又卖了一个关子。 “那是什么?”萧木耐心地问道,同时心里也猜到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钱谦益做过的最最出名的事,自然莫过于‘水太凉’和‘头太痒’了!”林檎答道。 “‘水太凉’?‘头太痒’?这都是什么典故?”萧木问道。 “就是这样的……” 林檎把清兵兵临南京城下,柳如是劝钱谦益投水殉国的时候,钱谦益所说的“水太冷,不能下”;还有清军统帅豫亲王多铎下令剃头的时候,钱谦益说着“头皮太痒”,就剃了头发的事情,全都给萧木讲了一遍。 “当时看到他的这些事迹的时候,不过是像读那些奇闻异事一般,哈哈一笑之后也没有特别低在意。但是现在我们穿越到了这里,对于这种事情,肯定就没有办法一笑置之了吧?”林檎最后总结着说道。 “是啊,怎么可能一笑置之……”萧木果然被林檎的的一番讲解震惊了个够呛,呆坐了半天,嘴里只是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 就在林檎担心萧木是不是犯傻了的时候,萧木终于换了一句,只见他喃喃地开口说道:“亲生父亲和授业恩师全都投降了清廷,而且作为一代名儒的老师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投降的。在这种情况下,郑成功仍然能够继续坚持抗清,果然是意志坚定,非常人能及啊。” “是啊,不然英雄哪有那么容易当的,没有超凡的意志力,又怎么能够青史留名,受万人景仰?”林檎对萧木的话难得地同意了一回。 “看来这个钱谦益,还是不要重用的好……”萧木随即又无奈地说了一句,钱谦益这个名字在萧木的心里已经留下了阴影,他的仕途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历史上的钱谦益在崇祯一朝的这个时候,官也同样做到了头,只不过是由于其他政治斗争的原因。 “那也不尽然啊。”但林檎却有了不同的意见。 “此话怎讲?” “人性总是复杂的,不是有个词叫一念之差吗?即便是钱谦益,做出投降决定的时候肯定也是很艰难的,而且他投降之后也暗中联络反清,这样看来,他的投降举动只不过是没有勇气去死,想要苟图性命于乱世罢了。至于‘水太凉’、‘头太痒’这样的话,就算原封不动地告诉现在的钱谦益本人,他也肯定不会相信是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吧?”林檎继续说道,“而且现在才是崇祯元年,除了咱们两个人之外没有其他的人会相信大明会灭亡了。” “皇太极呢?”萧木抬杠这说道。 “即使是皇太极,也就是晚上做梦的时候敢想一想,白天的时候肯定是不敢相信的。”林檎立刻就否定了萧木的举的“反例”,示意萧木不要打岔之后,接着说道,“所以,我们至少还有十多年的时间,这足够我们改变很多士大夫的思想了。” 萧木似乎有些明白了林檎话中的意思,“你是说,我们要在未来的十多年里对他们进行‘洗脑’?” “洗你个大头鬼!有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人的吗?”林檎恨不得找一个大棍子好好地在萧木头上敲上几下。 “嗯,这个词确实不好,总之就是我们要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面,努力地把他们向正面去引导?” “不错,就比方说这个纸牌,我觉得完全可以增加四张‘奸佞牌’,画上历史上那些奴颜婢膝之徒,凑成原本的五十四张的同时,善恶忠奸自然也会深入人心。古代的士大夫都看重名声,被画到纸牌上,受万世的唾弃这么一柄剑悬在头上,也是对他们的一个警醒。” “不错,我也正有此意!”萧木回想起自己昨天从岳飞联想到秦桧时候的想法,十分痛快地赞成着林檎的说法。 第六十一章 画像与警醒 林檎的说法简直与萧木之前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这也让萧木第一次感到原来自己和林檎之间竟然也会有默契的存在。 离开林檎的寝宫之前,萧木对她的见解表示了高度的赞赏,并保证明天就会立即着手实施,毕竟设计一个纸牌什么的比处理政事或者读书要轻松多了,萧木也乐于去做。于是二人的谈话最终以和平而又愉快地方式结束——尽管刚刚还发生过“金手指”被拆穿的事情。 萧木觉得林檎今晚肯定能睡一个好觉,同时心里决定明天一早就把王承恩叫来,把增加“奸佞牌”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然而萧木简直是想多了,第二天一早,萧木刚一睁开眼睛就发现王承恩已经在身边伺候着了,完全不需要自己去叫。 王承恩伺候着萧木梳洗的时候,萧木开口对他说道:“朕有意在纸牌之中新增四张‘奸佞牌’,回头你吩咐下去,新印制的纸牌上面一起都给加上。” “奴婢明白,只是这‘奸佞牌’上要画是哪些佞臣?皇上可有中意的画像?”王承恩细致地问道。 “嗯,这个朕到还真没想过,不过既然是‘奸佞牌’,用史书上原本的画像似乎不太合适,容易跟‘名臣牌’弄混,朕觉得应该用一些比较特别的画像,最好是让人看上一眼就能牢牢记住的那种。”萧木听了王承恩的话,一个人自说自话地分析着,钱谦益不是文艺界的泰斗级人物吗?画个画对他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吧? 最后又象征性地问了一下王承恩的意见:“你觉得呢?” “皇上圣明,确实应该如此。”在这种问题上当然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王承恩毫无意外地双手双脚赞成萧木的话。 “嗯,一会你还是去把钱谦益找来,反正今天也要继续听他讲书,不如让他一起把画像给画出来。”萧木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吩咐王承恩说道。 “奴婢遵旨。”王承恩伺候着萧木梳洗穿衣完毕之后,便去请钱谦益去了。 没让萧木等上多久,王承恩就带着钱谦益来了。 “臣钱谦益,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般正常的情况下,这种大臣跪下叩见自己的时候,萧木都是让人赶紧起来,毕竟自己来自后世,人人平等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受人跪拜对萧木来说还是有些不太能够适应。 不过这次萧木却没有立即对钱谦益表示免礼,看着一表人才的钱谦益,萧木又不由地想到了昨晚林檎跟自己说的“水太凉”、“头太痒”的典故,这种形象和行为上的巨大反差让萧木也不免有些走神。 直到钱谦益行完了全套的大礼之后,萧木这才反应过来,示意让他赶紧平身,随即说出了自己叫他前来的想法——出了讲书之外,还有给“奸佞牌”画像的事情。 “臣请问皇上,何为‘奸佞牌’?”钱谦益听了萧木的说法之后,开口问道。 听了钱谦益问了这话,萧木才想起来原来纸牌这个东西还没有让文官们知道。 “嗯,就是朕决定给史上那些奴颜婢膝,祸国殃民的奸臣重新画像,用以警示朝臣。无奈朕画工平平,所以便请钱爱卿来执笔。”萧木的回答听起来十分“谦虚”,但实际上还是给自己的脸上贴了金,毕竟萧木的根本就毫无画工可言,用画工平平来形容,已经是很有面子了。 “臣明白。”钱谦益听了萧木的回答,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随即也开始“谦虚”起来,“只是臣画工实在拙劣不堪,尤其是人物肖像方面更是不堪一提,恐怕难当此大任。” “爱卿过谦了……”萧木自然一下就听出钱谦益根本就是在自谦而已,作为一个标准的文人,做起事情来,当然要先谦虚推辞一番。所以萧木根本就没把钱谦益说的“拙劣不堪”当回事,言语之中表达了“就选定是让你来画,你就不要再谦虚了”这样的意思。 随即萧木便让王承恩准备好了文房四宝,示意钱谦益可以开始画了。 见皇上的意思十分明确,钱谦益也觉得谦虚得差不多了,于是便“恭敬不如从命”地拿起笔,准备开始作画。 “不知皇上想要话那几个佞臣?”钱谦益问道。 “嗯,先画一个秦桧吧。”这个人选萧木简直是脱口而出。 “臣遵旨。”得到了皇上的答案,于是钱谦益便拿起了笔开始画了起来,萧木当然兴致勃勃地在一旁观看。 在萧木看来,钱谦益的绘画水平相当得高,运笔在纸上来回穿梭,渐渐地就勾勒出了一个人形。其实萧木对于用毛笔画画简直是一窍不通,就算现在在画画的是林檎而不是钱谦益,估计萧木在一边看着也同样会觉得十分厉害。 钱谦益画了半天,终于画出了一个秦桧的大致轮廓,正想着要继续润色的时候,萧木开口提出了意见: “钱爱卿这样画的话,就跟通常的普通画像没有区别了,朕觉得这样的画像不足以引起群臣的反思。” 要是此时说话的不是皇上,而是换做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在这里对自己指手画脚,钱谦益肯定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不直接说“笔给你,你来画”这样的话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但现在给自己提意见的恰恰就是当今皇上,钱谦益自然虚心受教,“臣画工粗陋,画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负圣意,其中不足之处,还请皇上示下。” “钱爱卿的画工自然是十分精致,远远超出朕的要求。朕的意思是,既然是奸佞,有些地方自然可以夸张一些,不必完全按照原本的样子来画。”萧木怕钱谦益还是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的说法,又补充了一句,“总而言之,务必画出其奸佞的本质,令人一眼看去便知其奸猾。” 萧木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钱谦益也充分地理解了:总之就是怎么不像好人就怎么画呗! “臣明白。”钱谦益答道。 但萧木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给钱谦益强调了一下夸张手法的重要性,为了举一两个例子给钱谦益看,萧木甚至亲自接过了笔,画了一些后世儿童读物中简笔画、以及自己看过的漫画之类的东西,成功地浪费了一张纸。 钱谦益看了萧木的“大作”,心里自然是震惊不已,没想到画原来还可以画成这样子,尽管萧木的示范十分的业余,但还是帮助钱谦益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于是经过了萧木“点拨”的钱谦益再次拿起了笔,在萧木和王承恩的注视下,画出了一幅前所未有的秦桧画像,甚至连画出这幅画像的钱谦益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本人刚刚亲手画的。 “嗯,画得不错,这正是朕要的效果。”萧木看着钱谦益的作品——就算三岁小孩也能看出来画中不是什么好人,心里也是十分满意,脸上也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这让钱谦益心里更加忐忑了,“将来朝中同僚们要是知道了这画是我画的,不知道会怎么想我?”一边想着,钱谦益也控制不住地冒汗了。 心怀满意地萧木看到钱谦益额头上的汗珠,还以为是他画画太过认真导致的,赶紧吩咐着王承恩给钱谦益上茶,让他赶紧休息一下,然后好画剩下的三幅画像。 钱谦益赶紧谢恩,接过了王承恩端来的茶,也顾不上烫不烫就喝了起来。 …… 虽说萧木把钱谦益叫来的名义是让他来给自己讲书,但崇祯元年六月初三的整个上午,钱谦益都在画画,萧木也是一直在一旁看着,根本没有读过一点书。 终于这个“不务正业”的上午过去了,钱谦益也画完了最后一幅画,萧木满意地将画收好,又是“爱卿辛苦”地勉励了一番,便放钱谦益回去休息了。 “对了,朕决定过些日子拿出这些画像给众臣观摩,钱爱卿暂时先不要跟其他人提起,以免影响警示的效果。”萧木最后又嘱咐了一句。 “臣明白。”钱谦益答应道,随后便跟着王承恩一起退出了大殿。 “这几幅画要是真的流传开来,不出几年,所有人的心里都会以为他们本来就长得这个样子了吧?今后要是哪个做臣子的做了糊涂事,在大节上有亏,也被人画成这样的画,那简直是比死还要难受一百倍啊。”钱谦益走的时候心情仍然是十分紧张,毕竟自己今天亲手毁了四个史上有名人物的名声,而且毁得十分彻底。 王承恩送钱谦益出去了,大殿中的萧木看着眼前古典与现代结合的画像,心里不由地感慨:“没想到钱谦益的绘画造诣竟然如此之高,理解能力竟然如此之强。这样的画作,应该是算作大明版本的‘新古典画派’,还是‘抽象朦胧画派’?自己今天把钱谦益找来作画,也算间接地给中国古典艺术做出了杰出贡献了吧,将来肯定也会青史留名的吧?” 自我嘲讽一番之后,萧木又认真地想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天亲手画了这几幅画像,对钱谦益本人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警醒了吧?” 如果王承恩这个时候回来的话,一定会发现此时萧木的表情十分严肃。 第六十二章 国力与状元 用了午膳之后,萧木果然还是没有忍住,又把上午让钱谦益画的画像拿到林檎那里显摆了一番。 林檎看了几幅画像之后同样觉得画得不错,不时开口赞赏钱谦益的画工,至于萧木给钱谦益的作画提出关键性改进建议的功劳,则是被她选择性地忽略了。 随即林檎又进一步提出了改进的想法: “依我看,不光是‘奸佞牌’,‘名臣牌’也完全可以加入一些漫画的夸张元素。就好比这几幅奸佞的画像表现得十分滑稽,谁看了都知道不是好人一样,那么同样的道理诸葛亮那几个名臣就完全可以再美化一番,再画得正直、坚毅的一些,让人看了之后就肃然起敬。” 萧木对林檎的说法表示了高度的赞赏:“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我再把钱谦益找来,让他重新给‘名臣牌’画像。” 萧木说着又继续分析了起来,“而且,如果说今天这几幅奸臣画像能够给钱谦益一定的警示,起到反面教材作用的话,那么明天我再让他画的忠良人物,完全可以起到一个榜样的作用,他心里肯定也会生出仰慕之情。将来这个纸牌要是流传开了,对整个大明的读书人应该都会有积极的作用,等到清兵真的打来的那天,俯首投降的人怎么也会比原本的历史中少上一些的吧?” “要我说,其实这种道德感化的作用有限,想要标本兼治,还要配合其他的方法。”林檎说道。 “嗯,确实如此,只是还需要配合什么样的方法?”萧木谦虚地“不耻下问”。 “你想啊,现在这个时代,大明王朝才是中原正统,关外的建州女真则是‘化外蛮夷’,钱谦益这种读书的士人在大明的地位是很高的,他们干嘛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而去投降‘蛮夷’,向他们卑躬屈膝?”林檎反问道。 “正常人当然不想投降了,还不是因为明朝国力衰弱,对关外女真和农民军两线同时作战,按下葫芦起了瓢,最后全都大败亏输了嘛。”萧木理所当然地答道。 “这就对了,如果大明的国力强盛,朝廷的军队所向披靡,那么还有人会投降吗?”林檎问道。 “那也不尽然,说不定还会有些自认怀才不遇的野心家,为了得到重用去为敌人效力的……”萧木没有控制住抬杠的冲动,说出了一种极特殊的情况,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林檎的面色不悦,立刻就认识了错误,转而说道,“当然了,那只是极其罕见的个例,大明要真是国力强盛,那些读书的士人日子过得好好的,心中自然都是对大明引以为傲,又怎么会有投降的念头。” “所以说,改进纸牌充其量也就只是在软件上做文章,真的想要彻底解决问题,还是要在提高国力这种硬件上下功夫。”林檎又总结了一句,“国力增强了,就算没有纸牌这种东西,士人们也不会去投降的,毕竟大明国力强盛,就算暂时出现了敌人也肯定会将其击败。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智力正常的士人,就算被敌人俘虏了也肯定不会投降,哪怕做不到宁死不屈,至少也不会奴颜婢膝地投降,因为一旦投降了就会落下很坏的名声,为世人所不齿,而且投降的势力也成不了气候,没有任何洗白身份的机会。”林檎说道。 “嗯,你的意思我听懂了。就像原本的明末的历史,跟你描述的情况就正好完全相反。大明的国力日渐衰弱,后金还有之后的大清的势力越来越强盛,此消彼长之下,投降清军虽然不太光彩,但也很有可能成为开国功臣,完全可以赌上一把,要是成功了之后,身份就完全可以洗白……”萧木接过林檎的话茬说道。 “可惜这洗白也是暂时的,像钱谦益、洪承畴这些人物最后还是被乾隆皇帝列入到了‘贰臣传’里面。”林檎说道。 “是啊,但是没人会相信啊,如果大明国力持续衰弱下去,真到了满清入关的那天,就算是提着那人想要投降之人的耳朵,把‘投降没有好下场’、‘狡兔死、走狗烹’这样的道理给他们重复一百遍,肯定也还是挡不住他们投降的脚步……”萧木感慨着说道。 “到时候他们会说这叫‘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没等萧木说话,林檎便开口替她补充道。 “是啊,所以你说的很有道理,一切问题的前提,就是建立在大明国力强盛的基础上的。那么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该怎么提升大明的国力呢?你有什么好的想法?”萧木问出了一个最核心最重要的问题。 “那自然是你这个皇上和那些大臣们的事情了,我们后宫向来是不得干政的……”林檎又是两手一摊,脸上露出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 “所以,说了这么半天,最后还不是没有办法?”萧木无奈地问道。 “要是那么轻松就找到办法,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原本那么努力,怎么就没有想到好办法中兴大明,反而成了亡国之君呢?”林檎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所以说现在我还是只能做到把纸牌的这个事情弄好,至少先从软件方面提升一下吧……” 一脸失望地从林檎那里离开,萧木把几幅画像交给王承恩,让他去安排增印“奸佞牌”的事情。心中不放心的萧木又再一次跟王承恩强调了一下:“一定要控制成本,要是让朕知道印制这些东西的花费超过了一百两银子,朕唯你是问!” “奴婢不敢。”王承恩当然小心地答应着。 “嗯,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萧木安慰地说道,“去吧。” “奴婢遵旨。”王承恩接过了画像,就要下去安排这件事情,只是还没迈出步子,马上又被萧木叫住了, “等等!” “皇上有何吩咐?”王承恩仍然是恭敬地问道。 “朕下午还想继续找人前来讲书,只是钱谦益上午画了将近两个时辰的画,想必也很是疲劳,朕也不忍让他过于操劳,不知大伴还有什么好的人选?” “原来是这个事情啊。”听了萧木的话,王承恩的心总算又是平稳了下来,此时的他生怕皇上又搞出点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让自己这个当奴婢的为难。 “回皇上,奴婢推荐周延儒。”王承恩思索了一下之后回答道。 “哦?周延儒?”萧木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不错,周延儒,字玉绳,宜兴人。年少成才,万历四十一年,年仅二十一岁便连中两元,其才学可见一斑,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大才。”王承恩十分识相地简单介绍了一番周延儒的生平。 萧木此时还没太弄明白“连中两元”指的是什么意思,“状元”自己当然知道,但是另一个“元”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萧木就完全搞不清楚了。 但是萧木心里知道这肯定是十分简单的常识,自己要是开口询问王承恩“连中两元”的意思,那穿越的身份肯定会被怀疑,所以萧木只好不懂装懂地说道: “哦?连中两元?此人如此厉害?” “正是,一年之内连中会元和状元,放眼我大明历史,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王承恩答道。 “哦,原来另一个‘元’是会元的意思。”听了王承恩的话之后,萧木恍然大悟。虽然还不知道会元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不过萧木也能想到获得这个会元的称号,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状元之才,自然不会差,就决定是他了,你先去把这个周延儒请来,然后再去安排增印纸牌的事情。”萧木吩咐道。 “奴婢遵旨。”王承恩终于松了口气,便要退出大殿,心里想着,“这下总算没有别的事情了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萧木马上又把他叫住了,又嘱咐了一遍:“记住,画像和纸牌的事情不要让他知道!” “奴婢遵旨。”王承恩自然又是连连答应。 “嗯,你去吧……” 很快王承恩便把周延儒请来了。 “臣周延儒,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又是一段萧木已经十分熟悉同时又不胜其烦的繁文缛节。 对周延儒说着免礼平身,让王承恩给他设了座之后,萧木开口道出了这次让他来的目的,就跟昨天和钱谦益说的时候一样。 周延儒听了萧木的话,心里自然十分激动,毕竟能给皇上讲书那可是十分荣耀的事情,要是给皇上留下了好印象,将来官升一级、入阁拜相也不是难事了。 于是周延儒十分光荣地接过了讲书的任务,萧木见周延儒完全没有搞扭扭捏捏地自谦那一套,心里也十分高兴,便表示事不宜迟,这就开始讲书吧。 连中两元的才学自然不是盖的,虽然周延儒的讲解风格听起来跟钱谦益的完全不同,但萧木同样受益匪浅——事实上,作为一个毫无几乎毫无知识储备的小白,就算随便找一个私塾先生来给萧木讲解,萧木同样也会觉得十分厉害。 一个下午过去,萧木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周延儒讲解过的内容,自己果然全都记住了,“虽然不算什么‘金手指’,但这也还是挺好用的。”萧木心里想道。 第六十三章 同情与能人 时间已经是傍晚了,萧木宣布今天就讲倒这里,随后便打发王承恩送周延儒出宫,周延儒行了礼,就跟着王承恩退出去了。 “按照现在的速度,想要把《资治通鉴》读完,就算只是走马观花地大致了解一遍,怎么也要一两个月吧?这本史书那么厚,那么长,也不知道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是不是全都读完了。不过这么多的内容,恐怕怎么也有几百万字了吧?这还是文言文,要是翻译成白话文,估计相当于后世上千万字的书籍了。这么多的内容,崇祯皇帝就算再怎么好学也不可能全都背下来的吧?这两天读过的内容自己能够熟练背诵,想必因为是书的开头,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自然读得十分认真,至于后面的内容,崇祯皇帝很可能就没有那么仔细地去看,那么自己读起来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松了……” 萧木在心里想着,同时还是觉得现有的读书速度有些慢了,毕竟自己好歹也是大明的皇上,根本不可能一直把政务全都交给臣子们去做而去专心读书,要是局势按照历史的轨迹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事等着自己去处理的,而且这一天用不了多久就会到来。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多背一点,我就能早一点把这部书读完。”萧木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便立刻把《资治通鉴》翻到后面的部分,打算随机找一些段落读一读,看看原本的崇祯皇帝是不是仔细地研究过。 胡乱翻看了一些不同朝代的历史内容,萧木发现果然如自己所想,有很多内容自己读过之后完全没有任何效果,不要说完全背下来,就连回想内容梗概都有些困难,如果按照林檎提出的“林氏假说”的解释,想必是因为这些都是崇祯皇帝原本就没有读过或者是没有仔细读过的内容;相反,还有一些内容,自己的“金手指”完全能够发挥作用,读过之后可以轻松地牢牢记住,萧木发现这样的内容往往是一些历史上的关键时期,比方说“光武中兴”、“安史之乱”、“靖康之难”等,这其中,萧木可以明显感觉到光武帝中兴汉室的内容自己记得最快、最牢固——很显然崇祯皇帝早就意识到了大明形势的严峻,同时希望他自己能够像光武帝刘秀中兴汉朝一样中兴大明,并且一直在努力寻找中兴大明的方法。 “可惜崇祯皇帝如此努力,最后却没有得到任何好的回报。”最一开始萧木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段历史。即便是穿越之后站在大明的角度考虑问题,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自己是本身就是大明这一方的皇帝,所以才要想办法去延续大明的气数。但是现在萧木发现自己似乎能够体会到崇祯皇帝的执着与努力,开始对他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惋惜,同时也为原本历史上那样遗憾的结局感到有些难过。 带着这份遗憾的心情,萧木也没有什么胃口,晚膳只是胡乱用了一点便放下了筷子。王承恩在一旁看着,也发现皇上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但苦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好开口劝解,只好在心里默默地为皇上的龙体担心。 好在这时候又一个小太监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有事请皇上前去相叙,这让王承恩稍微放了一下心,跟皇后娘娘两个人好好聊一聊,想来皇上的心情也能恢复一些。 萧木本来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想做,便欣然摆驾,前往了林檎的寝宫。 “找我有什么事情?”同样把周围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之后,萧木开口问道。 “下午你是不是又找人给你讲书了?”林檎开口问道。 “不错,《资治通鉴》实在太长,这样读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读完,而且我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内容全都能够背下来,按照你的说法,又很多的内容都是原本的崇祯皇帝没有仔细研读的。”萧木把自己的发现给林檎说了一番。 “上午让钱谦益画画,下午又找他来讲书,你就不怕把人家给累着?”林檎玩味地问道。 “没有没有,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这次找的是周延儒,周延儒你听过吗?这可是一个连中两元的牛人。”萧木把新学会的“连中两元”也拿出来卖弄了一下。 上次林檎对钱谦益的事情十分了解,萧木觉得周延儒这个人林檎肯定也听过。 …… 此时大兴的大牢,气氛十分压抑。 两天之前,骆振兴和张超把梁艳阳的供词,还有杜老六那些胡诌的鬼话全都让人送到京里之后,就开始琢磨骆养性大人和皇上会有什么安排。 虽然也有担心会受到上面的申斥,但他们两个人还是更倾向于去认为事情并没有那么坏——就算是没有撬开杜老六的嘴,面子上有些不好看,毕竟也审出了梁艳阳的巨额家产,好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想也不会受到过于严厉的苛责。 而且,他们还想到了更深的层次:既然二人没有能够让杜老六招供,那么京里势必要派遣能人前来帮助他们,或者说派遣能人来领导他们,一同审讯杜老六。这样一来,无论最后审问的结果怎么样,对他们两个人都有好处。 如果上面派来的人手段高超,让那个杜老六老老实实地招供,那么这个人当然是头功,这样的话,骆振兴和张超作为一同办案的人员,也肯定不至于什么都捞不到,怎么都能分到一点功劳。 相反,如果上面派来的“能人”也奈何不了杜老六,那就说明不是我们两个人无能,而是贼人太过狡猾,上面派来的人来头越大,就把杜老六衬托得越厉害,这样的话,人们都会记住是那个“能人”其实是无能之辈,所以这种“能人”自然是越多越好,这样就不会有人觉得骆振兴和张超无能了,毕竟那么多“能人”全都不行。而且这个新来的来头越大,名气越响才好,打个最最极端的比方,要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大人亲自前来,也同样在杜老六面前吃了瘪,那他么两个的水平至少也是跟骆大人不相上下了,当然了,这都只是他们随便想的,指挥使大人公务那么繁忙,怎么可能会亲自前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骆振兴和张超不约而同地放弃了继续审问杜老六,一来给伤重杜老六一个恢复身体的时间,方便将来继续受刑而不至于死了,二来也是想等待京里最后的安排,看看会是哪位“能人”被派过来。 二人一直等到当天的傍晚,直到他们等来了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来到了大兴,给他们带来了极其重磅的消息——梁艳阳全家遇害,仅有幼子幸免于难,京城所藏脏财全部不翼而飞,然后皇上派了骆养性大人亲自带人前来审问杜老六,而且限期三日之内必须要审出结果。 “什么?梁艳阳全家被毒害?藏匿的脏银也全都没了?”张超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现实,十分震惊地问道。 “不错,梁艳阳的家里也有跟杜老六一样的人物,就是那个人下的手。”骆养性答道。 “真是防不胜防。好在梁艳阳的儿子保住了一条命,也不枉他招供之前拼命地求情了。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骆振兴接过话茬,感叹了一句。 “行了,没时间替别人操心了,这件事情皇上十分重视,今天下午的时候下旨命我等三日之内审出结果,到了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了。那个杜老六在哪?,速速带我去会会他。” “遵命!”骆振兴和张超立刻答应道,随即带着骆养性前往了关押杜老六的大牢。 “我带来的都是锦衣卫里的精兵强将,这次一定要给咱们锦衣卫争口气,把这个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高高兴兴地回去领赏,也能帮皇上多多分忧。”骆养性一边走着,一边给手下们打着气说道。 “骆大人亲自出马,肯定手到擒来!”骆振兴和张超他们也觉得问题不大,毕竟骆养性这个锦衣卫当中最大牌的明星选手亲自上场,杜老六再厉害,还能有指挥使大人厉害吗? 骆养性带来的一干手下也全都士气高涨,纷纷摩拳擦掌,表示要给杜老六一个下马威,不能让他再像昨天晚上那样嚣张,言语之中对骆振兴和张超两个人似乎还带有一丝讥讽之意——要不是你们两个无能,又何必劳动指挥使大人亲自前来? 二人心里自然感到不爽,但谁让自己的差事没有办好呢?所以此时也不好发作,只能默默地忍耐,以至于甚至产生了想要让杜老六反过来给他们来一个下马威的想法,好让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们知道咱们兄弟两个也不是草包。 于是当天夜里,骆养性带人连夜对杜老六进行了审问,骆振兴和张超就在一旁观摩,不时给他们讲解一下昨晚的审问情况——此时大概就是萧木在林檎的寝宫,听她讲“水太凉”、“头太痒”这些典故的时候。 尽管众人全都十分有信心,同时也全都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但果然不出骆振兴和张超二人所料,骆养性和他带来额手下们还是低估了杜老六的实力,没有人能够想到杜老六会是这样一个难缠的狠角色——除了前一天晚上已经领教过的骆振兴和张超两个人。 第六十四章 牙齿与拍马 “杜老六,本官再最后问你一次,你招还是不招?!”骆养性声嘶力竭地喝问道。 “哼……”杜老六微微地哼了一声,同时把脸扭到一边,不去理会骆养性,表现得就仿佛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 “来人,再给我敲掉他的一颗牙!”骆养性恼羞成怒,大声地命令道。 于是手下们再次出动,按头的按头,掰嘴的掰嘴,敲牙的敲牙,整套流程下来,也不过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同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骆养性的手下们已经完全做到了轻车熟路,整个过程简直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要是萧木此时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联想到自己后世在电视里面看过的一级方程式比赛当中,赛车进站更换轮胎时的场景。 当然了,整个场面十分血腥,萧木要是真的在这里的话,恐怕在联想到F1赛车之前就要忍不住呕吐了。 “噗……”杜老六把被敲到的牙连同血水一口全都吐了出来,然后狠狠地说道:“你们这些朝廷走狗,就算把我嘴里的牙全都敲掉,也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大胆!大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咱们锦衣卫面前装英雄?”骆养性彻底被激怒了,“实话告诉你,落到咱们锦衣卫手里的,就没有能挺住不招供的犯人!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本官就如你所愿,来人呐,把这厮的牙全都给我敲下来!” “是。”手下们齐声答道,然后又是熟悉的一幕,只不过这次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毕竟是最后的清场,敲完之后,杜老六的牙就一颗也不剩了。 之前每被敲掉一颗牙齿,杜老六都“呸”的一声吐出来。这次所有的牙齿全都被敲掉了,杜老六却不像之前一样,而是一扬脖子,把被敲掉的牙齿连同血水全都咽到了肚子里。然后抬起头,狠狠地瞪着骆养性看了两眼,随即便晕了过去。 骆振兴和张超就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禁感到有些毛骨悚然,这个杜老六的狰狞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两个人对他原本的印象。 本来一开始审问的时候,两个人都希望杜老六能咬牙挺住,给骆养性大人带来的那些“精兵强将”一个下马威,同时也好证明他们两个不是草包。然后再由骆大人亲自出手,在他们两个人的帮助之下料理了他,这样一来,两人既保住了颜面,又能回去参与领赏,里子面子都有了,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结果。 杜老六也确实没有让他们两个失望,表现得十分硬气,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妥协的意思,成功地把骆养性带来的那些“精兵强将”给弄了一个灰头土脸,这让二人感到十分解气,甚至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给杜老六叫起好来。 于是骆养性便跟他们两个人想的一样,赶走了无能的手下,亲自审问起了杜老六。骆振兴和张超也找到了表现的机会,在灰头土脸的“精兵强将”们怨恨的目光注视之下,凑到骆养性面前,替他出谋划策起来: “大人请看,这是杜老六昨日的供词。” “大人不要相信他说的那些鬼话,那都是他为了躲避刑罚采取的缓兵之计,根本就是用来拖延时间的。” “大人不要被这个贼人蒙蔽了,一定要狠狠地大刑伺候,不能有丝毫心慈手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着之前审问杜老六的心得体会,骆养性听着确实有些道理,对两个人的看法也改观了不少,于是微微颔首,表示他自有主张。 看到骆养性成竹在胸的样子,骆振兴和张超心里自然也是十分高兴。 然而杜老六的战斗力实在是爆表,远远超出了两人的预料,非但完虐了骆养性带来的手下不说,即便是面对对手下们失去了耐心,亲自下场的骆养性,也丝毫没有落于下风——当然,骆养性毕竟是顶头上司,骆振兴和张超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觉得指挥使大人会被贼人占了上风,所以,在他们二人看来,现在的场面最多也就是双方旗鼓相当。 这样一来,原本在心里给杜老六叫好的骆振兴和张超也越来越觉得这个杜老六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将人犯好生看管,本官稍后再审!你们几个跟我来!”骆养性说了一句,便率先离开了大牢。没有能够让杜老六招供,想来骆养性也觉得有些没有面子,便暂停了审问,打算跟众人一起商量对策。 于是骆振兴和张超还有那几个“精兵强将”也一起跟着走出了打牢。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这也就是说,杜老六又成功地坚持了个晚上。 “关于审问杜老六的事情,你们有什么想法?”骆养性带着手下们出了大牢,来到了昨天骆振兴和张超二人吃包子的小店,找张桌子坐了下来要了几笼包子之后,便黑着脸问道。 “属下唯大人马首是瞻!”几个手下立即齐声拍起了骆养性的马屁。 然而这并不是骆养性想要听的,作为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已经听过了品类复杂、花样繁多、层出不穷的各类马屁,这样的初级的奉承话早他就听腻了。 “你们当然要听我的命令,我们一起听皇上的命令,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需要你们说吗?现在要你们说的是审问杜老六的事情,有什么想法快说,不要净说一些废话!”骆养性对手下们的回答表示了不满。 “回大人,卑职以为不能相信这贼子拖延时间的鬼话,也不能对他心慈手软,应该一刻不停地大刑伺候,不论他骨头再硬,早晚也有挺不住的时候。”张超提出了他之前审问获得的心得体会。 “你说的很对。”骆养性终于听到了一句不是溜须拍马的话,首先对张超肯定了一句,然后又开口说道,“这一点本官何尝不知道?只是那杜老六受了一夜的大刑,现在已然是奄奄一息,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小命不保。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在座的谁有让死人开口的本事?别说是你们,就连我都没法去跟皇上交差!” 骆养性说出了他心中的担心,其实也不过都是一些明摆着的问题,但手下们仍然又是一阵逢迎: “不错。” “确实如此。” “大人说的对啊……” 骆养性此时也有些忍不住去怀疑自己带来的“精兵强将”的水平了,“可惜胡云受伤,杨韬又被自己安排再京城盯着没有跟来,不然的话,事情也不会这么棘手。要是上天保佑,这次的差事没有办砸,我还能够保住这个指挥使的职位的话,回去一定要把锦衣卫好好整治一番,不能再养那么多混日子的无能之辈。”骆养性在心里想着,“都怪魏逆那一干无耻之徒,把好好的天子亲军弄成了这幅样子。” 正在骆养性心里感慨着锦衣卫业务素质低下的时候,骆振兴又开口说出了他的担心:“而且,卑职十分担心那个杜老六会生出自尽的念头来,毕竟是指挥使大人亲自前来审问,他肯定也知道不可能逃出升天了,如果他真的自尽了的话,一来可以免受严刑之苦,二来也可以一劳永逸地保守住他背后的人物的秘密,所以卑职以为杜老六随时都有自尽的可能。” 骆养性刚要开口回答,却被张超“目无尊长”地抢了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大人会把那贼子的牙齿全都给敲掉!这样一来,就算他真的想要咬舌自尽,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手下们又是一通马屁送上,“大人英明”、“高瞻远瞩”、“属下佩服”之类的话一时间不绝于耳。 骆养性听了张超的话,心里也很是受用,“原来锦衣卫里面也不全是草包嘛,还是有人能够看出我手段的高明之处、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的人存在。” 不过随即听到的一串溜须拍马的话语,又让骆养性怀疑了起来:张超刚才说的话,不会也是为了拍自己的马屁吧?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刚才提出杜老六会自杀的骆振兴也很值得怀疑,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把马屁拍到这种境界,确实不是很常见。 但骆养性也不能确定,因为骆振兴和张超两个人一直跟众人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私下串通,商量好这么精妙的马屁出来。又看了一眼一脸耿直的张超和认真思索的骆振兴,骆养性觉得自己似乎太敏感了,就算魏逆一党再怎么破坏,锦衣卫里也应该有两个实心用事之人。 只是这两个实心用事的人昨天也同样没能审出结果,现在自己带着一群草包跟他们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皇上交代的差事。 “赶紧吃,吃完了接着回去审!”骆养性最终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只好还是决定继续采取高强度的刑罚和审问,期望着杜老六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面能够坚持不住,把真话全都交代出来。 这个时间,大概就是萧木刚刚起床,吩咐王承恩请钱谦益来给“奸佞牌”画像的时候。 第六十五章 过节与同学 然而骆养性在大兴审问受阻的事情萧木却是完全不知道。在萧木看来,骆养性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大明王朝特务机构的首席大头目,审问一个犯人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给他三天时间完全够用,说不定用不了三天就会审出结果汇报上来,所以萧木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此刻的萧木正在跟林檎念叨周延儒的问题。 “二十一岁,连中两元,这么厉害的人物你肯定知道的吧?”萧木问道,心里想着能从林檎这了解一下周延儒的生平。 “十分抱歉。”林檎又是两手一摊,故作遗憾地说道,“以我对古代科举制度的了解,二十一岁就能连中两元确实十分厉害,不过这个周延儒的生平,我确实不是十分了解……” “哎呀,我忘记了,你只是研究文学,又不是研究历史的,看来这个周延儒在文学史上没有什么地位。”萧木一拍脑门,遗憾地说道,随即又抱怨了一句:“明明都能考中状元的,怎么就不写一点好文章诗词什么的流传后世?” “历史上的状元有的是,也没见有几个状元在文学史上有太高的地位。”林檎接过萧木的话,给他分析道,“而且,一般能够中状元的人,自然会获得官职,受到朝廷重用,整天忙着处理政务、勾心斗角还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琢磨那些花鸟鱼虫、诗词歌赋?” “不错。”萧木也回想起自己以前对古代文学的了解:“那些出名的文学家、诗人之类的人物似乎大多是政治上不得志的那种‘迁客骚人’,就像杜甫之类的。” “不过,虽然周延儒本人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他在历史上似乎跟钱谦益有些过节。”我在了解钱谦益的生平的时候好像有看到过,现在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 “哦?有什么过节?赶快讲来听听?”萧木好奇地问道。 “大概就是崇祯初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现在之前还是之后,朝廷要推选阁老,钱谦益榜上有名,而周延儒却没有被推举。”林檎努力地回忆道。 “所以周延儒就心怀不满,跟钱谦益有了过节?”萧木顺藤摸瓜地问道。 “嗯…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似乎还牵扯到了一个叫温体仁的官员。”林檎答道。 “他们两个人有过节,怎么又冒出一个第三者出来?”萧木不解地问道。 “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总之就是这个温体仁也想入阁当阁老,就翻出了钱谦益的一桩陈年旧案,把钱谦益给拉了下来、”林檎一边回想,一边说着。 “那这不应该是温体仁和钱谦益之间的过节吗?跟周延儒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还没说完嘛,你不要随便插话!”林檎不耐烦地回答道,表示萧木已经干扰到了她回忆的思路。 萧木只好闭上了嘴巴,等着林檎接着讲。 林檎又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嗯,就是温体仁找到了钱谦益以前主持科举考试的时候作弊的案子,把这个事情给翻了出来,朝中的大臣没有一个人赞同处罚钱谦益,只有周延儒开口响应了温体仁的主张。” “嗯,钱谦益果然是文苑名流,朝中的朋友就是多……”萧木念叨了一句,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总结了一下,“那也就是说,温体仁和周延儒两个人把钱谦益给扳倒了,所以他们之间就这样生出了过节?” “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按照你的说法,那温体仁和周延儒的力量也太过强大了吧?”萧木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满朝大臣都反对的情况下,只凭他们两个就能扳倒钱谦益这个清流领袖?”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你可不要忘了,大明朝谁才是最大的!”林檎解释道,“按照最常见的说法,是说崇祯皇帝本身很看好周延儒,想要让他入阁,但朝廷推举的结果并没有周延儒,这让崇祯皇帝很不满意。温体仁猜透了皇帝的心思,于是一手促成了扳倒钱谦益的事情,自然也获得了崇祯皇帝的支持,从而让周延儒成功地成为了阁老。” “所以说,温体仁前后忙活了半天,就是为了帮助周延儒的义务奉献?”萧木又有些无法理解温体仁的动机。 “当然不是,温体仁通过这个事情也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赏识,后来也进入了内阁,成为了阁老。”林檎答道。 “我就说嘛,这个温体仁果然还是无利不起早!”萧木恍然大悟。 “还有最后,温体仁又故技重施,突然出手把当时已经是首辅的周延儒给扳倒了,自己当上了内阁首辅。”林檎最后交代了一下周延儒和温体仁的结局,给整个讲述画上了句号,“不过具体的细节我就不太知道了,之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在了解钱谦益的生平的时候顺带看到的。” “政治纷争原来这么复杂……”萧木听了林檎的讲述,先是呆滞了片刻,然后才迟迟说道,“从你了解的这段历史来看,这个温体仁分明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无耻小人啊!” 林檎则认为萧木的看法过于片面和偏激:“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毕竟古代的政治斗争总是充满了阴谋诡计,你不是在读《资治通鉴》吗,这种事情这本书里面肯定也写了不少的。而且,钱谦益也不是什么完美的人,温体仁翻出来的科考舞弊的案子应该也是确有其事的,钱谦益本人肯定也尝试过扳倒周延儒和温体仁,只不过是失败了罢了。” 林檎说了半天,总之就是表达的作为封建王朝的官僚,没有几个人是完完全全的正人君子,多少都会参与一些政治争斗。 “《资治通鉴》上写得再多,也没有你说的这段‘当代史’来得震撼。”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之后,感慨着说道,“朝堂之上果然充满勾心斗角,官员们整天研究这些事情,能写出传世的名作那就怪了!不过写不出诗词倒还是次要,要是朝中所有的官员全都顾着研究怎么排除异己,那大明王朝的灭亡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错,所以你搞的‘大赦天下’政策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能够暂时压制住他们党同伐异的冲动……”林檎难得地夸奖了萧木一句。 不过萧木倒是没有在意林檎的夸奖,一个人坐在那里沉思冥想了半天,然后突然跳起来大声地说了一声,“嗯,我决定了!”把林檎吓了一大跳。 “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林檎也大声埋怨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决定了什么?”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大明的首辅就永远是来宗道,除非他去世了,或者年纪太大,糊涂不能理事之外,再也不换人了。”萧木说道。 “而且,内个其他成员也要固定下来,就算有人尸位素餐也不轻易更换,反正科举考出来的官员水平都差不了多少,谁也不比谁强出太多。我还要时常找来宗道和其他阁老们来聊聊天,谈谈心,让满朝的大臣们都知道我这个皇帝对首辅和阁老全都十分信任,也好免得让他们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萧木又补充说道。 “这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只是有些矫枉过正,将来恐怕会让朝局越来越僵化。不过就短期来看,内阁成员稳定还是十分有必要的。”林檎说出她心里的担心的同时,也勉强赞同了萧木的打算。 “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的我还没那么多资本去操心以后的事情。”萧木说道。随即又想到了这次是林檎把自己找来的,自己听她讲了好半天朝堂争斗的事情,却还不知道她找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事,便又开口问道,“对了,你这次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事,都怪你,对这个周延儒的事情问东问西,让我差点忘了正事。”林檎说道。 “所以说,是什么正事?”萧木问道,同时心里觉得林檎肯定没什么正事。 “我找你来,当然是要关心一下你的学业,这两天听钱谦益和周延儒讲书,效果如何啊?”林檎问道。 这个疯女人又吃错药了?还关心我的学业?萧木觉得林檎这话说得也太过虚伪了一点,以至于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相信,不过嘴上还是顺着林檎的话,回答道:“效果还不错,尤其是现在读的都是崇祯皇帝以前读过的内容,基本可以‘过目不忘’。” “嗯,那你觉得,需不需要找个同学,跟你一起学习呀?”林檎紧接着又问道。 同学?找什么同学?萧木满脑子的疑问,“不需要”的回答刚要说出口,突然之间却好像明白了林檎话里的意思。 “原来还是一个人闲得无聊,想找点事做嘛,毕竟作为一个未来人,让她整天打麻将玩纸牌也不是个办法。”萧木回想起了前几天林檎甚至要把徐光启和孙元化找来研究大炮的事情,算是彻底弄明白了林檎心里的想法。 “嗯,不错,反正横竖都是讲书,多一个人一起听着也没什么关系。”萧木装模作样地权衡了一番,然后开口说道,“不知皇后是否有兴趣一起听一听?我们也好相互切磋交流,共同进步。”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推辞,就勉为其难地一起去听听吧。”林檎努力克制着心里的喜悦,淡淡地说道。 第六十六章 傲娇与无力 林檎的心思萧木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看着林檎明明心里很高兴,脸上却还是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萧木忍俊不禁的同时,也在想着该找一个什么词来形容林檎的表现,但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 当然,如果萧木没有从2007年穿越到大明的话,用不了两年,他就会发现一个人人都知道的,最最适合用来形容林檎的一个词语——傲娇。 努力地憋着笑,萧木又摆出了一副担心的样子,“也不知道大臣直接面见皇后,这样符不符合封建礼法……” “有什么不符合礼法的,那些垂帘听政太后的不都是女人嘛,不跟大臣们接触,她们怎么听政?”林檎直接好不犹豫地答道,总之千言万语就是一句话:老娘不管,老娘就是要去听钱谦益和周延儒讲书,老娘说符合礼法就是符合礼法。 “我还没死呢,你就那么着急想要当太后了?”萧木调侃了一句,“小心我死得太早,你儿子的皇位都坐不稳!” “什么我儿子,那明明是你儿子!你要是死得晚了,你那便宜儿子都长大了,我还哪有垂帘听政的机会?”林檎满不在乎地答道,又用戏谑的语气说道,“当皇太后的感觉肯定比当皇后来的过瘾,也不枉我穿越一回……” “想不想再弄个太皇太后当当?”萧木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得赶紧给你儿子娶媳妇,让他赶紧生儿子,然后再传位下一代,到时候人人喊你太皇太后老佛爷,你这穿越之旅才算真的圆满。” “太皇太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皇太后的事情我看不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林檎面色一冷,端起茶水,示意萧木可以走人了。 萧木见林檎坐在那里开始酝酿,马上又要发疯,于是赶紧一走了之。 “这个女疯子!”萧木心里一阵腹诽,“看来还是要拜托张皇后来收拾她,多教她一些‘三从四德’之类的优良品德……” 想好了对付林檎的办法,萧木对这个事情也就不那么放在心上了,转而想起了林檎说的钱谦益、周延儒还有温体仁在历史上的争斗来。 “嗯,现在我已经决定了内阁成员不再轻易变动,所以就不会有推举内阁成员的事情,没有了推举阁员的事情,他们几个就不会为了阁老的位置而争斗了吧?”萧木心里想道。 “还有,我已经宣布实行大赦天下,这样一来,钱谦益以前犯过的科考舞弊案就可以就此揭过了吧?就算以后那个温体仁想要再去攻击钱谦益,这件事情也不能成为他的武器了……” 想到这里,萧木突然发现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竟然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完全改变了:明明还有很多阉党成员原来做过很多孽,自己却为了维持政局的平稳,对他们进行了赦免;钱谦益明明犯下过科考舞弊的罪状,在历史上还干出过“水太凉”这种事情,自己却想着怎么让他不再受到他人的攻击。 萧木可以确定自己穿越之前,对于盘剥百姓、弄虚作假、考试舞弊这些事情是深恶痛绝的,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帮助这些人——尽管自己的初衷并不是这样。原来当皇帝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政治平衡也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立场,绝对的权利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对自己的人性和良知进行了一番拷问之后,心情极度失落的萧木又想到了让他心情更加失落的一点:就算是自己赦免了那些依附魏忠贤的官员,他们还是会被打上一个“阉党余孽”的标签,跟那些自诩清流的官员之间还是不断的会有明争暗斗;就算自己不打算更换阁臣的人选,没有了推举阁老的事情,总会还有其他的事情和利益让钱谦益他们去争抢;就算科场舞弊的事情就此揭过,温体仁还是早晚能找到其他攻击钱谦益的武器——只要他想的话。 那么自己出卖了良知和道德之后,能够换回来的,也不过是局面的暂时缓和,而且这似乎给未来埋下了更大的隐患,不知道哪一天,官僚之间被自己强行压制住的矛盾就会以更加猛烈的形式再次爆发。 “这种最最传统的道德感召的方式,放在利益的面前简直是苍白无力,封建官僚从小便学习仁义道德,道德感召对于他们,又能起到多少效果呢?”萧木拿起那几张“奸佞”画像想着,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底。 萧木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有效的好主意,对于下面那些整天忙于相互争斗的官员们,似乎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让他们放弃争斗,一致对外:毕竟全天下的财富基本都在大明,他们只需要在大明花花江山的范畴之内去争抢就好,毕竟大明之外都是蛮荒贫瘠之地,还有凶恶的化外蛮夷,有什么好争的? 这样一个萧木都能想到的浅显道理更是让他感到头痛欲裂。作为一个皇帝,名义上拥有整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却拿庞大的官僚集团没有什么办法,官员之间自有一套游戏规则,甚至皇帝也改变不了。对于任何一个官员,皇帝可以随意地降级、廷杖甚至将其杀掉,但接替上来的新人,其实仍然还是同样的货色,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这样看来,即便是皇帝,面对整个官僚集团,也根本是无能为力。 名义上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在官僚集团面前表现出来的无能为力形成鲜明的反差,听说历史上原本的崇祯皇帝生性刚愎、多疑、猜忌,或许就是源自于这样一种矛盾的事实。 萧木就这样带着失落的心情,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萧木醒来之后也没有回想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既然穿越到这里当了皇帝,就要做好跟官僚打交道的觉悟,适应他们那一套游戏规则,而跟封建官员打交道的最好的方式,当然莫过于“拉拢”、“打击”、“平衡”这些所谓的“帝王心术”。 于是萧木让王承恩再去把钱谦益请来,自己还是要继续听她讲书,另外又嘱咐了王承恩一句,把皇后也请过来一起听。 很快林檎和钱谦益就被请来了,见到了皇后娘娘也要一起旁听,钱谦益又是一阵紧张和谦虚,半天之后方才恢复正常,拿起书本,开始了讲解。 萧木发现林檎听得十分认真,心中也不免有些走神,“总是想着当皇上的不易,但穿越成为这么一个皇后,林檎却是比自己还要困难多了,封建礼教社会下的女人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当。看来让林檎跟着一起听也好,打发时间解解闷的同时,多少也能学到一些‘帝王心术’,而且明末到处都在打仗,说不上哪一天我这个皇帝真的就突然‘驾崩’了,那个时候好歹也能有个能够垂帘听政的‘太后’镇住场面。” 讲解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由于皇后娘娘也在场旁听,这让钱谦益一直十分紧张,此时看起来似乎已经汗流浃背。 于是萧木便宣布暂时先讲到这里,这让钱谦益心中送了一口气,只是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萧木就又给钱谦益安排了新的任务:继续给史上的名臣画像,务必画出他们高洁的意志品质和忠贞的道德情操,让人一看就肃然起敬,跟昨日画的“佞臣”形成鲜明的对比,起到启迪百官的作用——当然,皇后娘娘也同样会在一旁观看。 随即王承恩又准备好了文房四宝,钱谦益也只得答应,拿起笔来思索了半天,才开始在纸上作画。 林檎也心怀好奇,想要好好看看钱谦益是怎么画的,便聚精会神地看着,这让钱谦益心里更加紧张了,一直画到正午,也只画出了一个诸葛亮的画像。 “臣愚钝,一上午的时间仅能画出一幅,还请皇上治罪。”钱谦益请罪说道。 “无妨无妨,此时不急,今日没有画完改日可以再画。钱爱卿的所画的诸葛武侯真乃神形兼备,想必就是没有听过武侯事迹的懵懂孩童,也能从画中感到他的高风亮节。”萧木安慰了钱谦益几句,同时也夸奖了一番。 “皇上说的不错,本宫看着也确实十分传神。”林檎也配合着萧木夸奖了钱谦益一句,这到也真不是应承萧木的场面话,林檎确实被钱谦益的绘画天赋给折服了,没有想到古典的画像也可以让他画出这种后世的夸张效果,当然了,对钱谦益的画风产生过重大启发和影响的萧木,又一次被林檎给自动忽略了。 钱谦益自然又是一番谦虚,说了一些“皇上,娘娘谬赞了”之类的话。 萧木见已经是正午,钱谦益已经十分疲劳,便宣布今天就先到这里,明日继续,便放钱谦益回去了。 萧木跟林檎很自然地一同用起了午膳,看到林檎的表情十分开心,萧木便开口问道:“下午再把周延儒叫来继续讲书,也让你认识认识这个连中两元的人物,如何?” “当然可以,来者不拒。”林檎当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痛快得以至于违背了她原本的傲娇本性。 第六十七章 胎教与竞争 用过了午膳,萧木又让王承恩把周延儒请了过来,打算让他继续给自己和林檎讲书。这让萧木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每天上午下午都要上课。当然了,这里的学生时代肯定不包括大学,萧木的整个大学生涯基本就没有完整地上过一天课。 很快周延儒被请了过来,当他得知这次讲书的对象不光是皇上一个人,皇后娘娘也要旁听的时候,也跟钱谦益差不多,表现得同样有些紧张。不过跟钱谦益不同的是,周延儒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示意随时都可以开始了。 看起来周延儒的心理素质明显要比钱谦益强了不少,这应该就是连中两元的人物的自信之处吧,在萧木看来,周延儒就好像学生时代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名的那种学生,无论是面对老师、主任或是校长,都没有什么好紧张的,毕竟一直以来,好学生总是受到老师青睐的。 很快三人便进入了正题,周延儒对《资治通鉴》的理解同样十分透彻,讲解得也很有条理,萧木和林檎听得全神贯注,两个人都感到受益匪浅,而且丝毫没有萧木以前听文史类讲座的时候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由于下午的时间本来就比上午要长,再加上周延儒并没有像钱谦益那样紧张,而且他也不需要画画像,所以整个一个下午,萧木和林檎的学习量几乎达到了上午时候的三倍。 最开始见徐光启的时候,因为萧木的一念之差,并没有留徐光启用饭,所以,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萧木从那以后便没有任何想要留哪个臣子吃饭的意思。所以,一个下午的讲解结束之后,萧木跟林檎对周延儒道了一声辛苦,就让他回去自己休息去了。而萧木和林檎,又自然地一起用了晚膳。 “上课的感觉怎么样?”萧木一面吃着东西,一面开口跟林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嗯,还算马马虎虎,虽然不像你那样能过目不忘,不过大概的内容还是记住了个七七八八。”林檎简单回想了一下今天听讲的内容之后答道。 “明天还要继续听吗?”萧木一时也没想到有什么话题好说的,便又开口问了一句“废话”。 “那是自然。”林檎的答案不用想萧木也能知道。 “那就好好吃饭,晚上好好睡觉,不要忘了,你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未来的皇太子呢!”萧木对林檎说道,提醒着她还在怀孕的事实,不要忘记了好好休息。 “这个我当然知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儿子的。”林檎白了萧木一眼,“而且,我跟你一起听钱谦益他们讲书,也算是一种‘胎教’了,现在我多学一点,将来你儿子就多一份学习天赋。” “那我这个当‘爹’的可要替‘我儿子’好好谢谢你了。”萧木答道,其中的“爹”和“我儿子”着重加强了一下语气,让林檎听起来就像是咬着牙说的一样。 用过了晚膳,林檎就直接回到寝宫休息去了,萧木也没设么事情可做——除了那些他不想去做的政务,便一个人到处溜达。按理说,每天的这个时候,萧木都是在林檎的寝宫跟她聊天,接受林檎的各种嘲讽,但是今天已经跟她一起上了一整天的历史课,萧木已经没有兴趣再到林檎那里接着跟她聊天了,不是有句话叫“过犹不及”嘛,萧木认为如果跟林檎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的话,自己的精神也会变得不正常。 萧木就这样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等到他有意识的时候,萧木发现自己又一次跑到了张皇后居住的慈庆宫附近。 “既然都到这里了,不去看看皇嫂,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萧木心里想着,便迈步朝慈庆宫那边走去。 张皇后听闻皇上来了,自然亲自出来迎接,跟萧木两个人客气了一番,便把萧木请到屋里坐,同时吩咐人给萧木上茶。 萧木本来就是无意间走到张皇后这里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说,喝了口茶,关切了一番张皇后的饮食起居之后,然后便自然而然地跟张皇后交流起怀孕的林檎的事情来。 总而言之,萧木一直认为只有张皇后这样的妇女楷模才能够拯救无可救药的林檎,所以自然想要林檎能跟她多多接触,在言语中又一次表达了希望张皇后多去林檎那里走动走动。 张皇后本人当然一直都十分关心林檎的怀孕情况,就是不用萧木开口,她也打算常去林檎那里看看的,现在萧木又跟自己说了一遍,张皇后自然认为这是皇上对皇后十分关心的缘故,对林檎也是十分羡慕。 “能让皇上如此关心,我这个妹妹还真是命好。”张皇后心里想着,不免又想到了她自己的丈夫,那已经过世的天启皇帝,“要是先帝能够像当今皇上一样肃清宫中的小人(指的是魏忠贤和客氏),对我怀孕的事情多上心一些,那样我的慈燃孩儿说不定也不会造人毒手。” 想到了自己一出生就是死胎的孩子,张皇后本就感到有些伤心,随即她又发现自己方才似乎是在抱怨先帝,这样的想法显然并非为人妇之道,张皇后又感到有些内疚。两种负面情绪叠加到了一块,就连萧木这个不太会看人脸色和气氛的白痴,都感觉到了张皇后似乎有些不对。 “应该是因为现在是晚上,张皇后毕竟是先帝遗孀,在这么一个微妙的时间跟自己共处一室,时间长了感到有些不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心里这样想着,萧木便开口表示自己只是随便过来看看,就不多打扰皇嫂休息了,于是就要起身告辞。 其实张皇后今天已经去过林檎那里,打算看看林檎养胎的情况,但却发现林檎一整天都在跟着萧木听大臣们讲书。大明从太祖开始,就有明确规定后宫不得干政,还有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接触那些大臣,跟着读书又有什么用处呢? 张皇后本来想跟萧木说一下这个事情,但刚才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让皇上也感到有些尴尬要起身走人,张皇后也就不好接着提这件事情了,“这个事情直接跟皇上讲似乎也不太合适,还是改日直接提醒周家妹妹吧。”张皇后心里这样打算着。 如果萧木真的能够知道张皇后心里想的是什么的话,肯定会感到一愣:“周妹妹”是什么人?就像林檎第一次听张皇后这样叫她的时候一样。 于是一夜无话,转眼又是新的一天——崇祯元年六月初四,早上起来梳洗完毕,萧木还是跟昨天一样,让王承恩去把林檎和钱谦益请了过来。 今天钱谦益的表现比昨天好得简直不要太多,这是林檎看到钱谦益之后的第一印象。 萧木也同样发现钱谦益一改昨天的紧张面貌,而是完全表现出了一个文学泰斗应有名士气度,跟周延儒一样,举手投足之间同样充满了自信。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萧木还是能感觉到钱谦益和周延儒虽然都十分自信从容,但两个人的表现还是风格迥异的——这应该就是儒家教育赋予每个读书人的特有品格的不同吧。 萧木和林檎都只当之钱谦益已经适应了林檎这个皇后的旁听,而没有去多想别的,实际上钱谦益今天能够这样的表现,其中是有原因的。 就在昨天上午,钱谦益打算接着自己前天给皇上讲解的部分继续讲解的时候,皇上却表示这一段已经不用讲了,而是跳过了一大段,直接让他从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讲,当时的钱谦益当然只得从命,这同样也是他昨天表现紧张的原因之一,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皇后的旁听。 心中感到不对劲的钱谦益昨天回去之后打听了一下,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除了自己之外,皇上也同样找了别人给他讲书。 “周玉绳,状元之才不可小视,恐怕会是老夫的一个劲敌啊。”钱谦益打听到了另一个给皇上讲书的人选之后,不由得小声地念叨着说道。 毕竟给皇上讲书是每个大明官员都梦寐以求的事情,能获得这样的殊荣的官员,说明已经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了,皇上将来怎么可能不会提拔、重用? 然而实际上,钱谦益和周延儒根本就没有“简在帝心”,萧木甚至压根就不认识这两个人,完全是王承恩根据他们在读书人当中的名气而推荐的。 其实这样的推荐无疑也存在着巨大的隐患,若果王承恩不是一心为皇上着想,而是存有私心,推荐了跟他私交最好,或者干脆点说,推荐了跟他结党营私的官员,那么后果肯定是不堪设想的。而且这些事情,以萧木现在对古代政治的了解程度,是肯定想不到的,只有乖乖地被蒙蔽的份。不过万幸的是,王承恩并没有什么结党营私的情况,他推荐的人选也确实都是实至名归。 总而言之,给皇上讲书,可以长时间地同皇上接触,向皇上讲解自己的政治主张,灌输自己的思想,进而受到皇上的重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钱谦益和周延儒当然都不会轻易放过。 就这样,原本历史上两个人的竞争,在萧木穿越到这里,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进程之后,又一次地以另外一种全新的方式上演了。 第六十八章 满意与失望 听钱谦益讲解了大约有一个时辰,萧木便宣布上午就先讲到这里,然后让王承恩拿来了纸笔,很明显,是想让钱谦益接着给关羽、岳飞和文天祥这三个名臣画像。 钱谦益这次作画比之前两次从容得多,看起来成竹在胸,接过了笔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在纸上画了起来。钱谦益动作潇洒流畅,完全展露出了文艺界泰斗的风范,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让一边观看的萧木和林檎目不暇接,差一点都跟不上钱谦益作画的节奏。 笔走龙蛇之下,只用了半个时辰,大概跟昨天画诸葛亮画像的时间一样,钱谦益便画完了全部三幅画像,萧木和林檎虽然目睹了整个过程,却仍然不太敢相信眼前的现实:钱谦益作画非但速度奇快,画像本身也是神形俱佳,就算有人成心想要在画上添减几笔,也只会感到无从下手,整幅画浑然天成,看起来更像是天然生成,而不是人为绘制出来的。 画中的人物同样让人肃然起敬,萧木觉得这样的画像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了肯定会生出杀敌立功、报效朝廷的冲动。就算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看了这几幅画像之后,恐怕也会气血翻腾,生出将来自己也要被画成这样画像的心思来。 “这个钱谦益果然名不虚传,这么短的时间就画出如此传神的画像,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萧木看着几幅画像,同时在心里想着。 当然了,钱谦益能够有这么良好的表现,同样也是有原因的,这才是打死萧木应该也不会想到的。 事实上,在打听到了周延儒也被皇上召去讲书之后,钱谦益顿时就有了紧迫感,同时也生出了想要跟周延儒一较高下的想法:你周玉绳虽然是万历四十一年的状元,但我也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比你这个状元也差不了多少。而且,要是论资排辈,比起资历来,委屈你周玉绳叫我一声前辈,也是理所应当。 钱谦益自觉找到了敌手,自然知道不能被周延儒比下去,最好还能在皇上面前露上一手,跟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昨天下午钱谦益就开始准备,直到晚上也没有想要休息的意思,而是几乎一宿没睡,通宵演练画技——应该画的人物都已经知道了,钱谦益准备起来也是目标明确,在反复尝试,每个人物都设计了好几种画法之后,钱谦益终于才选定最后的最佳方案。 于是,今天萧木下令让钱谦益继续作画的时候,做足了功课的钱谦益当然没有任何紧张感,反而对自己的准备十分有自信,一想到能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心中更加兴奋的钱谦益画起画来也是更加的得心应手,以至于最后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全部完成,比他预想的时间还要快了不少。 萧木和林檎自然不知道钱谦益背后所做的充分准备,还以为他是即兴而画,现在满脑子都是类似“这个钱谦益真厉害!”、“古代的读书人都是这么变态的吗?”这样的想法。 萧木对钱谦益的画像自然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狠狠地赞赏了一番,夸得钱谦益连连推辞,“惭愧”、“过奖”、“谬赞”这样的词换着花样说了半天,实则心里已经美开了花。 萧木和林檎还有钱谦益就大明的艺术创作的话题相互交流了一番各自的看法,转眼时间就到了中午。高高兴兴的萧木便高高兴兴地安排王承恩送走了心里高高兴兴的钱谦益,看到皇上、娘娘都这么高高兴兴的,王承恩的心里同样也是高高兴兴,一路上跟钱谦益也是高高兴兴地谈着天,两个人也全都是高高兴兴的。 送钱谦益出了宫,王承恩就很快地赶了回来——马上就是用膳的时候了,当然需要自己在一旁伺候着。萧木对钱谦益画的画像十分满意,心情也是大好,不知不觉地多吃了一碗饭,这当然全被王承恩看到了眼里,心里希望着皇上能够常常召见钱谦益进宫。 用过了午膳,萧木便吩咐王承恩,让他把这两天最新画好的“名臣牌”画像连同之前的“奸佞牌”画像一起让人印制出来。本来萧木就吩咐过王承恩增印纸牌,只是后来因为想要新增奸佞牌和改进名臣牌,所以王承恩也特意安排下面先印制了其他的牌,现在新增的画像已经画好,只需要再让下面的人加印就好。于是王承恩欣然领命,表示这就安排人去办,明天一早就能印好一百副纸牌给各宫娘娘玩耍解闷,还能够给皇上用来赏赐皇亲国戚、公侯伯爵以及有功之臣。 王承恩的安排很是得当,同样让萧木感到十分满意,便夸奖了王承恩一番,说了几句大概类似于“你办事,我放心”之类的鼓励话,让王承恩感到受宠若惊,整个皇宫的氛围好像都变好了。 萧木甚至觉得今天实在是美好的一天,从早上到现在,每一件事情都让自己感到那么的满意。 用过了午膳,萧木和林檎简单地休息了一下,便跟昨天一样,继续找周延儒前来讲书。周延儒同样也打听到了给皇上讲书的不只自己一人,自己还有一个劲敌。 钱牧斋的名头确实很响亮,周延儒也不得不重视这个竞争对手,给萧木讲书之前,也同样是精心准备,可以说是做足了功课。而且考虑到今天上午钱谦益会从昨天下午自己讲倒的位置给皇上继续讲,所以周延儒在准备的时候,也跳过了紧接着自己昨天讲过的那一部分,而是着重地准备了那之后的内容。当然了,就算是“跳过”的内容,周延儒也没有完全忽略,同样细心准备了一番,只是相比之下没有那么的“充分”而已。毕竟皇上日理万机,万一今天上午有了其他的事务,没有空闲叫钱谦益进宫讲书呢? 当然了,在周延儒的心目中,自己在文采方面肯定是略胜钱谦益一筹的,所以压根就没有去想,万一皇上无暇分身,没有空闲叫自己去讲书的事情。 做足了功课的周延儒的讲解水平自然十分高超,枯燥的历史典故在他的讲解之下,变得十分生动形象,同时周延儒也跟其他相似的历史事件加以对比,分析其中的得失,萧木和林檎听得也是十分入神,感觉深有收获。不知不觉之间,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傍晚十分,周延儒已经讲完了汉武帝时,卫青、霍去病大破匈奴的那一段历史。 萧木听得十分入神,同时对这段历史也感到十分满意——虽然历史就是客官存在的,已经尘封的旧事也谈不上用满意这个词来形容,但毕竟萧木作为大明这个中原王朝的皇帝,代入感自然十分强烈,听到霍去病大破匈奴的时候,心中也是热血沸腾,甚至冒出了广征天下才俊,寻找大明版本的霍去病的想法。 傍晚十分,对周延儒的讲解十分满意的萧木宣布今天就讲解到这里,便安排王承恩送同样自我感觉十分满意的周延儒出宫,王承恩对这个差事当然也是十分满意,走在路上跟周延儒同样也是言谈甚欢——很显然周延儒同样也深得皇上器重,跟他搞好关系对王承恩肯定有好处。 “真是让人满意的一天啊!”萧木回味着一整天的事情,发现每件事情都是那么的顺心,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自己无时无刻不是在满意,或是在满意的路上。 “今天还没过完呢,说不定一会就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过来烦你。”林檎看着萧木一脸陶醉的样子,感到十分难受,开口挖苦了一句。 “不会的,今天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注定是完美的一天。”萧木反驳道,“对了,那天我派骆养性亲自前去审问杜老六,让他三日之内审出结果回来报给我,今天就是第三天了,骆养性随时都可能来,再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 “你就那么肯定骆养性一定能够审出结果?”林檎对萧木的自信表示怀疑。 “那是自然,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你能想象大明版本的FBI会搞不定一个街头喽啰吗?”萧木反问道。 “杜老六可不是普通的喽啰……”林檎又拆了一句台。 “启禀皇上,骆养性已经回京了。”王承恩很应景地带来了骆养性的消息。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肯定是骆养性审出了结果,现在来找朕复命来了!”萧木一脸自得,洋洋得意地对林檎说道,随即又吩咐了王承恩一句,“赶快宣他进来。” “启禀皇上,骆大人他……”王承恩有些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 “他怎么了?有话就快说!”萧木这是也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催促着王承恩说道。 “回皇上,骆大人他呈上了这个……”王承恩说着,呈上了一份奏折。 “什么嘛,原来是把审问好的内容,写成奏折交给了朕。”萧木念叨着说道,又生出了一个疑问,“骆养性本人为什么不亲自前来?” 很快萧木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回皇上,骆大人自知没能完成圣命,无颜来面见皇上,因此上了这份请罪折子……” 第六十九章 奏折与辞官 “什么?骆养性没有颜面来见朕?”萧木大吃一惊,一把抢过了王承恩递过来的的折子,一边打开一边在心里想着:“这样完美的一天,真的要晚节不保,难道是骆养性的手段太过于厉害了,失手把杜老六给弄死了么?” 打开了奏折,萧木耐着性子看了一遍,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杜老六还活着,只是骆养性并没有能够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整份奏折上面写满了“微臣无能”、“有负皇恩”之类请罪的话,在奏折的最后,骆养性表示他自己未能完成圣命,涨了小人志气,堕了锦衣卫天子亲军的威风,实在是不配继续厚着脸皮占据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请求皇上网开一面,允许他辞官归田…… “速速把骆养性给朕叫来!”萧木大声地对王承恩吩咐道,语气中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 林檎在一旁听着,努力地憋着笑意,生怕自己在王承恩的面前控制不住笑出声来,那样岂不是“有失体统”? “奴婢遵旨。”王承恩连忙答应,随后快步出去找骆养性去了。 “这个骆养性,竟然想要撂挑子不干了!”萧木气急败坏地说道,同时也有些感到不敢相信,“区区一个杜老六,竟然把他逼到了这个份上?” “你看看,我刚才说了什么?那个杜老六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林檎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说道,丝毫没有给萧木留情面。 本来林檎在心里也是认为骆养性亲自出马,审问杜老六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刚刚不过是对萧木那套“一天都是那么顺利”的论调感到有些恶心,为了打击萧木的嚣张气焰,这才开口表示杜老六没那么简单,骆养性有可能完不成任务。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林檎自己也知道她其实举的是一个极端情况下的例子,也就只有理论上的可能性,根本完全就是为了跟萧木斗嘴、抬杠而已。 当然了,现在这样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那林檎自然把刚刚自己的“真实”想法抛到一边,开始大吹特吹自己深谋远虑、高瞻远瞩、料事如神…… 萧木此刻还沉浸在对骆养性未能审出结果的震惊之中,以至于林檎的一番嘲讽和自吹自擂的言论对他来说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能够对他造成什么有效的打击和伤害。 林檎说了一会,发现自己的话被萧木完全免疫了之后,也就不在继续嘲讽,从还在愣神的萧木手中拿过了骆养性的奏折,开始看了起来: “臣骆养性启:臣之所以于前日亲往大兴者,乃蒙陛下圣训,责臣务要审讯宵小,为民除害。臣深感责之重大,以致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未敢有丝毫松懈,但求不负皇恩也 …… 今三日已过,臣虽无时不感念皇恩,竭诚用事,然臣志大才疏,驽钝不堪,诸般刑讯之法尽皆尝试却一无所获。锦衣卫乃天子亲军,今臣辜负圣意,深堕军威,以致不法小人猖獗,忠义之士受辱。臣不敢忝居要职,尸位素餐,恳请圣上明鉴,允臣辞官,臣惶恐,伏惟陛下圣裁。 另锦衣卫中骆振兴、张超等,皆忠义之人,实心用事之辈,有言云‘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此番审讯不利,皆臣之过,与他人无干……” 林檎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才开口说道:“嗯,这奏折看起来应该是骆养性本人写的。” 萧木也刚刚从震惊当中缓了过来,听到了林檎这句话,便开口问道:“怎么讲?” “用词粗陋,语句不通,文官的奏折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就是让师爷来代笔,写出来的奏章肯定也要比这份高出很多。”林檎分析道。 “所以你是说,这份奏折写的很差?”萧木用怀疑地声调说着,“我觉得单就文章本身来说,写得很不错啊。” “非也非也。”林檎果断地否定了萧木“很不错”的看法,“这份奏章看起来也就是后世普通中学生的水平,现在是大明王朝,又不存在高中生,除了骆养性这样的武人,还有谁写得出来?”林檎一脸肯定地说道。 “你们2333年的高中生都那么厉害的吗?”萧木觉得林檎说得太过夸张了,“我虽然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但肯定写不出来这样的句子。” “那是因为你太笨了,不然怎么会毕不了业?”林檎果断抓住机会,又嘲讽了一句。 “不知道是哪个疯子说的我以后是大科学家。”萧木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然后便不再打算继续跟林檎纠缠这些没有用的话题,说起了正事:“所以说,骆养性没有找师爷代笔,亲自写了这份奏章,看来他真的是铁了心,想要撂挑子不干了?” “我看是这样的。”林檎肯定地说道,“古代人都看重面子,他骆养性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天子亲军的统领,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市井混混一样的人物,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不光是他自己,就连整个锦衣卫都会跟着名声扫地的。” “那个杜老六明明不是普通的混混嘛,这种大型犯罪团伙的骨干成员,怎么可能是那么好对付的呢?”萧木一脸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也有错,把时间定的太死,让骆养性压力过大。不过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想到杜老六会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所以说,骆养性为了不给你这个皇上丢脸,这才选择了引咎辞职。”林檎一听萧木说他有错,赶紧赞同地说道,“现在可是大明王朝,皇上不可能有错,千错万错都是做臣子的错。” “嗯?”萧木见林檎这么肯定,反而生出了怀疑,随即便推翻了刚才的结论,“对啊!我可是皇上,皇上要求臣子在限定期限内把事情办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所以错的肯定不是我。” “不是你的错,那是骆养性的错?”林檎反问道。 “骆养性肯定是竭尽全力去办这件事情的,虽然没有办好,也只不过是能力上的问题,他的态度肯定是可以让人放心的。”萧木“客观”地点评了一下骆养性的表现,然后得出了最终的结论,“所以说,这一切都是那个杜老六的错,谁让他不老实交代,反而把问题搞得这么复杂的?” “说来说去全是废话,杜老六要是那么老实,也轮不到骆养性亲自出马。”林檎对萧木的结论很是不以为然。 萧木假装没有听到林檎的看法,开口感叹了一句:“这下事情真的麻烦了,连骆养性都搞不定的事情,放眼整个大明,还有谁能够胜任这个差事?” “好像没有了……”林檎很快地给出了让萧木失望的答案。 “你说说你,都已经是二十四世纪的未来人了,学什么不好,非要去研究什么古代语言。”萧木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如果你要是念的警校,是不是就能学到未来的先进审讯方法了?” “世上到底是男警察多还是女警察多?就算是念警校,也该你去念!”林檎白了萧木一眼,毫不留情地说道,“我研究古代的语言文学,好歹还能记住一点钱谦益、周延儒的事情,你念的什么经济系,在大明朝根本完全排不上用场!而且……” “而且我还是留级两年都没能毕业的失败选手……”萧木替林檎说出了下半句,“好了,咱们不要再继续互相伤害了。赶紧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杜老六的问题吧,实话对你说,这个杜老六越厉害,就说明他背后的人来头越大,搞不好这里面有一个大得不得了的巨大黑幕……” “傻子都知道有黑幕,就算这黑幕再大,揭不开还不是白费?”林檎心里想着什么互相伤害,明明是我在单方面对你造成伤害,嘴上继续说道,“要我说,除了骆养性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同意骆养性辞官的奏折,而是让他戴罪立功,接着去大兴审问杜老六。” “有理,有道是‘术业有专攻’,审问犯人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让专业的来。不然的话,就是把整个内阁,还有钱谦益、周延儒这样的饱学之士全都捆到一起,也不一定有一个普通的锦衣卫厉害。”萧木认为林檎的提议很有道理,赞同地说道,“就算我是从未来穿越来的‘天选之子’,也不过就是在电视里面看过一些皮鞭、烙铁、老虎凳这样最初级刑罚,骆养性肯定全都试过。” “在孕妇面前说这么暴力血腥的词,小心你儿子将来成为暴君。”林檎听萧木说的刑罚,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赶紧开口示意萧木不要再说了。 “嗯,总而言之,还是要等王承恩把骆养性找来,听他详细讲一讲审问的经过。”萧木说道,“讲这些东西肯定免不了有些惊悚,要不你还是回避一下?” “不要!”对于萧木的提议,林檎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我要是不一起听着,给你出谋划策,就凭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吓到你可不要怪我……” 第七十章 惊悚与帮手 没有让萧木和林檎等太久,王承恩便把骆养性“请”进了宫里。 “罪臣骆养性,叩见皇上、娘娘,臣有负皇恩,罪该万死……” 随即萧木和林檎就发现,骆养性自缚双臂,跪倒在地,口中一个劲地请罪。 读了那么多遍三国的萧木此时当然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于是立刻条件反射一般地走上前去,把骆养性扶起,然后亲解其缚,同时好言宽慰道: “没有审出结果,自然是贼人狡诈所致,并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过于自责。” “罪臣无能,让贼人张目,圣上蒙羞……”骆养性继续请罪说道。 “就算蒙羞也是你这个专业人士蒙羞,我又不懂审案的事情,怎么就蒙羞了?”萧木在心里莫名其妙念叨着,嘴上却还是继续安慰道:“此事朕也有过,实在是朕关心则乱,过于操切了。现在想来,三日时间的限定的确对你过于严苛……” 听了皇上这样善解人意的话语,骆养性当然是感激涕零,热泪盈眶,“承蒙皇上如此厚爱,微臣实在心中惭愧,皇上之洪恩,臣虽死不能报其万一……” 于是整个大殿里面都洋溢着贤君忠臣相得的美好气氛。 帮骆养性暂时放下了心理包袱,萧木便开口说起了正题:“不知那杜老六有何过人之处,审问起来竟然如此棘手?” 一旁的林檎可以明显看到萧木提到杜老六这个名字,骆养性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可见这个杜老六给他的心里留下了多么大的阴影。 “回皇上,此人非但狡诈多端,而且意志坚定,远非常人所及也……”骆养性调整了一下心态之后,才开口说道。 “哦?是怎么个狡诈法?又是怎么个坚定法?给朕好好说说。”萧木追问道。 “回皇上,微臣自从到了大兴之后,便立即开始着手审问……” 骆养性把他在大兴整整三天当中,审问杜老六的过程描述了一遍。总之杜老六此人简直就是一个怪胎,当真是针扎不透、水泼不进,活生生一个软硬不吃的主,对于骆养性他们变换着花样的刑罚也是来者不惧,全盘接下。 “皇上,那杜老六心中也知道我等不敢伤到他的性命,于是越发有恃无恐起来……”骆养性回想着自己的审问过程,越想越感到憋屈,明明自己才是刀俎,杜老六才是案板上的鱼肉,但整个过程下来,骆养性分明感到自己这边才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蠢蛋。 “朕听闻,对付这种不畏死的贼子,需要严刑拷问,务必要让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才会招供,以求能够得到一个痛快。”萧木尝试着说出了他自己的见解——其实也就是后世经常在电视上面看到的,被审问一方饱受折磨,为了速死而选择招供的。 “回皇上,这正是那杜老六的厉害之处。”骆养性答道,甚至对于杜老六这个完完全全的贼人,也不得不用一个“厉害”来形容。 萧木所说的道理,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大明版本联邦调查局局长的骆养性来说,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但理论与实践总是隔着那么一条深深的鸿沟。按照理论上来讲,自己这边给杜老六施加了那么多的刑罚,杜老六早就应该坚持不住而招供了。骆养性觉得即便是换成他本人,也绝对顶不住这样连续不间断的酷刑,也正因为如此,骆养性才会在潜意识里认为杜老六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骆养性把他对杜老六用过的刑罚挨个介绍了一番,果然如萧木所说,那些他在后世里看过的什么皮鞭沾凉水、坐老虎凳、烧红的烙铁什么的完全是最初级的小儿科。骆养性他们作为整个大明最权威的用刑专家,甚至从最一开始就没有使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毕竟如果这种方法要是有效的话,也就不需要他们亲自出马了。 也许是因为仍然沉浸在那杜老六毫无办法的无力感,和没能完成圣命的负罪感之中,骆养性对他整个用刑审讯的经过讲得十分逼真和传神,甚至没有注意到怀有身孕皇后娘娘此时也在这里。 林檎本来对于用刑之类的事情毫不在意,自认为这些东西自己在后世的电视里面已经都看的差不多了,也不会有什么新的花样。所以骆养性一开始讲什么用木楔子钉到指甲里这种事情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下意识地握上了拳头,将自己的手指保护起来,脸上的神色倒还是没有什么特别。 但随着骆养性说的越来越深入,采用的刑罚越来越严酷,听起来也越来越瘆人,林檎继续听了一会之后,终于再也忍不住,不敢再听下去,直接跑出了大殿。 刚刚林檎明明果断拒绝了萧木让她回避一下的建议,但此时的林檎早已把这个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就算之后会被萧木嘲笑,她也不想再听骆养性继续讲那些恐怖的酷刑了。 骆养性这才意识到原来皇后娘娘受到了惊吓,于是连忙跪地,一个劲地磕着头请罪:“微臣死罪!惊吓到了娘娘,微臣罪该万死!” 其实萧木此时也基本处在一个崩溃的边缘,不过好歹是个男性,承受能力终归还是比林檎强了那么一点,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对王承恩吩咐道,“赶紧去看看皇后怎么样了,找个太医去给她瞧瞧,不要伤了胎气。” “奴婢遵旨。”王承恩此刻也在心里埋怨骆养性,“做官明明都做到指挥使级别了,怎么这么不知轻重。皇后娘娘怀有身孕,大明朝的将来都在娘娘的肚子里装着呢,要是此刻让娘娘受了惊吓,动了胎气,你骆养性就算是又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就算皇上仁厚,饶你不死,咱家也不会轻饶了你。” “对了,那个李太医的医术很是高明,就让他去给皇后瞧瞧。”萧木想起了之前给自己和林檎诊脉的李太医,毕竟李时珍的学生这个名头实在是太响,萧木对他也是印象深刻。 王承恩急匆匆地去了,萧木这才回过头来料理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的骆养性。 “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微臣罪该万死!” “皇后这次要是安然无恙,朕便不追究你,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朕第一个就饶不了你!”萧木潇洒地威胁着说道。 “微臣甘愿受罚,悉听圣上发落!”骆养性又是一阵磕头,口中答道。 “嗯?这么说,你是希望皇后出点什么事情?”萧木一听骆养性的话,又是板着脸问道,同时它的心里也乐了——你这话这不是有明显的逻辑漏洞嘛。 “罪臣不敢,罪臣不敢……”骆养性也意识到说错了话,又是疯狂地磕头,连称不敢,对自己的称呼又变回了“罪臣”。 “你先起来吧。”萧木见他被吓了个够呛,也不想再继续苛责本来就已经深受打击的骆养性,把话题又拉回到了审问杜老六的事情上面,“那些具体的刑罚就不必说了,总而言之,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们用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大刑,但全都对杜老六那厮没有效果?” “皇上圣明。”骆养性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嗯…”萧木沉吟道,“这个杜老六竟然这么厉害,就算是听你把整个过程全都描述了一遍,朕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皇上圣明,微臣也同样感到不敢相信,微臣在锦衣卫而是多年,从来没见过如此冥顽不灵的贼人。”骆养性又不着痕迹地拍了一句萧木的马屁。 “唔…”萧木又是思索了一阵,然后开口说道,“朕若是让你继续去大兴审讯杜老六,而且没有时间限制,你可有把握把查明此案,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虽然这样说,但萧木对于骆养性也不抱什么太大的把握,毕竟骆养性都被逼得想要辞官归田,可见杜老六审讯起来是有多么大的难度。 但是除了骆养性之外,萧木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合适的人选,思来想去之后,萧木发现,这件事情,还是只能交给骆养性去办。 听了萧木发问,骆养性也同样十分紧张,并没有敢直接答应下来,而是低头思索了起来。 “你不必着急给朕答复,好好去想。整个大明所有的官员,你想要任何人去帮你、想要当地官府如何配合,全都可以提,朕一定会答应你。”萧木又对骆养性鼓励了一番,试图增加一下他的勇气,帮他找回一点自信。 骆养性听了萧木这样的话,更是感到十分紧张,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严肃起来,眉头紧锁地思考着。 终于在萧木马上就要失去耐心,打算让骆养性回去继续想的时候,骆养性开口了: “回皇上,微臣思来想去,那杜老六实在远非常人能及,想要审明此案着实十分困难,若微臣一人再次前去,定然还是武功而返。因此,微臣敢情皇上派一人协助,或许有可能成功。” “哦?是谁?尽管说,朕一定照准!”萧木一听,骆养性终于又有了要接下差事的想法,自然十分高兴,于是豪迈地说道,在心里也做好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的准备。 “回皇上,微臣请求派许显纯随微臣一同前往大兴,协助审理此案。”骆养性的表情凝重,似乎耗费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第七十一章 药方与两得 骆养性离开之后,萧木因为担心林檎的情况,便宣布摆驾,前往皇后的寝宫去看看。 到了林檎的寝宫,萧木看到李太医正在闭目沉思,专心致志地为她诊脉,于是萧木也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以免影响到李太医诊脉的思路。 过了片刻,李太医诊完了脉,萧木便立即问道:“皇后的身子可还安好?” “回皇上,娘娘方才不过是受了一些轻微的惊吓,娘娘凤体以及腹中胎儿均并无大碍,微臣开一个安胎养神的方子,娘娘用上两剂,调理一番,自然也就没事了。”李太医答道。 本来在李太医看来,林檎根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最多也就是刚刚有那么一点点的反胃罢了。但谁让娘娘是天家贵胄、万金之躯呢?这种级别的贵人反胃自然跟普通人反胃的情形大不相同,怎么可以等闲视之?而且看皇上也是十分担心的样子,自己要是不重视起来,开上一副方子给娘娘调理,肯定逃脱不了一个藐视贵人的罪名。 也罢,就开一个滋补的方子吧,反正娘娘现在也是怀有身孕,本来就应该用上一些补血养气的补品。李太医心里琢磨着,手上拿起笔,转眼之间就在纸上写下了一副方子,嘱咐娘娘一定要按时服用。 但任凭李太医千算万算,也根本不可能算得到眼前的皇后娘娘是从未来穿越来的,和那些其他的宫中贵人有着本质的不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上下尊卑的概念,要是能够不吃药,林檎肯定是双手双脚赞成的。 事实上,如果林檎知道了李太医心中的真实想法,一定会有想要打死他的冲动:现在可是大明王朝,看病自然都是中医,开的药自然就是汤药,根据林檎的了解,只要是汤药就没有什么好喝的。 即便是《本草纲目》上明确记载的那些“性平、味甘”的药材,熬成了汤药之后,也只剩下了苦涩,丝毫尝不出哪里“味甘”,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被明确记载为“味苦”的药材存在呢? 然而很遗憾,林檎并不知道李太医所开的药原本其实没有什么必要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只能老老实实地遵医嘱,打算命人按方子把药煎好,服用一下试一试。 萧木同样也不知道林檎其实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对于李太医开的方子当然也是十分重视,命人立刻去按方抓药,火速煎好之后送来给娘娘服用。然后才对李太医道了一声辛苦,让王承恩带着他去领赏。 于是下面的人领赏的去领赏,抓药的去抓药,整间屋子最后又只剩下了萧木和林檎。 “骆养性走了?”林檎对审问的事情仍然还是十分上心,便主动开口问道。 “嗯,刚才已经走了。”萧木答道。 “他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林檎又开口追问道。 “你离开之后,他也自知语失,一个劲地请罪,说是无意中惊到了你这个贵人,看起来十分内疚的样子。”萧木向林檎转达了一下骆养性的歉意,同时也对林檎的身体有些不太放心,“你刚刚才看了太医,再去想那些审讯用刑之类的事情,对你的身体肯定也没有好处,骆养性的事情又不急于这一时,我明天再继续给你讲也来得及。一会等他们煎好了药,你喝了之后还是早点休息吧。” “没事没事。”可是林檎对萧木的建议却并不买账,“本来就没什么事情,你却非要给我找个太医来看病,还让他开了那么一副药来给我喝。刚才只不过是骆养性讲得有点吓人罢了,跟听恐怖故事、看恐怖电影差不多的感觉,你见过有听了恐怖故事的女生就需要看医生吃药的吗?” 林檎先是埋怨了萧木几句,随即又继续催促萧木赶紧讲她离开之后的事情。 “好吧,就算是我好心没好报。”萧木见林檎埋怨自己表现得这么有活力,心里也觉得她应该是没有大碍,便接着跟她讲起了后来的事情,“其实你离开之后也没有什么事情,骆养性看到你被吓到了,也没有接着描述他用刑的方法……” “哎呀!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走了,让他不要继续讲了不就好了。”林檎听了萧木的话,又是一阵惋惜,可惜当时的林檎已经十分害怕,没有想到要阻止骆养性不让他继续讲下去,而是自己头也不回地跑了。 “所以说,总而言之,骆养性就是拿杜老六没有任何办法?”林檎总结性地问了一句。 “不错。” “那么你有没有按我说的,拒绝他的辞官请求,让他继续去大兴审理这个案子?”林檎又继续问道。 “那是当然,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在推行大赦天下的政策,那么多以前有过劣迹的官员都赦免了,怎么可能真的同意罢免骆养性的官职?。” “那他同意继续接下这个差事了吗?” “嗯…他犹豫了很久,直到我表示他可以指定任何人当他的帮手,他才勉强同意。”萧木答道。 “那他想让谁当他的帮手?”林檎听了萧木的回答,心里更加的好奇了,继续问道。 “这个人你肯定想不到的,就连我也没有想到。”萧木也并不想去卖什么关子,继续说道,“是许显纯。” “什么?骆养性要派许显纯去协助他?”林檎大吃一惊,差一点从床上跳起来。 “不错,就是许显纯。”萧木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可以明显看出来,骆养性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提出这个人选的。” “是啊,毕竟许显纯是魏党的人物,他选了这样一个人一起去审理这个案子,肯定会招来非议。”林檎分析道。 “事情还不止于此。”萧木说道,“据我之前私下里向王承恩打听到的,骆养性的父亲骆思恭,本来就是从万历年间就担任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一直到天启年间,因为遭到了魏忠贤他们一党的排挤,这才被迫下台的。” “那也就是说,骆养性完全是推荐了一个家族仇人?”林檎感叹道。 萧木答道:“不错,还记得之前曹化淳来找我询问如何处理阉党余孽的时候,我向骆养性了解他们的事迹的事情吗?当时骆养性谈到顾秉谦他们的时候的心情十分轻松,就像讲故事一样地讲着他们的生平,唯独对这个许显纯,骆养性是深恶痛绝,直言他是锦衣卫里面的败类。” “所以说,骆养性这是已经没有办法,为了审问出结果,才不得不出次下策,推荐了这个人选来协助他?”林檎想了一下前因后果之后,开口说道。 “是啊,从这也能看出,那个杜老六到底是多么厉害的人物。”萧木答道,“而且,骆养性本来也不是非要接下这个担子不可。”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檎不解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我是皇上,你是皇后?”萧木十分肯定地答道,“本来没有能够在三天之内审出结果,骆养性就已经十分自责,方才他把你吓了个够呛,又被我说了几句‘皇后有事饶不了你’这样的话,骆养性的心里更加内疚,这才接下了这个差事,推荐了许显纯这个人选,目的就是为了帮我这个皇上解决这个难题,从而也好减轻他的负罪感。” 最后,萧木又总结了一句,“我们还是没有完全理解‘皇上’在大明王朝究竟是有多重的份量啊。” “嗯,不错,你分析的很对,骆养性肯定就是这么想的。”林檎也肯定了萧木的想法,随即又说道,“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很好?哪里很好?我怎么没有发现?”萧木听了林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心中十分疑惑,骆养性明明已经这么痛苦了,哪里很好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打破‘文贵武贱’的怪圈,为顾秉谦他们能活命,而许显纯就要被处死而感到不公,想要还许显纯一个公平的待遇吗?”林檎提醒着萧木说道,“现在许显纯被派到大兴去办案了,要是他大发神威,审出了好的结果,不就可以将功折罪,给了你一个免去他死罪的最好的理由吗?” “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如果许显纯真的能够撬开杜老六的嘴,我就是免他一死又有何妨?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处死他。”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也是茅塞顿开,拍着大腿说道,“嗯,不错,骆养性提出了许显纯这个人选,没想到反而歪打正着,这分明就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嘛!” “事情现在还八字没有一个撇呢,你可不要高兴得太早!”林檎毫不犹豫地给萧木头上浇了一盆凉水“许显纯又不是万能的,谁知道他的水平能比骆养性高出多少?没准他之前只是浪得虚名,在审讯这方面的本事其实还不如骆养性厉害。” 成功地暂时打消了一下他的兴奋之情,林檎又继续给他分析道,“而且,就算许显纯成功了,你真的要免去他的死罪,这个事情也只能悄悄地做,千万不可让太多的人知道。” “哦?这是为什么?”萧木下意识地觉得林檎的说法很有道理,但却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只好开口问道。 “原因很简单,放眼整个大明的官场——除了你之外,当然了你似乎不能算在大明官场之内。如果不算你的话,那么整个大明的官场上下的所有官员,根本不会有一个人会希望许显纯能够活命!” 第七十二章 利刃与不古 “原来大明朝的‘文贵武贱’现象已经严重到了这个样子了啊。”萧木听了林檎的分析,不禁感慨道,“乱世马上就要来了,将来肯定到处都要打仗,可是武人的地位却这么低,他们怎么可能有心思好好打仗呢?” “文贵武贱这种现象已经有了几百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过这次还真不是主要原因。”林檎否定了萧木的推断,然后启发道,“如果你想要赦免的不是许显纯而是一个曾经依附过阉党的普通将领,那这个人肯定是不会有像许显纯这样的待遇的。” “嗯?”萧木听了林檎的假设,心里也很自然地觉得她说得很对,但却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对在哪里——总之,萧木心里也很明白,锦衣卫的地位十分超然,跟普通的武官有着很大的不同。于是萧木开口问道,“就因为许显纯是锦衣卫?” “不错,就因为他是锦衣卫出身,而且还是有‘前科’、有‘劣迹’的锦衣卫。”林檎理所当然地分析道,“你以为朱元璋和朱棣设置锦衣卫是用来干什么的?不就是用来监视那些官员,随时打探他们有无谋逆举动的吗?” “嘘!小点声,现在可是大明王朝,敢直呼太祖太宗的名讳,你不要命了吗?”萧木直接被林檎的话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林檎注意场合,不要大意暴露了身份。 萧木随即又站起身,到门口去观望了一下,发现周围并没有人走动,应该不会有人听到林檎的话,这才稍微安下心来,冲林檎做了一个可以放心的手势,又回到屋子里面坐好。 林檎听了萧木的提醒也自知语失,自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不但说错了话,而且还是被自己一向认为是智障的萧木提醒,这更加让林檎感到没有面子,紧张之下,脸似乎也有些发烧起来。 不过萧木倒是没有感觉到林檎的异样,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所以说,相比许显纯这种酷吏,官员们更加希望锦衣卫中的成员都是好好先生似的人物?” “咳咳。”林檎干咳了两声,试图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把刚刚丢人的事情忘掉,然后才开口继续说道,“那是当然,不是有那么一句心灵鸡汤嘛,叫做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价值,就看你有没有一双发现的眼睛。许显纯虽然是个心里有些变态酷吏,但你这个做皇上的要是知人善用,把他的本事充分用在惩治贪官污吏上面,那简直就是那些官员们的噩梦,这样的话,许显纯的变态心理也算是用到了正处。” “最近(萧木此时想的是以2007年来说的最近)好像真的兴起了一股心灵鸡汤的风潮,没想到三百多年以后的2333年,也有心灵鸡汤这种东西。”萧木的脑袋里胡乱地想着,嘴上问道,“所以你是想说,大明的官员们害怕自己所做的贪腐之事被精明能干的锦衣卫发现,所以才不希望许显纯能够活命?” “不错,就是这样。”林檎给了萧木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这在逻辑上也不通啊。”萧木就像一个问题宝宝,又提出了新的问题,“许显纯可是阉党的头目,就算我免了他的死罪,也根本不可能再让他回去继续做锦衣卫的啊,既然这样,官员们为何还是非要他的性命不可?” “难道你没听说到榜样的力量?”林檎此刻对萧木的榆木脑袋已经是彻底服气了,刚刚的“孺子可教”的眼神白白给了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的智障,“许显纯当然是罪大恶极,不可能回去接着当锦衣卫了,但对于所有的官员来说,就算是这样,也绝不能让他活命,因为只有一个死的许显纯才足以震慑其他有酷吏潜质的锦衣卫,提醒他们许显纯的殷鉴不远,不要生出什么想要模仿的心思来。” 林檎分析的道理其实十分浅显,刚说了一半萧木就彻底反应过来了,“确实如此!你看我这脑子……” “我还没说完呢,而且。”林檎又一次将萧木的话给打断,“而且,要是现在放了许显纯一条命,那就等于是铲草不除根,万一哪天你这个‘肃清阉党’的皇上驾崩了,换上了一个喜欢阉党的新皇上,或者说你这个‘亲贤臣、远小人’的皇上变‘昏庸’了,重新宠信阉党了。到了那个时候,许显纯没准又能官复原职,继续威胁官员们的身家性命。” “嗯…”萧木不得不承认林檎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按照你的说法,许显纯的形象似乎光辉起来了,而大明上下的官员们似乎没有一个好人?” “锦衣卫就像是皇上手中的刀,往好的地方用就是好刀,往坏的地方去用你也不能说人家就是坏刀,关键还是在于使用这把刀的人。”林檎又一次耐心细致地给萧木讲道。 “你说的这话有点耳熟,让我好像想起了中学时候学过的课文,什么‘非我也、岁也’、‘非我也、兵也’什么的……” “你说的是《寡人之于国也》,是《孟子?梁惠王上》当中的一章,前几天你不是在我这还背过的嘛。”林檎不愧是中文系的,说起文学经典来简直是头头是道。 “那天就是简单试验一下金手指,又没有深入往下背……”萧木小声地嘀咕着。 “这一章也很靠前,你那天要是再接续往下读马上就能看到了。”林檎又介绍了一句,然后她也发现话题似乎被扯远了,于是又把脸一扳,说回了正事,“所以说,许显纯就是皇上手中的刀,而且还是一把难得的利刃,只是上一任天启皇帝并没有用好,让刀上沾上了不该沾上的血,于是这把刀也就跟着废了,不可能再由你这个象征正义和天命的皇上再继续使用了。” “但利刃毕竟还是利刃,官员们对这样的利刃还是心怀恐惧的。”萧木也彻底明白了林檎话中的意思,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只是,整个大明上下的官员都是这个样子,那大明岂不是亡国不远了?” “本来离亡国就已经很近了。”林檎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理所当然地说道,“王朝末期,吏治腐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就算有那么两个公正廉洁的官员出现,也是无济于事。” “真的想把那些腐败无能的官员全都抓起来,然后好好收拾一番啊……”萧木“仰天长叹”,感慨着说道。 “别做梦了,那样的话全国上下基本就剩不下官员了,大明就变成无政府状态了。”林檎直接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萧木的天真想法。 “那我就开科取士,好好挑选一批没有受到污染的年轻人,让他们填补上这些空缺。”萧木也明知自己刚才所说的不过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但还是心有不甘,不想就这么死心,又继续像是在赌气一样地说道。 “开科取士你又能取上几个道德品质高尚的年轻人,更何况,他们的座师、先生不还是那些官场老油条?”林檎仍然试图说服萧木不要那么天真,“而且,既然这样的话,你还搞什么大赦天下的政策干什么?这分明就是思想矛盾嘛。” 萧木这才发现原来这次是林檎“入戏”太深,于是说道:“哎,我也知道这些不过也就是能在心里想想,肯定没法实现的。都说我这个皇上是大明最大的,按理说应该出口成宪,讲出来的话都是金科玉律,下面的臣子应该不折不扣地去执行,但实际上呢,不还是照样有很多事情根本办不了。” 萧木继续说道:“而且,不是有一个成语叫‘人心不古’,怎么穿越到了古代,却还是有那么多读了半辈子仁义道德的官员,行的都是些贪腐苟且之事?” 林檎接过了萧木的话茬:“我想想,‘人心不古’这个成语似乎在大明朝之前肯定就有……所以说,虽然你穿越到了大明,确实属于古代,但是还远远不够‘古’,至少这个时候,人心已经不古了。” 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也知道想要全天下所有人都是道德模范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举国上下上下都是正直的官员的话,大明也不会灭亡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萧木做了最后的总结,“为了把杜老六的案子审明白,查出他背后人物的阴谋,还是要先同意了骆养性想要许显纯协同审案的请求。至于到底是不是要免去许显纯的死罪,以什么样的方式免去他的死罪,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现在研究这些问题都还早,也不是非要一下子就决定好的。而且,许显纯能不能审出有价值的东西,现在也还是个未知数。” 正好这个时候,王承恩亲自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这样两个人的讨论也算是告一段落。亲眼看着林檎把王承恩端来的药喝光,萧木这才放心地离开了林檎的寝宫。 第七十三章 课堂与烧肉 萧木监视着林檎把药喝光,也就大概是将近酉时事情,如果萧木和林檎的任何一个个听到了“酉时”这个字眼,肯定都会克制不住心中的冲动,条件反射一般地把它换算成后世的时间——也就是大概下午五点钟左右。 就在这个时候,京城的王静远家,几个孩子正在上课,王静远本人自然充当的教书先生的角色,他每念一句,下面的几个孩子就跟着重复一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是王静远示范念的。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是李师药和谢连惠跟着念的。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存在:“子曰,学而吃席之,不亦乐乎?”毫无疑问,这是赵弃病念的。 “弃病,伸出手来!”王静远敏锐地发现了赵弃病所念的“吃”和“时”的不同,一张脸顿时变得冷若冰霜,十分严厉地说道,一改平时对孩子们慈眉善目的形象。 赵弃病也知道自己又惹先生不高兴了——在念书的时候,应该叫王静远先生而不是王伯伯,这也是王静远反复纠正过的,现在即便是赵弃病这样顽皮的孩子,在心里也下意识地称王静远为先生了。 赵弃病老老实实地伸出了手,王静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重重地在他的手下打了一下,“你可知错了?” “学生知错。”赵弃病老老实实地答道——既然要称呼王静远为先生,那赵弃病他们当然也要自称学生。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静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讲起了下面的内容;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 “曾子曰……”下面的孩子们又跟着念了起来。 要说赵弃病为什么会这么老实?答案当然也是显而易见的,王静远的夫人冯氏早就放出话来,要是赵弃病在课堂上又调皮捣蛋了,今天晚上新做的烧肉就没有他的份! 这一顿烧肉是赵弃病每天跟在冯氏屁股后面转悠,一连磨了好几天,冯氏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之后,才终于答应在今天晚上做的。眼看好吃的马上就要吃到嘴,赵弃病当然不敢继续捣蛋,弄得不好,丢了一顿大餐不说,还让李师药和谢连惠白白捡了便宜。用先生之前教的成语来说,这就叫“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这样的话,赵弃病为什么还要故意挑战课堂上的权威,故意把背得书念错?那自然是天性使然,没有控制住作怪的欲望罢了。不过好在赵弃病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果断认错,如果他将来能读到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一定会感觉到现在的场景完全就是文章里面写的:“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的情况 总而言之,由于自己能够立刻认识到错误,并且认错态度良好,先生对自己还算满意,没有表现出想要把这个事情告诉冯婶的意思。 赵弃病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晚上的烧肉总算是保住了…… 人类总是有一种不知足的心理,以至于有“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些层不不穷的典故出现,作为自控能力跟成人相比还很差的孩子当然更是如此,此时的赵弃病就是这个状态。 惊险保住了吃烧肉的资格之后,赵弃病就开始琢磨如何才能多吃到一点,毕竟冯婶能做出来的烧肉就那么多,别人多吃了一块,自己自然就要少吃一块,更不用说再增加一个人一起吃了,尤其是增加一个膀大腰圆、正值青年,一看就很能吃的锦衣卫胡云。 即便是一向跟孩子们玩得很好的胡云,一旦成为了吃好吃的阻碍,赵弃病也免不了对他产生了不太欢迎的想法,目光似乎也不是那么友善了。 事实上,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王静远此时是在给四个学生上课,除了李师药、赵弃病还有谢连惠之外,另外一个学生自然就是还在养伤,而且之前在王静远面前说出过“将来要考状元”的豪言壮语的胡云。 此时的胡云根本没有察觉赵弃病不友好的眼神,因为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王静远讲的东西对他有很好的催眠作用,以至于刚刚跟着听了一会,双眼就朦胧起来,再过了一会,就彻底抵抗不住周公的召唤,不觉得就元神出窍,跟他一起下棋去了。 不过要是换一个角度再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胡云也算不上是王静远的学生,不过是养伤期间无聊得很,跑到王静远这里做客,正好赶上了王静远给孩子们上课的时间,就坐在一边跟着旁听罢了。 不得不说,虽然王静远所讲的内容胡云基本没听进去多少,但他仍然感觉受益匪浅,至少这几天自己的睡眠质量提高了不少,身上的伤口也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康复——这都是坚持听讲带来的好处,于是胡云便每天都来王静远这里“听课”,上午听完下午继续听,直到在这里蹭了晚饭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第二天一早继续准时来上课。。 至于会不会出现上课打呼噜影响教学这样的事情?胡云则是从来没担心过,反而十分自信,因为从小胡云就听他娘说他没有过打呼噜的坏毛病! “师药,你来把方才讲过的这一段背一遍。”王静远对胡云这个“学生”也是放任自由,只要不影响正常的讲课就行。再从严格意义上看一次的话,其实王静远根本就没有把胡云当成是李师药他们那样的学生。 “是,先生。”李师药答应了一声,便起身开口背道:“子曰:学而时习之……” 李师药的学习态度跟赵弃病相比,简直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一段《论语》背诵的丝毫不差,而且可以看得出来,李师药并不是在死记硬背,而是建立在理解的前提之下的。王静远看到李师药这样的表现,心里也是十分欣慰,逐渐产生了努力培养,让他将来去考进士的想法。 “背得不错,弃病你也要多跟你大哥学,不要把心思全都用在玩闹上面。”王静远表扬了李师药一句,同时也对赵弃病勉励了一番。 “其实谢连惠的书念得也很好,跟李师药的表现都很不错,只可惜是一个女娃……”王静远的心里又“遗憾”地想着。 “天也快黑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王静远看了一下天色,发现已经是傍晚,为了孩子们的眼睛着想,便宣布下课。 “是,先生。”三个孩子一板一眼地又跟王静远行了礼,整堂课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结束。 胡云也“准时”地醒了,同时嘴里念叨着:“今天散学的时间比前两天要早啊。”似乎对这么早就结束上课还有些不满,影响了他的“伤后恢复”。 “哈哈,胡老弟明明睡了一下午,我刚一宣布下课,你就醒了。”王静远此时也恢复了原本的真是面目,不再一板一眼,跟胡云开着玩笑地说道。 “干咱们这一行的,什么时候敢踏踏实实地睡觉?我这个人向来都是眼睛睡着了,耳朵却清醒得很,方才王兄刚说‘讲到这里’,兄弟我就立马醒了。”胡云半开玩笑地跟王静远说道,“要是哪天真的睡踏实了,危险也就快找上门来了,张飞张翼德够厉害的吧?还不是让两个无名小将趁着他睡觉的时候给杀害了。” “胡老弟着实辛苦。”王静远听了胡云的话,也知道他的说法并不完全是夸张,也替胡云感慨了一句。 “不满您说,也就这几天,兄弟我才算是好好地睡了几个好觉!”胡云继续说着。 像赵弃病这样每天都精力十足,仿佛多动症一般的孩子自然体会不到睡觉的可贵,对胡云和王静远关于睡觉的谈话也没什么兴趣,反倒是与胡云方才说的张飞被人趁睡觉的时候杀了的故事十分好奇,便跟在胡云的屁股后面没有走,想要让他一会讲给自己听。 然而赵弃病的愿望没能实现,因为门外传来了一阵笑声:“哈哈哈,胡老弟看来这几天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王静远和胡云向门口处一看,原来是杨韬来了,于是赶紧出门相迎。 “杨兄这是长得什么鼻子,怎么就知道了嫂子今天要做烧肉吃?”胡云冲着刚走到院子里面的杨韬开玩笑地说道。 “哈哈,瞧你这话问的,咱们是什么身份?只要是这京城里面发生的事情,还能有咱们锦衣卫不知道的?”杨韬也是哈哈一笑,接过了胡云的话茬,同样开玩笑地说道,言语中充满了对锦衣卫搜集情报能力的自豪。 “这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杨韬兄弟既然赶在这个时候来了,不妨一起用饭?”王静远自然十分好客地邀请杨韬一起用晚饭。 “嘿嘿,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杨韬本来就知道冯氏做的饭十分可口,现在这么一个好机会摆在眼前,哪里能够轻易放过? “原来是又来了一个抢烧肉吃的家伙!”几个人的玩笑话被赵弃病完全当了真,在心里恨恨地想道。 第七十四章 晚饭与故事 王静远和胡云笑着把杨韬迎到屋里,几人坐好之后,便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屋子里不时传出几个人的笑声。 赵弃病也知道今天想要让胡云给自己讲张飞睡觉的故事是没戏了,于是对于跑来跟自己抢肉吃、而且还耽误自己听故事的杨韬越也就没那么友好,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跑到院子里,打算跟李师药“比武”。 不过赵弃病马上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而是想起了一个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又来了一个急转弯,一个人悄悄地往厨房跑。 “家里来了两个能吃的叔叔,冯婶做的烧肉一会肯定不够吃,不如我现在先去偷偷地吃上一块!” 进了厨房,赵弃病看到冯氏正在忙活着,便挽起袖子,装作一副想要卖力干活的样子,开口说道:“冯婶做饭辛苦,我来帮忙了,有什么活尽管交给我来干就行!。” “去去!你这小子,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整天往厨房跑,像什么话,?你王伯伯不是教过你‘君子远庖厨’?还不赶快出去?” “嘿嘿,我这不是看冯婶一个人干活太累了嘛,刚才杨韬叔叔也来了,王伯伯让我特意来告诉您一声,晚饭要多做点,免得到时候不够客人吃。” “知道了,你去吧。”冯氏答应了一声,便又对赵弃病下了逐客令。 “冯婶你就让我帮你干点活吧,我现在力气可大了,就连大哥都不是我的对手。”赵弃病还是没有放弃,继续在冯氏的屁股后面磨蹭着。 “臭小子,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还不知道?”冯氏见赵弃病还是死皮赖脸,不免露出怒容,成功地震慑住了小孩子幼小的心灵,“要不是你杨叔叔和胡叔叔都在,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冯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赵弃病一看冯氏要发作,赶紧认错,然后就像风一样地想要跑出厨房,要是接着在这里磨蹭,非但找不到偷吃的机会,而且要是真的把冯婶惹生气了,晚上不给自己肉吃,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回来!”冯氏又开口叫住了赵弃病,“张嘴!” “阿!”赵弃病老老实实地张开小嘴,同时闭上了眼睛,等着冯氏往嘴里放点什么东西。 冯氏从锅里挑出一块看起来已经熟了的肉,直接放到了赵弃病张开的嘴里,然后没有好气地说道:“肉也吃了,还赖在这等着过年?” “冯婶真好!”赵弃病满足地嚼着嘴里美味的烧肉,发自肺腑地赞美了冯氏一句之后就一溜烟地跑出了厨房。 “这孩子……”冯氏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准备起晚饭来。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晚饭也准备好了,王静远便准备招呼杨韬和胡云一起吃饭。 本来王静远和冯氏都认为,杨韬和胡云是客人,应该由王静远本人陪着在桌上吃,冯氏带着孩子们去厨房吃,省得打扰男人们谈正事——这也是大明朝最常见的待客之道。 但这个提议马上就被杨韬和胡云否决了,明明我们两个才是来蹭饭的,结果反而喧宾夺主,害得冯嫂和几个孩子不能好好吃饭,那以后咱们哪还有脸再来蹭饭啊? 于是杨韬和胡云十分坚定地推辞了王静远和冯氏的“好意”,坚持要大家一起吃,这样才有吃饭的氛围。 王静远和冯氏作为讲究待客之道的主人,自然是不肯这样怠慢客人的,仍然坚持己见,双方就围绕着该怎么就坐的问题僵持不下,直到赵弃病的肚子咕咕地叫出了声来,才算是打破了僵局。 眼看着孩子们都已经饿了,杨韬只好拿出最后的“法宝”,开口表示我们两个又不是什么贵人,哪里用得着王兄这样招待?要说身份尊贵,谁能有咱大明的皇上尊贵?上次皇上亲自前来的时候,大家不也一样是坐在同一桌上吃饭的嘛? 不得不说还是皇上的杀伤力最大,王静远和冯氏听了杨韬的说法,只好放弃了原本的打算,最后还是大家全都在一个桌上吃了晚饭。 赵弃病看到了烧肉,眼神就像饿狼一样,胡云看到赵弃病的表情也笑出了声来,开着玩笑说道:“冯嫂做的菜很是色香味俱全,尤其是这个烧肉做得,真是让人垂涎欲滴,我可一定得多吃上几块。” “胡兄弟过奖了。”冯氏自然谦虚了一番。 “胡兄弟既然爱吃,不妨多吃几块,杨兄弟也不要客气,尽管多吃!”王静远作为一家之主,当然要热情好客,示意杨韬和胡云尽管像在自己家一样,想吃啥就吃啥。 杨韬当然也注意到了赵弃病哀怨的小眼神,也学着胡云笑着说道:“王大哥既然这么说,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嫂子做的这个烧肉,我也是怎么看怎么又食欲,一会一定多吃几口。” …… 一顿晚饭最终还是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下结束了,杨韬和胡云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怎么可能是那种见到肉就迈不动步的主?而且如今年景不好,家家户户吃上一顿肉都是堪比过年的事情,而且还有三个孩子在,杨韬和胡云怎么好意思多吃呢? 杨韬和胡云表现得矜持,这下赵弃病可算是美坏了,从王静远宣布可以开始吃了之后便一刻都没有闲着,简直就是疯狂地胡吃海塞,知道冯氏实在看不下去,用明天不让他吃饭作为威胁,才总算是让他稍微收敛了一点。 即便是这样,晚饭吃完的时候,赵弃病的小肚子早就已经圆滚滚的,填满了食物,以至于赵弃病感觉有点站不稳,需要找一面墙来扶着。 不过赵弃病很快就忘了扶墙的事情,因为胡云答应他要给他讲张飞的故事,这不但让赵弃病感到十分开心,李师药和谢连惠同样对听故事十分感兴趣,全都围了上来,睁着大眼睛,等着胡云讲故事。 胡云被这么多崇拜的小眼神看着,心里也是有些飘飘然起来,便痛痛快快地个孩子们讲起了故事——直到讲完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故事似乎不太适合给孩子们讲,因为这个故事的发生的背景是关羽已经遭到吕蒙的偷袭而死,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张飞本人也遭到手下杀害,三国里面最出名的两个将军全都死了,这样的故事,肯定不适合给崇拜英雄的小孩子讲的,可惜胡云此时正在兴头上,没有想到这一层。 “话说张飞为了给兄长关羽报仇,命手下范疆张达三日内造好白盔白甲,范疆张达觉得时限太紧,便向张飞请求宽限日期……” “两个人怀恨在心,便商量好,在当天晚上,潜入张飞的账内……” 讲到张飞在夜里睡觉的时候,被手下范疆张达暗中杀害的时候,谢连惠直接吓得跑出了屋子找厨房里的冯氏去了,李师药和赵弃病虽然没有像谢连惠那么害怕,但同样觉得十分气愤: “忘恩负义!” “张飞死的太冤了!” “大英雄却死在了小人刀下!” 李师药和赵弃病对于范疆张达两个人简直是痛恨到了极点,打死他们都想不到,说书的讲的那么厉害的猛将张飞,竟然是死在了这样两个败类的手中。 杨韬也发现气氛有些不对,赶紧开口打起了圆场,对赵弃病说道:“你将来不是要当大将军嘛,夜里睡觉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不要让那些狼心狗肺的给偷袭了去。” “我将来当了大将军,一定要把这样的小人全都给杀了!”赵弃病仍然沉浸在张飞死去的悲痛和气愤之中,狠狠地说道——尽管张飞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 杨韬一看自己本来是打圆场的,结果反而起了相反的效果,赶紧想了其他的办法,又给李师药和赵弃病讲了许多别的故事,像是武松打虎、包公断案之类的,杨韬讲得吐沫横飞,汗都快下来了,总算是让两个孩子暂时忘了张飞的事情,杨韬和胡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讲了许多故事,这个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杨韬和胡云也觉得时候不早,便向王静远告辞,王静远本想留二人再坐一会,但同样发现时候不早,也就没有过多挽留,带着孩子们将二人送至门口,双方这才告别。 杨韬和胡云离开了王静远家,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由于胡云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杨韬就这么扶着他两个人慢慢地在路上走着——至于大明晚上宵禁,不让人出门的规矩,也得看看咱们兄弟是什么身份。 “杨兄今天到王静远家来,不会就是想来蹭顿饭的吧?”胡云先开口发问了。 “不错,本来确实有事想要跟你讲,但又看你们玩得十分兴起,想着也没必要急在这一时,就没有立刻跟你说。”杨韬答道。 “那是什么事?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胡云问道。 “嗯,其实是骆大人回来了。”杨韬答道。 “哦,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啊,皇上命骆大人三日之内查明真相,今天不正好是第三天了嘛,骆大人审出了结果,回京复命,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胡云理所当然地说道。 “本来我也这样觉得,但是骆大人并没能完成圣命。”杨韬小声地跟胡云说道,“而且,骆大人已经递上了请罪的折子,要辞掉锦衣卫指挥使官职。” “什么?”胡云没有忍住,大声地问道,杨韬刚刚讲的,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第七十五章 震惊与特殊 “你说连骆大人都没能审出结果?”胡云一脸震惊地看着杨韬,用不可思议地口吻问道,“那可是骆大人啊,深得老骆大人真传的将门虎子,怎么可能奈何不了一个小混混?” 胡云口中的“老骆大人”指的就是骆养性的父亲,上上任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此人从崇祯皇帝的祖父万历皇帝在位时就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当年倭国关白丰臣秀吉发动侵朝战争,朝鲜国王想大明求救,万历皇帝派遣名将李如松带兵如朝,骆思恭领导的锦衣卫在援朝战争中表现得同样十分活跃,虽然没有在战阵之上作战杀敌,但却搜集了相当可观准确的情报,给战争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所以,骆思恭在锦衣卫当中那就是偶像级别的前辈人物,有道是将门无虎子,骆思恭那么厉害,他的儿子骆养性又能差到哪去?事实上骆养性也是深得父亲真传,能力出众,从来没有给他的老爹丢过脸。不然的话,他骆养性如果真是个草包,怎么可能在阉党被扫清之后被任命为新任的指挥使? 然而,就是这样各方面能力全都十分出众,同样是众多锦衣卫新人心目中偶像人物的指挥使骆养性,这次却栽到了一个小混混的手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胡云想不激动都很难。 “确实如此,骆大人在大兴一连三天,一直在尽力审问那杜老六,几乎没有合过眼,但却还是没有能够从他的嘴里审出任何有用的情报。”杨韬此刻的表情虽然比胡云平静许多,但是当他最开始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震惊完全不亚于此时的胡云。 “就凭那个杜老六?能让骆大人为难到辞官请罪?”虽然知道杨韬不会骗自己,但胡云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现实,疯狂地薅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认识到这不是在做梦,“那个杜老六咱们可是都见过的啊,而且还不止见过一次,明明就是不起眼的小混混,我都没拿正眼瞧过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他是中了邪了还是让鬼给附身了?” “杜老六这个人确实很不起眼,之前我也没有把他放在过心上。”杨韬也是一脸无奈地说着,“但是现在想来,明明是极有本事的一个人,却能装的跟普通小混混毫无分别,没有让咱们看出丝毫的端倪。说来也是惭愧,我一直自诩是锦衣卫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但要是让我也像他一样去装作一个市井无赖,装上一天两天还行,但要是真想他一样常年累月地伪装下去,也难保不会露出破绽。” 杨韬所说的也是一点不错,实际上他和胡云二人也确实是锦衣卫新生代中最厉害的人物,这也很容易想到,他要是没本事,能被萧木和王承恩选中,一起跟着“出巡”? “哥哥说的有理,看来越是那种危险的人物,看起来越是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这样说来,那个杜老六的道行还真是不浅呐。”胡云此刻总算是接受了骆养性审问失利的事实,也觉得杜老六果然是一个危险的厉害人物。 “要是道行不够深,也不会让骆大人这么为难了。”杨韬理所当然地说道。 废话,能让骆大人都吃瘪的角色,要是道行不深,那不是相当于在说骆大人能力不行吗?所以杜老六必须是厉害人物,而且还要是法力无边、深不可测的那种。虽然事实上他也确实十分厉害。 “那么皇上真的会准了骆大人辞官的折子吗?”胡云接受了骆养性在大兴折戟沉沙的事实,便突然想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关心起了骆养性的前途问题,实际上也同样是他们自己的前途问题。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虽说两个人能力也算是出色,受到了骆养性的器重,但要是真的换了其他人来当这个指挥使,恐怕就不会像骆大人一样这么看重自己了。 “这个没有。”杨韬说道,同时也算是给胡云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皇上看了骆大人请罪的奏折,直接就让王公公把骆大人请到宫里当面奏对去了。” “当面奏对?真的不是为了训斥骆大人才叫他进宫的吗?”胡云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可别忘了皇上正在实行大赦天下的政策,那么多以前依附魏逆的阉党的罪行都赦免了,怎么可能真的会去罢免骆大人的官职?”杨韬又是一颗定心丸丢到胡云肚里,让胡云彻底放了心。 “这样就好。”胡云也在心里感到十分庆幸,为大明有一个“明主”而感到高兴,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虽说这样,但差事总是要有人去办,不知皇上接下来会派谁去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据说皇上的意思,还是让骆大人继续审这个案子,而且这次没有限定期限,就连帮手也是让骆大人随便挑选,就是看中了当朝学士,皇上也会一概找准!”杨韬又继续给胡云讲起了锦衣卫刚刚流传起来的“内部消息”。 “皇上这是真的器重骆大人啊,连当朝学士都可以选。”胡云感慨道,也为锦衣卫感到扬眉吐气,但随即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都是哪跟哪啊,当朝大学士做文章的水平确实是高,可要说审问犯人、刑讯逼供,他们也不是那块料啊,还不如咱们兄弟来的可靠。”胡云一脸崩溃地说道。 “哎呀,这不就是打一个比方吗,就算皇上真让选,骆大人选个大学士也没有用啊。擅不擅长审问暂且不说,就说那几个阁老,哪个不是大人物?骆大人要是真选了他们,是他们协助骆大人,还是骆大人听他们的使唤啊?”杨韬反驳着胡云说道,同时小声地向他又透了一个消息,“据说在皇上面前骆大人还真的指名道姓挑选了他的帮手。” “哦?是谁?”胡云一听杨韬这话,立刻两眼放光,“是你还是我?还是咱们兄弟全都被骆大人选上了?” “这次骆大人带去大兴的人手表现得确实不怎么样,估计再去审问杜老六的话可能会带上我,不过你还有伤在身,估计不会带你去……”杨韬说着,让胡云感到有些失望,不过他接下啦的话可就不仅仅是让胡云失望那么简单了,“虽然是这样说,但骆大人就算想要带上你我前去大兴,直接通知咱们就醒了,完全用不着在皇上的面前请求。” “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那骆大人说的到底是谁?”胡云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想不到锦衣卫里面还有什么比骆大人更厉害的人物,如果是锦衣卫之外的人呢?似乎也没有什么合适的。 “你肯定猜不到,就连我也跟本没想到骆大人会推荐这个人。”杨韬还是没有辜负胡云的“期望”,果断又卖了一句关子,就在胡云快要暴走的时候才终于说出了骆养性推荐的人选,“是许显纯!” “什么?!”胡云又是大吃一惊,这次的表现甚至刚才听到骆养性没有审问出结果的事情还要夸张。 然后,只用了一个呼吸的功夫,胡云脸上的表情就从震惊变成了愤怒,而且还是勃然大怒的那种。 “凭什么让阉党的人来神这个案子?偌大的锦衣卫,真的就没有能人了吗?许显纯明明是该死之人,比杜老六还要可恶,他要是真的让杜老六开口了,难道皇上还要免去他的罪行,赏赐他官府原职不成?”胡云的心情显然是分激动,顾不上身上还没有完全康复的伤势,一边用拳头狠狠地锤着路边的墙,一边大喊着说道。 “嘘,小点声!”杨韬见胡云情绪失控,赶紧示意让她冷静下来,两个人虽说是锦衣卫,但现在已经宵禁了,在路上大喊大叫终归还是不妥。 不过杨韬的努力并没有起到设么好的效果,胡云仍然没有冷静,而是继续叫道,“骆大人难道忘记了老骆大人是被谁排挤出锦衣卫的吗?怎么会去向皇上推荐阉党的人,骆大人这么做,可是要让锦衣卫的兄弟们寒心啊!” 杨韬见怎么劝解胡云都没有用,只好也大喝一声:“谁说会让那个贼官复原职?又有谁说他会被圣上赏赐了?” 杨韬这一声果然有效,成功地让胡云安静了下来,只是胡云的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无法理顺,又开口问道,“不是你说的,骆大人向皇上推荐了许显纯这个贼吗?” “确实如此。”杨韬答道。 “那许显纯是什么人?有名的心狠手辣的酷吏,要是真让他侥幸立了功,那该如何是好?” “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许显纯的手段都拿来残害忠良,没听说审出过什么大案要案,而且,要想不让许显纯立功,咱们兄弟是干什么吃的?咱们一起帮着骆大人出谋划策,难道就真的比不过许显纯这个贼?”杨韬十分豪迈地说道。 “哥哥说的有理!方才是我糊涂了。”胡云对杨韬这一番“打铁也要自身硬”的理论十分赞赏,浑身上下也是充满了干劲,摩拳擦掌地这就想要前往大兴,会会那个杜老六。 “而且,听说换上虽然答应了骆大人的请求,但这个事情还是很特殊的。”杨韬见胡云的心态终于调整了回来,这才继续迎着胡云好奇的目光说道,“虽然皇上答应许显纯协助骆大人审案,但并没有给许显纯任何的官身,他仍然是个戴罪之身,即便是参与审讯杜老六,也同样是要带着手铐脚镣的!” 让犯人去审犯人,这样的事情,在大明朝好像还真没听说过! 第七十六章 打算与改进 杨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胡云冷静了下来,然后才告诉了他这个特殊的消息。其实杨韬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这样说的话,胡云可能就不会想刚刚一样激动。 “皇上没有给许显纯任何的官身,也没有让他将功赎罪,将来官复原职的意思?”胡云惊喜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诧异,带着这样十分复杂的心情问道。 “皇上确实没有什么想要让许显纯在此出人头地的机会。”杨韬沉吟着说道,“这其实也很正常,本来就是因为仰仗皇上英名才端掉的阉党,皇上怎么可能再去重用许显纯这种阉党走狗?” “这样的话,许显纯怎么会老老实实地办事?”胡云又问出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他敢?!”杨韬霸气地回答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他许显纯哪怕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羞耻之心和忠君之意,都应该规规矩矩地领旨谢恩,况且,他要是真的在审问杜老六的案子里面立下了功劳,想必皇上也会对他宽恕一二,至少保住他的狗命还是有希望的,他怎么可能会不尽力?” “对呀!我真是乱担心,他许显纯难道还敢抗旨不成?”胡云也是茅塞顿开,拍着手说道,“只是如果真的让他侥幸立下了什么功劳,皇上岂不是真的会免掉他的死罪?” “所以说,这个就要看咱么兄弟的了,咱们要是能帮上骆大人的忙,不用许显纯插手就能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那许显纯这个贼就可以安心地去见阎王了。” “杨兄说得不错!”胡云终于也是想通了事情的关节所在,“我明天一早就去见骆大人,就算是给他老人家磕上十个响头,也要求他带我一块前去大兴,我就不信咱们兄弟一起上阵,还奈何不了那个杜老六!” “不错,兄弟我也是这么想的!”杨韬拍着胡云的肩膀,话语中充分表露了“志同道合”的意味。 …… 此时的萧木当然不知道骆养性的请求和他的决定已经传得锦衣卫人尽皆知,如果他真的知道了的话,也不知道他会为大明的情报漏洞感到难过还是会为锦衣卫的情报能力高到高兴。 看着林檎吃完了药,萧木便安心地离开了林檎的寝宫,心里虽然想着杜老六的事情,对他背后的人物感到十分好奇,但他也知道这个事情急不得,毕竟连锦衣卫指挥使的骆养性都拿这个杜老六没有办法,现在似乎也只能寄希望于许显纯真的是一把绝世利刃,能够刺破杜老六坚韧的护甲。 仅靠胡思乱想当然想不出杜老六的幕后主使,所以萧木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过多地耗费脑细胞,事实上,他现在正在拿着一副王承恩吩咐下面印制好,刚刚送来的纸牌发呆: “纸牌肯定是个好东西,但要是仅仅在后宫当中,充当妃子娘娘们的玩物,那肯定是大材小用了,要想一个办法,让这个纸牌真正的流传开来才好。” 只是该用什么方法呢?萧木却没有任何好的想法。虽说后世是经济系专业的,但萧木心里也明白自己跟在做生意这方面根本没有什么天赋,其实严格说来,经济专业跟做生意本来就没什么必然的关系,就好像那些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也不见得会修电脑一样。 事实上萧木在后世的见闻也能够印证这一点:那些光辉成功的企业家,大多不是经济专业的科班出身,但同样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然后这些企业家大多数都把他们的子女送到了著名学校的经管类专业学习,然而这些第二代的人物往往没有能力接过父辈传下来的担子。 萧木胡思乱想了一会,心道也想不出什么门道,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王承恩闲谈了起来,“大伴,这样一幅纸牌,花费成本几何?” 王承恩当然不知道萧木的心思,听到皇上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则是皇上怀疑自己在纸牌印制的过程当中干了那些贪污截留,中饱私囊的事情,当下便立刻跪倒在地,之分诚恳地说道:“奴婢对皇上一片赤诚之心,可昭日月,奴婢敢对天发誓,主子交代的印制纸牌的事情,奴婢一直尽心尽力,确保成本在一两银子以内,所有成本均有造册登记,绝无点虚报之事。” 王承恩激动的举动把萧木也是弄得一愣,好在萧木马上就明白了王承恩心里的想法,于是笑着把他服了起来,开口安慰道:“大伴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朕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怀疑大伴。实不相瞒,朕是想要在大明全面推广这个纸牌,只是恐怕成本过高,寻常百姓人家无力购买……” 原来皇上并不是怀疑自己,王承恩总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然后便开始在心里盘算起印制纸牌的花费来——其实虽然王承恩并没有从这面捞任何的油水,但也绝对没有任何省钱的意思,毕竟一副纸牌一两银子的预算,怎么都是足够的,而且跟皇上和各宫娘娘印制的东西,怎么也不能弄得太差不是,要真是拿了便宜货出来,估计皇上也不会高兴。 在心里思量了片刻,王承恩这才开口答道:“回皇上,奴婢大致算了一下,一副这样的纸牌,花费成本大概在三钱银子左右。” “三钱,银子?”萧木脑中又开始飞速计算,换算了两和钱之前的关系,“唔…一两应该是又十钱,那一副纸牌就要三分之一两银子,前些日子王承恩跟我讲普通庄户人家一年衣食银子才五六两,那三钱银子大概都足够普通庄户人家一个月的衣食花销了。” 萧木越想越泄气,现在纸牌的成本,相当于一家人一个月的总花费,这样的话想要推广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在萧木所在的后世,需要花一整个月的工资才能买到的东西,也绝对是属于奢侈品的行列,正常的人都要考虑好久才能作出这种勇敢的决定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降低一些成本?”萧木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把王承恩也给难住了,毕竟他又不是真正参与印制工作的工匠,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上传下达的传声筒罢了,要说怎么才能降低成本,王承恩本人当然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回皇上,恕奴婢愚钝,奴婢对印刷之道并无了解,因此也不敢妄言。” “嗯…无妨,韩昌黎有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要说是你,就是连朕自己,对于印刷之道,也没有什么了解。”萧木听了王承恩的话,也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有什么想要隐瞒的意思,便开口安慰着说道,事实上萧木说的也都是真话,他对于印刷确实没什么了解,古代和现代的都是这样,虽然萧木心里知道后世的扑克牌印刷成本肯定已经被压得很低,但现在毕竟是大明王朝,纸张和印刷的成本跟后世相比肯定是不可同日而语。 “奴婢惭愧……”听了萧木的安慰,王承恩的心情倒是没有放松太多,毕竟没能答上来皇上的问题,没能为主子分忧,这已经是极大的过错,所以王承恩的心里还是十分紧张和自责。 “大伴无需过于自责。”萧木也看出了王承恩的心里活动,便继续安慰道,“朕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可一定要好好去做。” “请皇上示下,奴婢一定尽力而为。”王承恩答道。 “嗯,很好,朕命你认真地研究一番造纸以及印刷之术,跟工匠们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才能有效降低纸牌的成本,同时能够大量印制。”萧木给王承恩下达了“任务”,为了让王承恩对这个事情重视起来(实际上王承恩本来就已经十分重视了),萧木又特意举了历史上的例子,“要知道,造纸之术本就是东汉宦官蔡伦所改进,所以大伴切不可妄自菲薄,若是潜心研究,定能找到好的方法。” 后世和古代的价值观念有着很大的不同,就好比这个造纸术,虽然十分重要,但在大明人的眼里,肯定没有皇上的事情重要,也没有那些考状元、进内阁当阁老的读书人重要。但来自后世的萧木却十分明白地知道,古代的皇上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那些状元宰相,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又有什么人能说出几个状元的名字来呢?就连萧木自己,在穿越到大明,听说了“连中两元”的周延儒的名字之前,似乎也想不起来那个状元的名字,但改进了造纸术的蔡伦,虽然是古代官僚所不齿的宦官,却照样青史留名,在后世的历史功绩远远超过了绝大多数的状元,甚至皇帝。 “奴婢遵旨。”王承恩虽然不能理解皇上为什么突然对于造纸、印刷这些细枝末节的“贱业”感起了兴趣,但既然皇上交代了下来,那便是圣旨,咱家既然要忠于主子万岁爷,那就一定不能让皇上失望,怎么也得把这个纸牌研究透了不可! 第七十七章 计俩与天真 王承恩在心里暗自下着决心,浑身上下也是充满了干劲,但他毕竟还是一个稳重的人,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忽略了伺候主子就寝——毕竟这才是真正的、最最重要的事情。 不过萧木却不想这么早就去睡觉,而是打算再多看一会书,便吩咐王承恩不用在这继续伺候,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去了。 王承恩见万岁爷都这样说了,便小心地退出了屋子,不过小心谨慎的他并没有像萧木说的那样“想干嘛就干嘛去了”,而是在殿外不远处候着,毕竟之前的几天,皇上都是看着书直接睡着在桌子上的,自己还是要时不时地盯着,倘若皇上真的睡着了,也好赶快移到床上去,不然主子万岁爷怎么能睡得好? 事情果然也按照了王承恩想的方向发展,萧木读书大概读了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就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地伏在桌子上面睡着了,然后没过多久就被一直注意着的王承恩发现,于是王承恩又招呼来几个稳重的小太监,一起把萧木抬到了床上,整个过程中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地方弄出岔子,吵醒了皇上。 第二天一早,萧木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跟之前几天的情况没有什么区别,萧木的心里也知道这肯定是王承恩做的,同时也觉得今天晚上开始自己应该“独立自主”地躺倒床上睡觉,而不是再劳动王承恩他们把自己抬到床上,毕竟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却可以给王承恩减轻不少的负担。 同样还是在王承恩的伺候之下梳洗完毕,用过了早餐之后,萧木还是打算把钱谦益找来,继续听他讲书,而且给名臣的画像也全都画完了,今天应该可以让钱谦益多讲一些内容。 林檎那边也是做的同样的打算,同样是早上起床梳洗完毕之后,甚至都没用萧木派人来请,林檎就已经来到了萧木这里,打算开始新一天的“课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林檎这个“旁听生”似乎比萧木这个正规学生还要好学不少。 看到林檎不请自来,萧木也是心中一笑,就要吩咐王承恩去把钱谦益请来,也好赶紧开始“上课”。 不过王承恩确实开口提醒了萧木一下,“回皇上,今天是‘内书堂’重新开课的日子,皇上您还说过要亲临现场观看的……” 萧木听了王承恩这样一说,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情,自己本来就决定要去看看这个‘内书堂’讲课是什么样子的,只是这几天每天请钱谦益和周延儒讲书,又想着画像和审问杜老六的事情,最后竟然把这个事给忘了。 萧木顿时一拍脑门:“不错,确有此事,大伴不提,朕几乎已经完全忘却了,内书堂何事开讲?朕这便过去观看。” “回皇上,还有一个时辰,现在就过去为时尚早。”王承恩答道。 “唔…一个时辰,那还是先把钱谦益请来,让他先给朕讲一会书吧。”萧木在心里大概计算了一下时间——不长不短一个时辰,这个时间确实十分尴尬,要是什么都不做便白白浪费了,要是请人来讲书,估计把人请到,也讲不了多久。 不过最后萧木还是做出了决定,后世中小学的课程也是四十分钟一节,现在把钱谦益请来,怎么也能讲上这么一节课的吧?另外,反正自己也不需要跑腿,坐在这里安心等着就行了,萧木觉得没有道理白白浪费一个时辰的时间。 王承恩听了萧木的吩咐,便出了大殿,前去请钱谦益去了。 “想不到嘛,你这个木头脑袋也玩起花样来了。”待王承恩走远之后,林檎开口说道,脸上还带着玩味的笑意。 萧木直接被林檎说得一愣,带着一脸茫然地表情问道:“什么花样?你在说些什么?” “当然是说你要把钱谦益叫来的事了。”林檎理所应当地答道。 “我请钱谦益过来,有什么问题吗?这不是还有一个时辰呢嘛,请他过来好歹也能讲上一个小时的书,我以为你肯定也希望这样的。”萧木说道,在他眼里,这件事情十分正常,完全没有任何值得玩味的。 “你这话,就好像后世的军事演习一样。”林檎又开口了,而且还是带着一副“不要装,我全都懂”的表情,把萧木搞得更加是一头雾水了。 “什么军事演习?”萧木疑惑地问道,同时在心里怀疑林檎昨天是不是吃错了药——不过想到给她开药的是李太医,那可是李时珍的学生啊,应该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吧?但如果不是吃错了药的话,那林檎现在的古怪表现,又该如何解释? 林檎则是好像没有看到萧木的诧异表情,继续说道:“后世每个国家的军事演习,在官方发言的时候,都是一些‘事先早已安排’、‘例行演习’、‘各国不需过于解读’的论调,但实际上呢?演习根本就是为战争准备的,甚至有的演习本来就是做着双重的准备,时机合适的话,演习就摇身一变,变成真的战争了。” “你说的都很对,我们那个年代跟你说的也差不多,看来2333年的政治军事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萧木对林檎的话表示了赞同,随即便将话锋一转,“但是,这些军事演习的事情,跟我把钱谦益叫来讲书,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情嘛!” 林檎用怀疑的眼光盯着萧木看了半天,把萧木看得浑身发毛,这才用狐疑的语气开口问道:“你确定你没有装模作样,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确定,确定得不能在确定了!”萧木果断地答道,“而且,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地给我解释解释,你刚刚的胡言乱语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我太天真,竟然傻到会认为在读了不少的《资治通鉴》之后,你这个木头脑袋也学会了权谋……”林檎一拍脑袋,用充满了无力感的声音,无奈地说道。 对于林檎的嘲讽,萧木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的情绪,反而催促起林檎不要卖关子:“你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就不要藏着掖着,赶紧告诉我吧。” 本来林檎是抱着“你的小计俩已经别我看穿了”的心态,跟萧木说的那番话,但结果却不得不承认这全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萧木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小计俩”,这让林檎一度感到有一股挫败感袭上她的心头。 不过好在萧木的态度十分良好,虽然自己又打击了他几句,但仍然表现的十分谦恭,这又让本来有些没面子的林檎重新找回了信心,虽然没有享受到“识破小计俩”的快感,好歹也有被人“虚心求教”的好事等着自己,古人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看来古人诚不我欺也。 林檎调整了一下心态,咳嗽了两声,找了找说话的氛围,这才开口,用一副指点的语气说道:“你在这个时间把钱谦益找来,做的很对。” 萧木一听,心道你这不是废话么,我做的选择还能不对?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女疯子闲得发疯,心里也十分希望钱谦益能来讲书罢了。 所以萧木便静静地没有说话,打算看林檎接着会有什么表现。 林檎也发现萧木的表情有些不是很“恭敬”,不过话已经到了嘴边,可以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也无暇关心萧木表现得恭不恭敬这种细枝末节,继续开口说道:“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现在把钱谦益请来讲书,肯定也讲不了多久。那么……” “那么什么?”萧木觉得有必要象征性地问一两个问题,免得林檎一直一个人说,场面都跟着尴尬了。 萧木的问题问得确实恰到好处,正好跟林檎的讲解一唱一和,呼应的十分恰当,林檎也是心里感觉十分良好,又接着说道:“那么,一会内书堂开讲的时候,让钱谦益跟我们一起前去观看也就是顺理成章,十分自然的事情了……” “确实十分自然,不过这又有什么用?”萧木还是没能参透林檎话中的“奥秘”。 “当然有用,钱谦益去内书堂开课的现场,这才是整个事情的重点。”林檎又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重点?什么重点?难道要钱谦益亲自下场,给宫里的太监们讲课?那样你我岂不是跟小太监们平起平坐了?就算我不在乎,钱谦益他本人肯定也不愿意的啊!”萧木狐疑地问道,虽然来自后世,内心深处“人人平等”的观念已经牢不可破,但是,皇上的老师给小太监们讲课,这样的事情,萧木一时还感到有些接受不了,又接着说道,“况且,小太监们不是有现成的老师嘛,顾秉谦他们不就是给他们准备的么?” “你这木头脑袋,果然没有辜负‘萧木’这个名字。”林檎此时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明明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为什么这个傻子还是不能明白?不对,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傻子,应该也能明白的了吧? 第七十八章 畅想与三品 “……” 萧木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应林檎了,因为不管说什么,换回来的也只能是林檎丝毫不留情面的嘲讽,而且林檎现在正在兴头上,就算自己什么话都不接,她也会继续说下去的,既然这样,还不如就这样安静地看着林檎继续炫耀。 果然不出萧木所料,林檎对的回应并不关心,继续自说自话地讲道:“让钱谦益去内书堂开讲的现场,当然不是为了让他去讲课的,而是要利用这个机会,给他一个提醒,或者说是一个警告!” 这下这个呆子总应该明白了吧?林檎在心里琢磨着,同时也在看着萧木的表现。 “提醒?警告?”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似乎感到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自己只要稍微伸一下手就可以轻松得到。 事实也的确如此,很快萧木就想通了林檎话中的意思,恍然大悟地说道:“对呀!就是提醒,也是警告!你说的实在太对了!” 到萧木在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终于理解了本来不是很高深的意思,林檎也是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一样地想着“刚才真是担心他是不是真的傻了……” 好在萧木的智力水平及时地走上了“正轨”,林檎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两人终于又可以正常地就观看内书堂开课的问题展开交流了。 “顾秉谦他们就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让钱谦益去看看,对他肯定能起到警醒的作用,怎么也能加深一些荣辱之心。”萧木也终于体会到了让钱谦益前去观看的好处,不由得感到十分高兴。 “不错,对于钱谦益这样的人,就是要多多引导,多多给他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这样才能避免他在十几年之后投降了清军,之前你让他给‘名臣牌’、‘奸佞牌’画像就是这样,今天让他去观看内书堂开课,也同样是这样。”林檎也为萧木智商恢复、两人可以正常交流感到高兴,对萧木的说法表示了高度赞赏。 “正是,如果这个方法真的能够成功的话,简直是双赢的事情,对大明来说,多了一个士林威望极高的大臣,可以挽回更多的人心,同时也能增加清军招降其他官员的难度;对钱谦益本人同样也是好事一件,想想看,本来就已经是文苑清流的领袖人物,要是还能拥有崇高的气节,到了清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来一个誓死不降、英勇就义。到了后世,他钱谦益绝对是可以青史留名的了……” 萧木也同样认为多多向钱谦益这样的人物灌输忠孝之义十分有必要,不禁开始畅想起来,一个经过“精神改造”之后的钱谦益,在将来可能会有怎样的表现。只是萧木想得太过于起劲,完全忘记了他方才所想的事情,完全是建立在明朝已经灭亡,清兵入关南下的前提之下的。 好在林檎及时发现了这一点,并且对萧木进行了提醒:“喂!你好歹也是一个穿越者,能不能有点志气,不要整天想着大明亡国,清兵兵临城下的事情……” 林檎的话让萧木心中一震,这才想到原来自己的潜意识里面,大明王朝仍然是已经发生过的尘封历史,尽管现在只是崇祯元年,但崇祯十七年的事情,在萧木的心中也像是过去,而不是将来。 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经过了林檎的提醒,萧木果然换了一个角度重新畅想了一番,描绘出了一副美好的蓝图。 在萧木的畅想之中,钱谦益化身为德才兼备的忠义之臣,在萧木这个“明君”的任命下,成为了代表大明的天威,前往后金出使的大臣。嗯,不对,伪后金的建立者本来就是大明臣子,其发迹之地本属我大明的奴儿干都司,后来又窃取了辽东诸地,这明明就是大明的内政,根本不是国与国之间的事务,用“出使”这个词肯定不对。 于是萧木及时纠正了说法,钱谦益又化身为代表大明天威,前往辽东平叛的大臣。钱谦益到达辽东之后,面对凶神恶煞的建奴的死亡威胁却表现得毫无惧色,大义凛然。两军阵前,一席话语之间,充分宣扬了大明的国威,尔等伪后金之腐草荧光,如何比得上大明之天空皓月?对皇太极等一干奴酋犯上作乱的行为进行了严厉充分的谴责,说得皇太极哑口无言,几欲吐血,众奴酋纷纷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从此辽东地区国安民乐,着实美哉…… 不错,萧木脑中参考的,大概就是后世看过的电视剧,诸葛亮骂死王朗的画面。 萧木的这一番畅想果真没有辜负穿越者的名号,说得连他自己都晕晕乎乎的,就好像皇太极他们真的要投降了一样。 “嗯,看来我果真是个天才,无意间就想出这么好的一个办法!”萧木最后又自夸了一句。 林檎对于萧木刚刚的畅想还是比较赞赏的,毕竟这么一个“精神强化”版的钱谦益是自己跟萧木共同“开发”出来的。但是对于萧木最后的一句他是天才的论调,林檎则表示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于是又习惯性的对其加以嘲讽: “就凭你这个木头脑袋,怎么就能好意思自称天才呢?” “我这么聪明,怎么不是天才?”萧木则是不以为然,毫不犹豫地反问道。 “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天才。”林檎说道,“别说天才了,就是像你这样天真的人,我也没见过。” “难道你没听说过‘天才和天真’之间只隔了一张纸?”萧木还是自我感觉良好,继续反问道。 “听过……”林檎答道,言语之间似乎有些无奈。 “那不就结了?” “是刚刚听你说的……” 林檎的话让萧木顿时无语,不过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又重新亮了起来:“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林檎虽然心里知道萧木肯定说不出什么真正的好主意,不过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既然要带钱谦益去观看内书堂开讲,那么为什么不多叫上些人去呢?”萧木的天才论调刚刚没有被林檎承认,所以此时的表现欲望十分强烈,林檎礼貌性地询问话音刚落,萧木就迫不及待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想法。”林檎十分“客观”地评价了一句,“所以,你打算还要叫上哪些人一起去观看?” “内阁首辅,还有那些阁老们肯定要叫上,六部九卿的堂官也应该去看看。”萧木一边想一边说着,“话说,钱谦益是侍郎衔吧?其他的官员都是阁老、尚书,就他一个侍郎似乎不太合适,那还是让各部侍郎级别的官员也都来一起看看吧……” 随即萧木又进一步说道:“侍郎应该是三品官吧,只让各部侍郎来,那对其他三品的官员好像有点不太公平,既然这样,我看还是让京里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都来观看好了。” “所以说,从原本的只是让钱谦益一个人去观看,变成了让钱谦益和阁老、六部九卿的堂官一起来看,然后又因为钱谦益的品级问题,最后变成了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都来看?”林檎把方才萧木的话总结了一下,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这个钱谦益的面子,真的好大。要是他知道了所有三品的官员都要去观看内书堂讲课的原因,全都是为了他一个人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想……” “唔…这个暂时还不能让他知道,免得给他带来太多的心里压力。”萧木倒是把林檎假设性的话给当真了,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林檎自然又是一阵无语。 萧木并没有注意到林檎的表情,而是打算把自己的想法立刻付诸实践,便大声地喊道:“王承恩!” 不过马上萧木就意识到王承恩已经被自己派出请钱谦益去了,自己现在叫他,肯定是白叫的了。林檎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于萧木来说场面于是一度非常的尴尬。 不过好在冥冥之中自由天意,王承恩此时已经请来了钱谦益,正好走到殿外,便听到了皇上在叫自己,于是便立刻小跑着进了大殿,向萧木行着礼,同时说道:奴婢在。” 林檎听到了王承恩的声音,心里也是吓了一跳。为了不再王承恩的面前失态,林檎把脸上的笑意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而且由于反应过快,让她觉得自己面部的肌肉差点痉挛。心里对刚刚突发神经,把王承恩给招了进来的萧木恨的咬牙切齿。 不过好在由于大明上下尊卑等级严格,王承恩进来之后一直是低着头,所以并没有看到林檎方才大笑的样子,这倒是让林檎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这就去传旨,朕决定要京里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前去观看内书堂开课,任何人不得迟到,更不准无故不来!”萧木在王承恩的面前自然表现得十分威严,用不用质疑的口气命令道。 第七十九章 效果与紧张 “奴婢遵旨。”王承恩当然十分恭敬地接过了命令,但在恭敬之余还是十分委婉地“质疑”,或者说是“提醒”了一句,“禀皇上,现在距内书堂开课只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了,京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恐怕难以全部准时到齐。” “嗯,你说的有理,传朕的旨意,让内书堂那边延后一个时辰再开课吧。”萧木自认十分“善解人意”,立刻提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决方案。 “奴婢遵旨。”王承恩这下没有任何问题,便退了出去,准备叫人传旨去了。 钱谦益本来是跟王承恩一起走的,但刚刚王承恩听到了皇上的传唤,先行跑了过去,钱谦益也是加快了步伐,快步走到殿外等候。 王承恩出了大殿匆忙地要去传旨,看到了在殿外等候的钱谦益,这才想起刚刚明明是自己把他带来的,于是又赶紧将钱谦益引进了大殿,在萧木的吩咐下给他设了座位,这才再次急匆匆地出了大殿,准备叫人一起去传皇上的旨意,召集三品以上的京官——这样的工作,肯定不是王承恩一个人能够完成的。 “我这记性也是越来越差了。”王承恩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在心里想道,“只不过是方才皇上叫得及了些,就有些慌乱了手脚,这样下去可不行……” 钱谦益此时还不知道要去观看什么内书堂开课的事情,虽然王承恩方才急匆匆地出去了,但钱谦益也没有过于关心,反正肯定是皇上给他下了什么旨意,召集也没有必要胡乱打听,安心给皇上讲好书才是正理。 由于之前已经把名臣的画像全都画好了,皇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新的画像要让自己去画的打算,所以钱谦益估计今天需要讲的内容肯定要比之前几天的多,昨晚也是为此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打算借着今天的机会,把自己的才能充分展露出来,让皇上知道他钱牧斋不光会作画,在读书学问方面,也同样比下午的周玉绳要高出一筹! 王承恩离开之后,萧木和林檎便暂时收起了一会去观看内书堂的心思,而是拿出了书本,示意钱谦益可以开始讲解了。 钱谦益欣然从命,从萧木指定的,昨天周延儒讲过的地方继续讲解了起来。 由于钱谦益的学问本身就十分精深,再加上对于给皇上讲书这件事情十分重视,事先的准备也是十分充分,在讲解的过程中还不时穿插介绍了很多事件的历史背景、前因后果以及后人的诸多评价,让林檎觉得受益匪浅,果然不愧是学术界的泰斗,水平简直比后世专业领域的专家教授还要高出许多。 不过林檎虽说贵为皇后娘娘,在这个事情上却不过是附带的陪衬,她的听课效果再好,也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毕竟萧木这个皇上才是本次讲书的主角。 然而事情恰恰向着令人失望的方向发展,虽说钱谦益的讲解十分精彩,但萧木似乎却有些心不在焉,听讲的效果也是差强人意——勉勉强强能够让人满意,虽然说不上是差,但钱谦益还是觉得其实应该更好,而且应该比现在的状态好得多才对,不知是否是因为皇上操劳国事,导致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当然萧木昨晚并没有操劳什么国事,事实上自从上次上朝,宣布实行大赦天下以来,萧木便再也没有上过朝,也没有操劳过任何的国事,反而是当起了一个甩手掌柜,把政务全都丢给内阁和司礼监去操心了。 那么为什么萧木的听课效果并没有达到本来应有的效果呢?实际上是因为萧木有些不敢直视钱谦益的脸——因为只要看到了钱谦益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就忍不住走神,去想方才自己的畅想之中,钱谦益大义凛然,两军阵前说得皇太极等一众奴酋俯首投降的画面,心中觉得好笑的同时,又继续想到了实际历史上钱谦益投降清军,做出了“水太凉”、“头太痒”的事情。 想象和现实的反差让萧木无法全力集中精神,听讲过程之中频频走神,以至于不忍去看钱谦益的脸,所以即便钱谦益讲得十分精彩,但萧木听讲的效果却并没有预料之中的那么好。这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就好比后世普通的中学课堂上,作为一个学生,始终不去看老师的动作,仅仅凭借用耳朵去听老师讲课的声音,学习效果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 总而言之,萧木和林檎听了钱谦益讲解了一个多时辰,也差不多快要到了内书堂那边开讲的时间,萧木便宣布今天就讲到这里。钱谦益也收拾好书本打算告退,同时打算回去好好总结一下今天的表现,找一找为什么明明自己准备得很充分,但皇上听起来的效果却没有那么的原因。 “钱爱卿,请留步。”出乎钱谦益意料的是,他正要告退,却被皇上留了下来,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难道说皇上觉得自己讲书辛苦,想要留自己用午饭?能得到皇上的赐宴那可是天大的荣幸,但钱谦益转念一想,今天讲解的效果并不是很好,皇上应该没有自己吃饭的道理,而且现在还没有到中午,也并不是吃饭的时间。 “看来皇上应该是又想到了一些历史人物,要让我给他们画像。”钱谦益在心中得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结论,毕竟历史上的名臣**臣还有很多,谁也没规定非要只画四位不可。 然而萧木接下来说的话证明了钱谦益脑中那十分合理的猜想结果跟正确答案完全不沾边…… “今天是内书堂开讲的日子,朕决定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全都前去现场观看,钱爱卿就随朕还有皇后一同前往吧。”萧木说道。 “臣,遵旨……”钱谦益条件反射一般地接下了萧木的旨意,但此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不仅仅是因为他刚刚的猜测错误,更是因为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自己去看内书堂讲课,而且不光是自己,京城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去看,皇上和皇后娘娘也要去看,内书堂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部门,负责的就是教宫里小太监念书识字的事情,为什么皇上突然这么重视起来了? 萧木的命令,就好像后世的国家领导人,带领着各部部长,亲自前去观摩某小区居委会的科普教育活动,这样的事情,就连新闻联播都不知道该如何报道。 不过谁让现在是大明呢,谁让萧木是皇上呢,萧木说的话就是圣旨,下面做臣子的没有选择的余地,理解也要执行,不理解同样也要执行。更何况萧木和林檎都认为这样的活动十分有必要——至少在这个时代的大明,能让萧木和林檎两个穿越者达成共识的决定,似乎没什么人能够阻止。 内阁值房,首辅来宗道和一干阁老们正在忙着处理各地送来的奏折,针对各地报上来的问题,提出处理的意见,并且附上票拟,以待送往司礼监批红,由于崇祯皇帝刚一上台就处置了魏忠贤一党,宫中的宦官势力实力大损,再加上皇上对来宗道等人十分信任,所以司礼监现在基本就是充当内阁的应声虫一样的角色,对于来宗道等阁老的票拟,基本没有什么其他意见,全都一概批红了事。 因此,来宗道等人也越来越觉得肩头的担子十分沉重,既然有幸承蒙皇上的信任,把大明的大事小情都交给咱们处理,那就一定要替皇上分忧,把大明的江山治理好,这才不辜负皇上的信任,这些是阁老们每天相互之间常常念叨的。至于生前给自己赢得一个良好的名声,甚至成为一代贤臣,死后青史留名,则是他们自己在心里暗自希望的。所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用来描述这几个阁老们现在的状态,则是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阁老们在处理政务的时候也是小心谨慎,毕竟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宦官势力大不如前,那么如果大明江山形势恶化的话,文官们最最常用,也是最最拿手的“宦官酿祸”的借口也失去作用,所有的责任都只能他们自己承担,这让他们不能不仔细处事,生怕出现什么疏漏。就连来宗道自己,最近也不再想着辞官归田了,倒不是说他没有了这个心思,重新对勾心斗角产生了兴趣,而是因为近期处理政务的工作压力过大,每天都忙不过来,所以也就没有什么闲工夫去畅想辞官归田之后的美好生活了。 虽然阁老们每天都十分努力,但大明的形势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明显的改善,能够尽力维持现状都已经让他们感到异常的吃力,可以肯定的说,现在的大明已经经受不起任何的天灾人祸,这让阁老们的精神状态高度紧张,内阁值房的氛围也一直十分压抑。 就在来宗道想着找些什么话题舒缓一下气氛的时候,王承恩进来了…… 第八十章 深意与谨慎 来宗道站起身,正想要找点话题活跃一下内阁值房里的气氛,刚好就看到了走进来的王承恩,便赶紧迎上前去,“这不是王公公吗?快快请进,皇上身体近来可好?” “阁老有心了,万岁爷一切都好。”王承恩也是笑着答道。 原本正在忙碌的其他的阁老们听到了来宗道和王承恩的对话,也抬起头来,看到了正往屋里走的王承恩,于是也都站起身来,跟王承恩相互见礼。 虽说当今皇上并不十分宠信宦官,太监们的势力也并不是很强大。但王承恩作为从皇上在信王府的时候就开始伺候皇上饮食起居的大太监,其地位还是很高的,而且也十分受到皇上的信任,从上次皇上“出巡”,就只带了他这么一个太监随性就可以看得出来。 所以阁老们对于王承恩的态度还是十分友好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都是一团和气,整个内阁值房瞬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几人寒暄了几句,来宗道便代表其他的阁老,问出了他们都想知道的问题:“不知王公公前来,有何贵干?” 当今天子当然比来宗道等阁老们重要得多,王承恩既然不在最重要的皇上身边伺候着,而是跑到了内阁值房来,那就一定是有事要通知。既然是有事那就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而且就大明当前的形势来看,估计是坏事的可能性很大,所以阁老们对于王承恩这次的来意十分关心,同时也都感到有些紧张。 “咱家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王承恩笑着说道,随即脸上的表情瞬间又变得十分严肃,用十分威严的口气说道,“有旨意。” 于是来宗道等阁老们纷纷跪地,准备聆听圣命。 “今日内书堂开讲,朕有意前往观看,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均随同前往,不得有误!”王承恩同样用十分严肃的口吻宣布了皇上的旨意,然后瞬间又恢复了原本和颜悦色的模样,笑着说道,“旨意宣读完了,地上凉,阁老们赶紧起来吧。” “臣等领旨。”来宗道为首的阁老们虽然对这个旨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脑袋里面也是一团浆糊。但是既然大家都是忠孝臣子,皇上的旨意又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乱政,阁老们当然还是十分恭敬地接下了旨意,这才站起身来。 “王公公,这……”来宗道面带疑惑,对皇上的旨意也是有些摸不到头脑,想问一下王承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呵呵,阁老无需担忧,并不是什么坏事,一个时辰之后,阁老们去了就知道了。咱家还要接着去各部衙门宣旨,就不在此久留了。”王承恩还是一脸笑意地说道,然后便转身出门,打算离开内阁值房。 “王公公慢走……”来宗道见王承恩走得急,便也不再挽留,目送着他出门。 “阁老留步,咱家告辞了。”王承恩又礼貌性地告辞,然后便离开了。 “不知圣上下乐这样的旨意,其中有何用意?”王承恩离开之后,杨景辰开口问道。 “我也猜不出来,方才王公公不是说了,一个时辰之后,我等去了就知道了。”来宗道回答道。 “区区一个内书堂讲课这种小事,却要京城所有三品以上官员都去观看,这未免有些过于儿戏了,我担心是有小人在皇上耳边进了什么谗言!”另一名阁老李标还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耿直地说道。 就在这时,刚刚离开内阁值房的王承恩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不过他也没有在意,继续朝着吏部衙门走着。 “休要多心,当今皇上圣明,深知亲贤臣,远小人这样的道理,定然不会被奸人蒙蔽。此番命我等前去内书堂观看,想来必有深意,我等奉旨行事即可。”来宗道恭敬地朝宫中的方向拱着手说道。 “只是不知皇上有何深意?来阁老心中可有主意?”杨景辰又开口问道。 “老朽惭愧,实在未能猜到圣上这个旨意的良苦用心。”来宗道遗憾地说道,“不知几位阁老可有什么想法?” 几人也都纷纷摇头,表示想不通皇上的深意。 几乎同时,来宗道等阁老们的心中突然都想起了当今皇上的高祖——世宗嘉靖皇帝,这位爷在位的时候,就十分喜欢给下面的大臣、阁老们出个谜语、写个暗号什么的让他们去猜,着实把下面的臣子们难了个够呛,一带奸臣严嵩严世番父子,就是因为十分擅长猜测嘉靖皇帝的圣意,这才平步青云,独揽朝政达到了二十多年。 难道说当今圣上也想学习世宗皇帝的治国方法?不过这样的话,咱们这些当臣子的可就更难了,要是再出那么一两个严嵩严世番那样的奸臣,又该如何是好…… 不过这些想法,阁老们只能是在心里面想想而已,绝对没有人会不知轻重地说出口来。毕竟这个话题太过于敏感,要是说得不好就容易犯下忌讳,到底是世宗皇帝昏庸,还是当今圣上糊涂? “只是我等手上还有许多政事需要处理,此番前去观摩内书堂讲课,来回定然要耗费不少时间,这样恐怕会耽误了许多大事啊!”李标还是感到有些担心,忧心忡忡地说道。 “既然皇上命京中所有三品以上官员都要前去,想来此事十分重要,好在内书堂所在据内阁值房不远,路上倒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现在还有一个时辰,我等还是抓紧时间,争取早些把政事都处理好吧。”来宗道也觉得李标的话很有道理,内阁的本质工作当然要做好,但皇上的旨意同样还是要遵守的,所以现在就开始努力干活呗。 “来阁老说得对,整日处理政务也着实劳累,我等一同前去内书堂观摩一番,正好也可转换一下心情。”杨景辰也同样在一旁安慰着李标说道。 “既然如此,便也只能如此了。”李标听了来宗道和杨景辰的话,也只好接受了现实。 “只是处理政务还是要用心,千万马虎不得。”来宗道还是不忘提醒一句。 “来阁老说得是……”杨景辰、李标等人纷纷应声说道。 …… 除了内阁值房之外,相同的场景也同样在各部衙门上演,只要是有三品京官的衙门便全都接到了前往观看内书堂开课的通知,接到通知的官员们也都是迷惑不解,然后就是议论纷纷,猜测皇上这道旨意的用意。更有甚至,个别衙门所在距离比较远的官员,甚至连疑惑和猜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前来通知的人提醒着赶快出发——要是走得晚了,恐怕时间就赶不上了,难道还要让皇上等您不成? 这么多的衙门和官员,紧靠王承恩一个人肯定是通知不过来的,事实上能够让王承恩亲自告知的也就是内阁阁老还有各部尚书这样的当朝要员。至于其他的官员,则恐怕还不太够格,王承恩自然派了其他人手前往通知。 由于之前发生过萧木杨韬胡云等人去询问耶稣基督诞辰,结果却闹得满城风雨,人人都在私底下猜测厂卫又要大肆拿人,弄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的事情。所以这回王承恩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对派出的手下们不厌其烦地耐心嘱咐,让他们低调行事,不要到处招摇,毕竟他们要去找的人都是朝廷高官,而且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在内,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再传出什么“厂卫肆虐,大肆抓捕朝廷命官”,甚至什么“皇上被软禁,权阉乱政,勾结奸臣,意欲谋反”这样的的流言,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而且王承恩本人最近似乎已经背了几口黑锅在身,像是之前皇上“出巡”、最近几次早朝全都告病、还有这次对内书堂的改制。虽然都是皇上自己的主意,王承恩本人甚至还耐心地进行过劝阻,但在不明真相的其他人眼里,皇上是肯定不会做出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情的,结果现在这种事情发生了,那么原因很明显,那就是皇上的身边出了奸佞,皇上在其蛊惑之下,才做出了上述种种不合常理的决定。 而王承恩本人恰恰就是接触皇上机会最多的宦官,所以在他身上承受了多少压力也是可想而知。 在前往各部衙门的路上,王承恩也在心里感到庆幸:还好刚刚在内阁值房的之中,几位阁老也仅仅对今天观看内书堂这个事情的本身表现出了一些疑惑,而并没有往其他地方去猜测。事实上,在走进内阁值房之前,王承恩甚至考虑过,假如几位阁老当中有一个政治嗅觉异常灵敏的存在,产生了“皇上已经被控制,有人意欲谋反,诓骗京中所有官员入宫杀害”的怀疑,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不过好在大明的三品以上官员当中,并没有那种脑洞奇大无比的家伙。在王承恩和手下们小心翼翼,生怕产生一点点误会地谨慎通知之后,京城当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收到了立即前往内书堂的旨意,并且全都在一个时辰之内准时赶到了现场。 第八十一章 预习与表演 内书堂本是教授宫中小太监读书识字的地方,太监读书识字当然不是为了吟诗作对写文章,也不是为了参加科举考试,这一点是十分明确的。实际上就算他们想,也不会有人同意,即便是来自后世,从小接受“人人平等”教育理念、穿越到大明之后干出过不少“怪事”的萧木,恐怕也不会赞同让太监们去考取功名的想法,甚至会有一些排斥,毕竟萧木在后世从来没有接触过、甚至是从未听说过还有太监这个群体。 当然,那些因文学作品烂尾而被戏称为“太监”的作者们并不被算在内,事实上这种新时代的“新太监”萧木也同样没有接触过。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太监的地位比妇女还要低——虽然在大明朝,妇女的地位本就不高,但至少萧木对于让女人考取功名的想法并不排斥,反而还十分赞同,之前让王静远教谢连惠读书就是很好的例子。而且如果不是由于历史环境的限制,萧木肯定会出台一些鼓励妇女读书、安排女人参加科举考试的政策,并且真正地选出一批能力出众的女人出任官员——这些在后世本就都是司空见惯的,萧木的心里当然也没有任何的障碍。 但不管怎么说,内书堂新一期的“小太监“学员”们都可以说是三生有幸了:京城当中所有能数的上号的高官们全都陪着他们一起上课,就连皇上万岁爷本人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现场观摩,既然这样,小太监们在之前为此付出的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小代价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里说的代价指的当然不是刚刚在在萧木的命令之下,让他们多等了一个时辰的事情。对这批小太监们来说,能够在内书堂当中多坐上一个时辰,就意味着少干一个时辰的活,这显然是一个不错的福利而不是代价,更何况这一个时辰的等待更是换来了所有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前来作陪,不管怎么算都是小太监们赚了。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小太监们对内书堂就已经非常熟悉了,对于今天可能要讲授的内容,他们也同样十分熟悉,因为他们在此之前已经进行过不下十次的演练,甚至不用先生来教,小太监们也都能背上几句“人之初,性本善”这种启蒙性的句子。 这一切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萧木,这个大明的皇上之前说过要亲自前来观看,虽然萧木自己当时只不过是顺便一说,而且今天若不是有王承恩的提醒,萧木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但既然是皇上说的话,那便都是金口玉言,就算皇上本人根本没有当回事,事后也完全不记得了,对于下面的人来说,也要一丝不苟地严格执行,谁知道万一哪天主子万岁爷不会又突然想起来了呢? 因此,虽然萧木本人对这个事情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负责内书堂教学筹备工作的太监当然不会这么想,既然皇上万岁爷说过会亲自前来观看,那咱们就要拿出十二分的劲头,燃起十二分的热情,投入十二分的精力来把这份差事安排好,这才是身为做奴婢的该做的事情。并且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皇上看到内书堂的良好精神面貌以及宫中新一代小太监们的蓬勃朝气,最终的目的当然就是让主子万岁爷高兴,至于什么“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争取在宫中官升一级、获得皇上万岁爷的宠幸”这种自私的想法,大家肯定都不会有的。 于是,被选中可以来参加今天上午内书堂课程的小太监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负责内书堂教学准备事宜的太监从每个小太监的高矮胖瘦、行为举止开始抓起,对他们进行了严格的筛选——长得太高或者太矮的不要,太胖或者太瘦的也不要,坐没坐相、站没长相的,性格跳脱的,性格孤僻的,胆小容易紧张的,自然也是通通不要。 经过了仔细的比较和残酷的淘汰,最后才确定下来有三十名小太监,可以“有幸”让皇上看到他们在内书堂学习时候的样子。 对于获得资格的三十名小太监当然不能放任不管,内书堂为了让他们能给皇上留下不错的印象,对他们也是进行了细致地安排,从上课时的座位开始,一直到第一堂课可能会讲倒的内容,全都进行了充分的准备。 尽管实际上来讲课的是顾秉谦、冯铨、魏广微等人,但内书堂这边也还有几个略通文墨的太监,论起诗词歌赋虽说不想像曹化淳那样有口皆碑,但也还算拿得出手,给没读过书的小太监们开蒙那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内书堂这边又把对被选中的小太监们召集起来,帮助他们将可能会在今天讲倒的课程“预习”了好几遍,确保每一个小太监都能够在先生提问的时候不至于答不上来,闹出笑话,让皇上看到之后龙颜不悦。 不过这种“预习”也着实又不小的难度,因为最后实际给小太监们讲课的是顾秉谦等阉党罪官,对于他们要讲什么内容,用什么方式来进行教学,内书堂这边负责的太监心里也是有些没谱。加入要是由内书堂这边的太监亲自下场授课,那他们可以百分之百地保证皇上看了一定会龙颜大悦——毕竟都已经演练过那么多次,就算是没有被选上的其他小太监,偶尔过来在一边看热闹的,看着他们预演了这么多遍,估计也都能跟着背诵几句。 内书堂这边的准备确实没有白费,虽然主子万岁爷一度忘记了今天要来观看的事情,但经过王承恩的提醒之后,皇上还是成功地回忆起了这件事,并且兴致勃勃地表示回来观看。而且非但如此,皇上今天似乎心情极佳,不但要自己前来观看,而且还下了旨意,要京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都来现场观摩,让本来早就应该开始的课程愣是给延后了一个时辰。 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对负责内书堂工作的太监们来说却是一件喜闻乐见的好事,这么多官员们都来观看,咱们这边好好表现,把之前预演的水平全都发挥出来,让大臣们也领教一下咱们内书堂的高质量教学水平,皇上那边也有面子,皇上有了面子,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心里自然也跟着舒坦。 当然了,内书堂所做的这一切复杂、细致而又充分地预演工作,对于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萧木来说,却是毫不知情。 萧木和林檎带着钱谦益来到现场的时候,京城里所有的三品以上官员也是全都到齐。于是,在经过了这么多次带妆彩排之后,小太监们终于要真正地登台表演了——很明显,今天这个场景,与其说是学习,倒不如说是表演来得恰当。 由于前来现场观看的人数过多,一般的房间似乎装不下连同“演员”和“观众”在内的这么多人,所以今天上午的第一次课,被临时安排在室外进行,这多少也有些改变了原本的“彩排计划”。虽然内书堂这边负责的太监们在过去的一个多时辰之内对“小演员”们又突击交代了不少的注意事项,不过对于最后的演出效果,他们的心里也全都是没有把握。 今天来给小太监们上第一堂课的先生是冯铨,本来照理说在他们三人之中,顾秉谦的名头最响,理应让他来上这第一堂课,但顾秉谦此前由于受到冯铨的打压和排斥,已经辞官回乡了,虽然萧木已经下了圣旨要他来内书堂教学,但顾秉谦的家乡昆山距离京城着实很远,估计此刻顾秉谦最快也就是刚刚接到旨意,就算他接到旨意之后便立刻动身(事实上顾秉谦肯定不会那么有效率,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萧木的旨意是重新请他回来当首辅的话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了),此时想必也走不了多远,肯定是来不及来上这第一堂课了。 既然顾秉谦还没有到,那么就只能“委屈”冯铨暂时来充当他们三人教学团队的leader,率先给小太监们讲课了。从前魏忠贤还活着,阉党得势的时候冯铨就跟顾秉谦两个人不对付,常常相互攻击;现在魏忠贤死了,阉党也垮台了,两人在同样都被安排到了内书堂给太监们讲课的情况下,似乎又是冯铨占得了先机。至于魏广微,跟他们两个人相比,在阉党得势的时候的存在感就没有那么强,现在到了这里,自然还是一个打酱油的存在——果然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虽然还没有给小太监们讲过课,不过冯铨本人似乎已经适应了专门叫太监念书识字的新身份,穿着一件代表读书人身份的青布长衫,不疾不徐地走上了讲台,只不过由于脚上还戴着脚镣的缘故,走起路来还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其实让萧木感到十分满意,这个脚镣的象征意义绝对大于实际意义,因为正是这个脚镣,还有它所发出的声音,才是给前来现场观看的其他官员最好的警醒! 第八十二章 拜孔与对峙 萧木让这么多大明高官前来观看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用顾秉谦、冯铨等人的“现身说法”,给其余的官员们一个警醒。不然的话,即便是作为穿越者的萧木,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把大臣们召集到一起,就是单纯地为了折腾他们玩。 萧木的这个目的也的确达到了,在场的大臣们看到了冯铨这个昔日阉党骨干现在的样子,心里也都是感触颇深,有的官员甚至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奇怪心情。 不过略微让人感到遗憾的是,在这样一个对于整个大明的教育界都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活动当中,却没有大明王朝主管教育方面的官员参加——翰林院和国子监全都不是正三品的单位(翰林院学士正五品、国子监祭酒从四品),萧木随口的一句“三品以上官员”划定的范围,成功地也同样遗憾地把他们给排除在外了。现在在场的官员当中,能够勉强和“教育事业”稍微搭上一点边的,也就是礼部尚书、侍郎这几个官员了——比方说钱谦益。 不过这样“遗憾”的安排,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于在心里感到惋惜的萧木也是一件阴差阳错的好事,今天的活动结束之后,萧木一定会这样认为。 事实上大明的文官大臣们还是有很大的能量的,尤其是这么多大臣们全都聚集到了一起之后,他们爆发出来的能量之大,跟萧木这个皇上相比较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明朝,出了太祖、成祖在位的时候可以做到真正的说一不二之外,文官集团跟其他所有的皇帝都可以分庭抗礼,只是萧木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他对于大臣们的能量还是有所低估了的。 不过现实很快就给萧木上了生动的一课,帮助萧木很快地体会到了这一点。要说这里的很快是多快,答案就是,在冯铨出场,小小地震慑了其他官员的心灵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马上就让萧木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道理。 冯铨在讲课之前,仍是按照惯例,打算引领小太监学生们拜孔夫子。这个做法在大明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孔子乃是“大成至圣先师”,天底下所有读书人的祖师爷,现在小太监们既然要念书识字,自然要祭拜孔子,这个事情在大明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就像后世数学理论之中的“公理”,根本无需证明。 自然,在内书堂管事的太监们事先安排的“演练”当中,这个也是作为重点的环节反复练习过的,所以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学习,小太监们早就已经拜过好多次的孔夫子,孔圣人也同样在天上不厌其烦地反复多次地收了这同样的一批学生——当然,这些事情萧木和在场的大臣们毫不知情。 然而恰恰有一点不巧的是,在这个时空,还有两个原本不属于大明的人物存在,而且这两个人物恰恰是大明王朝金字塔最最顶端的角色。 更加不巧的是,“读书要拜孔夫子”这个如同天经地义一般的事情,在这两个穿越者——萧木和林檎的眼里,却并不是什么牢不可破的铁律,在林檎的眼里是可有可无,在萧木的眼里则是毫无必要。 至少在萧木的后世,每个人从小都要去上学,但却没见过哪个学校还强制要求新入学的学生有组织地去拜祭孔夫子,否则就不让入学的。萧木也自然而然地想到林檎所在的2333年肯定也同样如此,毕竟都是三百年之后的文明社会了,用脚去想也能知道肯定不会有那种“开历史倒车”的事情出现。 所以,虽然一旁的林檎表现得毫不在意,就像观看古代电影一样,但此刻萧木的心里却是跃跃欲试,不由萌生出了打算挑战一下孔夫子在中国千百年来的权威的冲动。 萧木心里是这样想的,当然也就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自从穿越到现在,萧木自认已经彻底适应了皇帝这个新身份,做起事情来也更加地信心十足。毕竟这么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物,换成任何普通人,做得久了之后,都会产生那么一丝丝“上位者”的气场,做起事来带着那么一丝丝不可名状的自信。 于是萧木便立即制止了冯铨让小太监们拜孔夫子的“企图”。不过即便是林檎眼里头脑简单的萧木,也知道不能做得太过分,把儒家的那一套全都彻底否定,因为这样肯定是不可能行得通的。 所以萧木还是找了一个理由来阻止小学员们拜见孔夫子,而且理由也是现成的,萧木随便就想到了一个:冯铨乃是阉党骨干,戴罪之人,根本没有资格带领小太监们祭拜孔夫子,所以萧木宣布,内书堂要实行跟其他学堂完全不同的政策,那就是内书堂的学生不需要拜孔夫子——经过改革之后内书堂当中教学的先生都是有罪之人,有罪之人没有资格带学生拜孔夫子,这样的行为本来就是对“至圣先师”的侮辱,而且内书堂当中没有不是有罪之人的先生,所以内书堂没有办法完成让学生们拜孔夫子的传统,于是只能取消掉这个仪式。 萧木自认他的这一套理论逻辑十分缜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心悦诚服,就算有人不同意自己的意见,肯定也会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然而事实证明萧木还是太年轻,对他将要面对的困难的意识和准备不足,以至于瞬间都陷入了所有京城三品以上大臣的轮番群殴之中……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皇上!礼法不可轻废!” “皇上!圣人云‘有教无类’,岂可因小失大?” 就连最近在萧木面前一向表现得十分恭敬的钱谦益,此刻也发表了不同的看法:“皇上,开蒙学童拜夫子乃是千百年来的古训,倘若妄加废黜,恐会引起天下震动,臣以为此举有伤天和,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林檎也没有想到,萧木竟然能够臣自己不注意又干出这么一件怪事——当着全天下读书人中的佼佼者的面,宣布要废除读书人千百年来的规矩,这分明就是自寻死路的节奏,这种自己作死傻事,果然也就这个木头脑袋的呆子才做得出来。 不过林檎倒是没有什么想要替萧木解围的想法,虽然贵为皇后娘娘,但现在臣子们和皇上争辩的乃是“正统大道”,自己区区一介女流之辈,也就只能在一边安静地做个花瓶,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更何况萧木这个“皇帝”对于那些大臣们轮番的攻击都有些招架不住,自己这个皇后又“何德何能”,能够化解眼前的紧张局面? 要是自己贸然说话,搞不好群情激愤的大臣们会以为是自己影响了他们圣明的皇上,给皇上吹了不该吹的“枕边风”,这才让皇上做出了种种的怪事,那样的话,自己附身的周皇后,恐怕就要留下一个“当代妲己”、“红颜祸水”的名声。 当然了,这些原因都还是次要的,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林檎根本就没有什么想要帮助萧木缓解局面的意向,反而带着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在一旁看起了好戏,要是哪个太监现在能端上一盘瓜子茶水之类的零嘴,林檎肯定会重重地提拔他。 对于自己作死的萧木,林檎没有一点的同情,而是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戏,期待着欣赏萧木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但很快她就发现萧木的战斗力也同样不是盖的,面对气势汹汹的群臣,萧木表现的十分沉着,一口咬定“戴罪之人不得玷污先贤”、“内书堂没有无罪讲师”这样逻辑严密的论据,用车轱辘话来回反复地与群臣们拉锯,场面一度势均力敌。 这个时候,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官员们的缺席对于萧木的帮助就凸显了出来,毕竟这两个衙门里面的那么一群人都是整日里研究儒家经义,引经据典、寻章摘句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两个衙门,尤其是翰林院,是给未来的内阁储备人才的地方,里面的官员大多比较年轻,自然也就年富力强,精力旺盛。相比之下,现在在场的这些三品以上官员们虽说也都是熟读经义的大儒,但毕竟做到了这么高的官位,年纪也都是一大把了,精力不像年轻人那么旺盛,头脑也不像年轻人那样灵活。这也让萧木稍稍占了一点小“便宜” 只是萧木现在忙着跟大臣们拉锯,根本无暇去考虑这个问题。 “朕意已决,诸臣无需再议!”萧木板着脸,用十分坚定、不容任何人质疑的语气说道,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王者气度,这甚至让在一旁看热闹的林檎都控制不住要对萧木刮目相看了。 这样势均力敌的对峙场面一直维持了很长时间,直到有一个官员突然冒出头来,一语惊雷,成功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第八十三章 猜测与请辞 此人正是内阁首辅来宗道。 来宗道本来也不清楚皇上把这么多的官员叫到这里的目的是要做什么。直到方才冯铨出现的时候,来宗道在心里猜测着皇上应该是想要通过冯铨的例子,给其他的大臣们好好提一个醒,提醒大家实心用事,不要结党营私、蝇营狗苟——这实际上跟萧木原本的用意已经十分接近了。 但是刚刚皇上坚持不许小太监们拜孔夫子的做法又让原本已经十分清醒的来宗道又糊涂了起来:开蒙学生拜至圣先师,这本就是千百年来不变的传统,皇上在这件事情上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地坚持己见呢? 虽说今天要开蒙的蒙童们都是一些小太监,但圣人有云“有教无类”,无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学习圣人的言论,品读先贤的文章,所以小太监们当然也有资格接受教育,成为至圣先师的坐下门徒。在这个问题上,以来宗道为代表的文官们的想法全都是一样的,此刻他们全都化身为倡导教育公平的社会公知,捍卫每个人受教育权利的坚定斗士——当然,至于太监们读书之后,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问题,在他们的心中也是理所当然地否定了,或者说是直接忽略了。此时此刻,在大明的这个时空根本不会有读书人会有哪怕一丝丝的关于太监参加科举的想法,就好像萧木在穿越之前,也同样没有过一丝丝的时光倒流的想法,除了幻想之外。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太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伺候好皇上的饮食起居,而大臣们的主要工作则就是辅佐皇上治理天下,成为一代明君,这才是大明社会的主流观点。 因此,在来宗道的眼中,皇上的做法似乎十分矛盾:皇上一方面对于内书堂的事情十分关心,可以看出皇上也是希望小太监们受到教化,学习了解圣人的言论;而另一方面,皇上今天的做法似乎又是对小太监们赤裸裸地歧视,十分残忍地剥夺了他们成为圣人门生的权利。 当然了,当今天子是十分圣明的贤君(这都要归功于萧木穿越前铲除了阉党的崇祯皇帝本人),这是人尽皆知的,所以来宗道自然不会认为皇上会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皇上的做法背后必有深意。 在萧木跟大臣们反复扯着“戴罪之人不得玷污先贤”、“内书堂没有无罪讲师”这样的车轱辘话的同时,来宗道并没有跟着其他大臣一起劝谏皇上,这并不是说他支持皇上的做法,只不过是在分析皇上此举的用意。 来宗道简单地分析之后,就排除了皇上歧视小太监们的猜想。虽然皇上刚一即位就除掉了魏忠贤,摧毁了阉党,看不起太监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皇上也不会如此关心内书堂的事情了。况且,就算皇上真的看不起太监,想要羞辱这些阉人,那也不是随便什么太监都有被皇上羞辱的资格的,最最起码也得是坐到了司礼监掌印、禀笔这样职位的太监才配得上皇上亲自羞辱。无论怎么想皇上都没有必要拿这些毫无势力的小太监下手,而且还为此把京城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召集起来一同观看,这简直就是更加夸张的“割鸡用牛刀”,这些小太监的面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既然皇上并不是有意想要为难这些小太监,那皇上不让他们拜先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来宗道又接着想到了皇上此举是想要羞辱冯铨为代表的阉党骨干。 这个原因似乎很能说得通,最起码从级别上来讲,冯铨还是有这个资格的——曾经的权倾一时阉党头目,做过阁老的存在,在京城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在旁观看之下,由皇上亲自出马对其进行羞辱,这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来宗道对于这个猜测也不是十分满意,皇上想要惩治阉党,羞辱阉党头目,大可以将他们全都杀掉,或者是游街示众,总之有数不尽的现成的、而且效果更好方法可以使用,为什么皇上全都视而不见,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拐弯抹角的方法,误伤了这一批小太监不说,还引起了朝臣的不满,最后演变成了君臣对峙的难堪局面。 思前想后,排除了所有可能想到的角度之后,来宗道仍然没有猜到皇上的真正用意。于是,一个原本根本不可能产生的想法,逐渐地出现在了来宗道的头脑当中: “难道皇上这样做跟小太监和冯铨都没有什么关系,而实际上是对至圣先师有所不满?”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个疯狂的想法,就连来宗道本人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生出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皇上一向圣明,怎么可能对先师不敬?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然而事实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疯狂,来宗道的这样一个十分“荒诞”的猜测,恰恰就是萧木本身的想法。萧木阻止拜孔夫子的行为,的的确确是带着一些不满,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带着对这样一个仪式化的儒家礼教的不满。 尽管来宗道十分明确地认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根本就是大错特错,甚至对自己产生了这样想法这一点也是诚恳地自责了一番,然而,这样一个疯狂的想法并没有从来宗道的脑海中散去,反而越发地清晰而鲜活。 在萧木和其他大臣们的争论不相上下的时候,来宗道在努力试图去控制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但最后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努力是徒劳无功,有些想法一旦萌生,就会在人的心理生根发芽,再也抹杀不掉。 于是,就在周围的大臣们纷纷直言劝谏,在四周的官员们“来阁老倒是说句话呀”、“来阁老一定要劝皇上收回成命”的催促和鼓动之下,来宗道终于开口了: “臣来宗道,有话要讲。” 内阁首辅终于开口,一度十分混乱的现场终于暂时地安静了下来。不得不说,在大明朝,内阁学士虽然只是区区五品的级别,但每个阁老的地位都十分崇高,而阁老的“首脑”,内阁首席大学士(同样还是五品),也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首辅的威望更高。可以肯定的说,在大明朝,内阁首辅虽无宰相之名,但却行的是宰相之实。所以来宗道一开口,其他的官员们全都安静了下来,想必首辅大人在皇上和其他大臣面前,必有高论,所有的人都对来宗道将要说的话十分的期待,包括萧木本人,也是同样如此。 “爱卿请讲。”萧木说道,示意来宗道随时可以说了。 之间来宗道当着萧木和所有其他大臣的面,直接对倒在地,将头顶的乌纱帽摘了下来,放到了地上,用惶恐的语气说道:“臣来宗道,本无大才,承蒙皇上拔擢,得以位列内阁,忝居首辅。然臣着实驽钝不堪、才寡德博、尸位素餐,未尝出一计、献一策而利江山社稷。故臣惶恐,特请辞去首辅之位,还望皇上恩准,同时另选贤良,以期早日中兴大明。” 来宗道说着,心情也是十分复杂,既有强烈的关于皇上对先师、对儒学的成见的猜测,也有对怀有这样猜测的自己的自责,还有对多年来宦海沉浮的疲惫,最后,自然还有自己一直以来所期待的辞官归田,含饴弄孙,畅享天伦之乐的美好向往。 当然,促使来宗道下定决心要辞官的,甚至要立刻行动,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要辞官的原因,还是对自己竟然对皇上有所怀疑的自责,正是这一点,把最近原本已经淡忘了的官场沉浮、归隐田园的想法全都勾了出来,于是来宗道发现自己原本就没有了对于仕途的追求,现在似乎又没有了对皇上的忠诚和敬畏,既然这样的话,自己这个内阁首辅,也就没有再继续做下去的必要了。 来宗道的辞官行为无异于在大明的官场当中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这个比喻也确实十分形象,因为大明所有的官员恰好全都在场,当场目睹了来宗道辞官行为,来宗道本人,就好比那颗重磅炸弹,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萧木和林檎在内,全都被这颗炸弹狠狠地震慑到了。 场面先是短暂的十分安静,但随即就如同炸了锅一般,在场的官员们在震惊之后,也全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管他们还是无法相信刚才自己耳朵听到的事情的真实性,但其他官员的反应帮助他们印证了自己的耳朵确实没有问题。 首辅当众辞官,这样的事情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发生了,以至于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开蒙的学生是否应该拜孔夫子的问题了——虽然圣人的理念、儒学的传承十分重要,但此刻还是内阁首辅辞职这件事情更加值得所有人的关注。 萧木也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下面乱哄哄的群臣已经帮他确认了自己所听到了就是现实,但萧木还是不甘心地再次确认了一下: “爱卿方才说了什么?朕没有听清,给朕再重复一遍!” 第八十四章 心思与进退 “臣已老眼昏花,不堪大用,特请辞去内阁首辅之位,望陛下恩准。”来宗道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发现皇上的脸色铁青,十分得不好看。但现在的形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来宗道只好鼓足了勇气,把请辞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完之后便又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等候着皇上的决断。 其他的官员们此时也停止了议论和挽留,全都安静地等待着皇上将会给来宗道一个怎样的答复。 场面虽然十分安静,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活络了起来,有的在为来宗道的决定感到不解,替她感到惋惜;有的在思量皇上的反应,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更多的则是在盘算着来宗道这次请辞的政治影响,分析着皇上会不会最终同意来宗道的请辞——谁都知道肯定不会这边来宗道刚一请辞那边皇上就立刻批准的,哪怕就是一个皇上最最不待见的或者干脆就在皇上授意之下才提出辞官的官员,皇上怎么也会装模作样地挽留一番,毕竟古代的读书人都喜欢玩那种“三揖三让”的戏码,也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彰皇上重视人才、显君臣相得的王者气度。 更何况从最近的情况来看,皇上对于来宗道这个内阁首辅还是十分信任的,甚至把几乎所有的政事全都交给了以来宗道为首的内阁处理。这也正是群臣对于来宗道突然请辞的行为感到震惊的原因所在,毕竟来宗道当前圣眷正浓,几乎已经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正是可以大展拳脚一展抱负的时候,怎么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选择辞官。所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毫不怀疑地相信,皇上肯定立刻、马上、下一秒就会对来宗道加以挽留,毫不犹豫地否定掉他要辞官的想法。 虽然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明摆着的事实,但这丝毫阻挡不住他们心里的惊涛骇浪:来宗道显然是一个老成持重之人,既然提出了辞官的请求,那就说明这件事情他已经深思熟虑过,说不定在好久之前来宗道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了。而且就算皇上不会立刻同意来宗道辞官的请求,来宗道还是可以继续上述乞修,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若是来宗道真的铁定了心想要辞官,三番五次地上疏之后,皇上就是想要挽留恐怕也挽留不住的吧。 而且这样的可能性在群臣的心里还是很高的,毕竟来宗道既然提出了辞官,那就肯定是做好了不干的准备,将来肯定还会连续不断地乞修。不然的话,要是来宗道被皇上挽留一次就放弃了辞官的念头,继续回去大模大样地接着做他的内阁首辅,肯定会遭受世人耻笑。而且若是来宗道辞官的意志没有那么坚定,也就不会在今天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当众提出辞官的请求了。 再退一步讲,就算来宗道跟皇上三揖三让之后,他的反复请辞乞修全都被皇上驳回了,他来宗道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跟提出辞官之前相比肯定也不可同日而语,最最可能的情况就是来宗道辞官的行为在皇上的心里留下了芥蒂,君臣之间虽然表面上继续维持了以往的和睦,但内心当中还是会有互相猜忌的情况发生。说不定皇上也会开始寻找物色新的内阁首辅的人选,以防备来宗道什么时候真的会辞官不干了,等到皇上找到了比来宗道更加合适的人选,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给轮到皇上暗示或者逼迫来宗道主动提出辞官养老了。 况且还有一点在场的大臣们也同样没有忽略,那就是来宗道这个内阁首辅本来就是过渡性质的,按照原本大家所熟知的政治规律来看的话,此时此刻来宗道本来早就应该早已不是什么内阁大学士,而是在老家含饴弄孙才对,不光是来宗道,其他的内阁成员比如杨景辰等,也都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得长久的样子。就连来宗道本人在当时也同样是这样认为的,也随时等候着皇上示意自己辞官的暗示,但却迟迟没有等到。 反倒是自从上次“出巡”归来之后,皇上一改原来的施政方针,对来宗道和其他的阁老们都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而且放心地把所有的政事就交给了他来处理,着实打了京城当中所有官员们一个措手不及——本来这些官员们早就已经开始相互串联,相互防备,争先恐后地竞争着那有限的几个内阁大学士的位子。但随着皇上对来宗道等人表现出十分信任的态度之后,他们之前的努力也全都化为了泡影,也渐渐地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内阁大学士的位子一个萝卜一个坑,既然皇上没有想要换人的意思,那他们不管怎么努力也全都是白忙活罢了。 但方才来宗道的请辞行为彻底把他们心里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小火苗又成功地点燃了,在场的官员们的政治嗅觉全都异常敏锐,立刻就从中嗅到了将来可能会有加官进爵、位列台阁的机会。原本大明官场的发展方向虽然在皇上“出巡”之后的干扰之下偏离了原有的轨道,但随着来宗道刚刚提出了辞官归田,大明的官场形势将极有可能再次走上正轨,回到原本就应该走的路上来。 萧木“出巡”归来的这一小段时间当中官场的“非正常”状态,则似乎像是历史的逗号,尽管引起了一点点小小的波澜,但最后恐怕还是被原本历史的洪流所淹没。 所以,几乎所有心中还算又那么一点野心的官员心里都在思量着将来官场的走向。从来宗道开始,他最终的归属就是大明官场最最准确的风向标——只要他最后真的辞官归田,那么肯定会引发大明官场的一场地震,其余那些原本早就应该卷铺盖走人的阁老们的位子肯定全都保不住,很大可能性是他们也会相继上述乞修,其他的官员们自然也会从中推波助澜,帮助他们尽早实现畅享天伦之乐的愿望。倘若其他的阁老当中还有一两个不知好歹,赖着位子不走的人,那么毫无疑问他们将会成为朝堂当中其他所有官员攻讦的对象,毕竟内阁大学士的位子是有限的,你们要是不主动让出来,其他人就只好亲自动手去抢了。 不过在场的人也不见得全都是那种有野心的,还是有那么一些没有什么进取之心的官员,他们关注的又是另外一个不同的角度: 就比如说徐光启,对于争夺阁老之位就没有什么兴趣,他一向所关心的就是他生平所倡导的那些关于怎么提高农作物产量,怎么造枪铸炮,如何计算天体运行规律的方法。然而就是这样并不喜好争权夺利的徐光启在原本的历史上却当上了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官居内阁次辅;而那些费尽心思,相互串联以求入阁而不得的人,则是大有人在,就比方说钱谦益,在原本的历史上,终崇祯一朝都没能成功入阁,反而连原本的官职都没得做,只能回家赋闲,这实在不能不让人感慨造化弄人。 所以,在徐光启的眼中,来宗道请求辞官归田的行为是在给皇上施加压力,是一种变相表达皇上阻止小太监们拜孔夫子行为的不满,想要让皇上收回成命的一种方法。 这种方法自然也不是来宗道独创的,历史上很多的大臣都用过这种以退为进的方法来劝谏皇上,给皇上施加压力。这其中最著名的就数北宋的王安石了,在王安石实行变法的过程当中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有许许多多的官员对于王安石的新法并不赞成,而是激烈地反对,这一度让启用王安石决定要进行变法的宋神宗心中也十分犹豫,对于继续推行新法还是回复旧制也是瞻前顾后。就在宋神宗的态度暧昧,新法的实施受到阻扰的时候,王安石也同样提出过辞官归隐,最后自然还是受到了宋神宗的挽留,新法得以继续推行。 所以,在徐光启眼里,来宗道的做法也是效仿王安石而为,目的则是为了规劝皇上,不要阻挠新一批的蒙童拜至圣先师。 如何判断徐光启的猜测是否是对的呢(虽然实际上并不是对的)?这也十分简单,那就是:皇上对来宗道的辞官请求自然会十分惊诧,肯定会关心其原因,问一些“爱卿何故要辞官归田”的话,然后来宗道不再继续坚持辞官,而是借机说一些诸如“大明堂堂天朝,礼仪之邦却礼仪不在”这样的话来引起皇上的兴趣,然后对皇上的行为加以规劝。如果事情是按照这样的路线发展,那么就可以证明徐光启的猜测正确。 尽管分析了这么多,但对于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还能在官场当中屹立不倒,反而位列重臣的这些三品以上官员们来说,这也不过就是几个念头的事情。所以,不管到底谁的猜测正确,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皇上的答复以及来宗道的反应,所以大臣们全都几乎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皇上的回应。 来宗道本人也是如此,虽然心里知道皇上肯定不会立刻就同意自己的辞官请求,但心里还是十分紧张,忐忑地等待着皇上将要说出来的话。 第八十五章 晕倒与假装 只是来宗道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皇上开口做出回应,反而等来了群臣的一阵骚动,来宗道心中疑惑之余,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本站在台上的皇上已经不见了。 来宗道的目光又向下方移动一些,这才终于明白了群臣骚动的原因——皇上又昏倒了! 跟皇上的龙体比起来,什么应不应该拜孔夫子,内阁首辅应不应该辞官这样的问题全都不再重要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每个人的选择都很明确和毫不犹豫的,那就是一切都要以皇上的龙体为重。 于是整个场面又一次变得混乱不堪,每个人都手忙脚乱,想要为皇上做一点什么,但又都无处下手,只好“皇上”、“皇上”地高声喊着,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对皇上的关切之情。 最后还是由林檎这个皇后出面,示意王承恩赶紧把皇上抬回去,并且召太医前来诊治。王承恩当然也知道应该如此行事,但又怎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抢功?于是便很自然地在娘娘“临危不乱”的“英名”指挥下,吩咐了细心的手下们将皇上抬了回去。 萧木被抬走了,林檎又对在场的大臣们说了一些“君父是大明的天,是大明江山社稷的指望,做臣子的,怎么能够不顾君臣之礼,如此逼迫君父呢?”这样的大道理,让刚刚那些跟萧木据理力争的大臣们哑口无言,说的他们纷纷表示“臣等糊涂,罪该万死”,这才总算是帮萧木控制住了场面。 “这个木头脑袋的智障,自己给自己招来了那么大麻烦,解决不了就想要假装晕倒蒙混过关,结果却还要我来给他善后!”林檎挥手示意大臣们从哪个衙门来的还是回到哪个,继续各司其职之后,也起身离开,“急切”地去关心皇上的龙体去了。 来宗道仍然跪在原地,此时也是不知所措,有心想要追上去关心一下皇上龙体的情况,但又在心里认为皇上的晕倒就是自己辞官之举所引发的,心中自责的同时,也觉得没有颜面再去见皇上,等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之后,也只好默默地站起身来,还是回到了内阁值房。 先于来宗道回到内阁值房的杨景辰、李标等阁老们看到来宗道心情沉重地回来,也都想对他宽慰开解一番,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对来宗道报以一个理解的微笑,来宗道也明白他们的意思,也对他们拱了拱手,权当对他们关心之举的感谢了。于是众人又开始继续处理积压下来的政务,整个内阁值房都充斥着十分尴尬和微妙的气氛。 和来宗道这个原本的“过渡型”首辅一样,内阁值房当中的其他阁老们原本也都是“过渡型”阁老,本来早就没有打算能当多久的大学士,只求不被卷进阉党余孽的名单里面,处理政务不出什么差错,能够平安无事地辞官归田就心满意足了——杨景辰就是最恰当的例子。 虽然皇上从未表露过要重新推举内阁成员的意思,反而对现有的内阁大学士们十分信任,而且还实行了大赦天下的政策,对阉党余孽的界定也局限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没有过多株连的打算,即使被划为阉党余孽的大部分官员也不过分追究,只是对其中的骨干分子加以了惩处——比如顾秉谦、冯铨等人。这也让杨景辰等其他的阁老们渐渐地收起了原本小心翼翼的心态,开始真正地以阁老自居的同时,也更加主动地开始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和谋划起来,毕竟成为辅佐一代中兴明君的贤相几乎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即便是这几位曾经已经是无意仕途,但求自保的状态了。 但就在今天来宗道当众提出辞官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整个大明的官场下方的暗流肯定又会开始涌动起来。内阁值房的阁老们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刚刚升起不久的要做王佐之臣的心思也消散殆尽,总而言之,其他的阁老们也都做好了辞官归田的准备——只要来宗道最后真的不当首辅了,他们就立刻跟进,一起给皇上乞修的折子。不然的话,要还是厚着脸皮留在内阁之中,也免不了被人架空的命运,还占着位子找人记恨,这样的待遇,肯定是谁都不想要的,还不如辞官隐居,含饴弄孙的日子来得滋润。 …… 对于林檎来说,萧木此番的“晕倒”肯定还是故技重施,毕竟萧木第一次去上朝,面对满朝请求清算阉党余孽的大臣们的时候,就曾经用过这个办法,而且还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今天在关于要不要让蒙童拜孔夫子的问题上萧木又跟臣子们较上了劲,场面一度剑拔弩张,甚至连内阁首辅来宗道都要用辞官这样一个极端的方法来劝谏萧木收回成命(林檎对于来宗道辞官原因的猜测跟徐光启是一样的),萧木这么一个长着木头脑袋的智障没有了其他的好办法,再假装一次晕倒,在林檎的心里简直是再合理不过的解释了。 林檎可不是大明王朝的人,著名的“狼来了”的故事自然是听过的,既然萧木此前已经假装过晕倒一次,那么萧木这次的晕倒,在林檎眼里当然同样还是假装的了,就算萧木刚刚的表演确实十分得逼真完美、无懈可击,对林檎来说也终归只是表演,也就只能骗骗那些大臣们,却逃不过林檎她的火眼金睛。 所以林檎的心里对于萧木的“病情”并没有十分紧张,反倒是对萧木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存有一丝埋怨。当然了,这些都只能是在心里想的,在表面上,林檎作为大明的皇后,自然表现的十分紧张和着急,把对皇上龙体的担心和焦虑全都写在了脸上,所有的人看到之后都对皇后娘娘更加的敬服了。如果萧木此时能够看到林檎的表现的话,也肯定会认为林檎不去拍电影那影后简直太浪费了…… 林檎紧张地赶到了萧木的寝宫,王承恩也已经派人把太医请了过来——果然还是萧木和林檎的老熟人,传说总李时珍的弟子李太医,林檎自然没有任何耽搁,立刻请李太医来为皇上诊脉。 李太医自然恭敬地从命,简单地准备了一下之后,便开始仔细地为皇上诊起脉来,脸上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林檎和王承恩等人全都安静地在旁等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面影响到李太医诊脉。 王承恩和其他的太监宫女当然不知道萧木装晕的黑历史,对于皇上昏倒的事情自然是发自内心地感到紧张,王承恩在紧张的同时也有些自责,对自己的疏忽感到痛恨:自己光看到了皇上这两天能多吃一碗饭,还在心里为此高兴,但却忽略了明明皇上每天读书已经十分劳累,自己却还多嘴,引得皇上去了内书堂授课的现场,这才晕倒的,如果不是自己多事的话,万岁爷自然也就不会有事。 与王承恩的紧张和自责不同,林檎虽然表面上也表现得十分焦急,但内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外的东西,比如说:“李时珍这个人似乎在嘉靖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名了,到现在都快半个世纪了,也不知道这个李太医到底是不是李时珍的徒弟,不过这个李太医的岁数看起来也不小了,这个事估计还是靠谱的。” 揣测了一番李太医的师从,林檎又替萧木考虑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个萧木还真挺厉害的,装晕能装得这么像,竟然能一动不动地保持了这么长的时间,要是换成了我,肯定早就浑身难受,四处发痒了。果然这个萧木不光长了一颗木头脑袋,身子也全都是木头身子。” 王承恩和林檎各自想着心事,很快李太医就诊好了脉,起身对林檎施礼说道:“启禀娘娘,皇上近来是否过于劳累?” “过于劳累?这个家伙整天无所事事,早朝都没见去上过,怎么可能会过于劳累?”林檎在心里想着,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复,就被王承恩抢先回答了: “不错,万岁爷每天都请钱谦益钱大人和周延儒周大人来宫里讲书,晚上用过晚膳之后也还是用心读书,每天都睡得很晚。” 李太医的问题正好问到了关键的地方,跟王承恩方才在心中所想的简直不谋而合,王承恩在心里感慨李太医果然医术高明的同时,便没有控制住自己,脱口而出,抢在了林檎的前面回答了李太医的问题。 说完之后王承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处,不过好在皇后娘娘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这也让王承恩送了一口气。 林檎听王承恩都已经这样说了,当然也顺着这个意思继续往下讲,“不错,皇上近日来读书确实十分用心,本宫看在眼里,也时常劝慰皇上适当休息,但皇上还是手不释卷,日夜读书……” 林檎后面的话说得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什么萧木手不释卷,什么自己也经常劝慰,倒不如说萧木每天找钱谦益和周延儒来讲述是由于自己催促的缘故,不然以萧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估计早就把读书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哪还能做到什么“手不释卷”? 不过这些事情其他人当然一概不知,只有萧木和林檎两个人知道,况且林檎是皇后娘娘,她说的话自然也没有人觉得不对。 第八十六章 诊断与惩罚 王承恩和皇后娘娘的回答也印证了李太医的分析,这样一来,他原本就八九不离十的猜测几乎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于是李太医便开口说道:“启禀娘娘,微臣以为,皇上此番晕倒,乃是由于近日来连续读书,外加操劳国事,而且缺乏休息,以致气血不足、龙体欠安之缘故。今日恐怕又遭遇了突发的棘手情况,皇上一时气血不畅,这才晕倒的。微臣开一个补气养神的方子,皇上每日可按时服用。” “那皇上这次晕倒到底严不严重?”林檎虽然心里明知道萧木是在装晕,但是在人前还是假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关切地询问道。 李太医拿出纸笔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回答道:“回娘娘,皇上龙体倒是并无大碍,休息上几个时辰之后自会醒来,只是长此以往,恐非大明幸事。微臣虽然开了这幅方子,但终究还是治标之策,若想要治本,还是要皇上每日注意饮食,多加休息,娘娘平日里也可多多规劝皇上,切忌过于操劳。” 王承恩听着李太医这样的话,心里更加感到惭愧了,皇上的饮食起居本就是由他来负责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王承恩在自责之余,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多多规劝皇上好好休息,另外在吩咐御膳房每天多做些换着花样的菜色,确保皇上每顿都能多吃上一碗饭。 说着,李太医便写好了方子,恭敬地交给了王承恩,再由王承恩呈给了林檎,林檎也不懂医术,拿来看了一眼,看不出什么门道,又把药方交给还给了王承恩,示意他下去按方抓药,同时说道:“李太医所言甚是,正合本宫之意,本宫自当重赏。” 嘴上夸奖着李太医,林檎在心里则是琢磨着:“刚才的药方上面也没见到什么黄连之类的药材,也不知道按照这个方子煎出来的药是苦还是不苦。上次萧木这个傻子把这个李太医找来,给我开的那个药喝起来倒是哭得很,要是萧木这个傻子的药不够苦,那岂不是让他占了便宜了?” “微臣惭愧,谢娘娘赏……”李太医当然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谦虚而又恭敬地答着,林檎则是挥挥手,示意李太医可以下去领赏,不用再继续候着了。 于是王承恩便带着口中还在谦虚谢恩的李太医领赏,然后又按方抓药去了。 林檎于是便想要以皇上需要休息为由把其他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打发出去,这样的话房间里就剩下林檎自己和躺在床上装晕的萧木——林檎觉得是时候拆穿萧木的伪装了。 正当林檎想要叫醒萧木的时候,听到皇上又晕倒了的张皇后和田、袁二妃正好闻讯赶来,于是林檎心道还是让你再多表演一会,体会一下影帝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等到张皇后她们离开之后再叫醒你吧。 张皇后和田、袁二妃自然不知道萧木装晕的黑历史,对皇上的龙体也是感到十分紧张,田、袁二妃紧张的是皇上的身体要是有什么变故自己以后的生活可能会失去依靠,而张皇后紧张的则是先帝并没有儿子,弟弟也只有当今皇上一个,尤其是皇后虽然怀有身孕,但却也不能确定是皇子还是皇女,倘若皇上果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大明的江山又会更加得不稳固了。 “可知道皇上为何晕倒?太医赢看过了么?是怎么说的?”于是由张皇后开口,连续抛出三个问题,关切地询问着皇上此番晕倒的情况和原因。 “皇上今日召京中大臣一同出席内书堂开课的活动……”林檎便把今天萧木把京城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叫去观看内书堂开课,途中不许小太监们拜孔夫子跟大臣们产生了争执,最后内个首辅来宗道当中辞官的事情都讲了一遍。最后又将方才李太医的分析转述给张皇后和田、袁二妃听了一下,“总之,按照李太医的说法,皇上是最近读书过于劳累,疏于休息这才晕倒的,今后若是好好调理,注重休息,应该没有大碍。” 张皇后先是听了一番皇上和臣子之间的争辩,对于这种事情张皇后自然并不是很关心,反正那帮读书人总是喜欢在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上固执地坚持,自己对这种事情早就是见得多了,皇上虽然刚即位不久,但总不至于这样就会急得晕倒吧?听到后来内阁首辅来宗道要提出辞官的时候,张皇后这才觉得原来皇上面临的情况还确实有些棘手,毕竟首辅辞官的影响非同小可,就是先帝还在的话,对于这样的事情,处理起来也是十分头疼的——在张皇后的眼里,先帝天启皇帝自然不是什么无道昏君,相反,对于处理政治事件的能力和经验自然都要比即位不久的当今皇上要强出不少。 直到听到了林檎说说了李太医的诊断,了解了皇上的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只是由于睡眠不足、精神欠佳的原因,张皇后和田、袁二妃这才总算放下了心来。 田、袁二妃放心的当然还是皇上的身体无恙,自己今后在宫中的生活还有保障,不必担心年纪轻轻地就守活寡;至于张皇后放心的则是原来皇上并不是单纯地因为处理不好跟大臣们之间的争辩、还有首辅辞官带来的麻烦才紧张得晕倒的。这也说明皇上并没有自己原本担心的那样能力不足,这次晕倒反而是由于过于努力读书、操劳国事的原因,张皇后放心之余,也想到了先帝在天之灵要是能看到皇弟如此努力,心中想必也会感到欣慰的。 按理说张皇后她们知道黄山龙体并无大碍之后也就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不应该继续就留,以免影响皇上到的休息。张皇后她们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但林檎却很不会“察言观色”,明明张皇后她们都有了去意,但还是拉着她们又聊了半天,谈的也都是那种没什么营养的,比如“姐姐也要注重休息”、“妹妹哪天不妨找个太医开副方子调养调养”之类的话题。几个人之间一直聊了有小半个时辰,直到几乎没什么话题可聊之后,张皇后和田、袁二妃这才离去。 林檎这么做当然是故意的,你萧木不是喜欢玩装晕吗,那我当然要好好满足一下你的愿望,让你一次性晕个够。林檎自认自己对萧木的这一番“惩罚”肯定十分有效,因为让一个人在清醒状态之下长时间躺着保持一动不动是很困难的,刚开始的时候还好,越到了后面就越会感觉浑身上下到处都在发痒,恨不得赶紧起身,好好地抓上一番。 本来从内书堂那边晕倒开始到李太医诊过脉开了药方之后已经有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了,林檎估计萧木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后来张皇后她们又来坐了半天,林檎又故意跟她们东拉西扯,没有话题硬找话题地聊了大概半个时辰,这样一来,萧木已经不得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了,林檎估计着就算萧木是傻子,也能知道自己的用意,在心里肯定是恨的牙痒痒,把自己骂了百遍不止了,想到这里,林檎也不由得感到得意起来。 林檎一边得意地想着,一边打发走了其他伺候着的太监和宫女,走到床边,打算亲手揭开萧木的伪装,戳穿他的“阴谋”。 “起来吧,我知道你根本没晕!”林檎用一种懒洋洋的,仿佛那种“你的区区计俩尽在我的掌握之中”的声音说道。 然而萧木那边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林檎说话一样,仍然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完全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架势。 “现在已经没有人了,不用再装了。”林檎又开口说了一句,“拿出影帝级别的表演技巧也没用,你装得再像也没人看了……” 然而萧木那边却还是没有回应,仍然是一动不动。 这让林檎感到有些生气和恼火,明明都已经被识破了却不敢承认,我怎么遇到了这么一个愿赌不愿服输的家伙! 不过林檎马上就想到毕竟以萧木的智力水平应该想不出这么高智商的玩法,所以他应该不是在故意耍赖不认账。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最后的答案就只能是——萧木在这一个时辰左右的装晕期间之内,睡着了,着了,了…… 自认冰雪聪明的林檎推断出了最后的正确答案,心里也顿时感到有些泄气,“这个猪头,果然是属猪的,怎么那么容易就睡着了!” 既然萧木是睡着了的话,那么方才林檎故意拉着张皇后和田、袁二妃聊天拖延时间的“惩罚”措施就相当于完全失效了,说不定从李太医诊完脉之后,这个猪头就已经睡着了呢! 不过按照“名侦探”林檎的这一番推理来说,睡着了这种事情当然怪不得萧木,毕竟躺在那么舒服的御塌之上,又要保持一动不动,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睡觉了,只要真的睡着了,那么跟真的晕倒也没有什么不同,这样既解决了不能动带来的痛苦,表演的真实程度也同样大大增加了。 第八十七章 装睡与真晕 林檎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萧木,让他继续这么舒舒服服地睡下去,而是打算先把这个智障叫醒,然后再好好地羞辱他一番——自己忙前忙后地帮他解围,这个家伙自己反而装晕装得直接睡着了,这种亏本的事情,林檎自然觉得不能白白地便宜了萧木。 “喂!醒醒!”林檎叫醒萧木的方法当然也是简单粗暴:一边喊着醒醒,一边伸手剧烈地摇晃着他的身子。林檎自认以这种叫人的方式,就算萧木睡成死猪也照样叫得醒。 然而萧木睡得恰恰比死猪还要夸张,任凭林檎使出了如此粗暴的方法,也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林檎自然没有被眼前这小小的困难所吓倒,反而越战越勇,继续加快了摇晃萧木身子的频率和剧烈程度,嘴上喊着的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分贝:“别睡了死猪!人已经全都走光了,你再睡下去就直接睡到明天早上了!” 这一次林檎有着绝对的把握,在林檎看来,以自己这种疯狂的叫人方法,只要不是死人,无论睡得再怎么熟,都不可能还不醒。甚至就算在面前躺着的不是萧木,而是什么睡美人或者植物人,林檎也觉得来者不拒,统统能够叫醒。 然而事与愿违,尽管林檎使出了几乎能叫醒植物人的看家本事,但萧木还是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被叫醒的样子。 似乎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 “名侦探”林檎从眼前这棘手的状况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很快便想起了一句至理名言: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想到了这句话的林檎简直像是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因为这句话简直就是为现在的场景量身订制的,明明自己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对睡着了的萧木反而却没有丝毫作用,就算是整天只知道吃饭睡觉的傻瓜,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叫不醒的。所以,既然这样的话,事情的真相就只有一个:萧木肯定是在装睡! 林檎推理出了这样一个结果,心中对萧木的怨气就更大了,我就说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怎么还叫不醒呢,这个家伙肯定早就醒了,估计是怕我找他算账,就一直在那里装睡! 林檎越想越气,决定好好地给萧木一个教训,既然用“传统”的方法叫不醒你这个装睡的人,那就给我来点新花样,看你还装不装得下去! 林檎在屋子里随便扫了几眼,打算找点什么东西来好好“奖赏”一下萧木,于是她看到了一个鸡毛掸子。 这个鸡毛掸子让林檎眼前一亮,于是林檎走了过去,拿起鸡毛掸子,从上面拔下一根鸡毛,上面的绒毛十分细密,细小到放在人鼻子边上就会让人打喷嚏的那种。 “打喷嚏可是人体的应激反应,我就不信这你也能忍得住!哼哼,有了这件‘法宝’,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林檎得意地想着,同时走回到床边,把鸡毛放到萧木的鼻子旁边,让上面的小绒毛反复刮擦着萧木的鼻子,等到萧木忍受不住打出喷嚏的时候,这场游戏就可以彻底宣告林檎的胜利了。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萧木面对着细小绒毛在鼻子边上反复不断的刺激,竟然还是毫无反应,就好像是末梢神经完全坏死,失去了知觉一般。 这同样也吓到了本来信心满满的林檎,让她一度怀疑起来这种在电视里面经常看到而且屡试不爽的方法到底有没有效。 林檎把鸡毛拿了回来,凑到自己的鼻子边上,只是轻轻地刮了一下,便差点没有忍住打一个喷嚏出来,林檎赶紧把鸡毛拿开,努力地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之后,总算意识到了局面的复杂性。 按照“名侦探”林檎刚才的一系列推断,首先萧木肯定是装晕,这个推断很快就被否定了,之后林檎又得出了萧木是睡着了的判断,在叫了半天却还是没有把萧木叫醒之后,林檎最终得出了自己“叫不醒装睡的人”,萧木肯定是在装睡的结论,然而,这个最最有把握的推理结果还是不正确。 林檎整理了一下思路,总而言之,萧木现在的状态既不是装晕,也不是睡着了,同样还不是装睡——排除了所有可以排出的选项之后,林檎最终得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她自动忽略了的答案:萧木竟然是真的晕倒了! “快来人啊!赶紧传太医!”林檎发现萧木的晕倒原来是真的,一时慌了手脚,下意识地喊道,却忽略了太医刚刚才给萧木诊过脉,才领赏离开没多久。 林檎紧张的喊声王承恩自然听到了,事实上王承恩此时正端着剪好了的药,打算给皇上服用的,刚走到殿门外,便听到了皇后娘娘喊着要传太医,王承恩心道莫不是皇上龙体又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把药交给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自己快步跑着进了大殿。 “娘娘,皇上怎么了?”王承恩也是十分急切地问道。 “皇上,皇上他……”林檎正想说萧木是真晕倒了,赶紧找太医来看看,但又突然反应过来只有自己才以为萧木是装晕,其他人都知道萧木是真的晕倒,于是话到嘴边又被林檎给咽了回去。 好在林檎还算又急智,瞬间就找到了新的说辞,“皇上的额头摸起来很烫,恐怕是在高烧……” 王承恩听到皇上高烧,心里瞬间也跟着着急了起来,赶紧走上前去,摸了一下萧木的额头,却并没有觉得很烫,但还是不放心,又用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两相比对之下,仍然没发现皇上有什么发烧的迹象。 “娘娘不必担心,老奴摸着皇上的额头并不烫,万岁爷应该没有发烧。”王承恩最终得到了一个皇上没事的结论,同时安慰着林檎说道。 “哦?皇上没事那实在是太好了。可能是本宫方才心中紧张,手脚冰凉,这才感觉皇上的额头很烫。”在方才王承恩给萧木摸额头测体温的时候,林檎也在心里准备好了说辞,自己的手法凉的话,当然摸正常体温的额头就会感觉到热,这个理由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了,王承恩对这一点肯定不会起疑,退一步说,就算你王承恩真的怀疑了,还有胆子来摸我这个皇后娘娘的手来亲自确认一下吗? “娘娘担心皇上龙体的心情老奴当然明白,但请娘娘也多多将养凤体,切莫过于担心,娘娘有孕在身,关系着我大明将来的国运……” 王承恩听了林檎说她手脚发凉的话,对皇后娘娘的身体也感到十分担心,又开始长篇大论,总而言之就是娘娘你现在怀着大明将来的太子,也是大明将来的皇上,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你的心意本宫知道了,本宫自会好生将养。”林檎随口应付了王承恩一句,心里面则是担心方才李太医的诊断到底准不准确,毕竟什么萧木“手不释卷”之类的话明显是有些夸大的成分,这几天萧木根本就没有读书读到能晕倒的程度,估计也就是后世大学课程的强度罢了,这种程度应该不至于让人劳累到晕倒的吧? “皇上一时半刻恐怕还不能醒来,娘娘不妨先行休息一下,皇上这里有老奴照看着,娘娘尽可以放心,肯定不会有任何疏漏。”王承恩见皇后娘娘刚刚的回答明显是在敷衍,又进一步地建议着说道。 林檎见王承恩又劝了自己一次,也觉得一直在这里守着确实也不是一个办法,而且从内书堂萧木晕倒开始,后来又见太医,跟张皇后她们聊了半天,刚刚又忙着叫醒萧木,一直忙到现在,身子也确实有些疲惫了。于是便打算听从王承恩的建议,先去简单地休息一下,毕竟自己也要对肚子里面原本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儿子负责不是? “那本宫就先去休息片刻,过一会再来看皇上的情况,若是皇上醒了,一定要立刻通知本宫!”林檎又跟王承恩强调了一句,便站起身子,打算回到自己的寝宫暂时休息一下,如果一两个时辰之后萧木没有像李太医方才说的自己醒来的话,林檎肯定还是要再找太医来给萧木好好地检查一番的。 “奴婢明白,请娘娘放心。”王承恩恭敬地答道,同时送着林檎离开了大殿。 林檎离开了,王承恩一面用毛巾给萧木擦着脸,一面在心里担心着:咱们大明的这两位主子的身体状况都不是很乐观,最近都出现过晕倒的情况(萧木上次的装晕王承恩当然不知道,林檎则是萧木宣布大赦天下的时候晕倒过,当时林檎还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怀孕的事),这可真是让人担忧啊,看来回头还是要请太医专门给两位主子开店滋补的方子,让御膳房那边也多研究点营养丰富的菜式出来…… 没过一会,王承恩刚刚端来的药就已经凉了,然而皇上还没有醒来,王承恩便吩咐下面的小太监再去将药倒掉,重新换上热的端来,确保皇上醒来之后就能立刻喝到。 第八十八章 关心与苏醒 等到萧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是午夜了,估摸着大概是过了子时,丑时还不到的时候。从将近中午在内书堂晕倒算起,一直到现在醒过来,萧木足足昏睡了有六七个时辰,这期间的大部分的时候林檎都在一旁守着。 下午的时候被王承恩劝回去休息,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后简单地补了一点午饭,又闭目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对萧木放心不下的林檎就又回到了这里。见到萧木果然还没有醒来之后,林檎果断没有犹豫,十分坚定地要再召太医来诊治。 王承恩本认为听从李太医的诊断,等皇上自然醒来为好,但既然皇后娘娘如此坚持,他自然也不敢违背娘娘的意思,更何况娘娘的举动也是为皇上着想,便按照娘娘的吩咐,又传召了一个太医前来为皇上诊治。 这次来的太医姓张,据说是张仲景的第七十一代传人,医术也是十分了得。但林檎对这种名头却没有丝毫在意——多亏张、李是大姓,而华这个姓比较少见,不然的话太医院里岂不是还要多出那么一位华佗传人? 张太医给萧木把过了脉,也同样得出了跟先前的李太医同样的结论——皇上过于操劳,加上今日受到了刺激,这才晕倒,昏睡几个时辰之后便可醒来。然后张太医又开了一个跟李太医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方子,然后又同样表示服药只是治标之策,若要治本还是要多加休息,不可过于疲劳。 张太医对萧木的病情讲解了半天,说的跟李太医几乎完全一样,让人不禁怀疑这个张太医是不是事先跟李太医通过气,不然的话,这两个太医肯定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总而言之,在萧木晕倒的问题上,李时珍的直系徒弟和张仲景的七十一带传人完全达成了共识,这也让原本心里十分担心的林檎暂时放了心。 既然大明能找得到的最好的两个太医都说了萧木是因为劳累而晕倒的,那萧木就一定是因为劳累而晕倒,太医的诊断,而且是两位太医的诊断同时都有问题,这样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于是林檎又让王承恩待张太医出去领赏,张太医也同样谦虚地表达了感谢——跟李太医的表现也没什么不同,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送走了张太医,林檎和王承恩便开始耐心地等待着萧木的醒来,到了傍晚时分王承恩同样还是劝说林檎回去用膳和休息,这次林檎却没有听从王承恩的建议,而是选择在萧木这里匆匆用了两口饭,之后又继续守在萧木旁边。 再晚一些的时候,张皇后和田、袁二妃也来过一次,见皇上仍然没有醒来之后她们的心里也是十分着急,还好林檎把之前张太医的诊断也跟她们讲了一下,言明皇上是过于劳累之后,张皇后她们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几个人交谈的过程当中,张皇后也能明显感觉到这次过来的时候林檎的状态跟上次大不一样:上次的时候林檎的表现十分沉着镇定,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又什么紧张之处(这当然是因为那个时候林檎以为萧木是在装晕);但这次自己过来之后,可以十分真切地看到林檎十分担心的神情。 “周家妹妹到底还是年轻啊,皇上出了这样的事,虽然一开始可以保持沉着,但时间长了,心里肯定还是害怕的……”张皇后在心里想着,完全忽视了她自己也不过二十二岁,放在萧木的后世也不过是大学没有毕业的年纪。 于是张皇后又善解人意地带着田、袁二妃一起,陪着林檎说了好一阵的话,成功地让她们三人全都消除了不少的紧张感。 事实上,萧木醒来的时候,距离张皇后她们也离开也没过多久。 萧木睁开眼睛之后,映入眼帘的自然还是这个充满皇家气息的,典型的十七世纪宫殿建筑,眼前的还是典型十七世纪宫中贵人打扮的林檎和典型的十七世纪宫中高级宦官打扮的王承恩。 这一幕让萧木恍惚觉得自己还是在大兴的惠康客栈——除了房间不太一样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皇上醒了!”第一个发现萧木醒来的是王承恩而不是林檎,因为林檎由于之前的紧张和担心导致此时有些没有精神,所以让王承恩抢了先。 不过林檎也几乎是立刻发现了萧木醒来,在王承恩高兴地说出“皇上醒了”之前,林檎就已经看到了萧木睁开了眼睛。 “已经是子时了,皇上。”林檎说道。 萧木晃了晃脑袋,看到了在一旁准备端药过来的王承恩——从李太医开过了房子到现在,这药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了。 “嗯,王承恩也在,怪不得……”萧木虽然刚刚醒来大脑还有些迟钝,但还是立刻就发现了林檎说话方式的不正常之处——过于温柔、端庄和一本正经了,并且迅速地找到了原因所在。 “咳咳,现在是什么……”林檎说话的不正常让萧木也有点感到不自然,就想着随便找点话来说,询问时间的话说到了一半,又想到林檎刚刚已经说了是子时,又把这句话给拐了一个弯,接着说了一句,“嗯,现在已经是子时了啊,原来朕竟然睡了这么久。” 场面一度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是啊,皇上您从中午睡到现在,娘娘一直在您身边守着呢!”好在王承恩及时开口,同时端来了早就预备好的汤药,缓解了眼前的尴尬,“皇上赶快趁热把药喝了吧。” “嗯,也好。”萧木接过了药碗,扬起了脖子,将里面的汤药一饮而尽。既然是王承恩亲手递过来的药,那肯定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现在的萧木对于王承恩有着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任,这种信任既来源于之前了解到了原本历史上王承恩岁崇祯皇帝一同殉国,也来自于自己穿越这段时间一来的相处,让萧木更加充分认识到了眼前这个宦官的忠诚之处。 看见皇上这么痛快地把药喝光,王承恩自然也是十分高兴,开心地接过了萧木喝过的药碗,又开口说道,“皇上睡了这么久,想必一定是饿了吧,还有娘娘午膳和晚膳也没怎么用好,奴婢这就让御膳房准备些宵夜端来。” 王承恩说着便离开了大殿,还识趣地带着其他在殿内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全都出去,于是大殿里就只剩下萧木和林檎两个人了。 “我记得我参加了内书堂开课的活动,没错吧?”两人沉默了一阵之后,萧木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说道。 “是的,然后你不让小太监们拜孔夫子,就跟那些大臣们争论起来了……”林檎对萧木的问题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然后我就这样晕倒了么?”萧木又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这样的话我也太脆弱了吧?” “就在你跟一众大臣争论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来宗道突然提出想要辞官归田……”林檎又提醒着说道。 林檎的提醒成功地帮萧木找回了原有的记忆,萧木一拍大腿——由于是坐在床上,这次拍大腿比之前都要顺利得多,恍然大悟地说道:“是的!我想起来了,来宗道说什么无才无德,想要辞去内阁首辅之位,然后我感觉眼前好像一黑,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好了,你总算是想起来了,不然我还以为你直接睡傻了呢!”林檎拍着胸口,一副放心的样子,半开玩笑地笑着说道。 “没傻也快了,我早晚要被这个皇帝的位子,还有手下的那些臣子们搞到崩溃。”萧木无奈地说道,“尤其是这两天,他们又开始玩起辞官的花样了。今天来宗道直接宣布要辞官不干,这已经是骆养性之后,又一个请辞的了,而且跟骆养性相比,估计带来的影响可定要大上了许多……” “是啊,而且来宗道还是在那么一个场合,当着大明在京城里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提出来的,肯定会带来很大的影响。”林檎说道,“估计把我换到你的位置上,出了装晕,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林檎说着,不经意间竟然把“装晕”这个心理话说了出来。 “好吧,还是你聪明,要不是真的晕倒了,恐怕我还想不出你这么好的主意,到时候要是手足无措,岂不是好给崇祯皇帝丢脸?”萧木听了林檎“装晕”的话,自嘲地说道。 “你这‘聪明’,我可不敢当,要说装晕这个办法,不也是你最先‘发明’的吗?”林檎听了萧木的话也笑了,继续开玩笑地说道。 “不错,你不说我还忘了,这招明明我是‘自创’的嘛,我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萧木又是一拍大腿地说道,“不过真是没想到,竟然跟你能够像这样正常地聊天……” “好你个智障,刚刚清醒过来又开始犯傻!”林檎听了萧木的话,心里一紧的同时,顿时又恢复了“本来面目”,凶神恶煞地说道。 第八十九章 电视剧与小说 “唉,这样痛苦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面对着恢复原本凶神恶煞的女疯子林檎,萧木“生无可恋”地叹息道。 “你在那唉声叹气地做给谁看呢?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大明的天子,大一统王朝的皇帝,这地位在这个时空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了。要知道这个时候欧洲还是“化外蛮夷”,他们的皇帝自然都是酋长之类的人物,跟大明天子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再想想关外的皇太极,他的条件可比你要恶劣多了,把你跟皇太极换一换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所以说,你这傻子怎么就这么贪心不足,还好意思在这里挑三拣四?”林檎听了萧木毫无意外的回答,继续开始了“说服教育”。 “所以说。”萧木也借用了林檎的开场白,反驳着说道,“所以说为什么一定要局限在这个时空?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也不知道是老天、玉帝、佛祖还是上帝当中的哪路神仙把我给弄过来的。虽说是个皇上,却还是历史上有名的亡国之君,还有十来年就要国破身亡,估计也就能活到三十多岁,要是没有穿越的话,按照2007年的平均寿命,我怎么也能活个七八十岁……” 林檎听了萧木的一通牢骚,对他也是“耐心细致”地安慰了一番:“想开一点嘛,要是没穿越的话,没准你在原本的时空二十岁就出车祸死了呢?到了大明至少还能活到三十多岁,怎么算都是赚了好吗?” “我穿越之前就已经二十四岁了!”萧木没有好气地回答道,“这又不是电视剧,尤其不是韩国电视剧,哪来的那么多出车祸的剧情,更何况,我又……” “更何况你出了车祸之后又没有失忆,所以跟韩国电视剧肯定没什么关系……”林檎替萧木继续说道。 萧木本来为林檎抢了自己的话茬而感到不满,然而就在他听到了林檎说的话之后,心中的不满情绪瞬间就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疯狂的震惊,以至于他接下来的说话的声调都有点不对了: “什么?你们2333年也有这种出车祸然后失忆这样经典的韩国狗血电视剧?”萧木又近乎崩溃的语气问道。 “当然没有,我那里可是高度文明的现代社会,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低端作品……”林檎用一种有点傲慢,又带着一些优越感的语气说道,就像是从天堂俯视人间的那种感觉。 “那你怎么会对这种电视剧这么了解?”萧木自然觉得林檎前后的话听起来很是矛盾,于是不解地问道。 “哼,少见者就是多怪,这种命名很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可奇怪的?”林檎冷哼一声,然后便看着萧木那一脸“懵币”的表情默不作声,直到气氛被充分发酵,达到了对萧木的最佳嘲讽效果之后,才继续说道,“别忘了我是研究什么的——中文系专业的学生,对于一些古代的电视剧流派有一些简单的了解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林檎的这一番说法,而且还是这样一幅理所应当,就像“太阳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这样在自然不过的语气,当然让萧木更加糊涂了,“难道说中文系专业,跟电视剧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而且还是韩国电视剧……” “当然有关。”林檎用一种“看你可怜,还是让你长长见识吧”一样的口吻说道,“在我们那个时代,文学的表现形式早就不仅仅局限于文字了,甚至图画和视频的形式也早就是老古董,基本已经没有什么人会看了。不过作为研究学习古典文学的我来说,这些老古董都是需要学习和研究的对象,这其中自然包括古代的电视剧了。” “古代的电视剧,怎么听起来感觉好别扭……”萧木努力忍住了强烈的违和感,然后问道,“那么对你这个2333年的人类来说,什么才是‘现代化’的文学作品?” “哎呀,总之就是那种很高端的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就充分发挥想象力去想吧,怎么高端怎么想就可以了……”林檎用一副很困难的样子说道,话中带着那么一点“可以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 然而林檎此刻忽略了她平时常常念叨的萧木的木头脑袋属性,根本无法“意会”她方才的话,而是需要言传: “我要是能想象得出来也就不会问你了……还怎么高端怎么去想,我要是真有那种胡思乱想的本事,早就当大科学家去了……”话说出口,萧木又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自己在林檎的口中,还真的就是一个大科学家。 不过萧木这个未来的大科学家还是没法想象出未来的文学作品会是一种什么样子,而且对林檎的说法显然也不是很满意,还是想要林檎详细地讲一讲。 “你都没有好好去想,怎么就知道想不出来?” “难道是通过脑电波传输的吗?还是那种虚拟现实模拟,看起来像真人表演一样?”萧木于是就随便胡思乱想了一番,又催促着林檎公布正确答案。 “嗯,差不多沾点边了,大概就是那种意思,不过你说的还是最原始的那种……” “所以说,”萧木又一次用上了林檎的常用开场白问道,“所以说,不原始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哎呀,那种东西没有办法跟你讲的啦……”林檎还是很为难地说道。 “怎么没办法描述,你不是中文系的吗?难道驾驭语言的功底这么差劲的吗?”萧木还是不依不饶,为了从林檎的嘴里挖出一点未来的黑科技,甚至用出了激将法,而且表现出了超常发挥一般的驾驭语言的能力——连“驾驭”这种高端的词汇都用了出来。 “你这猪头!让你去给大明朝的人讲你那个时代的电脑、互联网的概念,你觉得你能说得明白吗?”林檎最终还是忍无可忍,拿着之前用过的鸡毛掸子,在萧木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至于这个鸡毛掸子是怎么到了林檎手上的,这一切则发生得太过自然,以至于萧木都没有注意到,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他的头已经被这个鸡毛掸子给“关照”过了。 “总而言之,你研究的所谓‘古典文学’,也包括电视剧,而且还包括韩国电视剧?”萧木放弃了想要了解一番未来文学作品的样式的想法,把话题又扯回到了电视剧,而且是韩国电视剧的方向。 “那是自然,电视剧也是一种经典的古代文学体裁,当然要加以研究了,尤其是这种‘车祸失忆’类型的韩国电视剧,也算是一个很有时代特点的流派,所以我还是了解一二的。”林檎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那怎么还要研究韩国电视剧,你不是中文系的吗?”萧木又抛出了一个问题,而且在问的时候,把“韩国”和“中文”这两个词咬得很重。 “你这智障!难道你们那个时代大学的中文系学生不需要学一些雨果、莎士比亚、泰戈尔这些外国作者的作品的吗?”林檎抡起鸡毛掸子,又直接在萧木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同时也表达了一番对萧木的智力水平的鄙视。 “好吧。”萧木也自知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便又换了一个话题:“那像我们这种,从未来穿越到了古代的文学作品,你肯定也系统地研究过的吧?” “那是自然,这种穿越文学可是古典通俗文学当中占比很高的一种,我怎么可能没有研究过?”林檎同样还是自豪地说道。 “哦?那你快说说,你都看过哪些穿越的文学作品?有没有穿越到明朝的,尤其是穿越成崇祯皇帝的那种?”萧木一听林檎的话,也是来了兴趣,急切地问道。 “有倒是有,这种穿越类的古典文学作品还是以文字性的小说居多。不过你要是想靠这种东西治国的话还是别想了,毕竟那些都是小说,穿越者主角们一个个都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有回到古代还能上网查资料的,还有能在古代现代之间来回穿越作弊的。所以,我看你还是断了这个指望吧……”林檎当然听出了萧木话里的意思,于是直接了当地毁灭了萧木的幻想。 “嗯…你说的这些我也听说过一点,确实是没什么用。不过你不愧是专业人士,分析的还挺有条理的嘛。”萧木先是略有失望,不过由于本就没抱有什么希望,很快便恢复了,然后又赞扬了一句林檎的专业水平。 “那,那是自然了,也,也不看看我是谁……”林檎对萧木的赞美似乎感到有些意外,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同时又自豪地说道。 “那按照你们系统的研究,这种穿越的小说一般都有哪些种类?”萧木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嗯…我想想,当然有那种穿越古代争霸当皇帝的,也就是争霸流,除此之外还有种田流、权谋流、生活流、软饭后宫流等等,还有以女性读者对对象的,一般都是宫斗流……”林檎努力地回想着说道。 “那我这种穿越者算是哪种流派?”萧木听了林檎的分析之后两眼放光,满怀期待地问道。 “嗯,估计应该是颓废流……” “这是一个什么流派?” “就是专门为你这种废物量身定做的,不管哪个作者用你当了男主角,作品肯定扑街无误的那种流派!” 第九十章 宵夜与意图 “嗯,啊~~~~”萧木伸了一个懒腰,同时嘴里发出了像是十分惬意的,哼哼唧唧的声音,这一声拐了还好几个弯,拉了好长一个音。 似乎是在用这种懒洋洋的动作和声音默默地表达了对林檎的不满,萧木继续说道:“我也不想当这种颓废流派的小说主人公啊。多希望刚刚我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原来的世界里了……” “然后你就发现你又要留级一年……”林檎仍然还是扣下没有留情,直接揭了萧木的短,对萧木的心理防线造成了一万点的暴击。 就在萧木和林檎有一句没一句地相互斗嘴的时候,王承恩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这个食盒里面装的东西那可是不一般——在王承恩的越发严格要求之下,御膳房的大厨们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份夜宵对于皇上的重要性。于是御厨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亮出看家本领,使出了浑身解数,把一份普通的夜宵愣是给做得娇艳欲滴——多一分颜色则显得妖艳,少一分色彩便觉得暗淡,让人看了就口中生津,想要迫不及待地一饱口福。 饶是见多识广的御膳房大厨们看了这一份夜宵之后也是差一点按捺不住想要先尝一口的冲动,知道他们想起了这是给皇上专门准备的,脖颈后面感到丝丝凉意之后,才强忍住欲望,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 王承恩把这一盒凝结了大明最高等级厨师智慧与技术结晶的夜宵取走之后,御厨们再也忍受不住没事的诱惑,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达成了共识:给他们自己也同样做上一份——当然是悄悄地。 不过御厨们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少了“这是给要给刚刚苏醒的皇上吃的,一定要好生细致地做,皇上要是不满意没有你们好果子吃!”的那种压力和紧张感,同样的食材做出来的东西却完全没有刚刚王承恩拿走的那一盒的效果。 就好像后世的网络小说家,在催稿日的压力之下才有创作的动力,作品也是情节跌宕,引人入胜。要是没有了截稿日这么一个催命符,作者们反而会空虚起来,写出来的作品非但字数不够,读起来也完全不够吸引人…… 总而言之,王承恩打开了食盒的盖子,把里面的宵夜一盘盘地拿出来之后,饭菜的香气让昏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的萧木便再也镇压不住肚子的抗议,迫不及待地就开始吃了起来。 当然从萧木晕倒开始就一直没有怎么好好吃饭的林檎同样也是食指大动,通过果断地拿起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只是由于要在王承恩的面前保持皇后娘娘的端庄形象,没有办法那样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林檎跟萧木相比起来完全处于劣势,萧木则是愈战愈勇,对前来争抢食物的林檎也没有丝毫的客气——两个人就这样在尽量保持风度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以最快的速度把眼前的饭菜给解决了。 看到皇上和娘娘如此有食欲,吃得这么开心,王承恩的心里当然也是十分高兴,同时暗下决心,以后对御膳房也要保持今天这样的高标准、严要求,务必要保证皇上和娘娘继续保持现在这种食欲大振的状态,反而忽略了皇上和娘娘今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的客观因素。 御膳房里,还在为没能复制出方才的完美夜宵而愁眉苦脸的御厨们,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们以后的日子恐怕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萧木和林檎吃过了宵夜之后,王承恩收拾好了杯盘碟碗,拎着食盒又离开了大殿。 由于刚刚吃完饭,现在就立刻睡觉不利于健康(事实上,睡了一整天的萧木此时肯定是睡不着的)——姑且就相信是这个原因吧,萧木和林檎决定再聊上“十块钱”的。 在美食的作用下,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好,聊天的内容也正常了许多,而不是像夜宵之前那样剑拨弩张,相互揭短拆台的状态。 两人聊的内容,当然还是来宗道,大明的内阁首辅,提出辞官归田的事情。 林檎首先提出了她的看法,也就是来宗道这样做并不是真的想要辞官不干,而是一种劝谏的形式,目的就是为了让萧木不再阻挠小太监们拜孔夫子,让这个延续了千百年的传统能继续保持下去。 萧木对林檎的见解给予了高度的肯定,但同时也表露了他的担心:毕竟这种辞官不干的劝谏方法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丝丝要挟皇上的成分,按常理来说,会采用这种方法的大臣大多都是那种持才傲物,而且确有真才实学,一般人无法替代的类型。而来宗道似乎距离这个标准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不太可能会用这种激进的方法。 而且萧木又指出,来宗道辞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自己那次失败的上朝的时候,面对群臣的指责,他就已经提出过辞官,而且内阁的其他成员也全都跟着他一起辞官。虽然是在压力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但也足以看出,来宗道内阁首辅的位子似乎没有那么的看重。 “上次听你讲了周延儒、钱谦益、还有温体仁他们为了一个阁老的位子而相互争斗的故事,我就已经做了决定,不再轻易更换内阁的成员了,尤其是内阁首辅,除非来宗道图谋不轨或者去世,否则再也不换人。”萧木又一次强调了一番他的原本的观点,“来宗道要是辞官了,那么就会有很多官员像原本历史上的钱谦益、周延儒、温体仁那样,为了这个空出来的首辅之位而明争暗斗,最后的新首辅肯定还是各方勾心斗角之后而产生的,也不见得会有多么出众的能力。” “而且。”萧木继续说道,“来宗道辞官不干了,其他的阁老也会有人要提出辞官,这样内阁大学士的位子就空出了好几个。如果说首辅这个位子是只有那些威望资历都十分充分的少数官员才能争夺的话,那么其他内阁阁老的位置对于威望资历的要求相对没有那么高,那些威望资历不足以当首辅的官员们,也会削尖了脑袋,争抢这些阁老的位置的,说不定原本历史上钱谦益、周延儒和温体仁之间的恩怨又会再次上演。” “所以来宗道辞官的事情你肯定不能答应。”林檎听了萧木那长篇大论的一通分析,最后得出了一个简明扼要的结论,“不答应还不够,而且还要努力挽留,让来宗道充分了解到你的诚意,避免让他觉得你只是在玩什么‘三揖三让’的例行公事。” 萧木一脸愁容地说道:“但是现在他本人提出了要辞官,以来宗道的为人,应该不是那种冲动冒进之辈。如果他真的是意志坚定,铁了心要走,我这边想要挽留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你说的也有那么一些道理。”林檎也是难得地对萧木的悲观表现没有嗤之以鼻,反而还肯定了一句,然后说道,“不过仅凭今天在内书堂那里的事情,根本判断不了来宗道到底是怎么想的。至于你刚刚说担心的来宗道铁了心要辞官该怎么办的问题,还是留在真正确认了他的意图之后再担心也不迟。” “那该怎么确定来宗道的真实意图?”萧木很自然地问道。 “这个嘛,当然是要找他本人来确认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林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一个最最直截了当的答案。 “嗯,这也算是一个办法……”虽然对林檎的这个主意并不认同,但为了不破坏这么良好的交谈气氛,萧木还是表示了一句肯定。 …… 然而第二天一早,萧木还是让王承恩把来宗道请了过来——昨天从下午睡到午夜,萧木在后半夜精神得很,便躺在床上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只是他在几乎想了一整晚之后,还是遗憾地发现,除了林檎说的这个直截了当的办法之外,也没找到什么其他的好主意能够确认来宗道心里的真实意图。 没过多久,王承恩就带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来宗道走进了大殿。很明显,萧木可以断定来宗道昨天夜里肯定也没有睡好。 事实上昨天夜里来宗道几乎没有怎么睡觉,白天发生的事情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先是产生了“皇上竟然排斥儒学”这样一个荒唐的想法,在自觉荒唐的同时却又越想越真无法自拔。对自己无法阻止这种荒唐想法的蔓延的无力感,还有对怀疑皇上大逆不道的罪恶感让他心里辞官归田的心思再次激烈地冒出了头。 然而就是他当着皇上和众多官员的面,众目睽睽之下提出了辞官的请求的举动,却让皇上当众晕倒。这样一个他根本没有预料到的结果,更是让原本就心乱如麻的来宗道心中的罪恶感又加深了一重,以致整整一天的时间里全都精神恍惚,想要前去关心一下皇上的情况,却又没有办法鼓起勇气。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整个下午,然后又持续了一整个晚上,一直到现在,皇上把他召进了宫来…… 第九十一章 清醒与挽留 见到皇上身体无恙,而且似乎还精神十足的样子,来宗道的心里也着实感到十分高兴,虽说有认为可以减轻罪责的成分在内,但更多的还是由衷地替大明天子安然无恙而感到开心。当然了,开心归开心,礼数却不能有丝毫缺少。 “罪臣来宗道,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罪臣昨日冲撞了皇上,以致圣上龙体违和,罪臣甘愿伏诛,请皇上责罚。” 来宗道进了大殿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请罪,毕竟皇上的身体才是最最重要的,在天子身体相比,区区一个首辅到底要不要辞官归田这种事情当然要往后放,至少在表面上,事情的重要程度是按这个样子来排列的。 更何况自己是皇上昨天晕厥的头号“罪魁祸首”,要是往严重了讲,治他一个“死罪”也并没有什么冤枉的,所以来宗道也是十分惶恐而又诚恳地谢罪,请求着皇上的责罚,表现出了就是死罪也甘心接受的姿态。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从实际上来说,不管从哪个角度去考虑,萧木都没有什么理由去治来宗道的罪。就算是无道昏君,恐怕也没有几个会做这样的事情,就比如说一直以来高居昏君榜单前列的蜀汉后主刘禅,对手下的臣子也还是不错的。 “快快请起,昨日之事与爱卿无关,爱卿不必过于自责。” 萧木作为一个“明君”,当然更加不可能为难来宗道,而且还亲自走上前去,亲自将来宗道搀扶起来,伴随着来宗道感激滴零谢恩的句子,整个大殿又是一派君臣相得的美好画面。 “来人呐,赐座。朕今日要与爱卿好好聊一聊……” …… 林檎早上起得也很早,虽然夜里睡得很晚——萧木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半夜了,等到他们吃完夜宵,又聊了许多关于来宗道的话题之后,已经是快要到丑时的时间了,换成后世的时间,也就是凌晨两三点钟左右。 正常情况下,昨天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忙活个不停,夜里又睡得那么晚,不应该这么早起床的,怎么也应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的时候——这在大明朝,已经是十分过分的情况了。 不过要是按照萧木后世在大学时候的节奏,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反正都已经睡得那么晚了,当然要直接睡到中午为止,起床之后直接吃点午饭,然后再回去睡个午觉,直接睡到下午两三点钟,这样身体才能得到充分的休息,晚上也好有体力继续玩。 林檎本来也打算睡个懒觉,好好消除一下一整天的疲惫。可是事与愿违,就在她做了不知道多少个梦,下意识里觉得睡了好久好久,这才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刚到卯时——也就是早上七点钟左右,换句话说,林檎只睡了四个小时就醒了。 有心再继续睡上一会但脑子缺异常得清醒,无奈之下林檎只好放弃了回笼觉的打算。 在被宫女们伺候着梳洗更衣的时候,林檎突然想到夜里跟萧木说的直接找来宗道确认他的意图的事情,估计此时萧木已经派人去把来宗道找来了,这种事情自己当然不能错过! 于是林檎催促着宫女们加快了更衣的速度,头发也是简单地梳洗了一下,然后在宫女太监们好说歹说的劝告请求之下,又匆忙地用了两口早膳之后,林檎便马不停蹄地跑到了萧木这里。 至于为什么林檎会如此确信萧木一定会召来宗道前来,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虽说萧木对林檎提出的这么直截了当的建议并不是很接受,但直到聊天结束,两个人各自都要休息的时候,萧木也并没有想到什么其他更加合适的方法。 不仅是萧木,就连林檎自己,也没有想到其他有效的办法,既然想像自己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出的问题,那么萧木那个木头脑袋当然也想不出来了!所以今天早上萧木肯定还是会按照自己的建议来做,早早地把来宗道召到宫里来。 更何况,这毕竟是内阁首辅,相当于大明宰相的人物提出要辞官,作为皇上的,不管怎样,也要摆出一个重视的姿态,果断抛开其他所有的重要国事(当然萧木这个皇帝并没有什么重要国事要处理),亲自跟首辅好好聊上一聊,并且尽可能地挽留一番才对。要是把提出了辞官的首辅晾在一边,假装没听到这个事情,那是只有无道昏君才做得出来的事情,萧木一直想要给崇祯皇帝留下一个“明君”的名声,当然不会去做这种昏君的行为。 尽管林檎如此地抓紧时间,但女人毕竟是麻烦的动物,尤其是古代的女人,更尤其是古代宫廷的贵人,从装扮到服饰,每一项都讲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让林檎感到麻烦得不能再麻烦了,林檎一再催促之下,虽说一切从简,但还是消耗了许多的时间。 所以当林檎赶到萧木这里的时候,她也只能遗憾地发现,来宗道已经被叫来了,而且萧木似乎已经跟他聊了有一会的样子。 林檎走进了大殿,发现萧木在看见自己之后露出的表情十分复杂,就是那种得意之间还带着一点无奈,总之是一种十分矛盾,就算是后世的国际影帝在没有切身实地感受的情况下也不见得能做出来的表情。 林檎倒是一眼就明白了萧木这个表情的含义——得意这个恐怕是因为自己做完的分析出现了错误,来宗道的辞官并不是单纯地劝谏萧木的一种方式,而是真心实意地不想继续再担任首辅一职,这样的话,无奈的表情自然也很容易理解,既然来宗道辞官的愿望十分强烈,萧木对此感到头疼,当然也就不奇怪了。 由于之前是背对殿门坐着,所以来宗道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进来的林檎,而是在看到皇上脸上表情的变化之后,这才看到原来是皇后娘娘来了,于是当即又跪下行礼: “臣来宗道,叩见娘娘。” 林檎自然也是示意来宗道不必多礼,赶紧起身,几人相互寒暄了几句,林檎和来宗道都坐到了各自位子上,萧木又开始聊起了正题: “我大明正值多事之秋,朕每每想来,朝中总是缺少可用之才,朕也常感抱憾。爱卿久居内阁,为政经验丰富,正可为朕多多分忧,为何突然萌生去意,难道爱卿真要辞官归隐,离朕而去?” “回皇上,臣已年老体衰,老眼昏花,不堪大任。”来宗道先来了一套辞官惯用的陈词滥调,然后继续说道,“且我大明如今确为多事之秋,关外女真夺我辽东,立伪号后金,定伪都与沈阳,实乃我大明心腹之患;西南云贵土司,多有不服朝廷者,自天启年间,便常有狼心狗肺之徒,如奢崇明、安邦彦之流,起兵犯上作乱,朝廷虽多方围剿,成功平叛,但仍存隐患,不可不防;近年气候反常,陕(shan)西等地尤甚,诸多州县颗粒无收,加之地方官员贪墨,横征暴敛之下,日后恐将生出民变,同样形势严峻。” 来宗道大体分析了一下大明眼下的形势,确实是到了十分危险的时候,随即便继续说道:“值此多事之秋,正是需要能臣干吏之时,臣无才无能,忝为首辅,上无法为皇上分忧,下不能为百姓解难,实在是没有资格再尸位素餐。臣敢请皇上选贤任能,内阁首辅之位,非德才兼备之人不可担任,如此我大明才可早日中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来宗道说了一大堆的意思就是大明现在形势不好,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继续当首辅恐怕要坏事,所以皇上还是另找能人吧。 萧木自然不会轻易认可来宗道的这套说法,在他眼里,大明朝中这些个大臣根本就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大家同样都是经过科举考试产生的读书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也是大同小异,换谁当首辅都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而且在以萧木对这段历史的认知,在明朝末年这段时间之内,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像是诸葛亮那种非常出名的宰辅之臣出现。 既然换谁都差不多,那就干脆不要换这个首辅,还是继续由来宗道来当最好了,这同样还能避免官场的动荡,这种官场动荡无疑会对大明的朝政带来很严重的不良影响。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原本的历史上,崇祯皇帝在位的十几年中,前后担任过内阁大学士的官员竟然有五十人之多,最后的事实也证明了,换了这么多的阁老对于大明的社稷并没有什么帮助。 所以萧木还是继续苦苦挽留来宗道,劝他继续留在内阁帮助自己。 但无奈萧木并没有拿出什么有力的论据,论起长篇大论讲道理的水平也不是来宗道的对手,所以始终没有办法说服来宗道放弃辞官的打算。 坐在一旁旁观的林檎同样也在思索,想着办法帮助萧木挽留来宗道,但也同样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就在林檎努力思考的时候,她发现萧木突然站起了身子,大喝一声: “来宗道!你可知罪! 第九十二章 大义与猛料 萧木这一声断喝让林檎惊讶不已,更是把来宗道吓了一跳,吓得他直接跪倒了地上,“臣知罪,臣昨日冒犯天颜,罪该万死……” 来宗道表现得十分谦恭,认罪态度也十分良好,同时也打算积极主动地交代问题——如果又需要的话。 只是来宗道心中却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突然翻脸,刚刚不是还宽慰自己,说昨日之事与自己无关的吗?难道皇上见自己辞官之意坚决,这才出尔反尔,想要追究自己无礼冲撞的罪过?但皇上一想英名,气量岂会如此狭小,行此昏君做派? 所以说直到此时,来宗道心里担心的也不是自己是否获罪,而是皇上行为反常之处以及可能对皇上名声的影响。 虽说在心里想了这么多,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两个念头的事情,在来宗道说出“臣知罪”这三个字的同时就已经在脑海中考虑到了这些。然后,事实马上就证明了来宗道的刚刚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错,你根本不知你所犯何罪!”萧木马上又十分强势地否定了来宗道“知罪”的说法。 “臣愚钝……”来宗道虽说几乎从没见过皇上如此激动,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肯定要小心谨慎才是,无论皇上说什么,自己就要虚心接受。 “你不是愚钝,是糊涂!”萧木又用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朕下定决心,施行大赦天下政策的目的你还不明白吗?难道朕真的想要放过那些在阉党羽翼之下作威作福之人吗?还不是因为朝廷局势不稳,大臣之间相互拉帮结派,朕为了缓和局势,才不得已行此办法。朕甚至连皇子还没有出世,就颁布了大赦天下的旨意,这其中的用意,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 萧木这一段话说的已经十分透彻和露骨,并没有说什么来宗道能力有多么的强,业务素质有多么高这样的套话——事实上之前说了半天这种话,但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既然苦劝不能奏效,那么萧木能够用的,也就只有大义了。 所以萧木换了一个角度,直言现在朝中暗流涌动,你来宗道这个时候要是真的辞官归田了,会给朝廷带来很不好的影响。萧木这样的话实际上也是默认了来宗道实际上并没有多么出众的能力,自己不同意你辞官也不是因为你有多么不可或缺,而是为了朝局的稳定。 “臣惭愧……”来宗道跪在地上说道,头也压得更低了。 来宗道当然知道皇上大赦天下的目的所在,甚至这个大赦天下旨意产生的缘由,还是因为朝堂之上所谓阉党余孽和清流之间的争斗,以及以他为首的内阁无力整合两派官员,反而遭到弹劾的事情。 所以来宗道的这一句“惭愧”也四含义丰富,首先,他作为内阁首辅,却没有办法阻止愈演愈烈的朝堂争斗。无论是所谓的清流官员还是阉党余孽,对他这个过渡的内阁首辅均没有什么敬服之意,反而对他这个首辅之位虎视眈眈,无时无刻不想找机会参上一本,把他拉下马,甚至在早朝之上逼宫,逼得自己和其他阁老提出辞官,更是害得皇上在朝堂之上晕厥(其实是萧木装晕),让他们的计划险些得逞。最后还是皇上顶住了压力,颁行了大赦天下的旨意,才化解了这次的风波。 其次,来宗道作为首辅在整个的事件当中几乎没有出什么力,也没有想到任何好办法——大赦天下的注意事皇上自己提出来的,而且是在刚刚得知皇后怀有身孕便提出的。虽然皇上一直表现得十分自信,对皇后娘娘能够产下皇子之事好不怀疑,但来宗道心中也清楚,即便是怀胎九月,只要婴儿尚未出世,那么到底是男是女便根本无从推测,又有谁敢保证能够未卜先知呢?所以皇上自信的表现在来宗道看来肯定是为了安抚人心而故意为之,目的还是为了推行大赦天下的政策,由此可见,在皇上的眼里,朝中官员之间的争斗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了。 来宗道当然不知道在萧木的后世有一种叫做B超的东西可以做到这一点,事实上虽说萧木肯定知道这一点,但也没有任何作用,他推测出林檎腹中胎儿是儿子而不是女儿靠的也不是什么B超,而是自己和林檎对于这段历史的模糊印象。 毕竟这里是大明王朝,科技水平根本没有达到B朝可以提前出现的条件,他和林檎也肯定不能凭空造出做B超检测的机器——实际上,要是这种东西都能造出来的话,萧木早就多造点坦克大炮,培育一些高产农作物品种出来,那样大明王朝自然也就江山永固,萧木这个皇帝也能成为前无古人的一代明君了。 最后一点让来宗道感到惭愧不已的,就是在明知道现在外部局势严峻、内部党争激烈的情况之下,自己却还是未能充分体察皇上的难处,而是只顾一己之私,贸然提出辞官,以致让皇上苦心经营之下,好不容易才压制住的党派斗争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 所以,来宗道这一句“臣惭愧”,真的是字字千钧,他本人也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口,而且羞愧得几乎没有再抬起头,去一睹圣上天颜的勇气了。 “知道朕的难处就好。”然而萧木的话还没完,而是打算马上再给来宗道爆一个猛料。 在此之前,萧木还是一如既往地挥了挥手,示意在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出去。 王承恩得到了皇上的旨意,便吩咐着手下的太监宫女们离开大殿——事实上这些宫女太监已经是十分可可靠之人了,方才皇上和首辅大人谈的全都是大事,却并没有让他们出去,现在皇上突然要清场,说明接下来肯定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讲,看来恐怕是影响力巨大的军国大事。 正当王承恩吩咐着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都离开了大殿,自己也转身出去,同时打算关好殿门的时候,萧木又开口说道:“大伴可以留下。” 既然皇上要说重要的军国大事,而且还指名表示自己可留下来听,这说明皇上对自己是十分信任的,王承恩心中自然是一阵狂喜。但他还是努力地克制住了强烈的激动心情,轻声地说了一句“奴婢遵旨”,便又回到了皇上的旁边伺候着。 于是整个大殿之内只剩下了萧木、林檎、来宗道和王承恩四个人,来宗道和王承恩全都是紧张不已,不知道皇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一直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萧木和来宗道的对话的林檎(毕竟后宫不得干政,林檎能坐在这里听已经是相当可以了,要是随便指指点点,恐怕立刻就会招来非议),见萧木把所有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心中也是隐约猜到了,萧木一定是打算要说点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了。 “等等,这个家伙该不会直接把穿越的事情告诉他们吧?”毕竟在林檎严重萧木就是一个木头脑地啊,常常干出智障的事情,所以也不由地担心起来,但马上她又说服了自己,“应该不会的,就算再怎么智力低下,应该不会做出这么脑残的事吧?另外就算他真的说了,来宗道和王承恩恐怕也不会信的吧?” 就在林檎在心里胡思乱想地担心的时候,萧木终于开口说话了: “而且,朕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你,关外建州奴酋努尔哈赤虽死,但继位的其子皇太极同样狼子野心,跟其父比起来甚至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对我大名虎视眈眈。一年之内,最晚不出明年,便会领兵犯我疆界,而且叩关而入、直逼京师。留给朕准备的时间,恐怕只有不到一年了……” “什么!”萧木刚刚所说的话犹如晴空霹雳,让来宗道和王承恩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尤其是王承恩,对这件事情是第一次听说,要不是皇上亲口说出了这样的话,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大明的京城会再次遭到异族兵锋直指——虽说在这样的事情大明史上也有过两次,但那毕竟都是上百年和几十年前的事情,早已成为了历史,王承恩根本想不到自己将十分有可能会亲自遇到这样的情况——按照皇上的说法,只要自己未来一年之内不死的话,就会亲眼见到。 来宗道虽说之前已经听皇上提起过一次这样的问题,那时虽说也有所怀疑,但最终也只是以为皇上实在胡乱猜测,却没想到,原来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而且皇上也早就知道了。所以,来宗道的情况比王承恩也好不到哪里去,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几个听众当中,只有林檎表现得最为镇定了,毕竟萧木所说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再加上刚刚林檎一直在担心的是萧木会说出穿越者身份的事情,现在萧木并没有犯傻,而“仅仅”是说了这么一件“小事”,完全没有达到林檎原本的心里预期——这个原本的预期实在太高,所以未来皇太极会兵临城下的事情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所以林檎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有些庆幸和欣慰。 第九十三章 推断与说服 “……” 来宗道鼓起勇气抬起头,想要问上一句皇上刚刚所说的是否属实,但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这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了,皇太打算引兵犯境,这种绝密的事情,皇上又是如何提前,而且是提前一年时间知晓的呢? 当然他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全都被萧木看在了眼里,萧木也知道虽然自己说得十分肯定,但来宗道还是将信将疑,这也是十分正常的表现。平心而论,就算换成了自己在后世的时候,如果有人对萧木说一年之内东瀛岛国将会发动对华夏的战争,萧木肯定也不会轻易相信,或者换句话说,能够轻易相信的人恐怕都是傻子。 既然话已经说了出去,那当然要让来宗道等人信服,于是萧木打算给来宗道进行一番“缜密细致”的分析: “朕方才所言,的确属实,因其事大,这才屏退众多奴婢。”萧木一本正经地说道,“至于消息来源,乃是绝密,朕不便在此明言,还请爱卿不要见怪。” 萧木这样说,倒是也没有撒谎,首先,这个事情确实是存在的,历史上真实发生过,袁崇焕还因此丢了性命,而且饱受争议。另外,萧木所说的消息来源乃是绝密,这也不假——消息的来源就是自己和林檎这两个穿越者,穿越的事情,自然是绝密了,至于来宗道和王承恩会不会误解成为自己这个皇上还有其他的情报机构和消息渠道,那就不是萧木所能控制的了。 “罪臣岂敢。” 来宗道听了皇上“不要见怪”的话,嘴上十分惶恐地说道,连称不敢。至于心里则是果然思索了起来:“皇上既然如此肯定,此事恐怕是派密探前往辽东查探而知,而且这个密探的级别肯定不低,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探听到如此绝密之事。” 一想到密探,来宗道就没有办法不想到大明的两个特务机构——东厂和锦衣卫,毕竟这两个机构都是名声在外,除了是各级官吏的噩梦之外,还能承担在战争之中刺探军情的任务——在万历年间的援朝抗倭之战当中,锦衣卫在情报搜集方面就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皇上自从即位以来,便一直极力约束厂卫,不许其肆虐盘剥百姓,朝中诸臣也是高呼皇上圣明。但现在看来,这些厂卫八成并不是那么简单地被约束起来,恐怕是被皇上安排了更加机密的差事。” 来宗道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次被皇上安排到辽东刺探军情的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的人呢?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最近似乎一直忙着在大兴探查娘娘上次被绑,以及原本大兴的鸿源酒楼掌柜家遇袭的事情,应该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办刺探军情的差事。那么这次的消息,恐怕应该是皇上派东厂的人去打探到的。 来宗道得到了一个结论,但又不敢肯定,“但宫里能数得上的太监当中,曹化淳在忙着处理阉党留下的冤案,王承恩则是每天伺候皇上的饮食起居,应该也都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情。这样的话,或许骆养性带着锦衣卫的人在大兴查案的事情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办的还是打探军情的差事?又或者说,大兴的案子本身就不简单,其中牵扯到的幕后人物,就是辽东伪后金的人……” 来宗道充分发挥想象力,对萧木刚刚的话进行了一番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猜测。虽说思考不同于说话那样需要时间,而是几个念头即可,但来宗道既然想了这么多,这说明大殿之内至少安静了有那么一小段的时间。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因为萧木也在思考,思考怎样分析,才能让来宗道彻底相信自己方才所爆出的猛料,也正是因为如此,来宗道才有时间发挥想象,对萧木的话进行了那么“充分”的解读。 好在萧木很快就整理好了思路,开口“分析”道:“伪后金所部建州女真,原为我大明臣子,祖祖辈辈以渔猎为生,并不擅长农事。辽东汉人虽长与农耕,但却多为建奴屠戮,十不存一,即便所幸生还者,也为建奴所奴役,离心离德之下,必然不会尽心为建奴所驱使。况且近年气候变化无常,不利农桑,即便关内之地,也多有旱灾水灾。辽东苦寒之地,与关内相比,条件更为恶劣,伪后金虽占据此地,但仍无法获得充足的粮食。” “皇上所言甚是,正因如此,我大明早有明文,严禁向辽东运送粮食、铁器等必备物资,以免落入伪后金皇太极等鞑虏之手。”来宗道应和着说道。 来宗道所说的事情,萧木却恰恰并不知道,“原来大明也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嘛,这么一个‘物资封锁’的战略还真是一个好主意,这招绝对能让皇太极恶心得够呛,自己果断还是应该继续坚持执行这个办法!” 但萧木自然不会把这些表现在脸上,而是做出早已知之的样子,轻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爱卿所言不错,再加之我大明严禁向辽东建奴手中运粮,伪后金皇太极等人吃不饱饭,狗急跳墙之下,引兵叩关而入,妄图在关内抢掠,便也是自然之事了。” 萧木从后金粮食物资不足的角度分析着,自我感觉也十分了良好,甚至恍惚间找到了赤壁之战之前,周瑜在战和不定的孙权和东吴群臣面前分析曹军情况,得出“曹军必败,我军必胜”结论时候的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己得出的“皇太极肯定将会引兵犯境”这个结论不太好,或者说很不好——打仗哪有好事?尤其是现在的大明军队和后金的军队打仗,能够做到不大败亏输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总而言之,萧木所想要表达的就是,自己既有十分可靠的消息来源——穿越者对历史的记忆,又有十分缜密细致的分析——后金缺少粮食物资,要入关打劫。所以皇太极将要引兵犯境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一样肯定了。 来宗道自然也明白了皇上的分析,也觉得皇上所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巨大的疑问无法解开,于是便开口问道,“皇上所言极是,伪后金皇太极确实极有可能因为粮食不足的缘故引兵犯境。但皇上之前所说,皇太极将会领兵直逼京城,兵临城下,这又是为何?我大明九边均是精锐,尤其辽东现为袁崇焕驻守的关宁铁骑,他皇太极纵然有心,想要入关却也不能轻易得逞。” 萧木差一点就被来宗道给问住了,确实,自己刚才的分析只能说明皇太极又很大的可能性会引兵来犯,但自己又是怎么知道皇太极一定能够突破边关的封锁,直逼京城之下的呢?就算是自己派了再厉害的细作去了辽东,也只能打探到皇太极要出兵,总不能把战争的结果都提前打探出来吧?——换句话说,即便细作打探出来了所谓的“战争结果”,那也肯定是“我大金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毕竟皇太极为首的后金首领们肯定是对自己这一方充满信心的。 “咳咳。”萧木的面色一度有些不是很好看,林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正当林檎想着萧木该怎样向来宗道解释这个问题,或者如果萧木说不出话来的情况下自己应该在说点什么把这件事情揭过去的时候,萧木又开口了: “我大明九边虽是精锐,袁崇焕也是国之干臣,关宁铁骑也颇有战力。”萧木先是违心地“夸奖”了一下大明的边防军队,毕竟自己作为皇上,总不能说大明的军队全都是不堪一击的垃圾吧?然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我大明北方边境长达万里,总有些许地方守备薄弱,或者防备松懈,被皇太极钻了空子加以利用,便可叩关而入,直逼中原腹地。” 萧木见来宗道似乎还是没有被自己说服,又继续说道:“尤其最近蒙古诸部与伪后金之间暗通款曲,狼狈为奸,若是皇太极领兵借道蒙古,避开袁崇焕和关宁铁骑,从九边薄弱之处入关,也是极有可能。” 实际上关于蒙古和后金的关系萧木也并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后世看过的电视剧里面,顺治皇帝,也就是皇太极的儿子,他的母亲,也就是著名的孝庄皇太后,就是来自蒙古部落。所以萧木也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蒙古诸部和后金之间的关系应该相对比较亲密。 而萧木所说的“借道蒙古”的战略,倒确实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太可能,但细细想来,却是极具操作性,让人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这当然是指大明一方的,若是皇太极提前知道了这个办法,肯定是欢呼雀跃才对。 虽然对于战争的结果无法“刺探”,但是一些战略战术自然是可以打探的,就比如这个“借道蒙古”,就被来宗道认定为皇上派人打探到的重要情报。 在对这个问题做出了一番解释之后,萧木也并没有给来宗道太多的反应时间,而是亲自走向前去,将来宗道搀扶起来,诚恳地问道:“我大明的形势如此严峻,朕甚感艰难,爱卿真的还要执意辞官,离朕而去吗?” 第九十四章 揖让与办法 在林檎看来,萧木的表现从某种程度上,会让人觉得仿佛是在挽留提出分手的女朋友——如果不是来宗道是一个已经一把年纪的老头的话,至少林檎肯定是会误会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最终的效果还是好的,经过了萧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挽留和劝说之后,来宗道终于表示不再想要辞官归田,而是要继续留在内阁担任首辅,帮助皇上渡过难关,中兴大明。 “臣糊涂,未能察觉皇上的一片苦心,贸然提出辞官之情,真是惭愧万分,还请皇上治罪。”来宗道诚恳地说道。 “哪里哪里,爱卿能够继续助朕治理天下,中兴大明,实在是朝廷之福,社稷之福,天下百姓之福。”到了这种时候,萧木当然不可能去治来宗道的罪,而是十分高兴地说了几句很漂亮的场面话,虽说是场面话,但萧木高兴的心情也的确不是假的。 “臣自当竭力而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定要助皇上完成中兴大业!”来宗道神情激动,好像找回了多年前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时候的激情。 这倒不是说来宗道这么简单地就把萧木的场面话当了真,毕竟作为一个典型的封建时代的读书人、士大夫,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家就是能够获得君王的赏识,得到明君的重用,帮助天子治理天下,死后获得诸葛亮那般的美好名声。 现在皇上对自己如此信任和器重,来宗道当然没有办法不感到激动和欣喜,虽然自己早已厌烦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但这点困难跟皇上的知遇之恩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区区小事了。 总而言之,整个大殿里又一次洋溢着明君贤臣的良好气氛,萧木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来宗道脸上写满了知遇的感动,至于一旁的观众林檎和王承恩,则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来宗道为了报答皇恩,便立刻打算返回内阁,更加用心地处理政务,一定帮皇上治理好大明的江山社稷。 萧木见来宗道干劲满满的样子,自然也是高兴得很,于是便命王承恩亲自送来宗道过去——有人给自己干活卖命,而且还十分积极,萧木怎么能不高兴呢? 王承恩送着仍然心情激动的来宗道离开了,这个大殿又剩下了萧木和林檎两个人。 “怎么样?我今天的表现还算可以吧?”萧木一脸得意的表情,炫耀着向林檎问道。 这次成功挽留住了来宗道这个内阁首辅,避免了预想的那样首辅辞官、官场动荡的情形的发生,而且全程都是萧木的亲力亲为,没有依靠林檎的帮助——如果不算昨天晚上林檎提出了直接找来宗道来确认他的意图的话,事实上林檎的这个建议也只是要确认来宗道的意图,但萧木却是不光确认了来宗道的意图,而且还成功将其挽留,效果不知道比想象的好到哪里去了。 而且,林檎昨天晚上所持的,来宗道辞官是一种对皇上的劝谏方式的看法,今天也被证明是错误的。所以说,在萧木看来,就算是一向毒舌的林檎,在全程目睹了自己今天的优异表现之后,也只有乖乖地佩服的份。 然而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那么大的差距,让萧木没有想到的是,林檎仅仅用了一句话,便将他心中刚刚生出的自信给完全摧毁了: “然而事实上,要不是你在内书堂那边搞那些幺蛾子,来宗道原本压根就不会提出辞官的事情。所以说,就算你的后续功课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为之前的智障行为擦屁股罢了!” 林檎一针见血地戳到了萧木的痛处,直接噎得萧木半天没说出话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尴尬的气氛,足足持续了大概一分多钟的时间,萧木才总算找到点理由替自己“辩护”一下: “非也非也,从今天跟来宗道的谈话来看,他生出辞官归田的念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我在内书堂那里什么都不做,他当天没有辞官,早晚有一天他还是会提出辞官的。你想想看,幸亏是现在国家还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要是真等到了皇太极快要就带兵打过来的时候,来宗道提出辞官了,到时候官场动荡,皇太极再跑到京城外面转悠一圈,大明就算没有立刻亡国,估计也没什么抢救的可能了。” 虽说萧木这一套歪理听起来还像是那么回事,但当然只要是个智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肯定是他刚刚才临时想到的,那么林檎自然也看得出来。 只是林檎没有继续跟萧木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又提出了一个让萧木挠头的问题: “你说说看,来宗道昨天刚刚才提出辞官,今天就像没事人一样,又回到内阁正常‘上班’去了,这样一来,其他的大臣官员们会怎么看他?” “什么怎么看他,当然就是他的辞官请求被我这个皇上驳回了,以后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了。”萧木此时还没听出林檎话里的意思,用一副莫名其妙的语气回答道。 不过林檎似乎早就知道萧木无法理解自己这么“高深”的理论,倒是也没有着急,而是进一步地“启发”道:“你再想想看,一般正常的情况下,大臣提出一次辞官被驳回之后会怎么做?” “怎么做?回去继续干活呗!” “猪脑袋!”林檎终于有些恼怒了,决定给萧木好好科普一下古代的行事风格,“知道曹魏代汉的事情吧?” “当然,三国我都读了不知多少回了,我跟你说,里面的情节我基本都倒背如流……”萧木答道,顺带着自吹自擂了一番。 “行了行了,上次在我那你又不是没背过,从第二句开始就错了。”林檎直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萧木的吹嘘,继续说道,“曹丕篡位的意图都已经那么明显了,为什么还要汉献帝连续三次下召禅让,这才‘扭扭捏捏’地同意的?” “说明他好面子、爱名声呗!”萧木还是理所当然地答道。 “这就对了,曹丕都知道爱面子,作为读书知礼的士大夫,哪个不想要一个好名声?” 林檎继续说道,“作为一个重视名声的官员提出了辞官,哪能光是被皇上驳回一次就像没有事一样的,继续回去当原来的官去了呢?” 林檎启发了这么多,萧木终于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哎,你有话直接说不久好了,非要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还扯到了那么远,弄得我莫名其妙的。” 萧木先是抱怨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你的意思不就是一般情况下,大臣递上的第一份辞呈是肯定会被皇上驳回的,然后大臣都是好面子的,肯定还会递上第二份、第三份辞呈,把三揖三让的戏码做足了,皇上最后才“被迫”批准了,这才好风光地荣归故里,要是第一次递上辞呈就被皇上毫不犹豫地批准了,那就像是被赶走了一样,面子上也不好看。” “嗯,你这木头脑袋总算是开窍了。”林檎直接忽略了刚才萧木什么“把我当成小学生”之类的埋怨,而是露出了十分欣慰的表情,就像是见到瘫痪多年的植物人终于醒来一样。 萧木当然不会去理会什么“木头脑袋”、“开窍”之类的话,而是继续说道:“所以说,我还应该让来宗道再提出第二次、第三次辞呈,然后把它们全部驳回,这样才能让他安心地继续在内阁好好工作,同时也不会被其他官员在暗地里面嚼舌头?” “正常情况下确实应该如此。”林檎收起了方才的欣慰表情,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这句话一说出来,萧木也知道了,林檎可定还有“不正常”的情况下的解决办法。 果然,林檎接着说道,“不过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麻烦了,就算来宗道两榜进士出身,但写给皇上看的奏折,而且还是十分重要的辞官奏折,肯定还是要仔细地遣词造句、用心地润色一番的——明明大家都知道没用的东西,却还要无谓地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完成,这岂不是很没有效率?” 林檎夸夸其谈地说着,萧木也适时地配合了一句:“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呢?赶紧说来听听?” “那当然是有的了。”林檎又卖了一句关子,“办法不但是现成的,而且还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你只需要如此这般,然后再这样这样……” 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也不得不承认林檎所说的确实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于是当下便立刻大声喊道,“来人!” 这一声吩咐倒是苦了王承恩,刚刚送走来宗道,正急着往回赶,好容易快要回来的时候,又听到了皇上在叫人,于是王承恩又是一阵小跑,气喘吁吁地总算是赶上了皇上的命令:“奴婢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辛苦大伴再跑一趟,把来宗道再给朕请来,朕有要事同他商谈。” “奴婢,遵旨。”王承恩虽然不会对皇上的命令有什么不满和怨言,但这并不影响他心中的疑惑,对皇上的这个命令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九十五章 赐宴与年岁 来宗道到了内阁值房,回到位子上坐定后,脸上仍然还是带着被皇上信任而感到激荡的神情。杨景辰和李标等其他阁老们看见来宗道神情激动地回来,走起路来似乎都带着风,跟平日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以来宗道的状态来看,估计着是方才跟皇上的谈话的结果不错,肯定是有好事发生。 “难道皇上真的痛快地准了来阁老的辞官请求,来阁老终于得偿所愿,这才这么高兴?不过来阁老表现得也太过高兴了一点,难道说皇上为了让来阁老风光地退休,给了来阁老什么厚重的赏赐?” 几个阁老对来宗道想要辞官的事情自然是心知杜明,就算来宗道从未跟他们提起过,他们也同样猜得出来,因为他们几个人的情况跟来宗道也十分相似——大家都是过渡阁老而已,所以能够早日远离官场这个是非之地,回到家乡畅享天伦,对他们来说倒是一件十分值得庆贺的好事了。至于其他没有进入内阁的官员们会怎么想,他们也并没有多么的关心。 几个阁老们心里猜测着,倒是也有心想要关心一下皇上把首辅大人叫去说了一些什么,但考虑到现在来阁老才刚刚回来坐下,气还没有理顺,所以还是让来阁老先休息片刻,然后再向他询问也不迟。 只是等到来宗道的激动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在位子上坐稳,气也理顺了,杨景辰等人刚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王承恩又来了,说是皇上有请,把刚刚回来,椅子还没有坐热的来宗道又给带走了。只留下杨景辰、李标等阁老们留在内阁值房里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和来阁老之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来宗道跟着王承恩走在路上,心里也琢磨不透皇上的意图,明明刚刚才跟皇上奏对过,为什么皇上这么快又要召见自己? 难道皇上这么快物色好了接替自己的人选,所以改变了主意,想要自己还是继续辞官?这么一个念头只是在来宗道脑中一闪而过,来宗道自己也知道这样凑巧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而且皇上也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无道昏君。 总之,还是先跟着王公公过去,见到了皇上之后,就一切都明白了。 …… 来宗道从皇上那里离开,再次回到内阁值房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杨景辰和李标等阁老们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阁老的表现比上次回来的时候更加夸张了:双眼泛红似乎像是哭过的样子,但举止行为却掩盖不住他的欣喜和激动的情绪。杨景辰等人可以肯定,来阁老这次去见皇上,肯定又发生了好事,而且比早晨时候的那一次还要好,来阁老的眼睛肯定就是因为激动地流泪,这才发红的! 按照杨景辰等人的猜测,皇上第一次把来宗道叫去是同意了他辞官的请求,然后又给予了丰厚的赏赐,来阁老当然十分高兴。然后来宗道刚刚离开之后,皇上却觉得仅仅这些赏赐还不太够,于是又把来阁老叫了回去,肯定是又给了天大的恩典——估计是承诺在来宗道百年之后赐予一个美谥,追封一个“太师”这样的荣衔,这样一来,来阁老也算是位列三公了,不然的话,都已经是内阁首辅,什么阵仗都见得多了的来阁老怎么会这么高兴? 于是杨景辰等人的心思也更加地活络起来,既然来阁老辞官的事情这么顺利,而且皇上还赏赐丰厚的样子,不如我今晚回去也写一个辞官的折子,跟着来阁老,一起回乡去畅享天伦?就算自己不是内阁首辅,好歹也是殿阁大学士,皇上肯定会让自己风风光光地回到家乡的吧? 然而几人当中的主角,焦点人物来宗道却并没有提起皇上跟他之间说了些什么,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皇上明日早朝。” 这样一来,其他的阁老们全都“明白”了:肯定是为了让来阁老风风光光地回乡,皇上才要设朝,亲自宣布来阁老致仕的事,而且恐怕还要当众赐予丰厚的赏赐。 这样的待遇也是让杨景辰等羡慕不已,要知道,皇上最近身体不适,已经错过好几次的早朝了,而且昨天还在内书堂晕倒过一次,即便是这样,还要亲自设朝来为来阁老送行,这样的话,来阁老情绪这么激动,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来宗道当然不知道杨景辰等人的胡思乱想,简单地交代了几句“细致做事”的话之后,便又开始处理起内阁的政务来了。 杨景辰等人则是继续发挥着他们想象力,“不愧是来阁老,尽管皇上已经同意了辞官的请求,却还是尽心尽力地处理好最后一天的事务,当真是我等之楷模……” …… 至于萧木这边,王承恩安排人撤去了刚刚用过的杯盘餐具之后,又在萧木这边的命令下亲自送来宗道离开,于是整个大殿之内又剩下了萧木和林檎。 事实很明显,来宗道之所以表现得那样激动,是因为这次皇上留他一起用过了午膳——得到皇上的赏宴那可是少有的殊荣、是足够写道家谱里,让子孙后代们敬仰的事情,萧木虽然知道来宗道会很激动——就是萧木在后世的文明社会,能够跟国家领导人一起吃个饭或者握个手,那也是值得大吹特吹、跟别人炫耀好几年的事了。 但萧木却实在没想到来宗道能激动成这个样子,虽说来宗道作为内阁首辅,什么样的山珍海味都见过了,古代社会物质匮乏,就算是宫里的御膳,恐怕跟来宗道平日里吃的相比也高不了太多,但这好歹也是王承恩对御厨们“高标准、严要求”之下才做出来的近乎完美的菜品,然而萧木却觉得来宗道肯定没吃出任何的味道来——这都是因为来宗道实在是太过于激动和紧张了。 不过来宗道吃没吃出御膳的滋味已经不重要了,萧木一度有些担心来宗道会因为过度激动而导致心脏病发作,于是便一直盯着来宗道,只要他稍微有一点点的异样,萧木就马上回喊出“传太医”这三个字来。 还好一直到午膳结束,让萧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萧木在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下定了决心,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坚决不单独留臣子一起用膳,毕竟这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同时萧木也在心里暗自庆幸,好在自己之前没有留徐光启一起吃饭,徐光启的年纪看起来比来宗道还大了不少,要是真的有了一个三长两短,自己岂不是成了阻碍大明科技进步的历史罪人了? “喂!”林檎看见萧木的脸色阴晴不定,以为他又犯了魔怔,开口问道,“一个人在那想些什么呢?” “哦?”萧木听到了林檎的叫声,这才回过神来,开口说道,“像是徐光启、来宗道这样的大臣,他们的年岁应该都不小了吧?” “那是自然,从读书开蒙,到县试、府试、院试获得生员,也就是秀才的功名,再到乡试、会试、殿试这才考上进士,这么多的考试,就不知道要考上多少年,考上了进士之后,再从六七品的官员做起,又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升到像他们这样的高位。所以说,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像周延儒那样年纪轻轻就连中两元,而后官运不断的,又有几个呢?” 林檎从一个读书人从开蒙到做官的一系列的过程全都给萧木讲了一遍,为了避免萧木听不懂,还特意解释了一下“生员”的意思。然而萧木想要说的却并不是这个,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都懂了,我的意思是,来宗道、徐光启他们的年纪不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肯定是朝廷的损失,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找一些太医,专门给他们检查一番。” 萧木的想法当然很好,林檎几乎毫不犹豫地就表示了赞成:反正宫里也没有那么多贵人整天生病,太医院里那些李时珍的弟子、张仲景的传人之类的太医们都是现成的,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把他们组织起来,给大臣们检查一下身体,也好能做到“早发现、早治疗”,尽可能地为大明多保住几个人才。 总之,在这个问题上,萧木和林檎的观点少有地达成了惊人的一致,而且达成一致的速度,也同样可以用“惊人的”来形容。 “你说,来宗道、徐光启他们在原本的历史上面,都活到了多少岁?”萧木似乎想到了一件很沉重的事,用很压抑的语气问道。 “嗯,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根据我听过的南明史,至少在满清入关,天下大乱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关于他们的事迹了……” 林檎的回答很委婉,但萧木还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来宗道、徐光启他们,在那个时候八成是已经故去了,得到这么一个结论的萧木的心情也很沉重。 “你不是想到了让太医定期给他们体检的好办法吗?他们肯定比原本历史上活得更长寿的。”林檎也知道萧木在担心着什么,便开口安慰着说道,“况且,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谁都违背不了的。而且,大明也还有很多年轻有为的人,将来肯定能接过他们的旗帜的……” “不错!”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之后也振作了起来,“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明天上朝之后,跟我一起去看看李师药他们,怎么样?” “当然好了。”林檎听到萧木的这个提议,自然是欢欣鼓舞地答应了下来,以至于都没有去关心刚刚萧木歪用“古诗”的事情。 第九十六章 午睡与放松 由于昨天从中午开始一直昏睡到了半夜,然后晚上又没有好好睡觉,而是想着来宗道辞官的问题,起床之后又跟来宗道几乎谈了一整个上午,再加上刚刚吃过午饭,身体的血液都流向了胃,大脑供血也不太足——总而言之,种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之下,萧木觉得有些困倦,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吃过午饭就要午睡,简直跟小学生一样。”林檎虽说嘴上这么评价了一句,但实际上在心里也同样觉得萧木需要休息,毕竟昨天刚刚还晕倒过,还是多注意一些比较好,另外嘛,就是自己今天也起得有些早,这个时候也有些困了…… 于是,萧木和林檎约定好先午睡休息片刻,下午的时候再找钱谦益或者是周延儒来继续给他们讲书。 然而萧木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这已经完全不能叫做“午睡”了,因为他发现外面的阳光都有点暗淡了,向来伺候他起床更衣的王承恩一问,原来此时已经是酉时了。 萧木还是“子丑寅卯”地推算了一番,发现原来自己一觉睡到了下午五六点钟,这肯定不能叫做“午觉”了,在前面加上一个字,叫做“下午觉”似乎更为贴切一点。 于是萧木一面起床更衣,一面埋怨王承恩没有早早叫醒自己,而是放任自己睡过了整整一个下午。 王承恩虽然口称有罪,认错态度十分良好,但是就连萧木都能看出来他并没有什么真心“悔改”的意思。实际上萧木的判断并没有错,就算事情再重来一百遍,王承恩也同样不会把他叫醒,反而还担心皇上会不会休息得不好。为了保证皇上的充分休息,王承恩对下面的宫女和太监们全都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发出任何声响打扰皇上清净,违者重重责罚,而且要不是看着皇上睡得还算不错,王承恩早就命人把殿外的麻雀知了什么的全都赶走了。 总之,萧木知道原本下午的读书计划肯定是搁浅了,转而又觉得用“搁浅”这个词似乎也不太准确,现在明明都是吃晚饭的时间,整个下午已经基本上全都过去了,读书的计划不光是搁浅,而是完全泡汤了…… “皇上,时候已经不早了,要不要让御膳房开始准备晚膳?”萧木刚想到了晚饭的时间,王承恩就十分凑趣地“配合”着问道。 “我记得‘午睡’之前才刚刚吃过午饭的吧,现在刚刚睡醒就又要吃晚饭,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吃了睡、睡了吃’吗?王承恩这是要把我当成猪来养啊,虽说现在这个大明天子实际上也确实姓朱,但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萧木在脑袋里想道,嘴上便开口拒绝了王承恩的提议:“朕才刚刚醒来,腹中还并没有很饿,一个时辰之后再让他们准备也来得及。” 然而刚说出这句话,萧木的肚子就十分凑巧地叫了一声,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王承恩当然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而是选择了从另外一个角度委婉地说道:“皇上身体还未恢复,一定要按照太医的嘱咐,按时用餐,好好休息。依奴婢看,不如现在就让下面开始准备晚膳吧……” 王承恩的话给萧木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台阶,萧木根本什么都不必做,只管沿着台阶往下走便是了,但萧木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抵触心理,尽管此刻仍然在纳闷为什么睡觉也会如此消耗体能,但为了保住作为人类的尊严萧木也没有时间细想,最后还是选择让王承恩半个时辰之后再吩咐御膳房准备晚膳。 王承恩见皇上十分坚决,又想到再过半个时辰也并不是很晚,就没有在继续劝谏,而是接下了皇上的命令,同时在心里打算着半个时辰之后一定要吩咐御膳房加快速度,免得让皇上等太久。 总之,为了拉开跟猪这种动物的距离,萧木宁可选择了晚些时候再吃晚饭,不然的话,要是让林檎知道了自己“吃了睡,睡了吃”的事迹,恐怕除了“木头脑袋”之外,自己肯定还少不了一个“猪脑袋”的称号。 想到了林檎,萧木就不免问了一句:“皇后下午可曾有来过?” “回皇上,皇后娘娘下午并不曾来过。”王承恩答道。 还好还好,看来自己睡了一个下午的事情,林檎还不知道,这让萧木感到十分满意。 至于林檎没有来过的原因,萧木则是没有多想,然而事实上,萧木这里的一幕,在林檎的寝宫也刚刚上演过。 林檎虽说只是打算稍微简单地休息一下,但她却还没有完全认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怀孕的事实。昨天一天为了萧木晕倒的事情前后忙活了很久,然后昨晚萧木醒来之后自己也并没有休息得特别充分,反而一大早就醒了,这样累积下来的疲倦,对于怀有身孕的林檎来说,已经是一个比较大的负担了,只不过是林檎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所以,林檎同样也是睡了整整一个下午,醒来之后同样埋怨了下面的宫女太监们没有叫醒自己,也同样面临了“吃了睡,睡了吃”的问题,最后,还同样问了一句,“皇上下午可曾来过?” 在得到了下面太监宫女否定的回答之后,林檎心中刚刚提起的一丝紧张之感也随之消散了。 总而言之,因为萧木和林檎双双睡过了头,原本决定的下午找人来讲书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不过这倒是帮萧木省却了一个大麻烦——不然的话,萧木肯定会为到底找平时都是上午来但今天上午没有来的钱谦益,还是一直都是在钱谦益之后但平时都是下午来的周延儒,而纠结不已。现在讲书的事情没有了,这个大麻烦也随之消失了,以至于萧木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 用过了晚膳,又在王承恩殷切的目光注视之下喝掉了之前太医给自己开的药之后,萧木知道他今天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读书了,因为一旁形影不离的王承恩一直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萧木敢保证只要自己伸手摸一下书本,王承恩肯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劝谏自己保重龙体,不要过于操劳之类的。 既然看不成书了,萧木也只能放松一下身体,四处走走。既然是四处走走,萧木就十分自然地来到了林檎的寝宫。 林檎看到萧木来了,当着那么多太监宫女的面,自然是热情相迎,吩咐人泡茶上点心。两个人坐下之后也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下午为什么没有读书的事情,而是东拉西扯,聊了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就这么闲扯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萧木觉得实在是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了,而且萧木也能看出林檎肯定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毕竟那么多人都在一旁伺候着,他们也不能说那些穿越者之间才能说得机密的事情,而且还要表现出夫妻之前相敬如宾的感觉,实在是很不自在。把王承恩等太监宫女们全都打发出去自然可以,萧木也一度打算这样去做了,但转念一想,总不能自己每次来见林檎都要把下面的人赶走的吧,这样的话,就算是智障,都会生出那么一点怀疑的,更不用说这大明的皇宫里面根本就没有智障的生物生存,或者说智障的生物在宫里早就灭绝了。 总之,萧木为了避免让人生出不必要的怀疑,并不打算打发下面伺候着的奴婢们出去,但这样的话又十分无聊,因为他和林檎之间已经把能聊的话题全都聊便了,所以萧木在心里感慨自己和林檎那少的令人发指的共同语言的同时,提议把张皇后她们请来,一起玩一会麻将牌什么的来消遣消遣。 同样十分无聊的林檎自然也是欣然同意,虽然不知道萧木为什么不赶快打发王承恩还有那么多的奴婢们出去,但找人一起来玩麻将牌什么的明显比两个人坐在这里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干巴巴地找些没营养的话题强多了。 一直担心皇上身体的王承恩在心里也是双手赞成,本来还在担心皇上会控制不住回去继续读书或是处理国事,现在看到皇上也知道这样劳逸结合,王承恩当然也是十分欣慰。 于是在王承恩指挥着下面的奴婢高效工作之下,林檎的寝宫里很快便摆起了牌桌。张皇后和田、袁二妃也很快就被请了过来,桌上的“长城大战”简直就是一触即发。 事实上,张皇后对于这个事情也是十分支持,一来是因为皇上身体还没有恢复需要放松,二来嘛,则是不希望林檎这个皇后整天跟皇上一起关心国家政务,或是一起学那些不该学的“帝王心术”。像这样一起打打牌,改天再一起做做女红,聊聊女人之间的话题,这才是最好的。 由于是五个人,所以张皇后首先表现出了长者的风度,率先提出在旁观战,让剩下的四人先来,于是萧木把骰子一掷,牌局就正式开始了。 第九十七章 牌局与萎靡 然而事实很快就证明了,张皇后选择在旁观战而不是亲自下场参战的决定是有多么的明智,因为袁妃这个大明的“天才麻将少女”的麻将天赋简直是过于妖孽了。还没打上几圈,便把萧木、林檎还有田妃赢得鬼哭狼嚎。就连一想稳重的张皇后都看不下去了,在旁观战的同时还用眼神提示着林檎该怎么出牌,即便是这样,也丝毫没有阻挡住袁妃赢钱的坚定步伐。 很快萧木等人全都输得怀疑人生,原本十分有趣的麻将牌似乎也没有那么好玩了,于是萧木便提议暂时先不玩麻将牌,改为继续玩自己设计的纸牌好了。 在王承恩帮着收拾麻将牌的时候,萧木的嘴也没闲着,向张皇后她们吹嘘着自己设计纸牌的过程:为什么为什么用“天地玄黄”而不是“东西南北”或者“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类的来代表四种花色啦,“美人牌”和“名臣牌”到底哪种牌应该更大一些啦之类的。 事实上关于“美人牌”和“名臣牌”的大小问题,着实让萧木犹豫了好久,类比后世扑克牌的话,“美人牌”相当于“Q”,而“名臣牌”相当于“J”,很显然“美人牌”应该大于“名臣牌”。但这样的话,似乎又跟当下这个时空人们的价值观念不同,萧木觉得随便去大街上拦住一个人,问他诸葛亮和貂蝉谁的地位更高,自己恐怕会被对方用看傻子的眼神来端详。那么要是让“名臣牌”大于“美人牌”呢,但萧木又是从未来穿越来的,深知未来世界提倡男女平等,自己这样设计,恐怕会招来女权主义者的不满和批判,成为封建糟粕歧视女性的铁证了。 然而在眼下这个时空,到并没有这样的事情,而且尽管萧木面前坐着的都是女性——但张皇后、田妃、袁妃都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皇上会在“名臣牌”和“美人牌”的大小问题上犹豫不决。在她们眼里,历史上的名臣的地位肯定是比美人要高得多,尽管她们本身就是女人,但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却是毫无疑问地认为“名臣牌”理所应当比“美人牌”要大。至于林檎的观点?对不起,萧木压根就没有认为林檎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所以她的观点自然可以忽略。 总而言之,既然在座的女性也都觉得“名臣牌”应该大于“美人牌”,那萧木也就“入乡随俗”地接纳了这一个建议,毕竟自己来到了大明朝,还是要尊重当地的风土人情不是?至于将来会不会遭到女权主义者的抗议,那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萧木觉得把目光放那么长远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 商定好了每种牌的大小,又简单介绍了一些玩法和规则,萧木熟练地洗起了牌,赢得了几女赞赏的目光的同时,牌局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可是事实还是一如既往的残酷,麻将牌和纸牌本质上都属于赌博工具,所需的技巧和天赋也是大同小异,所以,尽管玩的东西变了,但主宰牌桌的人却仍然没有变——不管是玩跑得快、争上游、还是拖拉机之类的,袁妃都是来者不拒,大有把其他人眼前的筹码赢个精光的趋势。 林檎一面紧张地观察者牌局的形势,斟酌着该如何出牌,一面在心里感慨道:袁妃继续这样搞下去,在后宫里很容易没有朋友的…… 最后的最后,为了让游戏能够顺利地进行,不至于变成一边倒的屠杀,几人一致决定让袁妃在旁观战,同时充当裁判的角色,总之是不能再让她继续赢下去了。 在此之后牌桌上的气氛顿时和谐不少,毕竟除了袁妃之外的几人水平都是半斤八两,并没有谁占据什么明显的优势,一阵厮杀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这让萧木更加确信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的正确性了,毕竟这个“货真价实”的大科学家“曾经”说过:当你坐在一个滚烫的火炉旁边,时间就会过得很慢;但当你坐在一个美丽的女士旁边,时间会过得很快。现在萧木坐在了三个美丽的女士的旁边,时间自然也就以三倍的“很快”的速度匆匆流逝了。 无论是打麻将还是玩纸牌的初衷都是为了放松身心,让皇上获得更好的休息,至少王承恩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既然现在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那让皇上再继续玩下去就非但达不到放松的目的,反而还会影响皇上的睡眠。所以王承恩在萧木玩得兴致正高的时候,极其没有眼色地提醒了一句:“皇上,夜深了,到了该就寝的时间了,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不急不急,再多玩一会也不妨事。”萧木正在兴头上,当然不会乖乖听话。 萧木心道现在最多也就是晚上十点钟左右,根本算不上什么,在自己后世的时候,夜生活这才刚刚开始,就算是晚上玩一个通宵第二天再去参加期末考试的事情也是如同家常便饭一样,而且要是有这么多的美女学姐学妹一起玩的话,第二天的期末考试直接不去参加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所以此刻的萧木大有决战到天明的意思。 然而萧木的美好愿望并没有实现,因为张皇后也认为时间不早,皇上应该早点回去休息才是正理:“时间确实不早了,皇上也要注意龙体,还是早早就寝为好,妹妹们,我们先走吧。” 张皇后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带着田妃和袁妃离开了,完全没有给萧木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本来萧木还想着至少也能再多磨蹭个半个时辰的。 张皇后她们走了,王承恩等人手脚麻利地收拾这牌桌的时候,萧木用无奈的眼神看了林檎一眼,仿佛在说,“好像我才是大明的天子吧?怎么感觉张皇后说的话比我还要管用?” 林檎也是同样回敬了萧木一个眼神,就像是说:“这就是气场的差距……” 萧木虽然觉得林檎所“说”的应该是在嘲讽自己,但还是认为这其中有些道理。至于他和林檎之间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默契,这个问题萧木倒是根本没有意识到。 由于很明显的原因——皇上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宜过于消耗精力,皇后娘娘也有孕在身,所以,王承恩他们把牌桌收拾好了之后,萧木也同样离开了林檎的寝宫,这样的举动在王承恩等一众太监宫女的眼里十分得正常,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总之萧木回去之后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在王承恩的“监督”之下,只好乖乖地躺下睡了。 于是一夜无话,萧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王承恩也已经在旁边伺候着了。 “对了,今天是计划要上朝的。”萧木想起了正事,于是便没有继续赖在床上睡回笼觉,而是直接起床,在王承恩的伺候下穿衣洗漱,穿戴整齐,简单地用了一点早餐之后,便开始了开始他穿越以来的第三次上朝。 来到了金殿之中,大臣们已经全都在等着了,这其实也是废话,难道还有让萧木这个皇帝来等下面的臣子的道理不成?萧木在御座上坐下,下面的臣子们便开始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由于萧木穿越寄托的崇祯皇帝的身体此时不过十七八岁,而且古代也没有电视、电脑那些眼睛杀手,所以萧木现在的这具身体并不像他在前世的时候那样,是一个需要戴眼镜的近视眼。事实上,在臣子们山呼万岁的时候,萧木也发现,只要他想的话,下面跪者的的每一个大臣的相貌和神情,他全都能够看个一清二楚。 于是萧木便发现,下面的大臣们的精神状态似乎都不是很好,一副精神恍惚,没有睡醒的样子。 “看来为了上早朝,臣子们很早就起床了,还要提前在这里等候,真是辛苦。”萧木在心里想着,更加坚定了以后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就坚决不上朝的心思。毕竟大臣们都是一把年纪了,起那么早来参加这个充满教条的形式主义的早朝,解决不了什么真正的国家大事不说,对大臣们的身体也没什么好处。 当然这只是萧木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他能稍微用心回想一下的话,就能发现,他之前两次上朝的时候,下面的臣子们并不是这样的精神状态,尤其是他第一次上朝的时候,清流官员和阉党余孽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口水战,最后内阁大学士全都遭到了弹劾,整个朝堂之上简直就像菜市场一样热闹,哪里有什么官员是萎靡不振的样子? 只是可能由于刚刚醒来不久,聪明的智商还在继续跟周公下棋,并没有上线的缘故,萧木并没有注意到今天大臣们跟以前相比的反常之处。 事实上,朝中大臣们之所以看起来如此没有精神,是因为过去的两天夜里,他们几乎都没怎么好好睡觉,而是彻夜跟各自的同盟、幕僚分析首辅辞官之后的影响,以及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第九十八章 秉烛与献策 就在昨天晚上,萧木和林檎、张皇后她们愉快地打麻将、玩纸牌的期间,甚至一直到牌局结束,萧木他们全都回去睡觉之后,大明几乎所有高官大臣的家中,却几乎都是灯火通明。大臣们这么晚还不睡觉当然不是因为有什么节日将要到来,而是为了研究眼下大明的政治形势,尤其是在皇上已经通知了明天要上朝,明天肯定将会有大事发生的情况下,时间已经是刻不容缓,每个大臣都需要抓紧时间,跟幕友们秉烛夜谈,连夜讨论对策。 他们研究的东西也都差不多,那就是现任的内阁首辅来宗道的辞官到底会不会成功,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究竟应该持一个什么样的立场。毕竟自己要是支持来宗道辞官,直接或委婉地表达了你来宗道还是回家好好供孩子去这样的想法,结果万一他这个官没有辞成,还是继续担任他的内阁首辅的话,那自己以后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那么自己要是全力挽留来宗道,不赞成他辞官归田呢?这样做同样也有很大的风险,毕竟内阁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来宗道不走,就没有多余的阁老的位置空闲出来,其他那么多虎视眈眈地盯着首辅、阁老位置的官员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来宗道不想走,他们也要找点什么把柄逼迫他走人,自己坚持挽留来宗道的话,自然会成为这些官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搞不好自己现在的官也做不下去,只能跟着来宗道一起走人了。要是来宗道本人本就是十分想要辞官的话,那自己的处境就更加尴尬了——受到其他官员的排挤不说,来宗道本人也不会承自己的情,那可就真的是风萧萧兮易水寒了。 既然赞成和反对来宗道辞官都有那么大的风险,那么自己什么都不做,就静静地当一个观众,看着朝堂上面的风起云涌如何?这样虽然看似十分洒脱,但却很少有官员能如此豁达,毕竟机遇和风险都是并存的,这样做虽说没有什么风险,但规避了风险的同时就意味着自己也放弃了更进一步的机遇,过了这个村,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这个店了。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就已经足够令人头疼,毕竟政治不同于儿戏,一个选择有错,都可能带来万劫不复的结果。所以支持和反对这样一个二分之一的问题,就足够让高官和盟友、幕僚们头疼上好久,因为这个事情里面也处处透着诡异: 按照正常的官场经验和规律来讲,来宗道应该早就辞官归田,回家哄孩子去了,他这个首辅能当满一个月都是长的,至于其他的阁老,尤其是那个杨景辰,也是早晚都要灰溜溜回家的货色,能不被安上一个阉党的罪名就够他烧高香的了,对于当时的杨景辰来说,与其考虑怎么保住自己内阁大学士的位置,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怎样避免被阉党逆案波及来得实在,在这种情况下,早早识相地主动辞官归田应该才是正常的节奏。 但就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皇上却突然地“出巡”了,而且皇上出巡之后在政治上的举措和之前相比也是大相径庭,实在是有太多让人看不懂的地方。就好比说对这个早就应该辞官回家的临时首辅来宗道,又突然信任了起来,甚至把整个大明的大事小情全都交给了来宗道为首的内阁来处理。至于阉党逆案的处理,也是只惩戒了其头目,对于其他的党羽都是能饶就饶,尽可能地避免牵连过多的人,为此甚至还专门颁布了大赦天下的命令,还是在皇子尚未出世的情况下。皇上这一系列举措的直接受益人简直非杨景辰莫属了,不但让他彻底摆脱了阉党的名号,就连他那原本风雨飘摇的阁老位置似乎也坐得越来越稳了。 本来形势似乎已经确定了,那就是在皇上的影响之下,大明的内阁成员基本已经十分稳定,大明的官场也恢复了平静——这也正是萧木所追求的,其他的官员也只好收起了不该有的小心思。但就在前天,内阁首辅当得好好的来宗道却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疯,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向皇上提出要此去首辅之位,这一举动不但震惊了在场的所有官员,更是直接让皇上当场晕厥,原本的观摩内书堂开课的活动也是不了了之。 大明原本已经趋于稳定,或者说像是死气沉沉的湖面一样的官场被来宗道直接扔进了一块巨石,引起了无数的涟漪,官员们原本已经收起的,该有的和不该有的心思又全都冒了出来。 所以,在这么一个微妙的时间,所有人都说不准,明天之后,大明的内阁首辅到底还姓不姓来。“支持”还是“反对”的决定也自然十分艰难。 经过了长时间的反复讨论和权衡,大多数的高官们都倾向于来宗道最终会辞官成功,大明的首辅将要换人这样一个可能的结果——当然做出这个判断是十分艰难的。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最初步的问题,虽然来宗道辞官成功可能性比较大,但接下来还有很多更复杂的问题在等着他们: 谁会继任成为首辅?会是自己吗?自己该不该争取一把?成为的首辅当然是最好的,毕竟这是每个大明读书人的科举做官的终极梦想,但成为首辅并没有那么简单,需要有一定的资历,很高的威望,要承受很大的风险,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至于一些资历威望不足的官员们,倒是觉得成为首辅机会不大,便打算放弃这个机会,而是全力支持自己的政治盟友,如果盟友成为了首辅的话,对自己以后的仕途自然也是大有裨益,而且还能做一个大大的人情,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然还要考虑自己和盟友的能量又多大,采取什么策略才可能成功,。 最后还要分析除了来宗道之外,其他的阁老们会不会也跟着辞官,他们要是也辞官了,自己要不要争取一下可能空闲出来的其他阁老之位?或者自己要不要支持其他的盟友获得空出来的阁老位置? 总而言之,来宗道要是真的辞官成功了,有无数个问题需要决定,至少有三种选择可以做——比如说钱谦益的府上,他本人正在和幕友们探讨着这个问题。 “恩师,学生有上中下三策,请恩师择其善者而行。”开口说话的是钱谦益的学生瞿式耜。 说起这个瞿式耜,倒也有一番来历,此人乃是常熟人,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现为户科给事中。刚刚虽然口称钱谦益为恩师,但实际上却也并不比钱谦益小多少,作为钱谦益的同乡,也很受钱谦益的看重,两个人之间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更像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所以,对于瞿式耜的建议,钱谦益一直都是十分的重视,而瞿式耜也确实没有辜负钱谦益的信任,对于问题的见解自有独到之处,往往能给钱谦益很大的帮助。 “哦?起田有何良策,速速为老夫道来!”原来瞿式耜字起田,钱谦益听了他刚刚上中下三策的说法,知道自己这个学生肯定有了什么好的想法,于是顿时兴致高涨,竖起了耳朵,准备听瞿式耜接下来的见解。 “恩师,学生这便说了。”瞿式耜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水,便开始替钱谦益分析道,“明日上朝,率先向皇上陈奏来宗道确实不适继续担任首辅之职,其他几位阁老也都是尸位素餐,毫无建树,大明形势在他们手中不但没有改善,反而愈加恶化了,请皇上下召廷推新的内阁大臣。恩师乃是东林领袖,由恩师提出推举内阁大臣的建议,其他清流官员肯定会纷纷响应,而且,恩师也极有可能被推举为信任的内阁首辅,此为上策。” “起田继续说下去。”钱谦益听了瞿式耜说的话,虽然只是纸上谈兵一般地推演,但听到了自己有机会成为内阁首辅之后还是激动得坐直了身子,浑身上下的每个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这个首辅的职位就是这样的有魔力。 钱谦益催促着瞿式耜继续说下去,瞿式耜便接着说道:“明日早朝,恩师不必抢先出头,也不必弹劾其他阁老尸位素餐,而是随势而动,待来宗道辞官之事确定之后,再进言推举内阁大学士,之后再由学生等人四处周旋,令主推者摒弃周延儒、温体仁等人,选择恩师,再加上恩师在文苑清流的影响力,这样的话,虽说首辅之位不敢保证,但恩师至少也能获得一个阁老的位置。这便是中策” “那下策呢?”钱谦益接着问道。 “明日早朝,恩师不必抢先出头,来宗道辞官支持尘埃落定后,也不必进言推举内阁大学士,只是在旁冷艳旁观即可,毕竟不论何种方式,以恩师东林领袖的地位,都很有可能获得一个阁老之位。此为下策。” 如果萧木此时出现在钱谦益的家中,听到了瞿式耜的“上中下三策”的话,一定会感到非常熟悉,想起好多《三国演义》中的经典桥段,并且发出这样的感慨:“难道古人都喜欢玩这种‘货比三家,任君挑选’的游戏吗?” 第九十九章 计议与帝心 听瞿式耜说完了下策,原本气血上涌的钱谦益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不像刚开始听到上策的时候那么激动,一方面是因为下策听起来并不像上策那样令人热血沸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做出最后的决定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在仔细地权衡利弊、分析得失,考虑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之后,钱谦益终于做出了决定:“上策太急,下策太缓,依老夫之见,中策不急不缓,正可行之。”——同样跟《三国演义》当中刘备入蜀时候的经典桥段一样。 “恩师英明,学生也以为中策最好。”瞿式耜也附和着说道,“学生在此便预祝恩师明日之后成为大明的信任首辅了。” “哈哈,起田真乃吾之子房也。”钱谦益抚掌而笑,赞许地说道,“为师若是侥幸成为首辅,一定不会忘记起田的功劳。”。 “恩师过奖了,学生还要靠恩师栽培……”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对明天的早朝也充满了信心。 …… 类似的场景在其他官员的府上也同样在上演,就比如说周延儒的家中,今晚也有贵客到来。 “长卿兄,明日早朝,关于来阁老辞官之事,我等该如何应对?”周延儒询问的对象,正是温体仁。 “玉绳,来宗道辞官事发突然,皇上的态度也不明朗,此事非比寻常,而且处处透着诡异,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不可不谨慎行事啊。”温体仁对周延儒说了一番他的看法,这话说得倒也是四平八稳,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谬误,但也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不知长卿兄有何良策?”周延儒当然无法对温体仁刚刚不痛不痒的话感到满意,继续问道。 “现在我等尚不知晓皇上对此事的态度,明日早朝,我等切不可贸然进言,以免祸从口出。”温体仁继续说道,“依我之见,不妨先按兵不动,观察朝中的形势。若是来宗道的首辅之位尚且稳固,那便一切照旧;倘若来宗道辞官之事已定,内阁出现空缺之后,我等不妨再奏请皇上指定新的入阁人选。” “奏请皇上指定?”周延儒问道,“通常新任阁老的人选,不都是通过大臣廷推的吗?” “这正是关键之处,虽说玉绳大才,年纪轻轻便连中两元,但论起资历威望,跟朝中其他年长者相比,恐怕没有什么优势可言。所以,新任阁老的人选若是用廷推的方式产生,玉绳恐怕占不到便宜。”温体仁说道,实际上他方才说得已经十分委婉,“没有优势可言”、“占不到便宜”之类的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根本就是相当的劣势”、“肯定要被别人占便宜”的意思。 周延儒虽然少年成名,年轻有为,甚是让人羡慕,也是跟其他官员相比的巨大优势。但在评选阁老之位的时候,这一点优势对周延儒来说却成了一个天大的劣势,毕竟俗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让周延儒这么年纪轻轻的人入阁总归是一件风险比较大,容易引起争议的事情。况且,内阁大学士之所以还叫做阁老,这里面的“老”字就足以说明问题,周延儒一点都不够老,从字面上就无法满足当阁老的资格,甚至跟前言的称兄道弟、一同商议的温体仁相比,也是足足小了二十岁——尽管两人现在同样都是翰林院侍读学士。 总而言之,若是新的阁老是通过廷推产生的话,那么基本上就没有周延儒什么事了,参与廷推的大臣们肯定不会选择周延儒的,毕竟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当阁老了,那我们这些岁数大的,脸该往哪里搁? 周延儒当然也深知这一点,经过了温体仁的提醒,也很快就六明白了通过廷推的方法自己肯定是入阁无望。但温体仁方才还说,要奏请皇上,由皇上直接指定新任的阁老,难道换成这种方法,自己就有入阁的可能了吗?对于这一点,周延儒却还是没有想通,于是便开口问道:“只是又皇上指定,我又有何优势?还望长卿兄不吝赐教。” “哈哈,玉绳这便是当局者迷,我却是旁观者清啊。”温体仁笑了一下,然后提醒着周延儒说道,“玉绳近来不是每日前往宫中为皇上讲书?相比皇上对于玉绳也是信任有加的吧?”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能连中两元的天之骄子,在官场上这么多年混得也还算不错,周延儒自然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在温体仁的提醒之下也是一点就透,马上就理解了温体仁方才所提出的策略的精妙之处。 事实上,在封建王朝,天子才是具有绝对权威的存在,皇上手握一切生杀大权的同时,对于下面的臣子的任命,同样也能起到一锤定音的决定性作用。可以说,即便你在士林之中又多么高的威望,在士人眼中有多么好的才学,都比不上获得皇上的信任,在皇上的心里留下名字来得重要。 按照温体仁的分析,周延儒在竞争那个非常可能出现的空缺的阁老的位置的时候有一个相当大的优势,那就是周延儒有机会每天和皇上见面,给皇上讲书,这样的殊荣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要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皇上的龙体一直有恙,连早朝都未曾上过,就算是内阁大学士、各部尚书都几乎没有机会一睹天颜,他周延儒却能够每天见到皇上,这不是“简在帝心”还是什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解读,他周延儒这都是要发达的节奏啊。 所以,为了能够让这个优势能够充分发挥,信任阁老的产生方式就成了重中之重——既然都已经简在帝心了,那么肯定是由皇上乾纲独断,直接指派才是对自己最最有利的。 “长卿兄之言真是令人茅塞顿开,延儒听后,大有醍醐灌顶之感。其实以长卿兄之才,谋个阁老之位也并非难事,但长卿兄却甘愿放弃这个机会前来帮我,延儒真是感激莫名。”周延儒直接表达着对提出这个好主意的温体仁的感谢之情,仿佛能够想象到自己按照他的计策行事,明天起就能够正式入阁了一样。 “哈哈,玉绳莫要取笑了,温某才能平平,多年来也是碌碌无为,安敢妄想阁老之位?方才不过出点小主意,实在是不敢当这个‘谢’字。”温体仁也是笑着谦虚道,“不过我可是要提前恭喜玉绳了,明天成功入阁之后,可不要忘了我温某人啊。” “长卿兄哪里的话,我周延儒倘若有得意之日,一定不能忘记长卿兄的鼎力相助。”周延儒也是赌咒发誓地说道,两个人谈笑之间,关系似乎也是更近了一步。 只是很快,周延儒又想到了一个十分值得担心的问题,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玉绳有何困扰,为何面色如此?”温体仁自然十分关切地问道。 “不满长卿兄,每日有幸得到皇上召见,给万岁讲书的并非只有我一人,在我之前,皇上就已经找过钱谦益来给他讲书,现在也是由我和钱谦益交替进行。”周延儒说道。 周延儒的话已经十分明朗了,温体仁自然也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一样能够每天有幸见到皇上的并不只有他周延儒一个人,“简在帝心”这个优势也是他周延儒和钱谦益所共享的。 “钱谦益乃是文苑清流、东林领袖,资历威望都在你我之上,再加上也同样得到皇上的信任,真乃是一个劲敌啊。”温体仁分析着说道。 “正是如此,不论是廷推、还是皇上直接指派,钱谦益都有巨大的优势啊。”周延儒说道。 “玉绳不必心焦。”温体仁安慰着说道,“明日若是来宗道真的辞去了内阁首辅之位,其他的阁老很可能也有跟着来宗道一同辞官的,所以阁老的空缺很可能不止一个。他钱谦益纵然占尽优势,也没有分身之能,最多只能占据一个名额罢了,玉绳只管竞争其余的名额即可。你我跟钱谦益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各凭所能便好。” “只恐你我这样以为,但他钱牧斋却视你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使出什么阴招排挤你我,那样又该如何是好?”周延儒还是十分担心——他的担心也是十分正确,因为按照瞿式耜给钱谦益提出的中策,周延儒和温体仁也正是他们需要排挤打击的对象。 “玉绳莫慌,谁说只有他们才能使阴招,耍手段?那钱牧斋为官多年,不法之事肯定也是干过那么几件,他要是安分守己便罢,要是他动了什么歪心思,有了什么不好的念头,咱们这边也是有他的把柄的,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温体仁的语气十分坚定,给周延儒吃下了一颗强有力的定心丸。 于是就这样,原本历史上钱谦益和周延儒、温体仁之间的矛盾和斗争,在萧木穿越来之后,以首辅来宗道辞官的事为契机,也重新发酵酝酿了起来,甚至大有再度重演之势。 第一百章 正题与安排 当然还有少数大臣的府上并没有进行上述那种的商讨和谋划,就比如说徐光启的家中,此时早已经是夜深人静,用一个被用烂了的形容手法来描述就是:此时在徐光启的府上,安静到了就是一根针掉在地上,声音也是清晰耳闻的程度——当然这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也并不会有什么人会闲得没事会找一根针丢到地上试验一番,因为天黑之后不久,全家上下所有的人都已经早早地睡下了。 毕竟徐光启认为来宗道并不是真的要辞官,只是想要通过这个方式来劝谏皇上——当然这个观点并不正确,但退一步讲,就算徐光启认为来宗道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辞官,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想要借此机会更进一步的想法。毕竟自己黄土埋了半个身子,早就已经过了争权夺利的岁数,就算是入了阁,最多也就是在推广泰西科学的时候方便了一些。但当今圣上本身就对西洋诸学十分感兴趣,已经安排自己尝试推广番薯等新兴的作物,自己奉命忙着这些“正事”,日子已经过得十分充实,所以徐光启对于谋划入阁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强烈的精力和欲望。 既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商议,再加上徐光启本人也是一把年纪,用过晚饭之后不久就感到困乏,加上明日早朝还需要早起,于是便早早地上床安歇了。府上的老爷都早早地睡了,下面的管家、仆役之流自然也都跟着睡下了,毕竟夜里点灯的灯油也不便宜不是? 只是像徐光启这中无欲无求的官员毕竟还是少数,除了他还有来宗道等现任阁老之外,估计也就只剩下了少数无欲无求,晋升无望的官员们了。剩下的几乎每个大明的官员都嗅到了政治上的血腥气味,并且想要从中浑水摸鱼,让自己的官位坐得再高一些。 …… 所以,当萧木来到大殿之上,准备开始早朝的时候,才会发现殿下的臣子们大多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不过天生迟钝的萧木并没有从中发现问题的本质,他也并不知道殿下的臣子们一个个都在暗地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准备推波助澜,“帮助”来宗道辞官,自己或者自己的盟友好能够取而代之的;也有想要“保护”住来宗道的首辅之位,从而跟首辅大人结下善缘的;当然最多的还是打算先冷眼观望一番,等待之际恰当再果断出击,直接一锤定音的。总之,今天的早朝之上,搞不好就又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只是俗话说傻人有傻福,这话套用在今天的萧木身上倒也十分合适。在下面的臣子们行过大礼,山呼万岁之后,萧木并没有玩“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这样的常见套路,而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地开口说起了正事——毕竟今天早朝的主题和目的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消除来宗道的辞官在没有做足三揖三让的戏份的情况下就被自己火速成功挽留之后,可能给他本人带来的非议。 既然这样,那萧木当然也就不想在没有用的事情上白白浪费时间,经过了前两次的上朝,萧木也基本了解到了这种早朝的形式,除了给臣子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吵架嘴炮的平台之外,基本上也解决不了什么国家大事。 “咳咳,朕前日与众卿共同观摩内书堂讲学……”萧木轻咳了一声之后,便说起了正题。 下面的臣子们一听皇上说起了前日在内书堂的话,心道果然就是要说来宗道提出辞官的事情啊,接下来肯定就是重头戏了,所以众大臣们不管刚才有多么的无精打采,现在也全都提起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神听着皇上接下来要讲的话。 萧木见自己只是随便开口说了一句没普通的开场白,就能够让下面所有官员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但却仍然没有意识到眼下涌动的暗流,还以为大臣们只是摄于天子的权威,这才表现出如此认真聆听的样子,这让萧木不得不联想到如果后世的中小学课堂上能有这样的秩序和纪律,不知有多少老师会感动得直接哭出来。 心中感慨封建社会皇权竟有如此力量的同时,萧木也整理着思路,继续说道: “前日内书堂开课之时,朕以为内书堂教员均乃罪恶深重之辈,没有资格带领学生们跪拜至圣先师,于是便强行叫停了此事。” 萧木的话让下面的大臣感觉有一点怪怪的,明明皇上看起来是想要直奔主题的,但怎么说着说着又交代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呢?来宗道辞官前后的事情我们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在场,大家全都看得十分清楚,按理说已经没有再重新描述一边的必要了啊。 当然众大臣们纵然心有不满,觉得皇上说话实在太墨迹,但肯定不会有人表达出来,每个人最多也就是在心里腹诽一下,表面上当然都继续保持着一副用心聆听的样子。 “朕当时并未领悟到自己所犯之过,为此,朕与诸位爱卿还当场辩驳起来,险些酿成大错。”萧木说着,同时话锋一转,说到了他原本打算说的正题之上,“幸而来爱卿直言相谏,朕才幡然悔悟,深知礼法不可轻废。圣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试想若没有来爱卿之谏言,朕恐将仍然执迷不悟,不令内书堂之学生跪拜先师,倘若如此,这些学生即便学了圣人之言,但却无法成为圣人门徒,如此岂非怪事?” 萧木似乎说起了劲头,没等下面的臣子反应,又继续开口说道:“朕这两天细细想来,想起‘邹忌讽齐王纳谏’、唐太宗与魏征之故事,深感虚心纳谏的重要,朕今后若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望诸位臣工都能像来爱卿一样,直言纳谏,助朕弥补过失。” 萧木终于说出了今天上朝的正题,用一通狗屁不通,废话连篇的说明,大概表达了自己不让小太监们拜孔夫子是不对的,是有违礼法的,自己作为皇上,却不顾众位爱卿的劝谏,执意而行。多亏有了内阁首辅来宗道,不惜放弃首辅之位,也要规劝自己,自己这才认识到了之前的错误。 至于萧木为什么又愿意承认自己不让小太监们拜孔夫子的行为是错误的了呢?这也是权衡利弊的结果,萧木当然对这种封建仪式般的礼法活动没有任何的兴趣,甚至想要将其取缔,但现在毕竟是大明朝,自己眼里没有什么意义的东西在这个时空的原住民的心中却是天大的事,自己虽然可以凭借皇权,把这件事情强行压制下去,但这除了满足了自己的强迫症之外,似乎也带来不了什么直接的好处,至少跟帮助来宗道免遭非议相比,还是后者更加有意义一些。 所以,萧木听了林檎提出的这个主意之后,也是没有什么犹豫,果断地就放弃了自己的信仰和坚持,于是便抱着“入乡随俗”、“尊重大明朝人士的风俗习惯”的想法,选择承认了内书堂学生跪拜先师的合法性和必要性。毕竟承认一件在大明原本就是正确的事情的正确性,对萧木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损失,既然没有任何损失,又能够完美地解决来宗道辞官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事,这样划算的买卖,萧木当然没有不做的道理。至于这个大麻烦最初是由于什么原因而引发的,萧木则是自动地给忽略了。 当然萧木心中的正题跟下面大臣们心里原本想的正题并不是一回事,大臣们听了皇上这样的说辞,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是刚刚皇上并没有东拉西扯不说重点,皇上说的其实就是重点,只是自己没有想到罢了。 不过下面的臣子们既然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心里接受能力自然也是十分强大的,听明白了皇上话中的意思之后,也是纷纷卖弄起演习,亮出了看家的绝活,齐声称赞来宗道,什么“直言相谏”、“吾辈楷模”之类的话,来宗道本人当然也是连连推辞,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诸位同僚谬赞了”这些句子。然后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说了一句“皇上虚心纳谏,真乃大明之福”,其他的臣子们听了之后,也都是有样学样,把刚才称赞来宗道的话拿来再次加工修饰一番,什么又拿来对萧木这个皇上歌功颂德了起来,整个大殿里面顿时又是一团和气。 萧木对眼前和谐的一幕也是十分满意,见下面的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再由臣子们没完没了地继续拍马屁反而不美。于是便打断了下面的奉承,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自己这个皇上既然认识到了错误,那事情总要补救不是? 于是萧木开口命令道:“曹化淳!” “奴婢在。” “朕命你为内书堂祭酒,内书堂一切大小事务,由你总览。” “奴婢遵旨。”曹化淳当然还是应声答道。 “回头选一个好日子,由你亲自带领内书堂众学员跪拜先师,也好让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学习圣人的言论。”萧木吩咐着说道,之后又马上强调了一句,“此事不可轻视,朕和诸位臣工还要前去观看。” “奴婢明白……” 第一零一章 看法 萧木这样的安排同样也保全了自己这个皇上的面子,毕竟自己之前说过,内书堂的教员全都是罪孽深重之辈,没有资格带领学生们拜孔夫子。现在自己安排曹化淳这个宫里最有文化、跟士人关系也最好的大太监担任内书堂的头头,让他来带着小太监们拜孔夫子,这跟自己之前的说法也并没有什么矛盾之处。这样的解决方法,也算是两全其美,既保住了自己的面子,又维持了封建传统礼法,想来前天那些对此议论汹汹的文官们也都能够满意了吧? 当然萧木不知道的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关于什么拜不拜见至圣先师这样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下面的臣子们关注的重点,他们的心里对于今天的早朝实际上是不能满意的。 但是就算有什么不满意的肯定也不能表现在脸上,既然事实已经表明,来宗道的内阁首辅之位依非但没有松动,反而更加得稳固了起来,那么昨天夜里连夜讨论出来的一切所谓的“计划”全都失去了价值,毕竟这些计划大多数都是建立在来宗道辞官、内阁出现空缺这样的前提下的。 总之,像是钱谦益、周延儒等人此刻心里也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之前分析得到的来宗道辞官之意坚决,首辅将会换人的结论是错误的。现在来宗道的首辅之位稳固,其他阁老们想必也会接着当他们的内阁大学士,内阁在短期内是不会有空缺产生了,所以即便自己再怎么谋划,暂时也没有什么入阁的可能了。 此时钱谦益等人的状态,跟萧木后世在大学时候常见的情形倒是有些相似: 就是某男生意外得知心仪女生跟男朋友的敢感情出现问题之后在心中窃喜,同时暗中进行了周密的计划,对于如何促成喜欢的女生和现男友彻底分手,如何在妹子分手后给她制造惊喜,如何表白,如何最终成功上位都仔细推敲了好久。但就在自己制定了周密详尽的计划之后,却又突然得知这个女生和他男朋友之间只是闹了一点小误会,而且现在误会已经被消除,两人又重新和好、如胶似漆了——原本制定好的计划成了废纸,自己就这么被命运无情地捉弄一番,心的恋情还没有萌芽就被扼杀了。 虽说成功都是留给又准备的人,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仔细谋划、精心准备完全是徒劳,根本跟成功没有任何关系的事实,只要你是个正常的人,想必都会感到情绪低落。 所以像钱谦益、周延儒等重新“失恋”的官员们此刻又恢复了萎靡不振的状态,毕竟昨天夜里几乎没有怎么好好休息,今天早朝又没有原本期望的事情发生。这样的话,大殿之内又恢复了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一场原本酝酿着的、随时都有可能猛烈爆发的政治风暴,就这样被萧木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误打误撞地给破坏掉了。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对今天这个结果感到不满意,来宗道这个主角暂且不提,至少像是杨景辰、李标等内阁的其他阁老们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感到十分高兴的——虽然他们之前也误会了,以为皇上已经准了来宗道辞官的请求,让他风光地回家。 但眼前的事实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来宗道非但没有辞官成功,反而还成了“直言进谏”的有功之臣,成为了值得所有官员学习的楷模,这样的巨大反差,也让杨景辰等人对自己今后的仕途充满了信心。 本来他们都是抱着干一天是一天的心思在内阁工作的,尤其是杨景辰,一直担心会被清算成为阉党一伙,心里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可以平平安安地退休,对于未来的仕途谋划根本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今天早朝,同样是跟自己有着类似境遇的首辅来宗道的例子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皇上对于像自己这样的曾经跟阉党有过些许关系的臣子完全不打算追究,而且还要重用。于是乎,眼前最大的担心消失之后,杨景辰的心里也感到十分轻松,甚至思考起了今后在内阁当中如何工作,产生了在来宗道致仕之后有没有机会继任成为首辅之类的遐想。 还有人对于今天早朝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满意或者不满意的看法,而是表现出了一种波澜不惊的状态,徐光启就是一个最好的代表。毕竟整个早朝发生的事情已经充分印证了他最开始的判断——来宗道通过辞官的方式劝谏皇上。既然自己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那么对于今天早朝发生的一切,徐光启都有着一种“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感觉。所以,徐光启的心情并没有什么波动,这也是分正常,难道皇上宣布一件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的事情,我还要有什么特别的心情不成? 当然徐光启的分析实际上并不正确,来宗道辞官确实是真心实意而并非一种劝谏的手段,但这背后事情的原委徐光启也并不知情,萧木也不可能把整个事情的幕后真相全都讲给大家来听了。所以,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萧木给出的关于来宗道辞官的事情的官方说法就是,直言进谏、规劝皇上,值得广大臣工们学习的行为。而这个官方说法,只不过恰好跟徐光启的看法一致罢了。 最后,今天早朝的主角,内阁首辅来宗道的心里此时也并不平静。在仔细回忆了从前天内书堂开课,一直到今天早朝之间的事情之后,来宗道觉得自己之前产生的,认为皇上轻视儒家学说的想法应该是误会了——当时正是由于这个疯狂的想法在自己的心中挥之不去,反而越来越清晰,自己这才在心情矛盾之下决心辞官的。 但现在想来,皇上不准内书堂的学生们拜孔夫子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他轻视儒家学说,而只是单纯地认为冯铨这个阉党头目没有资格再跟孔圣人搭上什么关系,自己从最开始,就误解了皇上的良苦用心…… 第一零二章 美谈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的辞官之举真是鲁莽。早知如此,只要提出一个变通的方法,这件事情就可以轻易解决。”来宗道在心中想道,尤其是听到了皇上今天采用的,由曹化淳担任内书堂祭酒的方法之后,心里也是更加后悔和自责,“这样的话,皇上也不会因此晕厥了……” 当然,来宗道心里就算后悔,也没有地方买后悔药吃,而且,就算他真的买到了后悔药,重新回到了内书堂开课的那一天,真的提出了让曹化淳带小太监们拜孔夫子的变通方法,他还是会惊讶地发现,萧木肯定还会有新的说辞,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地让小太监们去完成这个跪拜至圣先师的仪式。 因为,事实上来宗道根本就没有误会,他原本猜测的,关于皇上轻视儒家学说的“疯狂”想法本来离真实情况就已经十分接近了,萧木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跪拜孔夫子这样的封建礼法确实没有什么敬畏之意。 萧木本人肯定不知道下面的大臣们都是一个什么样的看法,因为他们不管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在表面上,持有的都是“皇上英明”、“首辅大人忠义”这样的“官方态度”。萧木对于眼前的情况当然是十分满意的,既然自己这个皇上这么英明,来宗道这个内阁首辅这么忠义,那么自己肯定是要有所表示,于是又给了来宗道不少丰厚的赏赐——赏赐的东西本身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但为了此事专门设朝,又当众称赞,这对于来宗道本人来说,就已经是一个天大的恩典了,尤其是在他实际上并没有做过什么“直言劝谏”的事情的前提下。 看着殿下一脸激动,领旨谢恩的来宗道,萧木心里也是浮想联翩——要是将来有一天,自己真的中兴大明之后,历史上对今天发生的事情肯定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吧?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一代贤相巧妙劝谏,明君虚心接纳的那种例子吗?至于实际上的真实情况,恐怕今后是不会有人知道了。萧木猛然又想起了唐太宗和魏征之间的那些流芳千古的故事跟今天的场景似乎也差不了多少,这让他对历史上对这对君臣之间的美谈多多少少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怀疑…… 既然该说的事情都说了,该解决的问题也都解决了,萧木也就觉得没有什么必要继续进行这个原本就没什么用的早朝了,于是便宣布自己身体虚弱,众位卿家无事的话,今日就暂退朝吧。 尽管昨夜通宵商议的对策全都成了无用功,但还好下面的臣子们都还十分理智,没有人被今天出乎意料的打击冲昏头脑,不管不顾地突然跳出来说一句“臣有本奏”这样的话,试图强行攻击来宗道和其他阁老。事实上,在大明的官场之上,就算真的存在过这样疯狂的政治投机者,恐怕也早就在历次的政治风波中灭绝了。更多的官员即便很不甘心,也都是见风使舵,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选择了附和皇上的说法,歌颂着皇上的英明决定。 既然现在皇上说了圣体违和,想要休息了,那些本来还想再接着歌功颂德一番的官员们也收起了刚想好的赞美之词,反正这些拍马屁的话适用的范围都很广,又不像那种对适用场合要求十分严格的诗词,今天没有用到下次就没法用了。这种万金油的话,今天没有用上,改日稍微修改一下,还可以再拿出来用,所以大家也都不心疼。 萧木离开了朝堂之后当然没有去休息,本来他刚刚说的什么身体虚弱也就是一个借口罢了。今天自己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问题,萧木觉得当然要跑到林檎那里好好地夸耀一番了。 萧木来到了林檎的寝宫,想要跟她讲一讲自己在早朝时候的卓越表现。在萧木看来,林檎每天在深宫之中十分空虚无聊,自己给她讲朝堂之上的事情,她肯定会十分高兴地搬出小板凳,准备好瓜子零嘴,专心致志地听自己说的,然后自己就可以大吹特吹了,反正林檎又不在场,自己只要自圆其说就没有问题。 然而萧木的美好想法并没有实现,事实上,自从他来到了林檎的寝宫之后,林檎就几乎没有怎么搭理他这个皇上,而是翻箱倒柜地收拾着东西。 见林檎对自己这样爱搭不理,萧木在无可奈何的同时,也有些后悔刚刚不该把原本在这里伺候着的太监宫女全都打发了出去,至少他们还在的时候,林檎对自己这个皇上多多少少还是表现出了最起码的尊敬的。 只是无奈自己还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没有那个勇气当着那么多太监宫女的面跟林檎大肆吹嘘自己早朝时候的优异发挥,这才把他们全都打发了出去,打算跟林檎这个“有着共同语言话题的穿越者同伴”好好地讲上一讲,结果这个“同伴”却并没有给自己什么面子。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萧木肯定不会把那些太监宫女们赶走,现在想想,自己可是皇上啊,在大明没有人比自己更大了,就算自己跟林檎打声地吹嘘上朝大臣们的脑袋都是方的,下面的这些奴婢也不会有那个胆子敢嘲笑自己的。 心中后悔的同时,萧木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看着林檎一个人在那里翻箱倒柜,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就这么枯燥地看了半天,茶水都喝了两杯——这还是在萧木把伺候的奴婢们打发走之前,林檎吩咐人给自己端来的,不然的话,萧木现在恐怕连茶水都没得喝。 茶水喝得肚子都有些发胀,萧木再也坐不住了,冒着要被林檎嘲讽的风险开口问道:“喂,你这前前后后地忙活什么呢?好歹也是有孕在身的人了,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再动了胎气就不好了,真有什么事还是让下面的人去做吧。” 果然不出萧木的所料,林檎对他没有什么客气的回答:“还不是因为你多事把他们全都赶跑了?不然的话,老娘也不用亲自动手……” 第一零三章 茶水 萧木果然被林檎说得哑口无言,简单一想似乎还真是自己这边不占理,谁让自己刚才急着夸耀,匆匆忙忙地就让原本在这里伺候的奴婢们全都出去了呢?于是自知理亏的萧木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反唇相讥,场面一度非常的尴尬。 当然萧木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在他来这里之前,林檎也是一个人在那里翻箱倒柜地收拾,根本不让其他的人插手,任凭下面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怎么劝都不管用。 总之,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说辞,而且萧木也觉得林檎现在正忙得起劲,不论自己说什么应该都换不回什么好听的回答,还不如先什么都不说来得好。于是就只好继续尴尬地坐着,看着林檎一个人在那里疯狂地“锻炼身体”。 于是萧木又干坐了半天,终于在他几乎把整壶茶水全都喝光了之后,林檎看起来总算是忙活完了,为什么要说“看起来”呢?因为萧木根本就没看明白,林檎在忙活着的到底是什么,说她忙活完了,也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成果”,而仅仅是从林檎停止了动作而判断出来的。 然后萧木就看到林檎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估计是终于可以正常的交谈了,于是萧木的大脑也是飞快地思考,想着要说点什么话题,才能让眼下的气氛轻松一点。 然而事实证明萧木还是太自作多情了,林檎虽然是朝着这边走来,但却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拿起了一个杯子,打算倒点茶水来喝——估计是忙活了半天,现在口渴了。于是接下来林檎就遗憾地发现,茶壶已经空了,里面的茶水都让萧木给喝光了。 “你是属大象的吗?这么大一壶茶水,全都让你给喝了。”林檎当然露出了十分不满的表情,同时挖苦着说道。 “嘿嘿,根据美国的一个什么权威专家的研究,人越是在尴尬的情况下就越想喝水……”萧木“嘿嘿”笑了一声,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给自己把茶水喝光的行为找了一个理由。 “哼,你这种厚脸皮,竟然也有觉得尴尬的时候……”林檎当然是继续嘲讽,就在她说话的同时,萧木发现她的双唇似乎都有点发白,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口干舌燥的样子。 “嗯…我这里还剩下半杯,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萧木见林檎确实很需要喝水,于是便“斗胆”建议了一句,不过话说一半,萧木就觉得后悔了,自己这样说,不是明显找不自在吗?于是萧木立刻又改了口风,“嗯,还是算了,我还是命人再重新上一壶茶来吧。” “哼,算你识相。” 萧木听了林檎这句回答,于是就要起身,打算找人再送一壶茶水过来,但却又被林檎给阻止了。 “哎呀,算了,等你找到人端来了茶水,我恐怕就要渴死了,而且新送来的茶水八成很烫,也没法马上就喝,这次就只好便宜你了。”林檎看起来确实十分得口渴,而且似乎达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然后萧木就看到林檎拿起了自己刚刚用过的茶杯,将里面剩下的半杯茶水一饮而尽。萧木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发生的这算什么?林檎竟然喝掉了自己茶杯里剩下的茶水,这样的视觉冲击让萧木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然而悄悄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之后,萧木无奈地发现,自己肯定没有做梦。 “嗯…毕竟林檎是2333年的人嘛,比自己的时代还要晚三百年,自己的时代跟同样相差三百年大明相比都有那么大的差异,就好比男女之间的握手在大明是很严重的事情,但在自己的时代也不过是很普通的礼仪罢了。这样的话,她们的那个时代肯定会更加得开放。男女之间共用一个水杯这种事情可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估计也没有什么‘间接接吻’的概念……”萧木在心里这样自我安慰地想着,好像完全忽略了林檎刚刚才说的“便宜你了”的话,只是想到“间接接吻”这个词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自然。 “啊!”林檎喝过了茶水,发出了十分惬意的声音,原本因为干燥有些发白的嘴唇也恢复了红润,这让萧木恍惚之间发现,眼前这个人似乎跟自己原本认识的那个女疯子不太一样,而且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之处。 萧木这样神情恍惚,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的状态并没有保持多久,很快就被林檎重新拉回了现实。 “说吧,你来又有什么事?”林檎喝过了水之后也恢复了正常,淡淡地问道。 “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随便来转转。”萧木此刻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于是便随口答了一句,然后才慢慢地清醒过来,继续说道,“顺便告诉你一下,你之前出的主意十分有效。” 本来萧木是计划好好地吹嘘一下自己的表现的,但是由于刚刚把奴婢们全都支开导致林檎要亲自干活,又把茶水喝光导致林檎要用自己的杯子喝自己剩下的,所以萧木换了一种说法,着重强调了一下今天早朝这么顺利完全都是因为林檎提出的办法好。 “那是自然,我提出来的办法,当然不可能没有用了。”林檎理所当然地回答道,随即又问道,“你是指我出的哪个主意?” “……” 萧木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开口说道:“就是按照你的想法,在早朝之上宣布来宗道之前的辞官只是一种劝谏的方式,然后又当众嘉奖了他。” “哦,你是说这件事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就说过这才是最有效率的办法了。要不然,你按照原本的游戏规则,把‘三揖三让’的水磨工夫全都做完了,这件事情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了。” “不错,多亏了你的好办法。”萧木又夸了林檎一句。有道是“礼多人不怪”,萧木说了几句好听的之后,林檎似乎也是心情大好,于是萧木又壮着胆子,开口问道: “话说回来,你刚刚在做什么,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第一零四章 智障 喝过了茶水,又被萧木夸奖了一番的林檎的心情果然是不错,对于萧木提的这个问题也有了回答的耐心:“当然是准备出门了,你不是说今天上过了早朝之后,要带我去王静远家看李师药他们去的嘛。”林檎随即又变了脸,露出一副大事不好的表情,问道“喂,你总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哈哈哈,那怎么会?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没算数过?”萧木先是干笑两声,然后用理所应当的口气回答道,并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盖他已经把这个事给忘了的事实。 是的,要不是林檎刚刚说了出来,萧木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还说过这么一件事情了。不过这肯定是因为自己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早朝的正事,再加上早上起得太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看来早上起得太早,对自己的智力和记忆力都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萧木决定以后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每天至少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再说。 庆幸着“多亏自己还算有急智”的同时,萧木故作不知地问道:“就是去那里坐坐,又不是要到他们家住下不回来了,这跟你刚刚翻箱倒柜有什么关系呢,莫非你是嫌这大明的皇宫住得不舒服,想要搬到王静远家去住?” “嗯,你这个主意不错,本来我还没想到,但经过你的提醒,我看我还真有必要搬过去住上一段时间。”林檎顺着萧木的话茬接着说道。 萧木也没有想到林檎会这么回答,但既然林檎都表态了,萧木也就接着往下问道:“这是为何呀?难道王静远家会比这大明的皇宫住着还舒服?” “我看还真没准……”林檎答道。 “什么没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你去过王静远家吗?怎么就能确定他家比皇宫还厉害?”萧木对此肯定是不以为然,直截了当地抛出了林檎根本没有去过王静远家的事实。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带我去所以我才没去过!不去亲眼看看怎么知道到底哪个厉害?”林檎当然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直接把责任又推给了萧木。 “这种事情,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皇宫厉害才对,要是王静远家真的比皇宫厉害,那也轮不到他们住,那里才应该是皇宫了……”萧木给出了一个十分有逻辑性的回答,然后接着说道,“再说,你这么一个国家元首级别的人物,跑到他们家住下,王静远家的日子肯定就没法正常过了。你想想看,一家人每天只要见到你就要下跪行礼,你忍心看他们家过这样的日子吗?……” 林檎说道,“皇宫当然厉害,我也不想让他们天天下跪。但我也没有办法啊。毕竟皇宫再好,也架不住周围的人全是智障啊……” “全是什么?”萧木似乎没有听清林檎的话,又重新问了一句。 “智障!我说全是智障!每天从早上起来一直到晚上睡觉,无时无刻都要跟智障打交道,躲都躲不掉!”林檎没有好气地重复了一遍,这回萧木听得十分真切。 萧木倒是不这样认为:“智障?不会吧,这里可是传说中的深宫大内,按照电视里面演的,能在这种地方生存的人,不可能会有笨的,就算真有智障,也早就灭绝了。更何况你可是皇后,能被派来伺候你的太监宫女,怎么可能有不机灵的?” “机灵有什么用,那些个小太监看着倒是机灵得像猴子一样,但是根本没有办法交流。你说得倒是挺轻巧,把你丢到一群机灵的猴子当中,你能有什么办法?”林檎说道。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跟他们相差六百年,他们肯定没法理解你的想法……”萧木说道,“不过你把小太监们说成是猴子,这样恐怕不太好吧?就算是小太监也是有人权有自尊的……” “哎呀,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他们也听不到。”林檎倒是不以为意,“总之每一天,从早到晚、时时刻刻都要跟智障打交道,累也累死了,还不如搬出去住……” “等等!”萧木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果断地打断了林檎的抱怨,十分严肃地问道,“你说的‘从早到晚’、‘时时刻刻’,也包括现在?” “那是自然,有什么疑问么?”林檎答道。 “所以说,连我也是智障?”萧木不可思议地问道,自己好歹也是穿越者同伴,怎么好像也被眼前这个女疯子当做了类似于猴子之类的生物? “这还用问么?你肯定就是这群智障当中最最智障的智障了啊,我不是每天都在跟你说的吗?你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么?”林檎用了一个十分形象的比喻,“总之,这个皇宫,就是你这个大号智障,带着一群小号智障整天胡乱闹腾的地方,能搬出去我当然愿意了。” 萧木的想象能力也不弱,直接在大脑之中描绘出了一副自己化身为猴子、狒狒之类的大王的角色,带着一群小猴子、小狒狒到处乱撞的场景。 萧木使劲摇了摇头,努力地把脑海中浮现出的这副图画给清理掉,然后问道:“那么你本人是智力正常的了?” “那是当然……” “嗯……”萧木像是在思索了什么,然后说道,“我想起了一句名人名言。” “什么名言?” “嗯,大概是这么说的,就是当一个人觉得身边的人全是智障白痴、只有自己清醒的时候,一般有两种情况。”萧木伸出了两根手指说道,“一种情况是周围的人本来的确就全都是白痴,另一种可能则是这个人本身精神有很严重的问题。” “我还没有说完呢。”林檎刚要开口回应,就被萧木阻止了,“然后,面对第一种情况的人很可能会觉得自己实际上是第二种情况,而第二种情况的人往往认为自己实际上面对的是第一种情况。” 萧木像是绕口令一样地说了半天,不过林檎还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哼哼,说得不错嘛,这是哪个名人说的名言,我怎么没有听过呀?赶紧说来让我也长长见识!” “那当然是伟大的思想家,沃?兹基硕德……” 第一零五章 治疗 “这个思想家的名字取得不错嘛……”林檎前一秒还笑呵呵地评价着,不过下一秒就突然变了脸,“敢说老娘精神不正常,有这种胆子的思想家恐怕还没有出生呢!” “然而事实十分遗憾,这个伟大思想家不但出生了,而且还说出了如此振聋发聩、发人深省的话语,让人不禁陷入沉思,这段名言注定要被载入青史……”萧木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处在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仍然在那里肆无忌惮地吹嘘着。 “沉思你个大头鬼!”林檎简单粗暴地打断了萧木的喋喋不休,怒骂道,“我看你不光是智障,而且还精神也有问题,还是趁早治疗的好!” 林檎说着的同时,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一个鸡毛掸子,直接狠狠地敲在了萧木的头上。 “哎哟!”萧木哀嚎一声,“再聪明的人,让你这么殴打下去,早晚也都会变成智障的。” 在跟林檎理论的同时,萧木发现她手里拿着的鸡毛掸子好像有一些眼熟,又凑到跟前仔细看了两眼之后,这才发现——这不是前天自己晕倒又醒来之后,跟林檎“探讨”未来的电视剧和小说的时候,林檎手上拿着的那个吗?这鸡毛掸子怎么又跑到了林檎的寝宫了,难道林檎平时一直随身携带着的吗?虽说这古代的服装十分宽松,藏下一个鸡毛掸子也没什么问题,但林檎藏着鸡毛掸子在身上干什么,就为了闲得没事的时候敲我的脑袋?说她精神有问题还不信,精神正常的人哪有整天鸡毛掸子不离身的…… 林檎当然不知道萧木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但不管怎样,萧木都把脑袋凑到了自己的“武器”边上了,这分明就是一副欠揍的架势嘛,既然这样的话,林檎自然也不会客气,直接又对着萧木的头,又是狠狠地敲了两下。 “我可不要怪我,对于你这样的智障癌晚期患者,我这样做,完全是在帮你‘治疗’。”林檎敲着的同时,嘴上也没有闲着,继续开启了嘲讽技能,蹂躏着萧木的自尊。 于是在林檎的寝宫之内,一出大明版本的“家庭暴力”正在上演,领衔主演的主角还是当今的皇上和皇后。而且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家庭暴力,这次家暴的受害者反而是作为男性的皇上,而施暴者反而是作为女性的皇后,如此“大逆不道”、“有悖伦常”的情形,让人没有办法不由衷地感慨——男人的面子全都让皇上给丢尽了! 可能萧木也感受到了天下男人对自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心情,也感受到了无数深陷家暴无法自拔的同仁们殷切期望。于是,为了挽回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与自信,即便是萧木,此时也是慷慨激昂,同时下定决心要同这样的恶行抗争到底。 而且萧木采用的办法也实在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哎呀呀,好痛!”萧木大叫一声,然后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身体不断地扭曲着,表现出十分痛苦的状态。由于没有什么经验作为参考,萧木此时的表现与其说是遭受暴力虐待的受害者,倒不如说更像是电视里演的毒瘾发作的瘾君子,虽然萧木心里没有意识到,但实际上,他也确实在无意间参考了不少。 萧木拙劣的演技实在没法逃过林檎的眼睛,或者说萧木这样一副好像毒瘾发作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更加欠揍了,林檎直接又是果断地抡起鸡毛掸子,朝着萧木招呼过去,而且这次的目标并没有仅仅限于头部,萧木的全身上下,全都被招呼了一遍。 “忍住!不要抵抗!病毒已经扩散到你的全身,我正在对你进行紧急抢救。”林檎十分轻易地给自己的暴力行为找了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 林檎的“治疗”确实很有效果,萧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是由于之前的动作太过夸张,所以现在即便是安静了,看起来也像是刚刚别注射的镇定剂的精神病患者,还是刚刚发作过的那种。 “嗯,多谢神医救命之恩。”萧木也进入了角色,配合着林檎刚才“治疗”的理论说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少侠赶快运功调息一番,看看伤势是否已经痊愈了?”林檎摆出了一副江湖前辈、隐士高人的姿态,用关怀晚辈后生的语气说道。 萧木于是假装调息打坐了片刻,然后十分“喜悦”地拱手说道:“多谢前辈高义,在下没齿难忘。” 说完萧木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对林檎说道:“我怎么感觉像是在拍古装片……” “什么像是,现在这里就是大明王朝,每天都是古装片……”林檎觉得萧木说的简直是废话,也同样忍不住说道。 “嗯,刚刚没说清楚,像是古装武侠片……”萧木又解释了一句,然后十分好奇地问道,“在你们2333年,也还有武侠片?我以为过了那么多年,武侠早就没落了呢!” “《三国演义》、《金瓶梅》什么的在你们那里不也都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你们难道就不看了么?”林檎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而且,不要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就算是那些没有人看的文学作品,我也是要研究的。更何况,那些经典的武侠作品,在我们那里也还是很受欢迎的。” “嗯,多谢前辈指点!”萧木仿佛又被激起了古装武侠的表演欲望,说道,“只是晚辈刚刚伤愈,身体十分虚弱,恐怕……” “恐怕什么?” “以晚辈现在的伤势,下午怕是不能带领晚辈前往王舵主家里了……” 萧木用十分虚弱的口气说道,不得不说萧木的表演天赋十分不错,让人看了之后觉得跟电视里面演的受伤少侠一样,而且还临场发挥,王静远在他的口中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王舵主”…… “无妨无妨,待前辈我再给你好好治疗一番!”林檎说着,又挽起袖子,抡起了手里的鸡毛掸子…… 第一零六章 摔倒 见林檎又要拿鸡毛掸子给自己“治疗”,萧木这次终于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明智地站起身子,直接拔腿就跑,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被林檎依靠鸡毛掸子的长度打到一下之外,然后就没有再被打到过。 “少侠如此讳疾忌医,伤势反复,追悔莫及!”林檎本来就是女子,又是有孕之身,再加上古代服装并不适于快速运动,所以自然是追不上萧木的,只好通过语言的方式展开心里攻击。 “前辈无需挂怀,区区小伤,不值得前辈为此虚耗功力!”萧木当然不会轻易相信林檎“治疗”的说法,一边跑着,一边仍然“入戏”地推辞道。 “哼,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见萧木不肯就范,自己又追赶不上,林檎也终于露出了原本的凶恶面目,决定作最后一搏,将鸡毛掸子的手柄处朝前,用投掷标枪的姿势,直接扔向了萧木——颇有些荆轲刺秦王最后一击的感觉。 萧木的运气并没有秦王那么好,只见被林檎抛出,获得了水平方向初速度的鸡毛掸子,又在重力的作用之下,在空中直接划出了一道抛物线,最后直接刺到了萧木的屁股之上。 “哈哈。”林檎最开始瞄准的肯定不是萧木的屁股,本来是朝着他的后背投掷的,但由于萧木往前跑的缘故,鸡毛掸子的高度下降,最后才会变成这样的效果。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林檎也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而且边笑便指着落在地上的鸡毛掸子说道,“少侠无需惊慌,方才本前辈已经用此物点了你臀部的重要穴位,想来少侠的伤势自然是无碍了。” 萧木却并不像林檎说的那样“伤势无碍”,而是直接顺势躺在了地上,摆出一副电视剧里主角临死之前的架势说道:“我伤得太重了,今天怕是没法出门了,去王静远家的事只能改天了,咳咳……”萧木说着又故意咳嗽了两声,要是提前准备一些番茄酱什么的现在吐出来一点,表演的效果肯定会更好。 这一招果然十分管用,林檎一听今天不能出门,立刻就慌了手脚,直接跑到萧木的身前,摇晃着躺在地上的萧木的身子,“喂,不就是让鸡毛掸子轻轻地碰了一下,至于变成这个样子吗?赶紧起来,下午还要出门呢!” 然而萧木还是不为所动,用十分官方的口吻说道,“朕身体欠安,今天肯定是没有办法带你出去了,朕对此也深感遗憾……” 然后林檎摇晃萧木身子的动作更加剧烈了:“我不管我不管,少在这里装死了!赶紧给我起来,今天你必须带我去!” 萧木仍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不管林檎怎么说,全都是躺在地上,以不变应万变。尽管林檎疯狂摇晃他的身子,但这也被萧木当成了免费的按摩服务一样,反正以林檎的力气,自然拉不动自己,自己就这么躺着,林檎肯定是没有什么办法。 总而言之,从刚才开始一直到现在,无论是皇后用鸡毛掸子殴打皇上,还是皇上本人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林檎的寝宫里面上演的一直是那种“大逆不道”、“不成体统”的闹剧,而且还没有丝毫收场的意思——反正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要是此时王承恩等人突然出现的话,场面一定会非常尴尬的。 林檎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有能够让萧木收回成命,萧木一面坚称自己受伤不能出门,一面在心中窃喜:“明明有求于我却还敢跟我呼来喝去,这次一定要坚守底线,绝对不能松口,也好让这女疯子好好长长记性,看她还敢不敢装作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萧木美滋滋地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住了林檎的软肋,畅想着林檎可怜兮兮地央求自己的美好画面。但林檎却没有像萧木想象的那样行动,而是站起了身来,直接采取了更加暴力的行动。 “我让你装死,让你不带我出门,踢死你算了!”林檎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一面伸脚直接踢向了萧木——的屁股。 萧木当然不肯乖乖地躺在那里不动等着被踢,看到了林檎“无可救药”、“丧心病狂”的意图之后,也是下意识地翻动了一下身子,试图躲开林檎的攻击,让自己的屁股免受交替之苦。 然后下一秒,萧木就发现了自己的决定是又多么的愚蠢,由于自己翻身的方向有些不对的缘故,再加上林檎出脚的动作也很快来不及收脚,总之萧木直接就被踢到了关键的“要害部位”,然后钻心的疼痛感就顺着神经,直接传达到了萧木的大脑中枢,痛得萧木都没有闲暇去后悔——自己要是不躲的话,最多也就是皮糙肉厚的屁股被踢一下,肯定不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至于林檎那边也没有强多少,由于萧木滚动了身子,再加上林檎没有调整好发力的部位,在踢到了萧木的“要害部位”的同时,林檎自己也同样被萧木的身体给绊倒,身子没有站稳,直接摔到了萧木的身体之上。 两个人就这么大概以成直角的方式,倒在了地上——为什么说是“大概”呢?因为身感剧痛的萧木此刻正蜷缩着身子,身体并不够伸展…… 两个人就这么在原地躺了半天,直到王承恩十分“恰到好处”地出现。见到了这样的一幕,王承恩当然是大吃一惊,赶紧命人跟他一起上前将皇上和娘娘搀扶起来,并且十分关切地询问皇上是否受伤,娘娘是否动了胎气。 由于在地上缓了一会,萧木也并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么疼了,估摸着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于是便跟王承恩说着自己没有大碍,还是先看看皇后的情况是否要紧。 然而林檎的面色倒并不是那么好看,毕竟是怀有身孕的身体,孕妇的摔倒跟普通人摔倒当然不一样,稍有不慎就可能酿成很严重的后果,所以萧木此时对林檎的情况也是十分担心,生怕她真的会出什么事情。 “赶紧传太医!”萧木紧张地喊道。 第一零七章 无碍 很快太医就来了,萧木一看,果然还是熟人——传说中李时珍的弟子的那个李太医。 “皇后不慎摔倒,此时面色发白,还请爱卿速速诊治。”萧木紧张地对刚刚进来的李太医说道。 此时的萧木也感到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忘记了林檎的身体还有孕在身的事情,这才跟她嬉闹起来,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开始的时候就不应该跑,就算被林檎的鸡毛掸子再打上几下,自己忍着就是了,反正林檎打得也不疼。或者林檎要踢自己的时候,自己也不应该躲,一动不动地让她踢就是了,反正屁股也是皮糙肉厚的地方,以林檎的力量,肯定也踢不疼自己。 结果现在林檎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摔倒了,要是她肚子里面的孩子真的有了一个三长两短,自己就算是死,也没有面目去见原本的崇祯皇帝了——至于死了之后能不能见到崇祯皇帝这种问题,萧木此时当然没有时间去想。 “微臣自当尽力。”李太医恭敬地答道,“只是不知,皇后娘娘是为何摔倒?最近可有眩晕的情形?” “那倒没有。”萧木否定道,“皇后只是不慎绊了一下,并没有眩晕之列的症状。”至于摔倒的真正原因,萧木当然不会主动去讲,尤其是刚刚他和林檎之间的事情,在大明原著居民的眼里简直是“离经叛道”的行为,当然还是保密为好。而且萧木也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林檎本来就是因为被自己的身体绊了一下这才摔倒的,自己也没有必要给李太医详细讲解,所以这最多也就算是“春秋笔法”而已。 同样作为在一边伺候着的王承恩的立场上来看,此时跟摔倒的原因比起来,当然还是皇上和娘娘的身体更加重要。所幸皇上并没有什么问题,现在王承恩最为担心的就是娘娘是否动了胎气,所以他同样也没有关心二人是为什么摔倒的,至于刚刚地上的鸡毛掸子,那更是细枝末节的事情了,王承恩更加不会去在意了。 李太医当然更不需要娘娘是怎么才被绊倒的,而且对于李太医来说也没有知道的必要,反正事实就是娘娘被绊倒了,现在需要自己前来诊治,自己细致地检查就行了。而且既然是绊倒,那肯定是不小心所致,不然的话,难道还能是因为皇上伸出腿来,故意绊倒走路的娘娘不成? 总而言之,既然确定了娘娘只是单纯的绊倒,而不是因为眩晕、恶心这样的症状引起的,这对于李太医判断病情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请容微臣先为娘娘诊下脉。” 萧木当然不会拒绝,于是李太医便拿出了看家的本领,仔细地为皇后娘娘诊起脉来。 片刻过后,李太医诊完了脉,萧木看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紧张的神色,心里估计林檎的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道:“皇后身体如何?” 果然李太医给出的答案跟萧木想的差不多,“皇上放心,微臣方才仔细地诊过了脉,娘娘凤体无碍,方才面色苍白,应是不慎摔倒时受了惊吓的缘故,微臣开一副安心宁神的方子,娘娘每日按时服用,也就没有事情了。” 事实上林檎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吃药的必要,但李太医还是本着小心的态度开了一副方子,而且娘娘本来怀有身孕就应该好好调理一番,李太医心里估算着上次自己给娘娘开过的补血养气的药方估计也应该换上一换了,于是又写了一个方子,叮嘱娘娘每日按时服用。 于是,从林檎上次听骆养性讲解大兴审案用刑而感到恶心,被李太医开了原本并不是那么需要喝的药之后,同样的事情在今天又一次发生了,而且李太医所开的,也不过是从一种滋补的方子,换成了另一种滋补的方子而已。 当然这个事情萧木和林檎肯定是不知道的,既然太医都开了方子,自己这边当然还是要谨遵医嘱,按时服用。毕竟李太医肯定不会冒着杀头的风险,胡乱开药谋害皇上和娘娘,按照他开的方子喝药,自然不会有错的——事实也确实如此,李太医所开的药方,的确对林檎养胎也有些好处。 开好了方子的李太医在王承恩的带领之下领赏去了,萧木又以皇后需要静养的理由,把其他的太监宫女全都赶了出去,这才对林檎说道,“今天是我不好,向你赔罪了。” “干嘛那么一本正经,刚才太医不是说了吗,我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林檎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实际上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如果不是她刚才那么发疯,又是打人又是踢人的,也不会摔倒,也不需要惊动太医什么的过来。 同时,跟萧木刚才感到没有面目见原本的崇祯皇帝的心情一样,林檎现在占据的毕竟还是周皇后原本的身体,刚刚摔倒之后,林檎自己也十分担心腹中的胎儿会有什么事情,直到李太医诊脉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嗯,总而言之,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就先不要想出门去王静远家的事情了,等明天你的身体休息好了,我再带你去也不迟。”萧木见林檎也感到有些后悔的样子,有担心她会过于自责,便开口安慰着说道。一时之间,原本每天都要斗嘴拆台、势同水火的两个人之间,竟然能够如何和谐的对话了,不过萧木和林檎倒是没有意识到。 林檎的脸色此时好了不少,而且萧木发现她的脸也有些微微发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刚想要开口问一下,林檎那边却抢先开口说话了:“我这里没什么事情,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过刚刚王承恩进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你命令所有人都出去的情况下直接进来的,你还是去问问他吧,不要耽误了大事。” “嗯,如此也好。”萧木见林檎的状态不错,心里也就放心了,而且听林檎刚才所说的,估计王承恩方才来找自己应该确实有事,于是也打算叫王承恩来询问一下。 第一零八章 禀告 很快王承恩就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 在萧木和王承恩的监督之下,林檎捏着鼻子把药一口气喝光,又喝了几大口水好好地漱了漱口,将嘴里的苦味除掉,这才在萧木和王承恩满意的目光之下继续躺下休息——至少今天林檎是没有什么机会起来活动了,更不要说出宫去王静远家看赵弃病他们了。 留下林檎一个人在寝宫“静养”,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萧木就带着王承恩离开了。 路上,萧木开口问道:“大伴方才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情?” “奴婢差点忘了!”王承恩听了萧木的问话,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有事情来找皇上的,结果看到了皇上和娘娘摔倒在地,便只顾着检查伤势,找太医来诊治的事情,把自己最开始是为什么来找皇上的原因给忘了一干二净。 “回皇上,方才曹化淳曹公公求见。”王承恩赶紧接着说道。 “哦?曹化淳要见朕,不知有何事,赶快随我一起去见他!”既然是曹化淳前来求见,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自己禀报,不然的话,他还能是来找自己闲谈聊天的不成? 只是萧木不知道曹化淳找自己有什么事情,难道说平反冤案的事情又有了反复?但再想一想,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情,毕竟平反魏逆冤案是一件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而且自己也没有追究牵连太多人的责任,曹化淳在这件事情上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阻力才对。但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的话,萧木也实在想不出曹化淳要见自己还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于是心中带着疑问的萧木也加快了脚步,带着王承恩一起去见曹化淳。 “奴婢叩见皇上。”曹化淳见到了萧木,当然是恭敬地行礼。 “毋需多礼,朕听大伴讲你有要事要想朕禀告,不知是何要事?”萧木当然还是免去了曹化淳的繁文缛节,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皇上,奴婢确有要事禀报。”曹化淳答道,“奴婢接东厂的奏报,发现近日朝中大臣多有串联之举。” “哦?大臣串联?他们之间为什么要串联?有什么事情可串联的?”萧木听了曹化淳的话之后,并没有反应过来,继续追问道。 事实上,如果换做是一个稍微有些政治常识的人来坐萧木这个位子,这是肯定已经知道了曹化淳所说的大臣们串联的是什么,但谁让萧木只是一个留级两年,整天宅在宿舍的死宅大学生,对于政治上的事情极其迟钝呢? 于是曹化淳便把前几天,尤其是昨天夜里,像是钱谦益、周延儒府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给萧木讲了一下。 这下萧木才终于明白曹化淳说的大臣串联的意思。 事实上按理来说,这条消息原本在今天早上,萧木上朝之前就应该知道的,但是监察百官主要是由锦衣卫来负责,由于崇祯皇帝即位之后对于锦衣卫的约束比较严格,再加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正为了审问杜老六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此时正在大兴紧锣密鼓地审问,对于其他的事情也有了一些疏漏,并没有就及时地发现并向萧木这个皇上禀告这几天大臣们在家中谋划的这些事情。 跟锦衣卫的情况十分类似,同样是为了避免滋扰民生、构陷忠良的缘故,东厂也被崇祯皇帝严格约束起来。尤其是魏忠贤倒台之后,东厂并没有一个有着绝对权威的人物统领,基本上就如同一盘散沙,这样也在客观上导致了东厂工作效率的低下。而且东厂的职责主要是负责监察锦衣卫,而不是直接监察百官,虽说在实际操作上并没有那么严格的界限,但毕竟是“术业有专攻”,在监察百官方面还是没有锦衣卫的效率来得高。 所以,直到现在,早朝早就结束好久之后,这件事情才由在东厂兼着差使的曹化淳禀告给了萧木。 可以说,这条信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失去了什么有意义的时效性,萧木知道之后也有些后怕,如果不是自己不愿在没有意义的早朝上浪费太多的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地提出表彰来宗道的事情,而是稍有迟疑,按照原本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节奏,恐怕很可能就会有疯狂而大胆的政治投机分子出现,抢先“有事启奏”,直接搞出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其他闻到政治争斗的血腥气的官员们再纷纷跟进,无论是弹劾来宗道等阁老,还是提出推举新任阁老,对于萧木来说都将处于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那样的话,朝堂之上的形势恐怕就难以控制了,面对这样一个天大的麻烦事,萧木觉得自己除了继续装晕,应该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了。 至于钱谦益、周延儒他们跟其他官员之间串联的原因,就算不用曹化淳禀告,萧木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事实上,萧木之所以想要那么快到斩乱麻地解决来宗道辞官问题的,就是为了避免朝局动荡,官员们只顾争权夺利而没有心思处理朝政。只是萧木还是低估了自己手下的这些臣子们的反应速度,尽管萧木自认解决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自己原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过幸亏自己早朝的时候误打误撞,机缘巧合地解决了这么严重的一个潜在的问题,萧木也是在心里直呼侥幸。 直到曹化淳离开之后,萧木在用午膳的时候仍然在思考这件事情——原本林檎给自己讲过的,历史上钱谦益、周延儒和温体仁之间的那些纠葛似乎又要在自己穿越之后,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出现。虽说现在来宗道的首辅之位还很稳固,其他阁老也没有要致仕的意思,内阁暂时没有空缺的位置出现,但萧木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只要将来有了其他的机会,钱谦益和周延儒之间暂时被压制住的矛盾,早晚有一天还会爆发,而且随着矛盾的累积,将来爆发时候产生的能量和破坏力恐怕也会更强。 第一零九章 投药 萧木一个人想了半天,虽然意识到了大明官场当中潜在的危机,但却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事实上,萧木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没有能够彻底解决的可能性,毕竟追名逐利乃是人的天性,朝中的臣子们想要官升一级,追求显赫的地位也是理所当然、无可非议的事情,只是往往在这过程中会有很多附加的东西出现,就像是结党营私、行贿受贿、包庇打压之类的怪事,这才是真正让萧木担心的。 这同样也是千百年来的帝王们共同面对的问题,历史上有那么多的皇帝,无论是高压政策、帝王权谋还是权力制衡的方法全都有人用过,但也没见有谁能够彻底地解决这个问题,即便是那些历史上能排上号的明君,最多也只能是协调好了各方的利益,尽可能地消除了潜在的矛盾罢了。萧木自认还算又自知之明,当然觉得自己和唐宗宋祖之类的明君根本没法比,所以,即便是暂时性地压制,延缓矛盾爆发的时间,降低爆发带来的破坏,萧木也没有什么完全的把握。 于是萧木又习惯性地想要去林檎的寝宫,跟林檎商量一下这件事情,但转念一想林檎怀有身孕,而且还摔倒过,方才刚刚喝了药在休息,虽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不要再去打扰她的休息才好。 萧木只好又放弃了去找林檎商量的想法,既然自己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萧木便决定暂且先不去想这个问题,毕竟钱谦益和周延儒他们之间现在只是互相当做假想敌的状态,一时半刻还没有展开实质性的攻击的机会。 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把大脑放空之后,萧木突然又有了十分想要上厕所的冲动——毕竟之前在林檎那里喝了整整一壶的茶水,后来被林檎提到要害部位,又忙着给力求您找太医诊脉,看着林檎吃药,回来之后又听取曹化淳的禀告,分析朝中局势,整个人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所以现在刚一放松下来,那原本早就应该产生的尿意终于传递到了萧木的大脑中枢神经…… 释放了强烈的尿意,顺便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确切来说应该是崇祯皇帝身体的“关键部位”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萧木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好做,变得十分无聊起来。 原本打算今天下午带林檎一起去王静远家做客,这样下午的时间肯定就能轻易地打发掉的,现在由于林檎的摔倒,去王静远家的事情也就暂时搁浅了。现在计划之外多出来了整个一个下午的闲暇时间,萧木还真的一时不知道做点什么事情好。 毕竟之前每天都是叫钱谦益或者周延儒来给自己和林檎讲书,但现在林檎在休息,肯定是不能跟着一起听了,自己一个人听的话,又怕将来林檎埋怨自己把她给抛下。再加上刚刚了解了钱谦益和周延儒两伙人打算互相争斗的事情,萧木暂时也并不想见这两个对权力充满欲望的臣子——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原本在历史上的事情,但现在历史的故事变成了现实,真实性无疑大大提高了。 而且仔细想想,萧木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当中也起到了一个很不好的作用,正是自己每天上下午分别叫这两个人前来讲书的行为,更加加深了两个人想要相互争斗的心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己似乎也算是一个“罪魁祸首”。 随即萧木又想到了给自己推荐这两个人的王承恩,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王承恩只不过是在自己询问之后,才按照正常的方式向自己推荐的,很显然并不是处心积虑地想要挑拨臣子之间的矛盾。或者说,因为这个事情引起了自己一瞬间的怀疑,王承恩本人也算是一个“受害者” 总之,既不用去王静远家,又不想找人来讲书,萧木百无聊赖之下只好在宫里乱逛,也算是顺便关心一下后宫嫔妃的日常生活。 先是来到了张皇后这个皇嫂居住的慈庆宫,跟张皇后聊了两句。张皇后得知林檎今天摔倒的事情之后也很是担心,听萧木讲了太医的诊断之后才放下心来,原本想要说的不建议林檎跟着皇上读书,过多参与朝政的话自然也就说不出口了,毕竟跟林檎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的安全相比,这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了。 在张皇后这里稍微坐了一会,装模作样地关心了一下她的饮食起居有没有什么缺少之处,萧木便起身告辞,张皇后也没有多留,毕竟叔嫂共处一室时间长了难免会生出闲话,即便有那么多的奴婢在旁伺候着,也总是觉得有些尴尬——当然了,感到尴尬的是张皇后,萧木原本并不尴尬,但还是被张皇后给“传染”,也变得尴尬起来了。 从张皇后这里出来,萧木又来到了田妃这里,田妃看到皇上驾到,自然是十分高兴,毕竟皇上自从上次“出巡”之后,算上这次,也只来过田妃这里两次。田妃勉强克制住心中的喜悦,不让自己看起来过于的激动,连忙吩咐人给皇上泡茶上点心等。 萧木倒是并没有十分在意,毕竟皇上当久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被热烈欢迎的对象,萧木自己也分不清楚哪些情况自己是真的被欢迎,哪些情况只是例行公事。 萧木在桌边坐下,看到田妃放在桌上做到一半的针线活计,估摸着应该还是给林檎腹中胎儿准备的衣服之类的东西。即便萧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也能轻易地看出来,田妃的做工的确是十分的精细,这么小小的一件衣服简直精致得过了头,放倒后世简直都能拿来当艺术品了,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得出来的。 然而,就在萧木随意地看着田妃的针线作品,心中感慨着田妃做工精致、劳神费力的时候,却并没有注意到,田妃似乎在给他准备的茶水之中,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第一一零章 燥热 “皇上,喝一杯凉茶吧。”田妃递过来了一个茶杯,同时说道。 正在翻看精致女红的萧木听到田妃的话,转过头看到了她递来的茶杯,于是便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很自然地接了过来。 由于正是六月夏日,而且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晴天,刚刚从屋子外面进来的萧木确实也感到有些口渴,于是便没有客气,咕咚咕咚地把田妃递过来的一杯凉茶全都给喝光了。 田妃递来的茶喝起来凉凉的,又有些甜丝丝的味道在里面,非常适合在这种炎热的日子里喝,萧木喝了一杯之后十分舒服,而且仍然感觉意犹未尽的样子。田妃见状,自然又给萧木倒了一杯,萧木接过了茶杯,又是一口气喝光,这才感到心满意足。 萧木跟田妃东拉西扯地聊着天,从针织女红聊到纸牌麻将,后来又聊到了后宫嫔妃之间的关系——这也实在是因为萧木实在找不到什么其他更合适的话题,毕竟作为穿越者的萧木和传统后宫嫔妃的田妃相比,两人的出身背景相差得太大了,相互之间的共同话题简直少得可怜,再加上由于“后宫不得干政”的古训,萧木又不能跟田妃聊官场上的那些政务,而且就算萧木想聊,恐怕田妃在这种话题上也插不上话。 于是两人之间也就只能聊点那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了——无非就是萧木夸奖田妃的针线做得好,田妃赞美萧木的纸牌和麻将牌的设计巧妙独到,然后田妃又跟萧木介绍道后宫嫔妃之间相处得都十分融洽之类的,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心话,哪些实际上只是场面话。 两人聊着天的同时,田妃也没有闲着,十分热情地拿出点心来给萧木吃,“皇上,这几种点心味道不错,皇上不妨尝上两块。” 萧木也没有在意,反正都是坐着闲聊,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也就随手拿起几块放到了嘴里吃了起来,不得不说田妃拿来的点心的味道也确实不错,于是萧木又多吃了几块。只是吃了一会之后萧木感到有些口干,于是又倒了一杯刚刚的凉茶喝了两大口。 萧木就这么一边吃着点心喝着凉茶,一边跟田妃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只是聊着聊着萧木却感觉到身体有一点不太对劲。按理来说,刚从外面走进屋里的时候自己感到热是很正常的,不过现在自己在田妃凉快的寝宫里坐了半天,又喝了好几杯的凉茶,应该不会感到热了才对,但萧木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热。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跟眼前的美女聊天感到紧张了?”萧木在心里念叨着,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不应该啊,要说美女的话,张皇后也同样是一个大美女,美貌跟田妃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自己刚刚在张皇后那里跟她说话的时候就没有这种燥热的感觉……” 萧木一边跟田妃聊着天,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不知不觉地又喝了一杯凉茶。田妃当然不知道对面坐着的皇上心里在想些什么,总之见皇上杯中的茶喝光了,田妃便又起身给续了一杯。 “嗯,现在是农历的六月,换算成自己后世的公历的话,大概就是七月份,正是伏天将要到来、气温稳步升高,一年当中最最炎热的时候,而且自己穿越到大明以来几乎每天都是大晴天,天气燥热也算正常,看起来今天应该是又升温了。”萧木又从季节和气候的角度分析了一下原因,“而且算着时间现在应该是下午一两点钟左右,按照以前地理课上学的,正是一天当中气温最高的时候,嗯,难怪自己会感到这么热,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萧木觉得想通了自己浑身燥热的原因,便不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而是拿出了扇子,给自己去暑降温,不是有那么一首歌是这样唱的吗——“天冷穿棉袄雷欧雷哎哟,天热扇扇子,智慧就是,这么简单”,自诩智慧过人的萧木当然不可能忘掉扇扇子这个去暑降温的好办法。 然而遗憾的是扇子的效果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萧木挥动扇子增加了自己的运动量,反而让他感觉更热了,以至于额头上都隐约地出现了汗珠。 “皇上可是感觉到热?”田妃见状问道,这个问题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以萧木现在的状态,谁都可以看出来他很热,于是田妃便继续建议道,“皇上不妨先将外衣脱去,这样也好凉快一些。” 萧木一听田妃说的也很有道理,古代的衣服跟后世的短袖短裤相比确实繁琐厚重很多,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穿着当然并不舒服。而且萧木也发现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原本在田妃寝宫内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可能是害怕影响主子们聊天,不知什么时候全都出去了,萧木觉得这样也好,自己脱掉那么一两件衣服不会有其他人看到,也影响不到自己这个皇上的形象和威仪。于是萧木几乎没怎么考虑就采纳了田妃的建议,把外面的衣服脱掉,只穿着一身中衣,再配合着自己扇子扇出的风,让萧木感到好像是有那么稍微凉快了一点点。 “皇上再喝点凉茶吧,这凉茶当中都是用菊花、金银花、薄荷、茯苓这些清热去暑的东西泡的,这么热的天气里喝上一点,最是能够降温去火的了。”田妃进一步建议着说道,同时又给萧木倒了一杯凉茶。 萧木也觉得这个凉茶喝起来很舒服,于是接过了田妃递过来的凉茶,又喝了两大口,这个凉茶确实如田妃所说,喝起来让人十分舒服。 只是凉茶带来的舒服感觉只能持续短短片刻,不大一会萧木似乎又感觉身上更热了。 总而言之,不管是脱衣服,扇扇子还是喝凉茶的效果似乎都没有那么好,萧木非但没有凉快下来,反而感觉越来越热,这让萧木感到十分不解。 第一一一章 诱惑 “就算今天气温升高了,就算现在是下午两点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但自己也不应该会这么热啊”,萧木对于自己身体的情况也感到有些邪门,同时也感觉有些尴尬——自己本来就不经常来田妃这里,就是极其偶尔地来了一次,没想到却在这里出了这么大的糗,让田妃看了自己的笑话。 “呵呵。”萧木干笑了两声,似乎是在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说道,“没想到今日的天气竟然如此炎热,真是让朕猝不及防啊,哈哈哈……” “今日确实炎热,贱妾也同样感到浑身燥热,方才也除去了一件衣服,这才感觉凉快一些。”田妃在继续给萧木倒茶的同时,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丝毫没有发现萧木尴尬的样子。 听着田妃的回答,萧木这才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田妃也脱去了外面的衣服,只留了一层薄薄的纱衣穿在身上,在她倒茶的时候,萧木觉得自己隐约都可以看到田妃纱衣下面的身体轮廓了…… 虽说萧木来自后世,那些身穿比基尼泳衣等的美女在网上不知到已经有意无意地看了多少,即便是那些限制级的电影自己也不是没有看过。但可能是由于大明这边女性的衣着全都十分端庄,自己穿越以来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类似的场景,也可能是由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古代美女这种似露非露、隐隐约约的朦胧而又新鲜的感觉——总之萧木看到了田妃的衣着之后,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体内也是不住地气血上涌,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了起来。 萧木赶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还好没有流鼻血,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然的话,那自己今天可真的就是彻底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原来爱妃也觉得热啊,朕还以为只有朕一个人感到热呢,哈哈。”萧木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然后十分“关切”地继续说道,“真没想到今天的天气会这么炎热,爱妃也不要光给朕倒茶,这个茶喝起来还是很舒服的,爱妃自己不妨也喝上一杯。” “多谢皇上……”田妃听了萧木的话,动作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这茶是爱妃辛苦准备的,朕何功之有?爱妃赶快喝上一杯,也好稍微凉快一些。”萧木自己又喝了一口,觉得这个凉茶确实不错,同时继续建议着田妃也喝一点。 田妃听了萧木的话,便也不再犹豫,直接举起茶杯喝了两口。 田妃喝过了茶,两人又接着闲聊了起来。 按理来说萧木并没有打算在田妃这里坐这么久,但是既然今天下午的天气这么炎热,自己在屋子里坐着都浑身感到燥热无比,想必室外的温度比屋子里面还要高出不少,萧木也实在有点缺乏走出屋子,直面炎热室外的勇气。再加上自己方才刚刚脱掉了外衣,出去的话还要再重新穿好,古代的衣服穿起来又着实麻烦,于是萧木更加没有出去的心思了。 尤其是在田妃这里不但有美女跟着一起聊天,还有去火降温的凉茶喝,实在是一个避暑消遣的好地方,所以萧木也不着急离开了,而是打算在这里多坐一会,至少也要等一天当中最热的这段时间过去了再说,反正今天下午自己原本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然后萧木便看到田妃又端了一个碗出来,走到自己身边说道,“皇上,妾身准备了银耳莲子粥,今日天气如此炎热,皇上不妨用上一些,也好消消暑。”田妃端着粥说道,脸上似乎还有些发红。 “嗯,也好,爱妃有心了。”萧木觉得田妃的这个提议不错,赞叹着田妃准备周全的同时,便伸手打算接过这碗银耳莲子粥。 但萧木却并没有能接到这碗粥——萧木伸出手之后,田妃又把碗收了回去,然后娇羞地说道:“不劳皇上亲自动手,让妾身来喂皇上吧。” 说着,田妃用汤匙舀了一勺粥,伸到了萧木的嘴边,“皇上,来张嘴……” 萧木感觉自己似乎热得出现幻听的症状了,因为他发现刚刚田妃说话的声音跟正常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就是大概甜度又增加了一倍的感觉。 而且萧木也看到了弯着腰,一手端着碗,一手伸着汤匙的田妃,她的这个姿势跟正常的时候好像也不太一样,就是大概性感程度也增加了一倍的而感觉。 尤其田妃保持着弯着腰的这个姿势,让萧木感到他似乎可以看到她纱衣下面隐约的轮廓了…… 如此诱惑的姿势和声音让萧木险些把持不住自己,不过还好他大脑之中还存在一些理智,知道用这样的方式喝粥的话,自己非但凉快不下来,身体肯定会更加的燥热。 “无需劳动爱妃,朕自己来喝就好。”萧木在理智的驱使之下推辞着说道。 “皇上不必客气,就让妾身来喂皇上吧。”田妃坚持道。 “今日天气炎热,爱妃自己不妨也喝上一碗,朕这边自己来就好。” “无妨无妨,妾身先喂过了皇上,然后再喝也不迟……” 萧木当然不会真的让田妃来喂自己,但又推辞不过,于是便伸出手,想要直接把田妃手中的粥碗拿过来,但田妃却并没有想要让萧木如愿的意思,连忙又把碗收了回去。 两个人相互争抢着,但田妃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还拿着汤匙,自然抢不过双手空空的萧木,再加上在争抢的时候萧木无意间又碰到了田妃的身体,破坏了她身体的平衡,于是田妃脚下一个不稳,“啊”地惊呼了一声,便直接摔倒在了萧木的怀里,那晚银耳莲子粥也有不少洒在了两人的衣服上。 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田妃的脸,萧木发现她的表情跟正常的时候好像也不太一样,就是大概娇羞的程度也增加了一倍的感觉。 虽然洒在身上的银耳莲子粥是用冰镇过的,但美人在怀的萧木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凉意,反而感到全身前所未有的燥热,残存的理智也在这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于是失去了理智的萧木便一把将田妃直接抱了起来…… 第一一二章 保留 虽然不像在田妃寝宫里面萧木感觉到的那样夸张,但实际上夏日的天气还是十分炎热的,尤其是对于有重要差事在身,压力巨大,精神高度紧张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和他的手下们来说更是如此,甚至这几天光是喝茶去暑,就花了他们不少的银子。 当然对于茶水银子的花费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情,骆养性肯定是没有闲心去关心了——要是能够让杜老六开口招供,案子审出一个好的结果,就算一天花掉一百两的茶水银子,骆养性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然而现实的残酷之处正在于此,哪怕骆养性一天花一千两银子,给手下们喝最最高级的明前龙井,对于审案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事实上这已经是骆养性带着人第二次来到大兴审问杜老六的第四天了,虽说这次皇上并没有给自己设置什么严格的期限,但骆养性心里也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能审出什么结果的话,皇上的耐心早晚有一天也会被耗光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恐怕也没有什么脸面再回到京城了。 所以,这次前来大兴审案,骆养性自己给自己设置了一个期限,那就是五天之内一定要审出结果,如果不能的话,自己就直接上请罪的折子,然后辞去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毕竟算上上次审问的三天,要是审问八天都不能让杜老六开口的话,锦衣卫的名头就算是在自己的手里面彻底毁了,到时候哪怕皇上仍然宽恕自己、继续挽留的话,自己也坚决不会留在锦衣卫,继续丢人现眼了。 然而现在已经过了四天,却仍然没有审出什么有价值的成果,这让骆养性也隐约感到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亮出所有的武器,而是有所保留。 事实上,在这次审问最开始的两天,骆养性并没有让许显纯参与审问,这样做也很容易理解,毕竟骆养性和许显纯之间的关系基本是差到了极点,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存有嫌隙”来形容了——因为他的父亲,上上一任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就是被以许显纯为代表的阉党给排挤出锦衣卫的,直到当今皇上即位,肃清了阉党之后,这才由自己重新接任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 可以说骆养性跟许显纯之间,既有国仇,又有家恨,所以尽管在皇上的面前推荐了许显纯一同前来办案,但骆养性还是抱有一些侥幸心理,那就是希望自己能够独立审出结果。至于许显纯这个阉党的刽子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骆养性肯定不会给他任何将功赎罪从而保住性命的机会。 骆养性这样做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这次他不光是带来了许显纯,跟他一起前来大兴的,还有杨韬和胡云这两个锦衣卫年青一代当中的佼佼者。 接受了上次审问时候自己带来的所谓“精兵强将”实际上都是无用废物的教训,骆养性这次带来的手下全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充分证明过自己能力的实力派人物,尤其是杨韬和胡云,骆养性对这两个人,还有一直在大兴守着,从一开始就在负责此案的骆振兴和张超抱有相当大的期望。特别是胡云,为了不让许显纯有浑水摸鱼的机会,更是在身上刀伤未愈的情况下主动请缨,向骆养性要求一同前来大兴参与审问杜老六,这让骆养性感到十分欣慰。 所以说,骆养性开始做出不让许显纯参与审问决定的原因,既是因为他本人的内心当中不愿让许显纯获得立功的机会,也同样是受到了杨韬和胡云等人的影响的结果。 不过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按照人们预想的那样美好,尽管骆养性,还有杨韬胡云等人十分努力,能用的不能用的刑罚也早就在杜老六身上用了个遍,但结果仍然是令人失望和沮丧的,可以说这两天当中,骆养性他们并没有取得任何的实质性进展,或者换句话说,骆养性他们不让许显纯参与审案的计划基本已经宣告破产,同时也白白浪费了两天的时间。 于是,审问杜老六的第三天,大明锦衣卫这边一直保留的秘密武器——许显纯,终于被派了出来。 阴暗的牢房当中,杜老六奄奄一息地在牢房的破草席之上躺着,似乎呼吸都有些困难,但谁都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这个杜老六一时半刻肯定死不了。事实上,锦衣卫这边为了防止杜老六在审出结果之前就送了命,做了很多很周详的准备,比如说为了防止杜老六绝食自尽,锦衣卫这边每天都有专人强行地给他灌下米粥之类的食物,让他的身体能够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同时又不让他能够生出反抗和逃跑的力气。 再比如说,锦衣卫这边对他所在的这个牢房也是做了不少的应对措施,虽然看起来仍然是普通牢房的样子,但在这间牢房当中,已经找不到任何带有棱角的东西,这当然是为了防止杜老六自杀,同时对于杜老六,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专人一刻不停地日夜看守,不给他任何用撞墙这样的手段自杀的机会。 虽说经过了每天严酷的刑罚,杜老六应该已经没有能够用撞墙这样的手段结束自己性命的力气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的考虑,锦衣卫这边对于他的看守一刻也没有放松过。毕竟一个人受刑到了这样的份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干得出来,身体的潜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激发,生出突然暴起自杀,或是杀人逃跑的力气来——而且,虽说有些不好听,但从客观上来说,杜老六杀人逃跑的危害似乎比暴起自杀来得要小上一些…… 不过这种小概率的事件暂时还没有在杜老六的身上发生,审问进行到第三天,杜老六仍然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直到他听到了开牢门的声音,这时他的心里也十分清楚,又是难熬的一天就要来了。 第一一三章 怪人 不过很快杜老六就发现了,今天到这间牢房来折磨他的人跟前两天相比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或者说,这次进来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来审问折磨自己的,杜老六也有些不敢肯定。 毕竟杜老六看到的,走进牢房的这个人,同样穿着犯人的号衣,身上戴着手铐和脚镣。这样打扮的人物,让杜老六很难将他跟参与审问的锦衣卫联系到一起,但如果这个人不是前来审问自己的,又怎么可能进得来这间牢房?毕竟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杜老六本人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官府既然花这么大的力气审问自己,那么对于关押自己的牢房,肯定会有严密地封锁和保护的措施,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不相干的人可以随便进来?要说刚刚走进来的这个人是其他的犯人走错了牢房,这样的事情,打死杜老六也不会相信的——尽管他每天都在挨打。 所以杜老六完全猜不透这个人的来头,最后只能姑且认为这是一个有着变装癖和自虐倾向的官府中人,毕竟穿囚服戴脚镣也不犯法。不然的话,眼前的奇怪现象实在是没有办法能够解释得通。 就在杜老六琢磨这这个人的来头的同时,这个人也迈着艰难的步子走着,可以看出他戴着的脚镣十分沉重,以至于让他走起路来十分吃力,同时也不停地发出了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杜老六可以清楚地听到,那脚镣的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自己的耳朵边上才停下来,原来那人已经一步步地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杜老六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人的目光十分犀利,而且还带着很浓厚的阴狠气息,让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十分不舒服的而感觉——尽管他每天都没有能够感到舒服的时候,所以杜老六只看了他一眼,便躲开了他犀利的目光。 感觉过了好长的时间,那人才重新站起了身子,还是迈着十分艰难的步子,又走回到了牢房中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当然这个人并没有坐最中间的位置,杜老六也知道最中间的那个位置是参与审问自己的那个头目的位置,很明显,这个身穿囚服号衣,戴着手铐脚镣的人还没有这个资格去坐那个位置。 只不过今天那个最中间的位置是空着的,也就是说那个头目人物这次并没有来,这倒是让杜老六感到有一些疑惑:明明这两天那个头目看起来都是十分着急,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全都直接从着急脑子里挖出来的样子,怎么今天却没有来呢?这实在是有些反常。 不过杜老六很快就释然了,毕竟着急考虑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意义,不管来审问自己的是何方神圣,自己只管什么都不说也就是了,而且以自己现在的样子,估计也没有几天时间好活了,过几天自己死了之后就是一了百了,官府总不能追到阴间,让阎王老子继续审问自己吧? 所以,杜老六对于什么事情都不再关心,只是安心地等待着过两天死神到来,将自己从现在的环境当中解脱出去,有一个成语叫做“视死如归”,此时的杜老六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了其中的真谛——毕竟跟现在受的罪相比,死亡似乎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杜老六心里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方才那个变装癖怪人阴狠的目光让他的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影响自己安静地“上路”。 很明显,这个杜老六眼里有着自虐倾向的变装癖就是许显纯,他当然没有杜老六猜想的这些特殊嗜好。 在之前两天审问无果之后,骆养性终于决定派他起来审问杜老六。不过,由于对于许显纯这个人出于本能一般的排斥和厌恶,骆养性此时并没有出现在审问的牢房之中,而是让杨韬和胡云盯着许显纯审案,一有消息便向自己报告。 杨韬和胡云两人当然也不想看着许显纯审案,但谁让自己只是指挥使骆大人的手下,上官既然这样安排了,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不过骆养性还算体谅下属,安排了骆振兴和张超在下午的时候接替他们,于是两人只好遵命行事,只是他们的不满倒是毫无遮拦地表现在了脸上。 许显纯详细翻看了一下这个案子的资料,对于杜老六这件案子才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毕竟就算他问案逼供的水平再怎么高超,但要是连基本的案情都不了解的话,那也是白费。而且在此之前,从京城来大兴的路上,还有在大兴的最初两天并没有什么人会“好心”地提前把案情告诉给他这个锦衣卫的败类,甚至许显纯连自己被带到大兴的原因,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 然后许显纯又简单地看了一下之前对于杜老六审问的供词,不过他看了翻看了几下之后便很随意地给撇开了,毕竟上面写的全都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尤其是最开始那份厚厚的供词,根本写的就是一些连鬼话都算不上的东西——很显然,这份供词鬼看了都不信。 许显纯的这个动作马上就招来了杨韬和胡云的不满,以为许显纯是在有意藐视他们之前的工作成果。 “你这厮神气什么?我看你是不是皮子紧了想要找打?”胡云十分不满地嚷道,而且伸出了手就要去打许显纯,还好被杨韬及时地给抱住了。 “兄弟不要跟这厮一般见识,先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再说,他要真是一个草包,也用不着咱们兄弟收拾他。”杨韬说道, 许显纯作为一个阉党骨干,出了名的酷吏,当然不会被胡云刚才的话给吓到,也没有在意杨韬的蔑视,一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在简单地看过了案件的资料,对审问的近况有了一个了解之后,许显纯开口说道,“可以开始用刑了。” 第一一四章 套餐 杨韬和胡云对许显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当然很是不满,胡云甚至把脸扭到了一边,不想再继续看许显纯在他的面前“作威作福”。 不过杨韬和胡云虽然对许显纯的态度很不友好,但却并没有否定许显纯的话,下面负责执行命令的手下们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行动,只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杨韬。 杨韬虽然很不情愿,但谁让自己不争气,没有好办法让杜老六开口,这才让许显纯有了出马的机会呢?于是杨韬便示意手下们先按照许显纯说的去做。 手下们得到了杨韬和答案,这才按照许显纯的说法,给杜老六上了一套皮鞭夹棍之类的,大刑伺候的“组合套餐”。 杜老六这段时间已经可是算是“身经百战”了,对于锦衣卫的刑罚基本上都尝试了个遍,而且最后全都坚持了下来。所以说,刚刚经受的这小小一套“组合套餐”,对于杜老六来说,也就大概算是一个开胃小菜,虽然过程十分痛苦,但也是这几天的“必备课程”了,所以杜老六咬紧牙关,很“轻松”地便挺了过来。 用刑的手下们看起来倒是很累的样子,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面似乎也冒出了一些细微的汗珠,反射着大牢当中昏暗的阳光。总之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尽管是动手打人而不是挨打的一方,也同样是一个苦差事。 而且之所以他们看起来会这么疲惫,也有一定的心里因素在里面,毕竟杜老六实在是一个怪胎,那些对于寻常犯人来说十分有效的刑罚,对于他却全都失去了作用,杜老六似乎就像是长了钢筋铁骨,怎么打都不怕疼一样。这样的情况对用刑的人也产生了很大的心理暗示,那就是每天这种重复的刑罚对于杜老六来说完全不起作用,自己做的也都是无用功,不过是机械地执行上面的命令罢了,对审案根本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既然做的都是无用功,那么用刑的手下们自然也有带有一些消极情绪,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消极情绪变得越来越浓厚,带着这样压抑的心情,他们的干劲越来越低,于是看起来也都是一脸的疲惫——或者换种说法,这份疲惫当中更多的是心累。 许显纯看着默默受刑一声不吭的杜老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杜老六“享用”完了这份常规套餐,仍然成功地坚守住了防线。 按照这几天一贯的节奏,用过了刑之后,官府的人又该跟自己磨起嘴皮子了——无非就是一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早早招供给你一个痛快之类的老生常谈。 杜老六心里也十分明白这其中的用意,当然不是因为官府对自己的仁慈,打算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机会,而是因为自己受刑之后身体虚弱,再继续用刑的话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审讯之后,杜老六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可以说随时都有可能去见阎王,根本无法像最开始审问的时候那样,承受连续不断的大刑。 既然是这样,杜老六也十分清楚,在还没有从自己嘴里挖出他们想要的情报之前,没有人有那个胆量敢送自己去见阎王,毕竟自己死了,官府的线索也就彻底断了,这样的责任,肯定是不会有人愿意担负的。 距离彻底解脱又近了一步,杜老六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新来的变装癖怪人也是一个不愿承担责任的草包,自己也好顺利地度过生命里最后两三天的时光。 然而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满心希望许显纯是个草包的杜老六这次不出意外地失算了,许显纯并没有想要跟他“交流谈心”的兴趣,而是淡淡地说道:“换几个有力气的,把刚才的刑罚,再给他伺候一遍。” 负责用刑的手下们还是看了一眼杨韬,再次获得了杨韬认可的暗示之后,便又换了几个刚才没参与用刑,此时体力还比较充沛的选手,把刚刚在杜老六身上用过的那套“组合套餐”,又重新地操练了一遍。 杜老六几乎没有获得任何休息的时间,便又承受了一份相同的刑罚,这样“买一送一”的待遇在之前几天并没有出现过,杜老六一时之间也有些意外,不过自认“视死如归”的他表现得仍然很不错,还是要紧了牙关,默默地忍受住了新一轮的打击。 “哼,这个新来的还真是懂事,最好再多伺候本大爷几次,要是能让我今天就上路,我将来化成了鬼,也要好好地谢谢他。”杜老六在心里这样想着,同时也是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那就是不要被连续用刑给吓到,要是自己今天没有挺过去,真的被打死了,那可是提前解脱,怎么看都是赚了。 于是躺在地上的杜老六很吃力地扬起了头,用充满挑衅的目光看了一眼许显纯,大有“再打一个试试?你要是有能耐你就打死我!”这样的意味在里面。 许显纯看到了杜老六的眼神,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而是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的挑衅。“刚刚那个几人,现在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吧?你们几个,还是那套大刑,再原汁原味地给这位‘壮士’尝尝。” 许显纯的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就像是在对地上的杜老六说“试试就试试……” 于是第一次给杜老六用刑的几个人又看向了杨韬,杨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看看许显纯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于是还是示意他们可以按许显纯说的去做。 许显纯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当然也是看了个一清二楚,不过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仿佛没有看到的样子。 总之,既然是许显纯说的,而且杨韬也已经认可了,几个手下也只好听令行事,把杜老六重新架了起来,按照刚才的标准,又给他结结实实地大刑伺候了一番。 第一一五章 冲突 杜老六又享受了一份“常规组合套餐”,原本“买一送一”的待遇变成了“买一送二”,杜老六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起来,说他脸色难看的意思倒不是说他是有多么的生气和愤怒,而是因为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和死人的脸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实际上此时的杜老六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做像是生气这样的复杂表情了。 虽说没有力气去做表情,但杜老六的眼神倒还算有神,谁都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很明显的挑衅和不屈的意味。 许显纯当然也看到了这一点,于是便又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还不够,再换一组人,继续用刑!” 于是还是熟悉的节奏,杜老六又结结实实地享受了“买一送三”的vip待遇,只是这次杜老六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挑衅的行为,许显纯就抢先开口了。 “不要停,再换一组人,继续!” 然后“买一送三”的vip又升级成了“买一送四”的白金vip,如此豪华的待遇、特殊的照顾已经让杜老六有些承受不住,“舒服”得晕了过去,看起来似乎只有出的气,没什么进的气了…… “拿水来泼醒,再换……”许显纯显然认为区区的“白金vip”仍然配不上杜老六特殊的身份和地位,正要给他升格成为“钻石vip”的时候,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用正眼看过许显纯的胡云终于忍无可忍了。 “等等!”胡云断喝一声,打断了许显纯的话,愤怒地说道,“再这样下去,人犯就让你给打死了,到时候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这个案子还怎么审?” 许显纯看了愤怒的胡云一眼,又看了看晕厥在地的杜老六,然后才开口说道:“敢问上差,这么多天以来,可有审出有用的口供?” 许显纯的“上差”两个字说得阴阳怪气,这句话的本身也带着刺,胡云听了之后更加地不满了,而且将这份不满付诸了行动,挥拳便要朝着许显纯的脸上打去。 “兄弟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还好一旁的杨韬还算有些理智,拦住了愤怒的胡云,然后转身对许显纯说道,“虽说这几天以来并没有审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但只要这个杜老六还活着,我们早晚能有办法让他开口。但今天你要是把他给打死了,那我可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让死人开口说话的本事。” “上差无需担心。”许显纯说道,“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就会死了的,我看这个杜老六还差得远呢。” “你!”胡云被许显纯的话噎得够呛,怒道,“人犯已经这个样子,马上就要送命了,你却还说离死差得远?我看你根本就没安好心,从一开始就想要把人犯活活打死,好害得我们锦衣卫上下全都交不了差!” “上差既然这样想,那我也没有办法,不过这个杜老六确实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许显纯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冤枉,而是继续说道,“想当年,我在审讯杨涟杨大人的时候,杨大人的表现可比这个杜老六强多了。” “你这阉狗!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脸提杨大人的名讳!”胡云这下彻底被激怒了,直接挥起拳头,丝毫没有顾忌身上还没有痊愈的伤口,全力地打在了许显纯的脸上,直接把许显纯打了一个趔趄,嘴角也流出了血。 “上差扪心自问,干锦衣卫这一行的,你就没有干过哪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许显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着说道,“说不定明天上差的境遇还不如今天的我。” 胡云听了许显纯的这一通歪理,心中更是愤怒,后悔刚刚那一拳打得轻了,挥手又要朝许显纯打去,但这次却被杨韬给抱住了。 “杨韬,你拦我作甚?”胡云不解地大声问道。 杨韬劝解着胡云说道:“胡兄弟,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既然他说了杜老六死不了,咱们何必要拦着人家。到时候案子真的审不下去了,皇上自然不能轻饶了他,何须咱们动手?” 杨韬然后又转身对许显纯说道,“事到如今还好意思大言不惭,说得锦衣卫伤天害理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锦衣卫堂堂天子亲军的名声,就是让你这种人给败坏的!至于这个杜老六,你想要怎么审问、怎么用刑都可以,我和胡云绝不干涉!请吧!” 许显纯没有回答杨韬的话,又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继续说道:“拿冷水来,把这个杜老六泼醒,然后再按照刚才的方式,给他上刑!” 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方才许显纯和杨韬胡云爆发了激烈的矛盾,下面这些负责用刑的手下们全都看在了眼里。现在许显纯仍然坚持己见,还要继续对杜老六用刑,虽说杨韬刚刚说了不再干涉,但谁知道是不是反话呢,所以他们也有些犹豫,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按照许显纯说的去做,还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杨韬。 这次杨韬直接并没有用眼神示意他们,而是直接开口说道,“就按照他说的办,出了事情他一个人负责,跟你们无干!” “是。”手下们听了杨韬的话,只好端来一盆冷水把杜老六又重新泼醒,然后硬着头皮,继续对他用刑。 虽说杨韬刚才说了那句“跟你们无干”,但杨韬越是这么说,负责动手用刑的手下心里就越没底,要是人犯真的就这么被打死了,皇上龙颜大怒,一个许显纯要是不够发泄万岁爷的怒火的话,那么直接动手的他们就危险了。 心中这样担心着,几人用刑的力量也不知不觉地减小了不少。 “都没吃饱饭吗?给我用力地打!”许显纯一改刚刚宠辱不惊的行事作风,突然大声地喝道,虽说现在只不过是一介囚徒,但好歹在锦衣卫官居要职多年,积威之下,倒是让这些正牌的锦衣卫心中不由地感到害怕,手上的力度也立竿见影地又重新加强了。 第一一六章 赌注 许显纯对于自己的处境当然是相当的清楚,作为魏忠贤的亲信、阉党的核心人物,本来他对能够活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在被关押的日子里也是活一天是一天地熬着日子。 然后突然有一天,自己被带出了大牢,坐上了一辆马车,然后就开始马不停滴的赶路——没有人告诉他要去哪里,或者要做什么,许显纯一度认为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头,唯一让他感到疑惑的就是为什么自己被处死的方式会这么复杂,作为一个“业内人士”,许显纯当然知道,明明在牢里就有数不清的方法的。 马车一直出了城,又走了好远,也不见有人要来结果自己的性命,许显纯这才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死了。至于自己被带出京城的原因,他也不是没有怎么想过,只是怎么都想不通罢了,难道是有人要救自己,打算先把自己带出京城再悄悄地放了?这个猜想只在他的大脑中存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他放弃了,因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会有人会有救自己活命的意愿或者能力。 当然,许显纯根本不可能想到自己会被派来参与审案,既然想不通被带出来的原因,许显纯也就不再去想,反正自己也是快要死的人了,上面爱怎么折腾,就随他们去吧。 过了大概三四个时辰,马车终于进了城,听着马车外面熙熙攘攘的闹市声音,许显纯心里估计着自己应该是被带到了京郊某县,估计是宛平、大兴之类的。 许显纯猜测的果然不错,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是被带到了大兴,然后他就被羁押在了一间客栈之内,这件客栈似乎已经被锦衣卫给全部包了下来,出了锦衣卫的番子,里面没有什么其他的客人了。 然后又是一连两天,仍然没有人来告诉许显纯被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也没有人来关心他许显纯的饮食起居——饿不死就行了,这大概就是他得到的待遇标准。每天都有好多的锦衣卫进进出出,全都似乎十分忙碌的样子,许显纯就好像是被带他来到这里的锦衣卫们给忘在了脑后,这样的情况,让许显纯甚至一度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毕竟他也算还有自知之明,作为阉党的骨干,放眼整个大明应该也没有比自己还重要的犯人了,现在锦衣卫的人就算再草包,也不会让自己轻易地逃跑的,另外看管犯人也是许显纯的老本行了,他自然清楚,眼下的情况根本就是外松内紧,自己只要稍有异动,肯定就会有一大群锦衣卫直接冲上来,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无法跟他们抗衡,说不定都有可能被他们直接给就地正法了。 就这样一直过了两天,许显纯终于等到了有人来找自己,而且还是现任的指挥使骆养性亲自前来的。 骆养性并没有跟他说几句话,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大概就是原本你罪无可赦,但是现在皇上仁德,施行了大赦天下的政策,正好也给了你一个天大的恩典,那就是有个案子需要你来审,想要活命的话就拿出点以前残害忠良时候的本事,在三天之内让人犯乖乖地招供,到时候赦免了你的死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说完了这些骆养性就让他收拾收拾,可以准备去审问人犯了,然后便离开了羁押许显纯的房间,多一秒钟都不想跟许显纯共处一室的样子。 所以,许显纯在知道了自己还有活命的可能之后,当然要全力以赴地去争取这个机会,而要想获得这个机会,首先就要不择手段地让杜老六开口。 看过了之前审案的口供资料,许显纯心里也明白这个杜老六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不然的话也不会让这么多的锦衣卫头疼不已,甚至需要自己出马了。只是这个杜老六的棘手程度还是超出了许显纯的想象,明明已经被严刑拷打了这么多天,不用说一般的人,就是铁打的汉子应该也承受不住了,但这个杜老六却能一直忍到今天,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许显纯,对这号人物也是十分好奇,蹲下身子,仔细地端详了半天,这才算是大饱了眼福、长了见识。 总而言之,想要活命就要让这个棘手的人物开口招供,想要让他招供肯定不是光靠交流谈心就能做到的,而是要用更加严酷的刑罚,更加痛苦的折磨才行。 于是许显纯甚至没有思考多长时便选择了一条十分正确的路,尽管这条路走起来十分危险,在其他人来看也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杨韬和胡云甚至为此和自己发生了冲突,但是许显纯心中知道,杨韬和胡云是旁观者迷,自己才是当局者清,因为除了这个方法之外,自己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至于后来杨韬“悉听尊便”的说法,许显纯当然也能够明白其中的奥秘所在,那就是如果杜老六承受不住连续的大刑而死了的话,一切的责任就要自己来承担,甚至全体锦衣卫上下都可以把责任推到自己的头上,跟皇上做一些“许显纯心怀不轨,虐杀人犯,以致案情无法查明”的报告,来掩盖他们的无能。 但许显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反正就算不这样做的话,自己还是免不了一死。在自己参与审案之前,其他的锦衣卫已经充分证明了,按照常规的方式来审问杜老六,几乎没有办法能够让他老实招供,自己如果不采取点过分的行为,肯定也无法在三天之内审出结果,审不出结果的话自己还是活不成,反正横竖都是死,许显纯便下定了决心,搏上一搏,用自己的性命来赌杜老六的性命没有那么脆弱,能够坚持到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老实招供为止。 所以,不要说是杨韬和胡云,就算是骆养性本人亲自来了,许显纯也不会改变主意! 第一一七章 假威 在许显纯的断喝之下,重新使出力气的手下们把刚刚的“组合套餐”又给杜老六体验了一遍,现在的杜老六已经是享受“买一送五”待遇的钻石级vip会员了。 然后许显纯还是没有给杜老六喘息的机会,甚至连让杜老六再用挑衅的眼光看自己一眼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又示意另一组人上阵,把刚才的刑罚再一次地给杜老六重新用上一遍,成功地把杜老六升级成为了享受“买一送六”超豪华待遇的“终身黑卡vip会员”。 胡云虽然对许显纯的做法十分不满,不过他还是听从了杨韬的劝慰,并没有出手阻止许显纯的疯狂行为,只是在一旁气鼓鼓地瞪着许显纯,跟杨韬一起办着他们自己的差事——那就事监视许显纯。 连续经历了两次组合大刑套餐的杜老六又一次地晕厥了过去,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除了能看出来还有那么一点点气息,剩下的跟一具尸体的区别也并没有多大了。 这也十分正常,原本杜老六的身体就已经十分虚弱,今天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就承受了平日里七倍数量的大刑,而且大刑的滋味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在增加,事实上,后面几次的受刑给杜老六带来的痛楚是成几何倍数在增长,跟最开始受刑的时候相比,简直要痛苦百倍。总之,这个“上午七次郎”并没有那么容易当,即便是杜老六这样的硬骨头,也有些难以招架,直接晕厥。 从清早第一次给杜老六用刑开始到现在,怎么也有三个多时辰了,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中午,许显纯也觉得用刑用得差不多了,毕竟下面负责动刑的锦衣卫番子们一个个全都已经是一副汗流浃背的样子,就算他想要继续用刑,估计效果也不会好了。 “今天上午就先这样吧,几位不妨先去用些午饭,下午再继续审问。”许显纯恢复了原本阴阳怪气的口吻,对杨韬胡云,还有下面那些负责用刑的锦衣卫番子们说道——尽管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之内,许显纯并没有问杜老六哪怕一个问题,但很明显他还是把这一上午的工作归结到了“审问”的范畴。 杨韬和胡云当然没有搭理许显纯说的话,仍然冷艳看着许显纯和地上的杜老六。倒是下面负责用刑的手下们,听到许显纯终于暂时停止用刑了,而且杜老六的命还在,心里全都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杜老六就算是死了,跟他们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了,甚至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对人犯的性命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关心过。 “再拿盆凉水来,把他泼醒,哪有让他就这么舒舒服服地睡着了的道理?”马上许显纯又发现了问题,命令着正在心理放松的锦衣卫番子们说道。 “果然是个魔头,明明是疼得晕了过去,到了他的嘴里却变成了睡午觉……” 番子们听了许显纯又发话了,虽然在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许显纯的命令,很快就又端来了一盆凉水,把瘫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人样的杜老六又给泼醒了,然后一个领头的番子还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许显纯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嗯,可以了。”许显纯答道。 “既然这样,那请吧。”那个领头的番子又看了一眼许显纯身后的杨韬和胡云,得到了杨韬的示意之后,便换了一种语气,对许显纯说道。其他的番子们也是马上就换了一张脸,用实际行动示意许显纯可以恢复原来的囚犯身份,跟他们离开这间牢房了。 许显纯先是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曾经一手遮天的锦衣卫高层,仅仅是一个阶下囚而已,在场的这些锦衣卫番子,放到以前的时候自己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是现在,这些人当中哪怕是之位最低的,跟自己相比也要显得高贵许多。 许显纯没有再说话,十分配合地跟着几个锦衣卫番子离开了,他被带去的地方同样也是一间牢房——反正下午还要继续审问,回到原来羁押他的客栈实在太麻烦了,还不如在大牢里临时找间牢房来得方便,这也是骆养性提前就安排好的。 许显纯这时也充分体会到了“狐假虎威”这个成语的含义,然后他又遗憾地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充当的是狐狸的角色,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成为过老虎这个森林之王。 过去的老虎是魏忠贤,自己作为狐狸,借着魏忠贤的名头在锦衣卫当中呼风唤雨,频频兴起大狱,朝中官员不管品级高低,见到自己也都要客客气气,生怕招惹到了自己,被自己关到诏狱里面好好伺候一番。但随着年前魏忠贤这个大老虎倒台,自己这只狐狸也威风不在,那些曾经对自己低声下气的官员们也全都有了胆子,纷纷上书弹劾自己,大有不将自己置于死地就不罢休的意思。 然后今天的自己仍然还是狐狸,充当老虎角色的变成了骆养性,或者说是骆养性身后的当今皇上,虽然在审问的过程中自己仿佛又找到了当年呼风唤雨的感觉,下面的锦衣卫番子对自己的命令也是严格执行,但审问刚一结束,原本还十分恭敬的番子们马上又变了一张脸,自己瞬间又变回了阶下囚,这样巨大的落差让许显纯的精神有些恍惚。 什么时候才能由自己来当一次老虎的角色?许显纯的心里刚刚冒出了这个想法,就立刻得到了十分明确的答案——下辈子再说吧。 许显纯苦笑着走进了为他安排的牢房,负责看守的锦衣卫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了笑意,连忙戒备起来,生怕他会弄出什么阴谋诡计,或者是妄图逃跑,抓紧他的镣铐的同时开口威胁着说道,叫他最好老实一些,不要有什么歪念头。 许显纯没有搭理高度紧张的看守,进入了牢房之后直接走到了床榻旁,躺下了身子,呼呼大睡了起来——骆养性给他安排的这件牢房还算是一间“上房”,至少不用再茅草堆里睡觉,至于这样安排的原因,当然也是为了让许显纯有更好的精力审案,而不是骆养性对他的格外照顾。 第一一八章 升格 事实上许显纯并没有睡多大一会,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睡觉,只不过是想打发掉高度戒备的锦衣卫看守卫而已。躺了一会的许显纯又想到了下午还要继续审问,于是又起来吃了两口饭,这同样也是骆养性安排的“上等牢饭”,至少饭不是馊的,菜里也能看到除了虫子之外的肉丝,这样的待遇当然也是为了让许显纯有体力继续审案,至少不要因为饭菜的原因而拉肚子,从而影响审问的效果。至于酒,那种东西自然是想都不要想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许显纯又重新被全副武装的锦衣卫看守“请出”了牢房,又一次来到了关押杜老六的地方,下午的审问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许显纯发现上午跟自己吵架,打了自己一拳,还有那个让自己想怎么审就怎么审的那两个领头的并没有来,而是换了两个人在这里盯着。还有下面那些负责用刑的手下们也全都换人了,毕竟上午那批人轮番上阵,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在下午继续动手上刑了,至于负责记录口供的书办也换了一个人——尽管上午的那个书办闲得很,并没有记录哪怕一个字。 很显然,下午这两个领头的就是一直在大兴负责此案的骆振兴和张超,由他们来顶替上午的杨韬和胡云,当然他们也同样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的这个差事。 许显纯对于这些事情倒是并没有在意,反正自己只要关心审案的事情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东西,跟自己全都没有关系,反正锦衣卫那边对自己的要求肯定全都会满足,不然的话,也不会要自己来负责审问了。 按照常理来说,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大刑,到了下午也应该尝试着问一些问题了,至少也要简单地威胁一下,问一些“你愿不愿招?”、“不然还有大刑伺候”之类的话,毕竟上午的刑罚可不轻,万一人犯承受不住,想要招供了呢? 然而许显纯并没有按照常理出牌,刚一坐下就立刻进入了状态,吩咐下面的锦衣卫番子们,继续对杜老六用刑,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杜老六一眼。 骆振兴和张超对于许显纯的说法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很显然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和杨韬胡云对于上午审案的过程进行了充分的交流,并且在商议之后,决定同样采纳杨韬在上午的时候采取的应对方案,那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任凭许显纯折腾——或者说,这可能也是骆养性授意的。 许显纯也乐得没有人干扰自己,很快又纷纷下面的手下们对杜老六又用了两次跟上午一样的“常规套餐”,权当是一个热身,或者说是餐前甜点。 杜老六的表现也还算不错,经受了两套大刑,却仍然没有晕厥,看来中午休息的时间恢复得效果很好。 既然杜老六的状态如此之好,许显纯也终于决定不再继续拘泥于上午到现在一直采用的“常规套餐”,而是打算给杜老六来点新鲜花样,重新搭配设计一套新型套餐,而且还是加量不加价的那种。 许显纯把他重新设计好的套餐方案说给了下面动手用刑的锦衣卫番子们听了,然后就要他们立刻按照他说的去执行。 不过用刑的手下们都是面露难色,并没有立刻按照他说的去做,其中一个领头的也是担心地问道:“按照这样用刑的话,只怕人犯坚持不过今天下午了,而且,拿油锅来直接炸手炸脚,将来人犯就是招供了,也没有办法画押啊。” 许显纯的身份太过特殊,由在押人犯参与审案的事情在大明以往也没有过先例,所以那个领头的手下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许显纯,最后只好干脆什么都不称呼了。 很显然手下们担心的还是杜老六这个重要人犯死在他们的手上,将来会牵连到自己。至于什么没有办法签字画押之类的,分明就是一个借口,现在能让杜老六老实交代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管得上那么多细枝末节的事?反正咱们锦衣卫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还怕供词写的不对不成? 还没等许显纯开口,骆振兴倒是先回答了这个问题,“无妨,你们按照他的说去做就行,出现一切后果都由他来承担,他担不住还有指挥使大人,还有我们担着,跟你们全都没有关系。” “人犯没有那么容易就死了的,你们尽管按我说的去做就是。”许显纯又开口说了一句,这让骆振兴感到十分难受,就好像自己和许显纯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以致,产生了“英雄所见略同”的情形一样…… 骆振兴恶心归恶心,手下们得到了上官的许可,便按照许显纯的说法,给杜老六用起了“加量不加价”的新型组合套餐,整间牢房里也是惨叫声不断,听起来十分瘆人。 杜老六的心里对于这种酷刑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因为上午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有着变装癖的怪人明显跟其他的草包不同,是一个变态的狠角色——作为一个变装癖的人,不变态很难,反正杜老六是这么想的。 然而尽管中午的时候做足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但这个变态的人琢磨出的变态刑罚简直是层出不穷、花样翻新,杜老六承受的痛楚比上午的时候还要强上好几倍。 而且杜老六受到的刑罚不光是强度大,频率也更加的频繁,几乎整个下午之内,他根本没有得到哪怕一刻钟的喘息时间,在此期间更是晕厥了好多次。本来杜老六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原本就没打算还能继续活几天,所以尽管受到了如此严酷的大刑,除了心中暗恨倒霉,碰到一个变态之外,倒还是继续咬牙坚持,没有想要老实招供的意思。 从某种程度上杜老六倒还是有些感谢这个变装癖变态,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自己今天就能提前解脱的话,这个变态倒是也还算干了一件好事。 然而可能是因为他的命大,直到下午快要过去的时候,杜老六的美好愿望并没有能够实现,因为他仍然还活着,尽管身体早已痛苦得麻木,但却还是没有能够得到最后解脱。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变装癖的变态宣布暂时停止用刑,这样的决定对于杜老六反而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相当于是彻底断绝了杜老六求死的希望。只见许显纯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蹲了下来,在他的耳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了句话…… 第一一九章 昏死 骆振兴和张超对于许显纯的审问方式没有进行任何的干扰,在整个用刑的过程当中也是甘心充当哑巴。 不过虽然是当着合格的哑巴,但他们的眼睛和耳朵倒是一直没有偷懒,一刻不停地盯着许显纯的审问过程,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骆振兴和张超这样做当然十分又必要,不然的话,将来上面问起许显纯是如何审案的,自己这边什么都答不出来,那岂不是要出大问题? 只不过许显纯一直没有怎么开口说话,即便说了,也只是催促下面的人用刑而已,这并没有什么需要好好记着的价值,所以骆振兴和张超的耳朵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不过随后他们就发现许显纯蹲到杜老六的身旁,他耳边不知低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对于许显纯这样的做法,骆振兴和张超当然不能认可,毕竟锦衣卫对于整个审案的过程都要有全程的掌控,许显纯这样直接跟人犯说起了悄悄话,当然是不可以的。 骆振兴刚要开口询问许显纯跟杜老六说了些什么,身旁的张超却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赶快看杜老六的反应。 骆振兴再去看地上的杜老六的时候,发现他似乎表现得十分激动,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仿佛要站起身来把许显纯直接吃了一样。虽然在经受了一整天的酷刑之后,杜老六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但骆振兴和张超还是十分真切地听到了他的断喝:“你敢?!” 这一声“你敢”听起来十分洪亮,完全不像是从一个身体虚弱,随时都有可能见阎王的人口中发出来的,所以,很显然杜老六感刚刚也是用尽了身上剩下的所有力气,此时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为什么不敢?”许显纯听了杜老六毫无实际意义的威胁,反而笑了起来,反问这说道,“反正是朝廷钦犯,该死之人,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难道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见杜老六的眼里充满了愤怒,许显纯又继续说道,“不过你要是老实交代的话,说不定我就不会那么做,这全都要看你的表现了。” “此言当真?”杜老六用虚弱的声音又向许显纯确认了一遍。 “当然,那种事情毕竟有伤天和,你要是老实交代,我自然不会去做的。”许显纯收起了刚才的笑容,十分认真地答道。 “罢了,那我就答应你好了,你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 杜老六听了许显纯的保证,虽然心里也知道这个变装癖的话不一定算数,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绝望之下的杜老六的心理防线也终于崩塌,向许显纯表示愿意招供。 在一旁看着的骆振兴和张超虽然还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许显纯说了什么话竟然会那么有威力,能让杜老六这么激动,然后更夸张的是,二人随即又听到了杜老六服软,竟然愿意招供了!这简对于整个锦衣卫上下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骆振兴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了,赶紧示意在一旁坐着,原本都有些打瞌睡的书办赶紧打起精神,准备记录杜老六的口供——至于许显纯刚才跟杜老六说了什么,此时已经是细枝末节了,等杜老六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再问许显纯也不迟! “这样的话,那就先说说把你派到梁艳阳这里的是什么人?”许显纯开始问起了正题,骆振兴和张超也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了杜老六的答案,至于一旁负责记录的书办,还有刚刚负责用刑的手下们,也全都屏住了呼吸,就好像自己喘气的声音会盖过杜老六的话一样。 只是他们等了好久也不见杜老六回答,难道是这厮又反悔了?张超在心里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下面手下的惊呼:“不好,人犯又晕过去了!” “赶紧再拿凉水来,速速把人犯泼醒!”骆振兴甚至案子的重要性,现在杜老六终于要招供了,就一定要趁热打铁,让他把能说的全都说出来,不然的话只会夜长梦多,万一杜老六又反悔了,或者直接死了,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手下们听了骆振兴的命令之后也全都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很快就端来了一盆凉水,狠狠地泼在了杜老六的脸上,骆振兴和张超等人全都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被泼了一脸水的杜老六,期待着他能像此前几次一样,身体先是打上一个激灵,然后睁开眼睛交代问题。 只是这次令人失望的事情发生了,尽管被一盆凉水泼了一个结实,但杜老六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这厮不会是在装晕吧?”张超是个急性子,直接把心里的猜想开口说了出来。 “恐怕不是,人犯方才已经答应招供,此时再装晕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要是装晕的话,刚刚那么一盆冷水下去,身体肯定要有反应的,不可能一直一动不动。”许显纯开口说道,直接否定了张超的猜测。 “哼!还不是你用刑用得太过分了,这才让人犯一倒不起的?”张超也知道许显纯说的有道理,但被这么一个阉党走狗驳了面子,心里却是十分不爽,“谁知道人家要招供是不是真的,我倒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逗你玩呢!” 许显纯并没有接张超的话,而是把脸转向了一边,表现出一副自己的智商被智障侮辱了的样子。 “张超兄弟无需多言,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人犯弄醒,以免夜长梦多。”骆振兴倒还算知道轻重缓急,重新说起了正题,“你们几个,赶紧再去打几盆凉水,无论如何也要把人犯弄醒!” 手下们于是又忙活了起来,很快几盆冷水又泼到了杜老六的脸上,然而遗憾的是,杜老六还是没有醒过来。 “依我看,还是赶快找个郎中过来,再耽搁上一会,只怕天上的神仙也难救了。”就在骆振兴和张超心里着急,不知道怎么把杜老六弄醒的时候,许显纯又开口说道。 第一二零章 紧迫 骆养性端坐在大兴大牢的看守值房里,看起来十分沉稳,但是他的心里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胡云等人一样十分得着急,只是不能在下属的面前表现出来,以免动摇军心。 从昨天傍晚杜老六昏死过去到现在已经又过了整整一天,他们已经把大兴所有有名的郎中全都“请”过来给杜老六诊治——当然请来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遇到不肯来的郎中,他们也适当地用了那么一点点的强制手段把人给带来。然而这么多的郎中一起上阵,却还是没有能够把杜老六救醒。 为了避免让郎中们误会,锦衣卫这边已经清楚地交代过了,不需要从长远着眼,也不需要担心会让病人落下什么病根,只管使用猛药厚味,用上一些凶险的手段也不怕,只要能让病人醒过来就可以,哪怕是只有回光返照一样的一个时辰,也就足够了。 郎中们明白了官差们的意图,也猜出来了这个病人肯定是还有要紧的案情没有交代,这才需要自己这些人把他弄醒,甚至可以不计事后的死活。 郎中们也是按照锦衣卫的要求照办的,那些大补的猛药一股脑儿地给杜老六灌了下去,按照正常的情况,就是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用了这么多的大补之物,怎么也能多坚持个一两天的时间,然而整整一天的时间当中,杜老六却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如果他们晚来了一会,杜老六肯定早就见阎王去了,至少经过了这一通的救治,暂时是没有了性命之忧——当然也只是暂时的,毕竟落在了锦衣卫的手里这么长的时间了,又让许显纯疯狂地整治了一天,杜老六本来也没有几天好活了。 “全都要怪许显纯这条阉狗!要不是他胡乱用刑的话,事情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胡云一拍桌子,愤怒地说道,甚至有忘记了还有骆养性这个上官在,自己的表现已经是十分失礼了。 不过骆养性倒是没有那个闲心去纠正属下的礼仪问题了,而是开口说了一句“公道话”:“不过要是没有许显纯的这一通超乎常人的酷刑的话,杜老六也未必能够低头服软,只是谁能想到杜老六刚要老实交代,结果却昏死过去了呢?这恐怕也是冥冥之中自由定数,我等此次恐怕还是功败垂成。” “大人不必如此沮丧。”杨韬安慰着说道,“现在还有这么多郎中再次救治,杜老六一时半刻还是性命无碍的。说不定是因为他昨日里受到了太多的刑罚,身体极度疲惫的原因,也许再等上两个时辰,他的身子休息好了,自己就能醒过来了。” “但愿如你所说吧。”骆养性也知道杨韬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不过倒也没有说破,实际上在他的心里,何尝不也是希望杜老六过一会就能自己醒过来呢?今天已经是第四天,距离自己给自己设定的五天期限只剩下一天了,如果自己从第一天就让许显纯参与审案的话,局面怎么说也要比现在要好的吧?就算杜老六同样还是昏迷了,也可以有多出两天宝贵的救治时间。 “只是不知道许显纯这个阉狗跟杜老六说了一句什么话,能让杜老六那么激动,然后才肯乖乖招供的?”胡云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于是便开口问道。 本来听说了杜老六要老实交代,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全都放在了杜老六要说的口供上面,后来杜老六又晕死了过去,所有人又手忙脚乱地弄醒他,后来又忙着请郎中来给他诊治,以至于几乎没有人有那个空闲关心许显纯到底对杜老六说了些什么。 “当时是我和张超在场。”骆振兴开口说道,“许显纯用了一下午的酷刑之后,就那么蹲在杜老六的身边,在他耳边悄悄说的。我后来也问过了他说了什么,他跟我说是……” 骆振兴正跟胡云解释着当时的情况,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张超急切的声音,“大人,醒了!赶快!”这六个字说完,张超已经跑到了屋子里面,嘴里喘着粗气,急切地说道,“大人赶快,醒了,赶快去审问吧!” 原来自从昨天傍晚杜老六昏厥之后,这边还是由杨韬、胡云、骆振兴和张超几个人轮流在现场盯着,一有消息能及时上报不说,也能监督着郎中们,免得他们不够尽心尽力。昨天前半夜和后半夜是杨韬和胡云,今天上午是骆振兴,到了今日下午,便轮到张超了,一直到了傍晚,马上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轮换的时候,张超听到了郎中们欣喜的声音——郎中们与其说是为了救醒病人而欣喜的话,倒不如说是为了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而高兴。 于是张超便像发疯了一样地跑了回来,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了骆养性。 “你是说杜老六醒了?”骆养性激动得站起了身子,急切地问道。 “不错,大人,杜老六已经,已经醒了。”张超又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又用催促的口吻说道,“不过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郎中说恐怕,恐怕坚持不了多久,随时都有可能嵩明,不能再耽搁了,赶快抓紧,抓紧时间审问吧!”——很明显,张超同样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上官面前表现失礼,而且好像还命令起了上官的样子。 骆养性此刻当然更加没有闲工夫关心这种上下尊卑的事情了,听了张超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知道是非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便率先走出了值房,向关押杜老六的牢房跑去。 骆养性赶到杜老六这里的时候,许显纯已经在了,不过骆养性当然没有闲工夫搭理许显纯,而是立刻直奔主题,向杜老六问道:“赶快说,把你派到梁艳阳这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骆养性没有办法不着急,因为他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杜老六的面如金纸,出的气多于进的气,此时还没死,完全就是用老山参在吊着命的缘故,要是再不赶快让他开口交代,录下口供,恐怕就真的是来不及了。 第一二一章 魔怔 不过杜老六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近在咫尺的骆养性的问题,而是伸头看向了坐在远处许显纯,并用虚弱的声音向他问道:“你确定不会出尔反尔,食言而肥?” “当然不会。”许显纯答道。 看不顺眼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这话用在许显纯身上也十分合适——即便他立刻就回答了,但胡云等人却还是不够满意,总觉得他答得还是慢了,耽误了宝贵的时间。 而且还有一点,明明放着说话比许显纯管用一百倍的指挥使大人在他的面前,那杜老六却视而不见,反要跟许显纯这个同样是阶下囚的阉党说话,这也同样让胡云等人感到十分不爽。 “如此便好,不然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杜老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终于开始交代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 骆养性他们争分夺秒地跟时间赛跑,想要尽可能地在阎王请杜老六“回家”之前多问出一些有用的内容,由于时间紧迫,负责记录的书办们也全都写起了狂草,写得胳膊都麻木了——跟之前两天完全没有事做,只能眼睁睁地一遍又一遍地观摩用刑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了书办之外,骆养性,还有杨韬等人,也全都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杜老六的话,生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内容由于没有被书办记录而遗漏掉了。 …… 此时的萧木倒是一点紧迫感都没有,与其说没有紧迫感,倒不如说是在发呆,事实上,从一大清早一直到傍晚,萧木已经发呆了足足有一整天的时间了。 事情的原因当然还是昨天在田妃那里喝茶聊天的事情,结果喝着喝着自己却越发的感到浑身燥热,后来田妃又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粥来给自己喝,然后自己似乎就丧失了理智,后来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几乎都不记得了——就连那碗银耳莲子粥自己到底有没有喝,萧木同样也没什么印象。 不过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萧木就算不记得昨天的细节,却也可以十分明确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了——因为事实已经十分清楚,自己昨晚睡在了田妃的寝宫,而田妃本人,也毫无悬念地在自己的身旁睡着,而且萧木可以十分近距离地看到好多隐秘的部位…… 萧木几乎是像逃跑一样离开的田妃的寝宫,这个时候大概是寅时,最多也就是早上五六点的时候,萧木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自己昨天到了田妃那里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两点钟左右,在那里喝茶聊天的时间最多也就两个小时,所以从自己昨天下午没有了意识开始算起,一直到现在醒过来,怎么也超过十二个小时了。 很显然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不管是该发生的还是不该发生的肯定全都发生了,由于事先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这里的“事先”同样也包括萧木穿越之前,在后世上大学的时候——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整天宅在宿舍里面醉生梦死的、颓废的、留级两年的大学生能够找到女朋友,所以萧木此刻的心里完全是一片混乱。 接下来的一整天的时间里,萧木都在思考着关于自己的“人生大事。” 首先自己跟田妃之间肯定是没有任何共同话题和感情基础的,甚至在穿越之前自己根本不知道崇祯皇帝都有哪几个妃子,就是跟田妃单独相处这也不过是第二次而已,然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萧木自认自己并不是看到美女就控制不住荷尔蒙的那种人,但结果就是事情发生了,而且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萧木随即又想到现在是崇祯元年,自己附身的崇祯皇帝今年好像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既然这样的话,想必田妃的年纪应该也差不多,搞不好也同样是不满十八岁,想到了这里的萧木不由地又觉得自己充满了负罪感,仿佛自己是侵犯未成年少女的元凶一样。而且虽说田妃当然也是一个美人,无论怎么算自己都不是吃亏的那一方,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她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这总归还是让萧木觉得心里怪怪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现在是大明的皇上,而田妃是皇上的妃子,本来就是正当合法的关系,按照这样的道理来讲,昨天的事情就并不是“不该发生的事情”了,而是完全正常的行为,即便是在严苛的封建礼法之下,也是天经地义,没有任何人能挑出毛病的——除了一个人之外,因为这个人也同样不是大明土著居民,那就是林檎。 于是萧木又担心起来林檎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反应,毕竟林檎现在是正宫皇后的身份,跟自己算是自己名义上的原配夫妻,自己后世的时候都是一夫一妻制了,林檎跟自己比起来还要在未来三百年,恐怕男女平等的观念会比自己的时代更加深刻。萧木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林檎知道此事之后阴阳怪气地奚落自己的画面,这让萧木又有了一种出轨的男人担心被老婆发现的那种紧张感觉。 而且林檎现在还是怀有身孕之人,每天都需要承受着怀孕的痛苦来安胎静养,然后自己这个作为丈夫的却又跟其他的女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想到了这一点的萧木心中的负罪感又增强了,仿佛自己不仅仅是出轨,而且还是不顾身怀六甲的老婆,跑出去花天酒地的那种负心汉。 萧木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林檎的问题,然而又有一个更加恐怖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那就是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变得那么燥热,但要是自己的症状出现得再早了那么一点点,在张皇后那里没有离开的时候就犯了病,那样的话后果肯定是会更加的严重了,搞不好可能还会出人命的!不对,不是“可能”会出人命,以张皇后的为人来看,那是“肯定”会出人命的!于是,在萧木的胡思乱想之下,自己似乎又成了叔嫂**的禽兽。 就这样,萧木的整个思路已经全都混乱了,开始完全颠三倒四地胡思乱想了起来,用大明的话来讲,萧木现在的状态应该就是“魔怔”的症状了…… 第一二二章 缺憾 还好萧木最后还是清醒了过来,不过那时上午都已经过完了,大概今天中午的时候的事情了。 萧木终于摆脱了“魔怔”,恢复清醒了之后,便认为自己给自己安的这多么罪名也并不是十分合适,随即又觉得不应该是“并不十分合适”,而应该是“完全就不合适”,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任何道理——明明自己也同样也很冤啊,无论是什么侵犯未成年少女的变态,还是不顾怀孕妻子而出轨人渣负心汉,再或是妄想叔嫂**的禽兽,跟自己根本就搭不上一点点关系的好吗?自己明明只不过是单纯地去找田妃聊聊天,聊天的过程中后来又喝了两杯凉茶去去暑而已,而且自己原本打算在她那里聊一会之后还要去袁妃那里看看的…… 首先在田妃那里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是没有了意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完全是无意为之,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可以说给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而且退一步讲,就算自己是有意地去了田妃的寝宫,打算在她那里过夜的同时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这也完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谁让自己现在是崇祯皇帝,而田妃本来就是崇祯皇帝的后宫之一呢? 而且现在是大明朝,以这个时空的习俗来讲,女孩子十三四岁就成亲的比比皆是,跟那些人比起来,田妃已经算是发育得十分成熟的了,自己这根本就不算是摧残花朵——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己现在的身体是十六七岁的崇祯皇帝,本来就是一棵花朵,花朵和花朵之间,就更谈不上摧残的事了。 至于林檎的问题,那也不是问题——同样是因为眼下是大明朝,而且自己还是大明的天子,作为皇上,当然后宫嫔妃无数才是正常情况。按照这个时空的君臣、夫妻之道,即便是正宫皇后,即便是怀有身孕的正宫皇后,也没有权力干涉皇上去哪个妃子那里过夜的吧?或者说,按照正常的逻辑,正是因为皇后已经怀孕了,皇上才更要去找其他的妃子来解决生理问题的吧? 最后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林檎本来也是穿越者,她这个正宫皇后本身也是冒牌的。事实上,林檎既不是自己在后世的女朋友(当然自己在后世没有女朋友),又不是眼下这个时空崇祯皇帝的原配皇后,既然这样的话,她又有设么资格和立场来干预自己和其他女人的事情呢? 然而,尽管道理是这样,萧木也在努力地试图用这些分析来说服自己,但遗憾的是,一直就这么思考到了傍晚时分,萧木的心头还是觉得十分别扭,同时充满了矛盾,而且这种矛盾的感觉还十分的强烈,完全没有减轻的趋势。 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心里极度复杂和矛盾的萧木甚至连午膳和晚膳都没有吃上几口。一旁负责照顾皇上饮食起居的王承恩心里当然也是十分担心——按说经过了前日自己的严加要求,御膳房做出来的膳食已经可以说是达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了,然而如此的美味佳肴摆在面前,皇上却无心用膳,而且看起来眉头紧锁的样子,很显然是忧心国事的缘故。 王承恩以为皇上是在为国家大事发愁,自己作为一个宦官当然不可以在这种事情上插嘴乱政,毕竟年前魏忠贤的例子摆在那里,事实上,历史上宦官干政的最后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尽管心中十分担心,但作为一个有思想、有节操的宦官,王承恩又不敢出言询问,生怕干扰了皇上思考军国大事的思路,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好在这个时候,王承恩看到皇后娘娘来了,他的心中也是一喜。既然皇上闷闷不乐,皇后娘娘正好可以劝慰一番,也省得皇上一个人苦思冥想地憋出病来。至于后宫同样不可以干政的问题,王承恩倒是没有担心,既然是皇后娘娘,就算不提国家大事,肯定也有其他劝慰皇上的办法。 所以这次没用萧木和林檎开口,王承恩就挥手示意在此伺候着的其他太监宫女们全都出去,然后自己也悄悄地退出了大殿,只留下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两个人在殿里。 虽然王承恩的猜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萧木并不是在忧心军国大事,林檎也不是来劝慰萧木的,不过他最后把大殿清空,让萧木和林檎单独相处的事情办得倒也算是是误打误撞,十分的合适——因为林檎有事情要单独跟萧木说。 然而此时的萧木并没有发现林檎已经来了,也没有发现王承恩已经带了其他的人全都离开,仍然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副沉思的样子,就像后世的“思想者”雕像一样,——除了萧木此时是穿着衣服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不同了,而且萧木满脑子里想的,同样也是那些不穿衣服的事情…… 此时的萧木正好思考到了整件事情最最关键的所在,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么别扭的原因,好像也有些想通了——什么田妃成没成年,林檎会有什么想法,自己到底算不算出轨的负心汉都只是表面上的问题,而实际上让自己心情如此复杂的根本性、决定性的原因,那就是自己的第一次,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自己都不记得的情况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 关于未来的老婆是什么样、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真正成为成年人的问题,萧木在穿越之前就常常幻想,但不管萧木的思维有多么的发散,想象力又多么丰富,都想不到最后会是这样的一种方式。虽说整个过程下来自己肯定没有吃亏,或者说根本就是占了便宜,但最要命的地方就在于,自己到底是怎么占上便宜的,还有在占便宜过程中的种种细节,这些关键的事情,自己全都不记得了…… 终于想通了问题本质的萧木激动地一拍大腿,但马上又消沉了回去,因为就算把整个问题的前因后果全都想通了,时间也不能倒流,事情也不会重来,自己的第一次,也是再也找不回来了——人生总是充满了这样那样的缺憾。 第一二三章 误会 林檎先是看着萧木一副入定成佛的架势,刚要开口问问他又在犯什么傻,却见到萧木突然激动地拍着大腿,一惊一乍地差点把林檎吓了个够呛。又想要埋怨一句的时候,林檎又发现萧木的激动维持了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又恢复了原来那副颓废的样子,让人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 “喂,一个人在那抽什么风呢?”林檎开口问道。 “啊!”萧木之前思考得十分投入,林檎的话来的十分突然,把萧木吓了一大跳,然后才看到了说话的林檎。 “原来是你来了啊,有,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事了,不然谁会来找你。”林檎先是做出了一副“你不要自作多情”的表情回答道,随即又切换成了一张生气的脸,问道:“你可知罪?” “啊?”萧木听了林檎的问话,心中大惊,林檎的情报效率也太高了吧?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在田妃那里的事情了?萧木又四下看了几眼,这才发现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包括王承恩在内的其他人全都已经出去了,看来林檎果然是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情,这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不过萧木马上又恢复了镇定——就算林檎知道了又能怎样,她又不是我妈,又不是我老婆,我跟田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嘛。 “哦?不知道你说的这,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何,何罪之有啊?”萧木虽然在心里进行着自我催眠,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林檎,说话的口气也显得十分强硬,尽显男儿本色,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结巴的。 “竟然还有脸问你‘何罪之有’?哪里错了你自己不知道,还好意思来问我?”林檎听了萧木“理直气壮”的回答,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如果说刚才林檎问萧木“你可知罪”时候的表情是“生气”的话,那么现在林檎的表情大概就可以用“生气”乘以三来形容——因为萧木竟然不知道他自己“错哪”了,这对于林檎来说简直是一个莫大的侮辱,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践踏。 “原来你是这样出尔反尔的人,那我就先走了,你尽管一个人在这继续抽风吧!”达到了三倍“生气”程度的林檎果然不是好惹的,直接不再搭理萧木,径直地离开了。 事实上林檎当然不知道萧木昨天在田妃那里的事情,不过她这次找萧木确实也是来兴师问罪的,因为昨天为萧木明明跟她说了会带她去王静远家看谢连惠那几个孩子,结果今天林檎等了整整一天,现在天要黑了,却还是没见萧木来找自己。在林檎看来,自己很显然是被萧木给耍了,于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林檎便直接找上了门,正好王承恩又带着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都出去了,现在自己也不用顾忌什么夫妻之道、君前礼仪,可以直接跟萧木好好地算账了。 然而无奈萧木会错了意,还以为自己在田妃那里的事情被知道了,这才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什么都不肯承认自己“错在哪了”,结果完全想着两件不同事情的两个人就这么误会了…… “一言不合就走了,怀孕的女人果然是惹不起,可怕程度简直堪比更年期啊。”萧木在心里腹诽着,同时还在继续对自己进行心里安慰,壮着胆子想道,“林檎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没什么可怕的。跟那些穿越种马作品里面,见到异性就挪不动步子,只要有些姿色的女人就要搞上床的男猪脚相比,我的表现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都说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不好女色,以我现在的表现来看,肯定能把这个优良作风发扬光大……” 不过自我安慰了半天的萧木却还是不能完全静下心来,尽管有些不愿承认,但萧木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完全忽视林檎的情况。 “虽说林檎根本就是在多管闲事,但多管闲事的人往往都意识不到自己实际上是在多管闲事的吧?”萧木想到了一个跟“喝醉了的人都认为自己没醉”差不多的理由,然后便自然地开始担心了起来,“虽然我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错,但林檎现在有孕在身,怀孕的女人总归还是跟正常的人不太一样的,要是钻进了牛角尖里想不开,再憋出点什么病来的话……” “当然了,那也是她自找的!”萧木肯定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对自己一方的正义性当然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在心里又一次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才继续想道,“不过话虽如此,但林檎要是真的出了点什么问题,总归还是不好的。不用说作为穿越者同伴,就算是站在人道主义的原则上,我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走上了歧途,肯定要帮她好好疏导疏导。” 萧木此刻已经完全觉得林檎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在他的自我催眠之下,林檎除了一个如同更年期提前的不讲理的孕妇身份之外,又增加了一个潜在抑郁症患者的角色。 “听听她刚才说的话,哪里还有一点正常女人该有的表现:刚一进来就‘抽风’、‘犯傻’的;我还什么都没说,然后她又开始不分青红皂白的问我‘你可知罪’;明明我什么事都没做错,刚对她的话质疑了一句,她就直接生气地走了了,还说我出尔反尔……” 萧木把林檎刚才的表现又回想了一遍,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林檎的精神状态确实有很大的问题——直到他想到了一个刚刚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等等!”萧木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刚刚说我‘出尔反尔’,难道说我之前有跟她承诺过不会跟宫里的其他嫔妃发生什么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的嘛,正常人哪有会承诺这种事情的,自己跟林檎之间从来都没说过相关的话题的好吗?萧木马上就否定了这一点,“既然这样的话,那她为什么要说我‘出尔反尔’呢?我还跟她承诺过什么其他的事么?” 虽然萧木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明白了林檎生气原因。 “这下糟了!” 第一二四章 发愁 “原来林檎生气的并不是我和田妃之间的事情,而是因为我把答应她今天去看李师药他们的事给忘记了!” 萧木这才终于知道林檎刚刚为什么那么生气了,原来这完全是一场误会,自己刚才想的林檎“钻牛角尖”、“蛮不讲理”、“无缘无故就大发脾气”什么的结果全都是错的,实际上林檎发脾气是“有缘有故”的…… 现在该轮到明白了事情原委的萧木头疼了。自己一整天都没从昨天在田妃那里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结果就把答应林檎的事情给忘到了九霄云外,然后又把前来兴师问罪的林檎给气跑了。这么一想的话,似乎自己确实是不占理的一方——虽说林檎兴师问罪的态度不太好,但这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把昨天答应她的事情给忘记了的缘故,萧木设身处地地站在林檎的角度上想了一下,本来昨天就能去王静远家的,结果因为摔倒的缘故推到了今天,然后自己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不要说是林檎,就算是自己苦等了一整天之后却发现被放了鸽子,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的吧? 尽管自己的本意不是这样,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林檎还怀有身孕,要是钻进了牛角尖,因为这件事情气出个好歹的,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刚刚还是萧木为了担心林檎的借口现在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问题了。 “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但是要怎么跟林檎解释呢?直接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我以为她是知道了昨天自己和田妃的事情才会生气的?”不过萧木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愚蠢的想法,“这件事情怎么可以告诉林檎,难道还嫌事情不够大吗?”——萧木倒是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以为告诉了林檎事情会变得更大。 虽说眼前的问题让萧木觉得十分头疼,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倒还是感到有些庆幸:原来林檎还不知道昨天自己在田妃那里的事情。其实这也是十分正常的,林檎常常把“跟下面的奴婢们无法交流”挂在嘴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收买笼络手下,探听其他嫔妃生活的那种人。而且她今天一整天肯定都在等着萧木带她去王静远家,哪里有时间和闲心去搜集关于萧木昨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的情报? 然而萧木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此刻的他正在发愁,该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怎么才能化干戈为玉帛。 “总而言之,还是要赶紧认错才对,毕竟自己又把最不该忘的事情给忘了。”萧木想到了这里,但马上又觉得有些不妥,“不行,现在林檎肯定正在气头上,要是看到了自己恐怕会更加的生气,不管自己说什么恐怕都不会有好的效果,所以还是不要现在就去才好。” 只是萧木转过头来一想,还是觉得不行,“如果不尽早把事情解释清楚,让她赶快消气的话,万一林檎真的因为这件事情而气坏了身子,进而影响到了腹中的胎儿,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不光是林檎,甚至连原本的崇祯皇帝和周皇后,自己都没有脸面去见他们了……” 到底是该现在上门去负荆请罪,还是等一下之后让林檎冷静了再去,这一个问题就让萧木感到纠结不已。然而实际上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到了林檎那边,该怎么跟她解释才能获得林檎的原谅?林檎要是坚持不原谅自己该怎么办?自己是该继续死缠烂打还是偃旗息鼓?要是偃旗息鼓了那自己的道歉还有什么意义?继续死缠烂打的话该怎么做,难道要直接跪地给她磕两个响头不成? 这么多的问题让萧木感到心乱如麻,头痛欲裂,最后萧木还是选择了先不要立刻就去找林檎道歉,而是等一等,至少让林檎一个人消消气,然后再上门负荆请罪。至于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萧木分析出这么做最为稳妥,而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想到该怎么跟林檎解释,既然没有想好,那就无法立刻就去,所以只好再等一等,同时自己也好多一点时间考虑,如何才能在不让林檎知道自己昨天在田妃那里事情的前提下,把误会解释清楚的办法。萧木的这个选择也是一种被动的无奈之举。 然而萧木足足想了有一个多时辰,一直想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也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本来消除误会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林檎,但这样又与萧木不想让林檎知道自己和田妃的事情的初衷相矛盾。所以尽管萧木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毕竟不说实话就不能消除误会,即便通过说谎的方式暂时解决了问题,但最后肯定还是会让误会变得更深——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萧木对于这一点深信不疑。 就在萧木对此一筹莫展,心里一片混乱的时候,王承恩悄悄地走进了大殿,说道:“禀皇上,骆养性求见……” “不见不见!朕现在正心烦意乱,谁都不见!”苦思冥想的萧木被悄无声息出现的王承恩吓了一跳,原本就十分不通畅的思路也彻底被打乱了,对此感到十分生气的萧木当然也没有什么好的态度,直接粗暴地打断了王承恩的禀报,然后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现在烦得很,不要在打扰自己。 王承恩见皇上如此生气,自然不敢继续说话,心里则是感到更加的担心了:皇上一整天都在为江山社稷发愁,为此茶饭不思,傍晚的时候皇后娘娘来了一小会就离开了,似乎也没能劝解的了,现在皇上的心情好像比白天的时候更差了,要是再这样下去,皇上的龙体肯定是吃不消的啊。 王承恩一边在心里担心,一边恭敬地离开大殿。就在他的腿刚刚迈过门槛,马上就要出去了的时候,王承恩又听到了皇上的声音: “等等!” 第一二五章 主意 王承恩刚要离开大殿的时候又被萧木给叫住了,于是王承恩只好收回了迈出门槛的那只脚,又恭敬地重新回到了殿内,“皇上有何吩咐?” “你刚刚说的什么?谁要求见朕?”萧木也知道刚才自己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太注意听到王承恩的话,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名字,于是便把王承恩又叫了回来,打算再好好确认一下。 “回皇上,是骆养性求见。”王承恩可以明显地感受到,皇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急切的样子,于是赶紧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骆养性要见朕?他不是在大兴审问杜老六吗?”萧木有些狐疑地说道,不过下一秒萧木就猜到了原因,然后便十分惊喜地问道,“难道说他已经审出了结果了?” “回皇上,正是。”王承恩又补充了一句,“奴婢看骆大人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头发也湿漉漉的,恐怕是刚刚审出了结果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 “速速带他来见朕!”萧木听说大兴的案子有了进展,心中大喜,赶紧下令要立刻召见骆养性。 此时的萧木神情十分激动,如果不是王承恩在场的话,肯定会高兴得直拍大腿。 “奴婢遵旨。”王承恩此时仿佛也完全明白了——原来皇上一直是在为大兴审问杜老六的事情而烦恼,怪不得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里全都是郁郁寡欢,至于证据也很明显,那就是现在听到了案情有了进展,皇上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刚才闷闷不乐的样子? 又一次恭敬地接下了皇上的旨意的王承恩又一次迈出了步子,带着为皇上终于恢复了精神的高兴心情,步履轻快地退了下去,打算去带骆养性前来面圣。然而就在他的一只脚又一次迈出门槛的时候,却又一次听到皇上把他叫住了: “等等!” 原本认为自己已经明白了皇上心情不佳的原因的王承恩又一次迷惑了,难道皇上不想马上知道杜老六交代的内容吗?不过既然皇上说要等等,那自己作为奴婢的,当然要遵旨。 “皇上有何吩咐?”王承恩又一次问了一遍刚才问过的问题。 “先不要叫骆养性过来”萧木说道,然后又小声地跟王承恩交代了一些什么——尽管整个大殿里只有他和王承恩两个人,完全用不着如此小心,但萧木并没有意识到。 最后,萧木补充道一句,“朕先去皇后那里,你先把骆养性带到这里候着,让他擦擦汗,给他一杯茶喝。” “奴婢……”王承恩这次回应的语气有些迟缓,因为他总觉得皇上的话还没有说完,肯定还会把自己叫住,然后再交代点什么事情。 事实上王承恩果然没有猜错,他的“遵旨”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皇上又说出了那两个字:“等等!” “皇上有何吩咐?”王承恩又一次机械地问道。 “还是让他暂且辛苦一下,就先不要给他擦汗了,也不要给他上茶,你就把他带到这里候着就好。”萧木吩咐道。 “奴婢遵旨。”王承恩觉得皇上这下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好了,这才回了一句“遵旨”,然后便退出了大殿,打算去叫骆养性去了,一直到他的两只脚全都迈出了大殿的门槛,也没有听到皇上再次把自己叫回去,王承恩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至于萧木这边,在王承恩离开之后,则是如同他说的一样,鼓起了全身上下的勇气,前往了林檎的寝宫。 刚刚走到林檎的寝宫门口,萧木就看到屋里简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林檎翻了底朝天的空箱子,箱子里面原来的东西被胡乱丢了一地。 至于原本在这里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则是一个都不在,很显然,林檎心情不爽之下把他们全都给赶走了。 最后萧木往里面看了一眼,这个寝宫的主人,眼下的大明皇后娘娘,正闷闷不乐地坐在床边,气鼓鼓地“虐待”着萧木的伟大发明——纸牌。 “还在生气呢?”萧木当然没有闲工夫理会地上扔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径直走到了最后的大boss——林檎的身旁,用自认为最最有磁性的声音问道。 然而这都是萧木自我感觉良好,林檎对萧木的话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反而是眉头一皱,仿佛是听到了比锯木头还要难听的噪音一样。 萧木当然也没指望一句话就能把人哄好,毕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是那种能让女生们晕头转向的花样男子。 但是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获得林檎的原谅,当然不能遇到这么区区的一点困难就屈服,萧木充分发挥了坚持不懈的精神,继续低声下气地承认着错误:“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把昨天答应你去王静远家看孩子们的事情给忘记了,我这次是特意来向你负荆请罪来的。” 萧木没有等林檎有时间做出反应——反正即便就是有反应,肯定也是不理睬自己,便继续解释道,“不过我确实是想到了重要的事情,不是故意把这件事情给抛到脑后的。你想想看,从上次骆养性请求待许显纯一起去大兴审案开始算起,到了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虽说我这次并没有给他设定任何的时间限制,但以大明朝官员们都爱好名声和脸面的行事作风,我觉得骆养性这次肯定不会拖得太久,最后的结果肯定就在这一两天了,我今天一天都在心里想着这个事情,这才这才把要带你出门的事情给忘记了……” 萧木强行把自己忘记带林檎出门的事情归到了骆养性大兴审案的上面,这已经完全是有病乱投医了。林檎听着他说的话,心里也如同明镜一样——要说出结果,昨天是审问的第三天,正好跟上次萧木设置的期限相同,如果骆养性真的那么爱好名声和面子,那么昨天就会有结果传回来了! 所以林檎还是没有搭理萧木,继续冷冷地,面无表情地“虐待”着摆在床上的那些纸牌…… 第一二六章 演戏 萧木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已经被林檎给看透了,仍然不停地解释着,“那个杜老六的背后肯定牵连着一个天大的阴谋,所以说,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关心着这件事情,等着骆养性的结果。就连你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是心不在焉的,这才没有理解你话里的意思。” “而且还有,你想想看,万一今天骆养性回到了京城来要向我汇报,结果你和我全都溜出了皇宫,下面的人找不到咱们,那整个宫里肯定立刻就会大乱的。宫里要是大乱了,将来肯定不能再悄悄出宫玩了不说,恐怕还可能会有其他政变之类的事情发生呢。” 还真别说,经过了萧木一连串夸张的解释,试图自圆其说的努力之后,这个问题好像被他说得有模有样了起来,仿佛真的就像那么回事一样,萧木觉得自己都被自己的话给说服了。 然而遗憾的是,这段说服了萧木自己的话并没有说服林檎,林檎仍然还是没有搭理萧木。 萧木方才解释的同时,也注意到林檎的眼睛红红的,脸上隐约好像有两道痕迹,像是哭过了一样,然后便继续诚恳地承认着错误,“你看这都是我的不对,让你白白等了一整天,还把你给惹哭了……” 然后,就这样,我们的感情白痴——萧木,在哄女孩子的路上愈发地偏离了轨道,离最后的目标也渐行渐远了。 这次林檎不但没有理睬萧木,反而直接把脸扭了到了一边,这下萧木连她的脸都看不到了。 林檎的回馈——而且是消极的回馈,成功地让萧木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犯下的错误,这时也是自知语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的痛处呢?这不是显得林檎心理脆弱,遇到一点小事就爱哭鼻子么? 萧木心中后悔的同时,也有点不敢确定,自己这次的负荆请罪还能不能成功了。 古人云“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于是认识到错误的萧木赶紧又转移了话题,试图挽回刚才的无心之失带来的影响: “不过我刚才又想到了,我安排好专人在宫里这边盯着不久好了吗?就算骆养性回来了要想我汇报审案的结果,让他直接来王静远的家里找咱们就可以了,这样也不会惊动到任何人,你看我这个人真是笨,一点也不懂得变通,哈哈哈。” 说着,萧木还自嘲地笑了笑,一脸大写的尴尬。 “我向你保证,明天,明天我一定带你出宫,去王静远家玩,看看李师药那几个孩子们。不光如此,在他家里做客之后,咱们也不立刻就回宫,我再带你去京城的街上逛逛,我上次出宫的时候发现这个时代的街上十分的热闹,就像是赶集一样,比电视里面演的要好玩多了……” 萧木说着又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明明林檎就是因为萧木没有带他出去而生气,结果萧木却又跟她说了一大堆之前出宫时候的见闻,这与其说是在安慰林檎,倒不如说是在林檎面前炫耀来得恰当。 这样的认错方式当然不可能获得好的效果,尽管萧木徒劳地苦苦劝着,但林檎并没有丝毫想要原谅他的意思。形势就这么僵持着,就在萧木好话说了一箩筐,甚至都有些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王承恩来了。 “皇上!皇上!骆……”王承恩对于一地的狼藉仿佛全都没有看到一样,直接小跑着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然后直接滑行着跪倒了地上——就跟后世足球比赛当中,获得进球的球员的庆祝方式差不多,同时大声地说道,表现得十分慌张和失礼,完全没有一个宫中资深大太监该有的样子,甚至连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都有些不如。 如此失礼的表现当然招来了萧木的极大不满,还没等王承恩把话说完,便十分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大胆!还懂不懂一点规矩?谁让你就这么直接进来的?朕和皇后方才正在谈话,结果全都被你这奴婢给打扰了!” 王承恩反常的冒失举动和萧木反常的生气表现全都被林檎看在了眼里,林檎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个人肯定事先商量好了,编排好了一出戏在自己面前演了起来,只不过这演戏的水平实在是难以恭维,可见萧木这个木头脑袋,很显然没有什么做导演的天赋,连王承恩这样的老戏骨都表现得这么业余,跟自己在大兴的时候导演的戏相比简直是差远了。 林檎这时才终于不那么生气了,而且看了萧木和王承恩夸张的表演心里反而有些想笑,不过她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仍然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打算看看萧木和王承恩下面的戏要怎么演。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王承恩听到了萧木的训斥之后,仿佛碰到了电门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跪倒了地上,像捣蒜一样地磕起了响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死罪”这类的话。 林檎可以看到王承恩演得十分投入,甚至把额头磕得都有些发红,眼看着据要流出血来了。即便是林檎也不得不感慨,王承恩这段戏虽说演得有些假,但这表演的敬业程度,绝对可以秒杀后世的许多演员了,尤其是对于这还没有类似于《演员的自我修养》之类的读物可供参考的大明朝来讲。 看到这里,林檎也来了兴致,决定也参与到表演当中,来一个即兴发挥:“好了,我看他也是无心之失,这次就先饶了他吧。” 萧木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毕竟他也不忍心真的让王承恩磕坏了头,于是便装腔作势地说道:“好了好了,不用再磕了,这次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就先饶了你,下次再犯,两罪并罚!” “谢皇上恕罪,谢娘娘救命之恩!”——饶是心中知道这次是要哄皇后娘娘开心,但王承恩还是没有胆子把“娘娘”放到“皇上”的前面,尽管萧木十分希望他那样去做。 第一二七章 召见 “说吧,你来找朕有什么事?”萧木觉得眼下的气氛不错,林檎既然开口说话了,说明她的心情应该不错,至少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生气,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原谅自己了。 “回皇上,骆养性求见。”王承恩不顾额头上隐约出现的血迹,恭敬地答道——事实上,这已经是今天他第三次对萧木说这句话了。 “哦?骆养性要见朕?可是他在大兴审问杜老六有了进展?”萧木听了王承恩的回答,又故作“惊喜”地问道。 “回皇上,正是。而且奴婢看骆大人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头发也湿漉漉的,恐怕是刚刚审出了结果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王承恩答道——这句话同样也是王承恩之前根萧木说过的。 “速速带他来见朕!”萧木听着王承恩那熟悉的禀报,也不假思索地说了自己之前同样说过的话。不过萧木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妥,这倒不是因为想到了让骆养性这个成年男子进入皇后的寝宫不合礼法,而是因为萧木看到了林檎的寝宫里,眼前的这一地狼藉景象实在是有损后宫形象…… “速速随朕去见他!”萧木刚刚话中的主语、宾语交换了一下位置,重新命令道。 说罢萧木就装模作样地起身要去见骆养性,接着又装模作样地邀请了一句:“皇后随朕一同前往可好?” 林檎被萧木和王承恩拙劣的表演雷得够呛,明明已经被自己一眼看穿,明明犯了好多低级失误,这两位却还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仍然努力地卖弄着演技,这样滑稽的行为让林檎十分想笑,心里最后一点的不高兴好像也都烟消云散了。 不过林檎倒是没有轻易地把心情表现出来,仍然是摆着一副扑克脸,用冷冰冰的声音,程式化地口吻说道:“妾身悉听皇上安排。” “嗯,既然如此,那皇后就随朕一同前去吧。”萧木说道,就好像林檎真的是听了自己的安排,才愿意跟去听骆养性的汇报一样。 “对了,你先安排几个人,把这里收拾一下。”萧木又指着屋里那些个被掏空的箱子,还有别胡乱扔了一地的杂物,对王承恩吩咐道。 “奴婢遵旨。”王承恩答应着,就先行退了出去,交代下面的人收拾皇后娘娘的寝宫去了。 “咳咳,那啥。”王承恩离开了,萧木也不好再继续用皇上的口气说话,只好干咳了一声,以此来获得林檎的注意力,然后说道,“咱们先过去吧?”说完之后萧木心里也在担心,林檎会不会不理睬自己。 幸好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不过这似乎并不是因为林檎原谅了自己,而是王承恩那边的效率很高,跟下面的人简单交代了两句之后又回到了这边候着…… “妾身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可以过去了。”虽然有很多地方可以吐槽,但是林檎也不得不承认,萧木这一招成功地勾起了自己的兴趣,毕竟那个杜老六的来路十分神秘,自己对他到底交代了什么内容也是好奇得很。 而且王承恩也在一旁,所以林檎还是给了萧木一个面子,答应了他的提议。 “嗯,那我们这就一同前去吧。”萧木说道,然后便迈起了步子,跟林檎一起在前面走着,王承恩则是在他们的身后跟着。 很快萧木和林檎就看到了骆养性,果然如同王承恩说的一样,骆养性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脸上的汗水这时虽说已经干了,但一整张脸上全都是汗水的痕迹,还有之前在路上狂奔时沾上的泥土也混合在一起;至于头发则是一缕一缕的,很明显也是被汗水粘到一起的;嘴唇则是有些发白干燥,想来赶路的时候也是气喘吁吁——总而言之,骆养性现在的状态,简直就是风尘仆仆这四个字的最好写照。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刚一见到皇上,骆养性便又开始了雷打不动的大礼参拜。 “免礼平身、赐座。”萧木当然没有心情听这些废话,直接打断了骆养性的万岁,让他不用参拜了,同时又吩咐王承恩道,“大伴,给他端一杯茶来。” “微臣谢过皇上。”骆养性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座位上,接过了王承恩递过来的茶水,又惶恐地表达了感谢。 萧木倒是直接得很,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一路风尘仆仆,可是在大兴审问杜老六审出了什么结果?” “回皇上,正是。”骆养性毫无意外地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哦?爱卿果然是朕之肱骨,国之干臣!不出五天就能让那顽固的杜老六招供,朕要好好赏赐与你!”萧木听了骆养性亲口确定审案有了结果,心中也是十分高兴,重重有赏这样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微臣惭愧,此次审问微臣未立寸功,全赖皇上洪福,锦衣卫上下齐心用事。”骆养性当然谦虚地推辞着,只是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却有点不太一样了,“还有在许显纯的协助之下,几经周折才终于让那杜老六老实交代。” 萧木当然也听出了骆养性话中的意思,无非就是骆养性没能靠自己的力量取得成果,最后还是用上了他之前推荐的许显纯这个阉党骨干,给了他立功的机会。 “爱卿不必过谦,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若不是爱卿知人善任,向朕举荐了许显纯前去参与审案,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取得成效。” 萧木安慰了骆养性一句,然后便不打算在到底谁才是最大功臣这种问题上纠缠,直接问起了正题: “不知那杜老六到底是何来历,速速为朕、还有皇后道来!”萧木刚要说“为朕道来”,但马上又想到了在自己身旁的林檎,于是又硬生生地加上了一个“和皇后”,差一点没闪到了舌头。 不过林檎倒是没有在意这种事情,甚至都没听出来萧木说话的生硬,因为此时的她已经是竖起了耳朵,时刻准备着听骆养性讲述审问的结果。 第一二八章 禀报 骆养性听皇上问起了正事,便暂时收起了谦虚推让的心思,开始禀告起审案的经过来:“回皇上,微臣最开始以为那杜老六背后乃是白莲教余孽,但经过了他的交代,结果却与微臣的猜测大相径庭……” 只是骆养性刚刚说了一句,就出现了萧木听不懂的东西——“白莲教余孽”是什么? 萧木根本没有听说话白莲教这个教派,甚至连骆养性口中所说的“白”、“莲”是哪两个字都不清楚,刚要开口询问,但随即又想到骆养性在说起这个白莲教的时候张口就来,恐怕这个教派在大明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了,自己要是贸然开口询问,想必会引起骆养性和王承恩的怀疑,要是因为这个导致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识破了那就不好了。 于是萧木用不解的眼光悄悄地看了林檎一眼,希望能够从她的那里得到一点暗示,但遗憾的是,林檎似乎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并没有给萧木任何的提示,反而像正常人关爱残障儿童一样,面带微笑地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萧木——很显然,林檎这是在嘲讽萧木没有见识。 在林檎这里碰了钉子的萧木倒是并没有感到特别紧张,因为骆养性刚刚不是说了嘛,这个白莲教余孽原本是他的推测。而且,杜老六招供的内容也证明了这个推测是错的,既然这样的话,那么这个“白莲教”到底是跟什么东西现在也不重要了,自己完全可以事后再旁敲侧击地跟王承恩他们去打听。 虽说萧木先是向林檎求援,然后又自己考虑了这么多,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而且为了让自己表现得更加自然,萧木还不懂装懂地说了一句:“哦?那杜老六竟然不是白莲教余孽?朕原本也是这样以为,没想到却是猜错了……” 一旁的林檎听到萧木的话,差一点就笑喷了出来,心道萧木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不要脸了,要是骆养性说话的时候带上一点口音,“白”、“莲”二字吐字没那么清楚的话,那有样学样的萧木可就要闹出大笑话了!不过好在林檎的自控能力还算比较强,没有当着骆养性和王承恩的面笑出声来。 大言不惭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萧木又继续问道:“既然他不是白莲余孽,那派他到梁艳阳身边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回皇上,据那杜老六本人的交代,他的背后并不是像白莲教那样复杂的组织,他的主子只不过是一个大商人,原本也并不参与那些打家劫舍、拐卖人口的生意。只是上次遇到了梁艳阳的打劫,将梁艳阳擒获之后,原本是想要将梁艳阳直接杀掉了事,不过后来听到梁艳阳做这一行的收入不菲,这才一时兴起,抱着玩一玩的心态才入股加入的。” 骆养性细致地给皇上讲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据那杜老六所说,他的主子觉得梁艳阳做的“生意”有很大的风险,见不得光不说,再加上近年年景不好,人命不值钱,有的人家只要能给口饭吃,儿女都白送的,买卖人口也赚不了多少钱,最近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跟他合作了。” “一时兴起?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就能赚上几十万两的银子?然后这还叫‘赚不了多少钱’?”萧木听了骆养性的话十分吃惊,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变了,“那他要是认真起来,好生经营他的主业,岂不是每年要有上百万两的银子进账了?有这么好的赚钱方法,朕倒是要好好学学!此人姓甚名谁,速速为朕报来!” “皇上息怒。”骆养性听出皇上的口吻似乎严厉了起来,随时处于要发怒的边缘,也不敢在座位上继续坐着,赶紧又重新跪到了地上——在骆养性看来,皇上有这样的表现也实属正常,毕竟眼下大明到处都要用钱,听到了一介商人就能如此巨富,龙颜不悦也是理所应当。 “朕无碍,你但说无妨。”萧木见骆养性又跪了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示意骆养性还是坐下继续说。 “谢皇上。”骆养性又重新坐下,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据那杜老六交代,他的主人名唤王登库,乃是在张家口一带十分有名的大商人,多年来一直与蒙古人做生意。从中原、湖广等地以平价收购粮食、食盐等必备生活物资,卖给草原上的蒙古诸部,再从蒙古人那里低价换回皮货、牛羊等货物,运往中原内地高价销售,一来一回,从中赚取差价,着实获利颇丰,一年下来,确实可达百万之巨。” “嗯,随便派一个心腹就这么难缠,要说这个王登库没钱,朕还真不信呢!”萧木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样的人手上的钱恐怕不都是那么干净的吧?” “皇上圣明。”骆养性补充说道,“根据杜老六的交代,那王登库原本就打算终止跟梁艳阳的合作。这样一来,那梁艳阳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为了避免梁艳阳以后落到官府手中牵连到他,王登库已经命令杜老六等人伺机将那梁艳阳还有它的一家老小全都杀掉灭口,把他这几年的积蓄也全都抢走,只是还没有实施,便遇到了皇上出巡。此人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嗯,照这么说,朕还算是无意间救了那梁艳阳的儿子一命?”萧木玩味地问道。 “皇上圣明,这也是那梁艳阳前世修来的造化。”骆养性直接给皇上送上了一顶高帽。 “杀害梁艳阳全家的事,那个失踪的家仆冯老四一个人不就办到了吗?那他为什么还要派那么多人去王静远家行凶?难道王静远他们也能算是梁艳阳的家人?”萧木立即又想到了一个不合理之处,疑惑地问道。 “此事说来惭愧。”骆养性说道,“据那杜老六交代,王登库最近似乎在谈一个大生意,那天在王静远家行凶的那几人并不全是王登库的人,除了那个重伤不治的刘老八之外,其他的那几自杀的,全都是那王登库的生意伙伴的手下……” 第一二九章 中断 萧木完全没有注意到骆养性最开始说的“惭愧”,事实上,此时他的心思全都被王登库的“大生意”、“生意伙伴”这样的字眼给吸引了,毕竟据骆养性所说王登库本来的生意规模就已经不小,那么这次的这个“大生意”的规模恐怕也是一个天文数字,萧木也确实打心眼里想知道,在大明这个时空,到底做什么生意才能赚这么多钱。 而且,按照刚刚骆养性描述的情形来看,王登库的这个“生意伙伴”听起来似乎比王登库本人还要厉害,毕竟这个“合作伙伴”的几个手下在王静远家的表现比王登库的那个叫刘老八的手下要凶狠得多——见势不妙就能果断地杀掉同伙灭口然后再服毒自尽,怎么想都是狠角色,要是那个“合作伙伴”真有成百上千个这样的手下,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哦?那个王什么库……”萧木的话问到一半,却发现自己只记得的“大生意”,却突然忘记了杜老六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大商人叫什么名字了。 “回皇上,是王登库。”骆养性及时地提醒道。 ”对,不知道那个王登库要做的是什么大生意?跟他做生意的又是什么人?那个杜老六可有老实交代?”萧木问道。 “回皇上,微臣惭愧。”骆养性又重复了一遍“惭愧”的话,这才让萧木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妙。事实也确实如此,骆养性继续说的话也同样印证了这一点,“关于王登库是跟什么人,最近在谈的什么大生意,这些问题那杜老六均没有能够招供……” “嗯?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这个杜老六还敢有所保留不成?”萧木闻言既生气又疑惑,杜老六还真是一个难对付的角色,就是交代了问题也不老实,而是说一半留一半,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还有骆养性也是,案子明明才审到一半,怎么就直接回来想我汇报起来了,难道就不会趁热打铁,让那个杜老六把他知道的所有东西全都吐出来,然后再来找我吗? 萧木继续说道,“这么重要的问题,哪里有让他给瞒下来的道理?锦衣卫的大刑难道是吃素的吗?” “回皇上,微臣有罪。”骆养性又离开座位,跪倒在地说道,“那杜老六每日受刑,早已身受重伤,尤其是许显纯出手狠辣,昨天连日用刑,那杜老六坚持不住昏死了过去,微臣找来郎中们彻夜医治,一直到今天下午才将其救醒,杜老六愿意招供时已是回光返照的弥留之际,供词说到了一半,就已经死了……” 骆养性的回答让萧木感到大吃一惊,萧木说什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杜老六竟然已经死了!不过随即萧木又全都明白了,是啊,因为杜老六已经死了,所以剩下的问题自然就问不出结果,然后骆养性才直接回到京城找自己汇报的。不然的话,骆养性怎么可能像自己刚刚想的一样,案子审到一半就跑来吊自己的胃口。 过了半晌,萧木才重新开口说话:“既然是这样,那么王登库派人跟他那个‘生意伙伴’的手下一起去王静远家行凶的原因,也同样没有查出来?” “微臣惭愧……”骆养性的回答已经十分明显了,那就是这个问题也同样没有来得及问,杜老六就已经死了。 听了骆养性的回答,萧木也是感到十分头疼,心道那杜老六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把问题交代了一半的时候却死了。那个王登库的“生意伙伴”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们做的也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这背后肯定牵扯到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明明问题已经到了关键的地方,结果这个时候杜老六却死了,这真的是要逼死强迫症的节奏——萧木这时倒是没有意识到,杜老六要是什么东西都没交代出来就死了的话,那自己肯定会更加的难受。 萧木怕自己得到的结果有所遗漏,于是便把骆养性的汇报总结了一下,向骆养性确认道:“所以说,杜老六只交代了他的主子是张家口的大商人,名叫王登库,还有他的主子跟梁艳阳的合作往来的来龙去脉?至于其他的问题,全都没有来得及交代就死了,是也不是?” 事实上萧木的确认完全没有必要,骆养性为了避免遗漏着实下了不少的功夫,对负责记录的书办严加要求不说,就是他自己还有杨韬胡云等人,也全都是集中了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可以说,整份供词骆养性几乎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不过萧木的话在骆养性听起来倒像是在追责一样,这让骆养性感到十分惶恐,惶恐之下骆养性的头更低了,几乎已经触碰到了地面上,不敢去看皇上的脸,口中说道:“微臣办案不力,还请皇上治罪!” 萧木这时也是明白了骆养性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出言安慰道“爱卿不必自责,那杜老六冥顽不灵,能够审出这么多实属不易,最起码可以证实他并不是白莲余孽,替朕消除了一大块心病,朕正打算重赏于你,又岂会过分苛责?” 同样还是为了显得自然,不让人看出自己实际上压根就不懂白莲教到底为何物,萧木又把骆养性最开始说的“白莲余孽”又给翻了出来——短短的时间里自己就两次提到这个名词,任凭王承恩和骆养性怎么去想,都不可能猜到自己根本就是不懂装懂的吧? “微臣未立寸功却受皇上重赏,心中着实惭愧,恳请皇上将赏赐赠与锦衣卫中参与本次办案的实心用事之人。”这已经不知道是骆养性今天第几次说“惭愧”这个字眼了。 “爱卿休要过谦,此次审案若是没有爱卿,定然只会徒劳无功,朕赏赐与你也是理所应当。至于参与本次审案的其他有功之人,回头你列一个名单呈上来,朕自会重重有赏!” 第一三零章 描述 “微臣谢皇上隆恩。”骆养性又惶恐地叩头谢恩。 萧木当然不愿在这种繁文缛节上浪费时间,反正自己是皇上,坐拥大明万里江山,理论上应该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了,因此在赏赐的这个问题上,一向都是慷慨大方,一点都不替原本的崇祯皇帝感到心疼——毕竟要节省也不是在这种事情上节省的,要是连有功臣子的赏赐都拿不出来,那大明也就真的要亡国了。 所以萧木并没有在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上关心太久,马上又想到了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既然已经知道了杜老六的主子叫王登库,还是张家口的大商人,有了这么清晰的线索和明确的目标,就算剩下的问题杜老六没有来得及交代,倒也不至于完全成了悬案,因为大明版本的FBI,锦衣卫上下全都可以为自己所用,相信他们肯定能把剩下的事情查个明白。 只不过这肯定没有杜老六直接全都招供来得方便就是了,不过这就不是萧木操心的事情了,反正萧木又不需要亲自去办差,直接关心结果就可以了。毕竟有句话说的好“皇上动动嘴,下面跑断腿”,萧木只管发号施令,剩下跑腿的事,自然有人去办。 不过萧木倒还没有完全把这种情况当成是理所当然,对锦衣卫的辛苦也是充分的理解,跟骆养性说话的口吻也比较客气: “虽然杜老六并没有把问题交代完全,但总归还是知道了他的背后主人姓甚名谁。接下来你还要多多辛苦,派人到张家口仔细查访一番,把那个王……登库的底细,还有他最近要做的是什么‘大生意’,他的‘生意伙伴’是些什么人,全都彻彻底底地调查清楚,然后第一时间报告给朕。” 萧木这次的表现稍好,虽说还是没能流畅地说出王登库的名字,不过倒是没有需要骆养性的提醒。 骆养性听了皇上说出“辛苦”这样的字眼,心中倒是十分激动,拍着胸脯连连保证,表示已经派了杨韬等人先行前往张家口,会同当地的锦衣卫密探一同调查,自己随后也会亲自前往坐镇,一定要把王登库的来历查个清清楚楚。 交代完了正事,萧木又想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便开口问道:“不知许显纯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那杜老六开口交代的?既然杜老六问题都没有说完就死了,想必许显纯是给他动了不少的大刑吧?” “回皇上……”骆养性刚要给皇上讲解一下许显纯的审案方式和经过——事实上这些也都是杨韬等人事后给他讲的。但马上又想到了上次就是在这里,也是同样的场合,自己给皇上讲审讯杜老六的经过,然后把皇后娘娘惊吓到,险些动了胎气的事情。 想到这里的骆养性顿时又惊出了一身冷汗,无论侮辱也不敢再在皇后娘娘的面前提起那些严刑拷打的事情了,但“请皇后娘娘回避”这样的话又显得十分无礼,骆养性也同样说不出来。所以,萧木便看到,骆养性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完全没有了正常情况下该有的表现。 萧木正为此感到困惑,林檎却突然开口了,“妾身感到身子有些不适,就先行离开了,还望皇上恕罪。” “无妨无妨,皇后既然身体不快,就赶快回去休息吧。”萧木当然不可能拉着林檎不让她走,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林檎是怀孕的女人嘛,怀孕的女人的身子当然随时都有可能不舒服的。 林檎离开之后,骆养性便开始给萧木讲起了许显纯的审问过程来,这回骆养性讲解的思路清晰,语言流畅——本来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表现得比刚刚支支吾吾的时候简直强了太多。看到这样巨大的反差,就是脑袋少根筋的萧木也终于明白了:骆养性之前是害怕吓到林檎,惹下罪过,重蹈上次的覆辙,这才不敢详细讲的。而林檎肯定也是看出了这一点,为了避免让骆养性尴尬才主动要离开的! …… 等到骆养性离开,萧木再次来到林檎的寝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还在生气呢?”萧木见到了林檎的第一句话就直接证明了他确实是一个感情白痴——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管林檎实际上到底消没消气,或者说就算林檎已经消气了,肯定都不会说她不生气了,而且还会有些不那么好听的话等着萧木。 即便是萧木,说完这句话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妥,因为他也知道,以林檎的性格来讲,肯定不会和颜悦色地跟自己说出“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这样的话。 不过林檎还算对得起萧木,并没有说些难听的话让萧木难堪。当然了,也同样没有给萧木什么好脸色看,就在那里静静地坐着,完全没有搭理萧木。 萧木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这么尴尬地坐了半天,然后才勉强憋了一句毫无营养的话出来:“骆养性已经走了。” 见林檎还是没有搭理自己,萧木也豁出去了,便继续说道,“你还不知道许显纯是怎么让杜老六招供的吧,我现在就给你讲一讲。” 没有给林檎表示她想不想听的机会(事实上林檎肯定还是不会搭理萧木,萧木这么做,倒是避免了被完全忽视的尴尬,至少可以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萧木便把刚刚骆养性跟自己讲述的过程又给林檎重复了一遍…… 萧木绘声绘色地把昨天许显纯审案的经过给林檎讲解了一番,一直说得口干舌燥,便拿起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你说了半天,就说了一个许显纯连续不断地用刑。”林檎终于开口讲话了,不过很显然是对萧木的描述感到不满,“他到底用的是哪些刑罚,怎么就严重到了让杜老六问题都没交代完就死掉的?” “嗯……”萧木放下了茶杯,沉吟了一下,“具体的刑罚实在是不忍听闻,还是不要跟你讲比较好。总之,你就大胆的想象好了,杜老六所受刑罚的苦楚,肯定能达到你想象的最夸张的程度……” 实际上,关于具体的刑罚,骆养性给萧木讲了几句之后,萧木就已经不想再听了…… 第一三一章 揣测 所以说,就算萧木真的想给林檎详细地讲一讲许显纯的用刑方法,那也是做不到的,因为他原本就没听几句。 不过萧木并没有这种打算,本着对历史上原本的崇祯皇帝和周皇后负责的态度,为了林檎肚子里胎儿的健康着想,萧木果断选择了不在她的面前提这些惊悚的细节。 而且萧木也知道,以林檎的行事风格,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自己越是不说,她那边肯定就会越是疯狂地逼迫自己,除非自己能爆出其他的猛料,成功地转移掉林檎的注意力。所以,出于以上的考虑,萧木果断地选择了转移话题。 “那些具体的刑罚都是次要的。”萧木先说了一句,吊起了林檎的胃口,然后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气氛得到了充分的酝酿之后(就是林檎的鸡毛掸子都准备好,再不说马上就要打人了),才用神神秘秘的口气继续说道,“骆养性跟我讲,真正能够让杜老六下定决心招供的,是许显纯在他被施加了一整天的大刑,已经奄奄一息的时候,在他的耳边说的一句话。” 萧木说完,又重新端起茶杯,等着林檎的回应。 林檎虽然对萧木这种吊人胃口的行为很是不满,但她确实对许显纯让杜老六招供的方法感到十分好奇,于是便强忍住心中的不快,十分不情愿地配合了一句:“许显纯说了什么话?” 萧木听到了林檎问的这句话,简直感觉浑身舒爽,这才满意地继续说道:“许显纯对杜老六说,要是再不老实招供,他就要把今天的全套刑罚在那个刘老八、还有冯老四的身上全都用上一遍。他们要是也不招供的话,就把他们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切下来喂狗,再把他们挫骨扬灰,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那个刘老八不是早就死了么,许显纯还能给死人用刑?不过挫骨扬灰倒还是可以做到。至于冯老四更是早就逃之夭夭了,许显纯还能给他抓回来不成?”林檎这两句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天真,不过这似乎已经有些晚了,因为她看到萧木正在用玩味的眼光看着自己。 这样的眼光让林檎十分不舒服,不过还好萧木并没有马上开口反驳,林檎也有了机会修正自己的说法:“嗯,刘老八和冯老四到底是死是活,有没有落在锦衣卫的手里,杜老六肯定不会知道的,都说兵不厌诈,许显纯对杜老六也没有必要说真话。” 林檎说完,萧木才“善解人意”地接过话茬:“我听到这里的时候也同样觉得十分别扭,也跟你一样没能立刻就理解这其中的门道。谁让你我都是生活在正常世界里的人,平时从未想过,也没有机会跟人玩这种心理游戏,下意识里都是按照真实情况来考虑问题的。像许显纯这种方式,也算是他的职业病吧” 萧木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许显纯的大脑回路是异类,是特殊职业的特殊表现,林檎和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都是正常人的该有的样子,也算是给林檎消除了一点点的尴尬。 “嗯,恐怕对刘老八、冯老四同样大刑伺候这个威胁对杜老六的影响没有多大,真正让他紧张的应该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林檎不想再继续纠结自己刚刚的天真表现,于是便顺着思路继续往下分析道。 萧木肯定了林檎的说法,毕竟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不错,这个我也能够理解,即便是在我穿越前的那个时代,也有‘死者为大’的说法,更不要说现在是大明朝了。眼下这个时空的人应该都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对于身体的完整肯定更加看重,而且好像还有没有全尸不能超生这样的说法,电视剧里不也总是有‘给你留个全尸’这样的说法么?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早就超出了有没有全尸的范畴,那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比死,或者比普通的没有全尸还要严重一百倍的。” “不过,杜老六怎么会这么天真,就这么相信了许显纯的话?这恐怕也有些不太合理吧?就算换成我是杜老六,肯定也不会轻易地就相信的,至少也要怀疑一下。”林檎又提出了她的疑问,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比刚刚的质疑要有水平多了。 “这个问题我也同样怀疑过,但根据骆养性的描述,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杜老六也确实是因为这个才肯老实招供的。你要知道,骆养性肯定没有胆子,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我的吧?” “骆养性肯定不会骗你,不过这个事情还是让人费解。”林檎继续说道,“当然了,很明显杜老六和那个刘老八还有冯老四的感情很好,很有可能是结拜兄弟之类的关系,再加上挫骨扬灰的威胁也太过恐怖,他可能也是关心则乱,或者说是宁可信其有才就范的。但他要是真的只有这点斤两,就因为这样就招供了的话,怎么想都跟之前那个顽固不化,让骆养性都毫无办法的形象格格不入。” 萧木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只能说一下他自己的分析和猜想:“不过我们也不能用常人考虑问题的方式来揣测杜老六的表现,首先他已经被连续审问严刑拷打了十来天,身体和精神上早就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折磨,心里恐怕已经扭曲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在这基础之上,昨天许显纯又不分轻重地给他施加了痛楚远远超出往日总和的酷刑,整整折磨了一整天,在那种情况下,杜老六想必早就没有了能够用正常思路分析问题的能力了吧?” 萧木说完了这段话,自己心里也乐了——许显纯患有强烈的锦衣卫的职业病,大脑回路跟常人不同;杜老六受到了连日了酷刑,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摧残之下,心里扭曲的思维方式常人也无法揣测。让许显纯去审杜老六,倒还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一三二章 人心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许显纯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折磨杜老六,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的精神错乱,然后再用刘老八他们作为威胁,逼迫已经无法正常思考的杜老六就范?”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萧木觉得林檎说的跟自己想的也差不多,“总之我觉得,光靠用刑肯定是不能让杜老六老实交代的,光是用刘老八他们来威胁也达不到目的,非要把这两者结合起来,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萧木的心里也想到了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那就是自己后世在电视上面看过的爆破大楼,随着倒计时的结束,控制的人员一按按钮,原本矗立着,看似坚固无比的大楼瞬间就应声而倒,几秒钟之后便已经成为了一堆废墟。 许显纯审问的方法跟爆破大楼相类比的话,一整天的酷刑就相当于是前期安放炸药,大楼的每个角落要不要安放炸药,要安放多少炸药都要经过严密的计算,计算之后还要进行周密的布置,确保每个放置点都放置了正确计量的炸药;而最后许显纯的一句威胁就相当于爆破大楼最后按的那一下按钮,经过了前期的努力布置,这按钮下去才爆发出了那么惊人的能量,以至于能够轻易地让原本十分坚固的大楼瞬间坍塌。 很明显,要是没有事前的周密计算和布置,最后的控制人员就算按上一百次的按钮,大楼肯定还试屹立不倒,恐怕连一块砖头,一片玻璃都不会掉下来。 不过萧木并没有把这个例子就给林檎听,他觉得这个例子可能不会起到什么好的效果,因为林檎未必听得懂,“在她们2333年的时空,恐怕早就不用这种原始的爆破方式来拆除建筑了吧?” 好在这个事情也并不难理解,没有这个例子林檎也明白了萧木的意思,总而言之严刑拷打就是事先准备,打好基础,接下来的威胁才是最后的会心一击,由于之前的准备做得充分,这最后一击的威力才会如此强大,直接击穿了杜老六的心理防线。 不过爱较真的林檎还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么说的话,许显纯又是怎么控制轻重缓急的?他就不怕真的下手重了,直接把杜老六给打死了,那样就真的死无对证,除非神仙显灵,不然谁也别想让杜老六开口说话了。许显纯打死了要犯,他自己肯定也是在劫难逃的。” 萧木觉得今天的林檎实在是太让人喜欢了,以往跟她交谈的时候,都是自己问一些问题,然后林檎给自己解答,但今天却完全相反,一直是林檎在表达疑惑,自己也久违地当了一把给人“指点迷津”的角色——虽说他指点的东西也都是自己的推测。 不过林檎的这个问题倒是相对容易回答一些,或者说事情已经十分明显,萧木几乎没有需要整理思路就开口说道,“这种事情当然没办法控制,本来这次许显纯就没有控制好火候,不然的话,杜老六也不会交代到一半就死了,留下那么多遗留问题需要花大量人力物力去查。” 林檎也明白了萧木的意思,“许显纯也是抱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心态去审问的?” “我看就是这样,对于杜老六和许显纯来说,这全都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萧木越来越觉得许显纯和杜老六真的有不少的相似之处,“本来许显纯作为一个魏党头目,还是锦衣卫打手,根本就没有活命的机会,许显纯自己肯定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不用考虑那么多的得失,一切就交给老天,他自己只管放手去做就行了,要是老天真的不想让他活命,那杜老六就撑不过昨天下午了……” “所以许显纯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敢于给杜老六施加远超他承受能力的酷刑,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死,跟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林檎接着替萧木说道,“这应该也就是骆养性他们之前为什么没有办法让杜老六开口的原因了吧?” 林檎的话也是提醒了萧木,他原本并没有想到那么远,“对呀!骆养性也是锦衣卫的老手了,杨韬他们也都是能力不俗,按理说,从能力上来讲并没有什么比不上许显纯的,既然如此,他们跟许显纯相差的唯一一点就是没有豁出去的勇气。” “这种勇气一般人不可能有。”林檎说道,“骆养性他们又不是戴罪之身,也不想许显纯那样没有退路。毕竟案子没审出来,只要杜老六还活着就有机会,要是失手然杜老六死了,那就是引祸上身了,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去冒那么大的风险的。” “嗯,你说的很对,骆养性也好,杨韬他们也好,都是正常的锦衣卫,用的当然也是正常手段,恰恰这个杜老六是正常手段奈何不了的。也只有许显纯才会有这个条件去赌,最后还赌赢了,虽然没有那么完美,但总归也是赢了”萧木说道。 “我猜许显纯自己,也确定不了他的方法到底会不会有效,他的这些手段也不复杂,要是用刑的火候轻了,杜老六还尚存理智,没有轻易相信他的话,他也没有办法成功。” “确实是这样,他用的方法没什么高明的,杜老六既然是这么一块难啃的骨头,正常情况下肯定是能轻而易举地看穿的。”萧木也赞同林檎的说法。 “不过。”萧木又继续说道,“人心总是复杂的,更可况我们这一辈子经历的痛苦都远远没有杜老六短短一天之内的多。所以,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也许杜老六心里也明知道许显纯说的话不可轻信,他之所以招供,实际上是因为他的精神早已承受不住的酷刑的折磨,只是靠着不能泄露东家的身份这样一个信念在坚持,而许显纯用生死兄弟来作为威胁,正好是在大义上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理由,给他提供了一个招供的绝好台阶……” 第一三三章 礼物 萧木这段话说得内涵深刻,含义隽永,发人深省,跟他以往智障一般的行事作风的简直判若两人,以至于林檎都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萧木这种高深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几秒钟,就恢复了原本的“逗币”形象。 “好了,总而言之,骆养性已经派人先行前往张家口调查那个王登库的生意去了,他自己回去之后收拾一下也会亲自前去。那王登库就算腰缠万贯也不过是一介商人,我记得中学历史学过明朝奉行‘重农抑商’的政策,王登库这种商人根本没有什么社会地位,锦衣卫这么多高手对他‘重点照顾’,肯定很快就会有结果送回来的,咱们安心等着就好了。” 林檎对萧木这种过于乐观的心态倒是感到有些怀疑,毕竟仅仅是王登库的一个手下杜老六都让骆养性等人束手无策,那王登库应该没有萧木说的那么容易对付的吧?不过林檎随即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担心过头,萧木说的“重农抑商”她也十分了解,想来那王登库虽说是一地巨富,但是在大明的国家机器面前,肯定还是无法抗衡的吧。 而且,拥有难对付的手下也不见得这个主子就会更加难对付,尤其是林檎又想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比如说眼前这个“大明天子”萧木,虽说全天下的文官、将军还有锦衣卫全都是他的手下,这些臣子们能得到一官半职,肯定都有本事在身,想来没有一个是容易对付的。但他们共同的主子,也就是萧木本人,林檎是再了解不过了——一个颓废的留级大学生而已,有什么难对付的? 这个例子确实十分形象,然而林檎倒是忘记了萧木这个穿越者是一个特例,放眼大明,也只有萧木才能满足这种条件。 于是林檎也没有对萧木的话提出质疑,同样也觉得骆养性他们的张家口之行应该不会遇到太多的困难。 审问杜老六的来龙去脉,思考分析全都说完了,一时之间萧木和林檎倒是没什么话说,场面一度又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夜已经深了,林檎也端起了茶,有了送客的意思。 不过萧木道没有想就这么走了,毕竟下午的时候自己把林檎给惹怒了,虽说刚刚跟她讨论了半天许显纯审问杜老六的事情,林檎看起来也消气了不少,不过萧木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担心林檎仍然没有原谅自己,所以萧木决定留在这里再继续试探一下。 试探的方式也十分简单,那就是跟她再聊点别的内容,如果林檎还是不搭理自己,那就说明自己还没有获得她的原谅,她之前也只是因为好奇许显纯的审问方法才跟自己说话的。 很快萧木就找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话题,因为他想起了之前林檎寝宫的一地狼藉还有那些被掏空的箱子:“话说回来,你这两天每天翻箱倒柜的是在找什么东西?你要是觉得有什么缺少的,直接吩咐下去让下面准备不就好了,或者也可以告诉我,我再安排人去给你找也可以的,何必亲自动手,再累到自己怎么办?” “你当我是泥捏出来的?哪有那么容易就累到了,我看你该不会是心疼那几口破箱子吧?”林檎的语气虽然不是很友好,不过既然她肯回话,就说明应该是已经不在意之前的事情了,萧木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萧木又赶紧承认错误,确保自己完全做到了“色愈恭、礼愈至”,这才接着说道,“你要是想找什么东西,不妨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找,肯定也会快些。” “其实也没什么。”林檎也知道萧木肯定不会在意她寝宫里的那几口箱子,本来萧木对这屋子里到底有多少箱子都不清楚,又怎么可能心疼呢,于是继续说道,“只不过是想要给谢连惠她们准备点礼物,只是找来找去,能找到的都是一些俗不可耐的东西,根本拿不出手。” 这下萧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檎直到今天下午快要傍晚的时候才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了。本来按照她的行事风格,肯定是今天一大早就要来催促自己赶紧出发的,结果却给了自己整整一天的时间用来发呆,原来林檎这一整天是在为了准备些什么礼物而感到头疼,想来林檎一直在琢磨该送些什么礼物的问题,直到将近傍晚的时候,才意识到被放了鸽子…… 萧木被林檎的认真给折服了,虽然心里知道林檎的思路显然出了问题,不过还是十分委婉地提醒道:“我倒是觉得没有必要非要送些所谓高雅的礼物,李师药他们都还是孩子,相比之下肯定还是更喜欢你说的那些‘俗不可耐’的东西,尤其是赵弃病,你送他一本诗集,肯定不如送他一串糖葫芦的效果好。而且,你眼中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好多都是宫里特有的,放到寻常百姓人家,那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随便拿一两件出来,都是相当能够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听了萧木的话,林檎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要求似乎有些过于高了,不过倒是没有立刻承认,而是反问道,“那依你之见,我送点什么东西好?” “嗯……”萧木简单地想了一下,“你不是专门研究文学的吗,我记得《红楼梦》里面好像就有薛宝钗参加宫里选秀女,得到的一盒宫花,拿回来之后薛姨妈给贾府的姑娘媳妇们每人都送了两支这样的情节。你想那贾府世代公侯,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了,得到了宫里的东西都那么新鲜,那么寻常小户人家肯定更是没有机会接触宫中的东西了。” “《红楼梦》的情节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林檎先是鄙视了一把萧木的文学修养,然后才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也送点头上戴的珠花之类的东西?” “我没说要你一定要送珠花,就是举个例子,就是想说,那些你看不上眼的俗物实际上在王静远他们看来很可能都是十分珍贵的好东西,你可以再选点合适的拿来送给他们。” “那你打算送点什么?”林檎问道。 “我嘛。”萧木露出一副自卖自夸的笑容,“当然要送我的伟大发明,采用了钱谦益亲手画像的改良版纸牌了!” 第一三四章 匆忙 看着林檎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萧木果断地在她开口嘲讽之前抢先说道,“你不要瞧不起我这纸牌,我敢打赌,如果你拿不出一两件特别有特色的礼物送给他们的话,那么我的这个礼物绝对是最能让几个孩子开心的了。” 林檎见萧木表现得如此有自信,对他的礼物也有些拿不准了,不知道萧木到底是在故弄玄虚还是装腔作势。总之林檎暂时收起了嘲讽萧木的念头,而是本着“诸葛一生唯谨慎”的原则,打算看看他送纸牌作为礼物的效果到底好不好,要是明天在几个孩子面前没有像他吹嘘的那样的良好表现,自己回头再好好地嘲笑他也不迟。 林檎的心里有了计较,便更加不打算让萧木继续留在她这里了,毕竟接下来自己要好好地想一想,准备几份稳稳赢过萧木的纸牌的礼物出来,要是让他继续在这里坐着,看着碍眼事小,要是被他偷窥了自己准备的礼物,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于是林檎十分明显而坚决地下了逐客令,跟之前的端茶送客这种委婉的方式不同,这次林檎直接用语言表达出了“这里已经不欢迎你了”这样的意思,同时不知道从哪里又把那个鸡毛掸子给变了出来,很明显,要是萧木还想赖在这里不走的话,林檎肯定是会直接动手打人的。 好在萧木表现得相当冷静和克制,对于林檎的要求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制回应,成功维护住了紧张的双边关系,避免了流血冲突事件的发生——其实,萧木本人也没有什么想要在这里坐着不走的打算,毕竟既然林檎愿意跟自己说话,就说明她已经不再为自己放她鸽子,又无视了她的“兴师问罪”而生气了,自己想要确认的额事情全都得到了确认,萧木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事实上,此时夜已经很深了,萧木白天的时候一整天都在思考自己和田妃昨天发生的事情,晚上的时候又听取了骆养性审案的汇报,可以说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几乎没有得到休息,所以,此时的萧木也同样感到十分的疲惫,想要早点回去休息了。 所以林檎的鸡毛掸子并没有排上用场,甚至林檎刚开口表达了“自己想要休息了”这样的意思,萧木便立刻善解人意地表示“你赶快休息吧,我就不在这继续打扰了”这样的话,然后就直接离开了林檎的寝宫。 当然萧木心里十分清楚,林檎肯定不会想她说的一样早早地睡觉。根据自己对她的了解,按照她的性格,肯定要苦思冥想,不找出几件可以跟自己的纸牌相媲美的礼物出来肯定是不会罢休的。不过萧木对此倒是并不担心,因为他对于自己的纸牌感到十分自信:萧木坚信在后世的娱乐赌博工具面前,任何其他的东西全都是渣渣。 所以这一夜萧木的睡眠质量相当的不错,因为对于林檎会准备出什么样的礼物这种问题,他从没有感到过任何的担心或紧张。 …… 第二天一早萧木早早地就起了床,甚至没有需要王承恩来叫他。实际上,王承恩像往常一样来叫皇上起床的时候,却发现皇上已经自己把衣服都穿到一半了,只不过皇上的衣服似乎穿反了…… 王承恩当然不能让皇上就这么亲力亲为地穿衣服,赶紧指挥着下面的人来伺候皇上穿衣洗漱,一通忙活之后,萧木终于穿好了这大明天子的复杂服装。 不过在穿好的这一瞬间,萧木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无用功——因为今天是说好要跟林檎一起去王静远家的,去王静远家当然还是要秘密地溜出宫去比较好,不然以自己皇帝的阵仗,就是出了宫,肯定也是被层层保卫,根本享受不到一点离开皇宫的乐趣。所以,出宫的时候自己当然要变装前往,那么现在自己穿了这套龙袍,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既然都已经穿好了,萧木也就先将错就错,反正到时候要出门的时候再换也来得及,跟换衣服相比,还是用早膳显得更加重要些。 萧木很快就吃起了早餐,而且他在吃早餐的时候心里也并不踏实,因为他觉得林檎随时都有可能跑过来催促自己赶快出发,所以萧木胡乱吃了几口之后就草草地算是用过了早膳,原本十分精美的早餐也没吃出什么滋味来。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萧木之所以起床起得那么早,当然也是因为害怕林檎比自己起得更早,这个女疯子要是没有了耐性,直接跑到自己这里来催,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要被她活生生地堵在了被窝里?所以,尽管萧木还在熟睡,但他的潜意识当中就已经有了十分强烈的警惕心理,于是早早地就醒了过来,然后便再也没有想要继续睡的欲望了——多亏他这一夜的睡眠质量不错,所以萧木倒是并没有感到任何疲惫的感觉。 于是从萧木早上起床开始就一直是匆匆忙忙的状态:匆匆忙忙地穿衣,匆匆忙忙地洗漱,然后又匆匆忙忙地吃早饭,所以这些事情全都做完,终于可以放下心,坦然面对随时都可能杀上门的林檎的时候,时间也不过刚刚寅时,估计也就早上六点左右的样子,往常的这个时候,萧木根本还没有起床,要是放到了在后世大学玩到高兴的时候,萧木恐怕还没有睡觉…… 然而,萧木一直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林檎像自己想的那样,火急火燎地来催促自己。 “我特意起了这么早,早饭也没吃上几口,就是怕林檎等得着急,结果知道现在她也没有来,难不成她又改了主意?”萧木在心里疑惑地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大可以随便派一个人到林檎那里看看情况——虽然穿越到现在的时间也不短,不过似乎萧木还没有完全适应皇上这个新的身份。 “大伴,把之前的早餐再给朕端来一份。”白白干等了一个时辰的萧木又觉得有些饿了,心道还是先把之前没有吃好的早餐补回来再说吧…… 第一三五章 赖床 等到萧木终于想起可以派人去林檎那里看一眼情况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到中午的事情了。 很快被派去的小太监便回报说:“皇后娘娘作业睡得太晚,现在还未起床……” “我真是百密一疏!”萧木刚要用力地拍一下自己的脑门,但碍于身边还有不少的太监宫女,为了在他们的面前保持自己皇上的威仪,萧木只好又收回了手,改为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林檎肯定想要找到一个跟自己纸牌媲美的礼物的,但想要把自己的纸牌比下去哪有那么容易?所以林檎肯定是要苦思冥想,浪费好多脑细胞的……” 萧木对自己的失误感到惋惜,后悔白白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的同时,也注意到了那个刚刚跑腿回来的小太监的神色明显很不自然,毕竟这个小太监在宫里当差的时间不长,没有什么经验,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切换各种不同的面具,而且像皇后娘娘这样尊贵的主子竟然能赖床睡到中午,这种事情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很明显他对林檎这种“令人发指”的赖床行为很不以为然,但又碍于自己的地位低下,不敢露出任何不满和嘲笑的神色——事实上如果按照正常情况的话,这个小太监就是在宫里再继续做上十年,恐怕也是见不到这种事情的。 萧木心道好你个小太监,竟然也有暗自嘲笑当朝皇后的胆子,真的是太无法无天,不对,是太大快人心了! 虽说今天一大早就起了床,穿衣吃饭全都匆匆忙忙的,就是为了林檎来催促自己的时候可以快点出门,结果林檎直接睡过了头,让萧木一个早上全都白忙活了,但是所有的这些不快和后悔,在萧木看到那个小太监的表情之后,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嗯,朕知道了,你来回一趟辛苦,朕赏你十两银子。来人呐,带他下去领赏吧。”萧木觉得自己心情不错,有必要好好赏赐一下这个让自己心情这么好的小太监。 那个小太监脸上的表情更加地不自然了,当然这次是因为得到了皇上的赏赐而感到惊喜,毕竟自己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跑了一个腿而已,像他这种级别的小太监,宫里简直是一抓一大把,给主子们跑腿什么的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甚至给一些资历较老的太监们跑腿也是家常便饭,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得到过什么赏赐的。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可是皇上金口玉言,亲自赏赐给自己的,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个莫大的荣誉,有了这个赏赐,估计至少目前没有哪个太监敢随便欺负自己了,甚至赏的那十两银子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小太监打算把这些钱都交给自己的干爹保管,想来干爹知道了自己受到了皇上赏赐,心里也会十分高兴的。 那个小太监在其他小太监的羡慕嫉妒之下兴高采烈地领赏去了,萧木则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把林檎叫醒呢?” 很明显萧木有且只有两个选择:现在就去叫醒林檎,或者让林檎继续睡到自然醒。 萧木对这两个选项的结果也做出了十分精准的预测: 【1】如果自己现在去叫醒了林檎,那么毫无疑问林檎的好梦肯定要被自己搅醒,萧木以己度人,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是有人搅了自己的清梦,自己恐怕也不会高兴。这种事情放在睡意朦胧的林檎身上,按照她的行事作风,绝对会好好地教训那个搅她美梦的人——也就是萧木。 【2】如果自己什么都不错,放任林檎继续睡下去,等到她自然醒的时候,自己还是难逃一劫,因为林檎完全清醒过来之后,也绝对会为起的晚了,没能早早地出宫去王静远家而感到惋惜。当然,同样还是按照她的行事作风,绝对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要好好地教训那个不赶快叫她起床的人——当然这个人还是萧木。 总而言之,萧木遗憾地发现,林檎睡懒觉不起床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一个无解的难题,自己不管怎么做,最后都免不了她的一通埋怨,有一个成语叫“动辄得咎”,萧木觉得用来形容自己简直是太合适不过了。 叫醒她也不是,不叫醒她也不是,萧木简直是进退两难,甚至希望林檎就这么睡下去,一直不要醒过来才好,这样就可以把这个问题永远地拖下去,自己才能逃过一劫。但是,林檎要是醒不过来了,那事情可就更大了,毕竟永远睡觉醒不过来的,除了童话里的睡美人之外,就只有植物人了…… 萧木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愁得眉头紧锁,这样的神情被王承恩等人看在眼里,还以为皇上是在忧心国事,纷纷在心中感慨皇上真是勤政。 不过萧木接下来的一句话马上就颠覆了王承恩等人刚刚的想法,因为萧木说道:“整理一下寝具,朕要睡上一觉,要是皇后醒来之后问起来,就说朕从早上一直睡到了现在!” 这是萧木能够想到的,解决眼前难题的最好方法了,因为不管叫醒还是不叫醒林檎,都是建立在自己已经知道了她还没有起床的前提下的。 现在自己也睡觉去了,而且把口径统一为自己从早上一直就没有起床,这样就可以装作压根不知道林檎赖床的事情,这样也就不必为了要不要叫醒她而烦恼了——反正咱们两个人全都睡过了头,半斤八两谁也不好意思埋怨谁,这件事情就能这么揭过去了! 萧木本人都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了,一边在心里夸奖自己的同时,一边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嗯,现在也是快中午了,就当做是午睡好了。”萧木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想道。 想来自己醒过来的时候,林檎应该睡醒了吧?不对,自己应该是被醒过来发现起晚了的林檎叫醒的才对! 第一三六章 变装 萧木的“午睡”并没有持续多久,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因为刚刚闭上眼睛不大一会,萧木估计着他最多也就躺了十五分钟,就被火急火燎的林檎给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由于之前跟王承恩等在此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对好了口供,所以林檎此时毫无怀疑地认为萧木是从昨天晚上一直睡到了现在还没有起床。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在睡?”林檎质问着说道,这句话字面上听起来很是强硬,但林檎的口吻并没有那么有力度,甚至听起来还有些心虚的感觉在里面。 萧木当然知道林檎为什么会如此心虚,也知道林檎肯定不会再这个问题上跟自己纠缠太久,因为说多了就容易把她自己也起晚的事情给暴露了出来。 萧木也在心中庆幸还好自己想到了办法,要是再晚上那么一会,林檎都已经醒了自己还没有午睡的话,那肯定是免不了一通抱怨了。不过现在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跟合适,萧木在心中大呼惊险的同时,为自己的好办法洋洋得意。 所以萧木也没有跟林檎争辩什么,而是让王承恩伺候自己穿衣梳洗,尽管自己刚刚的那身衣服也是脱下不久。 好在萧木这次终于想起自己原本就打算换装,于是赶紧让王承恩给自己准备了一身看着就是一个普通读书人的长衫给自己穿在了身上。 本来萧木打算给林檎也准备一套这种儒衫,虽说去王静远家没有什么关系,但要是想去街上闲逛的话,林檎还是穿一身男装比较好。 不过萧木随即就想到了林檎是2333年的人士,对妇女权益的重视程度肯定比自己后世的时候还要严格,或者林檎本人就是一个女权主义者,这种让他换上男装的做法,恐怕会被理解成是剥夺了妇女上街权利,想必林檎也不会赞同这种安排。 还有最最最关键的一点,让萧木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的原因就是,他后世看的电视剧里面,那些女扮男装的角色们根本明显到不能再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偏偏男主人公就看不出来,还要说一些“小兄弟长得细皮嫩肉的,看起来像个小娘子”这种台词。每当萧木看到这种剧情的时候都尴尬的不行,所以出于这方面因素的考虑,萧木最后还是放弃了让林檎女扮男装的打算。很明显,林檎就是换上了男装,别人还是能够一眼看出她的真实性别,这种换装的行为无非就是掩耳盗铃一般的自我安慰罢了。 本来自己打算让林檎换一身男装的初衷就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有什么不开眼的人会上前骚扰,但萧木仔细一想之后,也知道自己完全是想多了。根据自己之前两次出宫的经验来看,除了明面上自己带着的手下之外,大街上肯定也到处都是暗中保护自己的护卫,这次不光是自己,还有林檎这个皇后一同出门,而且还是怀有大明未来太子的皇后一同出门呢,而且还要在闹市上行走,王承恩他们的安保措施恐怕还要在提升一个级别,要是真的有那个毛贼运气不好,真得上前来骚扰林檎的话,估计会死得很难看的…… 既然要悄悄地溜出宫去,那么就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所以伺候萧木穿衣的工作,就落到了王承恩一个人的身上,其他的太监宫女们则是全都被打发得远远的,杜绝了一切可能泄密的可能。 要说王承恩为什么没有反对皇上要出宫,而且还是要带着皇后娘娘一起出宫的打算呢?实际上王承恩的心中当然是不赞成的,但是由于最近皇上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尤其是昨天一整天都在忧心国事,一直闷闷不乐了一整天,甚至皇后娘娘前来劝解也没有起作用。王承恩虽然当时不在现场,但皇后娘娘很快就离开了,而且似乎还跟皇上之间还产生了些不快,后来皇上费了不小的力气才终于跟娘娘言归于好——自己也同样参与其中,深知整个过程是有多么困难。 所以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全都需要转换一下心情,放松一下身心,所以虽然对出宫的安全很是担忧,但王承恩对于皇上这次要带着娘娘一起出宫的事情并没有做出什么有力度的反对。 在王承恩的伺候之下换好了衣服,出现在林檎面前的萧木的画风一变,看起来仿佛是“江南四大才子”之类的人物,甚至林檎差点都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智障的萧木——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古人诚不我欺也。 上下仔细打量着萧木的这身衣服,一直看到萧木本人都浑身不自在,林檎这才把目光从他的衣服上面移开。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这么快就满足了,而是采取了更进一步的办法,提出了更加直接的要求:“你这身衣服看起来不错,要不给我也准备一件?我也想找找‘四大才子’的感觉,你觉得怎么样?” 萧木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本来他就有过让林檎也换上男装的想法,现在既然林檎主动要求了,自己这边自然应该顺势答应。而且毕竟今天出宫本来就是为了安慰林檎的目的,再加上自己昨天做错了事,所以此时林檎的话对萧木来说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圣旨,虽然实际上他本人才是皇帝。 很快给林檎的衣服就准备好了,不过林檎换衣服的过程比萧木困哪得多,王承恩虽说是一个宦官,但很显然没有资格去帮皇后娘娘换衣服,即便是后世穿越来的萧木,对这一点也毫不怀疑。 而且为了保密着想,又没有其他合适的宫女来帮林檎穿衣,所以林檎完全是自力更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这身之前从未穿过的衣服给套在了身上。 “萧木这个智障都有王承恩这么一个可靠的人,看来我也应该找一个可靠的贴身宫女了,不然还真有些不方便,回头要好好物色一下……”林檎一边费力地换衣的同时,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 第一三七章 蹭饭 等到林檎换好衣服,终于可以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于是萧木便提议先用过午膳再出门,免得路上饿肚子,结果直接被林檎一个鸡毛掸子敲在了头上“你傻呀,自己家的饭哪有去别人家蹭的饭好吃?午饭当然要去王静远家吃,你不是说冯氏做的菜特别好吃么?” “你怎么整天拿着一个鸡毛掸子打人?”萧木被林檎敲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刚刚林檎拿来敲自己头的鸡毛掸子又不知道被她收到哪里去了,便随口问道,“不对呀,明明刚换过衣服,那个鸡毛掸子到底被你藏到哪里了?” “那当然不能告诉你了,有本事你自己找啊。”林檎用理所应当的口气说道。 萧木当然不可能去搜林檎的身,他估计着林檎应该是把鸡毛掸子藏到衣服里面了,毕竟古代的衣服十分宽松,电视剧里面那些古代人什么东西都能往袖子里面放,想来一个鸡毛掸子还是不在话下的,“难道你一会去王静远家也要拿着鸡毛掸子?” “天机不可泄露……” 萧木心想自己和林檎都已经换好了衣服,如果在宫里用午饭的话势必要被伺候用膳的太监宫女们看到,自己穿一身儒衫还不算太过异常,林檎这个皇后在宫里穿男装的样子被看到了,又是一个大麻烦。要是再让她换回原来的衣服,萧木觉得白白浪费时间不说,林檎肯定又会像变戏法一样地拿那个鸡毛掸子敲自己的头。 于是萧木就欣然采纳了林檎的建议,并在心里反复地对自己强调,自己虽然同意了林檎的说法,同样打算去王静远家吃午饭,但自己跟林檎的行为是有本质的区别的,林檎是厚颜无耻地去蹭饭,毫无节操可言的,而自己则是反复权衡利弊、计较得失之后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的。 终于萧木和林檎全部收拾妥当,带着王承恩和一些身着便服锦衣卫护卫,乘着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低调的马车,悄悄地溜出了皇宫。 不得不说林檎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他们到了王静远家的时间,已经是中午的尾巴,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似乎应该是算下午了,不过王静远家今天的午饭似乎吃得比较晚,萧木他们到了的时候,正赶上一家人刚要开始吃饭,萧木站在院子门口,都能看到冯氏正在从厨房往正堂桌子上端菜…… 萧木心里感慨了一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便整理了一下衣襟,直接走进了院子。 在桌前正襟危坐的王静远和李师药等几个孩子看到了萧木,赶紧跑出屋子来迎接,然后就要跪地大礼参拜。 “王兄不必多礼。”萧木当然马上就制止了王静远他们的大礼,心里则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我跑到别人家里来蹭饭,结果人家还要给自己下跪见礼,这样的待遇放到穿越之前,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王静远被萧木免去了礼节,随即看到萧木身穿的是一身儒衫,心中会意,于是便试探性地说道:“萧公子别来无恙?” 萧木见王静远如此心领神会,也是十分高兴,笑着说道,“我哪里都好,就是想念王兄和孩子们,无奈最近事务繁忙,一直没有时间过来走动。” 萧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做到了脸不红心不跳,虽说自己几乎从来不上朝,大小事务也是放手让臣子们去做,但又是要处理来宗道辞官的事情,又要听取骆养性汇报的审问结果,自己最近好像还真是挺忙的…… 两人交流的气氛十分良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萧木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早上的时候担心林檎随时回来催促自己,早膳也都没有吃几口,后来为了满足林檎道这里蹭饭的愿望,午饭也没在宫里吃,现在都已经快到下午,自己的肚子早就饿了。 “林檎这个家伙连早饭都没有吃,为什么她的肚子不叫?”萧木在心里郁闷地想着,看来睡觉确实比较节省体能…… 而且这肚子的叫声还真不小,萧木觉得王静远绝对能听到了,脸上顿时充满了尴尬。 还好王静远好歹是做过多年酒楼掌柜的人物,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表情,跟那个发现林檎还没有起床的小太监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知萧公子刻可否用饭?拙荆准备了些粗茶淡饭,还望萧公子不要嫌弃,赏脸用上一点。”王静远的话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萧木觉得要是全天下都是王静远这样的好人,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和谐的世界啊。 “王兄过谦了,嫂子的厨艺了得,贱内多次跟我提起找机会要来尝一尝,却没想今天如此碰巧赶上王兄用饭,真是看来今天有机会一饱口福了。”萧木跟王静远客套着说道,同时把“贱内”这两个字,尤其是“贱”这个字咬得特别重,生怕林檎听不到一样。 王静远这才注意到萧木身后穿着男装的林檎,不过他当然不会知道萧木是趁着人多故意报复林檎,还以为皇上是在暗示自己皇后娘娘十分想要尝尝冯氏的手艺(当然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于是便赶紧招呼萧木和林檎进屋落座,让冯氏再准备两副碗筷。 至于王承恩和那些锦衣卫手下们,当然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毕竟皇上吃饭,王静远一家是主人可以跟皇上同桌,他们这些做奴婢的难道还想上桌不成? 冯氏见贵人来了,当然又想要带着孩子们到厨房去吃,然后当然又被萧木和林檎制止了,尤其是当着林檎的面,萧木更加不能允许这种歧视妇女的事情出现。 王静远知道皇上还在饿着肚子,便赶紧宣布开饭,李师药他们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至于萧木和林檎,则是早就等不及了,不过林檎碍于自己的身份,在王静远一家的面前,表现的还算比较克制,没有露出太过凶残的吃相。 第一三八章 欺负 饭局就这样在一个和谐有序的氛围下进行,一切都让人觉得十分舒适——除了站在萧木身后的“大管家”王承恩。 有这么一个人物在萧木后面站着,时刻提醒着王静远和冯氏萧木的真实身份,整个饭局也变得有些莫名的拘谨了。 本来开始的时候王承恩还有想要拿跟银针出来,试试饭菜有没有毒的打算,不过被萧木用十分严厉的目光给强行制止了,开玩笑,要是真的让王承恩这么做了,那自己以后也就不用再到这里做客了。 万般无奈的王承恩只好采取了极端的方法,用一种极其没有规矩,毫无羞耻可言,大胆犯上,狂悖无礼的方式,在萧木和林檎开始动筷子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光速一般地把桌上所有的菜全都尝了一遍,确认了饭菜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又毫无表情地站到了萧木的身后,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所以到了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萧木终于对自己后面的这尊大神忍无可忍了,虽然知道王承恩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自己好,但还是感觉到时分的别扭,萧木可以确定,有王承恩在这里,自己这顿饭肯定吃不出什么滋味来。 “大……”萧木咳嗽一声,把下面的那个“伴”字又强行地给咽了回去,改口说道,“大管家还有护卫们也都饿了吧,不妨跟他们一起也用点饭,我这里就不用伺候了。”算是给王承恩下了逐客令。 王承恩没有办法,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屋子,去西边的厢房,跟那些锦衣卫护卫们一起吃饭去了——王静远家做的饭菜当然不够他们吃的,实际上这些护卫们的饭菜,是王静远托邻居从附近的酒楼打包回来的,虽说这些护卫们在皇上面前毫无地位可言,但放在平时,绝对都是让人绕着走的角色,王静远当然也不会真的让他们饿着肚子。 王承恩离开之后,饭桌之上的气氛才终于恢复了正常,这一点在赵弃病这几个孩子身上表现得罪明显。 按照常理来讲,在马上要吃饭的关头来了两个蹭饭吃的不速之客,赵弃病绝对是不会高兴的,毕竟冯婶做的饭菜就那么多,被蹭饭的都吃光了,自己就没什么吃的了,所以赵弃病对于前来蹭饭的人物一向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看——杨韬和胡云对于这一点深有体会,知道得十分清楚,习惯了之后还时不时地跟用这个来逗赵弃病玩。 不过这次赵弃病的表现一反常态,对萧木和林檎这两个抢食的客人非但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还十分的热情——而且,这当然不是出于萧木和林檎的身份的原因,事实上,萧木在几个孩子们的面前一直没有过什么架子,所以赵弃病虽然知道这个萧公子实际上就是大明的皇上,但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敬畏。 至于赵弃病如此兴奋和热情的原因,除了萧木把他和李师药从梁艳阳那里买了回来,让二人脱离苦海而感到感激之外,最最重要的则是,赵弃病知道萧木不会空着手前来,肯定会有礼物给他们。 事实上,赵弃病的心思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就差直接询问萧木给他带了什么礼物了,不过有王静远在这里坐镇,赵弃病暂时还没有那个胆子,只好迂回作战,给萧木和林檎说着好听的话,向二人溜须拍马的同时,也希望一会有好东西能多捞到一点。 萧木当然也看出了赵弃病的小心思,但也没有说破,而是假装是分自然地享受着赵弃病那十分业余的溜须拍马。 “萧公子今天穿得真精神,就跟演戏里面唱的状元郎一样。” 萧木听了这句赞美的话,心里也是笑得不行,“我好歹也是一个皇帝,状元什么的都是我点出来的,这个赵弃病夸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赵弃病,毕竟一般的人也没有什么机会跟皇帝接触,也来不及考虑那些常规的拍马方法其中是否存在漏洞。 憋住了笑意,萧木说道,“我这辈子恐怕是当不了状元郎了,倒是你这小子,最近念书念得如何,有没有信心将来考一个状元回来?” 听萧木说起了最不愿听到的话题,原本还十分活跃的赵弃病顿时就蔫了回去,倒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谢连惠小声地说道:“弃病哥念书不认真,经常惹先生生气,先生都说弃病哥是……” 谢连惠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没了声音,原来是赵弃病正在用“凶恶”的目光瞪着谢连惠,让谢连惠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还好有李师药这个“大哥”,能够震慑住赵弃病的嚣张气焰,接着谢连惠的话说道:“二弟经常调皮,先生生气的时候说他是‘朽木不可雕也’。” 几个孩子之间的对话让萧木也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想来赵弃病经常欺负谢连惠这个小姑娘,不过他们都是后世小学生的年纪,正是男生女生之间相互看不顺眼,在桌子上画“楚河汉界”的时候,经常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和乖巧听话、受老师喜欢的女孩子,在小学生这个范畴之中,那简直就是天生的敌人。 “咳咳。”王静远咳嗽了两声,算是暂时压制住了一场小学生之间的即将爆发的矛盾,不得不说,自从几个孩子开始念书之后,王静远在家中的权威也是稳步提高。 萧木能看出来的这些,林檎当然也都明白,只听林檎开口说道:“这次前来,我可是给你们准备了礼物的,看来我的礼物准备得是恰到好处。” 赵弃病听到了有礼物,顿时又兴奋了起来,李师药和谢连惠虽然没有像赵弃病那样的夸张,但眼中也是充满了高兴的神采,几个孩子的注意力完全被林檎的话吸引,想要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礼物。 林檎笑着说道,“这第一个礼物是给谢连惠准备的。” 萧木此时的心里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而且这预感似乎越来越强烈…… 第一三九章 赠予 果不其然,萧木预感的事情就这么让人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林檎又像是变戏法一样地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了那个鸡毛掸子,然后郑重其事地送给了谢连惠。 “来来,连惠,这个送给你。”林檎神情严肃,摆出了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说道,“要是再有谁敢欺负你,你就直接拿这个来教训他!” 林檎就这么在饭桌之上开始送起了礼物,而且还是鸡毛掸子这样非主流的礼物,看得王静远和冯氏全都是一愣一愣的,搞不清楚皇后娘娘此举有什么特别的深意。 萧木当然知道林檎这个女疯子根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什么深意都不可能有,但还是用询问的眼光看了她一眼,仿佛是在问,“这就是你想了一夜想出来的跟我的纸牌媲美的礼物?” 然后萧木就发现林檎用十分自豪的眼光看着自己,很显然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好吧,能不能获得几个孩子们的喜欢不太清楚,不过从雷人程度上来讲,这个鸡毛掸子绝对可以拿来提名大明年度十佳礼物了。 不过从效果上来讲,林檎的这个鸡毛掸子似乎也确实十分有效,至少从她把这个大杀器亮出来之后,赵弃病在这个鸡毛掸子强大的气场之下,突然变得规矩起来,跟刚才相比简直是老实多了…… 而谢连惠则是在经过了最初的手足无措之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嘴里小声地说着“谢过萧夫人”的同时,手上则是不住地抚摸着鸡毛掸子上的羽毛,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宫里用的,单单就一个鸡毛掸子的做工和美感来讲,林檎的这个礼物确实是精致的很,谢连惠爱不释手地摸着,眼睛当中露出了明亮的神采。 “看谢连惠这个小姑娘高兴的样子,难不成还真让林檎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萧木看着谢连惠的举动,在心里琢磨着。 还好马上李师药就开口帮萧木解开了这个疑惑:“哈哈哈,这下家里除了冯婶之外,连惠妹妹也有了克制二弟的法宝了。” 李师药的话让萧木恍然大悟,看来赵弃病对鸡毛掸子这个东西相当忌惮,估计他平时调皮捣蛋之后,冯氏没少用这个来修理他,难怪赵弃病这小子刚刚变得那么老实,原来是对鸡毛掸子有了心理阴影,看到了鸡毛掸子肯定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惨痛历史。 而谢连惠为什么那么高兴的原因也同样十分明显了,萧木可以充分地理解,作为一个深招老师喜欢,却经常被班上男孩子欺负戏弄的女孩子,得到了老师许可的记小纸条、打小报告的权利之后,那种手握尚方宝剑一样的欣喜之情。 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王静远和冯氏夫妇听了李师药的话之后,也立刻明白了皇后娘娘的“良苦用心”——原来娘娘是担心我们不能严格要求几个孩子,生怕对他们过于溺爱,这才松了这个礼物,让孩子们时刻鞭策自己,长大之后才能成为大明的栋梁。 想到了这一点的王静远顿时对皇后娘娘敬服不已,娘娘不愧是母仪天下的气度,行事充满深意,真是让人钦佩不已——当然了这些都是王静远自己的强行解读,林檎的本意就只是给谢连惠一个防止被男孩子欺负的武器而已。 这下就连萧木也不得不承认,林檎的这个礼物虽然看起来荒诞不经,但最后的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谢连惠本人对这个礼物十分喜欢。 然而萧木当然还是不认为这个鸡毛掸子能胜过自己的纸牌,毕竟鸡毛掸子只有谢连惠一个人喜欢,但自己的纸牌却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实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 林檎把鸡毛掸子送个谢连惠之后,也就不在去管饭有没有吃完,索性一股脑地把其他人的礼物也全都送了出去。 给王静远的是一套精装论语,给冯氏的则是一盒宫中特有的头花,很明显这个礼物是林檎采纳了萧木的建议而选择的。 至于给李师药和赵弃病的则全都是一套高档的文房四宝,除此之外,还有几匹上号的丝绸棉布,用来给他们全家做衣服的。 王静远和冯氏当然不住地表示感谢,李师药得到了礼物之后也表现得十分高兴,唯独赵弃病,不知是还没有从对鸡毛掸子的恐惧之中缓解过来,还是对笔墨纸砚这种礼物不感兴趣,总之兴致并不是很高,对林檎道谢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 林檎送礼送了半天,桌上的饭菜也早就凉了,还好众人也都吃了个七八分饱,此时全都忙着高兴得到礼物,也都没有什么心思再继续吃饭了——除了赵弃病之外。 于是这一顿饭就吃到了这里,冯氏正要动手把饭菜收拾下去,那边早就吃好了午饭,在一旁候着的王承恩带着手下们赶紧上前,抢着把收拾碗筷的工作给完成了,锦衣卫护卫们个个人高马大,走路都带着风,区区收拾一个饭桌,那当然不在话下,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张桌子就被收拾干净了,冯氏在一旁则是连连说着辛苦。 虽然同样是自作主张,但萧木对王承恩的这个做法非常满意,因为碗筷被这么快速地收拾干净之后,自己就可以马上拿出今天的杀手锏——纸牌了。 “本公子看你小子没什么精神,送你个好玩的要不要?”萧木摸着还在为午饭没有吃痛快而闷闷不乐的赵弃病的小脑袋,开口问道。 果然赵弃病听到了有好玩的,马上就忘记了吃饭的事情,立刻变得十分开心,双眼又重新有了神采。 不过王静远的教育确实对孩子们起到了很大的影响,李师药他们,包括是顽皮的赵弃病,全都先说了一声“谢过公子”,然后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萧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萧木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萧木十分享受被孩子们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的感觉,足足过了四五秒钟,充分体验了被人敬仰的美好感觉的萧木才终于拍了拍手,示意王承恩把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第一四零章 玩法 很快王承恩就拿上来了一个朱漆的小盒子。 萧木才不像林檎那样,连一个要送人的鸡毛掸子都要亲自带在身上。 打开了王承恩拿来的盒子,里面放的毫无疑问就是萧木设计的纸牌。 萧木作为大明天子,当然不可能那么穷酸地只送一副纸牌,反而出手十分阔绰,直接准备了十副纸牌装到了这个盒子里,足够确保这个家里每个人的左手右手全都能拿到一副…… “此物与本公子上次带来的不同,乃是经过改良之后的版本,王兄与孩子们闲来无事时候可以拿来玩耍,消磨消磨时间。”萧木一边拿出纸牌分发给孩子们,一边对王静远说道。 王静远当然还是恭敬地道谢,心里同样大胆地猜测着皇上此举的“深意”: “想来皇上是在提醒自己,虽然对孩子们要严加关键,不可过于溺爱,但同样要张弛有度,不可过于严厉……” 萧木的这个礼物确实收到了他预想当中的效果,获得了王静远全家上下的喜爱,尤其是赵弃病那几个孩子,看到了纸牌上生动形象的人物画像之后,更是爱不释手,不得不说,这种带有夸张漫画风格的人物画像的威力是巨大的,无论是哪个时代的孩子,在这种图画面前都只有乖乖投降的份,这一点在萧木后世的小孩子身上也同样能够充分体现,毕竟不喜欢看动画片的中国小孩子确实不太多。 见屋子里的气氛如此热烈,萧木也趁热打铁,提议不妨大家一起玩上几局,熟悉一下规则的同时还能打发一下时间,萧木的这个建议也同样得到了孩子们的热烈响应。 于是屋子里的人直接按照性别分成了两组,萧木、王静远还有李师药赵弃病两个孩子一组,林檎、冯氏和谢连惠一组,分别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始玩了起来——当然分组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七个人对于玩纸牌来说实在有些过多了,毕竟后世的扑克牌也是三到四个人的玩法最多,至少在萧木和林檎看来是这个原因,至于那些“男女有别”这样的想法,在萧木和林檎这里肯定不是最主要的考虑因素。 后世扑克牌的原理几乎完全相同,萧木也发现他所熟知的玩法与林檎的基本相似,除了一些细节的规则两人掌握的有些不同之外,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差异——很显然这是因为扑克牌的原理十分成熟,自己的时代同林檎的时代经过了那么多年,玩法却没有什么变化。 萧木主要的目的是要多教会集中纸牌的玩法给王静远他们,这样自己离开之后这些纸牌才能真正的排上用场,而不是被束之高阁,或者被恭敬地供起来。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当中,萧木跟王静远带着李师药和赵弃病两个孩子尝试了很多适合四个人玩法,而林檎那边则是教会了冯氏和谢连惠几种适合三个人的玩法。遇到有些摸不准的地方,萧木和林檎还相互商量了一下,把存在分歧的规则统一,反正这个时空就只有两个穿越者玩过后世的扑克牌,到底按照什么规则完全是他们两个人说了算。 很快两人就把一些最常见的玩法,比如说斗地主、跑得快、争上游、拖拉机之类的玩法教给了王静远他们,当然还,还有一种最最简单的,也是大明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才用的纸牌玩法——抽王八,也同样被萧木教给了他们,而且看着赵弃病一脸得意的表情,萧木确定这个小子心里绝对在琢磨着怎么用这个抽王八来捉弄人。 当然了,这些玩法当中,有些名字在大明是无法解释的,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这个“斗地主”了。在大明这个时代,一家人拥有的土地越多,就说明这家人越富有,越厉害,要是能够出上一两个读书人,耕读传家,那更是要受当地居民的敬仰。拥有土地的地主把地租给佃户耕种,种地的佃户不想着好好劳作,按时交租子,却要把地主给扳倒,然后霸占地主的土地,这种行为在大明简直就是典型的丧心病狂、无法无天,放到任何官府都是要判重罪的。 同样的还有“拖拉机”,这个很明显是后世的农用机械,放到大明这个时空,不可能有人明白其中的含义,所以对于这两种玩法,萧木只是介绍了规则,却并没有告诉他们玩法的名称,反正也不耽误玩,而且萧木相信很快大明的原著居民就能给它们取上一个更加贴切的名字。 快乐的时间过得飞快,萧木和林檎带着大明的原著居民玩着纸牌,很快时间就到了申时,也就是后世下午四点钟左右的时候。本来大可以继续在王静远家打牌取乐,但由于之前萧木答应了林檎要带她到大明的街上逛逛,萧木也没有想要食言而肥的打算,而且林檎也同样对十七世纪的街市十分感兴趣,所以尽管纸牌还没有玩过瘾,但还是忍痛将其放弃,选择了跟萧木一起去街上走走,不然的话,林檎都觉得自己这身男装都白穿了。 跟王静远一家道了别,出了王静远家所在的胡同,萧木和林檎二人也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安步当车,走在了大明的街道上。 王承恩和护卫们当然全都是高度紧张,因为萧木觉得这么多人跟在后面人见人怕,逛街的趣味全都没有了,所以特意让他们跟自己拉开十步以上的距离,这个决定也得到了林檎的双手赞同。 在闹市当中走着,萧木心里一个想法越来越强烈,那就是希望能碰到点像是电视里面经常演的,那种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侵犯他人权益的事情,简而言之,就是比方说强抢财物,欺压百姓,调戏妇女这样的地痞流氓,然后撞到自己的头上,被自己大发神威收拾一顿。 萧木当然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肯定越少越好,毕竟自己不可能每天都来街上闲逛,没有自己帮助的话,这种事情里吃亏的肯定全都是善良百姓。但萧木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莫名的期待,恨不得下一秒就有一个不开眼的泼皮无赖来找自己的麻烦…… 第一四一章 小吃 萧木心里一阵胡思乱想,此时他的内心矛盾极了,一方面当然不希望再有像梁艳阳那样的恶霸无赖欺压良善百姓,一方面又想亲自料理掉几个坏人,大展一下神威的同时,自己也算是没有白白跑出来一趟。 然而一旁的林檎却完全体会不到萧木此时内心的痛苦,而是一直在他的耳边聒噪着,捞到一些关于刚刚在扑克牌玩法上面的分歧。 “我就说玩抽王八的时候事先被抽出去的那一张牌是随便哪张都可以,上次在宫里的时候跟你那皇嫂她们也是这么玩的,结果你这次非要规定只可以抽出去两张鬼牌其中的一张,这么一来哪张是最后的‘王八’牌谁都一眼就能看出来,一点趣味都没有了。而且你自创的这个什么纸牌里面两张鬼牌已经不叫‘大小王’了,而是盘古和女娲,这样原本‘抽王八’的这个名字都不好解释了。” 林檎喋喋不休地埋怨着萧木在玩法上面的固执,见萧木没有回应,又继续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还是李师药这个孩子聪明,玩了一局之后就看出了问题所在,直接提出了每局事先随即抽取一张牌藏起来的建议。你说你好歹也是一个成年人,还是穿越者,怎么就连区区一个大明的小孩子都比不过呢?” 萧木本来心里就纠结得很,到底有没有机会当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满脑子已经很乱了,结果林檎还再自己的耳边啰嗦起个没完,更是把萧木烦得够呛。 本着“好男不和女斗”的大男子主意想法,萧木开始并没有跟林檎一般见识,只是没有去接她的话茬而已,可谁知这林檎竟然越说越离谱,竟然把什么“皇嫂”、“穿越者”这样的机密都直接在闹市之上大声地说了出去。 好在王承恩和护卫们都在至少十步以外的距离跟着,并没有听到林檎的话,而其他路上的行人则是没有留心去听林檎说的,就算无意间听到,也根本不懂“穿越者”是个什么意思,所以萧木和林檎二人的身份来历总归是没有被泄露出去。 尽管这样,萧木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虽说概率很低,但谁也不敢确定大明朝就没有知道“穿越”的意思的人,保不齐路边那个卖油炸臭豆腐的小贩就是外星人派来地球刺探情报的,要是让他听到了地球人还有穿越时间的能力,林檎岂不是要被抓到别的星球去切片研究? 好吧,萧木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思路有点过于跳脱、想象力有些过于丰富了,但不管怎样,当务之急还是要让林檎别再到处胡说了。 “咳咳。”萧木咳嗽了两声,果断打断了林檎啰里吧嗦的话,世界终于安静了之后,这才说道,“那边有个卖油炸臭豆腐的,要不要去尝尝?” 林檎本来被萧木打断了她的“真知灼见”,心中不爽正要发飙,却听到萧木提起了要买油炸臭豆腐吃,顿时就把要发飙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跟着萧木朝着卖臭豆腐的摊位走过去,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锅里正在炸着的臭豆腐——经过发酵的豆腐在油锅里上下翻滚,冒着金黄色的光忙,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让人不禁口中生唾,垂涎欲滴,恨不得立刻掏钱买上几块尝尝。 总是会有人说臭豆腐明明是臭的,怎么会散发香气?对于这种初级的问题,萧木往往会不屑一顾地答道,“香和臭归根结底都是一回事,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正因为这臭豆腐的香气实在太过浓郁,超出了人们一般意义上的接受范围,所以闻起来才会显得有些臭。要知道就是那些高端的奢侈品品牌旗下的著名香水,里面也全都无一例外地,添加了一种被稀释了的叫做‘粪臭素’的物质……” “哼,那么臭的东西,谁要吃?也就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会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感兴趣。”林檎依然展示出了她一如既往的傲娇属性——明明十分想吃,但嘴上却不肯承认。 以萧木对林檎的了解,虽然还不知道“傲娇”这个名词,但心中也十分清楚她是在说反话,心里估计早就馋的不行了。“你爱吃不吃,我买来自己吃”这样的话刚要说出口,结果萧木却被那个卖臭豆腐的小贩给抢了先。 “这位公子,我瞧您长得细皮嫩肉的,以前肯定没吃过咱的臭豆腐吧?” 萧木一听小贩的话,心里顿时就乐了,“果不其然,‘细皮嫩肉’这个词简直就是用来形容女扮男装的标配……” 那小贩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比刚刚的林檎还要厉害上几分,只见他继续说吹嘘着说道,“咱们这个臭豆腐那是闻起来臭,吃起来却香,而且呀,根本就不是您说的那种土老帽、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您知道这臭豆腐是谁创出来的不?” 大明朝的人当然不知道“傲娇”的概念,听了林檎嫌弃的话语,那小贩还以为这个贵公子模样的小相公看不起自己这祖传的绝活,顿时也是来了较真的脾气,生怕自己这看家的手艺被人看低了去。 倒是萧木听了他的话来了兴趣,十分配合地问道:“敢问这臭豆腐是谁发明的?” 那小贩见衣着华贵的萧木“虚心”地向自己请教,心里也是顿感舒畅,十分恭敬地朝着南方拱了拱手,自豪地说道:“要说这创造臭豆腐的,不是别人,乃是我大明的太祖高皇帝,着实贵气得很!” 萧木心道多亏此时嘴里没有吃东西,不然的话听到了这么高能的答案肯定要喷了一地,勉强控制住脸上的情绪,萧木又故作严肃地问道:“你说这话可不是心口胡诌?我大明太祖高皇帝天家贵胄,怎么可能发明出这种臭哄哄的吃食?” 那小贩一听萧木不信他说的话,而且还用“臭烘烘”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他的祖传手艺,也较起了真,打算好好给这两个没见识的公子哥好好地上一课…… 第一四二章 窘迫 那小贩一面炸着豆腐,一面给萧木和林檎讲起了故事: “想当年我大明太祖高皇帝打下江山之前,做过乞儿,也当过和尚……” 萧木一听小贩的第一句话,就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的了,无非就是朱元璋从前当乞丐的时候没有吃的,饥不择食之下把别人不要的发霉变质的豆腐拿来吃了,结果去反而发现十分美味——相似的故事还有很多,比方说萧木还知道一个叫“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故事,跟这个传说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萧木看那小贩一脸陶醉的样子,也没有忍心打断他的话,心想幸亏王承恩没有跟过来,不然的话肯定要怒斥一句“大胆,太祖高皇帝的事情也是你可以随便乱讲的?” 果不其然,那小贩说得跟萧木猜的几乎完全一样:“太祖爷当时没有吃食果腹,便见了人家扔掉了豆腐,也不管馊没馊,直接一股脑儿地拿油来煎了,吃上一口之后,您猜怎么着?太祖爷发现实在是好吃得紧!” 小贩兴高采烈地说着,萧木也就当成热闹一样听着,完全没有想要指出他故事里面瑕疵的冲动——朱元璋当时明明都穷得要饭了,怎么可能还有钱来买油去炸豆腐?不管怎么想油都要比豆腐贵的吧?你不要跟我说太祖爷也干过偷、抢这样的事情…… 萧木觉得小贩讲了这么多,自己怎么也要买上几块意思一下,但那小贩却还不过瘾,毕竟涉及到自家臭豆腐的口碑,讲得入了神,根本没有看出萧木要掏钱买豆腐的意思,甚至连照看锅里的豆腐都有些顾不上了,“后来,太祖爷领兵反元,成了一军统帅,打了胜仗之后犒赏全军,跟有功将士一起吃臭豆腐庆功!不是小人我自吹自擂,我的祖上,就是在太祖爷麾下作战的军士,当年也是得到过太祖爷赏赐臭豆腐的!我这一身炸臭豆腐的手艺全都是祖上一直传下来的!” 这下萧木终于明白了那小贩的意思,原来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半天,就是要拿朱元璋给他这个油炸臭豆腐扯一面大旗,好让他的臭豆腐跟别家的不一样,真被他这个故事给忽悠住了的人,谁还不想尝上两块当初太祖爷吃过的臭豆腐? 小贩的行为跟自己后世的时候的广告也差不多了,朱元璋就被这个小贩拉来做了“形象代言人”,而且还是不要钱的那种,听这个小贩说得这么利索,估计之前也没少跟其他人吹嘘他祖传的手艺。 萧木看着臭豆腐的卖相不错,本来就想买上两块来吃;又见那小贩说得这么卖力,而且还提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祖宗头上,萧木觉得更加要照顾一下这个小贩的生意了;更何况,这个小贩刚刚还被自己冤枉,被自己当做了来刺探地球情报的外星人,自己怎么也得补偿他一下。总而言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这个臭豆腐自己今天是一定要买的了! 那个小贩还在自顾自地啰嗦:“还是太祖爷的时候好啊,我听爷爷跟我讲过,太祖爷苦寒出身,最恨的就是官员恶霸鱼肉乡里,他老人家在世的那个时候,皇宫外面都有‘登闻鼓’,要是有贪官污吏敢欺压咱们老百姓的,可以直接去敲登闻鼓,太祖爷亲自出来给咱们做主!公子您知道吗,那个时候的贪官只要贪了超过六十两银子,被太祖爷发现了,就要剥皮实草的!” 小贩絮絮叨叨地说着整个大明近乎人所共知的事情,偏偏萧木这个穿越者对他说的这些常识并不完全清楚,对那小贩说的也是起了兴趣,不知不觉听得入神起来。 但那边的林檎却早已等不及了,直接开口打断了小贩的唠叨:“啰里吧嗦说个没完,赶紧给本公子我拿两块来尝尝!” “好嘞!”那小贩一听原本对自己这臭豆腐不屑一顾的年轻公子也想要吃,还以为是他刚才讲得故事起了效果,赶紧熟练地捡了几块豆腐用纸包好,笑呵呵地递给了林檎,“咱的臭豆腐味道没得说,公子您先吃两块尝尝,要是不好吃我就不要您的钱!” 林檎结果臭豆腐,拿来吃了一块,发现那小贩也确实并不全是吹嘘,这臭豆腐炸的确实有一定的水平,吃起来外脆内软,味道香浓,让人口中生香…… 不过林檎嘴上却没有承认,还是不咸不淡地说道:“嗯,吃着还算凑合……” 萧木看着林檎明明享受得不行,把剩下的两块也全都吃完了,一块都没给自己留,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凑合”,心里也是十分生气,只好再跟小贩又要了几块,然后直接忽视了林檎期盼的眼光,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吃的同时还偷偷地瞄着林檎,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咳咳。”林檎看萧木一个人吃的很香,刚刚那两块也没有吃够,无奈之下只好咳嗽了两声,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然后又恬不知耻地说道,“嗯,这臭豆腐虽然看着粗鄙,但吃起来也算别有一番滋味,店家再给我来几块……” 那小贩一听有生意做,也不去戳穿林檎的心口不一,还是十分利索地给她包好了豆腐。萧木看着林檎窘迫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解恨,他觉得自己要不是忙着吃臭豆腐,肯定会笑出声来。 两人前后吃了好几块臭豆腐,彻底过足了瘾。既然吃完了人家的豆腐,萧木就要掏钱结账——自己好歹也是大明天子,就算现在是微服私访,怎么也得出手阔绰,不直接拿个十两银子出来砸得那小贩晕头转向萧木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高贵的身份。 然而现实与理想之间总是存在着差距,萧木打算伸手掏银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带钱!想来也是,自己作为一个皇帝,还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场合…… 明明是大款,结果出来消费的时候却没带钱,连吃个臭豆腐都付不起帐,这岂不是要被这区区一个小贩耻笑?萧木此时窘迫得很,甚至有了那身上的玉佩之类的物件抵账的冲动…… 第一四三章 赏钱 萧木差点就不争气地流露出了窘迫的表情,就在他马上要不争气地给大明天子的高贵身份丢脸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在十步以外,一直密切地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的王承恩!这时一向让萧木感觉十分碍眼的王承恩还有他身后的那班护卫们突然变得可爱起来,仿佛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一样…… 萧木冲着王承恩挥了挥手,王承恩看到了皇上召唤,当然是立刻就迎了上去。 “莫非是这小贩言语之中胆敢对皇上有所不敬?还是这小贩售售卖的吃食粗陋,让皇上难以下咽?”王承恩一面走着一面在心里想道,“这种刁民不好好地教训一下是不会长记性的……” 于是王承恩回过头一挥手,把带着的锦衣卫护卫也全都叫了过来,护卫们全都瞬间理解了王承恩的意思,十多个人一起上阵,直接把这个臭豆腐摊子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而萧木并没有理解王承恩的意思,心里还疑惑着,为什么护卫们站的位置这么奇怪。不过萧木并没有对手下们为什么不是站在自己身后,而是把自己和小贩围了起来这种事情疑虑太久,随便想了一个可能这样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原因就不在去管这个问题,反正王承恩来了就好,毕竟现在给这个小贩付钱,维护自己这个天子的高贵形象才是当务之急。 王承恩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围了小贩的臭豆腐摊子,心道你这小贩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老实本分地做生意,却惹到了招惹不起的贵人,今天恐怕你是在劫难逃了。他带来的人高马大的护卫们心里也是抱有类似的想法,全都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着,同时用近乎怜悯的目光低头看着那个小贩,只待萧木一声令下,就要让这个瞎了狗眼的刁民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很快萧木的命令就来了,“大管家,这个店家的臭豆腐味道甚是不错,方才我和…二弟吃了几块,你把钱付给人家……” 萧木先是想把林檎叫做皇后,马上就发现这里是宫外,自己是微服出行,又要改口说夫人,结果随即又想到林檎现在是女扮男装,最后费了好大得劲,才终于急中生智地说出了一个“二弟”——前后两次匆忙地急转弯,萧木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好的少爷。”王承恩比萧木专业得多,根本没有说出“皇上”这样的字眼,犯那种跟萧木一样的“低级错误”——实际上他犯的是更加“高端”的错误。 不过好在王承恩同样也有急智,就在他的眼神已经凛冽起来,嘴里的“动手”两个字马上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皇上刚刚似乎说的是臭豆腐味道不错,让自己付钱? 王承恩赶紧生生地把“动手”两个字给咽了回去,但又怕自己刚刚听错了,赶紧用询问的眼神看了手下当中的一个护卫一眼,这个护卫是这班锦衣卫的小头领,一向以办事牢靠著称。 那个小头领见王公公在询问自己,赶紧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告诉王承恩他没有听错,皇上确实是夸奖了这个小贩的炸臭豆腐——虽然这个小头领本人也同样对此感到诧异不已,以皇上和娘娘这样最贵的地位,怎么回去吃臭豆腐这样粗陋的吃食,而且好像吃得还很痛快的样子。 而且,皇上赏脸吃上两块这个小贩的臭豆腐那简直是天大的恩典,这小贩分担不跪地谢恩,怎么还有脸要钱?哦,对了,皇上和娘娘现在是微服出行,其他人并不知道,能跟皇上说上这么多话,这小贩真是祖上修来的福分…… 不过现在当然不是呼吸乱想的时候,王承恩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赶紧收起刚才要动手教训人的冷酷面孔,瞬间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甚至都顾不上脸上的肌肉抽筋。 于是王承恩赶紧拿出钱袋来,挑了一块差不多一两左右的银子,交给了那个小贩。足足一两银子,王承恩估摸着不光是这个小贩摊位上所有的臭豆腐,还有他这整套锅碗瓢盆全都买下来基本上也都足够了。 不过很显然王承恩说的不算,萧木却觉得那么小小一块银子根本不足以显示出自己这个贵人出手的阔绰程度,心里埋怨王承恩的小家子气的同时,开口命令道:“这些钱太少,直接赏他十两银子。” 毕竟这个小贩卖力地讲了半天,还提到了自己以前都没听说过的“登闻鼓”、“剥皮实草”这些事情,而且他的臭豆腐也确实好吃,萧木觉得赏他十两银子完全合情合理——因为再多的话可能会吓到这个小贩。 既然皇上都开口了,王承恩当然只能照办,又从钱袋当中挑了一块最大的银子,估摸着有十来两,拿出来递给了那个小贩,当然刚刚给他的那一两银子王承恩也不可能再要回来,这下这么多钱别说买臭豆腐了,就是把这个小贩一起买回去也差不多够了。 当然这个小贩这段时间的心情萧木和王承恩全都不知道。 本来两个贵公子看着挺好说话的,听了自己的故事之后也很高兴地尝过了自己的手艺,看起来挺满意的,可谁知道这个公子怎么带了这么多的护院出门,而且还把自己的摊位给围了起来,看着那个大官家和呼吁纳闷的表情,这分明就是不想给钱,要吃霸王餐的节奏啊,搞不好自己的摊子被砸了都是轻的。 这时的小贩心里后悔极了,都怪自己多嘴,那公子穿戴讲究,一看就是那个大官家里的少爷,自己却说了什么“登闻鼓”、“杀贪官”之类的事情,结果引得那公子不快。 小贩心里害怕,正要开口求饶,表示那些臭豆腐都是自己孝敬公子的,千万不要毁了他的生意,却听到那个公子跟手下的大官家说道要付给自己钱。 原来刚刚是虚惊一场,那小贩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这公子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纨绔子弟…… 第一四四章 起落 小贩缓了口气,既然那贵公子愿意给钱,就说明他并没有看自己不顺眼,自己的摊子应该也不会被砸。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又让小贩感慨自己实在是太天真,官宦人家的公子哥玩弄自己这样的小商小贩的手段简直是信手拈来——让小贩心生这样感慨的全都是因为王承恩递来的这一两银子。 小贩卖的臭豆腐一份也就几文钱,一整天都不见得能有一两银子的营业额,现在对面这个管家模样的人物直接给了自己一两银子的巨款,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寻常那种有钱人出手阔绰之后必然会说的那句“不用找了”并没有出现。 这其实只不过是王承恩因为揣摩错了圣意,正处在震惊当中,忘记了这原本应该随口一说的话罢了。 既然这样,小贩知道自己现在就必须要把剩下的钱找给对方,不然的话人家就有了正大光明地收拾自己的理由,就是见了官也是人家有理,谁让你出来做生意不准备零钱的? 但是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零钱”,整个豆腐摊恐怕也就勉强值一两银子,但就算自己想把豆腐摊给人家,人家肯定也不会要的啊。 小贩有心说一句“区区几块臭豆腐不值几个钱,就算是我请客”这样的话,但又不敢,生怕会让那两个贵公子觉得被自己瞧不起了,那样就更加又教训自己的借口了。 要是把这一两银子切开,留下自己臭豆腐的部分,剩下的再找给对方呢?这样也不现实,毕竟自己臭豆腐的钱实在是太少,估计也就值这块银子表面磨下来的一点碎末…… 总而言之,小贩知道自己算是招惹了这两个贵公子了,不管要不要这个钱,今天都逃不了被砸来摊子,狠狠收拾一顿的下场了。 就在小贩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个贵公子又说了一句“再赏十两银子”,这一瞬间就让小贩从地狱又回到了天堂——原来那公子没有说“不用找了”不是因为想要戏弄自己,而是打算再多赏自己一些银子!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小贩的心情经历了狂风暴雨般的大起大落,此刻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小贩此时也不敢奢望能得到十两银子的赏银,连连摆手推辞道:“公子这颗使不得,几块豆腐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怎么敢要公子您这么多的钱!” “还是古代人民风淳朴啊,明明大笔的银子放到了眼前却不要,这样的事放在后世,那简直想都不敢想的……”萧木当然不知道小贩之前心里的煎熬,心中感慨起了古人的忠厚善良,那小贩越推辞,萧木就越觉得这个人道德品质高尚,就越想赏他银子。 “你这豆腐味道不错,公子我满意得很。”萧木先是像电视剧里那种有钱公子哥那样说道,然后又换上了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而且你刚才给我讲了不少趣事,这些银子受之无愧,你就拿着吧!” 随即萧木又转过身来对王承恩还有锦衣卫护卫们说道:“这个店家买的臭豆腐味道确实不错,你们不妨也尝尝,今后也好好关照一下他的生意。” 说罢,也不再理会那个小贩的推辞,萧木便直接扬长而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萧木的自我感觉也是十分良好,有了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感觉。 小贩机械而熟练地包好了十来个人份的臭豆腐递给王承恩等人,王承恩等人见皇上已经离开马上就要走远,当然没有心情再继续跟这个小贩穷耗,把十两银子直接塞到小贩的手里,留下了一句“贵人赏你的你就赶紧拿着,不要不识抬举”之后,一行人就解除了对这个摊子的包围,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包臭豆腐,一边遵照萧木的命令吃着,一边匆匆地追着走远的萧木去了。 臭豆腐摊终于重见天日,但那小贩却很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大起大落中缓过神来。直到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小贩才终于回到了现实,随即心中就是一阵狂喜——这可是十两银子啊,自己累死累活,卖上两年的臭豆腐也赚不到这么多的钱,有了这笔银子,足够将来给儿子娶媳妇的了!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想来这小贩对这句话肯定有了全新的,深刻认识。 十两银子对小贩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但对于萧木来讲根本不知一提,转眼就把它忘在了脑后。 此时的萧木正在发呆,因为他对林檎感兴趣的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或者说有一点厌恶。事实上,这个时候的林檎正在跟一个店家讨价还价,而她想要买的东西,恰恰就是一个鸡毛掸子。 说是讨价还价,但实际上一直是那个店家完全占据了主动,一直滔滔不绝地说着,林檎则是被这个鸡毛掸子完全吸引,时不时地附和两句,就连“太贵了,便宜点吧”这样的话也是象征性地说了两句,根本没有一点力度。 林檎这样的表现当然被店家抓了个正着,那店家把这鸡毛掸子夸上了天,吹的天花乱坠,一个普通的鸡毛掸子到了他的嘴里,一会是王母娘娘当年蟠桃会上拿过的神物,一会又是佘老太君教育杨六郎用过的东西,公子您跟这神物有缘,一般人给再多的钱我也不卖云云,说得在一旁直打哈欠的萧木都快要当真了。 最后林檎以二两银子的“公道价格”买下了这个鸡毛掸子,不得不说,这个鸡毛掸子的卖相确实不错,通体的羽毛都是同样的颜色,看起来是挺漂亮的——萧木根本不知道怎么分辨鸡毛掸子的好坏,反正总之就是从表面上来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不过这个鸡毛掸子再怎么好看,萧木对它也喜欢不上来,毕竟自己的头正是被林檎用这个东西敲过了好几次,萧木觉得最近自己的脑子都不像以前那么聪明了,肯定是被这个东西敲坏的! 第一四五章 吃亏 不单单是因为被林檎拿着鸡毛掸子打过,而且萧木也十分清楚,就算这个鸡毛掸子卖相再好,选材再优质,制作再精良,也不过是大街货,根本不可能值上一两银子这么贵的价钱,要知道大明普通庄户人家一年的衣食银子也不过五六两,这区区的一个鸡毛掸子简直都赶上一户人家将近半年的花销了,萧木简单地类比了一下,就是后世的现代社会,花半年的工资买一个鸡毛掸子这样的事,一般智力正常的人都不会去做的。 当然想着这些的时候,萧木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花了十两银子——也就是足够大明普通庄户人家两年穿衣吃饭的钱,去给自己和手下们买臭豆腐的事情了。 眼看林檎就要被眼前这个无量商家给忽悠了,萧木只好出言提醒了一句:“何必非要买这个东西,家里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吗?而且我看这个东西根本值不上二两银子。” 萧木直接把皇宫称为了“家”,他相信林檎肯定能够听懂,而且自己都已经说得已经十分直白了,就差指着店家的鼻子,说他是在忽悠你了,萧木觉得林檎但凡有点正常的智力水平,都能够听明白自己的话,不再去买这个什么破烂鸡毛掸子了。 然而实在是由于萧木刚刚花十两银子买臭豆腐的影响过于深刻,林檎对于他的建议基本上是完全忽视了,或者说此刻的林檎对萧木的建议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明明你都可以随意挥霍掉十两银子,我好歹也是一个皇后,花个二两银子有什么不行? 而且,最最总要的一点是,林檎怎么看这个鸡毛掸子怎么满意,倒不是因为它的外观又多么漂亮,做工有多么精美,而是因为林檎觉得这个鸡毛掸子看着就很结实,拿来打人一定很好用,不像宫里那些,木柄上还雕有花纹的,一看就是中看不中用,拿来打人的效果肯定没有这个好。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个鸡毛掸子林檎都是非买不可! 林檎跟萧木同样作为穿越者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特点,那就是她的身上也没有带钱,不要说银子,就是一枚铜钱都没有。跟店家讲好鸡毛掸子的价钱之后,林檎学着刚才萧木的样子,同样也是冲着十步开外的王承恩招了招手,整个动作浑然天成,充满了自信,完全没有之前萧木那种窘迫的感觉。 王承恩当然还是随叫随到,有了刚才在臭豆腐摊的教训,王承恩这次心里也知道娘娘八成是看上了喜欢的东西,叫自己是来付账的,于是便没有让护卫们跟着,而是自己一个人朝皇上和娘娘那边小跑着过去。 王承恩的猜测完全正确,他刚一过来,林檎就对他说道,“大管家,我看上了这个鸡毛掸子,店家要二两银子,你赶快付钱给他。” 王承恩的脸顿时一抽,当下就明白了娘娘这是被这个店家给忽悠了,这么一个破烂的鸡毛掸子,怎么可能值二两银子? 不过王承恩又转念一想,既然皇上和娘娘都没说什么,自己要是贸然说破了这件事情,岂不是会让娘娘下不来台?况且皇后娘娘现在还怀有身孕,要是知道自己被坑了,着急上火之下再影响到了胎气那可就不好了,跟大明未来的太子的安全相比,区区二两银子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数目,大不了先付了钱,回头再交代锦衣卫的人过来,好好地查查这家店平日里有没有坑蒙拐骗的行为,顺便为民除掉一害。 “这家店的东西不错,大关键,回头要多多关照他们家的生意。”王承恩付了钱之后,萧木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跟在臭豆腐摊的时候说的内容差不多,但王承恩可以明显地听出来皇上两次的语气截然不同,在臭豆腐摊那里皇上说的应该就是字面的意思,想来皇上对那个卖臭豆腐的小贩很满意,于是便让自己多多照顾他的生意;而这次皇上的语气明显不那么自然,王承恩估计着皇上肯定也看出来这个店家卖东西的价格虚高,有欺骗客人的嫌疑,这才让自己派人好好地查访一下。 王承恩的确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萧木的心里对这个店家非常的不满,倒不是因为舍不得那二两银子,而是因为这个店家偏偏非要把这么一个破烂鸡毛掸子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结果让林檎给看到了。林檎买鸡毛掸子的用途,除了拿来打人还能做什么?而且林檎作为皇后,平时要端庄得体,用鸡毛掸子打人也要在没人的时候,那么被这个鸡毛掸子打的人,用脚都能想到,肯定就是自己了。 想到林檎买的分明就是暴力虐待自己的工具,萧木的心里就不痛快,尤其是看到店家那张笑眯眯的脸,听着他在那里不着边际的吹嘘,萧木越看就越觉得不顺眼,这才跟王承恩暗示了刚刚的那句话。 林檎当然也听出了萧木话里的意思,不过萧木到底是不是要收拾这个店家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反正自己看中的是这个鸡毛掸子,现在东西已经买到了手,萧木想怎么对付这个店家,林檎根本毫不在意。 要说林檎为什么一定要买这个鸡毛掸子呢?除了这个鸡毛掸子本身看起来就十分合适打人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林檎发现自己的鸡毛掸子送给了谢连惠之后,也就不过两三个小时的时间,萧木对自己就越发的无礼起来了。 先是自己十分认真地跟他讨论纸牌玩法的事情,结果这个智障非但不理自己,还粗暴地打断了话题,非要去吃什么臭豆腐;然后明明知道自己吃了两块臭豆腐之后还没过瘾,结果却只顾着自己吃了起来,还一边吃一边看自己的笑话;就连买这个鸡毛掸子的时候,也还是在这里指手画脚,好像就他一个人聪明似的。 林檎觉得有一个鸡毛掸子在手里十分重要,可以有效地威慑萧木,省得他继续那么嚣张。所以,林檎觉得花二两银子买这个鸡毛掸子非但没有吃亏,反而十分超值! 第一四六章 暴力 不管萧木怎么想,甚至暗示了王承恩事后好好教训这个吃饱了撑的高价售卖鸡毛掸子的无良店家,都改变不了林檎已经把鸡毛掸子买到了手的事实,看着林檎又一次像变戏法一样地把鸡毛掸子藏到了袖子里面,萧木觉得他的心都快要碎了。 被满脸堆笑的店家送出了店门,萧木已经基本没有什么逛街的心思了,但天色还早,又不好意思直接提出打道回府,再加上林檎装备上了高攻击性武器,萧木敢打赌自己要是敢说出回宫的话,绝对会立刻成为林檎新买鸡毛掸子的试用对象。 所以尽管很没有兴致,但萧木还是懒洋洋地跟在林檎的后面,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管林檎看上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表现得有多么兴奋,萧木都是一副无动于衷,仿佛没睡醒一样的表情。 萧木的做法并没有给自己免除皮肉之苦,因为他的这种消极态度很自然地引来的林檎的强烈不满,有鸡毛掸子在手,心中不爽的林檎也有了底气,当然毫不犹豫地从袖子里掏出了新买的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敲在了萧木的头上。 “看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跟我逛街就这么让你难受吗?”林檎在使用暴力的同时,还不满地问道。 “你误会了。”萧木一面揉着脑袋,一面解释道,“我只是因为早上起得太早没有睡好,这会有些犯困……” 毕竟林檎的手里拿着一件大杀器,情形比人强,萧木也不敢造次,只能低声下气地好言解释,不过她的说法却并没有得到林檎的认可。 “早上起得太早?你糊弄鬼呢?明明睡到快中午,我都起床了你还没起!” 林檎的话刚说出口就自知语失,赶紧停住了口,“这样一来我自己也是睡到快中午的事岂不是要让这个智障知道了?”林檎的心里担心着,也没有闲心接着教训萧木了。 不过好在萧木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因为他早就知道林檎今天睡了一个十足的懒觉,而且还为此大伤脑筋了一阵,所以听到林檎的话当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但林檎却不这么认为,林檎见萧木没有反应,还以为萧木并没有听出什么异常。 “果然是个智障,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发现。”林檎在心里对萧木的智力蔑视了一番,然后也不再理会萧木,“哼”了一声之后,又继续在了街上逛了起来。 萧木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只好在林檎的身后跟着,时不时地帮她拿一下买来的东西之类的,当然萧木肯定不会拿多久,因为只要一有机会,他就把这些东西全都交给了十步以外跟着的王承恩。至于王承恩是亲手拿着,还是再交给其他的护卫们,萧木当然就懒得管了,反正也不是自己买的东西,被谁拿着,有没有弄坏都没什么要紧…… 就这样跟着林檎继续闲逛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走得萧木两脚发麻,双腿发软,马上就要眼冒金星的时候,林檎才终于心满意足,宣布可以打道回府了。 萧木在心里感慨着不管前世后世的女人全都是一个样,逛起街来总是那么耐力十足,即便是穿越到了古代,穿着这么麻烦的衣服,还是丝毫减弱不了她们逛街的欲望和本事。 好在萧木马上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林檎也过足了瘾,考虑到她现在还是一个怀孕的身子,萧木更是觉得林檎的逛街潜力还没有被充分发挥,等到她把崇祯皇帝的儿子生下来,身体恢复了之后,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再跟她出来逛街。 两个人还是同样安步当车,沿着刚才走过的路往回走着,虽说同样是走路,但这次是有目的地前进,而不是漫步目标的瞎逛,所以萧木的身上也瞬间恢复了能量,这或许就是男女之间最大的不同吧。 总而言之,萧木对于这次跑出宫来玩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在王静远家蹭了顿好吃的饭菜,又一起玩了自己发明的纸牌,然后又在大明的街市上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当然了,那个卖鸡毛掸子的店家已经被萧木直接当成了奸商,是萧木对此次出门“比较满意”而不是“非常满意”的重要原因。 除了那个奸商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那就是萧木一直期待着的,又那么一个或者一伙泼皮无赖欺压良善的时候撞到自己的身上,然后自己大发神威把他们教训一顿,为民除害的戏码一直没有机会上演。 萧木心里也知道这好歹也算是光天化日,京城天子脚下,嗯,就是自己的脚下,当然几乎没有可能会碰巧让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所以萧木也只不过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对此太过于执着。 “其实这次出来的收获还是不小的,最起码知道了一些以前没听说过的东西,像是什么‘登闻鼓’、‘剥皮实草’什么的,回去之后有机会向林檎讨教一下……” 不过萧木马上就否定了自己刚刚的想法,“不对!这是关于明太祖朱元璋的事情,这种东西大明本地的官员应该就知道,而且肯定比后世的人了解的清楚。钱谦益、周延儒什么的找谁不好,我又何必非要找林檎这个女疯子讨教……” 就在萧木一边低头走着,一边在心里胡乱琢磨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肩旁被人拍了一下。 萧木转过头一看,原来是林檎在拍自己。 “怎么了?”萧木问道。 “快看那边!”林檎指着前面,对萧木说道。 萧木这才抬头看向前方,也就是他和林檎最开始走过来的方向。 然后萧木就看到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光天化日之下恶霸欺压百姓的一幕!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壮汉在暴打另一个男的,那个被打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还手的力气,而旁边在跪地求饶,不停地喊着“好汉不要再打了”的,分明就是之前卖臭豆腐给自己,,告诉了自己“登闻鼓”这些东西的那个小贩! 第一四七章 误会 眼前的一幕让萧木看得呆了,原来这种光天化日之下暴力伤人的事情还真让自己给遇到了…… 而且那个动手打人的大汉长得五大三粗,无论是从外形上还是从动作上,看起来都跟一头熊没什么明显的区别。萧木看他挥动着熊掌,不住地朝着被他掀翻在地的人身上招呼,丝毫没有理会那个卖臭豆腐的小贩的苦苦哀求。 事情在萧木看来已经很明显了,一定是自己赏给了这个小贩十两银子的事情被这个大汉看到了,然后他见钱起意,自恃身高马大,在自己离开之后便想要向这个小贩勒索钱财,小贩不从那大汉就要动粗。而那个躺在地上被打的要么就是那个小贩的亲友,要么就是路过帮助小贩的行人,结果反而被那个大汉打得不成人样。萧木看那人躺在地上拘偻着腰,一动不动,估计受了很重的伤,再被打几下估计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萧木快步地走上前去,耳边不时地传来不明真相的围观行人的议论: “这汉子壮得跟头牛一样,这体格,都能装下两个我了,同样都是吃五谷杂粮的,为啥人家长得就那么健壮?” “总听人说沙包大的拳头,今天我算是见到真的了,被这样的拳头打在身上,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啊。” “这汉子真是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打人,以后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可千万要小心一点……” 萧木此时已经忍无可忍,自己不久前才刚刚夸奖过这卖臭豆腐的小贩,赏赐了他十两银子,结果自己前脚走了,后脚这小贩就被人欺负,这简直是对自己莫大的侮辱。虽然那汉子的拳头没有打在自己身上,但萧木却感觉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自从穿越到大明朝到现在,自己还还没有被这样羞辱过。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为何暴力伤人?”萧木一边走上前去,一边义正言辞地喝道。 然而那个汉子仿佛没有听到萧木的话,仍然在继续施暴,萧木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像空气一样透明。 被忽视的感觉当然不爽,萧木此时已经走到了近前,再次冲着那汉子大声喝道:“再打下去人就要让你打死了,你想要去吃牢饭么?” “这厮皮糙肉厚,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打死了,我非要再打他个三五十拳再说。”那汉子这次听到了萧木的话,但还是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一边打人一边扭头对萧木不耐烦地说道,“看你是个白面公子,休要管我的闲事,再跟我啰嗦小心我连你一起打!” 对方如此有恃无恐,让萧木感到十分没有面子,自己好歹也算是见义勇为的人物,为什么这个暴力伤人的狂徒对自己的一身正气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电视剧里演的剧本不应该是这样写的啊…… 于是场面对于萧木来说一度非常尴尬,自己刚刚大义凛然,面对光天化日之下的暴行勇敢地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对那汉子的暴行进了了制止——未果。 结果自己的制止非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还被人家给威胁了,自己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肯定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尤其是那个林檎,萧木敢保证她肯定会肆无忌惮地嘲笑自己,自己今后在她的面前肯定更加抬不起头来了——至于为什么会有“更加”这个想法,萧木此时的心里倒是没有注意。 萧木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继续用嘴皮子功夫肯定是没用的,用心直接动手阻止,但萧木看了一眼那大汉体格、浑身上下的肌肉,跟自己的这副身板做了一个对比,也只好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萧木就这么尴尬地呆在原地,可谓是进退失据,简直是尴尬极了。好在这个时候林檎也走了过来,给萧木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台阶。 “你不要过来,小心那人伤到你。”萧木很自然地后退了两步,阻止着林檎说道。 萧木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几步,同时在心里想道“我这根本就不是怕了那个汉子,而是因为林檎怀有身孕,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这才回来保护她的。” 萧木对自己进行着心理暗示,马上就要把自己给说服了,但林檎却丝毫不领情,小声地开口说道:“你这智障,事情都没搞清楚就上去充英雄,这下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赶紧离我远点,别让人看出我认识你!” 这时萧木才发现周围的围观群众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对,再想到林檎说的那句“事情都没搞清楚”,萧木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冷静一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好好地了解一番。 既然林檎这边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反而还要自己离她远点,萧木也就不再一厢情愿,直接离开了林檎,走到了那个在一旁跪地求饶,一直高呼“不要打了”的那个卖臭豆腐的小贩身旁。 “不要再求他了,他不会听的。”萧木蹲下身子,拍了拍那小贩的肩膀,试图劝他不要再继续做无用功了。 萧木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这个问题上的认识比那小贩明白多了,那个汉子肯定不会因为别人的劝阻而住手,萧木只用了两句话就弄清楚了这个道理,但那小贩一直哀求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 当然这肯定不是由于小贩智力不够,而是他和萧木的立场不同,萧木不过是一个路人,对待此事的心态跟小贩这个事件的直接参与者当然不同了。 可能是由于萧木的安慰终于起到了效果,也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之前赏了自己十两银子的公子感到十分亲切,总之那小贩稍微恢复了稳定,终于不再继续哀求了。 “快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恶汉为什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萧木见小贩的神情终于恢复了正常,于是便开口问道。 小贩见萧木发问,这才回答道:“公子,您误会了,那汉子是个好人,那个被他打的才是坏人……” 第一四八章 讹诈 小贩说话的语气很低,声音也很小,但萧木听起来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什么?那个使用暴力,疯狂打人的汉子竟然是是好人,躺在地上被打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坏人!”小贩的回答简直颠覆了萧木原有的对于人的好坏的认知,不过这小贩看起来神智还算清醒,没有糊涂,不像是在说假话或者反话,既然这样,那么这其中想来必有隐情了,萧木也觉得自己原本的推测恐怕真的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公子,事情是这样的……”还没等萧木开口询问,那小贩就继续讲述道,替萧木解开了心中的疑团。 原来萧木之前的推测几乎完全错误,只有一点是正确的,那就是他赏给小贩的十两银子,确实引来了见钱起意的歹人,但那个歹人却不是此时正在打人的汉子,反而是此时躺在地上挨揍的那位。很显然,现在仍然在继续施暴的大汉,才是真正的见义勇为的义士。 据那小贩所说,他收到了萧木的赏银,心里正在高兴,想着有了钱将来给儿子娶媳妇的事情的时候来了一个客人,说要来几块豆腐尝尝,小贩没有多想,挑了几块刚炸出来,卖相最好的臭豆腐递给了对方。 可谁成想对方吃了之后非但不给钱,反而一口吐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你这奸商,卖的豆腐怎么是臭的,这分明就是拿来喂猪的东西,敢拿给本大爷吃,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位爷,我这卖的本来就是臭豆腐,咱这豆腐闻着臭,吃起来香,越吃越有滋味,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怎么能是喂猪的呢,您不信再尝一块试试?”小贩只以为是遇到了一个不讲理的顾客,便赔着笑解释道。 “什么祖传手艺,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还有闻起来臭,吃起反倒来香的东西?大爷我拉的屎是臭的,你吃一口尝尝看香不香?我看你分明就是以次充好,糊弄大爷我!”那人完全不理会小贩的解释,说的话反而更加难听了,非但如此,还一把将小贩的摊子给掀了,豆腐佐料等全都散落了一地。 “那个无赖就是现在被打的那个?”萧木有点崩溃地问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正是,摊子被那人给掀了之后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是无事生非的无赖,压根就不是要来吃豆腐的。”小贩给了萧木一个肯定的回答,“然后那人就说他肚子疼,肯定是吃了我的豆腐吃坏的,要我赔他银子,他好去药铺抓药。” “他问你要了多少银子?”萧木又问道。 “那无赖说吃坏了东西要用名贵药材,山参、灵芝、燕窝之类的拿来大补,要我赔他十两银子。”小贩答道。 事情已经十分明显了,这分明就是萧木赏了小贩十两银子的巨款,被那无赖无意给看到了,于是就变着法子来勒索小贩刚得到的银子,他这一系列的行为就是教科书一般的,典型的讹诈。 这样一来,萧木仿佛觉得自己反而是害了这个小贩,要是不给他这么多银子,他也不会遇到这么一件祸事。当然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真正的问题出在讹诈人钱财的无赖身上,自己给小贩钱自然不是用来让人随便敲诈的。 “那这个汉子又是怎么回事?”萧木指着在那打人的汉子问道,至于那个被打的无赖的死活,萧木已经懒得去管了。 “那个无赖非要我赔他十两银子,我当然不肯。他见我不给钱,就要动手打我,多亏了这位好汉及时出手相救,直接给那无赖放倒在地一顿好打。”提到了这个打人的汉子,小贩回答的话中也是明显带着感激的语气。 整件事情的脉络已经十分清晰了,或者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没什么复杂的,除了一点之外,那就是最开始让萧木产生误会的原因,还没有弄清楚。 萧木也抑制不住心头的疑问,对小贩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向那好汉跪地求饶起来了?他可是在替你出气帮你出头,你怎么反倒替那个无赖求起情了?” 事实上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萧木第一眼看到的是小贩跪地求情的画面,才判断那个被打的无赖跟小贩是一起的,而那个见义勇为的好汉却被萧木当成了坏人。 “这位公子您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当然不知道咱们小人物的难处。那位好汉要真的把人给打死了,小人跟他肯定全都逃不了干系,到时候恐怕还要吃官司,官府哪里是讲理的地方?天下的衙门全都好进不好出,折腾一个倾家荡产,能全胳膊全腿地出来,那都算是前世修来的造化了。” 那小贩说到了这里,又意识了事情的严重性,便不再搭理萧木,继续哀求着对那汉子说道,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好汉不要再打了,要是闹出了人命,你我可都要吃官司的啊……” 那汉子终于不打了,不过倒不是因为听从了小贩的劝告,而是被人拉开的,实际上他在被拉开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们干嘛要拉我,这无赖分明就是欠打,不彻彻底底地打上他一顿,以后他肯定还是改不了吃屎!” 当然了,能拉得动这么一个壮汉的肯定不是别人,萧木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带来的锦衣卫护卫们已经在林檎的指挥下,把那汉子给拉开了,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护卫,也是三四个人一起上阵,各自拉着那汉子的不同部位,才勉强把他给拉开,留下了地上挺尸一样躺着的无赖。 明明锦衣卫护卫们都是自己带来的人,结果却给林檎做了嫁衣,萧木的心情简直无比郁闷,但却没有办法,谁让自己从一开始就把事情的方向完全理解错了呢…… 场面终于被控制住了,围观看热闹的群众也是人山人海,然后这一片人山人海又从中间被分成了两半,原来是官府的捕头带着捕快们从中间进来了。 第一四九章 问话 “警察,啊不,是捕快都已经来了,这下这件事情跟我已经彻底没有关系了。”萧木简单回忆了一下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失败经历,发现自己在整件事情当中没有起到任何的正面作用,而且还分辨错了好坏,虽说最后把那个大汉拉开的几个锦衣卫护卫是自己带来的,但他们却是在林檎的指挥下行动的。 为首的捕头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高大魁梧,看起来十分精神,至少从卖相上还是很过关的,没有给大明天子脚下的公务人员丢脸——当然说他高大魁梧也是相对而言的,至少跟那个暴打地痞无赖的大汉比起来,这个捕头就显得略微有些袖珍了。 “何人在此斗殴?”那捕头一面走进现场,一面大声喝问道。 当然事情都是摆明了的,一看就知道是那个被好几个护卫打扮的人拉着的汉子把躺在地上的人给打了,但捕头还是要喝问一声,体现一下官府的威严,给涉案双方一个震慑。 不过那捕头也有没能一眼看懂的,就好比这个贵公子打扮的是什么人物?看他衣着不凡,那些护卫恐怕也是他带来的,不知道跟打人的还是被打的没有什么关系。 眼下那个被打的已经奄奄一息,肯定是没有办法回那个捕头的话了,而把他打成这样的汉子此时还在努力地挣脱护卫们的束缚,想要再上去补上个三拳两脚,也没有空闲回答捕头的问题。但既然堂堂捕头的话都问出来了,要是没有人回答,在场的人岂不是都要领上一个藐视官差的罪名? 所以还是由那个小贩开口回答了捕头的问题,虽说他不是直接参与打人的,也不是被打的,但由他来回话也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整件事情是因他而起——当然再往前说,则是因为萧木赏了他十两银子,事情还可以继续向前追溯,可以一直追溯到萧木的穿越,很明显他要是没穿越的话,崇祯皇帝整天批阅奏章、处理国事都还忙不过来,当然不会闲得没事跑到大街上乱逛,当然也就不会给赏给小贩银子…… “回差爷,小人祖上就一直是卖炸臭豆腐的,今日小人本是在此处做生意,这个无赖吃了小人的豆腐非但不给钱,反而污蔑小人的豆腐是臭的,他吃了以后肚子疼,平白无故勒索小人十两银子去抓药,小人卖的本来就是臭豆腐,当然不从,谁知这个无赖就要打小人……” 小贩指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个无赖,恭敬地跟那捕头说着,毕竟好歹还是一个做生意的,每日迎来送往也算见过世面,基本能把事情说个明白,要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庄户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的,见到了差役肯定紧张得要命,想要说明白话恐怕还要费些力气。 萧木和捕头在旁听着,他们关注的地方也很不一样。尤其是当萧木听到小贩那句“吃了小人的豆腐却不给钱”的时候,差点没有忍住笑了出来,还好他努力滴憋住了,否则肯定会被人当做精神病,毕竟在大明这个时代还没有“吃人豆腐”这个说法。 而那捕头则是听得很不耐烦,听小贩啰里啰嗦地说了半天,直接打断了他,开口问道:“你说这人打你,但我看你怎么一点不像被打的样子,反倒是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啊?” “上差明鉴,这无赖勒索小人钱财不成,把小人的摊子都给掀了,正要动手打小人,幸亏这位义士及时出手相救,小人才没有被打。”小贩又指着那个被护卫们拦着的汉子说道。 “哦?你此话当真,你敢说你没有撒谎?”捕头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眼睛里也冒着凌厉的光,把那小贩直接吓了一个哆嗦。即便是身为微服私访天子的萧木,心中虽然知道这个捕头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小虾米一样的角色,根本不用把他放在眼里,但看到了捕头的表情之后,还是下意识地感到有些紧张,当然这紧张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绝大部分还是替这个小贩感到紧张。 “回,回差爷,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在,在场的街坊邻居们全,全都可以作证。”那小贩谨慎紧张,回答问题的话都有些说不流畅了。 “既然你没有说谎,那我问你,你说他问你勒索十两银子,是也不是?”那捕头问道。 “回上差,正是。”小贩答道。 “还敢狡辩!”那捕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你明明说你是卖臭豆腐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十两银子?就算这人真是个泼皮无赖,敲诈钱财也要找对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找你要钱?难道你这臭豆腐都是镶了金的不成?” “上差您误会了,小人真的没有说谎,是之前这位客官吃了小人的豆腐,觉得小人的手艺不错,赏了小人十两银子,被那无赖看到了,这才勒索与我的。”那小贩见捕头怀疑自己,心中更加着急了,赶紧又把十两银子的来历交代了一个清清楚楚,指着萧木对捕头说道。 萧木又听到了小贩说自己“吃他的豆腐”,脸上直接露出了很难看的表情,心道我现在好歹也是一个皇帝,后宫美女应有尽有,怎么可能去吃你的豆腐。 萧木的表情变化当然没有逃过那捕头的眼睛,当然捕头不可能知道“吃豆腐”有什么其他的意思,还以为是萧木做贼心虚,见小贩供出了自己心里紧张。 “他说你赏了他十两银子,是也不是?”捕头对萧木问道,语气和神情虽然不是很严厉,但也充分地施加了压力,一般人绝对会紧张得很。 萧木见捕头问自己话,知道这捕头现在连自己也怀疑上了。萧木心想自己无非就是赏给了小贩十两银子,这个数目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但对于一个普通的大明百姓来说却实在是太多了,萧木没有想到回引来这么多的事情,就连看起来经验丰富的捕头也不信。 第一五零章 错觉 虽说萧木穿越之前一直是一个良好公民,甚至成为了一个标准的宿舍宅,根本不可能成为警察配合调查的对象,被捕头在怀疑之下询问心中难免会有些紧张,但好歹也是当了一阵子的皇帝的人物,平日里见的都是朝中大臣,即便是这京城最大的地方官,相当于后世直辖市市长的顺天府尹都没有闲工夫去见,所以面对这区区一个捕头,萧木基本上表现得还算是“泰然自若”。 “不错,我和二弟尝了几块这小贩卖的臭豆腐,觉得味道不错,一高兴就赏了他十两银子。”萧木一边指着林檎,一边答道。 萧木的回答当然不可能像那个小贩一样,用“小人”来自称,一时之间萧木也想不出除了“朕”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合适的说法,于是就只好用“我”来表示自己。至于林檎,则因为有之前的经验,萧木毫不犹豫地就把她称呼为了“二弟”,这么称呼的同事,萧木总是控制不住去把林檎跟关羽想到一块,想象着林檎变成了一张大红脸的样子。 萧木的回答可以说是理直气壮,心里想着我有的是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心情高兴赏给这小贩十两银子怎么不行?既不伤天害理,也不犯法,哪来的那么多闲事——当然以萧木的身份,即便是伤天害理或者犯法的事情做了了也没有关系,毕竟整个大明天下都是他家开的,他说的话就是法,不过萧木现在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本来王承恩见那捕头竟然如此胆大妄为,问案竟然问到了皇上的头上,心中不满就要上前亮出身份,给那个不长眼的捕头一个教训,但马上就被林檎给拦住了。王承恩见皇后娘娘拦住了自己,心里也觉得此时亮明身份有所不妥,皇上微服出宫的事情被围观的人群知道了恐怕会引起极大的骚乱,自己和十来个锦衣卫护卫极有可能照顾不周,反倒给了乱臣贼子可乘之机。 而且王承恩心里估计皇上同样不会愿意亮明身份,更何况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又有这么多的锦衣卫护卫在场,只要保守住皇上身份的秘密,皇上的安全应该不会受到威胁——至于那几个捕头和捕快的战斗力,当然被王承恩自然而然地忽略了,王承恩也没指望过他们能保护得了皇上。 林檎这么做当然也是不希望自己和萧木的身份暴露,而且还能顺带着看看萧木这个呆子面对那个捕头的表现,说不定还会闹出点什么笑话,做出点丢脸的事情出来,这样的好戏林檎当然不会错过。可谁知林檎刚要准备看戏,萧木一句话就把她自己也给供了出来。 “分明就是你自己要吃臭豆腐,吃了之后也是你要赏的银子,反而还啰里啰嗦地把我也给捎带上了。”林檎在心里不满地想道,整张脸也是难看得很。 那捕头听了萧木的话,看了一眼萧木指着的那边的林檎,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了。 毕竟是公门中人,又是办案经验丰富的人物,那捕头一看林檎的体型和容貌,就立刻看出了她是在女扮男装。 这年头一般人家的女人轻易是不出门抛头露面的,大街上能看到的女性往往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或是大人物家里的粗使婆子这样完全不能激起其他男性犯罪欲望的,至于这些正值妙龄,而且相貌姣好的女子,在大街上压根是看不到的。 至于那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女扮男装上街游玩,结果遇到了俊俏的白面书生,两人一见钟情那样的事情全都是戏文里面写的,完全当不得真,现实当中根本不可能会有,反正那捕头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还从来没有遇见到过。 除了戏文里面唱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之外,还有另一种女扮男装的情况那捕头倒是常常听说,那就是山贼劫匪,或者干脆是邪教反贼假扮的——一男一女两个人,做成贵公子打扮,手下带着以那个大汉为首的十来个精壮汉子,装作家丁护院随同保护,还有那个中年的白脸胖子,时刻不离那女人左右,想来也是个绝顶高手,这两个人的来头怕是不小。 吃个臭豆腐,就随手赏了十两银子,这种鬼话当然不值得取信,估计这个小贩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十有八九是他们的同伙,跟他们在此处接头,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却不想被人撞见,于是便直接把人打了个半死,反而却说是人家敲诈勒索。 捕头看着林檎,在心里猜测着萧木和林檎的来历,半天没有说话,一直看得林檎心里都有些发毛。而王承恩见那捕头如此无礼,竟然敢一直盯着皇后娘娘看,自然也是十分生气,也用一种极其不和善的眼神瞪着那捕头,结果反而更加坚定了捕头心里的想法——这个白面胖子肯定是个高手,恐怕不好对付。 不得不说,这个捕头的想象力着实十分丰富,除了“萧木和林檎的来头不小”之外,其他的所有猜测全都完美地错了。当然出现这么严重的失误也不能全怪这个捕头,这一切的原因,都要从萧木赏给那小贩十两银子这件不正常的举动上面说起,捕头顺着这个异常之处,又发现了女伴男装的林檎,本来就有所怀疑的捕头心中自然更加觉得不对劲,怎么看萧木和林檎都是疑点重重,这才产生了错觉。 此时最最让捕头担心的问题是双方的实力差距,自己这边只有自己和四个捕快,加起来一共不过五个人,而且手下捕快的武艺也都是稀松平常,而对方却有十来个精壮汉子,还有两个高手保护,一旦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边肯定是毫无胜算。 这一点捕头倒是猜得一点不错,事实上,要是放到平日里,不要说十来个,就是这些护卫当中的任何一个出来遇到了他们也完全不虚,甚至都不需要动手,只亮一下腰牌就够了——只不过现在皇上在这里,他们不能亮出身份罢了。 第一五一章 惯犯 捕头打量着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对比,知道现在动手的话肯定占不了便宜,但萧木异常的打赏举动和林檎可疑的装束时刻提醒着捕头这一伙恐怕不是良善之辈,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过,至于什么臭豆腐摊子有没有被砸,谁吃了谁的豆腐不给钱这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好在手下机灵,刚刚捕头做了一个很隐蔽的手势,就有一个捕快悄悄地离开了现场,回衙门调救兵去了,所以现在捕头只要拖延时间就好。 “你和你这,二弟,上街做什么来了?还有你跟这小贩非亲非故,为何却要赏他十两银子?”那捕头盯着林檎和萧木反复看了半天,才开口问道。 萧木当然也感受到了这捕头赤裸裸的怀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此时也是来了脾气,完全一副我有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架势答道:“我和二弟想上街就上街,想赏钱就赏钱,与你何干?” 那捕头被萧木呛了一句,也知道自己的问题问得有点唐突,但更多的还是觉得眼前这人面对自己竟然如此有恃无恐,肯定是仗着他人多势众,这才敢如此无礼,要是一般的良善人家出来的,怎么可能用这种狂妄的语气跟官差说话?——这捕头想得确实不算错,萧木确实是大有来头,不是寻常百姓人家出身,当然不必对他有多么客气。只是这捕头接下来的思路就偏离了正确的轨道,把萧木他们当成了大型犯罪团伙,不过这也实属情有可原,因为打死他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位实际上就是大明的皇上。 所以捕头决定不再去问萧木的话,反正就是问了对方也不会老老实实回答,有心再去询问那个出手打人的汉子,但看他同样十分嚣张的样子,想必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还不如等一会救兵来到,把他们一网打尽之后再细细地问。 “胡捕头,快看,这人是王老五!”这时一个手下的捕快用一种发现老熟人的语气对他说道。 “什么?”那胡捕头听了属下的报告,这才去注意躺在地上装死的那位,这人被打得脸都肿了,看起来就连他娘都不一定能立刻认得出来,胡捕头刚刚也没有仔细留意,还真没有发现,现在经过了属下的提醒,再定睛一看,这人还确实是个“老熟人”——这人姓王,家中排行第五,平时就唤作王老五,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平日里游手好闲,专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知被官府抓了多少回,早就是大牢的常客了,却还是屡教不改,所以整个顺天府的捕快们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嗯,不错,还真是王老五!”胡捕头刚刚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怀疑那十两银子的天价赏钱,还有对方那女扮男装的反常打扮上面了,竟然连这个被打的人是谁都没有留意,现在发现了被打的是王老五,胡捕头的此前的思路就彻底被推翻了。 “既然这人是王老五,看到那小贩得了赏银就前去敲诈也就说得通了。”胡捕头在心里琢磨着,“至于那个女扮男装的,说不定真的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想上街逛上一逛?说不定这两个人家财万贯,所以才没有把十两银子放在眼里,说赏就赏出去了?既然是有钱人家,出门的时候带上一个管家、十来个家丁护院应该也没什么不对……” 总而言之,发现了被打之人是王老五这个著名的无赖之后,胡捕头对于萧木和林檎的怀疑瞬间就大大减轻了,看来这王老五确实是名称远扬,威力实在是可见一斑。这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很明显,王老五这个惯犯见钱起意,敲诈勒索的可能性,比萧木一伙是邪教反贼的概率要大到不知哪里去了。 “好哇,这个王老五的胆子越发大了,不光是小偷小摸,现在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敲诈钱财了,这次要是不给他一个狠狠地教训,以后说不定就敢杀人放火了!”胡捕头在心里想道,对这个王老五也是恨得不行,要不是他闲来生事,自己也不会怀疑萧木他们的身份,很显然,胡捕头把自己刚刚的判断失误的这笔账全都算到了王老五的头上,并且决定要好好地收拾王老五。 但胡捕头随即就发现轮不到自己出手,这王老五就已经被打得满地找牙了,“嗯,现在被打成这样也算是罪有应得,回头还是要多关他一阵,大不了让牢里给他多准备几个月的牢饭,省得他以后再生出歪心思。” 胡捕头看着王老五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却还不至于丢了性命,心里也就放了心,毕竟一旦涉及到了人命,整件事情就麻烦起来了。 现在基本上事情都明朗了,结合平日里王老五的行事作风,那小贩方才所说的话基本可以相信,那么眼前这个贵公子打扮的人想来应该就是一个家里有钱有势的人物,所以才会那么反常地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也敢对自己这个官差不那么客气。 只是还有一点胡捕头想不明白,他本人也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捕头了,这京城当中有哪些有钱有势,家中公子官府一般不敢惹的,他都大概了解一些,毕竟天子脚下权贵多,要是不弄清楚这些,撞上一位惹不起的主,产生了误会可就不妙了。但眼前这一位,看起来似乎来头不小的样子,可自己以前却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胡捕头觉得有必要打听清楚,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不是有哪个阁老尚书刚刚进京上任,带来的公子小姐? 胡捕头这回对萧木的态度比刚才好得多了,脸上的表情也柔和许多,完全看不到之前怀疑的神色。他刚想要跟萧木攀谈两句,顺便打探一下眼前这贵公子的来路,却突然发现这贵公子此时的脸色十分的难看,而且自己和自己的手下竟然已经被他带来的那十来个护卫给团团围住了! 第一五二章 突变 “这伙人果然不是良善之辈!原来我之前的猜想是对的!”胡捕头后悔自己没有坚持自己最开始的想法,懊恼着自己为什么会在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是著名无赖王老五之后放松了对眼前这一伙人的警惕。 不过他倒是没有意识到,即便他一直保持警惕,对面想要动手也没有什么难度,毕竟他这边刚刚又走了一个捕快,算上他自己也剩下了四个人而已,而对面则是有十多个一看就是高手的精壮汉子。 就在胡捕头心里没底,不知道对面这一伙人有没有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杀害官差的时候,萧木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王老五开口对他问道:“你刚刚说这个人叫什么?” “王老五。”胡捕头本着不要轻易激怒贼人的原则,十分配合地告诉了萧木答案,反正刚刚都说过的,这人想来也只是再确认一下,而且告诉他一个泼皮无赖的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人毫无礼貌地用“你”而不是自己常听到的“差爷”、“上差”来称呼自己这种小事,胡捕头已经完全没有闲心去想了。 谁知萧木听到了胡捕头的回答,脸上的表情更加的严肃了,只见他一挥手,手下护卫们的包围圈又缩小了不少。 “难道这个王老五跟这伙贼人也有关系?”胡捕头的心里此时也是充满的疑惑,不过此时他的大脑更多的还是在想自己是不是会就这样为国捐躯了,随着那十来个护卫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胡捕头也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心态,暗暗地捏住了手上的刀柄。 不过胡捕头还没有来得及把刀抽出来,或者说他还没有来得及鼓起放手一搏的勇气,就发现那十来个护卫的包围圈似乎缩得过于小了,小到这个圆圈都已经变形,而且自己反而被排除在包围圈之外了…… 这下胡捕头才发现,原来这伙人的目标不是自己和手下的捕快,反而是已经被打得找不着北,在地上躺着的王老五,此时有四五个护卫如临大敌地把王老五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剩下的护卫除了有两个继续看着那个打人的大汉之外,剩下的则是全都贴身保护在那个两个贵公子打扮的人的左右,不错,原本相距有一段距离的一男一女两个贵公子打扮的人物现在已经站在了一起,而且看起来神情极其紧张的样子。 胡捕头看着其中一个为首的护卫从上到下将那王老五彻底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整个过程当中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然后才恭敬地对那贵公子说道:“禀公子,此人确实身受重伤,不似做伪。” 要说萧木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严肃和紧张,当然要拜这个王老五的名字所赐,这当然不是因为萧木想起了后世的“钻石王老五”的说法,事实上这个王老五跟钻石完全没有任何可能搭得上的关系,萧木现在作为理论上整个大明最富有的人,对于什么“钻石王老五”当然也没有兴趣。 事实上由于见识过了在大兴时候的杜老六的本事,后来又听说了去王静远高刺杀的刘老八,还有一个人就几乎毒杀了梁艳阳全家的冯老四,萧木现在对于这种本来应该是正常得不能在正常,随处可见的“姓氏+排行”的称呼可谓是高度敏感,用“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等等这样的话来形容也是一点都不过分。 毕竟之前遇到过的这几个人物全都是狠角色,而且之前根据锦衣卫骆振兴的报告,这些狠角色似乎还要在京城高什么阴谋的事情,虽然他们之前在王静远家的刺杀行动失败了,冯老四在毒杀了梁艳阳的家眷之后也仓皇逃离了京城,但萧木实在是不敢确定京城当中是不是已经没有他们的同伙了。 所以一听到“王老五”这个名字,萧木就下意识地警惕起来,好像这个躺在地上的人实际上就是装的,根本没有受多重的伤,还有那个暴打他的大汉,跟那个卖臭豆腐的小贩,说不定全都是一伙的,搞不好就会趁着自己不小心从而袭击自己! 此时感到紧张的当然不止萧木一个人,比方说王承恩就比他更加紧张,毕竟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宦官来说,没有任何事情比皇上的安全更加重要。而且现在还是在宫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变数,王承恩没有办法不紧张。事实上,那些锦衣卫护卫们最开始包围住王老五的行动,就是在王承恩的命令下进行的,只不过他没有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扯着嗓子喊上一句“保护皇上!”而已。 此时的林檎同样也是十分紧张,本来最开始的时候她是打算看萧木的笑话的,毕竟萧木作为一个头号的智障,每天的必备功课就是不停地闹笑话,事实上萧木也确实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那就是把敲诈勒索的当成了好人,把路见不平的当成了坏人。后来又来了一伙官差,林檎见场面又热闹了心里当然更加高兴,虽然遗憾的是萧木没有继续智障的表现,但那个捕头看起来颠三倒四的样子也是十分有趣,就在林檎愉快地在心里感慨“原来智障也可以传染”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王老五”这个可怕的名字…… 总而言之,这个“姓氏+排行”的称呼,尤其是排行的数字跟杜老六、刘老八、冯老四不相重复的人,已经成为了包括皇上、皇后在内,大明最高层人物心中的头号危险分子。 “嗯,总而言之还是先把这些人统统带回去,彻底调查清楚再说。”萧木努力保持着镇定,清了清嗓子说道。 “是。”下面的护卫们干脆利落地答道,至于胡捕头还有他手下的捕快们,已经彻底被忽视了。 不过他们很快又重新找回了存在感,因为那个领头的护卫很快就对他们说道:“你们几个也跟咱们走一趟吧!” 那护卫说着还拿出了一个腰牌,在胡捕头的眼前晃了一下。 第一五三章 腰牌 “这!竟然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腰牌!”胡捕头心中大惊,作为一个天子脚下的公务人员,除了要对遍地的京中高官家中公子、管家之类的做到心中有数,以免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之外,还有一点更加重要的,就是要认识这块腰牌,因为能拿着这块腰牌的,全都是要仰望的存在。 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一旦亮出了这块腰牌,那就代表是在给皇上办差,既然是给皇上办差,那么这块腰牌在胡捕头他们这里,跟圣旨的地位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就像“特别大”和“特别特别大”的关系一样,锦衣卫腰牌和圣旨虽然大的程度不同,但在胡捕头这里,全都是要多大有多大。 所以那护卫虽然只是拿着腰牌在胡捕头的眼前一扫,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但胡捕头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腰牌所代表的含义——可以说在京城当捕头,若是想要混得好,可能需要去逢迎一些京中高官,给他们的公子或者亲戚之类的行些方便;但要是想要保全自己的现有前程乃至是身家性命,不至于给自己带来祸事,那就一定要记牢这块腰牌,把它的样子在脑袋里刻下烙印,只要没有化成灰,就要立刻认出来,很显然胡捕头在这一方面做的不错。 至于那护卫给自己看的腰牌有没有可能是假冒的?这个问题胡捕头连想都没有去想,毕竟在大明,同时具有假造北镇抚司腰牌的胆量和能力的人自己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怕是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呢。 “随便一个家丁护院打扮的都是堂堂的天子亲军,那这个贵公子打扮的恐怕是个锦衣卫密探,而且在锦衣卫当中的品级肯定不低,说不定自家知府大人见了他也要给上几分面子。”胡捕头在心里盘算着萧木的来头,在心里给他安上了一个锦衣卫密探的身份,“至于那个女扮男装的嘛,恐怕…嗯,恐怕应该是个锦衣卫女密探,谁规定锦衣卫密探全都一定要是男的?女密探有时候怕是比男密探还要更厉害些……” 既然对面是锦衣卫密探,自家知府大人都要给面子的人物,胡捕头当然没有了任何抗拒的心思,而是人家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 “而且从刚才到现在,自己怎么说也都算是秉公执法,并没有在这几尊大神的面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所、所以没什么好、好怕的吧?” 胡捕头越想心里就越不踏实,尤其是想到了自己刚才还对这个密探表露出过赤裸裸的怀疑,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罪过了,要是对方真的较真,想要惩治自己的话,自己今后恐怕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不过万幸的是,自己那些“邪教乱党”之类的念头都是在心里想的,并没有表达出来,虽然语气和神态上上不太友好,但总归也算是正常的询问案情,锦衣卫密探这种大人物每天那么忙,想来应该不会再这种小事情上面为难自己吧? 胡捕头也知道自己是白担心,不管对方到底要不要为难自己,自己现在都要老老实实地听人家的安排,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不然的话肯定死得更快。于是胡捕头还有他的手下们此刻完全是服服帖帖,对萧木一伙的安排没有丝毫的不满,就是萧木让他现在脱掉衣服在街上当众裸奔,估计胡捕头也会立刻招办。 至于那小贩是一个十足的小人物,当然不想多事,也不想被带走,但他肯定是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资本或是权利,只不过是还对他那被掀翻了一地的炸臭豆腐的工具摆出了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不要想你那些破烂了,这种货色我家公子赏你的十两银子拿来要多少就能买多少了,还不知足?”一个护卫有些不耐烦地对那小贩说道,催促着他不要磨蹭。 那小贩当然不敢有所不满,只好老老实实地听从那护卫的安排——既然连官府的捕头见了对方都要客客气气的,可见人家确实来头不小,说不定那贵公子打扮的其实是像那戏文里面唱的微服私访的钦差大人呢! “那个钦差大人刚刚吃了自己的臭豆腐,跟自己聊了半天,感觉很高兴的样子,还赏了自己十两银子,这样的好官,应该不会为难自己的吧?”小贩一边点头答应着那护卫的话,一边在心里想着。 不得不说,虽然只是一个卖炸臭豆腐的小贩,但他的猜测倒是比见多识广的胡捕头来得稍微靠谱一点,至少“微服私访”这几个字倒还真是那么回事。 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总而言之,胡捕头和他的手下们,还有那个小贩对萧木的安排十分配合;那个王老五躺在地上装死,也没有办法不配合;倒是那个打人的大汉,对于萧木他们要把自己带走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要乱抓好人?耽误了我一会的急事,你们赔的起吗?”那汉子一面大声地叫嚷着,一面用力地挣脱着护卫的束缚。这人的力气着实不小,两个锦衣卫护卫全力控制之下,竟然还差一点就让他给挣脱了,不得不再加上两个护卫,这才把他完全压制住。 “老实点,是不是好人一会问过自然知晓,你要真是好人咱们也不会为难你,不过现在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其中一个护卫用威胁的语气跟那大汉说道。 但他的威胁并没有起到想象中的效果,那大汉听了之后很不服气,挣脱的力量也加大了。 “不得无礼!”萧木斥责了那护卫一句,有心好言劝慰那汉子一下,但看他额头上青筋暴起,随时都要吃人的样子,萧木心里也是发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且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个汉子到底跟地上的王老五是什么关系,他们是否也都是那个大商人王登库的手下,自己贸然靠近的话,要是被他突然袭击了就不好了。 第一五四章 排查 萧木和林檎在锦衣卫护卫的严密保护之下,带着同样被锦衣卫护卫们严密监视的王老五、炸臭豆腐的小贩、打人的大汉,跟胡捕头跟他的两个手下一起,离开了事发现场,留下了一群不明真相的看热闹群众。 不过这么多围观的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这些人当中看的最透彻的无非也就是得出一个“那两个贵公子肯定是非富即贵,跟官差交情不错,这个案子怎么判全看这两个公子的意思了”这样粗糙的结论。更多的人则就是看个热闹,哪里人多就凑到了哪里,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出什么门道来,萧木他们就已经离开了。至于那些混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同样是锦衣卫假扮的路人,更加是没有人发现,萧木他们走了之后,这些“路人”也悄悄地跟在后面暗中保护。 虽说要把这些人全都带回去仔细调查他们的来历,但到了真正出发的时候,萧木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可以“带回去”的——把这些人带回皇宫当然是不现实的,毕竟皇宫不是什么人说进就可以进的,更何况这些人还有可能是像杜老六那样的危险分子——尽管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得不防。 不过自己既然是皇上,那整个大明到处都是自己的地盘,不说别的,大明所有的衙门肯定都是萧木家开的。 所以这个问题简直太好解决了,萧木等人带着几个“疑似危险分子”直接来到了胡捕头的地盘——顺天府衙门。 不过到了顺天府衙门口,萧木又犹豫了,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萧木不确定顺天府的一把手,顺天知府到底认不认识自己这个皇上。 “嗯,知府这个官大概是相当于后世的市长,那么顺天知府就相当于首都的市长,怎么想都应该算是一方大员,感觉跟《包青天》里面的包拯的开封府尹差不多,也不知道包拯那个官叫“府尹”跟“知府”之间有什么区别,不过电视里面包拯见皇上就如同家常便饭,看来这个顺天知府十有八九认识自己……”萧木心里胡乱想着,既感到有些后悔又觉得十分庆幸,后悔的是挑了这么一个地方,自己作为皇上跑出宫来得事情可能被下面的臣子给知道,肯定免不了一番麻烦,庆幸的则是还好自己及时想到了这个问题,没有给那顺天知府发现自己的机会。 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萧木想到了这个问题,便果断采取行动,宣布不去顺天府衙,而是另寻一个其他的地方。 虽说已经眼看着到了府衙的门口,结果上面却又改了主意,但毕竟萧木最大,而且第二大的林檎也没有表示反对,而是深以为然,那么下面的人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好带着王老五他们,再去寻找其他合适的地方。 这一行人当中最苦的就当数王老五了,本来就被那汉子打了一个半死,也没来得及找个郎中来诊治一下就被萧木带着的护卫们抬着走了两条街——很明显,护卫们当然不会去管王老五舒不舒服,会不会被拉扯到伤口,直接简单粗暴地怎么方便就怎么抬着。 结果现在到了目的地,好容易不用再被抬着了,但那个领头的又突然要换地方,王老五也就只好再忍受一番皮肉之苦了。 好在王老五的运气不错,没过多久萧木他们就找好了地方。 在意识到顺天府衙门不能去之后,萧木便把所有的衙门全都给排除了,毕竟萧木自己也不知道哪个衙门会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所以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不必要的麻烦,萧木决定还是去一个见不到大明任何官员的地方——明明是一个皇帝,却在自己的地盘上弄得跟做贼一样,萧木怎么说也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份了。 最后萧木选了一处客栈,直接包下了所有的房间,把客栈原有的客人全都赶了出去,当然有萧木在场,这些原本的客人也算是没有吃亏,每人给了一两银子的补偿,仔细算算似乎还赚了不少。但如果萧木不在场的话,那么可想而知,这些原本的客人想必是没有补偿银子拿的,除了自认倒霉,应该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更不敢开口抱怨,锦衣卫查案子征用了你的房间,你还敢有意见不成? 把王老五等人带进客栈,又把客栈的掌柜小厮之类的人物全都聚集到一起,避免他们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之后,萧木他们就开始核实确认带来的这些人的身份了。 当然肯定不是萧木亲自来问,而是由王承恩等人代劳。 虽然有些紧张,但那小贩由于被萧木赏过十两银子的原因,表现得还算镇定,不像一般的寻常百姓见到了这么多的锦衣卫就吓得腿肚子抽筋,弄明白了锦衣卫的问题之后,很快就说出了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回差爷的话,小人名叫李小二,祖祖辈辈都是卖炸臭豆腐的,家就住在城南王家胡同,街坊邻居们全都认得小人。” 在一旁听着的萧木听了那小贩的话,脸色也是有些发黑,心道这大明朝的人难道都不好好取一个名字吗?怎么全都是什么张老大,李小二的! 不过还好这个小贩叫李“小”二而不是李“老”二,跟杜老六他们的名字并不配套,而且如果这个排第二的都要用“小”这个字的话,那么杜老六这个排第六的怎么也不应该用“老”这个说法,二应该是“杜小六”才对……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这边还是派了两个锦衣卫护卫离开客栈,前往那小贩,也就是李小二说的王家胡同查探去了,那小贩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很快就能查清楚。 小贩抢先说完之后,就轮到王老五了,那王老五虽然浑身剧痛,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只好老实答道,“回上差,小人名叫王老五,京城人氏,家也住在城南,城南的李家胡同……” 萧木的脸更黑了“好嘛,姓李的住王家胡同,姓王的又住在李家胡同,这两个人还真是有缘!” 第一五五章 底细 “你是干什么营生的?”王承恩开口对他这个本家问道,毕竟要是知道了一个人的职业,那这个人的底细也就大概能摸清楚了,就比方说那个小贩李小二的说法就十分完美,世世代代卖臭豆腐的,那么去他家附近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真假。 “……”王老五听着王承恩的这个问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样举动让萧木和王承恩的脸上又写满了怀疑,这个王老五的来历看起来的确有问题,怀疑的同时,对王老五的警戒也瞬间提高了一个档次,下面的锦衣卫护卫们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生怕这个王老五真的是个危险分子,突然跳起来袭击皇上。 “那个,启禀上差。”就在气氛一度十分紧张的时候,胡捕头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既然对方是锦衣卫密探,胡捕头的称呼也就变成了“上差”,总归是他认为怎么好听就怎么叫了,“此人确实名叫王老五,家住李家胡同,平日里游手好闲,并没有一个正经营生……” “此言当真?”萧木听了胡捕头的话之后,并没有理会”上差”这个称呼的问题,而是又确认了一句。 “回上差,确实如此。”胡捕头肯定地答道。 “你们两个也认识此人吗?”萧木又对胡捕头身后站着的两个手下捕快问道。 那两人见“上差”问话,赶紧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称是,表示胡捕头刚刚说的完全正确,其中一个胆大的还开口说道:“回上差,这个王老五确实是这一带有名的泼皮无赖,光是在我们手里就被抓进牢里好几次了,关了一阵放出去之后过不了两天,又会犯事被抓回来,整个顺天府的捕快们几乎全都认识此人。” “这个捕头说的可是真的?”王承恩接过话茬,对那王老五问道。 可是那王老五却仍然没有回话,而且看起来脸上憋得通红的样子。 胡捕头见王老五这般表现,心里也顿时着急起来,心道这厮这番表现岂不是把我给坑了,自己刚刚明明在上差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了他的来历,结果这泼皮却是个软蛋,见了上差吓得连话都不敢回了。 可能是由于那个看起来最大的“上差”似乎还很好说话的样子,也可能是由于见王老五不开口,生怕自己刚才的保证让上差怀疑,胡捕头对那躺在地上王老五也没有客气,直接又踢了他两脚:“平日里游手好闲、作奸犯科的时候也没见你脸红,怎么现在上差问起来就知道害臊了?” 可谁知胡捕头不踢还好,这两脚踢了下去,那王老五直接脑袋一歪,晕了过去,这么一来,胡捕头跟他的两个手下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成了“死无对证”乐——或者说是“晕无对证”。 胡捕头心里暗恨不已,一方面是恨王老五不争气,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晕倒了,弄得自己十分被动,另一方面则是恨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插嘴说出了王老五的底细,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人家锦衣卫密探想查出来也是小菜一碟,何必自己上赶着找不自在? 胡捕头的担心似乎也不无道理,因为他看到几个“上差”眉头紧锁,看起来确实很怀疑的样子。 当然萧木和王承恩他们此时觉得可疑的倒不是胡捕头的证言,而是王老五晕倒的时机,明明刚要问到他的来历,甚至胡捕头都替他说了大半,结果他就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晕”倒了,这很难让人不怀疑王老五是在装晕,为的就是想要隐瞒什么。 “把他先抬到隔壁的房间去,一会要是还不醒就给他找个郎中来诊治一下。”萧木吩咐道。 手下当然听命,由三四个护卫抬着王老五,直接把他抬出了房间,真个过程同样也是在十分警惕的情况下完成的,毕竟王老五的晕倒很有可能是他玩出来的幺蛾子,是个障眼法,要是一不小心放松了警惕,给了他可乘之机那就不好了。 当然几人在抬着王老五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替他着想的意思,丝毫没有在意是否会把他弄疼,或者拉伸到他身上的伤口的情况。萧木之前每天晚上读书到深夜,经常趴在桌上就睡着了,需要王承恩指挥小太监们把他抬到床上去,王承恩可以断言,要是小太监们也想护卫们抬王老五一样操作的话,估计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不过尽管护卫们抬着他的方式十分粗暴,但那个王老五并没有任何的异样,想来要么是真晕,如果不是真晕而是装晕的话,那肯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王老五被抬出去之后,萧木又跟胡捕头确认了几个问题:“你们说着王老五是顺天府打牢里的常客?” “回上差,正是。”胡捕头正担心自己会受到怀疑,现在上差主动询问了,肯定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王老五的来龙去脉全都讲出来,一挽回上差的信任,“卑职不敢说假话,着王老五确实是这一带有名的泼皮,一年当中有大半年都是在我们顺天府牢里过的。” 本来萧木并没有怀疑胡捕头的意思,毕竟作为顺天府的捕头,大概相当于后市首都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的级别了,说的话应该还是可信的,但胡捕头的那句“不敢说假话”反而适得其反,有点越描越黑的感觉,萧木此刻也有些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了。 “他在这一代‘出名’了多场时间了?”萧木问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很显然要是王老五是最近才成为官府打牢的常客的话,那么他的来历就很值得怀疑了,毕竟在哪之前,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很可能就是一个疑点。 “回上差,卑职估计着少说也有五六年了。”胡捕头给了一个让萧木和王承恩感到放心的答案,但萧木处于谨慎的考虑,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胡捕头的话,而是又派了两个护卫核实确认——其中一个去王老五住的李家胡同探访,另一个则是去顺天府衙门,找其他的捕头捕快了解去了。 第一五六章 崩溃 当然了,跟去核实情况比起来,此刻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事实上在任何情况下,跟任何事情相比,皇上的安全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对于大明朝这个时空的人们来讲就像是“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一样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大明朝的人们也要学数学的话,那么这一点甚至不能用“定理”来形容,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公理”,无需进行任何证明。 王承恩和锦衣卫护卫们当然还是知道哪头轻哪头重的,所以胡捕头惊奇地发现,虽然前后离开了四个护卫打扮锦衣卫,但在场锦衣卫的人数似乎并没有变少,反而好像还增加了——由于皇上进到了这个客栈落脚,所以那些在路上假扮各种行人、暗中保护的锦衣卫就不需要那么多了,其中的一部分便来到了这客栈之内保护皇上。 由于胡捕头紧张过度,说话的时候生怕受到几个上差的怀疑,结果反而表现得十分不自然,反而让人心生怀疑,所以王承恩对他还有他的几个手下的身份底细也问了几句,诸如什么“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在顺天府衙门当差多久了”之类的。 “卑职名唤胡大力,京城人氏,十六岁起就接了父亲的班,在顺天府衙门当差,一直到现在,已经快有二十年了。”胡捕头回答道——果然不出萧木的所料,事实上萧木此时也只能无奈地感慨,为什么今天遇到的每个人,名字里都要有一个像是拿来排行的数字,就连这个捕头,名字里面也带了一个“大”字。 胡捕头和几个捕快终于也体验了一回以往他们审问对象的待遇,王承恩问得这些问题他们简直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全都是他们经常拿来问别人的,当然该怎么回答他们也十分清楚。几个人全都一一如实回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其中一个胆小捕快甚至吓得连他以前收过王老五孝敬他银钱的事情也全都交代了出来,生怕王老五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而牵连到了自己——然后他的行为就犹如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引发了雪崩式的反应,其他的捕快们纷纷交代自己曾经鬼迷了心窍,收过王老五的“孝敬”,努力地撇清他们跟王老五任何可能被牵连上的关系,听得胡捕头连连摇头,对手下们失望不已,“我就说要多找机会跟京中大人们的公子、管家混好关系,不要自掉身价地去理会这种泼皮无赖的奉承巴结,谁知这几个小子就是不听,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萧木听着那些“前两个月收了半吊钱”、“过年的时候被王老五请客喝过一次酒”这样的破事,很快就失去了耐心,眉头一皱,果断打断了他们“主动自首”,保证“改过自新”的话,吓得那几个捕快赶紧闭上了嘴。 派人再次前往顺天府衙门核实他们刚刚交代的履历是否完全一致,又让手下的护卫把胡捕头跟他的手下们带到另一个房间里老实等着——尽管他们几乎不可能是什么可疑分子,但至少也要在前往顺天府衙核实情况的人回来,确定他们说的全都属实之后才能放他们离开。 萧木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差前往各处核查的锦衣卫的调查结果了,等他们回来之后,一切就全都清楚了……吗?” 萧木想着,但心里却总是有那么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好在很快萧木就知道了自己这不踏实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对了!那个打人的汉子到哪里去了?”萧木终于想到了自己忘记了什么,“那个汉子长得那么壮,目标那么大,自己怎么就偏偏把他给忘记了?” 虽说引起整件事情的风波,让萧木和林檎感到风声鹤唳的是王老五,正是听到了他的名字,萧木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把这些人带回来挨个排查他们的底细,但从某总程度上来讲,那个打人的大汉似乎比王老五的来头还要神秘一些,至少到现在为止萧木连他的名字还没有搞清楚。 可能是刚才王老五晕倒的时候,包括王承恩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皇上和娘娘的安全上面,竟然没有人发现,那个汉子已经不知不觉,或者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等到萧木把他想起,发现那汉子不见了,催促锦衣卫护卫们赶快上街去找的时候,却发现那汉子并没有离开这家客栈,而是在大堂之中找了一个角落,问掌柜的要了一壶酒,就着几盘咸菜,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看起来十分惬意的样子…… 大汉的这一举动很显然激怒了所有的锦衣卫护卫:明明皇上和娘娘都还没有吃东西,咱们兄弟们忙着办差连口水也顾不上喝,这厮却有吃有喝地,看起来滋润得不行,简直是不成体统!锦衣卫护卫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如狼似虎地抢走了那大汉的酒壶酒杯,掀翻了盘子里的小咸菜,你推我搡地把那大汉带回了萧木所在的房间,即便那大汉健壮无比、用力挣扎,面对愤怒的锦衣卫护卫们,终究也还是落了下风。 “你叫什么名字?”这次开口询问的还是王承恩,本来询问其他人的时候也是由王承恩开始先问的,只是萧木往往在关心之下,直接抢过王承恩的戏份,亲自问了起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鲁大是也!”那大汉的声音十分洪亮,跟他粗矿的外表没有任何的反差,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答道,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影响十分恶劣。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萧木现在已经彻底崩溃了,为什么今天遇到的每一个人,全都是“姓氏+排行”这样的名字?不知道这种名字很吓人的吗?他们的爹娘就不会稍微用心给他们取个名字吗?就算心里没有墨水,取不出什么好名字,哪怕是叫什么“狗剩”、“狗娃”之类的也好啊! 第一五七章 耿直 当然现实与理想之间总是有很大的距离,似乎整个京城的人,或者至少萧木今天遇到的这几位,他们的爹娘连取个“狗娃”、“猪娃”之类名字的本事都没有。 “你是哪里人氏?”问完了名字,王承恩又自然而然地问起了那鲁大的籍贯。 “大名府。”那大汉先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又用一副十分傲慢的态度问道,“你问这个作甚?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你可以不告诉我,反正我已经知道了……”萧木在心里腹诽着,“好不容易出宫逛一次街,难道今天遇到的人就不能有一个正常的吗?” 就在萧木心里念叨这些的时候,原本在他旁边老老实实地坐着,自从进了这家客栈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林檎仿佛对这个大汉感了兴趣,同样用十分傲慢的语气开口问道,“有种你就别告诉我们你来自大明府的哪个……” “凭什么不让我说,实话告诉你,根本就不是大名府的哪个县,我就是大名府府城人氏!”那鲁大听了林檎的话,也是来了脾气,直接抢过林檎的问题答道,那语气听起来仿佛就像是作为一个府城居民十分高贵,被当成了下面州县的人就被轻视了一样。 萧木此刻真的想冲上前去握住那大汉的手,跟他说上一句“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 “好哇!”林檎的话还没有问完就被那大汉抢先回答了,当然感觉十分没有面子,于是又换了下一个问题,继续声色俱厉地问道,“是男人就不要告诉我你来京城是做什么的!” 可能这次林檎的问题抢答起来有些难度,鲁大并没有能够抢先回答,让林檎有了机会把整句话问完了。 “不要用激将法,老子不吃这一套!”鲁大把他的大手一挥,一副你不让我说我就偏要说的架势,“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告诉你,我这次到京城来当然是找朋友做客的!”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猖狂到什么时候,你要是真厉害就不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当街打人!”林檎继续“引诱”着鲁大说道,那语气听起来就好像鲁大要是告诉了她,她就会被气得发疯一样——当然不管鲁大高不告诉她,林檎都不会发疯,这一切的表现都是她作为一个女人天生拥有的演技。 鲁大当然想给林檎一个被气得发疯的机会,于是便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厮光天化日之下敲诈钱财,当然该打,我既然看见了,就要……” 鲁大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关键的事情一样,而且他的表情也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这让萧木在心里大呼糟糕,“就算这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好歹是一个人类而不是动物,林檎刚刚的这一套把戏总归是太没有技术含量了,简直就是对鲁大的智商的赤裸裸地侮辱。” 萧木担心那鲁大反应过来被耍了会恼羞成怒,正要吩咐手下护卫们保护林檎,却见那鲁大又十分生气地接着说道,“要不是你们非要死命地拦着我,我早就把那人给打死了,这种败类,留在世上简直就是一个祸害。” 鲁大很显然对萧木和林檎等人十分不满,不过到不是像萧木担心的那样是由于发现他自己被林檎戏耍了而不满,而是觉得萧木他们坏了他“为民除害”的好事,让他没能把好人做到底。 “嗯,看来是我多虑了,以他的智力水平,恐怕一时半刻是发觉不了林檎的把戏了。”萧木十分欣慰地想道,然后反问了鲁大一句,“你要是真把那王老五打死了,又该怎么办?” “哼!”鲁大的头昂得好高,用俯视的眼光看着萧木,十分不屑地说道,“杀人偿命,我打死了他,大不了拿我这颗人头赔给他就是了!” 萧木听了鲁大的话,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原以为这样的人只有在以前看过的那些虚构的电视剧里面才可能存在,没想到竟然让自己在现实当中遇到了,平日里自己总说“人心不古”,但这汉子看起来还真的是有“古人之风”…… 不过反过来一想,既然这大汉如此实在,那么自己让人把他拉住,不让他再继续打人的决定简直是相当于变相地救了他的一条命啊,用“高瞻远瞩”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当时萧木自己只是干巴巴地动嘴来阻止,根本就没有被正在忙着打人的鲁大所理睬,反而命令锦衣卫护卫动手把鲁大死死拉住的却是林檎,当然这个事情萧木已经完全忽略了。 “那我倒要问问你,到底是你的命金贵还是那个王老五的命金贵?”萧木也觉得跟这么一个耿直的人说话很有意思,在林檎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抢先问道。 “那还用问,就那个败类活在世上就是个祸害,他那条烂命怎么能跟我的相比!”鲁大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就对了。”这次开口的是林檎,很显然林檎同样很享受跟着鲁大说话的感觉,又抢在了萧木之前开口了——反正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已经十分清楚,林檎和萧木谁来问都是一样的,“你搭上了你自己这条这么金贵的命,结果却只换了那王老五的一条烂命,你难道不觉得亏吗?” 那鲁大听了林檎的反问,仿佛像是触了电一样——这个比方不太合适,毕竟在大明朝电还并没有被人类使用。更确切地说鲁大仿佛像被雷劈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眼发直,谁都可以看出他现在肯定是震惊的无以复加了,除非智力达到了跟鲁大差不多的程度,恐怕才有可能看不出来。 萧木看着被自己和林檎“联手”驳倒的鲁大愣在原地,心里也是感到说不出的舒畅,“这个大汉,脾气这么暴躁,动不动就要打死人,能活到今天也真是上天保佑。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他来京城是要拜访朋友的,他那朋友的脾气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一五八章 熟悉 鲁大并没有一直发愣下去,很快萧木和林檎就差一点被他洪亮的的声音吓了一个半死,这个大汉直接向他们二人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救命之恩!”——看来他的脑子总算是转过弯来了。 还好鲁大的表现还并不算特别夸张,只是抱拳向萧木和林檎行礼,并没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外加磕上几个响头。事实上,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萧木肯定会承受很大的心里压力,虽然作为一个皇上,从来都不缺少向自己下跪的人存在,毕竟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地认为过自己救了鲁大的命。 鲁大的耿直而又稍显智力不足的言行已经彻底地帮助他洗刷了嫌疑,现在无论是萧木林檎还是王承恩,全都一致地认为这个粗犷的汉子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可疑人物,或者说,要是真有哪个野心家、阴谋家用了这么一个人作为手下,那绝对是吃饱了撑的,嫌他的阴谋败露得不够快。 原本来历似乎显得最为神秘,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这个大汉结果竟然是最不需要怀疑的一个,萧木的心此刻终于放了下来,让人同样带着鲁大到另外的房间去休息,不过鲁大倒是没有乖乖听话,继续回到了大堂他刚刚坐过的地方,找回了酒壶和酒杯,一个人又开始喝了起来。 既然这人没什么嫌疑,萧木也就懒得去管,而是随他去了,毕竟在王静远家的午饭吃得晚,现在萧木一点都不饿,即便看到了鲁大一个人有吃有喝很滋润的样子也丝毫都不觉得羡慕。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着前往各处核实情况的锦衣卫护卫们回来禀报了,萧木跟林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等待的同时,他的心里也免不了天南海北地胡思乱想起来。 “话说回来,这个鲁大为什么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自己以前好像见过呢?”萧木对这个鲁大产生了十分强烈的熟悉感,但他又可以确定,自己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事实上自从穿越到大明朝以来,萧木本来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见到一些除了太监宫女还有大臣之外的人。不过即便是把自己后世穿越之前的那二十来年的经历也全都算上,萧木也可以十分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类似的人物,毕竟这种拥有“古人之风”的人在后世的现代社会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萧木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一直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但又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在什么地方接触过这样的人,这种强烈的反差让萧木感到十分难受,眉头都直接拧成了一个“川”字——直到林檎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个字。 萧木茅塞顿开,激动得甚至直接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守在一旁的王承恩还有一干锦衣卫护卫们吓了一大跳,因为林檎那短短的几个字完全解答了萧木的所有疑惑,毕竟这几个字简直再熟悉不过了——《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萧木用近乎崇拜的眼光看着林檎,林檎也是一脸得意的神色,萧木的崇拜和林檎的得意都是出于同样的两个原因,一方面是林檎她竟然像是掌握了读心术一样,能够看出萧木心中的疑惑;另一方面就是林檎不但看出了萧木在想什么,而且还完美地帮助他解开了困惑。正因为这样,即便是一向跟林檎不对付的萧木,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穿越者同伴确实在某些方面比自己厉害多了。 经过了林檎的提醒,萧木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对鲁大那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今天的事情,分明就是一个翻版的“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嘛,这个故事只要是接受过后世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的,毕竟作为能够入选教材的名篇,这篇课文本身就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首先是这个鲁大,无论是从名字还是体型外貌上来说,分明就是一个山寨版的“鲁提辖”。鲁智深似乎出家之前的名字就叫“鲁达”,鲁大这个名字跟这个著名梁山好汉之间除了音调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区别了。至于身材体型,不用多说,全都是虎背熊腰,看着就十分生猛,鲁智深自然是力大无穷,甚至可以“倒拔垂杨柳”,至于这个鲁大看起来没有那么夸张,但“倒拔小树苗”想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后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跟那篇著名课文里讲得也差不多,总之就是有那么一个典型的教科书般的反面人物欺负好人,被充满正义感的主角看到了,然后主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直接把那恶霸无赖一顿好打,引来无数围观群众叫好喝彩。 当然一些小区别还是有的,比方说今天这个事件中扮演受害者是那个卖臭豆腐的小贩,但这个小贩被欺负只是因为钱财的原因,并没有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儿或者妹妹什么的被那反面角色看上了。 另外那个反面角色,也就是王老五,也只是一个小混混之类的人物,跟课文中的“镇关西”比起来似乎成色也差了好多,至少没有一个那么霸气的绰号。 最后就是事情的结果了,课文中鲁提辖直接把那个镇关西给活活打死了,而今天这个鲁大却没能完成前辈的壮举,王老五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但很明显离达到要见阎王的程度还有很大的差距——当然这其中也有萧木和林檎的功劳在里面。 总而言之,这个鲁大就是一个破产版的鲁提辖,王老五就是一个破产版的镇关西,卖臭豆腐的小贩李小二则是破产版的老头儿——为什么说李小二连个老头都比不上,是个破产版的呢?这全都要因为他没有那么一个叫做李翠莲的漂亮女儿或者妹妹什么的…… “看来现实世界和故事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今天的这件事情在现实当中已经显得很有戏剧性了,但是跟这篇流传了几百上千年(按照林檎的时代,估计就是上千年了)的名篇故事相比,还是少了很多的巧合和冲突的设定……”萧木在心里想道。 第一五九章 回报 比较着现实和小说世界的区别,感慨着“名著佳作的剧情果然就是要把各种矛盾冲突全都集合起来,根本不像现实世界那样干巴巴的索然无味”,萧木和林檎很快就等来了前往各处探访的锦衣卫护卫们的回报。 最先回来的是去王家胡同的那两个,他们到了王家胡同,很轻易地就打听到了一个从祖上就一直卖臭豆腐的李小二这么一号人物,街坊邻居们全都表示吃过他们家的豆腐,李小二从小就跟着他爹李老二卖臭豆腐,后来他爹老了卖不动了,就由李小二接过了祖传的衣钵,继续在大街小巷上卖臭豆腐…… “好嘛,听那小贩李小二把他豆腐的来历吹嘘得神乎其神,我本来也就当听个乐呵,完全没有当真,没想到他这臭豆腐结果竟然真的是祖传的……”萧木在心里想着,很显然有点难以置信的味道在里面。 这当然就要归结于古代和萧木的后世社会的区别了,毕竟在萧木后世的现代社会,打着什么“祖传秘方”、“百年老字号”旗号的商家简直多如牛毛,但往往深入调查一番就会发现,这商家没准去年做的还是完全不同的行当,谁要真的轻易地就相信了,绝对会被人当做傻子一样嘲笑的。 但现在穿越到了大明朝,却发现原本被自己当笑话听的“祖传臭豆腐”竟然是真的,当然这其中有古代科技水平发展缓慢,“子承父业”的情况比比皆是的原因,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大明的商贩跟后世比起来要有操守得多,即便听起来像是吹嘘,但往往也是确有其事,最多就是稍微夸张了一点罢了。 大明朝的商贩跟后世比起来如此有操守,但想到“人心不古”这个词在大明朝肯定已经出现了,萧木不禁有那么一点感叹,为什么自己要穿越到明朝,真的想穿越到上古先秦、春秋战国之类的时候,亲眼看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情景,还有传说中的“古仁人之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听着首先回来的护卫的回报,之后前往李家胡同探访王老五的情况的护卫也很快就回来了。 不过这个护卫的运气就不像去探听李小二情况的那两人一样好了,他来到了李家胡同,遇到了住在这个胡同的居民便打听王老五的情况,结果回应他的全都是一个个的白眼——很显然,他被当成了王老五的狐朋狗友,是来找王老五去鬼混的。 那护卫心中受伤之余,只好改变了策略,装成了来找王老五要账的人,这下终于有人给他指明了王老五的住所——胡同走到头,那个破败的,随时都可能倒的房子就是。 这一点也充分说明了王老五在这一带的名声实在很臭,按理说正常人家遇到了来讨债的,街坊邻居们往往被帮着遮掩,最少也要假装不知道,可事情到了王老五这里就完全变了样,这条胡同的居民仿佛全都希望他赶快被追债的找到,然后关到牢里去才好。 借着要账的身份,那护卫终于旁敲侧击的打听出了王老五的情况,无非就是一条十分常见的失败的人生轨迹:从小开始就不学好,长大了之后便好吃懒做,爹娘死了之后更加没有了约束,越发地胡作非为起来,败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整天跟着一帮泼皮无赖们鬼混…… 既然街坊邻居们对王老五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说明他应该是从小就住在这里了,显然跟杜老六、冯老四他们只是名字相似,但却不是那个什么大商人王登库的手下,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当然一个普通的泼皮无赖在锦衣卫护卫眼里本来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很快这个护卫的话就得到了证实,跟他一同被派出去,前往顺天府找其他捕头捕快打听情况,还有后来被派到顺天府打听捕头胡大力和手下几个捕快履历的护卫们一起回来了。 根据这几个护卫的打探,那王老五确实在官府衙门的捕快之前已经出了名,确实如胡捕头他们所说,闲来无事就要到牢里报到,顺天府的捕快们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至于胡捕头还有他的那几个手下的情况,跟他们自己所说的也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几乎都是世袭的官府公人,至少从上一辈开始就在顺天府当差了,很明显他们几个肯定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 当然几个锦衣卫护卫肯定不是到了顺天府就直接问道了上面的这些情况,事实上他们前后脚到达顺天府的时候正好让之前被胡捕头派回来搬救兵的捕快看到了,那捕快瞬间就叫上了十来个人,把几个锦衣卫护卫团团围住,叫嚣着“你们把胡捕头藏到哪里去了?”、“赶快放人不然就不客气了”这样的话。当然他们的威风劲没有持续太久,锦衣卫护卫们亮出了腰牌之后就一个个地全都老实了,而且十分积极主动地回答了几个护卫的所有问题,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些捕快们的表现用“前倨后恭”来形容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护卫们很快就问完了要问的问题,而且可以从捕快们的眼里很明显地看出一些古怪的神情,估计胡捕头他们几个回到顺天府之后,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招惹上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大神们,整个顺天府上下恐怕见了胡捕头他们全都要绕路走了,这样一来,那个最开始被胡捕头派回来搬救兵的捕快总归还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 总而言之,由“王老五”这个名字所引发的的这一系列紧急行动最后都被证明了是虚惊一场,这也是事前就可以预料到的结果,但毕竟涉及到皇上的安全,即便是像出门被雷劈那样地的概率,也要当做下一秒就要发生那样来重视,所以王承恩和前后忙活了半天的锦衣卫护卫们倒是没有太多的怨言。 不过跟他们相比,萧木这个几乎没出工没出力的正主的怨言则是要大得多,毕竟是毫无意义地白白紧张了半天。 第一五九章 离去 总之,根据锦衣卫护卫们的回报,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无论是臭豆腐小贩李小二,还是泼皮无赖王老五,还有捕头胡大力全都不是什么可疑份子,所以尽管那个王老五整个过程下来只说了他的姓名和住址,现在还在昏迷不醒,萧木也没有什么兴趣理他了。 终于萧木带到这家客栈的这几个人也就终于可以恢复自由了,当然这里的“恢复自由”是相对而言的,只是萧木这个胡捕头眼里的锦衣卫“上差密探”不关心了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当然这主要说的是王老五,这么多锦衣卫上差们全都亲眼看到了他敲诈小贩李小二的钱财,简直是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在,神仙来了也翻不了案,胡捕头当然不会放跑了他(当然王老五现在还不省人事,根本没有办法跑),而是秉公执法,直接把他带回衙门,然后直接关到牢里去。当然还是由手下的捕快抬着,不过好在这次王老五已经晕倒了,所以即便是捕快们抬他的方式很粗鲁,他也没有感到什么痛楚。 胡捕头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不能像以前那样把王老五关上个十天半月就又把他放出去,说什么也要把他关上个一年半载,还要跟顺天府大牢的牢头好好说说,平时好好地“关照”他,让他真正地涨涨记性。 胡捕头也知道自己回去知道恐怕会被顺天府衙门的人疏远,之前跟自己交好的牢头说不定也会对自己敬而远之,说不定不会像以前那样给自己面子,不过胡捕头倒并不担心——现在这个王老五可不是一般的泼皮无赖了,而是锦衣卫上差亲自抓获,重点关照额泼皮无赖,就算牢头不给自己面子,但锦衣卫上差交代的事情他肯定不敢不重视。 臭豆腐小贩李小二离开之前,萧木让王承恩又拿出了十两银子给他,这是因为萧木觉得李小二被人敲诈自己也有责任,倒不是说觉得是因为之前给了他十两银子的缘故,而是因为萧木本来已经嘱咐王承恩他们平日里多多关照这个小贩,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就出现了这样的事,萧木觉得这件事多少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教训,以后再有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一定要立刻去做,不然的话总是有夜长梦多、出现变故的可能。 不过那小贩却坚决不肯要,之前萧木赏他的十两银子已经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了,那十两银子姑且还可以用萧木吃了他的臭豆腐高兴之下的赏钱来解释,但这次的十两银子小贩实在是没有理由接受,尽管萧木这边很强势表示你一定要手下,但小贩李小二却表现得更加坚定,说什么都不肯收这次的银子。 萧木见李小二的态度坚决,也只能作罢,在放他离开这间客栈之后,便立刻嘱咐人要随时关照这个小贩的生意,不要再被人欺负——可想而知,李小二今后的生意肯定会越做越顺手,感觉到上天仿佛总是会眷顾他,好运总是往他的脑袋上砸,也许以后京城会出现一个大型的臭豆腐百年老店,几百年后的后世会多出一个真正的老字号也说不一定,这也算是萧木这次出宫给历史带来的一个小小的影响吧,当然这个影响实在是微乎其微。 吸取了这件事情教训的萧木当机立断,马上就交代王承恩立刻就派人去处理那个高价售卖鸡毛掸子的奸商,以免夜长梦多,要是稍微耽搁上一天,谁知道那奸商会不会碰巧把店面卖了,拿着银子离开京城了呢? 估计那个高价卖出了一个普通鸡毛掸子而沾沾自喜的店家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的店里大概会出现一个不速之客,随便挑上几样东西问过价格之后就直接亮出吓死人的身份,然后不留情面地把他这间黑点查封,把这个奸商扭送至官府处理。 当然这都是悄悄地进行的,萧木吩咐王承恩的时候也是刻意避开了林檎,不然要是让林檎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她自己被萧木有意针对了,虽然本来也确实有一点这样的意思在里面,但萧木此时已经进行了充分的自我催眠,认为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保障大明京城的良好商业秩序,避免更多的消费者上当受骗的正义行为。 捕头胡大力跟手下捕快们带着王老五离开了,臭豆腐小贩李小二坚决推辞了萧木的银子之后也离开了客栈,回到之前出事的地方,打算找回被王老五掀翻在地的臭豆腐摊子,毕竟是吃饭的家伙,李小二不舍得就这么白白地扔了,而是能找回多少就是多少。 现在客栈之内只剩下了萧木一行人还有那个大汉鲁大,鲁大本来早就没有了任何的嫌疑,此时他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见王老五被官差带走了,这边也没有了什么别的事情,便站起身来也想要离开。 萧木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反正时间还早,再加上他和林檎对这个颇有“古人之风”的鲁大很感兴趣,便决定跟着鲁大,看看他要拜会的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鲁大这个有个性,他的朋友想来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既然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当然要多见见那些有意思的人了。 萧木和林檎只是相互之间交流了一个眼神,就前所未有地达成了默契,鲁大刚刚走出客栈,萧木和林檎就带着王承恩和一班护卫跟了上去——反正在大明朝又没有什么侵犯他人隐私的说法,更何况萧木还是大明的皇上,天下所有的大街都可以说是萧木自家的,萧木要在自家的大街上行走,自然没有问题,至于是怎么走,或者是跟着谁走,当然全凭萧木的喜好。 那大汉见萧木他们跟着自己,虽然心里十分不爽,但又没有办法,毕竟萧木这边人多势众,鲁大也是双拳难敌七八九十手,只好不去理会萧木,一个人快步走着。 第一六零章 带路 就这样,所有人都离开了这间客栈,整个包场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个时辰,那些原本被赶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找到新住处的客人又全都重新回来了,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客栈老板还白白地多赚了几两包场的银子——当然,这也是由于萧木在场的非典型情况,要是按照正常的节奏,锦衣卫查案征用了你家的客栈那是给你面子,不要说不给你钱,哪怕是砸坏了店里的东西那也是办案需要,你还敢让咱们赔不成? 此时已经是将近傍晚,虽然太阳还没有落山但用不了一个时辰天估计就要黑了,王承恩肯定是希望皇上和娘娘赶紧趁着天还亮打道回宫,毕竟天要是黑了变数就会更多,皇上和娘娘就更加容易遭到歹人的袭击,以现在的人手保护起来也更加的有难度。 当然这件事情王承恩说了不算,谁让萧木和林檎才是真正的主子,而且这两个主子全都对这个鲁大还有他要去见的朋友感了兴趣,完全不在乎时间还早不早。况且现在这个时间在放在后世也就是下午五点多左右,都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更不要提夜生活开没开始了。总之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空,但凡是萧木和林檎两个人能够达成一致的事情,恐怕是没有什么人能够改变得了的。 王承恩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吩咐手下的护卫们睁大眼睛,时刻注意是否有心怀不轨的可疑分子接近皇上和娘娘,可以说除了萧木和林檎之外,王承恩和所有的护卫们全都是神情高度紧张的状态,估计此时哪怕是有一只苍蝇突然飞到了萧木身边,护卫们也会一拥而上,直接将其生擒活捉。 萧木一行人跟着鲁大走着,很快他们就发现鲁大对于要去的地方也不是特别的熟悉,甚至有好几次都走错了路,需要原路返回再重新向路人打听,害得萧木他们也跟着白白走了不少的冤枉路。而且由于鲁大身材高大,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萧木和林檎在后面跟着十分吃力,尤其是林檎,毕竟女性的体能不必男人,而且还是怀着孕的身子,此刻已经累得有些面色发白,脚下发虚了——跟之前逛街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来女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有用不完的体力,但真的带着目的性地走起路来,就又远远不如男人了。 萧木甚至一度觉得鲁大是故意装作找不到路,为的就是甩掉在后面跟着的自己。但简单地跟林檎互相交流了一下意见之后,两人又觉得以鲁大的智力水平似乎想不出这么高明的办法,而且两人看鲁大找不到路,向路人打听的时候那种着急样子又十分逼真,如果真的是在表演的话,鲁大应该也没有这么高超的演技。 最后萧木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派了两个护卫快步上前拦下了鲁大说道,“你要找什么地方?不如告诉我们,我们带你去,省得大家一起走冤枉路。” 鲁大对萧木他们并不是十分信任,对萧木等人的能力持怀疑态度,并且把这份不信任和怀疑赤裸裸地表现在了脸上:“京城这么大,我要去的地方你们怎么就一定能找到?” 萧木此刻已经赶了上来,听到了鲁大的话也是会心一笑,用一种十分自信的语气说道,“你放心,别的事情我还不敢保证,但要说这京城之中的地方,我这些手下还没有找不到的。” 萧木的自信也是可想而知,毕竟手下的护卫全都是锦衣卫出身,要是连区区一个找地方的事情都办不了,想来用不着萧木这个皇上亲自责罚,他们自己也不可能有脸继续在锦衣卫待下去了。 鲁大见萧木如此自信,也是来了脾气,便开口说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要是你们也找不到地方,害得我走了冤枉路,到时候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路痴?就算真的让你走了冤枉路,你一个人怎么对我们这么多人不客气?”萧木心里腹诽着,嘴上却是说道:“那就一言为定,你要去哪里尽管开口,我的手下要是迟疑片刻就留算我输!” “好吧,我要去谢家胡同,你们可能够找到?”鲁大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地。 “这有何难!”萧木大包大揽地说道,回头看了一眼王承恩和手下的护卫们,见护卫们的脸上全都十分轻松,毫无紧张之感,萧木也知道这个地方肯定并不难找——事实上这个地区确实十分好找,甚至在场的锦衣卫护卫中有不少都曾经去过好几次。 而且谢家胡同这个名字听着就很正规,要是鲁大真的说出一个什么“北坡”、“南洼”、“西坑”这种一听就是被胡乱取名的地方,萧木可能还会稍微感到麻烦些。 至于这个谢家胡同,萧木听来就觉得十分熟悉,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毕竟但凡对这座京城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这座城市别的不多,就是胡同多,就像刚刚的小贩李小二和泼皮王老五就分别来自王家胡同和李家胡同,萧木觉得自己肯定是把这么多的“X家胡同”给弄混了。 鲁大见萧木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估计萧木应该是知道该怎么走,于是便答应了由小木他们带自己走,毕竟即便是鲁大身体好体能足,也想早点找到目的地,不想白白地走冤枉路不是?而且天看着就要黑了,要是天黑还没有找到地方,对鲁大来说也是一个麻烦事。 手下的锦衣卫护卫们并没有让萧木失望,在护卫们目的明确的带领之下,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在天黑之前来到了鲁大要去的目的地,也就是谢家胡同。 到达了这里,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之后,萧木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刚刚听到“谢家胡同”这个地方之后会感到那么熟悉的原因了…… 第一六二章 抓人 “这里便是谢家胡同了。”一行人到了目的地,带路的一个锦衣卫护卫对鲁大说道,“我家公子没有食言。” “算你们厉害。”鲁大随便拦下了一个路人,打听到眼前的确实是谢家胡同之后,不情不愿地夸了一句厉害,然后便不再去管萧木等人,径直走进了胡同。 当然都已经到了这里,就算鲁大没有任何邀请一同进入胡同的意思,萧木和林檎也同样还是厚着脸皮带着护卫们跟了进去,毕竟都走到这里了,说什么也要看看鲁大的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然萧木回去之后恐怕觉都睡不好。 走进了胡同,鲁大走过了第一户,第二户,到了第三户人家的门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这户人家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封条,很明显是被官府给查封了。 鲁大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刚好有一个老头从这条胡同路过,鲁大拦下那老头问道:“敢问老者,这户人家可是姓梁?” “你是说这家?”那老者指着那贴着封条的大门,说道,“这家确实姓梁。” “那为何大门紧闭,还被贴上了封条?”鲁大继续追问道。 “这户人家前些日子遭了人祸,人全都不在了,后来官府来人把这户宅子给封了。”那老者答道。 “遭了人祸?什么人祸?”鲁大吃惊地问道,“您说的人都不在了又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这时看到鲁大身后跟来的萧木带来的家庭护院打扮的锦衣卫护卫,便不再回答鲁大的问题,嘴里说着:“人祸就是人祸,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便快步离开了这条胡同。 鲁大见老者匆匆地走了,心中更加疑惑,这时那个刚刚给他指路的护卫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那被封锁的大门,对他问道:“你要找的朋友,就是这户人家的?” 鲁大这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为什么是这个护卫而不是萧木来跟他说话,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萧木和林檎已经远远地跟他拉开了距离,被手下的护卫们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正是。”鲁大答道,“怎么?你们知道他们家的事情?” “没错,我们全都知道。”那护卫笑着回答道,然后下一秒就变了脸,厉声喝道,“弟兄们,给我拿下!” 那护卫突然间从腰间抽出了刀,直接朝着鲁大的身上招呼过去,鲁大身子向后一仰,才将将躲过护卫的刀,连续往后退了两三步才总算又站稳了身子。 “你们怎么突然要害我?”鲁大愤怒地问道,只是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就在他躲过第一名护卫的刀的时候,其他的护卫们早就全都冲了过来,纷纷亮出了刀子,把他围在了中间,鲁大现在可谓是插翅难逃了。 护卫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鲁大虽说身手不错,但毕竟手无寸铁,面对的还是七八个手持利刃、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很快就在王承恩“捉活的,不要伤了他的性命”的如同公鸭嗓子一般的叫喊声中被锦衣卫护卫们生擒活捉了。 萧木现在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本来以为跟着这个鲁大能看到一个有意思的人,结果却跟着他走到了谢家胡同,然后又径直来到了第三户人家,也就是梁艳阳之前在京城的宅子——事实已经显而易见,这个鲁大口中说的朋友,恐怕就是梁艳阳了。 萧木不知道该感慨自己的运气到底是好还是坏,总归有意思的人没有看到,倒是意外抓到了一个梁艳阳的同伙,尽管这个同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坏人,而且两个时辰之前还在大街上见义勇为来着,但既然涉及到了梁艳阳,那就没有办法,只能先把他抓住再说,万一这个鲁大真的也是那个大商人王登库的手下呢?就算不是王登库的手下,既然跟梁艳阳是朋友,那保不齐以前也跟着梁艳阳干过什么不法的事情,毕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本来在客栈的时候鲁大是第一个被萧木和林檎排除掉嫌疑的人,结果到头来,那些之前怀疑的什么李小二、王老五全都没有问题,反倒是这个鲁大是梁艳阳的朋友,这也让萧木没有想到。 “鲁大说他来自大名府,现在回想一下,梁艳阳之前交代的也是大名府人氏,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萧木心里无奈地想着。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马上就要黑了,再加上遇到了这么一个“危险分子”,王承恩终于有了足够的理由劝说皇上和娘娘回宫了,“主子,天色已经晚了,不如还是赶快回去吧。” 正好此时的萧木和林檎因为发现了梁艳阳的同伙,也没有了继续闲逛的心思,之前跟着鲁大是因为想看看他的朋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有趣的人,结果现在有趣的人压根就不存在,两人失望之下也感到十分疲惫,所以这次两人很好说话,王承恩刚一提出回宫的建议,萧木和林檎就欣然同意了。 谢家胡同在京城东面,广渠门附近,距离皇城还有一段的距离,很显然,徒步走回去是不现实的,尤其是林檎现在的体力已经几乎消耗殆尽,没有走路的力气了。 很快王承恩就安排好了马车,毕竟萧木还不会骑马,而且就算会骑马也不如坐马车来得舒服,在扶着林檎上了马车之后,萧木又对王承恩交代了一句:“这个人要严加看管,不能让他跑了,我明天要亲自审问。” 说完萧木也钻进了马车,不过很快就再次把头伸了出来,又对王承恩嘱咐道,“还有,交代下去,今天晚上不要过于为难他,一切等我明日问过之后再说。” 毕竟从一个正面人物突然变成了梁艳阳的朋友,这其中的跨度简直有些大了,萧木也怀疑其中恐怕会有什么误会在里面,而且这个鲁大的来历还十分神秘,从之前的言行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萧木恐怕鲁大被抓回去之后会遭到虐待,于是便不放心地又交代了一句。 第一六三章 回宫 马车一路颠簸,震得本来就疲惫不堪的萧木和林檎更加难受,好在马车的速度并不快,没有让二人产生“晕车”的现象。 当然就算皇上是微服出宫,坐的不是那种招摇的龙辇,但毕竟也是给皇上坐的马车,虽然外表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马车内部却是极尽奢华,可以肯定能够坐得起这样马车的人在世上恐怕也是万里无一,当然这是指在大明这个时空来说的。 但谁让萧木和林檎原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士呢,即便车内的装饰再豪华,对他们二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与其关心这些没有用的装饰,倒不如想想办法加强一下马车的减震性能。 事实上他们坐的这个马车已经是整个大明减震性能最好的了,选来拉车的马是极其温顺的,负责赶车的也是有着几十年赶车经验的老把式,走得还是京城用青石板铺成的大道,车内同样还准备了十分柔软厚实的软塌——即便这样,在萧木看来,这马车坐起来似乎也不比后世的公共汽车舒服多少,除了闻不到汽油味这一点之外。这还是建立在用最好的马车,走最好的路的前提之下,如果是一般情况的话,大明朝的这个时空的马车的舒适程度恐怕还比不上后世的拖拉机。 萧木和林檎的状态就好比是在后世出门郊游回来,十分疲劳地坐在公共汽车里,煎熬地等着到家的情形。所以十分遗憾的是,尽管赶车的车把式一路上兢兢业业,把车赶的四平八稳,但以萧木和林檎的状态来看,这个车把式恐怕是没有机会得到贵人的任何赏赐了。 一路颠簸了大概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萧木和林檎终于又回到了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明皇城,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距离他们出宫的时候,整整过了一个超长的下午。 还是悄悄地进了宫,然后又悄悄地换回了原本二人正常的衣服之后,那边王承恩已经张罗着要准备晚膳了,这次连一向觉得王承恩只关注自己吃饭睡觉,像是把自己当成猪在养的萧木也同样对这样的高效率感到十分满意。 没有让萧木和林檎多等,那边的晚膳就以惊人的速度准备齐备,劳累了一下午的萧木和林檎终于可以吃上饭了,当然他们劳累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事。 皇上和皇后娘娘用膳当然不需要其他人在旁打扰,萧木十分自然地就把那些在一旁伺候着端茶倒水的太监宫女全都打发出去了,当然了这样做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可以不顾斯文地大吃大喝,而是二人觉得今天的事情十分值得讨论,谈论正事当然要保证机密,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两个人还是在毫不顾忌吃相地吃了一个八九分饱之后才开始讨论“正事”,而且这件正事原本也没有涉及到他们穿越者的身份,事实上根本就不用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的,当然这一点全都被萧木和林檎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 “真是想不通,这个鲁大看起来明明就是一个正面人物,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怎么会是梁艳阳的朋友呢?”萧木还是直接问出了他心里最为疑惑的问题。 无奈林檎也没能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这种问题你问我,我又去问谁?你明天自己去问问他不就好了么,要真着急的话,现在也可以去问啊,反正他已经被你抓住了,还能跑了不成?” “今天还是算了,陪你逛了那么久已经累死了。”萧木的话刚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看林檎就要从袖子里拿出鸡毛掸子了,萧木赶紧转移了一个话题问道,“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那也不一定啊,这种事情谁说得准,有可能这个鲁大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类,今天在街上他不就要把那个王老五活活打死吗,要不是我们的人拦住,最后会怎么样还不一定呢。一言不合就要打死人的人,能是什么好人?”林檎听了萧木的问题,暂时又收回了鸡毛掸子,思索了一下之后答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这个鲁大很有可能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萧木问道。 “我刚刚说的也不过就是一种可能,就算他今天确实是要打死王老五,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人家只不过是快意恩仇呢,就像《水浒传》里面的鲁智深一样。”林檎又从另一个角度分析着说道,“而且,你仔细回想一下,在谢家胡同的时候,他只是打听了那户人家行不姓梁,也只是说了要找的朋友是那户人家的,但他也没有说他的朋友就一定是梁艳阳啊,也有可能他的朋友只是之前在梁艳阳家做事的也说不一定呢。” “好吧,正话反话全都让你给说了,真是逻辑清晰、思维严密,就是没有什么实质的参考意义……” 萧木心里腹诽着,嘴上倒是对林檎说的话十分赞同,“嗯,你说的有理,我看很可能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想想,他的确没有指名道姓地说他要找的朋友就是梁艳阳,很有可能就是想你说的,要找的是在梁艳阳家里做事的人。哎呀呀,梁艳阳他们家不是只有他的小儿子活了下来么,要是这样的话,那他的这个朋友恐怕已经被之前的那个冯老四给害了,真是可惜啊……” “总而言之,不管什么情况,你明天一问不就知道了吗,以他今天在客栈时候的表现,想要问出实话应该不是很难。”林檎说道。 “嗯,确实如此。”萧木想到了在客栈的时候林檎对鲁大的那一系列的“反向激将法”,此时也是忍俊不禁。 “这么一个少见的实在人,应该不会认识梁艳阳那种人的吧。”萧木在心里想着,心里已经对林檎刚刚所说的那种情况深信不疑。 说话间林檎又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个鸡毛掸子,让刚刚还在想着在客栈时候鲁大的表现而满脸笑意的萧木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第一六四章 亲问 很快萧木就发现自己其实只是虚惊一场。 林檎拿出鸡毛掸子并不是想要拿来打人,只是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又收了回去:“这次出门也不算是空手而归,怎么说也算是买了一个好东西回来。” “呵,呵呵……”萧木干巴巴地陪着笑了几声,既然林檎此刻并没有要用这件凶器施暴的意思,萧木也不不打算表现出什么嗤之以鼻的态度,免得激怒了林檎。 当然了,萧木心里想的无非就是什么“二两银子买一个鸡毛掸子,真是个败家女人”、“被奸商忽悠了还一副高兴的样子,真是给穿越者丢了大人”这些东西,把林檎彻彻底底地鄙视了一通。 “嗯,这个东西真是不错,我越看越是喜欢,改天有空应该再多买几个备着。”林檎当然不知道萧木心里想些什么,又满面笑容地开口说道。 听林檎说还要再买几个鸡毛掸子,萧木顿时被吓了个够呛,“这个不就挺好的么,买那,那么多做什么……” “怎么,你有钱花十两银子买臭豆腐,还不让我买区区二两银子的鸡毛掸子不成?”林檎一听萧木好像不太情愿的样子,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让萧木心中大呼果然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臭豆腐你不也吃得很起劲么,还好意思说我”,萧木心里想着,“还有你想再买这样的鸡毛掸子,可是我已经让人找那奸商的麻烦去了,过了今天那间黑店就没了,我看你到哪去买……”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讨论完了鲁大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的问题,话题被扯到了鸡毛掸子上之后,萧木顿时就没有了继续跟林檎讲话的欲望,一个下午逛街带来的疲劳在体内迅速升温,于是便敷衍地说了两句“当然可以买,我是皇上你是皇后,区区一个鸡毛掸子当然想买多少买多少”这样的话之后,便离开了林檎的寝宫。 离开之后萧木才突然想到,“为什么是我在她的寝宫用膳,而不是让她来我的地盘吃饭?这个问题以后一定要重视起来……” 于是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萧木起床之后便穿戴整齐,还是轻车简从地来到了北镇抚司锦衣卫诏狱。 本来就是详细问一下鲁大的来历,然后再多方调查核实一番,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跟杜老六一样是那个大商人王登库的手下,然后再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梁艳阳的朋友,有没有跟着梁艳阳做过不法的事情,听起来挺复杂,但实际上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萧木完全没有理由亲力亲为,随便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 而且事实上,毕竟萧木并不是专业的,就算他亲力亲为,最后的效果可能也不会比让手下去审问的效果好,换句直白的话来说,萧木在整个过程当中完全有可能会误事…… 不过有道是“君无戏言”,昨天从谢家胡同离开的时候萧木明明白白地说了今天要亲自问话,既然话都已经说出了口,萧木当然没有要反悔的意思——穿越到大明朝,占据了崇祯皇帝的身体之后,萧木一贯坚持的原则就是坚决不能做可能会影响到崇祯皇帝名声的事情,所以既然昨天自己已经“金口玉言”地表态了,那么今天就一定要亲自来问话。 有资格被关进锦衣卫诏狱的,往往都不是一般人,不是以前的王公贵族,就是曾经的高官重臣将,总之必须要是地位显赫的人,犯了极其严重的事情才有可能会被关到这里,一般的普通百姓,恐怕是没有这个资格。 按理说鲁大当然也没有这个资格,不过既然是皇上都重视的嫌疑人,而且还是锦衣卫众人合力擒拿的,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地方可以关,便也只好暂时先关在这里了。 由于有皇上的亲口交代,所以鲁大被带回来之后并没有受到什么过分的刁难,那些进入诏狱后的“见面礼”也都没有往他的身上招呼,所以见到萧木的时候,鲁大还有充沛的精力瞪着萧木,同事中气十足地问道:“我犯了什么王法,你们凭什么胡乱抓人?” 当然在锦衣卫诏狱的地盘上,那么多的锦衣卫护卫在萧木的身旁,肯定轮不到鲁大来嚣张,所以他刚刚对皇上有所“不敬”之后,就受到了严厉的警告,“老实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对贵人不敬,咱们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这样的情景让萧木想起了一种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面演的情景,那就是正面人物被不明不白地抓了起来,然后义正言辞地斥责反面角色的时候,却反被大反派手下的狗腿子狐假虎威地威胁的画面。 萧木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反面角色,明明自己才是正面形象好不好,于是萧木摆了摆手,示意那个出言威胁的锦衣卫不要再说了,然后便露出十分和颜悦色的笑容,耐心地跟鲁大讲起了道理——事实上这样的做法同样跟电视剧里的阴险狡猾的反派大boss十分相像。 “不是我们非要抓你,而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把你姓甚名谁,身份来历好好地给我们说上一说,我们排查过后,确认你身价清白,不是歹人之后自然会放你离开。”萧木先是来了这么一段开场白,试图让鲁大配合自己。 但鲁大并没有给他面子,直接把头一扭,不去理睬萧木。 萧木顿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明明还没确定你就是坏人,怎么现在的情形就好像是已经开始审问了一样呢?” “咳咳。”萧木干咳了两声,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便决定采取昨天林檎用过的办法,“你要是有种就不要告诉我你去谢家胡同找谁!” 很快萧木就发现,世上真的会有如此耿直,会连续踏进同一条河流的人存在,想来鲁大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自己昨天中了林檎的“反向激将法”。 “看来跟这人打交道,正着说话是不行的……”萧木心里想道。 第一六五章 问答 经过了昨天夜里跟林檎的分析讨论之后,萧木心里早就已经先入为主地接受了林檎的那个说法,也就是鲁大去梁艳阳的家里找的朋友很有可能并不是梁艳阳,而是某个在梁艳阳家里做事的人。毕竟梁艳阳做那种没有本钱的买卖赚了那么多银子,府上雇几个人那也是十分正常的。 所以萧木原本并不打算亲自来问话,而是随便派个人来——比方说王承恩,或者是由王承恩再派一个其他的什么人来,但由于自己昨天已经发了话要亲力亲为,本着不给崇祯皇帝的名声抹黑的原则,萧木还是亲自来了,当然也仅限于亲自来了。在萧木看来,自己随便一问,鲁大随便一回答,整件事情就结束了,无非就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但现实情况远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加有戏剧性,就在鲁大拒不配合萧木的问话,逼得萧木采用了屡试不爽的“反向激将法”后,鲁大直接给出了十分高能的答案。 “你不让我说,我就偏要告诉你,我去谢家胡同当然是找第三户人家,找的就是他们家的主人!” 鲁大气势汹汹地说着,并且他发现他的洪亮嗓音确实起到了很不错的效果,最起码成功地把对面那个年轻后生给震慑住了——是的,萧木在鲁大的眼里就是一个年轻后生,最多也就是一个稍微有点特殊的年轻后生。 萧木足足愣了有两三秒钟,才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思路之后,这才继续问道:“好哇,算你有种!你要是男人就别告诉我你要找的哪家主人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事实上萧木还算残留一些理智,并没有完全被鲁大那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所吓到,至少还记得“对鲁大问话要用特殊的方法”这一点。 “有何不敢?”鲁大看自己把那年轻后生镇住了之后本来很是得意,但没想到那后生竟然这么快就缓了过来,鲁大心里顿时大怒,非要彻底地把萧木的嚣张气馅压下去才肯罢休。 于是鲁大想也没想就开口答道:“那户人家当然姓梁,家里主人名唤梁艳阳,跟我同样是大名府人氏!” 这下萧木原本所有的猜想全都破灭了,本来他和林檎已经给鲁大想好了充分的理由和退路,结果鲁大只用了两句话,就把之前萧木他们想的那么多帮他开脱的路全都给堵死了——比起鲁大亲口说的,萧木更愿意相信之前他和林檎猜的那种可能。 听了鲁大清晰明确的回答之后,还没来得及等萧木做出反应,在他身旁的王承恩首先就瞬间警惕了起来,赶紧挥手命人保护皇上,在萧木和鲁大之间架起了一道人墙,同时又命人赶紧给鲁大加上锁链,生怕他随时会暴起伤害皇上——鲁大此时的待遇就跟萧木后世的时候看过的电影里面恐怖分子的待遇差不多。 虽然昨天夜里在锦衣卫诏狱并没有收到什么刁难和虐待,但这毕竟也是锦衣卫诏狱,不是什么客栈旅店,能不给鲁大来两套“见面礼”就已经是很够意思了,当然不可能给他准备什么可口的饭食。事实上鲁大被带到这里之后只得到了一个又黑又硬又小的窝窝头,跟他高大的身材相比起来,那句原本采用了夸张的艺术手法的“都不够撒牙缝”的话,用在他的身上也显得没那么夸张了。 所以饿着肚子的鲁大虽然也试图激烈地反抗,但还是没有能够抵挡住人多势众的锦衣卫,很快就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成功地从一个没有什么重大嫌疑,了解一些情况就可以放人的级别瞬间升级为必须严密监视、重点盯防的特殊照顾对象。 鲁大被套上了枷锁之后,充斥着整个北镇抚司诏狱的紧张气氛才稍稍得以缓解,萧木在这段时间当中也得以好好地压了压惊,恢复了一些镇定。 “你和那梁艳阳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萧木觉得今天来这里问话的挑战性远远比自己预想的大得多,也不得不提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打算在不引起鲁大怀疑的前提下,一点一点地细细审问。 当然了,鲁大人都被萧木他们抓了起来,现在还没加上了沉重的枷锁,想要让鲁大不怀疑萧木,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没有丝毫悬念地,萧木的问题又遭到了鲁大的无视,萧木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是在太过紧张,就忘记了采用“特别的问话技巧”……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萧木充分调动起自己的情绪,声色俱厉地说道,“你是前年在大兴的时候认识的梁艳阳,是也不是?” “放屁!少来诈我!”鲁大十分粗鲁地答了一句,“你那点小计俩还想骗过我?我跟梁艳阳明明已经认识二十年了!” “认识了二十年,想来这个鲁大跟梁艳阳还真是老朋友了。”萧木听了鲁大的咆哮之后想道,“只是这人跟梁艳阳明明就是格格不入的两种人,结果却是老朋友,真是让人想不到……” 心里思考的同时,萧木也没有闲着,继续开口问道,“你说你认识他二十年了,我怎么不信?你有什么凭据?怎么让我相信你没有撒……” “凭什么?就凭他的事情我全都知道!”鲁大见自己的话遭到了那个年轻后生的怀疑,当然不能忍,还没等萧木的话说完,就抢先答道,“梁艳阳家里早年做粮食生意,在大名府是有口皆碑,后来他的爹死了,他又被他娘惯坏了,整日不学好,成天跟着一些不学无术的人一起鬼混,家里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后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干起了伤天害理的勾当!” 现在萧木也彻底相信了鲁大确实认识梁艳阳二十年这个说法了,毕竟他说的梁艳阳的生平几乎没有什么差错,这些东西如果不是认识多年的话,确实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尤其是以鲁大的智力水平来看,他要不是真的知道,肯定是不可能说得这么利索的…… 第一六六章 寻仇 不过鲁大的说法倒还真的让萧木发现了两处值得推敲的地方。 首先是鲁大对梁艳阳的父母的称呼有些不太对劲,“他爹”、“他娘”应该不是大明朝对他人父母的合适叫法,还有梁艳阳父亲去世,也被直接说成了“死了”,这样在后世的现代这回听起来都显得十分不礼貌的说法,在这个重视礼教的大明朝,怎么也不像是从认识了二十年的老朋友口中能说出来的。 就算这一点可以用鲁大跟一般人不一样,言行举止粗鲁来勉强解释,但他后面的那句“干起了伤天害理的勾当”,怎么想都不像是拿来说朋友的,更不像是拿来说二十年的老朋友的。正常情况下,就算是老朋友真的做过什么不法的事情,一般人当然是不会随便跟其他人提起的,就算要提起,也肯定要说得委婉一些,哪里会像鲁大说得这么直白。 “嗯,说的基本上都还正确,就算是你跟他认识二十年了吧……”萧木用一种十分勉强的语气说道,而且还用了让人听起来十分不爽的“算是”这个词语。 以萧木的生活经验来看,两个人激烈地争论一件事情的时候,一旦其中一个人用了这个词,说了类似于“行行行,算你厉害”这样的话,那么基本上就可以宣告两人的交流失败、谈判破裂了,要是情况再严重一点的话甚至可以直接导致两人的友谊走向尽头…… 所以萧木用了这种说法,心里也十分清楚地知道鲁大听了肯定会十分不满,萧木要的恰恰就是这个效果,事实上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十分仔细地盯着梁艳阳的神情动作,集中注意力听着鲁大将要说出的话。 事实确实如萧木所料,鲁大听了萧木那漫不经心的怀疑语气说的话之后,顿时神情激动,就好像自己被人小看了一样,立刻反驳道,“什么叫‘基本正确’,告诉你,老子刚刚说的没有半句差错,梁艳阳那厮这二十年干的那些好事我全都清楚!” 听了鲁大的这句话,萧木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鲁大跟梁艳阳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好,至少不是什么二十年的老朋友——在不是开玩笑的前提下,你见过用“这厮”来称呼老朋友的吗? 但鲁大确实也明明白白地说过要去找一个朋友,也说了要找的人就是梁艳阳,结果现在萧木又发现他的行为跟之前的说法存在很明显的矛盾,那就是鲁大对梁艳阳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尊重,完全没有一个朋友该有的样子,可以说要是萧木的朋友做了跟鲁大相同的事情,萧木恐怕早就跟他绝交了。 带着这些疑问,萧木终于决定不再继续绕圈子,而是直接问出最重要的问题:“你找梁艳阳是有什么事?” 由于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萧木也是十分重视,甚至忘记了使用对鲁大的“特殊问话技巧”。 不过鲁大似乎还是沉浸在刚刚激动的心情之中,只是急着证明自己所说非虚,倒是忽略了他自己原本是不想配合萧木的问题的事情了。所以还没来得及萧木把这个问题用“反向激将法”重新翻译一遍,鲁大就毫不犹豫地开口答道,“你问我找梁艳阳那厮做什么?当然是寻仇了!” 饶是萧木之前已经察觉出了异常,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但听到了鲁大这个更加高能的答案之后,还是被震惊得无以复加,足足沉默了有一分钟的时间没有说出话来。当然萧木的心里素质还没有那么差,除了之前的几秒之外,其余的时间没有说出话的主要原因确切地说,是一时想不出该问些什么,或者是该从哪里问起。 整理了好半天的思路之后,萧木才终于决定从一个最简单、最浅显、最直接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开始问起:“你之前明明说的是来京城是找朋友的,难道梁艳阳不是你的朋友?怎么现在又改口变成了寻仇?” 鲁大听了萧木的话,对萧木的问题也是嗤之以鼻,十分不屑的说道:“你这后生看起来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脑子突然又不管用了?” “大胆!”王承恩见鲁大竟然胆敢侮辱皇上,立刻就坐不住了,极其气愤地喝到,“来人,掌嘴!” 几个锦衣卫听了王承恩的吩咐,二话不说就要上前狠狠地教训鲁大——这人如此狂悖无礼,答话的时候多次对皇上不敬,他们在一旁听着也早就忍得不耐烦了,要不是皇上一直没有发话,他们早就要收拾他了。现在既然王公公有了交代,锦衣卫们自然一个个摩拳擦掌,下定决心非要大嘴巴好好地朝鲁大脸上招呼,抽得他眼冒金星,让他娘都认不出来…… 不过锦衣卫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萧木果断地阻止了,萧木被鲁大怀疑了自己的智商,心里当然不爽,但鲁大的话也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吊起了他的胃口,让萧木想要知道鲁大会有什么话要说——不得不说,人的确是一种复杂的动物,人的心思也确实难以捉摸,有的时候甚至会有那么一种受虐的倾向。 萧木应该还没有喜欢受虐的爱好,不过至少现在跟让人教训鲁大相比,萧木对鲁大说的自己“脑子不管用了”更加感兴趣,心里也是更想知道自己的脑子是怎么就“不管用”的。 萧木挥手示意锦衣卫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对鲁大问道,“我的脑子不管用,这话怎讲?” “你这后生也真是实在,我说是来找朋友的就是来找朋友的吗?我要真有梁艳阳这种朋友,上辈子肯定是没积德,做了孽。”鲁大先是夸了萧木一句“实在”,然后才继续说道,“出来报仇的,哪里有把寻仇随便挂在嘴上到处招摇的,要是让人听了去,惊动了官府,或是让认识梁艳阳那厮的人知道了,我还怎么报仇?” 被智力水平严重缺失的鲁大嘲笑自己脑袋不好使,而且听起来好像还确实是这么回事,萧木此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第一六七章 恩人 鲁大面露得意之色,用高傲的眼神看着萧木,他的神态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此刻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审问官,而萧木则是那个被沉重枷锁束缚的嫌疑人一样。? ≠ 不过也正是因为鲁大的表现如此无礼,所以从王承恩再到其他在场的锦衣卫,全都没有任何想要给鲁大减轻束缚的打算——尽管他刚刚的说法已经充分说明了他和梁艳阳不是一伙的,甚至还想要找梁艳阳的麻烦。 当然萧木本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反正萧木自认脸皮还比较厚,被鲁大嘲笑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快就恢复了振作。本来已经可以确定了鲁大跟梁艳阳不是一丘之貉,那么他的危险系数实际上已经大大降低了,给他稍微去掉一些锁链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不过萧木此时则倒是忘记了这些,因为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想要知道,有很多问题要问鲁大。 “说得有理,确实不应该把寻仇的事情到处张扬。”萧木先是肯定了一下鲁大的说法,听得鲁大更加得意了,不过鲁大的得意劲仅仅维持了一秒不到的时间,随即萧木又话锋一转,问道:“既然你要找梁艳阳寻仇,为何还要打死那个王老五?你要是真的把人打死了,昨天那个顺天府的胡捕头肯定是要把你抓回去问罪的,就算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毕竟是除了人命,就算不杀你的头,判你一个流放充军怕是跑不了的,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怎么去找梁艳阳报仇?” 萧木的话瞬间就让得意洋洋的鲁大顿时蔫了下去,看着鲁大吃瘪的样子,萧木可以从他脸上的神情中明显地看出,刚刚还是一副凯旋的将军转眼就变成的被生擒活捉的小兵的巨大落差。 萧木此刻也越地喜欢跟鲁大这样的人打交道了,自从穿越到大明以来,接触的都是一些“老谋深算”,或者说“老奸巨猾”型的官僚。先不说是能力如何,是忠是奸,这些官员们平日里看去全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完全无法从他们的行为表情看出他们的真实想法,跟这些人打交道无疑是很累的,尤其是萧木本人原本就是一个废宅大学生,并不是什么擅长耍权谋手段的主,而像鲁大这种无论什么心情都百分百原样写在脸上的人实在是不多见,跟他打交道,萧木终于可以找到久违的全方位智商压制的快感…… “实在是那王老五太过可恶,我也是一时冲动……”鲁大吞吞吐吐地说道,此时的他也不得不向萧木低头,抬起被沉重枷锁束缚的双手抱了个拳说道:“多谢公子昨日及时阻止,不然我还真的没有办法找梁艳阳那厮报仇了。” 鲁大的这番表现看起来十分眼熟,跟昨天在客栈时萧木和林檎问他“王老五的命重要还是他自己的命重要”的问题的时候如出一辙,现在鲁大不光要谢萧木救了他的命,还要谢萧木帮他避免了被官府捉走,保住了去找梁艳阳寻仇的机会。 当然了现在鲁大此时已经被更加高等级的“官府”给捉拿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比被那个胡捕头抓到顺天府去还严重一些,甚至得到了极其危险的恐怖分子的待遇,仍然无法去找梁艳阳寻仇——不过这些鲁大一时倒是没有反应过来,以他的智力水平来说,这也同样十分正常。 萧木则是仿佛抓住了跟鲁大打交道的“诀窍”,那就是有事没事就往昨天鲁大差点打死王老五的事情上面扯就行,昨天提了一次,自己就变成了鲁大的救命恩人,今天又提了一次,自己又成了鲁大的恩人,这次是帮他保住报仇机会的恩人了。 既然是双重恩人的身份,萧木问起鲁大的话来也觉得充满了信心,按照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的说法,现在可以讲究“滴水之恩一涌泉相报”的古代社会,就算这鲁大桀骜不驯,谁都不服,脾气暴躁得很,但是在恩人面前,总要讲点礼数不是? 于是萧木淡然一笑,轻飘飘地挥了挥手,回了一句:“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无须挂怀。”——虽然萧木实际上连“举手”之劳都没有,毕竟让锦衣卫护卫们阻止鲁大的实际上是林檎,但他还是毫不客气地把这份功劳归到了自己的身上,反正现在林檎又不在。 说完这句话的萧木自己都在感慨自己实在是表演天赋爆棚,萧木觉得他把以前在电视剧里面看过的,那些讲义气的大哥们的动作、神态和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以至于萧木现在有一种仿佛自己就是“及时雨宋公明”、“柴大官人”的感觉,而鲁大则好比是受到这两位大哥帮助庇护过的“赤鬼刘唐”、或者是“武二郎”——当然了,实际上萧木的身份比起宋江、柴进之流要高端多了,不过鲁大的智力水平看起来倒是跟刘唐不相上下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一套方法对于鲁大来讲非常奏效,萧木越是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鲁大就越是觉得欠下了很大的人情,以至于最后看上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既然鲁大不好意思,萧木当然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于是便直接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跟梁艳阳有什么仇?又是怎么结下的仇,还有你说你认识了梁艳阳二十年,难道是小时候就结下的仇吗?” 鲁大看起来也就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萧木实在想不到他是怎么跟梁艳阳认识二十年的,毕竟认识了那么长的时间,都可以说是小的关系了,小之间的关系不是应该很好才对么,怎么又会结下仇呢?退一步讲,就算小时候真的有过什么小矛盾,也不至于长大之后要上门报仇的吧? 这次萧木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回答,甚至都不需要萧木再用“反向激将法”把问题重新翻译一遍,只见那鲁大用回忆往事的语调说道:“这就要从我爹那一辈的事情说起了……” 第一六八章 恩怨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当中,萧木基本就是在听鲁大讲故事,故事本身也没什么复杂的,让萧木总结归纳一下的话,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鲁大的父亲在鲁大的很小的时候就加入了梁艳阳父亲的粮食生意,扮演着既像是小老板二当家,又像是大掌柜这样的角色,可以说是梁艳阳父亲生意上的左膀右臂,跟梁艳阳的父亲一起把粮食生意越做越大,甚至在大名府都有了一定的名声,两家之间的关系也相处的十分融洽——除了鲁大和梁艳阳之外。? ? 鲁大和梁艳阳可能是命中相克,总之从小就关系紧张,互相看不顺眼,每天不打上一架就不正常。梁艳阳本来就已经算是人高马大,但跟鲁大一比就有些不够砍的了,从小鲁大的身体比梁艳阳健壮得多,所以两人之间生矛盾之后往往是鲁大占据上风,可以说鲁大给梁艳阳的童年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由于梁艳阳的母亲十分溺爱梁艳阳,所以便对鲁大有很大的意见,两家之间的关系也逐渐产生了一些隐患。 不过当然这是大明朝的事情,女人的意见毕竟还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虽然梁艳阳的母亲对鲁大越来越不满,但梁艳阳的父亲和鲁大的父亲之间仍旧十分要好,对两家关系起决定性作用的当然也是两家的男主人,所以梁艳阳的母亲尽管有意见,但也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明显。 再加上鲁大的父亲也是梁艳阳家粮食生意的重要帮手,如果把梁艳阳的父亲比作皇上的话,那鲁大的父亲就好比是“内阁辅”一样的股肱之臣,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所以梁艳阳的母亲考虑到了这一点,也不愿跟鲁大家生出不可调和的矛盾,只好尽量地不让梁艳阳和鲁大接触就是了——当然,现在是大明朝,商人纵然可以腰缠万贯,但他们的地位确实最低的,所以不可能会有人把商人、掌柜比作皇上和大臣,上面的比喻,都是萧木在听了鲁大的讲述之后,为了方便理解而自己打得比方…… 两家的良好关系就这样继续得以维持——除了梁艳阳和鲁大偶尔还会生摩擦,直到梁艳阳的父亲因为操劳过度去世之后,这样的关系终于维持不住了。 一方面是梁艳阳本人在其母的溺爱等多种原因之下越地不学好,虽然继承了父亲的生意但却没有想过好好经营,反而整天地跟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对于家里生意上面的事情全然不管不问。 当然梁艳阳的父亲留下的生意规模还是不小的,梁艳阳即便整日游手好闲地做个甩手掌柜,又鲁大的父亲等原来的老人操持着,家里的生意一时半刻也不会伤筋动骨,但偏偏梁艳阳对其他的大小事务置之不理,却在排挤鲁大一家的事情上格外上心——毕竟从小到大一直被鲁大压制,梁艳阳早就对鲁大一家没有任何好感,既然现在有了机会,当然要好好地报复一下了,即便这样的行为相当于自断臂膀一样。 由于梁艳阳家才是绝对的大股东,所以梁艳阳虽说没什么真本事,倒也还是能够很快地就把鲁大一家排挤走了,梁艳阳也拥有了家里生意的绝对控制权,至于梁艳阳的母亲,对于鲁大多年来总是欺负自己儿子的事情也是耿耿于怀,所以也同样没有对梁艳阳进行任何的劝阻,眼睁睁地看着梁艳阳把最可靠的鲁大父亲给赶走了。 对于这一段的事情萧木同样也十分轻松地就理解了,这样的事情放在后世无非就是某大型公司董事长去世了,原董事长的儿子继承了绝大部分的股份,成为了新的董事长见总裁。新总裁作为一个二世祖,他的本事不见得有多大,在经营公司方面更是不可能比得上资深的职业经理人,但他却拥有公司的决策权,而且还对公司前董事长的心腹,元老级别的职业经理人——总经理早就心怀不满,于是便不管不顾地炒了总经理的鱿鱼,尽管这个总经理对于公司的经营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前董事长的遗孀也并没有进行任何的劝阻。 这些东西电视里面不知道都演过多少次,在萧木看过的一些电视剧里面都是一些最最基本的剧情设定。在这些基本的故事背景之下,往往还会继续引申出其他各种复杂的矛盾,比方说前董事长的儿子,也就是现总裁很有可能不是亲生的,而是老董事长抱养的,或者甚至是老董事长夫人与他人出轨的产物,然后总裁又与被他炒掉的总经理的女儿之间生了一些情感上的纠葛,再然后公司经营陷入了无以复加的困境,最后不得已倒闭,总裁过上了穷困潦倒的生活,然后又会遇到某个女人,两人之间再出现一些情感上的戏份…… 罗列了那么多的狗血剧情,终于产生出了一部长达几十集甚至上百集的电视剧,萧木此时很强烈地感到自己以前看这种电视剧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如果要是把看这种电视剧的时间拿来了解一些关于明朝、关于崇祯皇帝的资料,在穿越之后也不用像自己现在一样窘迫了,甚至遇到了不懂的问题还要看林檎这个女疯子的脸色——就好像萧木提前就能知道自己会穿越一样。 萧木的思路实在是有些过于散了,鲁大讲的事情远没有后世电视剧里的恩怨那么复杂,梁艳阳可以百分百地确定就是他父亲的亲生儿子,至于职业经理人,也就是鲁大的父亲,也没有一个什么女儿,自然也不会跟梁艳阳之间产生什么感情上面的纠葛。 不过只有一点跟电视剧里面的情节是相同的,那就是梁艳阳家里的粮食生意很快地就做不下去了。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在梁艳阳本来就游手好闲,是个明显扶不起的阿斗的情况下,又把相交多年,对生意至关重要的鲁父赶走了,那些梁父生前留下来的老人纷纷选择了离开,梁家的生意情况自然很快地就恶化了。 第一六九章 商战 虽说鲁大的智力水平稍显抱歉,讲起故事来也是逻辑混乱,毫无条理,但就上面这些如同背景介绍一般的事情来说,就算是鲁大,讲起来也用不了那么多的时间。? 实际上被梁艳阳排挤走之后,鲁大家和梁艳阳之间的恩怨并没有就这么结束,所以鲁大又接着讲了半天: 被排挤出两家之后,鲁大的父亲便开始自己单干,当然做的还是老本行的粮食生意。毕竟多年下来也有了一定的积蓄,足够作为本钱,再加上鲁大的父亲本来就有着多年经营的经验,在业内也有着不错的口碑和人脉,所以鲁父自己独立经营的生意很快就步入了正轨,经营的情况还算是很不错的。 只是可能是由于鲁大小的时候给梁艳阳的心理带来了大面积的心理阴影,所以梁艳阳将鲁大一家赶走之后并没有完全出气,而且后来看到鲁大家的生意又红红火火地做了起来,梁艳阳的心里也是更加的不平衡,于是便处处地给鲁大家的生意使坏、下绊子…… 事实上,关于两家商战的具体细节和描述占据了鲁大整个讲故事的大部分篇幅,但萧木听了半天之后,用一句话大概就总结了出来:无非就是梁艳阳隔三差五地就想一个坏主意,然后鲁大的父亲念在与梁父相交多年的情分上,总是处处忍让,只是尽力防范但却从未出手反击,而且还极力阻止鲁大去找梁艳阳的麻烦。 鲁大滔滔不绝地说着,但萧木早就知道了他要讲的大概内容,于是便又开起了小差,表面上装作认真去听的样子,实际上则是在心里忍不住把鲁大说的那些真实生的故事跟自己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相类比…… 很明显鲁大讲得故事要是排成电视剧那收视率肯定是会低到无以复加的,毕竟全都是一些诸如梁艳阳今天派两个人悄悄地道鲁大家铺子上放把火,烧了几斤粮食(因为很快就被鲁大现并灭了火),明天又买通几个泼皮无赖,跑到鲁大家的铺子上寻麻烦这样的无聊透顶的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引起观众观看的**。 相反,如果鲁大的父亲还有一个漂亮女儿,让被梁艳阳买通的混混来铺子闹事的时候给调戏了,这个时候再出现一位偶然来这家店买粮食的帅哥把美女救下(当然帅哥买粮食的设定也是有些牵强),两人之间由此一见钟情,后来又产生了一系列的情感纠葛,这样才有人看嘛——是的,萧木已经总结出了这种类型电视剧的共同特点,那就是要有感情戏,而且必须要有很多很多的感情戏,而且必须还是美女和帅哥之间的感情戏。只要男女主角的外表足够吸引人,至于其他的戏份也全都是要为感情戏来服务的,就算情节有些许不合理的地方也没有人会去深究,毕竟既然电视剧全都是这么拍的,想来观众确实是十分爱看这种感情戏的…… 但是从鲁大的描述当中,萧木可以很明确地现鲁大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姐姐或者妹妹(就算有的话,有这么一个彪悍的兄弟,想来这个姐妹也不会漂亮到哪里去,起码跟电视剧中观众喜欢看的那种是相去甚远),事实上被梁艳阳收买来闹事的小混混往往造不成什么真正的麻烦,一般情况下都是被鲁大三拳两脚地解决了之后扔出了铺子,当然也就不需要什么帅哥来救人了——既没有美女被人欺负,有没有帅哥出手相救,这样的剧本就算拍成了电视,恐怕也没有多少观众会买账。 这下萧木似乎也能够理解鲁大为什么看到卖臭豆腐的小贩李小二被泼皮无赖王老五欺负之后要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了,也理解了鲁大为什么还要把王老五打得那么惨了——原来这都是跟他过去的经历有关的,在自家铺子遭到小混混隔三差五地骚扰之后,鲁大很难对这种人还有什么好感,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其中也有不少梁艳阳的功劳…… 要说萧木为什么没有打断鲁大这些毫无营养的“商战”的描述呢?那是因为本来萧木今天就没有什么事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事实上萧木每天都没有什么事情,毕竟政务全都交给臣子们去处理了,他本人就完全是一个甩手掌柜,这一点倒是跟梁艳阳刚刚接手家里的生意之后的表现有点十分相似的感觉,当然萧木本人并不觉得他和梁艳阳有什么相似之处…… 既然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萧木这个皇上操心,在这里坐着听鲁大讲故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尽管故事的情节并不像后世的电视剧那样“引人入胜”,但好歹是贵在真实,而且现在是大明朝,就算萧木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也看不到电视剧不是?所以也只好将就着听鲁大的故事了。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萧木现在是在锦衣卫诏狱里问话,这种一听就让人害怕的地方当然是林檎这个皇后娘娘来不了的,尤其是在这个皇后娘娘还怀有身孕的情况下。难得林檎这个女疯子不在身边,萧木当然要好好享受一下久违的自由,更何况林檎昨天买了那么结实的一个鸡毛掸子,现在有机会能够离她远远的,萧木当然是求之不得。 最后还是因为鲁大的讲故事能力本来就有限,自己要是中途打断了他的话,万一鲁大的思路真的就被破坏,再也接不上了,那样恐怕还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不过就算是鲁大讲故事的水平不行,尤其是在没有什么用的“商战”的部分浪费掉了不少的时间,但这个“商战”部分最终还是讲完了。还是那句话,萧木用一句话就总结了,那就是鲁大家和梁艳阳之间常常生各种各样的摩擦和矛盾,鲁大对梁艳阳的怨气也越来越重,但仅凭这样的程度,应该还不至于让鲁大会上门“寻仇”。 然后接下来鲁大就讲到了最最关键的部分了,萧木听到鲁大的“商战”部分终于要告一段落,此时也式暂时抛下了对于后世电视剧的分析和研究,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聚精会神地听起了鲁大接下来的讲述。 第一七零章 正义 “梁艳阳那厮平时日做的这些着实令人气恼,不过他要是只干了这些,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事实上萧木就是听到了这句带有明显转折意味的话之后,才立刻意识到鲁大要讲起重要的正题了,赶紧用心地听了起来。 听了鲁大接下来的话,萧木才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要找梁艳阳“寻仇”的这个说法。原来事情又要从梁艳阳开始做那些没有本钱的买卖之后开始说起了。 没有了鲁大父亲还有梁父多年来留下来的老人们的帮助,再加上梁艳阳本来就游手好闲,家里的生意当然就做不下去了。 鲁大的父亲眼看着昔日好友的儿子不成器,把他父亲留下的家业全都败光了,心里也是十分难过,尽管每每遇到要跟梁家生意竞争的时候总是退让,但还是没能阻止梁家的生意破产。 当然鲁大的父亲虽然心里失望难过,但这毕竟还是生意范畴上的事,虽说梁艳阳家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但凭借着梁父给他留下的不少的财产,保证梁艳阳今后的生活还不是不成问题的,所以鲁大的父亲虽然难过,但总归还是没有太过伤心。 只是再后来梁艳阳在歪路上越走越远,不光是不学无术,反而变本加厉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了一起,然后又开始干起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从最开始的小偷小摸一直到后来的拐卖人口,什么事情缺德就做什么事情。 鲁大的父亲逐渐地也是有所听闻,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鲁父的心里当然是更加难过了,看着昔日好友唯一的儿子今日如此堕落,鲁大的父亲心急如焚,甚至抛下了两家生意上的恩怨,多次亲自上门劝说梁艳阳改邪归正,但梁艳阳非但不听,反而每次都不留情面地把鲁父这个叔叔辈的人物羞辱一番。 父亲被人羞辱,而且还是被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梁艳阳羞辱,鲁大当然是大为光火,多次要找梁艳阳的麻烦,但全都被鲁父给制止住了,可见鲁父对梁家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甚至把梁艳阳堕落的原因很大程度地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鲁父总是认为他和梁父年轻的时候整日忙于事业,忽视了对于孩子们的管教,现在好朋友先走了一步,留下的儿子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鲁父的心里总是深感自责,原本十分健康的身体也因为整日愁而添上了不少的毛病,尽管实际上梁艳阳走上歧途跟他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然后就在上个月,鲁大一家突然听说梁艳阳在大兴做他的老本行的时候好像得罪了一个大人物,已经被官府抓了起来,甚至生命都会有危险的消息。 鲁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心急如焚,毕竟是好友留下的儿子,梁艳阳虽然对鲁大一家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但鲁父对他的安危还是十分关心的,听到了消息就立刻要去大兴打探门路然后想办法救人,只是遗憾的是鲁父还没有出,就急得病倒了。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这话用在鲁父的身上一点没错,由于上了年纪身子不像年轻时那样健壮,再加上心里担忧梁艳阳的情况,根本没有办法安心静养,然后从大兴那边传回来的全都是坏消息——诸如“梁艳阳这次得罪了大的不能再大的大人物”、“都是朝中的阁老门亲自审判”、“梁艳阳的堂兄,那个大兴知县都被罢官了”之类的,这些消息对原本病情就比较严重的鲁父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尤其是想到自己很可能没有办法救下梁艳阳的性命,鲁父终于没有坚持多久,就撒手去了。 父亲为了梁艳阳的闯下的祸事而担忧,最后竟然不明不白地走了,这对鲁大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鲁大也因此顺理成章地把父亲的死归结到了梁艳阳的身上——从道理上来讲这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听了鲁大的讲述,萧木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按照萧木原本的猜测和估计,还以为鲁大要找梁艳阳寻仇是因为是梁艳阳做起没有本钱的买卖之后找过鲁大家的麻烦——这样的事情很可能生过,但跟之前被大篇幅讲述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商战”相比,对于这些鲁大却没有提起。 结果现在看来萧木自己猜的完全错了,真正让鲁大对梁艳阳心生仇怨的,正是鲁父对梁艳阳安危的担忧,也正是这种过度的担忧夺去了鲁父的生命。 萧木很清楚,鲁大一家听说的,梁艳阳在大兴得罪的那个“大的不能再大的大人物”其实就是自己,“亲自审问的朝中阁老”也全都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尽快回宫而亲自上堂问案的,“被罢了官的大兴知县”也是在自己的目睹之下被扒下的官服…… 虽然可以肯定的是,萧木在大兴做的事情绝对是正义的,梁艳阳所做的事情绝对值得从重顶格审判。但此刻听了鲁大的讲述之后,萧木也同样现,自己的正义行为不光是保护了好人(比如谢连惠、王静远),惩罚了坏人(像是梁艳阳、杜老六),也同样“误伤”到了一些有情有义的人,就比如说眼前这个鲁大的父亲。 从逻辑上可以甚至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如果自己之前没有跑出皇宫,跑到大兴去,那么鲁大的父亲就不会去世。 当然萧木心里也十分明白社会总是复杂的,没有办法单纯地用逻辑来衡量,自己跑出皇宫当然不是鲁大父亲去世的根本原因,造成这样的后果很明显应该是由于梁艳阳的恶行的原因。 尽管道理全都懂,但萧木此刻仍然无法平静——现在是明朝末年,自己又是皇上,想要不被人灭国,就一定要做一些“正义”的事情。但自己的正义之举,很可能会导致原本不该受牵连的人蒙难,也正因为自己是皇上,自己的正义之举会影响整个大明天下,随之可能会有无数个“鲁父”不断出现。 第一七一章 遗愿 萧木心里所想的这些复杂矛盾的事情其他人当然不可能体会得到,听了鲁大讲的故事之后,王承恩和下面的锦衣卫们心里的感想无非就是“鲁父真是重情重义”或者是“鲁父真是糊涂”、再或者是“鲁父真是死得可惜”这么几种。?? 当然了,在场所有人都还有一个共同想法,那就是“梁艳阳真是狼心狗肺”。 事实上鲁大刚刚讲的故事当中有一个很大的漏洞,这个漏洞也十分明显,包括王承恩在内的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现了,王承恩本以为皇上很快就会问起这处疑点,结果却现皇上迟迟没有开口。 事实上萧木此刻满脑子都在想着关于“正义的举措”、“误伤好人”之类的事情,心里充满着矛盾,从小所接受的关于道德的理念正在受到强力的冲击,根本没有现王承恩和其他在场锦衣卫们全都看出的那个明显漏洞。 于是场面一度十分安静,这种安静一直持续了大概有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最后还是由王承恩出来开口打破了这安静而又略显尴尬的氛围。 王承恩一直不敢相信皇上会没有看出这个明显的疑点,但又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赶快问出来,毕竟要是再这样继续拖上一会,就算那鲁大头脑蠢笨,恐怕也有足够的时间想好应对的说辞了。所以,尽管这样做可能会引起皇上的不快,但为了皇上不被蒙蔽,尽快地问出事情真相,王承恩还是有些“越俎代庖”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按照你刚刚的说辞,你是觉得梁艳阳才是害得你父亲去世的真正元凶,所以才要到谢家胡同梁艳阳的家里去找他寻仇,是也不是?” “不错,要不是那梁艳阳平日里到处作孽,我父亲又怎么会整日里为他担心?我父亲原本身子硬朗得很,就是每天为了那畜生操心,这才会病倒的。”鲁大肯定地答道,可能是由于说到了刚去世不久的父亲,鲁大的脸上也是难掩悲伤之色,“大名府有名的胡半仙早就给我爹算过,说我爹行善积德,少说都能活八十六岁,可现在全是因为梁艳阳那个畜生,害得我爹整整少了三十多年的阳寿!” 萧木这时才被鲁大说话的声音给重新拉回现实,虽说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穿越来的,而且还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士,萧木肯定不会相信什么算命“大仙”的胡说八道,但从鲁大的话里,也确实可以明显地听出来,如果不是为了梁艳阳的事情担忧和操心,鲁大的父亲肯定不会那么早地离开人世,两者之间确实有着十分明显的因果关系。 知道此时萧木都没有意识到,王承恩和其他在场的锦衣卫早就现的大漏洞,直到王承恩问出了下面的问题: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梁艳阳犯下了国法,你的父亲甚至也是因此而去世,那你为什么又说到谢家胡同找梁艳阳寻仇?”王承恩一阵见血地问道,“梁艳阳明明早已被捉拿归案,你现在去谢家胡同他的家里,怎么可能找到他的人?” 听了王承恩的问题,萧木这才现了这个巨大的漏洞,心中也是一惊,然后便竖起了耳朵,听着鲁大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我当然知道找不到他。”鲁大看起来十分沮丧地说道,双眼甚至已经开始红,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恐怕都要流出泪水,“要是能够找得到他,我就能一拳把他打死,也好替我爹好好地报仇了……” 鲁大继续开始了讲故事,原来他在来到京城之前,就已经在大兴逗留了好些日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到梁艳阳在京城宅子的地址。 “我爹临死前跟我交代过,说是梁艳阳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他老人家就是到了地下也没有脸面去见梁伯伯,除非我答应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萧木和王承恩异口同声地问道,话刚一出口,王承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怎么能跟皇上抢话说,不过这也的确是他对鲁大的话十分在意的缘故,而且萧木也是同样如此,根本没有现王承恩抢了自己的话这种事情,当然了,作为一个穿越者,萧木并没有那么强烈的上下尊卑的想法,即便是意识到了王承恩抢了自己要说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原来鲁大的父亲临去世之前,已经打探到了梁艳阳这次是彻底惹到了不该招惹的大人物,根本不可能获救了。鲁父对此感到无能为力的同时,便退而求其次,打算尽力保全梁艳阳的家人不受牵连,但鲁父此时已经是病入膏肓,已经不久于人世,即便是这一点也没有精力去做了,于是便只好在病榻之上,强行让鲁大答应替他营救照看梁艳阳的家人,一直到鲁大勉强地答应了之后,鲁父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所以说,你去梁艳阳的家里,实际上是要去找他的家人的?”萧木听了鲁大把故事彻底讲完,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然后便开口问道——这一次王承恩的表现不错,始终保持安静,一点都没有要跟皇上抢着问话的意思。 鲁大无奈地点了点头,事实上简单地为父亲处理了丧事之后,鲁大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先就去了梁艳阳犯事的大兴,但始终没能找到他的家人,经过了多方打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打听到了京城的这个住址——事实上开始鲁大说是梁艳阳的远房亲戚,遭到了不少的白眼,直到他换了说辞,说自己实际是找梁艳阳寻仇的之后,这才终于打听到了答案。 “每天晚上我都做梦,梦见那梁艳阳被从狱里放出来,正好被我给碰上了,但每次我要动手打死那厮的时候,我爹就出来拉着我,让我不要忘了答应他的遗愿……”鲁大十分痛苦地说道。 萧木现原来鲁大的心里也是很矛盾,跟他的心情相比,自己心里刚刚关于“正义”的矛盾似乎都没有那么复杂了。 第一七二章 阳光 很明显鲁大对梁艳阳十分痛恨,当然从心底对照顾梁艳阳的家人这样的事情十分排斥,但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明朝,父亲临终前交代的遗愿又不能不去完成,所以鲁大这才会找到京城,遇到微服出宫的萧木和林檎,才会在萧木的带路下找到谢家胡同,而且鲁大的心里对于梁艳阳的恨意更是有增无减。? ?? 终于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明白了鲁大的出身来历,萧木总结性地开口说道,同时也给鲁大带来了很多重要的信息:“这些事情很有必要让你知道,先梁艳阳你是没有机会见到了,他的确是犯了大案,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萧木原本想形容一下梁艳阳的罪恶深重,但却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最后只好用了一个电视里经常看到的说法,而且“诛九族”这个形容方式也确实能够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毕竟梁艳阳连身为皇后,而且是身为怀有龙子的皇后的林檎都给绑架了去,以现在大明朝的法度,真的诛灭了九族也没有任何人会感到异议。 当然萧木想强调的主要并不是梁艳阳绑了林檎的事情,虽然这才是最后置梁艳阳于死地的关键因素,但毕竟这件事最后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实际上萧木更想重点表达的还是那些梁艳阳多年来施加在众多平民百姓身上的罪孽。 总之,萧木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一时之间什么“天理难容”、“罄竹难书”之类的词全都从萧木的脑袋里消失了,最后只说出了一个跟林檎有关的“诛九族大罪”来。 “所以梁艳阳要被明正典刑,肯定是活不过今年秋天了。”萧木继续说道,“至于梁艳阳的家人,这其中还有很复杂的事情在里面,我现在直接告诉你结果,那就是他的家人全都被人下毒杀害了,只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儿子。” 萧木可以明显地看到鲁大在听到梁艳阳的家人全都被害之后的复杂神情,看起来是既有解气、又有同情、还有遗憾的多种心情混合在一起的感觉——一方面觉得梁艳阳作孽过多遭了报应,一方面又为他的家人感到惋惜和可怜,一方面又为自己没有办法完成父亲的遗愿而感到遗憾。 但萧木最后的“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儿子”的话说完之后,现鲁大明显流露出一种像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态,大概就像是电视剧里常常能看到的说着“谢天谢地、菩萨保佑”的角色的那种感觉,至于到底是因为父亲的遗愿还有机会完成,还是为梁家没有绝后而庆幸,这就很难说了——毕竟人性总是复杂的。 萧木观察着鲁大的表情,但嘴上没有闲着,继续说道:“接下来我将会派人去大名府,调查一番你刚刚所说的是否属实,当然我本人十分愿意相信你的说法,派人去核查也是例行公事,不得已而为之。” 事实上萧木在听过了鲁大的讲述之后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说法,毕竟像是鲁大这样的性格特点和智力水平,要说之前讲的全都是他编造的,那未免有些太过耸人听闻。但出于保险起见,或者是本着想要把鲁大的说法变成实打实的事实,从而可以证明自己的信任是正确的想法,萧木还是决定派人去大名府核实一番——这样的决定同样也让王承恩感到十分高兴,原本要是皇上没有提这一点的话,王承恩也是打算要开口提醒的。 “所以,在我派的人从大名府回来之前,只能委屈你继续住在这里。”萧木又安排起了鲁大接下来几天的住宿问题,“当然,这里没有人敢为难你,你就把这里当成是一间特殊的客栈,暂且忍耐几天,我也会吩咐下去,保证你的饮食起居能达到客栈上房的标准。” 把锦衣卫诏狱当成客栈来住,鲁大恐怕是大明开过以来的头一份,而能想出这种办法的,恐怕也只有我们的穿越者萧木同学了,如果林檎此时也在场的话,肯定会在心里对萧木这种安排疯狂嘲笑的——事实上,萧木回宫之后把这个安排告诉林檎之后,林檎确实也是这样做的,而且不是在心里,而是直接当着萧木的面,情不自禁地大笑了一番,直到萧木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之后,才努力地收起了笑容。 “最后,等我派的人回来之后,我会带你去见梁艳阳的儿子,他这儿子现在五岁,事时由于不好好吃饭的原因,结果反而中毒不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萧木说着最后的安排,给鲁大简单地说了一下梁艳阳儿子的情况。 当然了,这全都是建立在你之前说的全都是真话的前提之下的。”萧木补充道。 交代完了这些,萧木便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坐下去了,尽管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这个大明土著居民谈之色变的锦衣卫诏狱并没有什么恐惧心理,但作为一个人类的生物本能还是让萧木感觉这个地方实在是有些阴森森的,待久了肯定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说着萧木便要起身离开,就在这时,鲁大终于开口,问出了一个正常人早就应该问得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萧木听了鲁大的问话,便又重新转过身来,对他说道:“我就是那个梁艳阳招惹到的大人物。” 说完,萧木便离开了这间牢房,走出了锦衣卫诏狱,重新见到了夏日的炎炎阳光——尽管自从穿越以来始终是大晴天,从没有下过雨,让萧木一度对头顶的大太阳没有任何好感,但此时再次沐浴在阳光之下,萧木确实感觉无比的舒服。 因为总算在鲁大的身上找到了那么一点点作为一个穿越者的优越感,而且萧木觉得刚刚自己在离开牢房时的表现简直是穿越以来最成功的一次。 “想必这个时候一定有人在对鲁大说‘你这厮好生无礼,竟敢这样对当今皇上说话’吧?”萧木心里想道。 第一七三章 电话 骆养性已经动身前往张家口去调查那个大商人王登库的事情去了,所以萧木把派人去大名府核验鲁大所说的真实性的事情交给了王承恩去办,王承恩的办事效率也很高,很快就安排了两个人骑着快马火赶往大名府——无非还是“皇上动动嘴,下面跑断腿”的道理,既然是皇上亲自下旨要办的差事,下面执行的效率没有办法不高。? 古代的交通方便程度当然跟后世的高公路、铁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所以就算是萧木这个皇上下令办的差事,怎么也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有结果送回来——这其中既包括被派去的人赶路的时间,也包括他们在大名府走访调查的时间,可以说两三天的时间完成这项命令在大明朝这个时空来讲已经是极其高效的了。 当然此刻离开了北镇抚司诏狱,坐上了回宫的马车的萧木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哪里高效,毕竟在后世有无数种比现在快得多的办法,比方说可以打个电话给大名府那边的官府,让那边的人去查,然后再用电话把调查的结果想自己禀报。 “看来有必要加强大明朝的科技展水平了……”萧木心里琢磨着,甚至一度萌生了把电话明出来的想法。 “电话的原理无非就是一个听筒,一个话筒。”萧木搜肠刮肚地回忆着中学物理课堂上学过的知识,“通话的原理也很简单:就是人说话的声音传到话筒,话筒中装有磁铁和线圈,可以将声音的振动转化成电信号,然后电信号通过电线电缆传输。到了对方那里之后,又在听筒处以同样的原理进行一个逆向的过程,听筒处同样也有磁铁和线圈,可以把电信号重新转换成振动的声音……” 萧木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对于自己对知识掌握的扎实程度感到十分满意,至于为什么不一步到位,直接明手机或者网络出来?萧木也知道事情要循序渐进,总不能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跑不是? 只是虽然萧木中学时是学理科的,但上了大学之后学了经济学这个“伪科学”——不错,萧木时常感慨经济学就是伪科学,毕竟经济活动都是由“人”来主宰的,“人”本身就是一种十分复杂而且善变的动物,指望着能够把人的经济活动的规律总结出来形成定律,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即便是在萧木那经济十分达的年代,关于经济学的各种模型和理论都存在着很明显的局限性,只能对于某一个特定的时期和特定形势下的国家有效。 所以萧木对于电话的基本原理只有这么浅尝辄止的一点点了解,距离能够造出成品来还隔着无数条鸿沟。 “磁铁大明朝的时候应该已经有了,线圈无非就是金属线绕着磁铁缠成的圈,在大明朝应该也造得出来,只是有了磁铁和线圈,然后又该怎么办呢?”萧木现只靠自己中学时候的那一点点知识肯定是不够的。 事实上,后世磁铁上的线圈确实是金属线不假,但都是漆包线,就是在十分细金属丝的外面均匀地包上一层绝缘层,这个在大明朝也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当然以萧木那半吊子的知识水平,这一点已经早就忘记了。 “说不定林檎知道,回去之后问问她吧。”坐在马车上胡思乱想的萧木很快就回到了皇宫,甚至都没有怎么感觉到古代减震性能极差的马车带来的颠簸。 回宫之后萧木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林檎的寝宫,把鲁大的故事简单地讲了一讲之后,便把他在马车上的伟大构想跟林檎说了。 “你是觉得你是学经济学的,所以对于电话的具体构造不太了解,所以才来问我的?”林檎听了萧木的说法之后,用确认的语气问道。 “是啊。”萧木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然后萧木无比肯定的回答在下一秒就帮他换来了鸡毛掸子的会心一击——林檎前日出宫新买的鸡毛掸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因为毕竟是要讨论明电话的事情,所以此时还是老规矩,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们全都被打走了,所以林檎可以毫无顾忌地收拾萧木。 “痴心妄想!你是智障吗?”林檎觉得自己都要被萧木气得糊涂了,又重新纠正说道,“不对,你本来就是白痴,但是白痴犯傻也要有个限度啊。你是学经济学的,所以不懂电话的构造,那你怎么不用你的脑子想想,我是学什么的?” 萧木这时才如梦方醒,“对啊,林檎是中文专业的,研究各种古代文学,怎么可能会懂电话的原理构造……” 而且,萧木还想到了一点,那就是林檎是2333年穿越来的,2333年的时候电话这种东西想来早就被淘汰了吧,即便是萧木所在的2oo7年,手机的使用率已经很高,日常生活当中使用有线电话的人已经在逐渐减少了。萧木心里暗自琢磨着:“估计林檎那个年代的人,都已经可以用‘心电感应’来交流通讯了吧……” 林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型看着萧木,又问道:“而且,你都知道是要明的电话了,那我问你,电话电话,没有电,要怎么通话?” 是啊,想要明电话,先要有电,那就需要学会电,萧木又尝试着回忆了一下电的原理,比如“电磁感应”、“切割磁场”之类的东西,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萧木一面在心里想着,一面“嘿嘿”地傻笑,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但效果实在是不好,萧木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林檎心目当中的原本就难以挽回的形象现在变得更加无可救药了。 “哈哈,我刚刚全都是开玩笑的。”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萧木最后总算还是想到了一个勉强能够缓解尴尬的说辞,“实际上我是想起了之前跟徐光启交代的试钟甘薯的事情,过了这么多天了,不知道搞得怎么样了,不如我把他叫来问问情况,你看怎么样?” 第一七四章 孤儿 萧木觉得提到徐光启试种甘薯的事情,一定能够充分地吸引林檎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刚刚犯傻的事情便能够就此揭过了。?? ≠ 事实也确实如此,萧木刚刚提起了徐光启这个名字,便现林檎的双眼似乎都放出了光来,分明就是高兴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徐光启早已是一个老头子,林檎的表现甚至会让误会她对徐光启有什么爱慕之情,总之萧木的话音刚落,林檎那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表示了赞成,瞬间就不再去管萧木要明电话的“妄想”了。 这当然是萧木所希望看到的,见林檎如此感兴趣,萧木当然要给面子,当下就把王承恩叫了过来,要他立刻去请徐光启进宫。 王承恩欣然领命,这就去礼部找徐光启去了。而萧木和林檎在等待期间,也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刚刚萧木说的那些所谓要明电话的那些天方夜谭。 既然是要避免尴尬,那当然要找些其他的话题来聊,毕竟徐光启还要等上一阵才能请来,这段时间两个人总不能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吧? 所以萧木便捡了一个现成的话题,那就是早上去锦衣卫诏狱问话的事情,刚刚为了想要跟林檎讨论电话的构造,所以这件事只是简单地讲了两句,大概只说了一些十分粗糙的梗概,很多细节都还没有跟林檎讲。 总之反正现在有空,萧木便打算把鲁大给自己讲的故事再细细地给林檎讲上一遍,把这段等待的时间给打掉,反正以林檎的性格,早晚都会要让自己详细给她讲的,还不如现在就讲,也免得林檎再有机会提起自己刚才要明电话的事情来取笑自己。 “鲁大跟梁艳阳家颇有渊源……” 萧木把鲁大和梁艳阳父辈就开始相交,两人从小便不对付,后来两家的关系是如何产生裂痕,鲁父是如何被梁艳阳排挤出去,两家后来的一些“商战”,还有梁艳阳后来走上歧途之后鲁父的紧张与担心,全都给林檎复述了一遍。 “那这个鲁大到底是来找梁艳阳寻仇的,还是来帮他照看家人的?”林檎听了萧木的转述之后,也是有点一头雾水,很快就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的这番说法明显有矛盾啊……” “不错,当时我也现了这个说法的漏洞。”——萧木十分无耻地把王承恩的现据为己有,反正自己才是主子,下面人的功劳归根结底、说到最后,不还是自己这个主子的功劳么? 而且萧木本来就认为这个所谓的漏斗实在是明显得很,自己之所以没有立刻就现是因为一直在想着“正义举措往往会误伤好人”这样的道德矛盾难题,王承恩他们的那点小现跟这种甚至会对人类哲学史产生深远影响的课题相比简直是不堪一提,所以自己这才没有立刻现鲁大话中的漏洞,毕竟像自己这样能力大的人,想的都是一些大问题,一些简单的小事当然就来不及去现了。 “我觉得鲁大的说法其实并不矛盾,一方面他对于间接导致父亲去世的梁艳阳当然是很值入股,甚至想要亲手杀了梁艳阳,但另一方面照顾梁艳阳的家人又是鲁父临终前的遗愿,在这个讲究百善孝为先的时代,鲁大对于父亲的遗愿也是不可能不遵从的,所以就产生了这样一种看起来十分矛盾的现象。”萧木说着他的想法,“估计鲁大的心里也是会感到十分痛苦吧。” “所以说,对于鲁大来讲,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能亲手杀了梁艳阳,然后再遵照父亲的遗愿照看梁艳阳的家人?”林檎听了萧木的话之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要是这样的话,梁艳阳的家人怎么可能会接受鲁大的照顾?” “你觉得以鲁大的智商,会想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吗?”萧木听了林檎的问题,便笑着反问道,“而且你说的这个对于鲁大的最好结果本来也是无法实现的,梁艳阳肯定要由官府来明正典刑,当然轮不到鲁大出手。至于梁艳阳的家人,则全都是让那个冯老四给毒害了,鲁大也没有机会去照顾了,至于只剩下的梁艳阳五岁的儿子,五岁小孩又哪里会有什么仇恨意识呢?” “所以你说要带鲁大去见梁艳阳的儿子是真的了?你难道真的打算把梁艳阳的儿子交给鲁大去照看?”听了萧木的回答,林檎似乎现了萧木的想法和打算,于是便开口确认道。 “不错。”萧木直截了当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梁家和鲁家原本关系就十分亲密,现在生的这些悲剧归根结底跟两家后来的矛盾有很大的关系,现在把梁艳阳的儿子交给鲁大照看,两家重新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很好吗?” 对于萧木的这个说法林檎倒是有些不以为然,“你就不怕鲁大会把他自己父亲的死迁怒到梁艳阳的儿子身上?就这么把梁艳阳的儿子交给鲁大,我怎么看这孩子都没有什么活路了……” “我却不这么觉得,因为鲁大父亲临终前给他的交代就是让他照看好梁艳阳的家人,而且鲁大虽然不想接受,最后还是答应了。所以我认为以鲁大的为人,肯定是要坚定地区完成父亲遗愿的,就算我不把梁艳阳的儿子交给他,他也会想方设法地区寻找那孩子的,既然那孩子现在本来就已经成了孤儿,倒不如直接交给鲁大照顾,想必鲁大肯定会用心照看,而不是拿那孩子来泄愤才对。” 看着林檎仍然有些怀疑的脸,萧木最后说道:“当然了,这一切都要等我派去大名府核实情况的人回来再说。只有他们回来报告我说鲁大讲得全都属实,而且他们还打听到了鲁大有为人孝顺、重信重诺这样的名声之后,我才会把梁艳阳的儿子交给他。” “而且,我十分愿意相信鲁大实际上就是这样的人,这一点从他昨天的一系列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萧木最后补充道。 第一七五章 进展 萧木的这一套说辞确实把林檎说服了,或者说林檎并不是被萧木说服的,而是林檎也同样觉得,鲁大应该是那种既重孝,有重诺的那种人。 当然萧木和林檎都是来自后世的年轻人,对他们自己的识人之术都没有什么也充分的自信,就拿那个经常被萧木叫进宫来讲书的钱谦益来讲,从他的外貌还是行为上都根本没有办法看出他会做出什么“水太凉”、“头太痒”这种事情来。所以二人还是要看最后被派往大名府核实情况的人带回来的结果——尽管他们十分愿意相信鲁大的为人,但还是没有办法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 尽管之前萧木也跟鲁大说过,梁艳阳犯得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但当时也不过是想要说明梁艳阳的罪过十分严重罢了,事实上,作为一个从后世现代社会来的穿越者,萧木当然对于古代一人犯罪动辄就牵连几十上百人的那一套株连制度并不感冒。而且萧木相信在这个问题上,林檎肯定跟自己也是持相同的看法,即便是梁艳阳曾经绑架过她,但林檎肯定没有要让梁艳阳的儿子也跟着赎罪的道理,这一点从她刚刚对萧木要把梁艳阳儿子交给鲁大这个决定的担心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所以萧木自然不可能有要株连梁艳阳儿子的想法,毕竟除了娇生惯养,不好好吃饭这些后世孩子中普遍存在的问题之外,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难以饶恕的罪孽。 至于这个孩子长大之后是不是会知道他亲生父亲的事情,知道了之后又会不会想要找萧木报仇,这样的事情萧木则是完全没有任何担忧。萧木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是对梁艳阳心怀痛恨的鲁大来养育这个孩子,那么在他日积月累地影响之下,这个孩子不可能会对他的亲生父亲有什么好感。 如果再退一步说,鲁大给这个孩子施加的后天影响失败了,这个孩子仍然想要给他父亲报仇,那也不是说报就能报的,萧木简答想象了一下,在大明这个时空要刺杀自己这个皇帝的难度大概跟在自己后世的时候,一个普通人想要刺杀米国总统的难度相当——也就是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当然了,如果再退一步,这个孩子确实有着十分出众的能力,长大之后机缘之下成为了一代枭雄,有了可以跟皇帝叫板的庞大势力,但那肯定也是十几或者几十年后的事情了,萧木对于自己能不能把大明王朝按照原本历史的进程延续上十六七年都没有任何信心,如果真到了那孩子成了一方势力的时候,说不定自己早就已经不在,这片中原大地那时恐怕已经是“大顺”、或者“大清”的地盘了。 萧木跟林檎正说话间,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很快王承恩就回来禀告,说是徐光启已经请来,皇上随时都可以前去见他了。 于是萧木和林檎便暂且放下了关于把梁艳阳儿子交给鲁大的讨论,反正这全都要在被派往大名府核查情况的人带回来了结果之后才能确定,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两人就一起去见徐光启去了——这里的简单收拾主要是指林檎要把刚刚拿来打萧木的鸡毛掸子收起来,毕竟大明的皇后带着鸡毛掸子去见大臣总归是说不过去的,当然皇后拿鸡毛掸子打皇上肯定更说不过去,但这种事情现在不说每天都生,但至少已经是经常性的事件了。 很快萧木和林檎就见到了徐光启,本着尊老爱幼的朴素想法,萧木当然同样还是免除了这个老臣的跪拜之礼,让王承恩给徐光启看座之后,萧木便问起了正事: “前些日子交由爱卿办理的试种甘薯的事情,不知现在进展得如何了?” 徐光启在得知皇上要见自己之后,便已经猜到了皇上要问得肯定就是试种甘薯的这件事情,毕竟从皇上之前的言行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对甘薯的种植很是重视,所以徐光启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甘薯试种成功与否对大明的江山社稷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既然意识到了甘薯试种的重要程度,徐光启在办理这件事情的时候自然也是倾注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力,所以对于萧木的问题并不需要什么准备,便可以直接回答:“回皇上,臣已派人从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收集甘薯种子和薯藤,这几日6续有样品送来,臣已安排人在小规模地试种,以确定找到适合在北方种植的品种。” “嗯,爱卿做得不错,朕把这件事情交给爱卿确实没有选错人……”萧木听了徐光启的汇报,当然还是装模作样地夸奖了一句。但实际上,萧木这时才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从自己把这件事情交给徐光启到现在实际上并没有过多长的时间,考虑到古代交通不便的因素,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光是从各地收集甘薯样品就已经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任务,徐光启能做到现在已经有不少样品送来,开始小范围地试种这样的程度,已经是相当地不易了。 所以说,这项事业现在应该还是处于一个刚刚起步的状态,距离能看到成效实在是还差得远,这跟萧木原本预想的,自己随口一说,很快就能见到明显的效果之间有着十分强烈的反差。事实上关于农业的研究原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业,往往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才能最后得到一个最合适的高产品种,在这过程当中,需要投入相当的人力和物力才可能取得成果——即便是在萧木后世,科技十分达的年代,也是同样如此。 而且萧木本人就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典型代表,对于农业研究更是一窍不通,所以也不好对徐光启的工作提出什么意见,一时之间除了那句干巴巴的夸张之外,萧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第一七六章 生芽 事实上把徐光启找来过问甘薯试种的事情本来就是萧木一时兴起的决定,原本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想要关心这项事业——尽管这个甘薯的试种的确对于目前正在遭受大旱的大明王朝确实十分有用,萧木也深知这一点,但此时此刻,萧木也确实不得不承认,自己找徐光启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真的出于甘薯种植的重视,实际上而是为了摆脱自己在林檎面前扬言要明电话的尴尬。 ? 但现在徐光启已经急匆匆地赶来了,结果自己笼统地问了一句情况之后就不知道再继续说些什么,这显然是对于徐光启这个著名科学家极其不尊重的表现。 甚至萧木都有了这样的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的行为简直就是“烽火戏诸侯”的翻版——同样为了一个女人的原因,让下面的臣子白白地跑过来,结果却只能告诉他没有事了。萧木觉得如果自己把真实的情况告诉给徐光启,恐怕这位老臣甚至都会有直接晕过去的危险。 不过今天这个事情跟“烽火戏诸侯”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那就是这个事情跟林檎本人应该没有什么关系,都是由于萧木说了“逗币”的话,后来又为了转移林檎的注意力才要找徐光启过来的——当然在“烽火戏诸侯”这个典故当中,黑锅也不应该由那个著名美女褒姒来背,毕竟人家只是不爱笑而已,其他的像是把烽火台拿来点着玩的事情都是那个智障的周幽王的杰作。 而且眼下的这个情况跟“烽火戏诸侯”相比来说,还并不至于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毕竟只是来了徐光启一个人而不是大批的军队,不存在劳师糜饷的问题,而且到现在为止暂时也还没有伤害到徐光启的感情——只要萧木能够马上找到点话题来说就好。 所以事到如今萧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好一面控制着自己紧张得想要擦汗的念头,一面开口问道:“朕听闻甘薯此物甚是奇特,薯藤并没有什么可以吃的,相反成熟之后可以拿来供人食用的实际上却是埋在地下的部分,不知是否如此?” 萧木假装不知道地问了一句在场三人全都心知肚明的问题,试图用这种办法拖延时间,好让自己能想到真正需要跟徐光启交流的话题。问的时候萧木在心里反复地对自己念叨着“你本来就不知道”这句咒语,终于成功地完成了自我催眠,所以这句话听起来确实是十分逼真,即便是在一旁听着的林檎,都仿佛觉得萧木对于这个问题是真的不知道一般。 “萧木这个智障,难道连红薯的本质是地下块根,要从土里面挖出来的这种小学生都学过的知识都不知道吗?”——这是此时林檎心里的真实想法,这也恰恰同侧面证明了萧木这个问题问得有多么逼真。 但徐光启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皇上和皇后娘娘实际上全都知道,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回皇上,正是如此,虽说薯藤、叶片本身也可食用,但藤条本身更像是一种菜蔬而非主食,真正具有大规模推广种植价值,可以当做粮食来供百姓食用的还是地下的块根部分。” 还好萧木总算还是有些急智——萧木现自己在面临危机的急智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在用那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成功地拖延了一会时间之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对于甘薯种植十分重要、同样也认为十分有必要告诉徐光启的事情。于是萧木便不再接着去问那些低智商的问题,而是开口说道:“朕听闻甘薯此物放置久了便会生芽,不知可否能够把生了芽的甘薯直接埋到土中,然后待其生长,最后直至成熟,结出更多的甘薯?” 这种方式毫无疑问是可行的,萧木回想着自己以前中学时候接受的教育,这种繁殖方式应该是属于“无性繁殖”的范畴,最后长出的薯藤的性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这也就完全可以保证品种的稳定,所以只需要找到一种高产的品种,然后便可以通过这种无性繁殖的方式大量地种植了。 尤其是这种把本来可以拿来吃的甘薯直接埋到地下,是为了长出更多的番薯供人食用的方式,让萧木有了一种把钱埋到土里,然后等着秋天收获更多的钱的感觉。实际上让萧木产生这样想法的原因是他觉得可以用来繁殖的芽的甘薯肯定是不小的一块,而不像其他的农作物一样,种子都是小小的一粒。 当然其他的农作物也都是这样的情况,作为埋到土里酝酿着丰收的种子,实际上对于农民来说都是实打实的可以拿来吃的粮食,只不过在萧木的后世,农业上的种子都是从育种公司直接买来的,已经没有农民会自己留存来年的种子了。 徐光启此时的心中充满的震惊,因为甘薯这种作物在大明还属于一个新鲜事物,尤其是在北方几乎还没有人种植过,就更不用说见过或者吃过了,但皇上在这种情况下却能够说出甘薯的一大特点,由此可见,皇上平日里在甘薯这种作物上面是做足了功课,想必也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去进行了解的。 徐光启回答道:“回皇上,确实如此,甘薯在适宜的温度下本身便会芽,芽之后的甘薯虽然仍可食用但效果却大不如前。一块甘薯往往会生出多颗嫩芽,可将甘薯切成小块,然后埋于地下,便可得到多棵薯藤。臣打算先找出适合在北方种植的薯种,然后再采用此法快扩大规模。” 徐光启耐心地替皇上解释道,心里则是欣慰地想着:“皇上肯定是早已将我之前呈送的《甘叔疏》通读,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对甘薯又如此的了解?” 萧木听了徐光启的回答,心里也是知道自己原来想多了,“地瓜放久了会芽,然后埋到土里会长出新的地瓜,这种最基本事情,作为一个能写出《甘薯疏》的大科学家来说,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第一七七章 科普 萧木和徐光启这一君一臣明显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萧木这边一直在带着“烽火戏诸侯”的负罪感在没话找话,努力地想着该说些什么的同事,心里也是时刻担心着会被徐光启现自己找他来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事的这个真相,担心会让徐光启灰心失望,从而影响到眼前这个老臣的身体。 而徐光启则是在惊叹皇上对于甘薯试种的重视程度,因为甘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种陌生的作物,但皇上却颇有了解——当然萧木说的都是自己在后世的时候对于地瓜的一些基本了解,但在徐光启看来,这是皇上通读了《甘薯疏》,而且又从其他地方搜集了大量关于甘薯的信息的表现,所以徐光启此时也更加坚定了要把这件事情抓好的信念。 当然这些都是在上帝视角才能看得到的东西,事实上此刻的萧木和徐光启二人当然完全都不清楚对方心中的想法。 好在除了萧木之外还有林檎在,作为一个后是现代社会的穿越者,虽然林檎也同样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萧木认为她好歹也应该是吃过红薯或者地瓜的,于是便向她投以求助的目光,希望林檎也能够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话,在萧木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帮他分担一些压力,争取一些时间。 当然林檎作为一介女流,在这样一个大臣与皇帝奏对的场合,很显然说太多的话并不合适,实际上按照正常的节奏,皇后就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出现。所以虽然林檎在意会了萧木的求助之后,也只能是敲敲边鼓,稍微地帮萧木应个急,大部分的压力还是压在萧木的身上。 不过林檎还是聪明得很,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眼下问题的最佳办法——那就是转移话题,不再去跟徐光启谈论关于甘薯的问题,而是向他了解一些大明朝现在的其他科技方面的东西,比方说水利、火器之类的。 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因为转移话题并不需要林檎说太多的话,甚至只是一个暗示就可以让萧木会意,这个办法不但帮萧木免除了眼前的难题,还可以让二人对现在大明这个时空的整体科技水平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不然的话,无论是汉唐,还是宋明,对于萧木和林檎两个人来说都是古代,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分别,他们只能知道古代的科技水平要远远落后于现代,但究竟是怎么落后的,明朝时候的科技水平跟宋朝的时候有什么具体区别(区别肯定是有的,比方说萧木所在的这个年代已经有了很多种类的火器),这些东西萧木和林檎肯定是无从得知了。 于是在林檎的启之下,这一次的君臣奏对的形式便从汇报甘薯试种情况变成了大明朝版本的科普讲座,徐光启就好比是那个受邀举办讲座的知名专家学者——当然以徐光启的历史地位而言,这个“知名专家学者”的名号当之无愧,而萧木和林檎则既是这场讲座的邀请者,同时也是唯二的两个听众。 对于萧木和林檎所提出来的各种问题,徐光启当然都是尽心尽力地耐心解答,因为在以往的时候,皇上还有朝中的大臣对于这些科技方面的东西全都不是很重视,徐光启也一直深感遗憾。既然现在不但皇上对此颇有兴趣,而且看起来皇后娘娘也是夫唱妇随,徐光启的心里也是十分高兴,有了皇后娘娘的影响,想必皇上的今后肯定会更加重视这方面的问题吧。 所以尽管徐光启的年岁已经不小,但在给萧木和林檎讲解各方面的问题时,并没有感到有一点疲劳。尤其是偶尔还会听到皇上或者娘娘对某个问题说出十分重要的见解(当然都是萧木和林檎在后世中学课本学的内容),徐光启更是觉得大有裨益,讲解起来也是精神百倍,恨不得在一个时辰之内就把自己几十年来的研究成果全都拿来跟皇上和娘娘讨论一番。 但是事实就是那么遗憾,由于萧木早上的时候去过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回到宫里的时候距离中午也不过剩下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了——这还是按照大明朝的作息,萧木今天起得很早的情况下,要是按照萧木在后世时候的作息时间,起床之后恐怕洗个脸刷个牙就已经是中午了。 毕竟“科技”两个字包含的面实在是太广,萧木林檎在这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当中也只是简单地了解了一个大概,甚至连一个大概都没有完全了解,时间就已经来到了正午,也就是到了午饭的时候了,王承恩那边已经早就准备好了午膳,悄悄地提醒着萧木该用膳了。 萧木其实是特别想要把徐光启留下来一同用饭,顺便还可以在继续向他了解一些明朝的科技方面的问题,但考虑到了之前留来宗道用饭时候的惊险场景,萧木最后还是艰难地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徐光启的跟来宗道一样岁数不小,尤其是徐光启现在已经是明晰那可以看出非常亢奋的状态了,要是自己再加上一把火,留他用午膳,说不定徐光启激动之下身体会吃不消。 所以萧木最后还是没有敢去冒险,只好再次对徐光启的工作表示了一番赞赏,然后便让他先行回去休息,同时表示今后会常常叫他进宫来探讨科技方面的问题,这才让王承恩送徐光启回去。 徐光启当然不可能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蹭饭,虽然对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感到有些遗憾,但毕竟皇上用膳的事情关乎皇上的龙体,当然也很重要,不过好在皇上也表示了今后要常常召见自己谈论这方面的问题,看来今后还有的是机会。所以徐光启便起身叩谢了皇上,然后才在王承恩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殿——毕竟还是上了年纪,在皇上面前为了顾及御前礼仪,虽然有座位,但也不敢坐实,时间久了,现在徐光启走路都有些不稳。 第一七八章 教育 送走了徐光启,萧木终于松了一口气,这种没有想好目的就莫名其妙地把别人叫来的事情萧木还是第一次做,结果整个过程都紧张不已,看来“烽火戏诸侯”也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行,在这一点上,周幽王明显比萧木要强上不少。? 其实林檎表现得也比萧木强很多,毕竟徐光启是萧木叫来的,林檎不过是扮演的在一旁看热闹欣赏萧木窘态的角色,最多也不过是在萧木实在找不到话题的时候帮个小忙而已,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心理压力。 所以在用午膳的时候,跟萧木相比起来,林檎似乎看起来更有精神,对刚刚跟徐光启讨论的科学问题仍然感觉没有过瘾,还在不停地跟萧木唠叨着——当然,用膳的只有萧木和林檎两个人,其他伺候的太监宫女还是按照老规矩,被打走了,不然的话,林檎作为一宫皇后,在吃饭的时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人看到了肯定是影响恶劣。 “喂,想不到明朝的科学水平已经这么达了啊,听徐光启说的,他好像连推算星辰运动,预测日食、月食都能做到呢!”林檎自认根据她原本学习的那点知识,是肯定做不到预测天文现象的程度的。 萧木还没来得及答话,林檎又继续说道:“以前总是以为古代科学落后,但也还是有很多能人的嘛,咱们两个虽说是穿越者,但好像懂得还没有古人多呢!” “但是徐光启可不是普通的‘古人’,像他这么厉害的古人,在整个大明朝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了。”萧木忧心忡忡地说道,林檎也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萧木脸上的担忧,毕竟徐光启已经上了年纪,按照正常的生老病死得规律,已经是大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岁数了,要是哪天徐光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对于整个大明朝来说都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这种损失确实无比巨大,巨大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除了萧木和林檎这两个穿越者之外,几乎不会有人会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大的损失——这个道理似乎有些拗口,但实际上,在眼下的这个时空的大明,真正在意科学展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就算徐光启哪天真的去世了,对于大多数的知识分子(同样也是帝国官僚)而言,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少了一个平日里显得有些低调的官员罢了,而徐光启空出来的职位显然比他本人更加值得关注。 这就是官场的常态,当然对于萧木而言,那些混迹于官场多年,擅长搬弄权谋的老油条们死了一两个并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毕竟大明那么大,读书人那么多,找些进士出身的人填不上他们的空缺实在是容易得很。但在大明的读书人当中,像徐光启这样醉心于科学的“异类”却实在不多,他如果去世的话,带来的空缺将是很难填补得上,或者说是根本无法填补的。 “你之前不是让太医院的太医们给这些老臣定期检查身体的吗,也没见有检查出来哪个大臣患有重病的,最起码短时间之内,徐光启的身体状况肯定还是没有问题的。”林檎看出了萧木担心的事情,便暂时收起了讨论科学话题时满脸兴奋的模样,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你想想,后世的那些各国高管政要,哪个不是活到**十岁的?徐光启好歹也算是朝廷重臣,各方面保养和调理的水准应该还是不低的,就算跟后世的没法比,总归比普通人强多了不是?” “这倒也是没错。”萧木答道。听了林檎的说法之后,萧木确实也觉得没有必要过于担忧徐光启的身体状况,至少从上午时候奏对的情况来看,这位老臣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多了不敢说,但至少工作个五六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萧木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坦然,原因也同样很明显,即便是徐光启的身体情况暂时没有问题,但徐光启毕竟还是只有一个,更没有办法长生不死,如果现在再不想些办法的话,那么大明的科技水平断崖式下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以前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萧木继续说道,“但我刚刚才现,古代和后世的教育完全就是两回事。” “嗯?古代和后世的教育当然不一样了,后世的学生上学要学好多的科目,人文科学无所不包,到了大学之后再继续在某一个科目方面进行专业的学习,而大明的教育无非就是教些四书五经,最多还会偶尔学些诗词歌赋,用后世的说法,说到底无非全都是语文课罢了。”林檎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毕竟这都是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错,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徐光启这样的人才会这么少。”萧木答道,“跟后世的大学不一样,明朝的读书人接受教育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学习工作技能,而是为了直接做官,带着这种目的去读书,当然就要去学跟科举有关的东西,而像是一些科学理论之类的著作,显然跟科举做官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也就自然成了无用的‘闲书’,当然不会有人去读。” “你说得不错。”林檎终于完全理解了萧木想要表达的意思,“但这些都是几百上千年来形成的传统,绝对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变得了的,尤其是现在大明朝到了这样的一个时候,要是贸然对读书人的事情加以变革,恐怕后果会很严重的。” 不用明说,萧木也知道林檎口中“这样一个时候”是指怎样的时候,自认没有半点政治才能的萧木也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刚也不过是些牢骚罢了,就算现在的大明朝处于没有什么内忧外患的承平时代,凭我的本事,肯定也改变不了这上千年的传统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眼下倒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林檎听了萧木消极的回答之后开口说道。 第一七九章 填鸭 “哦?竟然还有能够改变这个局面的办法?”萧木听了林檎的话后也是来了兴趣,“赶紧说说看!” 然而林檎的下一句话就直接又给萧木的头上泼了一盆凉水,“我可没说有办法改变局面,只是说了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好吧。 ”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也知道林檎说的恐怕也不过是一些小修小补的方法,于是便也不像刚刚那样感兴趣了,口中的话也从听起来迫不及待的“赶紧说说看!”变成了那种可听可不听的“那你就说说吧”…… “这个问题就像后世的某些冷门体育项目一样。”林檎直接把她认为最关键的地方说了出来,而且还打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形象的比方,直接把萧木给说懵了,看着萧木一脸的不解,林檎只好又耐心地解释道,“你想啊,就好比说是击剑这个项目,你见过后世的普通百姓有玩的吗?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人从小会想到自己将来会从事这个项目,没有任何的群众基础,但是经过了国家出面组织的专业集训,由少数专业运动员代表的国家队在世界大赛上面的成绩似乎还不错的样子,这下你该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了吧?” “你们2333年还有击剑这个体育项目?都已经过了好几百年了,难道不应该是拿着激光刀之类的东西相互比试的吗?”萧木听林檎提到了击剑这个项目,大脑的思路又一次地严重偏离了正题,用满怀好奇的语气问道。 “马拉松都还是公元前好几百年的事情了,到了公元两千多年的时候不还是照样存在?”林檎没有好气地说道,“不要胡乱打岔,明明在讨论正事,你却非要扯一些没用的。” 很显然林檎现在没有兴趣向萧木介绍未来世界还有那些种新兴的体育项目,萧木也只好收起了这个心思,把自己的思路又重新拉回了正题,“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无非就是要搞一些类似于后世体育上面经常搞的那一套‘举国体制’的东西,由朝廷出面招募一些对科学方面感兴趣的读书人,或者是用一些较为优厚的待遇去吸引一些对科学无所谓有没有兴趣的人,把他们集中起来突击教学,像后世体育项目搞集中封闭训练那样训练他们……” “不错,就是集中封闭训练,这才是最有效率的办法!”林檎肯定地说道,“不过跟封闭训练比起来,似乎用后世高考之前的那一套来比喻更加合适,据我说知,高中时期是几乎每个青年人头脑和智力的巅峰,当然靠的就是高考这个压力下的刻苦学习……” 萧木对林檎的这句话简直是不能再认同了,简单地回想了自己穿越之前那短短二十来年的生命,似乎真的像林檎所说,在高中的时候达到了巅峰,最后才考上了惠园大学这所帝都名校,巅峰过后便一不可收拾,在大学的五六年的时间里,成功地沦落成为留级两年都没有办法毕业的存在…… “所以,要用填鸭式地教育方式,集中地把招募来的读书人进行培训授课?”萧木觉得自己已经理解了林檎话中的意思,便试探性地问道。 林檎马上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当然,因为填鸭式的教育方式才是最有效率的教育方式!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花费最少的代价培养出一批科学方面的可用之才。” “填鸭式教育才是最有效率的教育方式,这道理是谁教你的……”萧木有些崩溃地重复着林檎的这句话,“你们2333年的思想观念真是奇怪得很,至少在我们2oo7年的时候都早就开始提倡要给学生减负,把书本变薄,多多培养学生的综合能力了,我原本以为你们2333年这一方面肯定已经做得想当然完善了呢……” “那些都是天方夜谭!”林檎把手一挥,十分不屑地说道,“想要拥有真才实学,还想不付出努力的代价,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好事?” 萧木也不得不承认林檎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因为毕竟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自己的智力头脑巅峰时代,确实正是在接受着极致的填鸭式教育的高中时期到来的。而在进入了大学,享受了“自由”的学术氛围的熏陶之后,自己非但没有取得什么学术成果,反而连毕业都十分困难,只得到了一个“经济学都是伪科学”的这样一个类似于借口的结论。 只是虽然暂且接受了林檎的那套“填鸭式”教育模式(反正这套教育模式又不会萧木本人身上),但萧木却并没有对林檎的这个主意完全认可,因为还有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摆在他们眼前:“那么,我该到哪去找那种合适的‘生源’去呢?毕竟在眼下的大明社会,只要是读书识字的,都是想着科举做官的。对于科学技术感兴趣的读书人,恐怕是打着灯笼也难寻啊,就算是用优厚的待遇暂时招来一些人,恐怕将来一旦他们有了稳定的收入,便又会想着回去研究四书五经,参加科举去了……”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林檎装模作样地认真思考着,为什么说她是装模作样呢?因为即便是萧木都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林檎压根就没有思考——实际上林檎的思考也就仅仅持续了两秒钟,便用像是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找那种半路出家的大明朝读书人呢?眼下不是有更加合适的人选吗?” 林檎的“大明朝读书人”、还有“眼下”、“更合适的人选”的字眼,成功地让萧木产生了一个不大不小得误会:“喂喂,你难不成是像要让我亲自去跟徐光启学习科学技术吧?我可是大明的皇上,就算我要学,徐光启敢教,但我学会了也没有什么机会施展啊……” “你对你的智力水平怎么总是充满了莫名其妙的自信?”林檎毫不犹豫地鄙视了萧木一把,“我说的合适人选当然不可能是你。” ——“这个智障。”林檎在心里补充道。 第一八零章 培养 当然林檎在心里想的的这后半句话萧木是不可能知道了——尽管前半句也不是那么好听,但林檎的话好歹也算是给萧木吃上了一颗定心丸,虽然填鸭式教育确实高效,但萧木却不想成为被填鸭教育的对象,毕竟是已经在“自由”的学术氛围当中生活了五六年的人了,突然享受起填鸭教育的待遇,萧木恐怕会挺不过去。??? “那你说的眼下合适的人选是谁?”萧木狐疑地问道,实在是因为林檎用的“眼下”这两个字,大大地局限了萧木的思路,想不出林檎指的到底是谁,“总该不会是你自己吧?你不是中文系研究古代文学的吗,难道也对科学方面的东西感兴趣了?” “乱弹琴,怎么可能是我!你忍心让我这个文科生去学这些东西吗?”林檎白了萧木一眼,“我这么跟你说吧,与其找那种半路出家的读书人来,还不如自己培养,直接从娃娃抓起!” “从娃娃抓起……”萧木重复了一句林檎的话,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好哇,原来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闹了半天你是又想出宫去看李师药他们去了吧? 萧木像拨浪鼓一样地摇着头,“昨天才刚刚出去过,而且后来在街上又生了那么多的事,一直到晚上才回来,最起码最近这一段时间是不要再想出宫的事情了,要知道,王承恩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王承恩昨天的表现在萧木看来确实不错,并没有有事没事地就出来让自己赶快回宫,而是让自己和林檎基本上过足了瘾,一直在宫外待到了傍晚才回去。萧木可以想象得到,王承恩昨天一整天都是出于神经高度紧张得状态,要是自己活着林檎近期再要出宫的话,王承恩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当然说的算的还是萧木,但怎么也是接受过平等民主教育的未来人,萧木也不忍看到王承恩太过为难。 “那么多事还不都是由于你非要赏给那小贩十两银子引起的?”林檎小声地嘟囔着,“不去就不去嘛,我又没说一定要出宫去,只不过是提出了几个合适的人选罢了。” 只是林檎的声音越来越小,完全没有平日里在萧木面前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这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萧木当然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既然林檎现在理亏,萧木说话的口气也没那么讲礼貌了,“合适的人选?哪个是合适的人选?昨天你也看到了,李师药读书的效果还是很好的,你觉得王静远会同意让这孩子去‘不务正业’地学什么科学技术吗?我看王静远怕是带着让李师药完成他自己没完成的梦想的心思也教他的。” “那赵弃病不是正合适吗?那孩子看起来挺聪明的,而且动手能力还强……”林檎还是不甘心地说道。 萧木没有好气地说道:“赵弃病的动手能力确实挺强,不过都用在了欺负女生上面,你不是还为此赐给了谢连惠拿来防身的鸡毛掸子么”,林檎的这句“动手能力强”瞬间让萧木想起了后世老师们对于经常调皮捣蛋学生们的经典评语,“而且还有,赵弃病自己都多次表示相当大将军,这孩子也确实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多动症儿童,倒是十分合适练武,要他去接受填鸭式的科学教育,那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林檎被萧木反驳得体无完肤,还想再开口说点什么狡辩一下,但还没哟来得及想好,就又被萧木抢了先,“除了李师药和赵弃病,就只剩下剩下谢连惠这个小姑娘了,你该不会是觉得她是搞科学研究的料,想把她培养成大明朝的居里夫人吧?” 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萧木很显然没有领悟这句话当中蕴含的深刻道理,他这一番奚落的言论引起了适得其反的效果,像是刺激到了林檎的神经,让原本已经节节败退的林檎突然又厉害了起来:“谢连惠怎么了,我就觉得这个小姑娘挺不错的,一看就是心细的人,将来肯定适合搞科学研究!而且还是女生,本来就不用参加科举考试,也就不需要担心什么研究科学影响读书正业的问题,这简直就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了!” 林檎的这一番反击显然让萧木有些招架不住,按照后世正常的眼光来看,像是谢连惠这种小姑娘怎么都不可能是适合搞科学的人选,要说她最适合的无疑是幼师、护士这样的职业。但谁知道在结合了大明当前的时代背景之后,原本看起来压根就不可能成立的事情,林檎的一通强词夺理之下,反而还能够自圆其说,而且听起来还确实像是那么回事,至少萧木没能立刻找到什么明显的破绽。 于是就在萧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反驳的说辞的情况下,林檎又继续展开了猛烈的反击:“过两天我就去王静远家,把谢连惠接出来,带她去徐光启家,让徐光启认她做干孙女。在徐光启的耳濡目染之下,我就不信,谢连惠就成不了大明朝的‘居里夫人’,说不定将来的历史上谢连惠就是著名的科学家,比你这个皇上还要著名一百倍!” “我记得,好像有人跟我说过,我在后世的历史上也是著名的科学家来着……”萧木实在没有想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只好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也不知道同样是伟大科学家,将来的历史上会是谢连惠有名,还是我有名……” “你成为科学家那已经是‘将来过去时’的事情了,现在你穿越到了明朝,当了这么一个不称职的皇上,说不定哪天就殉国了,恐怕也没有什么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当那个伟大的科学家了。”林檎自然还是嘴下没有留情,叹了口气说道,“唉,看来今后的历史上恐怕会少了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也不知道到了2333年的时候还会不会有时空穿梭项目出现了……” 第一八一章 赶考 萧木知道林檎此刻已经是彻底找回了以往的战斗力,今天想要压制住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于是便只能见好就收,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跟林檎再继续胡扯下去了。() | (八)事实上,在林檎突奇想地现谢连惠这个看起来竟然十分合适的人选之后,萧木就已经有点占下风了。 “今天早上起得太早,现在吃完了饭感觉有点困了,我要先去睡上一觉。”为了避免林檎想一出是一出,真的产生了把谢连惠送到徐光启家培养的荒唐念头,萧木赶紧岔开了话题,把筷子扔到桌上,打着哈欠说道,“话说回来,你现在好歹也是怀有身孕的人了,本着对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的周皇后负责的态度,也为了你今后穿越者生涯的身体着想,我看你也先去小憩片刻吧。” ——此时的萧木觉得林檎只是拿谢连惠来跟自己斗嘴,暂时应该还不会真的付诸行动。林檎本来也没有当真,只是情急之下用来反唇相讥罢了,但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件事情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行,所以此刻林檎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些活动了。 “我可不像你一样,整天除了吃就知道睡!”林檎当然不会乖乖地听从萧木的安排,但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还是需要稍微午睡一会,于是便不再搭理萧木,起身回到自己的寝宫去了。 一顿午膳吃了小半个时辰,中午马上就要过去了,萧木也决定抓紧中午的尾巴,赶紧好好地睡上一觉——虽然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肯定已经是下午了,说不定直接是傍晚都有可能,但从现在开始算起的话,好歹也能勉强算是一个“午睡”不是? …… 萧木这边安安稳稳地睡午觉去了,而此时的北京城外,则是来了两个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两人大概都是中年样貌,看起来面相有些相似,很明显是一对兄弟。 虽然距离会试的时间还很早,但实际上现在就已经有不少的读书人赶到京师来备考,在大明朝,提前个一年半载的来到京师准备一点也不稀奇。毕竟是读书人嘛,到了京城之后当然免不了游览一些名胜,做上两咏今怀古的诗词;或者是拜访一下京中的同乡前辈,一叙年谊之情;再或者是到京中的妓院青楼饮酒赋诗、一展才情……诸如此类林林总总的事情要做,当然都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所以说是提前来备考,但真正用来读书的时间却也不见得会有多少,从读书的效果本身来讲,跟在家乡相比恐怕反而会打上折扣。 而且提前来到京城还能多一些机会结交一些朋友,毕竟京城当中汇集了各地的精英,大家今后搞不好就是同朝为官,提前相互结交一下,一起参加一些诗会之类的文化沙龙活动,提升了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的同时,对今后的展也是有不少的好处。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还有一些不能明说的东西。比方说,只有早早来到京城,才能有时间找好门路,打听好考官的性格癖好,万一运气好的话,能买到两道当年的考题那也是说不一定。再不济也要打听一下哪些是圣上还有主考官等人不喜欢的,免得考试的时候犯了忌讳。 这两兄弟在距城门不远的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借着树荫休息。 “兄长,喝点水休息一下吧。”两人中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年轻一些的从行囊中拿出了一个水囊,递给了那个年长的说道,“本以为要到傍晚时分才能到达京城的,结果这才下午我们就到了,一时半刻也不用急着进城。” “不错,这样也好,今天下午我们可以好生安顿一番,免得你我二人傍晚才到,一时之间不好寻找住处。”那个年长一些的结果了水囊,喝了一口之后把水囊又递还给了年轻的。同时回答着说道。 “兄长说的有理,今日早早寻好住处,晚上也好安心歇息,明日起便能专心读书。”年轻的读书人一边接过兄长的水囊,一边擦着汗说道,“只是没有想到,京城地处北方国门,竟然也如此炎热,跟家乡那边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而且跟江西老家比起来,京城的气候着实十分干燥。” “天不佑我大明,据说今年北方各省全都大旱,有不少的州县已经确认要绝收了,到了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恐怕又将是饿殍遍地的景象啊。”年长的眉头紧锁地说道,脸上写满了对大明未来的担忧。 年轻的那位听了兄长的话,赶紧好言劝慰道:“所幸当今天子甚是贤明,甫一即位便除掉了魏忠贤一档党,天下正义之士无不为之振奋。如今明君在位,想来我大明定然能够挺过这一关。” “贤弟言之有理,算算时间,你我从万历四十七年第一次参加会试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十年,当下明君在位,正是我等大展身手的时候,此番会试一定要榜上提名,将来也好为君分忧!”年长的听了弟弟的劝慰,对大明的将来重新恢复了乐观的心态,对这次要参加的会试也是充满了信心,仿佛找到了年轻的时候第一次进京参加会试时的那种豪迈心情。 “兄长所言正是,此番进京会试,不成功便成仁!若是仍然名落孙山,我也就彻底断了科举的心思。”年轻的收拾着水囊答道。 “贤弟这次定能高中,休要再胡思乱想。”年长的说道,“休息得差不多了,趁着时间还早,我们还是赶快进城寻找住处去吧!” 说着,两人便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才带着一份庄严而神圣的心态朝着城门走去——这座京城承载着兄弟二人太多的期望 …… 然而遗憾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这兄弟二人这一次进京参加会试同样还是以失败而告终,也同样如那个弟弟所说,两人在这次失利之后便断绝了科举之念。 第一八二章 巧遇 在萧木所生活的后世现代社会,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样一句至理名言——“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 当然在中国古代也同样存在蕴含着相似的哲学道理的名句,那就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句话表达的意思十分的清晰明了,但此刻刚刚进入京城的兄弟二人,尤其是那位弟弟,显然对这句话还没有足够深刻的理解,因为很多事情和道理往往只有亲身经历之后才能真正地领悟。 尽管这次进京参加会试最后同样还是失败了,但这个人在后世的名声却比很多考上了进士的“成功者”要大得多——当然了,这个事情他现在还不知道,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一直到他去世,也同样不知道。 …… 此时的兄弟二人正在京城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用“漫无目的”来形容二人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恰当,因为他们兄弟两人的目的一直都是十分的明确,那就是寻找一处环境条件都还可以客栈旅店安身,最好还是能够长期包下来,一直住到会试结束之后的那种。 但有道是“长安居大不易”,由于是快到了会试的时候,京城当中的客栈旅馆的生意全都异常火爆,两人走了好多地方,找了好多家客栈,得到的结果无非就是那么几种:房满了、房没满但只剩下了最上等的上房,每日房费白银若干两、房满了但还剩下马厩旁边的一间柴房,不知两位客官是否愿意屈尊…… 当然了,这最后一间的柴房的价格跟正常的房间相比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优惠,因为就算他们不住的话,早晚也会有人去住,到时候他呢就算是想住都没得住了——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们全都深谙其中的行情,所以两人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加以挽留,毕竟现在京城当中的客栈生意是完完全全的卖方市场,消费者只有乖乖交钱的份,没有讨价还价的份。 当然了,无论客栈的生意有多么火爆,卖方市场是多么的夸张,在皇权面前都是不值一提,所以前日萧木可以十分轻易地包下了一整间客栈用来盘问卖臭豆腐的李小二,泼皮无赖王老五,还有后来现跟梁艳阳颇有渊源的鲁大。甚至在包下这间客栈的时候都没有需要用到萧木这个皇上的身份,只是几个锦衣卫就把这件“小事”给办妥了,而且如果萧木不在的话,也完全可以不给钱——最后那家客栈的老板和原有的客人们也只有庆幸的份,因为萧木只占用了那间客栈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当然对于萧木和锦衣卫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放在眼下这两兄弟身上却显得困难重重,所以,尽管两人的目的很明确,但在找了很多家客栈都没能找到心仪的住处之后,两人走起路来看上去便也有了“漫无目的”的感觉。 由于正值夏日,午后又是一天当中最为炎热的时间,两人走了不少的路,找了好多家的客栈,此时都已经是十分疲劳了,至于他们之前喝水的水囊,则是早就空了。 “兄长,看来我们今年来得还是晚了些,京城当中的客栈几乎全都住满了,要是天黑之前找不到住处的话,咱们就只好找个好心的人家先将就一晚了。”那个年轻些的说道。 年长的那位对他弟弟的说法也表示赞同,“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再找找,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客栈,就只能按照贤弟说的……”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没有了声音,原本走在前面的弟弟回过头来一看,却现哥哥的身体正在摇晃,随即便向后倒下去。 弟弟想要伸手去拉,但却没有拉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哥哥向地上倒去。 就在那弟弟心中万分紧张的时候,他的兄长被一个路人给接住了,并没有完全摔倒在地上。 一切都是有惊无险,见兄长没有摔倒,那弟弟的心里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到他接住他兄长的是一个中年模样的路人——之前那路人的脸被他的兄长的身体给遮挡住了。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年轻些的弟弟对着那路人深作一揖,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才把自己的兄长重新扶住,“若是没有兄台相助,家兄恐怕是凶多吉少。”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不必言谢。”那路人摆了摆手推辞道,“近日天气炎热,尊兄想必是出现了中暑的症状。” “实不相瞒,在下和家兄是来京城赶考的,但京中的客栈全都住满,从中午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找到落脚之处,家兄想必是心中焦急,再加上天气炎热,这才脚下不稳。” “难怪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原来是进城赶考的举子,幸会幸会!”那路人得知兄弟二人是进京来赶考的读书人,态度明显更加热情了,很显然这人对读书人尊重得很——事实也确实如此,那路人听到了兄弟二人没有住处之后便立刻出言建议道,“二位若是寻不到合适的住处,不妨来舍下屈就几日,待两位找到了合适的住处,再离开也不迟。” “这如何使得,岂敢上门叨扰。”那弟弟推辞这说道。 “无妨无妨,不瞒您讲,在下平日里最尊敬读书人,家中也还有几个开蒙的学生,二位若是屈尊前来舍下,也可以给他们立一个榜样。”那路人进一步热情地邀请到,这热情程度放在萧木的后世,绝对值得怀疑是诈骗分子,“而且尊兄现在急需休息静养,此刻天气如此炎热,还是不要耽搁了。” 那弟弟本来就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住处,既然这路人如此热心,而且兄长也确实急需休息,于是便答应了下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姓王,名静远,不知二位高姓大名?”王静远自我介绍了一下之后又问起了对方的名字。 “不敢不敢。”那年轻些的弟弟答道,“家中姓宋,家兄名唤应升,在下名唤宋应星。” 第一八三章 捣蛋 “哦,原来是宋兄,幸会幸会。?? ”王静远对宋应星拱手说道,“炎炎烈日,此时着实炎热,还是赶快随我回家,也好让令兄好生安歇条理一番。” “如此,便多谢王兄了。”宋应星对王静远作了一揖,然后便扶起兄长,随着王静远一同回去了。 要说为什么王静远就能够遇到宋应星兄弟呢?当然巧合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但是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王静远出门走到大街上的前提下的,要是王静远待在家里不出门,那么就算再巧,应该都不可能会遇到宋应星他们。 所以这就要从王静远为什么要出门说起了,这其中当然少不了赵弃病的功劳。 就在今天上午的时候,王静远还是照常给三个孩子开蒙讲课,三个孩子的表现也都还算不错,尤其是赵弃病,跟往日相比起来着实老实了不少,王静远的心里也是十分欣慰,觉得这孩子终于也算是到了懂事的年纪。 然而好景不长,赵弃病马上就用实际行动击碎了王静远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在上午的课程结束,三个孩子在休息的时候,可能是由于上午表现得过于老实,天性好动的赵弃病被憋坏了,于是便报复性地捣起蛋来——跟后世爱美的女性节食减肥之后的报复性反弹都是差不多的原理。 既然赵弃病调皮捣蛋起来,那当其冲的当然就是谢连惠这个小姑娘了,毕竟李师药是赵弃病的大哥,战斗力也不弱,当然没有谢连惠这个小姑娘好欺负。 当然赵弃病欺负谢连惠完全是出于少年儿童时期特有的性格特点和行为方式的原因,就跟后世小学生男女同学之间相互不对付,在课桌上画“楚河汉界”,谁过线了就拿铅笔扎谁的胳膊这样的现象完全是相同的原理——而跟那些成年男子喜欢“欺负”女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和不同。 浑身上下充满了如同多动症一般的旺盛精力,赵弃病简直没有一刻闲着的时候,一会揪一揪谢连惠的辫子,一会又把谢连惠正在收拾的笔墨抢来摆弄,现谢连惠又继续收拾其他东西了之后,又扔下了刚抢来的笔墨,接着去抢谢连惠手里的纸张去了。 总而言之,无论谢连惠在做什么,赵弃病总是想要上去搞点破坏,否则就浑身不舒服一样。 俗话说“七岁八岁狗也嫌,九岁还有大半年”,用来形容赵弃病简直是在合适不过了,此时的赵弃病正好处于这一阶段的尾巴,很明显,赵弃病现在是处在“九岁还有大半年”的阶段。不过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虽然九岁的这半年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但赵弃病的这种状态似乎在短期内没有什么改善的征兆,不知道是不是生日比较小的原因。 开茶馆的老头捡回他和李师药的时候,当然无从知道两个孩子的生日是哪天,事实上,就连现在“李师药十岁、赵弃病九岁”这样一个结论都不见得是完全正确的,只是按照被捡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好两岁(虚岁,也就是出生刚满一年)来估算的,所以李师药和赵弃病每年都是按照被捡回来的日子过生日的,当然了,两人也根本没有怎么像样地过过生日。 本来在相同的年龄段上,女生的育是要先于男生,在萧木后世的小学当中,完全是女生一手遮天的天下,无论是在体格上还是智力上都是全方位占优,尤其是女生还懂得找老师作为外援,常常把男生爆得体无完肤。直到小学毕业,进入了中学,男生开始快育之后,形势才会出现明显的逆转,反正萧木亲身经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然而在这里情况又有些不同了,虽然三个孩子都在一起跟着王静远学习,但在年龄上还是有着明显差距的,赵弃病今年九岁,而谢连惠才只有七岁,在两岁的巨大年龄劣势之下,再加上谢连惠本来就生性腼腆,所以面对赵弃病的捉弄,谢连惠实在是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谢连惠实在不堪骚扰,向李师药求救之后,李师药也觉得赵弃病这个二弟确实玩得有些过了,只好拿出大哥的架势,帮谢连惠出了一个主意。 “连惠妹妹,你忘了昨天皇后娘娘赐给你的宝物了吗,现在拿出来用不是正合适吗?”李师药提醒着谢连惠说道。 谢连惠听了李师药的话这才如梦方醒,“对啊,皇后娘娘昨天刚刚赐给我一件宝物,为的就是让我不受弃病哥的捉弄,我现在就去把宝物拿来,看弃病哥还敢不敢接着欺负我了!” 只能说人都是有脾气的,即便是性格十分含蓄的谢连惠在经受了赵弃病的疯狂捉弄之后,也生出了“请出皇后娘娘赏赐的宝物制住你!”这样的带有攻击性的想法。 “你要是再跟我胡闹,我就真的拿娘娘赏赐的宝贝教训你了!”谢连惠还是生性善良,在拥有了皇后娘娘赏赐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鸡毛掸子的状态下,也没有想要直接拿来使用,还是不忘给赵弃病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只是赵弃病听到了娘后娘娘赐给谢连惠的宝物,这才想起昨天被皇后娘娘的那个鸡毛掸子支配的恐惧。 不同的人在恐惧之下的本能自然也不同,有的人会变得不知所措,呆傻在原地,而有的人则是恰恰相反,往往会在恐惧的驱使之下选择不顾一切地逃生。 赵弃病当然属于后者,事实上在听到了谢连惠的那句“最后通牒”之后,赵弃病就像疯一样地想要逃离现场,可能是这个鸡毛掸子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心理压力,赵弃病逃跑的时候明显是慌不择路,把他们几个人的课桌全都给撞倒了,桌上原本放着的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全都散落了一地,不少都不能再用了…… 所以,王静远这次出门就是来购买新的笔墨纸砚的,当然,是在好好地教训了赵弃病一顿之后才出的门。 第一八四章 神秘 所以当王静远带着宋应星兄弟回来的时候,赵弃病看起来十分老实,所以宋应星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了解这个孩子的本来天性。? ? 当然宋应星此时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个上面,比起认识王静远家的几个孩子,宋应星明显更关心兄长此时的身体情况。 在跟着王静远回家的路上的时候,兄长宋应升就已经醒过来了,之前也不过是由于中暑眼前突然一黑才感到头晕,只不过尽管已经醒了过来,但宋应升看起来仍然精神萎靡的样子,他本人也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浑身乏力,甚至连说话都觉得有些吃力,很明显还没有从中暑的症状当中完全恢复过来。 王静远一面招呼着冯氏给宋应升泡些清热去火的凉茶,一面给宋应星他们安排着房间。 “两位就暂时在东厢房居住吧,我看还是先把令兄扶到屋里歇息,一会喝两杯凉茶,去一去体内的暑气,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应该就没事了。”王静远帮着宋应星把宋应升扶进屋里躺在床上休息,又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屋子,清理了一些屋里的灰尘——毕竟这件厢房平时没有人住,肯定没有办法保持一尘不染。 “多谢王兄相助,若是没有王兄,我兄弟二人,今日怕是无处栖身了。”宋应星再次向王静远表示这感谢,王静远自然还是推辞着说了些“哪里哪里、不足挂齿”之类的话,于是便不再打扰宋应星收拾行李,出去招呼冯氏赶紧去买菜,商量晚上如何款待宋氏兄弟去了——因为宋应升有中暑的情况,所以王静远和冯氏便琢磨着晚饭要做得清淡些。 至于宋应星则是在房间内整理着兄弟二人行李物品,过了不大一会,宋应星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托盘上面放着茶壶和茶杯,这应该就是刚刚王静远吩咐冯氏泡的茶。 “宋伯伯宋叔叔请用些茶吧。”那小姑娘说道,很显然小姑娘为了区别这对宋氏兄弟,所以便把宋应升称作宋伯伯,而把宋应星叫成了宋叔叔…… 宋应星笑着结果了托盘放在桌上,一边给兄长倒茶,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无非就是一些成年人最喜欢问小孩子的问题。 “回宋叔叔,我叫谢连惠,今年七岁了。”谢连惠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回答得还算利索,表现得比最开始萧木把她从杜老六手里买回来的时候要好到哪里去了,那个时候萧木都已经问到了第三个问题,小姑娘才勉强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萧木当时觉得自己活这么大都没有见过会有这么胆小腼腆的孩子。 “嗯,谢连惠,这个名字取得真不错,李太白有文曰‘群季俊秀,皆为惠连’,你的名字则反其道而行之,想来给你取这名字的也是一个高士。”宋应星很显然对谢连惠的名字十分喜欢。 “我的这个名字是公子给取的,公子给我取名字的时候也念了宋叔叔刚刚念的文章,只是我还听不懂是什么意思……”谢连惠答道。 “谢家乃是东晋、南朝名门世家,李太白文中的‘惠连’便指的是谢惠连,此人诗赋俱佳,乃是一世奇才。”宋应星笑着给谢连惠解释道,看着谢连惠脸上那似懂非懂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刚刚所说的对于这个七岁的小姑娘来讲实在是过于深奥了,于是便不再继续解释典故的来源,而是直接评价起了给谢连惠取名字的人,“你方才说这名字是公子给取得,不知是哪个公子?此人确是大才!” 宋应星觉得能取出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有学问,巧用典故,而且反向而行,给这个姓谢的小姑娘取了一个不错的名字,想来必定是个学富五车之人。 要是萧木此时在场的话,听到了宋应星对于自己的评价,估计都会脸红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尽管萧木的脸皮已经很厚。实际上萧木在取这个名字的时候用的完全就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剽窃的方法,至于什么“反其道而行之”,说来好听,实际上不过是萧木懒得动脑罢了,或者说萧木就算愿意动脑,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 “公子就是萧公子,师药哥和弃病哥的名字也都是萧公子给取的。”谢连惠答道。 “哦?师药、弃病?就是刚刚那两个孩子的名字?”宋应星问道。 “回宋叔叔,是的,师药哥叫李师药,弃病哥叫赵弃病。”谢连惠答道,“都是萧公子给取的。萧公子人很好,在大兴的时候不但抓了坏人,救了我还有王伯伯一家,到了京城之后还经常来看我们,给我们带了好多礼物……” “嗯,李药师、李师药;霍去病、辛弃疾、赵弃病……”宋应星在嘴里念叨着,萧木取名字用的这一点典故当然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再加上刚刚听谢连惠说的什么“抓坏人”、“救了我和王伯伯一家”的话,宋应星对给几个孩子取名字的萧木也是更加感兴趣了,于是便问道,“这个萧公子还真是个有趣的人,不知你说的这个萧公子是哪里人氏,家住何处?” 本来谢连惠甚至忘了萧木是皇上微服私访的化名的事情了,但听到宋应星问起了萧公子的来历,谢连惠才终于想起来之前王静远嘱咐过的“皇上的身份要保密,不能随便对外人说起”的话,于是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应星的问题,只好把事情全都推到王静远的身上,胡乱地答了一句:“萧公子就是萧公子,我也不知道萧公子住在哪里,宋叔叔还是直接问王伯伯吧。” 说着谢连惠便一溜烟地跑出了屋子,留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宋应星,谢连惠的这番举动让宋应星对这个“神秘”的萧公子更加感兴趣了,宋应星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向王静远好好打听打听这个萧公子的事情。 当然此时这个“神秘”的萧公子正在睡大觉,而且一时半刻还没有睡醒的意思。 第一八五章 梦醒 其实萧木睡得并不是很踏实,毕竟按照人体的生物钟来讲,下午并不是一个适合睡觉的时间,萧木自己总觉得半睡半醒的感觉,好像做了好多个梦,这个“午觉”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休息和放松的作用。 本来按照正常的作息规律,午觉一般睡个四五十分钟就已经相当够意思了,像萧木这样直接冲着一整个下午去睡的,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即便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萧木也觉得不能再睡下去了,于是便决定用尽全身的力气跟舒服的床告别,艰难地从躺着的状态变成了坐着的状态。 睡眼惺忪的萧木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一个懒腰,彻底地舒展了一下身子之后,这才打算穿上衣服起来活动一下——萧木心里估计这个时候恐怕应该是下午四点多的样子,如果继续睡下去,起床之后就是吃晚饭的时间了,那样就真的应了那句话,“除了吃就是睡,睡醒了再接着吃”,向着某种憨态可掬的动物看齐了。而且萧木同样认为,“午睡”之后就直接吃晚饭,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胃口。 然而终于舍得睁开他那双迷离的双眼之后,萧木直接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这哪里还是大明朝皇宫的御榻,分明就是自己在大学的宿舍! 房间的窗帘拉着,遮住了窗外的阳光,整个宿舍显得十分昏暗,并不好判断此刻的时间,不过根据萧木的经验,这个时候不是上午九十点钟,就是下午三四点钟,因为宿舍当中除了刚刚睡醒的自己并没有其他的人在,很显然,萧木的室友们全都是去上课或者是写论文去了。 作为一个留级了两年的特殊人士,萧木在惠园大学已经换过两次宿舍了。 惠园大学的男生宿舍总共有五栋楼,其中四栋楼分别住着从大一到大四的本科生,第五栋楼则住的都是硕士、博士研究生,还有一些学校的教师人员。在萧木大四毕业季的时候,他所在的整栋宿舍楼的大四学生基本全都顺利毕业,所以这栋楼要腾出来给新入学的大一学生来居住,所以萧木就被安排到了当时大三,也就是即将大四学生的宿舍楼里,跟几个大三的学弟做了室友。 然后又过了一年,相同的事情又重新上演了一遍,已经读到了“大五”的萧木又作别了几个已经大四毕业的学弟,收拾着他的东西,又搬到了新的大三学弟的宿舍楼里面,又跟几个大三的学弟做了室友。然后新的学年开始,这几个大三的室友又都升级成为大四的学生,而萧木则是已经荣升为“大六”的“高年级”学生了。 根据萧木的印象,现在是暮春时节,正是准备毕业论文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候了,尽管萧木的脑袋现在昏昏沉沉的,但他也十分清楚,自己今年的这篇毕业论文似乎写得还是不怎么样。 如果今年还是不能顺利毕业的话,就意味着萧木又要再重新搬一次宿舍楼,这样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萧木的人生也就算是圆满了,毕竟住过惠园大学所有四栋本科生宿舍楼的,应该也就只有萧木一个人了,这好歹也算是创下了惠园大学的一个记录,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不过按照这个架势,恐怕萧木想要更进一步,完成住遍惠园大学全部的五个男生宿舍楼这样的一个壮举实在是有些困难,毕竟对于现在毕业都成问题的萧木来讲,短时间内考上硕士,甚至成为博士研究生的可能性实在是有点低。 什么?你不关心男生宿舍,想知道女生宿舍楼是怎样的?事实上,在惠园大学这样一个女多男少的大学,占比百分之三十左右男生有五栋宿舍楼,而占比近百分之七十的女生只有一栋宿舍楼——这当然不是因为女生的待遇低,而是因为惠园大学的女生们拥有一个大的女生宿舍楼,大到全校包括本科生,硕士博士研究生在内,所有的女生全都可以住得进去。 反正既然室友们都不在,萧木也更加地懒散了,懒洋洋地随便穿上几件衣服(已经没有人伺候他更易了),蹬上一双拖鞋,起身坐到了桌边,想着要不要修改一下他那篇被指导老师批驳得一文不值的论文,但萧木努力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 而且萧木此时也有很充分的理由不去管什么毕业论文这样的小事——因为此时萧木的脑袋虽然跟浆糊一样,但还没有忘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自己的穿越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只是自己睡的这一觉当中所做的梦吗?”这是萧木的第一反应,毕竟穿越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要是时间那么容易就能倒流的话,也就不会有什么“寸金难买寸光阴”之类的警句了。 但是萧木还是很快地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一个想法,因为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梦的话,这个梦实在是显得有些过于真实了,真实到生的每件事情自己似乎都还清楚地记得。而且萧木也知道自己以前从来没做过这么长的梦,梦里也没有生过那么多的事情:微服出巡、买下孩子、抓获梁艳阳、平衡清流阉党、会见徐光启、学习《资治通鉴》、辅辞官、审问杜老六、微服逛街遇到鲁大…… “也许自己是真的穿越了,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穿越回来了?”排除了做梦的这个推测之后,萧木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心中又想出了另外的一种可能性。他的这个想法也确实有些道理,毕竟穿越到大明的时候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现在又糊里糊涂地穿越回来想来也不是什么怪事,或者说,穿越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的。 不过如果自己之前的经历真的是穿越的话,那么有一件事情就是让萧木最为挂怀的了,那就是既然自己穿越回来了,还留在大明那个时空的林檎该怎么办? 第一八六章 影响 按照林檎的说法,她应该是因为在未来参加了什么科学活动而穿越的,而且还说过她现原本随时都可以回去的系统出现了故障导致她回不去了。 现在自己这个皇上不在了,她这个皇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吧?尤其是在她肚子里面的太子还没生下来的时候。毕竟除了萧木和林檎这两个穿越者之外,没有人会相信皇后娘娘怀的一定就是皇子,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显然不值得政治投机者们为之赌上身家性命、富贵前程去冒险。 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自己不在了,所以朝中上下的大臣们想必会推举一个宗室来继承皇位——这也和萧木刚穿越到明朝,一声不响地跑出皇宫时候的想法相同,本来在跑出皇宫之前,萧木就留下过一份“退位让贤”的诏书,不过在自己的行踪在大兴被现,引来张皇后亲自来寻找,萧木在回宫之后,便已经把那份诏书给悄悄地烧了。 萧木简单地思索了一下,好像没有听说过崇祯皇帝有什么兄弟(天启皇帝朱由校很明显是崇祯皇帝的兄弟,但萧木很自然地把它排除掉了,因为天启皇帝已经去世了。事实上如果他没有去世的话,当然也就轮不到崇祯继位),所以,这个继承皇位的宗室跟自己(穿越了这么久,这个时候萧木仍然把他跟崇祯皇帝当做一体,所以才会把崇祯皇帝当做“自己”)之间恐怕是没有什么情分可言。 这样的话,新君登基之后,对于林檎这个先帝遗孀的态度就很难讲了。可以预见的是,林檎根本不可能得到张皇后现在这样的优厚待遇,同样是先帝遗孀,张皇后好歹是崇祯皇帝的亲嫂子,崇祯皇帝跟他的兄长天启皇帝的感情一向不错,所以对于张皇后这个皇嫂也是礼遇有加。 而且,如果林檎最后生下的是女儿还好说,无非就是待遇稍差一点,但怎么也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她生下的是男孩(历史上确实如此),那么林檎和这个孩子的性命恐怕就没有什么保障了,放任是谁当了这个新皇帝肯定都不会允许有一个什么先帝遗孤还活在世上,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就是这个意思。 想到了这里的萧木也是浑身一激灵,因为按照这一整套思路分析下来,自己不在之后,林檎简直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萧木希望看到的,所以萧木马上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穿越回来之后,被自己借用了身体的崇祯皇帝可能又恢复了原本的记忆和意识,这个可能性同样是有着极大概率会生的,因为崇祯皇帝的身体从生理学角度上来讲足以满足一个生命的维持和存在。没有自己穿越回来了,人家的身体立刻就死了的道理。 不过萧木仔细一想之后又现,这样的话对林檎而言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虽然不用担心会被新皇帝杀掉以除后患,但毕竟林檎的来历实在特殊,尽管她拥有周皇后原本的全部记忆,一时半刻不至于在恢复了原本记忆的崇祯皇帝面前露出马脚,但是跟自己还在的时候相比,林檎的日子肯定不会那么好过了,至少跟着自己一起读书、跟张皇后她们一起玩纸牌麻将、甚至出宫逛街去王静远家玩这样的事情是想都不要想了。萧木估计以林檎的性格,每天在寝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的日子估计林檎用不了多久就会疯。 总而言之,不管那种可能,对于林檎来讲都不是一个好消息。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又穿越了回来,结果滞留在明朝的林檎却要承担许多严重的后果,想到了这里,萧木的心情实在是有些着急。 虽然自己一向对当皇帝没有什么信心,也不想去当这么一个皇帝,尤其是王朝末路的皇帝,现在自己穿越了回来可谓是脱离了苦海。但想到自己就这么回来了,结果林檎却很可能有危险,萧木又着急了起来,丝毫没有一点脱离苦海了的快感,反而想要赶紧再重新穿越回去——这应该也是萧木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自己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穿越到了大明,原本平静的留级大学生活被完全打破,每天都要头疼怎么才能避免成为亡国之君。结果在自己好不容易有些适应了穿越的皇帝生活的时候,又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穿越了回来,这一来一回之间,萧木的心中大起大落不说,恐怕还会影响到好多人的人生轨迹,林檎只是其中当其冲的一个。 除了林檎之外,朝中大臣当中,萧木为了维持政治稳定而力挺的内阁辅来宗道的地位恐怕就不会那么稳固了,说不定又会成为历史上原本的过渡辅;自己权利支持,徐光启一手在主抓的甘薯试种工作也很有可能陷入停滞;除了朝中大臣,自己在大兴结识的王静远,领养的李师药几个孩子,恐怕今后也见不到他们的“萧公子”了,而那个被萧木安排暂时把锦衣卫诏狱当做客栈住上两天的鲁大,今后说不定怕就要在诏狱当中常住了…… 当然,尽管做出了上面的种种猜测,但这毕竟全都是一些猜测,萧木本人也不知道在自己穿越回来之后,大明那边的时空会生什么样的事情。 不过萧木还是想到了一个确认的办法,如果自己穿越到的大明不是平行空间,跟自己现在所在世界是在同一条时间轴上面的话(这种可能性在萧木看来是很高的),那么大明的事情很显然可以在当下的历史资料当中查询得到…… 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萧木二话不说,赶紧启动了他的电脑,熟练地打开了搜索引擎,带着紧张而又忐忑的心情,输入了“明朝崇祯周皇后”这几个字,然后屏住了呼吸,敲下了键盘上的回车键…… 第一八七章 惊醒 然而越是关键时刻越是容易出幺蛾子,萧木死死盯着电脑的显示屏,但网页却始终都刷新不出来,屏幕始终是一片空白,浏览器的图标转啊转啊,却一直转不出萧木想看到的结果…… 不知道按了多少次F5,尝试了多少次,萧木急切地想要看到的关键页面总是显示不出来,让萧木在着急的同时,也感到无可奈何。 无奈之下的萧木只好删除掉了“明朝崇祯周皇后”这几个字,在搜索引擎里随便脸滚键盘一般地输入了一堆乱码,点了一下回车之后,网页又奇迹般地能够显示出来了——当然,显示出来的网页也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萧木输入的内容本来就是乱码。 看来电脑应该是恢复正常了,于是萧木又急冲冲地把“明朝崇祯周皇后”这几个字重新输入了进去,再次搜索了一下,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内容显示出来。 反复尝试了好几次,最后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萧木此时对这搜索引擎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自从排挤走了竞争对手,这搜索引擎就变得越来越垃圾了……”萧木心里腹诽着,只能放弃查找关于周皇后的资料,转而打算查些明朝的其他历史,虽然自己穿越过去的时间不久,但总归还是应该对历史做了一些改变,而且萧木对自己穿越回来之后,大明朝那边到底是另立了新皇,还是原本的崇祯皇帝恢复了记忆这件事情同样十分在意,于是又在搜索引擎当中输入了“崇祯”这两个字。 然后,没有任何意外地,跟刚才萧木查找周皇后时候的效果完全一样,搜索引擎完全搜索不出来任何东西…… 接下来萧木又尝试着搜索了诸如“大明”、“明末”、“明清历史”、“朱由检”之类的词语,最后的结果也全都一样,屏幕上完全显示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东西。 “难道要我去图书馆查纸质书本吗?好像好长时间没有去过图书馆了,关于历史类的资料是在图书馆大楼的几层来着?” 想要不得不离开宿舍,出一趟“远门”到图书馆去才能查到想要的资料,萧木此时恨不得砸了眼前这台电脑——尽管这电脑是萧木省吃俭用了快一年,才在2oo4年的春天,也就是萧木大三的那一年买下来的,当时花掉了他整整八千大洋…… 就在这时,已经有了起身穿衣服去一下自己已经至少两三年没有去过的图书馆的想法的萧木,突然现电脑屏幕上终于有了反应,萧木最后一次输入搜索的关键词是“公元一六四四年”,这也是他和林檎在穿越不久,刚刚从大兴回到京城,一起回忆各自记得的历史的时候,林檎告诉自己的明朝原本灭亡的时间。 电脑终于有了反应,那也就意味着可以不用再“跋山涉水”地走到图书馆去查资料了,这对萧木来讲当然是一个好消息,于是萧木赶紧提起了精神,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即将显示出来的内容。 但就在这个时候,电脑显示屏突然一黑,接下来又突然出现了一段极其血腥暴力的画面——无数的人在拿着冷兵器相互厮杀,随时随地都有人被残忍地杀死,战况之惨烈远非电视剧里的画面能够相比。突然萧木看到有一个人骑在马上拈弓搭箭,全力射了一箭,然后萧木就现,这支箭里自己越来越近,而且仿佛要从显示屏中射出来,直奔他的心脏而来,这时萧木才惊讶地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一动都不能动了! 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以飞快的度射向自己的胸口,刺入了自己的心脏,浑身动弹不得的萧木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下坠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终于感觉自己重重地摔到了深渊底下。 …… 当然,实际上不可能有什么箭从屏幕里射出来,也不可能有什么深渊让萧木一直下坠个不停,就在萧木感觉自己种重重地摔了下去的时候,萧木的身体剧烈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条件反射一般地坐了起来。 再次睁开双眼,萧木现自己又回到了大明朝,自己现在就是坐在原来的御榻之上。 而且,萧木现,御榻的周围,站着坐着,围了好多的人…… 一向在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王承恩林自然在场,另外林檎、张皇后、田袁二妃几个人此刻一个不差,也全都围在了自己的床边。而且,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萧木的老熟人也坐在床边,此时面无血色,一脸受惊了的表情。 这个老熟人当然不是别人,就是那个传说中李时珍的弟子,经常来给“晕倒”的萧木和林檎诊脉的那一位李太医。 很明显,李太医本来应该是在聚精会神地给萧木诊脉,结果没成想萧木突然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然后又猛地做了起来,打了正在集中精力诊脉的李太医一个措手不及,虽然诊脉不像是武侠小说里面的运功疗伤,不会动不动就出现什么“走火入魔、内力尽失”这样的严重后果,但同样是突然地被外力打断,萧木的这一系列应激反应很显然对于已经上了年岁的李太医的精力造成了巨大的损耗,所以李太医才会“御前失仪”,满脸受惊了的表情。 不过这个时候李太医到底是什么情况已经没有人去关心了,见到皇上终于醒了过来,整间屋子里面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氛围,林檎和张皇后等人紧张得神情终于消散,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放松的表情,而王承恩则是在低声地念叨“祖宗庇护、天佑大明”之类的吉祥话。 这时的萧木终于搞清楚了状况,原来自己根本没有穿越回到未来,之前那些应该都是自己这个“午觉”当中所做的梦。 “看来我还真的错怪了那搜索引擎……”萧木在心里想道。 既然这么多人都被惊动过来了,甚至都找来了太医,萧木估计自己这一觉睡得时间肯定不短,于是便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第一八八章 梦魇 萧木的话刚问出去,自己的心里就已经大概知道了答案,因为萧木发现此时天已经黑了,毕竟没有天黑的话,为什么会点着这么多的灯? “回皇上,现在是亥时了,您已经睡了足足有四五个时辰了……”王承恩听见皇上在问时间,便立刻回答道。 萧木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能把一个“午睡”直接睡到晚上九点以后,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便是在他整个堕落颓废的大学生涯当中都是没有过的。 不过萧木随即也就释然了,要是睡的时间不够长的话,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做这么一个怪梦? “嗯,朕也没有想到会睡这么长时间,可能朕这几日着实是有些疲劳了。”萧木一时没有想到什么话好说,于是便只好胡乱地把原因推到了“疲劳”上面去了——虽然萧木这一段时间以来根本没有觉得有什么疲劳的地方,除了之前陪着林檎在大明的街道上乱逛之外。 这时张皇后说道:“听闻皇上魇着了,妾身和几个妹妹都紧张得很,现在所幸皇上没事,妾身等也就放心了。” 萧木赶紧答谢张皇后的关心道,“多谢皇嫂挂怀,引得皇嫂担忧,朕深感惭愧,现在朕感觉已经并无大碍,皇嫂大可放心。” 然而张皇后并没有像萧木说的那样“放心”,而是仍然担心地说道,“皇上每日忧心国事,还经常读书到深夜,这些本不是妾身妇道人家该讲的,但有些事情交给下面的臣子去做就好,皇上也要注意保养龙体,大可不必事必躬亲,切莫伤了身子。” “皇嫂责备的是,朕以后定会多加注意。”见张皇后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萧木也就只好顺着张皇后的话回答。当然,什么操劳国事、事必躬亲这样的情况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至于读书到深夜也是之前的事情了,自从上次在内书堂那边听到了来宗道要辞官而晕倒之后,萧木几乎就没怎么再摸过书本。但这些都不重要,谁让萧木的脸皮厚呢,跟张皇后说起话来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听了萧木的保证,张皇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但马上又开口说道,“皇上虽然已经感觉并无大碍,但保险起见,还是让太医再好好诊下脉吧。” 萧木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说不定还没有自己后世的年龄大的年轻女人,怎么都不像是跟自己平辈的嫂子,倒是怎么看都像是自己的老妈,看来古人说的“长嫂如母”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对于张皇后的这个建议萧木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便让李太医重新给自己诊脉。 过了这么一会的时间,刚刚被惊吓到的李太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便重新披挂上阵,给萧木诊起脉来。 李太医按着萧木的脉搏,闭着眼睛聚精会神地诊断了半天,然后才睁开了眼睛,说了一些诸如“皇上并无大碍,只是精气略亏”、“切莫操劳国事”、“多加调理”之类含含糊糊的结论。总而言之就像萧木后世“亚健康”的概念差不多——你的身体没什么疾病,但也算不上是健康,身体素质也不行,萧木现在的状态在李太医的描述之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李太医还是跟往常一样,给萧木开了一副补气调理的方子,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休息,不可劳累之类的话,这才在王承恩的带领下领赏去了。虽然没给萧木检查出什么明显的毛病,对萧木为什么会一觉睡这么长时间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但对于萧木这个皇上来说,没有毛病总归是比有毛病来得要好,既然李太医说萧木的身体并无大碍,这也相当于是一个彩头了,当然要赏。 而且大晚上的来给自己看病,再加上刚刚又被自己给惊吓了个够呛,于情于理萧木都觉得应该好好地赏赐一下这个李太医,于是萧木便给王承恩递了一个眼色,王承恩当然立刻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最后实际上给李太医的赏银比平时要多出了不少。 听到了李太医“并无大碍”的结论,张皇后也终于放下了心,既然现在萧木醒了,而且太医也说没有问题,她也就不再继续打算在这打扰萧木休息,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带着田袁二妃离开了。 那边王承恩早就吩咐准备了宵夜,正好萧木从吃完午饭开始睡到现在也确实感到有些饿了,于是便简单地穿上了衣服,用起宵夜来,一边吃着,一边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没有离开的林檎。 这是萧木穿越以来第一次发现看着林檎在自己眼前会让自己有一种心安的感觉,既然什么穿越回后世的事只是自己做的梦,那么自己在梦里担心的林檎将来会没有好日子过,甚至会有生命危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所幸这只是一个梦,萧木现在衷心地觉得自己还在大明真的是太好了。 萧木一直盯着林檎看,一直看得林檎都有些浑身发毛,“喂,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的脸上有东西吗?还是你该不会忘了我是谁吧?” 萧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失态了,无论什么情况,一直盯着一个女性看个不停肯定都是不礼貌的事情,于是萧木赶紧收回了目光,立刻转移着话题问道:“怎么敢忘了你是谁,只是我怎么会睡这么长时间?而且怎么就惊动了这么多人过来?” 这也不仅仅是转移话题,实际上这两个问题也同样是萧木现在最最关心的问题。 “我哪知道你怎么会睡那么久?”林檎还是一如既往不带好气地反问道,然后又说道,“大概一个时辰之前,你这边的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跑到我这里来通知我,说是你魇着了,我这才过来的,我来的时候,张皇后她们也全都来了。” “魇着了?”萧木想起刚刚张皇后也说了这句话,于是不解地问道“魇着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八九章 胡话 “你不知道什么叫魇着了?”林檎用一种在动物园里看动物的眼神看着萧木问道。 “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萧木满脸雾水地反问道。 “魇着了就是魇着了啊,你还要我怎么给你解释。”林檎对萧木连“魇着了”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表示无法理解,“《红楼梦》里面就有啊,贾宝玉和王熙凤就魇着过,两个人都差点丢了小命,闹得整个贾府都跟着鸡飞狗跳的,贾母和王夫人哭得都快要活不成了呢!” “《红楼梦》我以前倒是读过,但你说的这段剧情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萧木回忆着自己脑海中的文学储备,发现并没有林檎刚刚说的这一段的记忆。 “你连薛宝钗参加选秀得到了一盒宫花的事情都记得,还用这个举例子给我去王静远家带什么礼物提出过建议,怎么到了贾宝玉和王熙凤魇着了这么关键的情节,反而却不记得了呢?”林檎此时的内心也是崩溃的,她也不得不感叹萧木读书的视角真是独特。 “我读《红楼梦》不过就是走马观花地翻过一遍,当然有很多剧情都记不起来了。”萧木理直气壮地说道,“而且,我还真不觉得《红楼梦》有什么好看的,写得都是一群女人哭哭啼啼的事情,跟《三国演义》比起来简直是差远了。” “所以你才不懂文学。”林檎对萧木刚刚“《红楼梦》比《三国演义》差远了”的狂妄论调嗤之以鼻,根本懒得去驳斥萧木这种业余的观点。 “总而言之,魇着了就是魇着了,你是在理解不了我也没有办法。”林檎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怎么会没有办法呢?”萧木显然还没有放弃,“话说回来,什么是魇着了?这个‘yǎn’字是怎么写的?你告诉我一下我看看认不认识……” 尽管林檎已经看出来萧木应该确实不知道“魇着了”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于这个词好像没什么好解释的感觉,“魇就是上面一个讨厌的厌,下面一个魔鬼的鬼,对了,‘厌’字左边的那一撇要写得长些,把下面的‘鬼’字也给包住……” “上面一个‘厌’,下面一个‘鬼’,那一撇还要写得长一点……”萧木重复着林檎的话,在心里按照林檎的描述写着这个字,接着突然恍然大悟地说道:“这不就是梦魇的‘魇’嘛,你直接说梦魇就行了,非要说一个‘魇着了’,害得我都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就是梦魇的‘魇’,但那个小太监跟我说的就是‘魇着了’,我不过是如实还原他的话罢了。”林檎对萧木的抱怨进行了果断的反击,“还有,凡事都要从自身找原因为什么我和张皇后她们全都能明白呢?我看也就你这种智力水平的才会不知道‘魇着了’是什么意思。” 林檎的反击十分犀利,萧木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反驳,估计大明朝一般用的就是“魇着了”这种表达方式,所以萧木只好暂避其锋芒,又把话题给岔开了。 “那你来的时候,我是怎么一个状态?”萧木觉得这个话题不错,同时也是自己很想知道的,于是便开口问道。 “嗯,我想想看。”林檎的注意力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过去了,回忆着她看到的情景说道,“我刚来的时候,就看见你浑身抽搐,跟犯了羊癫疯一样……” “羊癫疯一样,这女疯子还真会用形容。”萧木在心里腹诽着,又问道,“然后呢?” “嗯,我正要接着说呢。”林檎道,“不光是浑身抽搐,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一些胡话……” “哦?我说了些什么?”萧木一听自己竟然还说了话,顿时来了精神,毕竟做梦说梦话是一件很然人羞耻的事情,尤其是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而且,要是说了一些不相干的话还要,如果自己真的说了一些难为情的话,那萧木就真的要没有脸见人了!所以萧木立刻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追问着说道。 然后萧木便看到林檎一脸玩味的表情,这让萧木的心里更加没底了,生怕自己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梦话。 “我来的时候呢,听见你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垃圾搜索引擎,这都搜不到’、‘换个关键词再试试’、‘把电脑砸了’之类的话。”林檎玩味地描述着,然后一脸坏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在大明生活得久了,对古代的美女审美疲劳,然后欲火难耐,大白天的做梦去搜索什么少儿不宜的小电影去了吧?要是健康的东西,怎么可能搜索不到呢?” “噗。”萧木听了林檎的话,差点把正在喝得一口汤吐了出来,“我搜索的最多的就是关于你的资料,结果到了你的嘴里却成了少儿不宜的东西……” 萧木心里笑着林檎把她自己和少儿不宜挂上了钩,嘴上则是赶紧否认道,“那怎么可能。” 看着林檎一脸不信的表情,萧木也懒得解释,或者说萧木也知道要是真的按照真实情况解释了,恐怕林檎还会发飙,又拿出那个鸡毛掸子来行凶,所以萧木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问道,“我就说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嗯,我来了之后大概就是这些,至于在我来之前你还说了些什么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林檎简单回忆了一下之后说道,接着又用一副“咱们俩关系好,你告诉我我肯定不告诉别人”的语气诱导着问道,“喂,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尽管实话实说,这里也没有人笑话你。你到底是不是在梦里去搜索那些不健康的东西去了?” “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你这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萧木知道了林檎听到了只有这些,可以确认自己这次并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她的手里,回答起来也理直气壮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梦见我又穿越回去了……” 第一九零章 解梦 “你穿越回去了?真的假的?”林檎听了萧木的这句话,立刻就来了兴趣,对于萧木的语气似乎不是那么有礼貌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也来不及在意了。 “当然是假的。”萧木没好气地答道,“我说的不是穿越回去了,而是‘梦见’我穿越回去了。” “嗯,没错,你说的是‘做梦’穿越回去了。”林檎赶紧强调了一下“做梦”这两个字,表示自己听懂了萧木的意思,但脸上仍然难掩她对萧木这个奇怪的梦的浓厚兴趣,“快来说说看,你都梦到了些什么?” 萧木答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不是中午吃完饭就去午睡了嘛,然后我醒来之后发现是睡在我大学的宿舍里面。吓得我最开始还以为穿越到大明是在做梦;后来我又以为穿越到大明不是做梦,我又穿越回去了;结果刚才我醒来之后才发现,穿越回大学宿舍才真的是在做梦……” “一会觉得自己之前在做梦,一会又发现实际上还是在做梦。”林檎把萧木的描述简练地总结了一下,然后评价道,“你这是在玩盗梦空间吗?”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空间?”萧木并没有听清楚林檎说的最后四个字,于是又问了一下。 “没,没什么。”林檎把话题岔开,换了一种说法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这真是梦中连环做梦。” “是啊,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很明显现在的萧木仍然没有完全恢复平静,“我甚至都在怀疑,现在的情景,是不是还是在做梦。” “不会的,我现在可以十分明确地告诉你,这里就是现实世界,崇祯元年的大明朝,你并没有做梦。”林檎赶紧给萧木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试图帮助萧木摆脱恍惚的状态。 “关键是如果我真的在做梦的话,即便是梦里面的人告诉我没有做梦,这又怎么能够让我相信呢?就像小偷从来都不会说自己是小偷一样。”萧木很明显对于林檎的保证没有任何信心,为了说明这一点,萧木还打了一个生动形象的比方,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比方虽然十分通俗易懂,但却有可能给自己找来祸事。 然而萧木现在发现已经晚了,林檎已经又一次像变魔术一样地把那个鸡毛掸子给拿了出来,照着萧木的脑袋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好哇,做个梦之后胆子都变大了,竟然把我跟小偷放在一起相提并论起来了。你不是说怀疑现在还是在做梦吗?做梦是不会感到痛的,我现在就帮你检查一下到底有没有做梦!” 说着林檎的鸡毛掸子又狠狠地照顾了萧木的脑袋两下,让萧木清醒而又彻底地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已经回到了现实,并没有做梦。 经过了这么一下,整个对话的主动权又重新回到了林檎的一方,于是林檎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别磨蹭了,赶快说你梦到穿越回去了之后都做些什么了,你念叨的什么‘浏览器真垃圾’什么的都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去搜索那些不健康的东西去了?” “我的姐姐,你怎么总想着不健康的东西……”林檎对自己高洁品行的怀疑让萧木也是有些恼火,便反唇相讥地说道,“我当时震惊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回去想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那你倒是赶快说啊,你在梦里都做了些什么?”林檎当然还是不能满意,因为萧木还是没有说明白他的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简直让林檎着急得要死,于是又催促了一遍。 “我做的当然都是正事。”萧木先是提纲挈领地说了一句,就在林檎“好吧我知道是正事了,那么到底是什么正事?”这句话马上就要说出来的时候,萧木及时地继续说道,“我当时发现穿越回去了之后,先是发了一会呆……” 萧木把他当时在梦里发现穿越回去之后,对林檎在大明朝的未来的担心,以及后来尝试在电脑上查询历史资料的事情给林檎讲了一遍。只不过对于关于林檎的信息的搜索就用了“春秋笔法”一带而过,避免了林檎以为自己又把她跟“不健康的东西”放在一起比较,刚刚萧木已经充分接受了这方面的教训,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是可以感到疼的,所以不得不小心谨慎, 萧木讲到了最后,总结道,“我应该真的是错怪那搜索引擎了,虽然平时它也不怎么好用,但还不至于连‘大明’都搜索不出来的。” “不错。”林檎也对萧木的这一说法表示赞同,“因为你实际上是在做梦,搜索的结果肯定都是你大脑里原有的知识储备,而你的脑袋里本来又没有多少关于大明的基本历史信息的知识,所以根本就没有办法显示出搜索的信息,你的梦境为了维持下去,就只能出现搜索引擎什么都搜不到的现象。” “是啊,如果我是一个机器人的话,恐怕那个时候就已经系统错乱,直接死机了……”萧木说道,“怪不得我最后搜索‘一六四四年’的时候会有反应,因为我知道这就是大明原本历史上的灭亡时间。” “嗯,所以你的大脑在潜意识里面也对你进行了心理暗示,所以你才会看到两军交战的残酷场面。”林檎补充说道。 “话是这么说。”萧木也同意林檎的说法,“但是一想起最后那支射向我胸口的箭,我现在还是心有余悸,总觉得这是一个未来的征兆……” 萧木说着,脸上还是一副后怕的样子。 “好啦好啦。”林檎则是安慰着说道,“做梦的事情哪里会有准的?难道你还真的相信周公解梦那些东西不成?你就不要再神经兮兮的了,要知道,因为你魇着了,之前张皇后已经下令要在整个宫里搜查巫蛊了,说不定到时候有辜的无辜的会牵连到多少人呢!” “搜查巫蛊?”萧木不解地问道。 看了萧木脸上那如同十万个为什么一样的表情,林檎的心里一凉,“你该不会又不知道‘巫蛊’是什么意思吧?” 第一九一章 巫蛊 还好林檎这次理解错了,萧木马上就否认道,“巫蛊是什么我当然知道了,不过我不是没什么事吗,最多也就是午睡睡过了头,做了一个梦而已,张皇后为什么要劳师动众地搜查巫蛊?”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皇上魇着了?再说你这哪里是普通的睡觉做梦?当时你浑身抽搐,嘴里说着胡话,什么‘搜索引擎真垃圾’之类的话张皇后她们肯定听不懂的啊,你说她们能不着急吗?”林檎反问道,“而且谁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所以张皇后这才下令在宫里搜查巫蛊的。” 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也理解了当时张皇后她们的心态,“好吧,没想到我就是做了一个梦,就能引发这么大的阵势,看来还是当皇帝的待遇高……” “这当然是废话,你想想《红楼梦》里贾宝玉和王熙凤魇着了就折腾的整个贾府一通混乱,现在你这个皇上的身份比贾宝玉那个公子都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你的待遇怎么可能不高?”林檎理所当然地说道,语气之中似乎还带有一丝的优越感,“而且,你这还只是昏睡了几个时辰而已,你信不信,要是你这梦做得长些,再这么浑身抽搐、嘴里说着胡话地昏睡上两天,到时候就不只是这座皇宫里的张皇后和我们几个跟着担心了,恐怕整座京城甚至整个大明都要跟着混乱起来了。” 萧木道,“嗯,历史上那么多的人,为了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相互征伐不惜杀得天下民不聊生,但是皇上这个位子坐起来哪里是那么舒服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睡个午觉都能影响到大局……” “好啦,人家那么多英雄人物争都不见得争得到,结果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这个位置上,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林檎赶紧制止了萧木的感慨,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地说道,“对了!《红楼梦》里面贾宝玉和王熙凤魇着了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赵姨娘找了马道婆使了妖术,弄了些纸人扎针贴鬼脸什么的嘛,所以说张皇后的担心也不是不无道理……” 萧木听了林檎‘有模有样’的分析,脑袋里则是一片混乱,此时也顾不上继续吃宵夜了,便赶紧开口问道,“喂喂,你好歹也是未来人,而且还是2333年穿越过来的,按理说封建迷信那一套早就应该绝迹了,怎么你却不讲科学,反而要去信什么扎纸人之类的鬼话?” “没有主动提出搜查巫蛊我已经很讲科学了好不好?”林檎反问道(当然实际上如果张皇后不提,林檎根本想不到这一点),“而且,莫名其妙地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你还叫我怎么讲科学?那些妖魔鬼怪的东西,现在我也只好宁可信其有了。” “你不是参加穿越时空项目而穿越的嘛,怎么能说是‘莫名其妙’地穿越呢?”萧木立即反问道。 “嗯?”林檎先是一愣,然后又拿着鸡毛掸子在萧木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这猪头,就算我是参加科学实验穿越的,那你呢?你不就是莫名其妙地穿越过来的吗?” 林檎的反问十分奏效,萧木当然无法解释自己穿越到大明来的原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再继续嘴硬,“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认为此事跟什么巫蛊有关。而且,我以前看的那种恐怖片,那些巫蛊不是都要放在被害者的枕头底下的吗?” 萧木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自己的御榻旁,把枕头拿了起来——很明显,枕头底下什么东西都没有,然后为了更加彻底地证明这一点,萧木又十分夸张暴力地把整张床铺都掀翻了天,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过萧木的这一番证明似乎没有收到他想象中额效果,至少没有完全说服林檎,“你枕头底下确实是没有,但是《红楼梦》里面的马道婆也同样没有往贾宝玉和王熙凤的枕头底下放东西呀,贾宝玉不还是奄奄一息了?所以这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萧木这个时候已经几乎崩溃了,“拜托,能不能不要再跟我说《红楼梦》里面如何如何了好吗?那充其量不过是一本小说,小说里面的东西怎么能当真呢?要是《红楼梦》里写得能信,那么《西游记》里面匪夷所思的事情更多,按照《西游记》里面乌鸡国国王的故事来推断,我现在就是害死原本崇祯皇帝,然后又扮作他的相貌窃取了大明江山的妖精,你们怎么不赶快找些和尚道士来收了我?” 萧木的这一番说法终于把林檎说服了,林檎甚至露出了少见的委屈表情,说道,“你说的道理我当然都懂,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当时我也很紧张啊,你又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有多吓人。再说你那皇嫂又不是来自后世,知道要相信科学,杜绝封建迷信的道理,她搜查巫蛊也是为你好,她我这个做皇后的难道还能拦着不成?我要是阻拦了,别人会怎么看我?” 林檎越说越委屈,跟刚才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再说了,就算巫蛊是迷信,跟你的安危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大明朝的人又不见得全都知道这一点。皇宫里面有那么多的人,谁能保证全都是忠心耿耿的?说不准就会有人想着用这种方法来害你呢,他们今天能用这种方法不能奏效,改天没准就会用其他能奏效的方法,现在搜查一下,也能提早发现,对你这个皇上也没有什么害处的啊。” 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也才终于理解了林檎的苦心,看着林檎委屈的样子,萧木好言安慰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你是对我好我却错怪了你。确实像你所说,巫蛊虽然不会有作用,但大明的人却不知道,确实可以借此机会找到企图用这种方法来害我的人。大不了吩咐下去,搜查到了巫蛊的人我们全都亲自查问一下,避免错怪了好人,也免得下面搜查的人为了钱财肆意诬陷,牵连到无辜的人。” 第一九二章 消遣 听了萧木承认了错误,林檎这才稍微恢复了正常,说道,“而且我们也不是只顾着搜查巫蛊,不是也把你的老熟人李太医请来给你诊治了吗?” “什么叫我的老熟人,明明你跟这个李太医也很熟的吧。”萧木很显然对林檎的这个老熟人的说法不能认同,“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你我穿越到大明以来,这个李太医倒还是真没少见。” 林檎对萧木的说法表示高度赞同,“太医院的太医本来就相当于是皇室的私人医生,这么好的资源当然要充分利用起来了,不是有这么一个说法吗,古装宫廷剧里面出现频率最高的台词就是‘传太医’……” “这是谁总结的,还真精辟。”萧木听了林檎的这个笑话,也觉得十分贴切,明明自己在穿越之前一年都见不到几次医生的,结果穿越到了大明之后,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不知道跟这个李太医打了多少次交道了,光是赏给李太医的银子应该都不少了吧? 说话间萧木的宵夜也用完了跟坐在这里的林檎又聊了一会太医、搜查巫蛊之类的话题,这时的天色已经很晚了,也到了该休息得时间了,于是林檎便也就起身离开,回到她自己的寝宫休息去了。 现在这个时间对于萧木来讲就十分微妙,毕竟自己刚刚睡了一整个下午,而且刚刚又用了一些宵夜,当然不可能直接就这么去睡觉了——虽然从一般情况下来讲现在已经是睡觉的时间了。 既然不能去睡觉,萧木便决定随便找本书来看看,打发一下时间,说不定自己读着读着产生了困意,就可以睡觉去了,然后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原本产生了错乱的生物钟就可以调节会正常水平了。 本来萧木听林檎在短短一顿夜宵的时间里念叨了好几遍的《红楼梦》,此时十分想找本《红楼梦》来读的,但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实际上并没有穿越回后世现代社会,现在自己还是身处大明朝这样一个事实。 虽然萧木对于文学领域并没有什么涉及,但《红楼梦》这本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首的著作是完成在清朝这样一个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还是了解的,所以萧木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根本没有办法读到这本“封建社会的大百科全书了”——即便萧木现在是大明的天子也不行。 不过想要读《红楼梦》毕竟也只是萧木一时兴起,在意识到现在读不到之后也并没有什么执念,本来萧木对这本书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只不过是因为林檎方才一个劲地念叨罢了。 所以萧木还是找来了那本《三国志通俗演义》来读,这本是嘉靖版本的,嘉靖皇帝算起来应该是崇祯皇帝爷爷的爷爷,在位的时候距今大概是半个多世纪之前的事情了。萧木在之前读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个版本跟萧木后世的常见版本有着一些细微的区别,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没有那首脍炙人口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作为开篇词——因为这首词的作者杨慎同样也是嘉靖时期的人士。 除此之外,这个版本的章节排布跟萧木以前读过的版本也不一样——共有二百四十回,而不是后世常见的一百二十回,就是相当于把后世的每一回全都拆分成了两回,或者用更确切的说法是,后世的常见版本是把嘉靖版的两回合并成了一回。 而且每一回的名字也有所不同,至少萧木熟悉的后世常见版本的第一回的名字“宴桃园兄弟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在嘉靖版本就不是这样叫的,虽然故事的内容当然还是一样的。 所以萧木对于这本书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就跟在在毕业将近十年之后,再次见到之前从未谋过面的中学同学时候的感觉差不多。 只是萧木找来了书,翻开之后还没有读上两页,王承恩就进来了。 见时间不早,而且皇后娘娘已经离开回去休息了,王承恩心里估计着萧木的夜宵肯定已经用完了,于是便进来打算收拾餐具,这便看到了正拿着《三国演义》读得津津有味的萧木。 “皇上!”王承恩看到在读书的萧木当时就着急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有些变了,“太医刚刚才嘱咐过不可过于劳累,皇上为何又熬夜读起书来了?” 萧木这才注意到王承恩进来了,笑着挥挥手说道,“朕读得既不是奏章,又不是经义,不过是本杂书消遣一下时间,不碍事的。” 王承恩这时已经顾不上收拾餐具了,对于萧木这种打着哈哈想要糊弄过去的做法当然并不买账,“即便是消遣,也大可不必在这个时候点灯熬油地读啊,别的先不说,对皇上的眼睛定然是有损害的。奴婢劝皇上还是听从太医的嘱咐,明天白天再读也不迟。” 萧木本来想忽视掉王承恩的劝阻,任凭王承恩怎么规劝,仍旧我行我素。但萧木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小看了王承恩坚持原则的程度,大有萧木不放弃读书,他就要规劝到底的架势。 而且被王承恩这么一搅和,萧木读书的兴致终于也没剩下多少了,所以萧木无奈之下也只好听从了王承恩的劝谏,“真拿你没办法,那朕就听你的,今晚先不读了。” “皇上英明!”王承恩见萧木终于听从了自己的劝谏,心里也是十分高兴,激动地拍了拍了一句萧木的马屁之后,这才安心地做起他原本要做的事情——收拾宵夜的餐具。 不过王承恩刚开始收拾餐具,就被萧木给打断了,“那些碗筷先不急着收拾,反正朕现在也睡不着,又不能读书,你就在这陪朕说说话吧。” “奴婢遵旨。”王承恩听了萧木的话,当然恭敬地答应了下来。 “这里就朕跟你两个人,你也不用太注重那些礼数了,不然聊天也没什么意思。”萧木说道,指着一个小凳对王承恩说道,“你先坐下,朕有些话要好好跟你聊聊。” 第一九三章 叙述 虽然萧木示意让王承恩坐下说话,但可能是由于尊卑有序的观念王承恩的脑中已经根深蒂固,所以他对于萧木的这个命令并没有痛快地遵命,而是推辞着说道,“在主子面前,哪里有奴婢的座位。” “这有何妨!”萧木十分豪迈地大手一挥,用不容推辞的语气说道,“大伴侍候朕多年,甚是辛苦,如何坐不得?再说此处又没有外人,咱们主仆之间随便聊聊,何须去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大伴只管坐便是。” “奴婢谢皇上赐座。”见萧木如此坚持,王承恩也不敢再继续推辞,只好恭敬地道谢,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只不过王承恩坐的姿势十分奇怪,就像是做好了随时都能从座位上跪到地下的感觉,怎么看都不如站着舒服。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作为一个资深的宦官,王承恩当然懂得这个道理,虽然是现在皇上对于自己礼敬有加,但王承恩时刻都做好了下一秒皇上就会翻脸的觉悟。尤其是皇上刚刚说要跟自己“聊聊”,这在王承恩眼里实在是异常——主子万岁爷每天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有闲工夫跟自己这个奴婢聊天?王承恩觉得说不定接下来皇上就会有一个十分艰难的差事派给自己,而且还是可能丢掉性命的那种。 不过王承恩作为一个对皇权忠心耿耿的宦官,即便是皇上当下就要让他去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不会有任何迟疑和犹豫。毕竟是没有了重要器官的人,也就没有了什么其他的牵挂,王承恩唯一的牵挂也就只能是皇上——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用来形容王承恩倒也不算不恰当,当然了,这是在后世现代社会的眼光去看的,在大明朝这个社会,把王承恩这样的宦官叫做“士”,那绝对会引起士林清流的轩然大波。 所以王承恩坐在座位上,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奴婢定当肝脑涂地,绝不敢有辱使命”之类的话,就等着皇上下令了。 按照正常的节奏似乎也确实如此,但谁让萧木本身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典型的君主形象呢?事实上萧木的心理远远没有王承恩想象的那么复杂,此刻真的只是单纯地因为没法睡觉,又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所以想要跟王承恩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至于让王承恩坐下说话,这也是在后世简直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了,在人人平等观念深入人心的萧木眼里,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对的,相反,要是跟别人聊天的时候,自己舒舒服服地坐着,而让对方站着,萧木反而才会感到不舒服。 即便穿越成了皇上,地位十分尊贵,而且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在人前也只好对那些上下尊卑的礼节表现得理所当然,但毕竟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稍微放松些在萧木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王承恩的年龄,当萧木的叔叔肯定是足够了,所以在下意识的“尊敬师长”的作用下,萧木也更加觉得王承恩应该得到一个座位。 至于王承恩心里想的那些会有“上刀山、下油锅”一样的差事交给他的想法,萧木此刻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虽然萧木也能看出王承恩坐得很不舒服,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但也只是觉得那是因为王承恩此时心情激动、紧张的缘故。 不过好歹王承恩总算是坐了下来,聊天的氛围也逐渐地浓郁了起来,萧木便开口说道,“大伴可知朕在下午睡着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当然是萧木十分关心的,因为根据林檎之前的描述,她只知道自己醒来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再之前的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而这恰恰也是萧木十分感兴趣的,而王承恩作为时刻伺候自己形影不离的宦官,对于情况肯定是了解得最详细的,所以萧木当然就决定要问问王承恩自己的情况。 “回皇上,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奴婢也没怎么太过留意。”王承恩见皇上发问,当然要详尽地回答,于是便整理着思路说道,“只是到了下午未时、申时前后的时候,皇上突然辗转反侧起来,奴婢当时觉得万岁您是睡得不舒服,于是便给您又重新盖了盖被子……” “然后呢?”萧木听着王承恩的叙述,知道了自己开始的时候没有事,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开始做的梦,于是萧木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后来如何?” “回皇上,后来奴婢才发现,根本不是被子不舒服的原因,奴婢盖好了被子马上又被皇上踢开了,万岁爷当时的头上都是汗,而且脸上的表情看着像是十分难受的样子,后来又开始浑身抽搐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才知道皇上这时魇着了,吓得奴婢……” “等下!”萧木听了王承恩的描述,听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地方,于是便顾不上礼貌地直接打断了王承恩的话,十分关切地问道“你说朕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朕都念叨了一些什么?” 然而王承恩则是给了一个有些让人十分失望的回答:“回皇上,当时奴婢怎么叫皇上都不醒,奴婢真的是吓坏了,心里紧张得不行,正手忙脚乱地拿毛巾给皇上擦着汗,所以皇上嘴里念的什么也没有怎么记住……” 这话简直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萧木的头上,甚至把萧木聊天的兴致都给浇灭了,不过好在萧木还没有死心,又启发着问道,“大伴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连只言片语都不记得了?” “回皇上,奴婢当时心中慌乱,而且皇上说都是奴婢根本听不懂的东西,所以确实没有怎么记住,只记住了一点……”王承恩苦思冥想了一阵之后说道。 “你都记住了些什么?”萧木听王承恩并没有完全忘记,还记住了一点,顿时又来了精神,急切地问道。 第一九四章 附会 “回皇上,奴婢有好些都听不懂,只记得一些什么‘大学’、‘导师’、‘文献’之类的,奴婢也是听得一知半解的……”王承恩说道。 实际上这些词在大明都是不怎么常见,或者根本就没有的,或者即便是有,意思也不一样的——比方说“大学”,在萧木的口中当然指的就是他穿越回去的惠园大学,但是在大明这个时空,指的则是四书五经中的《大学》,所以说王承恩能记住这些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嗯,原来朕都念叨了这些东西……”萧木随口答应着,心里则是明白了王承恩说的意思,想来那些应该就是自己刚刚梦到穿越回去之后不久,发现自己在宿舍里的时候的事情。 “还有吗?”萧木随便又问了一句。 “回皇上,奴婢还记得一些,都是更加听不懂的了。”王承恩答道,说话的语气很明显听起来就是没底的感觉。 “无妨,大伴只管说便是。”萧木一听还有,当然不肯错过,于是便鼓励着王承恩继续说道。 “回皇上,这些都是奴婢以前闻所未闻的,只记住了一个大概的发音,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王承恩还是谦虚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像是有‘苏社楼’、‘大寺’、‘垫脑’之类的……” 当然这些都是王承恩听到萧木梦中念叨,以他自己的想象和分析得到的,在王承恩的脑中,这几个词似乎就是应该这么写的,不过对于这几个词的意思王承恩当然不可能猜的出来——苏社楼?听起来像是几个苏州人一起结过诗社的阁楼;大寺?这个稍微容易理解,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寺庙;至于垫脑?王承恩只能认为应该是皇上睡觉的时候枕头不舒服,所以在梦里也想着把头好好地垫一下…… 然而王承恩自己猜测的这些意思集合到一起,根本无法形成可以说得通的句子——当然王承恩也努力过,得到了“皇上梦到了一座寺庙,寺里有那么一座‘苏社楼’,然后皇上在那楼里睡着了”这样一个牵强附会的猜想,这显然,他对他自己的这些想象和猜测也没有任何的信心。 萧木只是听王承恩说,当然不可能知道王承恩想象出来的写法,不过这完全不影响他立刻就听明白了王承恩说的意思,因为萧木听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困难,而且也只有“宿舍楼”的发音稍微有一点不同,估计王承恩是听错了或者是记错了,至于剩下的“大四”、“电脑”什么的发音都是完全一致,所以萧木理解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 到目前为止,王承恩所说的应该都是自己在梦里刚刚发现回到了大学时候的事情,这些对萧木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实际上跟这些相比,他对于后面自己还说了些什么更加感兴趣。 由于刚才萧木只不过随便地问了一句“还有吗”,结果王承恩就又说了不少,这让萧木觉得王承恩肯定还记得些什么,于是便决定再充分地挖掘一下,便继续鼓励着王承恩说道,“大伴还记得些什么?无需顾虑,只管说便是,朕也不过是闲来无事,对自己在梦里所说的话很感兴趣罢了。” 王承恩又仔细思索了一番,然后说道,“回皇上,奴婢还记得,有一个词皇上说的非常多。” “哪个词?”萧木急切地问道。 “奴婢也听得不太真切,皇上说的好像是一种乐曲。”王承恩的眉头紧锁,很显然是在努力地回忆着。 “乐曲?”萧木被王承恩说得一愣,在他的印象里,自己梦到穿越回到后世的大学宿舍之后,应该没有做过什么跟音乐有关的事情,所以王承恩说了一个乐曲,萧木也是疑惑不已。 不过萧木马上就做出了一种猜测:那就是自己可能并不只是做了那一个梦,在这一下午一直到晚上的时间当中,自己很可能是先后做过好多个梦,这些梦之间也是相互穿插着进行的,所以除了穿越回去这个自己记得最清楚的梦之外,自己可能还做过一个跟音乐有关的梦,只不过是忘记了而已…… 然而王承恩接下来的回答马上就证明了萧木刚才的分析和猜测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回皇上,奴婢听着确实应该是一种乐曲,皇上一直念叨着‘川乐’,奴婢猜想应该是四川那边的一种乐曲,只是奴婢才疏学浅,实在是不清楚四川有什么有名的音乐。” “好嘛!原来王承恩是把‘穿越’给想象成了一种四川的音乐!”即便是萧木,此时也不得不咋心里感慨王承恩那超凡的想象力,不过萧木马上也意识到这样也好,既然王承恩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词是一种音乐了,那么就不会意识到这是时空穿梭的意思,自己和林檎穿越者的秘密也就可以继续保持下去了…… 听着王承恩把“穿越”这个词都说出来了,萧木也生怕他还有什么遗漏掉的,仍然启发诱导着王承恩问道,“还有吗?” “请皇上恕罪,奴婢当时实在是紧张得很,也只记住这些,其他的真的想不起来了。”王承恩告罪道,“因为后来急着找太医,还有通知皇后娘娘她们,所以奴婢也就没有顾得上留意皇上说了些什么。” “无妨无妨,朕只是一时好奇,大伴何罪之有?”萧木见王承恩应该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一颗吊着的心也总算是放回到了肚子里,看来自己在梦里应该是没有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或者说,没有说一些能够让人听懂的暴露自己穿越者身份的话——毕竟什么“大学”、“电脑”什么的说法已经暴露了,只不过是因为王承恩他们这些大明的原著居民听不懂,最多只能牵强附会罢了。 可能是听了萧木“何罪之有”的话之后心里放松了下来,王承恩突然又想到了一点十分重要的事情,“禀皇上,奴婢还记得一个词,皇上在梦里说的最多!” 第一九五章 林檎 “快快说来!”若是放在平时,有人跟萧木说话如此反反复复,吞吞吐吐的话,萧木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看,不过现在萧木实在是对于王承恩要说的,“自己说的最多”的梦话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除了催促王承恩赶快说之外已经没有闲工夫去想别的了,毕竟萧木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词是能让自己说的比“穿越”还要多的。 王承恩当然不敢再皇上面前卖关子,赶紧回答道,“回皇上,皇上在梦里说的最多的,除了那个‘川乐’之外,就要数‘林檎’了,想来皇上在梦里应该是梦到了好多苹果……” 很显然王承恩并没有把“林檎”这个词跟他一直以来效忠的皇后娘娘画上等号,即便是之前萧木和林檎刚刚回到皇宫之后不久,为了避免在人前叫错名字而引起怀疑,特地把朝中阁老门请到宫里来,装模作样地开过一次诗会,萧木和林檎借着那个机会分别给自己取过一个“歪号”——用他们原来的名字。 但从王承恩的表现和说法来看,至少那次诗会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因为王承恩在听到了萧木梦里念叨的“林檎”之后,第一反应仍还还是“苹果”,而不是他的皇后娘娘,也正是因为如此,王承恩才觉得这个词实在是无关紧要,在最开始跟皇上描述的时候也就没有想起来,即便是现在跟皇上说了,王承恩也并没有觉得这个词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就像他的猜测一样——皇上在梦里应该是梦到了吃苹果的情景。 听了王承恩的话萧木甚至感到有点头晕目眩,自己在梦里念叨的最多的竟然是林檎!这简直让萧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这份不可思议也只是持续了不到两秒钟,萧木又释然了——不错,直到现在萧木都能够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梦里发现自己穿越回去了之后,最关心的就是林檎在这边的安全和前途问题,所以在梦中念叨“林檎”的次数最多想来也是实属正常…… 不过正常归正常,但萧木此刻仍然对自己在梦里的不争气而感到恼火:怎么自己就那么不争气,把林檎的名字挂在嘴边了呢,而且还是说的最多的…… 毕竟通过萧木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的经验来看,一般这种情况,男猪脚在梦里或者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叫的最多的往往是她心仪的女猪脚的名字。也正是这种经验,才让萧木此刻有了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萧木有信心对天发誓,他对林檎这个女疯子并没有半点的心仪之意,在梦里对她的担心也仅仅是出于同样是穿越者同伴的某种“惺惺相惜”的考虑罢了,跟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情况根本不可放到一起类比。 尤其是考虑到万一要是让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实际上这里的“让人知道”指的就是让林檎知道了,毕竟其他人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萧木梦里念叨的“林檎”的真实含义到底是什么,对,就是万一让林檎这个女疯子知道了这件事情,再产生点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萧木可就要抓狂头大了…… 在萧木看来,林檎知道了以后很可能会产生两种误会:第一种就是误会自己对她产生了那方面的感情,然后便肆无忌惮、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自己的“非分之想”,很可能会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样的词汇来羞辱自己一番;第二种同样也是误会了自己对她产生了那方面的感情,然后林檎这个女疯子的大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对自己也产生了那方面的感情,然后便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暗示自己起来…… 想到这里萧木简直是浑身发麻,无论上面的那种可能性发生,对于萧木来讲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难。在这两种灾难性的可能性当中,第一种发生的概率明显会高一些,对于萧木来讲还算勉强可以忍受;但最可怕的就是第二种,若是真的发生了,恐怕会让萧木变得生无可恋。 事实上萧木简直无法想象林檎这种女疯子对自己产生了那方面的感情是一种怎样的灾难,很明显林檎在萧木的眼里并不是一个正常人,萧木当然认为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回去参与什么“时空穿越的科学实验”——就算那实验是建立在自己将来提出的所谓“萧氏定律”的理论基础之上的。 不过唯一让萧木感到欣慰的是,事态还远远没有发展过最坏的情况,因为刚刚他跟林檎在聊天的时候,并没有听林檎提起过这件事情,估计王承恩说的应该是开始时候的事情,在林檎得知自己“魇着了”而赶到这里之后,自己并没有再继续说过关于“林檎”的梦话。 所以在萧木看来,一切还有能够挽救的机会,只要不让林檎知道,上面的那两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误会就不会发生,萧木也自然就能够高枕无忧了。 所以萧木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那就是要让王承恩一定守口如瓶,坚决不能让这件事情传到林檎的耳朵当中去。 饶是对王承恩保守秘密的能力和品行很是信任,但毕竟现在涉及的是如此“重要”的问题,萧木也没有办法不紧张不重视。所以王承恩看到,他的皇上竟然站起了身子,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 “来了!”王承恩此时的心里也十分紧张,见皇上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想来终于还是要给自己安排差事了。而之前的那些闲聊,估计是皇上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紧张,而随便说起的,毕竟关于皇上说了什么梦话之类的在王承恩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让皇上拿来专门过问的,果然现在闲聊结束了,重头戏马上就要来了! 王承恩的身体甚至有些僵硬,之前在脑海中重复预演果好多遍的,“奴婢定然不辱使命!”这种充满悲壮气息的话语也是准备好了,只待皇上把差事交代下来,王承恩就会跪倒在地,带着对皇上无限的忠诚把这句话说出来! 第一九六章 保密 只见萧木满脸凝重,一本正经地说道,“方才你说起的朕梦中说的最多的‘川乐’、‘林檎’之类的梦话,一定不要跟外人说起!” 萧木在这里地方也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傻乎乎地直接告诉王承恩只对“林檎”这一个词语保密,而是同样把“穿越”之类的其他梦话全都包括了在内,这样的话,就不会引起不必要怀疑,同时也能够把“林檎”的真实含义埋到其他的词语当中,不容易被人注意到——当然这也是萧木小心谨慎罢了,按照正常的节奏,就算萧木不留这个心眼,想来也不会引起王承恩任何的怀疑,因为王承恩此时激动的心情还没有来得及平复。 听了皇上的嘱咐,王承恩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立刻从座位上跪到了地上,叩着头说道,“奴婢定然不辱使命!” 王承恩的话听起来感情十分真挚,充满了忠诚和信任,让萧木感到十分安心——看来自己对王承恩保守秘密的能力还是低估了,现在看到了王承恩这样的表现,萧木已经确信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 就在萧木对王承恩的表现感到满意,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心之后,王承恩这才意识到皇上刚刚交代的具体内容——之前由于过于紧张,王承恩实际上并没有思考皇上的话就第一时间答应了下来,因为本来王承恩打算的就是反正不管皇上交代了什么,自己都是打算要立刻答应的。 现在王承恩终于明白了皇上说的什么,但心里同时则是感到了不解: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皇上明明随便吩咐一句就可以的,为什么刚刚皇上却会那么的郑重其事,仿佛事关重大的样子? “难道是‘川乐’、‘林檎’这两个看似简单的词语当中包含了事关大明江山社稷的重要秘密,所以皇上才会如此重视,要自己守口如瓶的?”王承恩的心里想道,同时对于皇上交代的这看似简单的任务也是认真对待了起来。 当然至于这两个看似简单的词语当中包含了什么秘密,又会对大明的江山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王承恩当然不会去打听,作为一个资深的官宦,王承恩十分懂得“知道的多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的道理,而且皇上既然没有告诉自己,那就一定是有皇上自己的道理,如果皇上觉得可以让自己知道的话,就是自己不问,皇上也会告诉自己的。 所以王承恩并没有去问皇上这样吩咐的原因是什么,而是十分认真地考虑起这个命令的细节来。 “禀皇上,奴婢斗胆问一下,这些东西谁都不可以提起,是否也包括皇后娘娘?”王承恩觉得为了办好这件差事,自己十分有必要划定一个范围,确定一下皇上所说的这个“谁都不能”到底是狭义的还是广义的,是不是会有什么特殊例外待遇的人物存在。 王承恩的这个问题问得对萧木来说恰到好处,简直就是“困了就有人递枕头”一样的感觉,本来萧木想要保密的对象就是林檎,至于其他的人则反而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他们也不懂“林檎”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王承恩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合适了,本来萧木要是特意强调“不能让皇后知道”的话会显得太过突兀,也很不自然,现在王承恩既然这么问了,自己就可以十分自然地说出这一点了,“不错,谁都不能提起,即便是皇后也不能让她知道。” “奴婢明白。”王承恩听了皇上的回答,也知道事关重大,于是赶紧答应了下来。 “看来皇上梦中念叨的这些晦涩难懂的词语还真的是非比寻常,想来必定是跟我大明的江山社稷相关,竟然连皇后娘娘都不能知道。”王承恩在心中想道。 由于萧木一番郑重其事、神神秘秘地嘱咐,而且明确表示连皇后都不能知道此事,成功地在王承恩的心中把他的这几句梦话给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王承恩甚至在心里想象出了是太祖高皇帝见大明当下国力艰难,这才给皇上托梦,告知皇上如何治理天下,并且叮嘱皇上一定不可对外人提起,所以皇上这才会如此小心谨慎,甚至连皇后娘娘都不能知道——毕竟即便皇上跟娘娘的感情再好,也改变不了皇后娘娘姓周而不姓朱这样的事实,而且大明组训后宫不得干政,所以皇上这才不让皇后娘娘知道的。 所以,刚刚王承恩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的“苏社楼”、“大寺”之类的词语此时在他的心里全都成为了一些十分重要的“禁地”,想来这些地方都暗含着将来大明中兴的关键。 只是王承恩马上就想到了一件十分关键的事情,觉得有必要立即禀告给皇上,于是便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来就开口说道,“禀皇上,奴婢定然会守口如瓶,但是皇后娘娘、还有张皇后他们之前全都来过,皇上梦中说的东西,她们也全都听到过……” “嗯?”萧木听了王承恩的话,也明白了王承恩话里的意思,自己刚刚给王承恩交代的是“梦话”全都不能让林檎知道,很显然林檎在来到自己这里之后已经听到了一部分,所以王承恩才会有此一问。 不过王承恩的话中的“全都听到过”这几个字让萧木十分在意,便开口确认道,“你刚刚回忆的这些,在皇后她们来了之后,朕都有说过吗?” “回皇上,正是。”王承恩直接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什么?那你刚刚说的‘川乐’、‘林檎’,皇后她们也全都听到了?”萧木闻言大惊,失声问道。 “回皇上,这两个词是皇上说的最多的,奴婢肯定皇后娘娘她们全都听到了。”王承恩看到皇上一脸错愕的表情,也知道刚刚皇上让自己保守的秘密已经守不住了,只得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然后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恼了皇上…… 第一九七章 思量 萧木此时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完全是无精打采了的样子,过了好半天,才想起王承恩还在地上跪着,于是便勉强打起精神,对着王承恩挥了挥手,“大伴先下去吧,朕有些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王承恩见皇上心情如此低落,尽管对皇上的情况很是担忧,但此刻也当然不敢再多说废话来打扰皇上,于是便只好飞快地收拾好了宵夜的餐具——这也是王承恩原本进来的目的,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当然王承恩肯定还是一直在殿外守着,只要皇上一有召唤,他就会立刻出现。 萧木则是心乱如麻,让他感到混乱的原因总结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自己在睡梦当中念叨了好多遍林檎的名字,而且还被林檎本人给听到了…… “林檎刚刚跟我说话的时候只提起了什么“搜索引擎”、“关键词”、“砸电脑”这些,对于自己叫了她的名字这件事情则是竟然一句都没有提起过。”萧木仔细地回忆着之前林檎在这里跟他的对话,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林檎这是什么意思呢?” 很明显林檎听到了自己在梦里叫了她的名字,但刚刚却并没有跟自己提起过,萧木就这个问题的原因展开了一系列的胡思乱想: 最有可能的一点就是林檎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当做一回事,觉得根本没有什么要跟自己讲的必要。萧木觉得很可能是林檎听到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在心里抱怨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然后就不再关心此事;或者也有可能是林檎神经大条,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剧情,也就同样觉得没有必要跟自己讲,毕竟林檎这么一个女疯子,肯定更加关心什么“搜索引擎”和自己到底有没有搜索“不健康的东西”…… 还有一种可能萧木也同样觉得可能性很大,那就是林檎听到了自己叫了她的名字,也同样知道这种电视剧里最常见的剧情意味着什么。但出于不好开口,或者为了避免尴尬和麻烦,或者是担心自己刚刚从梦魇中醒来,不想过分刺激自己的原因,这才没有跟自己提起,反而反复地跟自己扯着一些什么“少儿不宜”之类的话题,来旁敲侧击地确认自己对梦中的话还有没有印象。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在萧木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且这总可能是萧木最不愿看到的,那就是林檎听到了自己叫了她的名字,也知道这种电视剧里的经典剧情意味着什么,然后就真的产生了误会,以为自己对她产生了那种特别的感情,然后她也同样对自己产生了那种特别的感情,然后出于害羞——当然萧木觉得林檎会害羞的可能性简直比明天会下雨还低(自从萧木穿越到大明以来还从来没下过雨),但只要不是零那就还是有存在的可能,可能林檎出于这种害羞的原因,才没有跟自己提起,而她反复跟自己说的什么“不健康”、“少儿不宜”这些则是在对自己进行着某种暗示…… 想到了这里的萧木简直是毛骨悚然,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哪种可能才是真实情况,虽然最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非常之低,但总归还是存在这样的可能,所以萧木根本不敢完全放下心,生怕这种堪比彩票中奖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可以肯定的是今晚恐怕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从身体上和心理上都是。 有道是“当局者迷”,就在萧木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在林檎的寝宫里也同样上演着类似的情况——毕竟林檎也是这件事情的另一个“当局者”。 林檎也同样在思考着相似的问题,不过跟萧木的胡思乱想相比起来,林檎这边的表现则是显得冷静得多。 “萧木做梦穿越回去之后还会担心我的安危,真是没想到这个呆子还有这么有良心的一面……”林檎躺在床上并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在心里评价者萧木在梦中的“表现”,很显然林檎对于萧木的表现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然而满意当中也当然存在着不足,“不过这呆子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为什么他穿越回去了我不是被人杀害,就是在深宫当中郁郁而终?好像离开了他我就活不下去了一样,简直就是标准的大男子主义……” 不过林檎也确实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有了萧木这样一个穿越者同伴的存在,自己在大明朝的生活才会变得相对多姿多彩。如果没有萧木的话,至少自己每天都要努力地演戏,在所有人的面前都装出一副端庄得体的样子,林檎想了一想那样活着确实很很累。 不过尽管承认了这一点,但林檎对萧木的那一番“离开了他自己就活不好”的论调还是无法完全接受,“那么多的女频穿越小说,里面的女猪脚不都是孤身一个人穿越到后宫之中的吗?也没见那些女猪脚的日子都过的有多惨,反而一个个的全都各种全能,把整个后宫所有的对手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样子,她们能做到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到?” 林檎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已经不惜拿她穿越之前从来不屑于去读的女频穿越文来给自己打气了,而且林檎的目标也不仅仅限于这后宫之内的事情,在想象了无数种靠自己一己之力就中兴了大明的可能性之后,林檎不忿的心情终于暂时平复了下来。 “不过,萧木这个呆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林檎终于还是想到了这么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很显然林檎也知道事情有两种非常可能的情况,很显然林檎也不知道到底哪种情况才是实际情况,所以尽管在萧木那里已经亲耳听到了他在梦中叫了好多次自己的名字,但她还是没有去跟萧木提起这件事情。 林檎觉得以当时萧木的精神状态恐怕很难说得明白,而自己也同样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最后的正确答案。 第一九八章 抓获 抛开萧木在梦中对自己的担心有无道理而言,林檎心里的两个可能的原因显然十分清晰。 第一种就是萧木仅仅是出于同样是穿越者同伴的关心,所以才会在发现他自己穿越回去的梦中担心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这种担心只是包含了作为穿越者这样的“同类”之间的关心,仅此而已——这当然是林檎自认为最希望的可能性,毕竟事实是这样的话,自己和萧木全都不会有任何的烦恼,在大明的穿越者生活也可以继续按照原节奏进行。 另一种可能当然就是萧木实际上对自己有了某种特殊的感情,所以才会在做了穿越回去的梦的时候,在梦里对于自己的安危那么关心,而萧木在浑身抽搐,满脸冒汗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就是一个非常好的证明,林檎当然知道这个电视剧里面的经典场景到底意味着什么。 最让林檎感到困惑的当然就是这第二种可能了,或者说真正让林檎困惑的是她自己不知道上面的两种可能到底哪一种才是真正的情况,毕竟未知的东西才是最最让人不安的。 所以现在就有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让林檎无法逃避的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如果萧木真的对自己产生了那种特殊的感情,自己该怎么办? 林檎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肯定没门,萧木这个呆子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不成?” 而且林檎做出这个反应几乎没有花费任何的时间,可见林檎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还是十分明确的。 不过尽管如此,林檎并不认为仅仅这样事情就简单地结束了,或者说林檎心里似乎也不太希望事情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因为还有一种很可能的情形——要是萧木这个家伙不死心,被自己拒绝之后还是不肯放弃,死皮赖脸地缠着自己怎么办? “那我当然还是要坚守原则,不能给这个呆子可乘之机!”林檎马上又对自己提出的问题作出了回答,自我回答的同时林檎也感到有些疑惑——既然不管怎么样,自己断然拒绝就可以了,为什么自己还要去想萧木被自己拒绝之后的复杂情况呢?对于这个问题,林檎也有点想不明白。 最后林檎只好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要是萧木对自己产生了某种特别的感情的话,那肯定就是说明他被自己身上无限的魅力所折服了,既然这个呆子被自己的魅力所折服,当然不肯能被自己拒绝一次就轻易地放弃,不然的话,自己的魅力岂不是要打上了折扣? “只是如果萧木真的反复不厌其烦地追求自己,自己到底能不能架得住这样的考验呢?”林檎想到在后世穿越之前的时候,经常会看到的优质高冷女生架不住某男生长久的追求,而终于被其追到手的例子,对于自己能不能坚持住也实在是有些不敢确定。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林檎则是连想都没有想,那就是萧木会不会动用他作为皇上的特权,强行要跟自己发生点什么事情——很显然林檎对于萧木在这方面的操守还是很信任的,或者说在林檎的潜意识里,萧木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这个胆子敢这样做,所以对于这个问题林檎倒是根本没有担心过。 终于,在辗转反侧,心里无比纠结了半天之后,林檎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胡乱担心一些什么!怎么可能会生出‘他喜欢我’这种位居后世‘人生三大错觉’之首的想法!” 于是林檎在自我反省之余,也决定不再去胡思乱想,而是打算专心致志地开始睡觉。 …… 都说古代的生活节奏很慢,跟萧木的后世,早上没有时间吃饭,上班乘地铁公交都能把鞋子挤掉(这些是萧木的“第一批”大四同学在毕业工作之后跟他描述的,毕竟萧木还没有毕业,也就还没有机会体验这样的生活)的现代社会的快节奏生活没有办法相提并论,但这也同样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方说像是涉及到了皇上的安全这样的重大事件,即便是在大明朝,对于这类问题的处理效率简直是高的吓人。 就在第二天清早,萧木顶着两个黑眼圈刚刚起床——因为昨天下午做了那么一个怪梦,晚上又一夜都几乎没有怎么睡着,所以萧木也没有什么赖床的欲望了,或者说终于到了早上对于萧木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萧木刚刚起床,在王承恩的伺候下洗脸更衣的时候,便听到了王承恩向他汇报,说是皇上无须担心,宫里施用巫蛊企图暗害皇上的凶手已经被捉拿到了。 萧木根本没有想到宫里真的会有巫蛊这种东西,虽然他本人对于这一套诅咒之类的歪门邪道肯定是不相信的,但昨天林檎给他的分析则是让他也明白了,那就是施用巫蛊的人并不知道这是迷信,根本不会奏效,而且是有着明显想要害自己的心思,说白了就是属于那种“其心可诛”的类型。 既然真的抓到了这样的人物,萧木也是同样对此很感兴趣,毕竟以前都是道听途说,对于巫蛊到底是在纸面上画着的平面的小人,还是一个类似于立体的人偶也完全不清楚,至于要不要扎针,怎么扎针当然也是一无所知。于是萧木在穿戴整齐之后便开口说道,“哦?宫中竟然真的有这种邪魔外道之事?朕非要亲眼看看不可!” 王承恩当然不希望皇上接触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想到昨天夜里皇上心情十分低落,此刻生怕搅了皇上的心情,也不敢忤逆了皇上的意思,于是便只好按照皇上的吩咐行事。 “纵然宵小之徒会些邪魔歪道,但现在已经被擒,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想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王承恩在心里简单地对于此事的风险做了一个评估,也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对了,不要忘了把皇后也一起请来。”萧木又吩咐了一句,毕竟关于巫蛊的问题昨天和林檎讨论了不少,要是不叫上她,林檎时候知道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 第一九九章 宫女 不管怎么说,王承恩好歹也算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所以肯定不会像萧木那样心急。虽然他也认为在光天化日之下,带那暗自施用巫蛊的歹人来见皇上不会出现什么危险,但还是觉得再等一会,等太阳完全出来之后再说比较好,毕竟现在是清晨,说不定还有一些阴邪之气存在。 向皇上提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建议:“皇上,现在时间还早,也不知皇后娘娘是否已经洗漱完毕,至于那个施用蛊术的小人,不妨先用过早膳在见他也不迟。” 王承恩的话说得很委婉,并没有把他心里的那一套“现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不见得能够压制住歹人身上的邪气”这样的理论说给萧木听。他这样的做法事实上也确实很明智,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一向反对迷信,笃信科学的萧木肯定立刻就会大手一挥,表示自己乃是大明天子,又列祖列宗庇护,定然百无禁忌,百毒不侵,马上就要把那个施用蛊术的人带来见上一见,来展示他的自信。 所以说作为一个资深的宦官,王承恩说话的技巧还是十分到位的,对于揣摩主子心思的功夫也同样是炉火纯青的。 还有一点也同样能够证明这一点,那就是他对萧木说的“不知皇后娘娘是否已经洗漱完毕”这句话,同样也是十分委婉——明明想表达的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现在起没起床”的意思,但这样说肯定是对皇后娘娘的一种不尊重,好像皇后娘娘是一个懒惰的,喜欢睡懒觉的人一样,尽管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过王承恩的言外之意萧木还是马上就听懂了,而且完全辜负了王承恩的苦心,十分不解风情地把话给说破了,“嗯,大伴说的有理,皇后现在有孕在身,昨日又替朕担心了半天,肯定十分劳累,需要充分的休息,现在恐怕还没有醒来,朕确实不应该派人去打扰她。” 不过谁让萧木才是主子,主子说的话就算不那么委婉,也轮不到王承恩来指摘,而且王承恩还必须口中说着“皇上圣明”这样的话,生怕皇上又心血来潮,突然宣布“既然皇后还在休息,那朕就一个人先去会会那个施蛊之人吧!” 当然事实上萧木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他也知道抛下林檎一个人去处理这件事的后果会有多严重——至少一顿鸡毛掸子是跑不了了,但是王承恩并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萧木还是听从了王承恩的建议,选择了先用些早膳,过了大概有大半个时辰,估计着林檎应该也已经起床了,这才命人去把林檎请来,一起来见那个昨夜抓获的施蛊之人。 然而事实证明萧木之前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此时的林檎也是早就起床梳洗好了,而且也同样用过了早膳——考虑到女人梳洗的时间要比男人要长一些,恐怕实际上林檎起得比萧木还早。 “皇后昨夜没有睡好吗?”萧木见到了林檎,想到了自己在梦里念叨着她的名字的事情都被她听到了,顿时感到有些尴尬,于是赶紧随便找了句客套话问道,来缓解他浑身上下的那种不自在的感觉。 还好萧木这个问题问得还算应景,至少跟后世那种为了搭讪而捡一块砖头问问女生是不是你掉的那种水平强多了,因为林檎此时却是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谁都能看得出来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嗯,昨天后半夜外面刮风的声音很大,因此没有睡好。”林檎听了萧木的问话,也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了一下,反正总不能说“我是在琢磨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而没有睡好”的吧! 然后林檎又十分自然地反问了一句,“皇上的神色看起来也不是很精神,昨夜也没有睡好吗?” 萧木听了林檎这句礼节性的反问,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初中一年级,刚开始学习英语的时候的典型对话: “Howareyou?” “I’mfine,thankyou,andyou?” 所以即便是萧木,接下来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无非就是再说上一句类似于“I’mfine,too”这样的话还回答就行了,整个一套客气的对话就可以完成了。 “不过,昨夜的风声确实很大,朕也有些没有睡好。”萧木心照不宣地答道,至于昨天夜里实际上到底有没有刮风,风声到底是大还是不大,自然不会有人去深究,反正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这样说的,下面的人当然就只能认为昨天也里确实是刮风了。 “听大伴说宫里果然抓获了一个施用蛊术这种邪魔外道的歹人,朕正要见上一见,不知皇后可否有兴趣一同会会此人?”萧木终于说起了正题,尽管知道林檎肯定不会拒绝,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毕竟现在王承恩和其他不少的太监宫女都在地下看着呢,而且为了确保皇上、娘娘、还有娘娘肚子里未来大明太子的安全着想,现场同样还有好多高大威猛,浑身上下充满了阳刚之气的大汉将军在严密保护——这也是为了要压制住歹人的阴邪之气的目的。 事实上,要不是考虑到有孕在身的皇后娘娘见到血腥的场面很可能会感到不适,王承恩早就安排人杀两条狗,用狗血这种特效的物品来彻底地消除阴邪之气。 当然这些安排的目的萧木和林檎肯定都不知道,萧木见现场有这么多的护卫保护,只是觉得可能是为了防范那歹人勾起跳墙,在被带来之后突然暴起发难,袭击自己这个皇上,上演一出现实版的“荆轲刺秦王”。 不过当那个昨夜被抓获的,暗中施用巫蛊邪术的人被带上来了之后,萧木便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猜想完全都是多余的,这么多大汉将军的保护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必要,“荆轲刺秦王”的戏码肯定是不会上演了,因为这个“凶手”实际上是一个很柔弱的宫女,而且看起来面色发白,此时已经是有气无力的状态,很显然是没有什么能够袭击自己的能力了。 第二百章 冤枉 不过尽管这个宫女看起来丝毫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样子,但萧木在后世看过的很多类似于谍战片之类的电影电视剧都存在那种女间谍的角色,这种女间谍往往都是深藏不露,即便是武力值不高,也同样能够给敌人造成很大的破坏——毕竟达到目的的手段是多种多样的,不一定非要靠无礼攻击才能解决问题。 所以萧木此时并没有因为下面跪着的是一个柔弱的宫女就放松了警惕,减轻了怀疑,而是先盘问了一句,“你是何人,姓甚名谁?为何要行那巫蛊之事?” 萧木这样的冷静表现甚至让林檎都感觉她自己要对萧木刮目相看了。 然而事情很快就超出了预想之外,那宫女被带上来之后,脸上一直充满了恐惧,听到了皇上的问话,看起来也是神情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萧木有些不耐烦,想要再问一遍的时候,那宫女才反应过来,然后就大声道:“皇上,奴婢冤枉啊!” 那宫女一边喊着冤枉,一边用力地磕着头,磕得额头上都渗出了血迹,大有直接在大殿之上磕到头破血流的架势。 不过这宫女的行为很快就被制止了,她没有机会磕到头破血流就被两个太监给控制了起来,王承恩也大声地斥责道:“大胆,在皇上面前竟然也敢如此放肆!来人,掌嘴!” 于是下面的太监就要抡起胳膊掌那宫女的嘴,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被萧木制止了。 “慢,先不急动手。”萧木见那宫女的表现不似做伪,而且又高喊冤枉,也是担心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于是便阻止道。 “遵旨。”王承恩听了皇上有吩咐,当然要听命而行,赶紧摆了摆手,示意下面的人先不要动手了。 “好吧,这个呆子果然还是不禁夸,那宫女喊了一声冤枉,他这边就看的眼睛都直了,生怕那宫女让人给打坏了……”林檎在心里腹诽着,感慨着“果然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的真理,不过倒是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继续冷眼旁观。 说到底还是因为昨天弄不清楚萧木到底对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所以林檎的心里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也变得十分敏感,即便是萧木暂时阻止了对那个口中喊冤的宫女的刑罚,林檎也能胡思乱想到其他的方面去。 萧木也知道那宫女并不一定是冤枉的,毕竟大部分的犯罪分子在被抓到的时候全都说他没有罪,只有在见到了证据之后,才肯老老实实地认罪。 不过那宫女的表现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所以萧木这才决定好好地盘问一番,免得真的冤枉了好人。 当然了,萧木对于自己的识人之术也没有什么信心,而且他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面也同样有好多看起来楚楚可怜,一点都不值得怀疑的女角色,实际上是幕后黑手的情节。那宫女手足无措的表现、满脸冤枉的表情也十分有可能是用精湛的演技假装出来的,但毕竟萧木现在还无法确定其真伪,于是便只能先仔细确认一番,然后再做决定——反正今天也不用上朝,也没什么其他要紧的政务需要萧木这个甩手掌柜去处理。 于是萧木便开口问道,“你无需惊慌,朕向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既然你说你是冤枉的,不知你姓甚名谁,有何冤情?现在就可以对朕讲,倘若你真的是被冤枉的,朕自然会给你做主。” “回皇上,奴婢名叫小红,在浣衣局做洗衣服的差事。”那宫女听了皇上的话,也知道能否伸冤就在此一举了,于是便努力收起了紧张的情绪,然后说道:“昨天夜里,奴婢们洗完了当天衣服已经睡下了,后来浣衣局的监工陈公公把我们全都叫了起来,说是有人要行谋逆之事,东厂的公公们要来搜查。” 听了那宫女小红的描述,剩下的部分她不说萧木大概也猜的出来了,如果这个小红真的是冤枉的话,那么接下来她大概就是被前往搜查的太监索要了贿赂,然后她应该是没有行贿,然后她就被抓了一个把柄,成为了意图谋害自己这个皇上的凶手——毕竟自己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萧木的推测,尽管知道那宫女小红接下来要说的跟自己的猜想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但萧木还是问了一句,“然后呢?” “回皇上。”那宫女小红继续说道,“后来两位东厂的公公说是在奴婢的床铺下发现了施蛊作案的用具,对奴婢说只要给他们一百两银子,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的话,就要把奴婢抓捕归案。可奴婢每日在浣衣局做的都是苦差事,哪里有一百两银子给二位公公?于是两位东厂的公公便不由分说地把奴婢抓了起来,说奴婢就是暗中谋害皇上的凶手。” 小红的说法跟萧木的推测几乎没有任何的出入,不过萧木也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那两个东厂的人在小红的床铺底下到底有没有发现巫蛊用具,发现了的话,又是什么样的巫蛊用具? 只是萧木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下面那两个押着宫女小红的太监则是坐不住了,顾不上“御前失仪”地开口斥责道,“大胆,竟敢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信口雌黄!李公公和赵公公何时向你索要过银子?你的床下分明发现了巫蛊用具,现在到了皇上的面前,还敢如此狡辩?” “嗯,看来那两个去浣衣局搜查的东厂太监一个姓李,一个姓赵……”萧木心里腹诽着,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因为萧木知道这个时候不需要自己说话。 王承恩立刻就替萧木维护了皇家的威严,之间他厉声斥责着那两个押着宫女小红的太监说道,“大胆,竟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无礼!自己掌嘴!”——跟刚刚斥责宫女小红的话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放肆”变成了“无礼”,然后“来人,掌嘴”变成了“自己掌嘴”而已。 第二零一章 传唤 王承恩一出马,两个刚刚还在盛气凌人地斥责小红的太监一下就蔫了下来,只好毕恭毕敬地举起手来左右开弓地打起了自己的嘴巴,萧木自认即便是自己这个皇上出马都不一定能达到王承恩的效果——当然了萧木这实在是想多了,即便萧木自己可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但封建社会对皇权的敬畏程度远远是超乎他的想象的,就算他的语气可能没有王承恩那么严厉,但最后收到的效果肯定是事半功倍的,比如可能不用萧木去说“自己掌嘴”,那两个太监就会主动地自我惩罚。 但谁让萧木是一个经受了后世现代文明社会洗礼的善良青年,实在是不忍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上演自我摧残的好戏——两个太监自己掌嘴的时候无疑是来真格的,而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做做样子。 “好了,不必掌嘴了,这次就先饶了你们吧。”萧木扳起脸,用很没有耐心的语气说道,毕竟两个太监刚刚冒犯的是自己这个皇上的权威,所以萧木对他们说话也不可能有什么和颜悦色的语气,而好像是给了天大的恩典一样的感觉——事实也确实如此,虽然萧木自己感觉是装腔作势,但他要是没有赦免两个太监的话,他们一顿自我掌嘴下来,恐怕脸少说也要肿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嗯,你叫小红。”萧木又再次确认了一下那宫女的名字,然后问道,“你说你并没有施用过巫蛊,而且东厂的两个搜查的太监想你索要了贿赂,是也不是?” 那宫女小红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心里压力,见皇上如此询问,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皇上英明。” 然后萧木又话锋一转,对那两个押着宫女小红上来的太监说道,“你们两个则是说那这个小红那里确实发现了施蛊的用具,而且搜查的两个太监并没有索要贿赂,是也不是?” 那两个太监听了皇上的问话,同样也是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皇上英明”这样的话说了好几遍。 “那两个搜查的太监有没有索要贿赂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你们两个也跟着他们一起去搜查了么?”萧木紧接着厉声问道,打断了那两个太监的马屁。 那两个太监见皇上面色不悦,便立刻止住了奉承的话,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皇上,奴婢并未一同前往,但李公公和赵公公并非贪财之人,奴婢坚信两位公公并未索要过贿赂……” 尽管萧木免了两个太监自我掌嘴的惩罚,但他对这两个人敢于挑战自己皇上权威的行为肯定还是心中不满,当然不可能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看。而且最最关键的一点则是,根据萧木在后世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来看,这两个太监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面形象,反而像是那种喜欢搬弄是非的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 这两个太监的话在萧木这里肯定是不足以相信的,所以萧木马上就做出了决定:“把那两个去浣衣局搜查的奴婢给朕叫来,还有他们搜出来的施蛊用具,也拿给朕来看!” 刚刚萧木的命令并没有主语,从逻辑上来讲他并没有指明要谁去把昨夜去浣衣局搜查的太监找来,也没指明要由谁去把搜出来的施蛊用具也一起带来。 不过这种小问题完全不是问题,王承恩马上就安排了两个小太监一溜小跑地去找那两个昨夜参与搜查的李公公和赵公公去了。然而对于萧木要把施蛊的用具也拿来看的命令,王承恩并没有立刻去执行,而是尝试着劝谏了一下,“皇上,巫蛊乃是邪魔歪道,起用具定然也是阴邪无比,奴婢以为,为了皇上和娘娘的安危想,还是不要拿来看了吧……” 王承恩的这个建议当然不可能得到萧木的认可,他为了皇上和皇后着想的劝谏也不可能得到采纳——毕竟萧木有耐心来关心这件事情的初衷,就是为了想要看看那传说中的巫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现在既然说是搜到了实物,要是不拿来看一看,萧木今天晚上肯定还是睡不好觉。 而且至于王承恩说的那些什么“阴邪无比”、“危险”之类的话,更是被萧木当成了耳旁风。笑话,明明都是一些封建迷信、蛊惑人心的东西,接受过科学教育的萧木当然不会真的被吓住,十分豪迈地说了一句,“朕乃天命之子,区区巫蛊还不足以伤害到朕!” 虽然林檎对于萧木一脸臭屁的样子很不感冒,但她此时内心的想法也还是支持萧木的,毕竟她也对传说中的巫蛊的样子很是好奇,而且也同样知道这个所谓的巫蛊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虽然萧木一脸神气的表情很欠打,但林檎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份自信确实是理所应当的。 王承恩当然不可能违逆皇上的意思,既然皇上如此坚持,王承恩便只好再次嘱咐了另外的两个小太监,同样还是一溜小跑地去拿昨晚搜到的施蛊用具去了。王承恩此刻对于皇上的安全则是十分担心,心里也只能寄希望于在场的大汉将军们的阳刚之气能够压制住巫蛊的阴邪,或者真的像是皇上刚刚所说的那样,皇上是天命之子,有着列祖列宗庇护——但王承恩的心里还是没底,因为要是皇上真的百无禁忌的话,昨天应该就不会魇着了才对。 “早知道这样,事先一定要准备好狗血才对。”王承恩的心里琢磨着。 毕竟是皇上亲自交代的事情,而且皇上也亲自在坐等,所以下面的办事效率惊人的高,很快那两个前往浣衣局搜查的姓李和姓赵的太监就被带来了。 当然跟这两个东厂的太监相比,萧木和林檎无疑对他们带来的那个所谓的“巫蛊用具”更加感兴趣。不过在满怀好奇、兴冲冲地看了这个“施蛊用具”之后,萧木和林檎的脸色全都变得有些不太好看起来,这也让在一旁的王承恩担心不已。 第二零二章 布偶 见识了“巫蛊”的庐山真面目之后,萧木觉得自己又必要开口确认一些事实,以免接下来会出现不必要的争议。 “你们两个就是前往浣衣局搜查的?”萧木问道。 刚刚被叫过来的李公公和赵公公此刻还是一头雾水的状态,尽管他们在来的路上好话说尽,陪着笑脸想要从那两个传唤他们的小太监那里套点话出来,但两个小太监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废话,甚至两人悄悄递过去的银子都没有要——很显然两个负责传唤的小太监也知道这个李公公和赵公公恐怕是离倒霉不远了,这个时候他们当然不会希望自己有任何被牵连到其中的可能。 虽然还不清楚皇上叫自己前来的目的是什么,而且两人的心里也有着很不好的预感,但既然皇上已经开口询问了,他们当然要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皇上,正是。” “那这个东西就是你们搜到的巫‘巫蛊’?”萧木又进一步地问道。 两个太监当然不敢否认,同样还是点着头说道,“回皇上,正是。” “你们确定就是从她的床铺下面搜到的?”萧木继续问道,两个太监还是点头称是。 萧木的问题全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暂时不再去理会两个搜查的太监,转而向那个宫女小红问道,“这个东西确实是你的吗?” 那宫女小红也同样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回皇上,正是。” “嗯,朕知道了。” 自己的问题全都得到了答案,萧木也就可以排除掉好多容易带来争议的可能性了: 首先可以确定这个“施蛊的用具”就是两个太监亲手搜出来的,并没有被中途掉包,而是完好无损地被拿到了这里,两个太监的话就可以证明这一点,这样的话,一会他们想要翻供,说是东西被调换了就不会有人相信了。 另外萧木也能够确定这个“巫蛊用具”也确实是那宫女小红的东西,并不是两个搜查的太监为了嫁祸她而故意放在她的床铺下面的。这一点也得到了宫女小红的确定,这样的话,一会她也就不能再翻供说这个东西不是自己的,自己是被陷害的了——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逻辑推导,事实上小红根本就没有理由要翻供,因为萧木和林檎都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个所谓的“巫蛊”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布娃娃一样的布偶,如果非要说哪里真的能够跟“巫蛊”能够搭上边的话,那也就是这个布偶的上面插着一根缝衣针罢了。 虽然之前只是再电视剧里见过“巫蛊”,从来没有见识过真货,但萧木和林檎都可以很确定地得出结论,那就是这个布偶肯定不是什么“巫蛊用具”,毕竟萧木和林檎都从来没听说过巫蛊还能做得这么漂亮可爱的——跟萧木和林檎想象中的那种看起来凶神恶煞一样的,还写着被害人生辰八字的那种透着阴森气息的小纸人根本完全不同。 所以萧木和林檎看到了这个布偶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太好看,仿佛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明明是要看巫蛊的,结果到头来却是一个布娃娃,两人对视了一眼,全都摇了摇头。 如果这个也算是“巫蛊”的话,那么萧木后世的每一个拥有过洋娃娃的女孩就全都是施蛊害人性命的妖人,所有生产布娃娃的厂家则全都是制造巫蛊这种杀人工具的黑窝点了。 为了论证的严密,萧木还是对那个宫女小红问了一句,“既然此物确实是你的东西,那么你来说说这是什么?” “回皇上”,那宫女答道,“奴婢自幼便没有了爹娘,从小便和弟弟两个人相依为命,后来奴婢的弟弟害了重病也去了……” 宫女小红接下来的故事很完美地解释了这个被当做了“巫蛊”的布偶的来历,那就是她为了纪念自己死去的弟弟,然后便打算自己缝制一个布偶当做弟弟,在思念弟弟的时候拿来看一下聊做心里安慰。 “奴婢在浣衣局洗衣服的闲暇时间缝了这个布偶,已经有十来天了,只是近两日需要洗的衣服实在太多,所以还剩下最后一点没有缝完,奴婢就把她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不想却被两位公公发现了,当成是使用巫蛊的用具,向奴婢索要贿赂不成,便将奴婢抓了起来,奴婢着实冤枉,没有一句谎话,还请皇上明鉴……” 这个宫女小红的话说得十分清晰,听起来并不像是谎话,毕竟她说了很多的细节,比方说“已经缝了十来天了”之类的话,只要去浣衣局向跟她一起洗衣服的宫女们简单确认一下就可以证明真伪,所以萧木便很自然地就相信了她的说法——当然了,让萧木如此确信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巫蛊”的本身怎么看都是一个简单的布偶,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 而且这个布偶也确实如小红所说,还并没有缝完,那根插在布偶上的缝衣针上面还穿着线,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线的末端正好就在缝到了最后,还差一点就要完成了的地方。 “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说的?”萧木又把目光转向了那两个在浣衣局搜查的太监,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问道。 “奴婢冤枉!”那两个太监齐声说道,这实际上也在萧木的预料之中,毕竟正常情况下是没有人会主动承认自己有罪的,只见其中一个太监继续说道,萧木也不知道说话的这位到底是姓李的还是姓赵的,反正在萧木看来这也没有什么影响。 “禀皇上,奴婢二人昨日奉命前往浣衣局搜查巫蛊,便查到了这个,这个东西”,那太监现在也不敢管这个布偶叫做巫蛊了,“奴婢二人不敢隐瞒不报,便决定将此人带回详细询问,在此之中从未向她索要过任何贿赂,请皇上明鉴!” 说完两个太监不停地又磕起了头来,看起来仿佛也是受到了天大的冤枉一样。 第二零三章 公允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对于萧木这个大明的皇上来说,这次的“巫蛊事件”就是一个纯粹的家务事,被抓到指控“施用巫蛊”的宫女小红,和抓人的两个太监说起来全都可以算作萧木这个皇上的“家庭成员”,只不过萧木的这个家——也就是整个皇城的规模实在是有些庞大,大概有几万人的样子。 所以说,由于萧木掌的这个家实在是太过于庞大了,再加上萧木本来就不是什么当清官的料,所以萧木对这种“家务事”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去处理。 更何况萧木这次原本的目的是想要见识一下古代的“巫蛊”是什么样子的,现在巫蛊没有见到,萧木对于其他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太强烈的兴趣了。 尤其是现在这个状况,对于萧木来说处理起来也肯定会比较麻烦——虽然事实看起来已经很明显了,宫女小红的话几乎可以肯定是真的,而与浣衣局搜查,发现了这个所谓“巫蛊”的那两个姓李和姓赵的太监说的十有八九是假的。 但即便是这样一个心知肚明的事实,想要证明起来的难度也是相当之大,萧木简单地思考了一下,就发现了这一点。 因为单凭肉眼观察就可以证明这个巫蛊根本就是一个布娃娃之类的东西,所以宫女小红是无罪的,这一点很容易确定,从那两个太监说话的口气当中也同样可以听得出来,他们两个已经不再敢把这个布偶叫做巫蛊,而是用“这个东西”来代替了,这说明即便是发现这个东西的他们本人也不再坚持宫女小红是有罪的了——他们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全都对这个布偶不以为意之后,他们当然不敢再坚称这就是巫蛊,毕竟现在他们自己都有点自身难保的意思,这个时候拂逆了皇上的意思当然死得更快。 宫女小红是否有罪的问题很好判断,现在主要难以确定的事情就是姓李和姓赵的两个太监到底有没有向这个宫女小红索要过贿赂。这在萧木看来简直是没有办法判断,毕竟两个太监非但没有主动交代他们索要了贿赂,而且对于此事还是极力地辩解,否认着宫女小红对他们索要了贿赂的指控。 虽然萧木也觉得他们两个人的辩解根本没有相信的价值,但既然他们两个人坚持说没有索要过贿赂,想要定他们两个人的罪,就需要拿出强有力的证据,不然的话,就会显得自己处事不够公允,有“看那个宫女长得漂亮就轻信了她的话”的嫌疑。 但萧木思考之后,发现很难找到证据能够证明这两个太监向那红女小红索要过贿赂,毕竟宫女小红没有钱,最后并没有给他们贿赂,所以在被抓了起来,这样的话,就没有无证——因为贿赂的事实并没有形成。另外一点,萧木用脚也能想到,那两个太监在索要贿赂的时候当然不可能是大张旗鼓地进行,肯定是悄悄地向宫女小红进行的暗示,所以想要找到相关在场的人证,同样也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 在没有充分的证据的情况下,萧木这边就没有办法直接处罚他们两个直接参与搜查的太监——在萧木看来,公允地处置这件事情,维持崇祯皇帝的名声,是最重要的,或者说,在任何的情况下,维持崇祯皇帝的良好名声对于萧木来说永远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当然了,实际上这种皇宫之中一个宫女和两个太监之间的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管萧木这个皇上怎么处理都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也根本不会影响到崇祯皇帝在后世的名声。毕竟要是这么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要记录的话,那大明的史官早就累死了,大明已经开国二百多年,历经了十几个皇帝,都按照这种方式记录的话,他们的实录岂不是要堆成山,用卡车都装不下了,要动用火车皮才行? 其实萧木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主要还是由于受到了后世现代化高等教育的影响,毕竟在萧木生活在后世的法制社会。所以在萧木看来,判案最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证据,如果没有证据,即便那两个太监再怎么可疑,自己再怎么不相信他们的话,也不能随便定他们的罪,——即便自己是皇帝,没有人敢对此说三道四,但萧木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关。 不过虽然这样,但这并不代表萧木没有其他的办法,因为那两个太监索要过贿赂的事情实在是太明显了,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萧木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白白地放过他们两个,因为如果他们真的索要过贿赂的话,那他们以前肯定也没少做过类似的事情,只要仔仔细细地调查的话,肯定能查出来,已大明东厂在这方面的能力来讲,区区两个普通的太监,把他们的底细查上一个底朝天并没有什么难度。 所以对于这两个太监到底有没有索要贿赂这件事情,萧木不打算立刻做出判决,而是决定再继续追查一下,这样不但能够找到充分的证据,而且还很有可能挖出他们以前干过的勾当。这样处理,肯定不会有人会认为自己处事不公,对于崇祯皇帝的名声也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影响——还是那句话,就算萧木不这么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且还有一点,至于萧木心中担心的别人会以为“自己是看那个宫女长得好看所以才相信了她的话”,这样的事情倒还真的不是没有道理。虽然大明朝的原著居民不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但毕竟还有那么一个异类坐在自己身边呢,这个人当然就是林檎。萧木可以百分百地肯定,要是自己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就治了这两个太监的罪,时候肯定会遭到林檎的嘲笑,说自己是被那宫女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迷惑了——无论是开玩笑也好,还是真的也好,林檎肯定会说的。 第二零四章 移交 想到了林檎的问题,萧木又是一阵头痛,有这么一个女疯子在,自己真可谓是“动辄得咎”——动不动就可能会被林檎找到点问题出来数落一番。 还好萧木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可以完美地避免自己被林檎嘲笑的可能——那就是把这个案子交给林檎来办,这样一来,最后的决定就是林檎做出的,跟自己肯定是没有什么关系了。而且,如果萧木心情好,而且自己也愿意的话,还可以给林檎挑点毛病,提提建议什么的,完全就是把主动权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想到了这里,萧木的心里也有了定计,于是便总结性地开口说道:“朕看此物确实乃是一个布偶,并非什么巫蛊用具,小红方才所说之言足以相信。” 萧木一边说着,一边把脸朝向林檎,看着林檎继续问道,“不知皇后有何看法?” 既然想要把事情推到林檎身上,就要让她多多参与,萧木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还挺响的。 林檎当然不知道萧木心里的“阴谋”,反而觉得萧木当着众人的面问自己的意见,是为了讨好自己,表示对自己的尊重。 所以林檎此时对萧木的表现也感到十分满意,于是便装模作样地说道,“皇上英明,妾身也是这样认为。”——既然萧木表现得这么好,林檎也就当着众人的面夸上一句“英明”,给足了萧木这个便宜老公的面子。 “既然皇后也如此以为,看来朕的判断没有错误,大伴以为如何?”萧木又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王承恩的意见。 王承恩当然不可能提出什么不同的意见,毕竟皇上和皇后娘娘全都明确表态,认定了这个布偶并不是什么巫蛊用具,王承恩当然不可能再去没有眼色地再去拂逆主子的意思。能够在这皇宫里生存的,但凡有点智力的,都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皇上,奴婢也觉得此物并不像是巫蛊。” 王承恩的回答虽说是有些逢迎皇上意思的感觉,但实际上,就王承恩原本的个人看法而言,他也不觉得这个布偶是什么所谓的“巫蛊”。而且作为一个资深的宦官,对于宫里的事情,对于东厂的太监们的德行和行事风格,王承恩简直都是了如指掌,甚至不用那个宫女小红和两个太监的话说完,王承恩心里早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萧木先是问了林檎的意见,又问了王承恩的意见,这样做的同样还是出于“公允”的这个目的,现在自己马上就要把这件麻烦事丢给林檎去处理了,在此之前,自己当然不能有任何疏漏,留下任何让人看起来又是公允的地方,给崇祯皇帝的明君形象抹黑——当然,萧木的这些担心肯定还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于是,在认真仔细地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之后,萧木这才谨慎地得出了结论:“既然如此,此物应不是巫蛊之物,小红并无罪过。” 听了皇上的话,宫女小红当然十分激动,感激涕零地磕着头道:“皇上明鉴,奴婢谢皇上隆恩!” “你本无罪过,无需行此大礼。”萧木安慰了一句说道,但这话说完之后萧木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一个宫女像自己这个皇上行大礼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的样子。 所以萧木便不在这个问题上停留,直接又对着那两个去浣衣局搜查的太监,用一副十分为难的口吻继续说道,“只是小红方才说你们向她索要了银钱,而你们却坚称并未索要过贿赂,双方各执一词,朕实在是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刚刚还十分喜悦的宫女小红听了皇上的这句话,脸上的喜悦又变成了震惊——明明刚才皇上已经认定了自己无罪,而且事情已经十分明显了,为什么皇上现在又好像要帮那两个太监脱罪呢? 不过萧木接下来的话又帮那宫女小红吃了一颗定心丸,“此事还需详查,只是朕每日公务缠身,精力不济,无暇继续详查,此事就交由……” 说道这里,萧木的话拉了一个长音,同时用十分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林檎,仿佛在说,“你有没有兴趣,有兴趣赶紧告诉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林檎当然看出了萧木眼神里面的意思,而且林檎跟萧木也正好是两个相反的性格,萧木怕麻烦不像处理这件事情,而林檎则正好每天都闲得要命,现在有一个看起来十分有趣的案子可以让自己来主办,林檎当然是兴趣大得很,于是便用十分肯定的目光回复了萧木,表示自己十分愿意接下这个案子。 萧木得到了林檎肯定的眼神回复,于是便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便由皇后继续详查,令曹化淳全力协助,务要查明真相,不冤枉无辜之人,不放过为非作歹之徒!” 萧木说着的同事又想到了曹化淳,记得这个曹化淳就是在东厂兼着差事的,现在他掌管的东厂出了这么两个人物,萧木觉得曹化淳当然也要来擦这个屁股。而且林檎虽说智力水平肯定是足够把这个案子审清楚的,但毕竟这里是大明朝,肯定还有很多林檎不熟悉的地方,所以有曹化淳在一旁协助,就彻底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妾身领旨。”在众人的面前,林檎还是一副端庄的样子,接下了这个差事——本来皇后就是后宫之主,帮助皇上处理这些家务事也是理所应当的,或者说,这种后宫之内的家务事,本来就应该是由皇后来处理的,毕竟皇上每天处理国家大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去管这种小事? 至于那两个姓李和姓赵的太监此时则是彻底绝望了,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要揪住他们两个人一路详查到底了。以这么样的查法,不要说这次有没有索要贿赂了,他们两个以前但凡做过任何一点点不对的地方全都会被查出来,用萧木后世的说法,他们就好像是要**光透视一样,将不会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第二零五章 大案 交代好了调查这件“巫蛊案”的事情,给林檎安排了一个事情去做,萧木此时的心情也是不错,毕竟林檎有了事情做,就不会闲得无聊地来折磨骚扰自己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萧木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个不务正业,把事情全都交给后宫和宦官去做的昏君形象。萧木大概回忆了一下那些历史上后宫干政,或者宦官干政非常严重的朝代,想必最开始的时候,那些朝代的皇帝也是像自己一样,觉得嫌麻烦才给了后宫和宦官干政的机会的吧? 然后萧木的心里就浮现出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些格言警句,想到了后宫、宦官在私利的驱使下学会了蒙蔽圣聪,然后一步步地架空了皇上的权力,败坏了国家的治理…… 当然萧木很快就抛掉了这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因为具体问题当然要具体分析,林檎同样作为一个穿越者,现在成为了大明的皇后,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很明显并没有什么私利需要去追求的,至于林檎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也就是周皇后的娘家亲戚?自然是跟林檎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林檎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的去为她这些便宜亲戚某什么利益。 萧木十分清楚,对于林檎来说,在大明的最大追求就是可以有点事情可做,不要成为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统古代妇女,仅此而已。除此之外,林檎很显然没有什么其他的野心和想法。 排除掉了林檎这个后宫之主,萧木又想到了自己安排协助审理这个“巫蛊案”的曹化淳,此人可以说是当下大明最具权势的宦官之一了,每天跟在自己左右的王承恩要是严格地算起来都是曹化淳的下属。但萧木对曹化淳同样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曹化淳应该没有什么宦官干政的胆子,毕竟一度权势滔天的“九千岁”魏忠贤年前才刚刚被自己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也就是崇祯皇帝给收拾掉,现在才过去半年左右的时间,想来宫中宦官们的记性还没有差到那个程度,想要再次挑战皇权的权威的。萧木心里估计着就算自己主动想要给曹化淳干涉政事的权力和机会,曹化淳都不一定有胆子去接。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个所谓的“巫蛊案”本来就是自己后宫里面的一桩小事——尽管原本可能会牵连到宫女小红的性命,所以把这桩后宫的小事交由后宫之主的皇后来决断,再安排一个宦官来协助,这个决定简直是在正常不过了。如果这种小事都要交给朝中大臣来操心的话,那么一来宗道为首的大明的重臣们肯定每天都忙不完了。 但还是有一地方是让萧木感到担心的,那就是林檎会不会把这个原本简单的案子给放大。事实上,穿越到大明这么长时间了,萧木有意无意地也简单地了解了一下他的便宜哥哥朱由校,便宜父亲朱常洛,还有他的便宜爷爷万里皇帝的一些事情,对于明朝末期著名的“三大案”——梃击案、红丸案、还有移宫案也都有所耳闻。事实上,这所谓的“三大案”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军国大事,起因往往看起来也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即便是作为一个听众,萧木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那种小事,但就是这种小事,结果却产生了很严重的影响,牵连到了好多的人,成为了朝中各党派之间相互倾轧、攻讦、指责的主要话题和战场,相当多的官员受到牵连,对大明的政局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 而这次的所谓“巫蛊案”有着之前“三大案”的相似潜质,虽然看起来是不起眼的小事,但是跟自己这个皇上直接相关。而且包括萧木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心知肚明,这两个太监索要贿赂的这种事情很明显在大明的宫里已经是家常便饭一样了,如果不是自己这个非主流的,吃饱了撑的闲得慌的,对巫蛊十分感兴趣的皇上亲自过问的话,不会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想来那两个姓李和姓赵的太监也没有想到这种小事会惊动到自己这个皇上。 所以说,这两个太监只不过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运气不好的典型,如果林檎在调查的时候认真过了头,或者只需要稍微认真一点,就可以发现宫里更多的藏污纳垢的地方,很轻易地就可以牵连出好多好多人。比方说这两个太监的上司,估计也不是什么清正廉明的主,顺着这个上司,再继续查他的上司,查来查去,触碰到了大明的那张人情关系大网,再牵连到跟宦官有交情的朝中官员,然后再牵连到他们的座师、同年……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很显然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收场的了。 所以萧木当然不希望这次的所谓“巫蛊案”继续重蹈覆辙,演变成为大明末期的“第四大案”,因为即便是一个刷手掌柜,萧木也同样十分清楚,现在的大明政局已经不能再经得起大规模的清洗和搅动了——自从回宫以来,萧木一直都在这方面努力,竭力维持着大明政局的稳定,比方说来宗道这个内阁首辅的位置现在之所以那么稳固,这当然要数萧木的功劳最大。 对于这个最为关切的问题,萧木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一下林檎,于是在这场“巫蛊鉴别”的活动结束之后,萧木在没有人的时候,跟林檎委婉地暗示了一下,表达了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的担心。 不过萧木很快就发现自己原来都是白担心了,林檎在听了萧木的暗示之后,十分明确地说道:“你这个政治白痴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绝对不会牵连多少人,甚至都不会让宫外的那些官员们知道,所以你大可高枕无忧、完全不必有任何担心。” 第二零六章 效率 林檎的做事效率很快,快到让萧木还没有意识到开始就结束了。 由于昨天的梦话事件,萧木和林檎心里全都胡思乱想了一夜,今天早上都起得很早,或者说两个人都是没有睡着,直接躺到了今天早上,所以起得当然早。 所以在萧木和林檎见识过了所谓的“巫蛊”,对那宫女小红还有两个参与搜查的太监问过了话的之后,时间也还是很早,距离中午吃饭的时间怎么也还有一个半时辰以上,也就是大概八点多九点左右的样子。 本来满怀兴趣兴冲冲地想要看看“巫蛊”到底是什么样的萧木和林檎两个人的愿望没有达成,再加上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在萧木把接下来调查审问的人物交给林檎处理之后,两个人便各自回去补觉去了。 实际上两个人全都一直睡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在“中午要是不吃就要再饿上好几个小时才能等到晚饭”这样严峻形势的驱动之下,才勉强地爬起来用膳——这也说明萧木和林檎还没有完全做好当皇帝和皇后的觉悟,不然的话就根本不会有这种想法,皇上和皇后娘娘想要吃东西,尽管吩咐下面去做就是了,哪里需要在意有没有错过饭时? 萧木和林檎一起用了午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木把他心里考虑的问题,担心这件“巫蛊案”会重蹈之前“三大案”的覆辙,不宜牵连到太多的人的事情告诉了林檎。 当时林檎的回答十分肯定,表示这些问题全都在她的考虑之内,要萧木尽管放心便好。见林檎如此有信心,考虑得十分周密的样子,萧木也就放心了下来。 在放心的同事,萧木也产生了这样一个自然而然的想法,那就是林檎既然考虑得这么周全,那就一定会进行一番全方位的调查,仔细地取证,来保证既能治了那两个太监的罪,又不能牵连到太多其他人的目标。这样一来,这个调查的工作肯定不是一蹴而就,萧木当时估计着未来的几天之内,林檎都闲不下来了。 但是悠闲地度过了一个下午,到了快要用晚膳的时候,无所事事的萧木来到了林檎的寝宫,打算看看林檎的案子调查到了什么进度,却发现林檎完全一副稳坐钓鱼台,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做的样子。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草船借箭?要等到最后一刻再一口气把案子解决掉?”萧木来到了林檎的寝宫,看到了林檎那波澜不惊的态度之后,用带着诧异和怀疑的口气问道,“不过我好像也没给你设定什么时限,也就不存在什么最后一刻啊……” 林檎听了萧木的话之后则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什么‘草船借箭’,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难不成你的智障病又发作了?” 林檎的这个反问被萧木同样当成了是在装腔作势,总之在萧木看来,林檎就是想要做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智者的感觉,所以才对自己的问题假装没有听懂的样子。 萧木当然没有任何想要配合林檎装模作样的欲望,毕竟他是过来关心案子调查情况,而不是来衬托林檎的智慧的,事实上萧木对于扮演“鲁肃”的角色毫无兴趣。 于是萧木便把话挑明,让林檎没有办法装作听不懂,“我是说,上午交给你办的案子还没有开始着手调查吗?虽然并不是很急,但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和棘手的地方,完全可以跟我讲,我也会帮你出主意的……” “哦,原来你是说这件事啊……”林檎听了萧木的话,仿佛才终于明白了一样,用懒洋洋的语气说道。 “明知故问!除了这件事还能是什么事!”萧木在心里想道,此时的萧木自认对于林檎的忍耐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要是林檎再这样卖弄下去,萧木说不定就要暴走了。 不过林檎接下来的话成功地避免了萧木的暴走,事实上在听了林檎的话之后,萧木非但没有机会暴走,反而是被震惊了个够呛。 “这个案子我早就解决了啊,并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多谢你的关心……” “什么?已经解决了?”萧木完全无法掩盖自己话里的惊讶,“我记得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还没开始调查呢吧?就算是简单地找些人来问话,再去浣衣局走马观花地看上一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解决的吧?” “谁跟你说调查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还需要亲自去浣衣局的?”林檎果然还是用她那经常使用的,像是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萧木,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对洗衣服不感兴趣,对洗衣服的漂亮宫女也不感兴趣,为什么非要去浣衣局不可?” 萧木可以明显听出来林檎话里揶揄的含义,自己就是简单地帮一个宫女洗刷了冤情,而且为了避嫌,当时还特意询问了好几个人的意见,最后还把这件事情的最终决定权交给了林檎来判断,生怕会让林檎嘲笑,但就是这样,自己还是没有避免被林檎拿这个话题开刷…… “好吧,算我说错话了,那么你是怎么调查的呢?介不介意把你的高效方法拿来分享一下?”萧木当机立断,不在什么“漂亮宫女”的话题上过多纠缠,而是问起了更加重要的问题,着同样也能激起林檎炫耀的欲望,从而彻底把什么“漂亮宫女”的话题给揭过去。 果不其然,见萧木如此“谦虚求教”,林檎的心里也是舒服得很,心满意足之后,林檎便用老师的口吻说道,“事情当然很简单,不要忘了我好歹也是皇后,后宫之主,想要治谁的罪就可以治谁的罪,还需要费力地去搜集什么证据吗?” 听了林檎理所当然的话,萧木觉得自己之前那么多的担心全都白费了——毕竟要是这么说的话,自己可是皇上,更是想治谁的罪就能治谁的罪了…… 这分明跟自己追求公允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嘛! 第二零七章 箭靶 “就算是这样。”萧木也知道林檎说的本来就是实际情况,自己追求的公允的努力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是自己的强迫症的体现,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就这么死心,接受眼下的这个现实,“就算是这样,你这么做也不太好吧,就算那两个太监的事情做得很明显,但怎么也是要讲证据的,不然你这个后宫之主怎么才能服众呢?” “你都说了我是后宫之主,难道后宫之主的权威连这么一点证据都比不上吗?”林檎对萧木的话不以为意,反唇相讥地说道。 看着萧木一脸不死心的表情,心满意足的林檎只好继续说出了实际情况,“况且,我只是说了我没有亲自费力地去搜集证据,并没有说不去找证据啊,这种事难道还要让我这个后宫之主亲力亲为吗?” “好吧,确实可以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萧木也不得不承认林檎说得有道理,但还是没有忘了提醒一句,“不过你也不能什么都不过问,任由下面的人胡作非为,弄些跟真相背道而驰的东西来蒙蔽你。” “蒙蔽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容易被人蒙蔽的吗?”林檎听了萧木的话,更是一脸不屑的表情,“再说,曹化淳他们拿什么来蒙蔽我?你觉得他们回来跟我汇报没有找到那两个太监以往胡作非为的证据,他们实际上是无辜的这样的结论,我就会轻易相信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萧木听了林檎强有力的反驳,心里还是不认输,又嘟囔了一句。 “那是怎么说的?”但林檎在这个问题上实在是太过于强势了,还没来得及让萧木嘟囔完,就直接把他的话给打断了,“你用你那少到可怜的智商想一想,那两个太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值得曹化淳他们不惜得罪我这个皇后也要去保的吗?你现在怎么也算是实权在我的皇帝,哪怕那曹化淳真的只手遮天了,你我不过是他手上的傀儡,但就是这样,傀儡皇帝皇后看两个普通的太监不顺眼想要治他们的罪,这点面子,曹化淳也是会给的吧?” 这下萧木彻底被林檎说得哑口无言了,实际上他自己也十分清楚曹化淳根本没有可能会去偏袒那两个太监,毕竟事情已经十分清楚,就连自己这个对古代后宫之中的诸多“门道”都完全不懂的穿越者,都能明白事情实际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萧木便不再继续跟林檎纠缠是不是会被蒙蔽的问题,本来这个问题也不是萧木最为关心的,而是端起了一杯茶来缓解自己被反驳得尴尬,同时直接问起了更加重要的事情,“所以说,你让下面的人去搜集的证据在哪里呢?拿来给我看看。” 然而林檎接下来的回答还是让萧木万万没有想到,“谁跟你说我已经找到证据了啊?你有点常识好不好?距离我接过这个案子才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算下面的人再怎么卖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证据的吧?” 萧木听了林檎这一番不负责任的言论,差点没有把喝到嘴里的茶给喷了出去,“我越来越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了,难道是我的智商这的有问题了吗?” 就在林檎不假思索地要给予萧木一个肯定的回答之前,萧木继续说道,“你刚开始明明跟我说,你已经把这个案子给解决了,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情况;然后又跟我说你想治谁的罪就治谁的罪,不需要费力地找证据;再然后你又跟我说,你只是没有亲力亲为,证据实际上是让下面的人去找了;现在你又告诉我,这才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证据还没有找到……” 萧木把自己从一进来开始林檎的话逻辑清晰地总结了一遍,然后崩溃地问道,“难道你不觉得你的话有些前后矛盾吗?” “哪里矛盾了?”不过林檎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懒洋洋地反问道,不过林檎也不得不承认,让萧木这么一总结,自己的话好像还真的有点不那么严密的样子,于是接着说道,“最多可能就是我没有说的那么清楚,所以你这种智商才没有理解上来。” “哪里没有说清楚?”萧木立即追问道,甚至林檎对自己智商的侮辱都暂时被萧木给忽略了。 “嗯,那我就把第一句话稍微修改一下,就是‘问题已经交代下面的人去解决了,可以预见不会遇到任何棘手的地方’,这样总可以了吧?”林檎说道。 “那不还是没有解决……”萧木嘟囔道,很显然对林檎的解释很不满意。 “哪里没有解决,明明就是解决了,那两个太监很明显就是有罪,这个结果已经是确定的了,现在只需要做的就是找点他们两个过往的劣迹,把他们的罪名坐实,这种事情我当然只需要交代一句就可以了,自然有曹化淳他们去做,至于他们寻找证据的过程我当然没有闲心去管,这种小事他们也不可能做不好,我就等着他们来汇报结果就行了。所以对我来说,问题已经解决了。”林檎见萧木还是不服,于是又只好耐着性子详细地给萧木解释了一遍,而且说得十分拗口。 见萧木一脸云里雾里的样子,林檎又打了一个比方,举了一个十分形象的例子,“就好比说射箭,眼下关于这个案子的情况就是,我先随便朝墙上射出去一箭,然后曹化淳他们再以在我射到的位置作为圆心来画上一个靶子。这样在我的箭射出去以后就已经可以确定肯定能够命中红心了,对于我来说,事情不就是相当于已经解决了吗?难道曹化淳他们连画一个靶子的事情都做不好吗?” 林檎的例子听起来确实十分形象,萧木听了她的这一番解释终于明白了这段话里的意思,随即又给林檎的例子做出了一个最最通俗易懂的说明:“我明白了,你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先上车,后补票’嘛!” 第二零八章 用人 听了萧木的这番“先上车,后补票”的言论,林檎可以确定萧木终于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这才用一种“孺子可教”的语气夸奖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个意思,看来你的智商也还不算是无可救药嘛。” 萧木则是在心里腹诽道,“本来也没什么难懂的,还不是你在那里装腔作势地,每次都不把话说明白。” 不过为了维持现在好不容易产生的良好谈话的氛围,萧木并没有把心里想的这些说出来,而是同样跟着林檎的节奏,又把她夸了一番——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萧木还是懂一点的。 “我就说嘛,你这个做法确实不错,自己不累不说,也能避免牵连到其他的人,把事情闹大。”萧木故作高兴地说道,“曹化淳肯定明白该怎么做,想来肯定只搜集跟这两个太监相关的证据,容易牵扯到其他人的地方想来是不会轻易去碰的。” “说得不错。”林檎被萧木恭维了一番,此时的心情也是不错——已经到了可以承认萧木的话有道理的程度了,“而且那两个太监索要贿赂那么熟练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惯犯了,想要找点他们的罪证,同时不牵连到别人,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话说回来,我就是随便睡了一个午觉,做了一个怪梦,都能衍生一个冤案出来,参与搜查的太监竟然可以理直气壮地索要贿赂,这大明的后宫也实在是该整治一番了。”关于该怎么给两个太监定罪的话题告一段落,萧木又展开了一个新的话题。 “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王朝末期这种例子简直是比比皆是,历史上那么多朝代不全都是这样的吗?要是人人都清正廉明,大明哪里就那么容易就灭亡了呢?”林檎对这个事情则是看得很开,甚至举了一个萧木也同样十分熟悉的例子来劝解,“再说,就算是政清人和的时候,这种事情也少不了的,毕竟人性总归是贪婪的嘛。你想想看,西天大雷音寺,如来佛祖住的地方,那肯定是佛光普照,荡涤了一切罪恶的清净光明之地吧?结果《西游记》里面唐僧师徒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到了这里求取真经的时候,不也是被索要了贿赂,把一路上拿来化斋的紫金钵盂送了出去,这才得到了真经的吗?” “你说的我当然都懂,只是我还是看不下去这种歪风邪气,而且现在的宫里这种现象也是在太普遍了。”萧木此时化身成为了正义的伙伴,对宫里的乱象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一边担忧地喝着手中的茶,一边说道,“这次算是你我多事,刻意过问了一下,才发现的这件案子,平日里咱们哪里会留意这些东西?恐怕类似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呢!你想想看,加入你我没有穿越成皇上、皇后,而是穿越成了一个小兵、宫女,现在恐怕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萧木的例子马上就被林檎发现了一个“漏洞”,林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用调侃戏谑的语气说道,“你这个例子举得不太恰当啊,后宫当中哪里有什么小兵,除了你这个皇上之外,哪里还会有其他正常的成年男子?要举例子也是也是我穿越成宫女,你穿越成太监才对嘛……” 萧木被林檎的这句玩笑给惊了够呛,刚刚喝到嘴里的茶水也是没有控制住地喷了出来,然后被茶水呛到了的萧木也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边林檎见萧木如此狼狈,也是顾不上再去取笑他了,而是赶紧起身,拍着萧木的后背,帮他理顺呼气。 “我就是随便开个玩笑,你也不用这么激动……”林檎一边拍着,一边忍者笑意说道, 过了好一阵萧木才终于恢复过来,十分崩溃地说道,“实在是你这玩笑杀伤力太大了,我又正好在喝茶,这才没有忍住。” “嗯,下次我看玩笑的时候一定注意场合,一定避开你喝茶的时候。”林檎做了一个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保证,然后又说道,“不过还好你的衣服倒是没有怎么湿,倒是把茶水全都喷到了桌子上,看来这壶茶是没法喝了,桌子也要擦一下才行……” 林檎念念有词地说了半天,然后便高声吩咐道:“来人!”——因为萧木和林檎谈话之前当然还是老规矩,把其他的人全都屏退了,所以林檎需要提高声音才能叫到人来。 很快就有一个宫女走了进来,施礼道,“皇上、娘娘有何吩咐?” “你去把这壶茶拿下去换上新的来,然后再把桌子收拾一下,顺便把桌布给换了……”林檎指着被萧木弄得一片狼藉的桌子,对那个宫女吩咐道。 “好的娘娘。”那宫女答应道,然后便上前来收拾起来。 由于萧木坐的位置是背对着门,所以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宫女的样子,只是觉得那宫女说话的声音有点熟悉,心里正在纳闷的时候,那宫女走了过来,萧木这才发现——这不就是今天上午“巫蛊案”的主角,那个因为缝制弟弟的布偶被两个搜查的太监索要了贿赂的浣衣局的小红嘛! 当着这个宫女小红的面,萧木当然不会把他的惊讶之情摆在脸上,但此时萧木的心里实在是崩溃的,实在是因为林檎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一点,那边曹化淳的案子还没有办完,这边她就已经把这个小红留在自己身边听用了,看来在林檎眼里,这个所谓的“巫蛊案”的调查还真就是走一个过场而已,甚至她连这个过场都有点懒得走的意思…… 终于那个宫女小红收拾好了东西下去了,寝宫之内又剩下了萧木和林檎两个人,安静的空气持续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萧木才开口说道,“你这用人的效率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那个小红的底细怎么也要让曹化淳先查一下才好吧?虽然可能性很低,但她要真的是一个危险人物该怎么办?” 第二零九章 呵呵 “所以说,你以为这一下午的时间我在干嘛?”林檎此时完全是成竹在胸的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自信,看起来就好像是早就知道萧木会这么问一样,“事情有轻重缓急,跟搜集那两个太监的罪证这种什么时候都可以做的事情相比,调查这个小红的身世来历很明显才是更重要的,所以中午跟你用完午膳之后,我就让曹化淳着手去查了。” “此话怎讲?”萧木立即问道,“这个小红的身世有什么问题,让你这么急着去调查?” “那是自然,难道就许你有一个王承恩整天跟着你,就不许我也找一个贴身的宫女了吗?”林檎反问道,“我看这个小红就挺不错的,受了那么大的冤枉,差一点连命都没了,但是在你么个皇上面前倒还挺勇敢的,一点都不像我这里原来的那些人,一个个全都扭扭捏捏的,说一句话都费劲得要死……” 这下萧木终于明白了林檎的意思,原来她这是想要给自己物色一个靠得住的体己人,看上了这个小红,这才急着去调查了她的来历的。明白了这些的萧木在心里腹诽道,“那么多言行举止得体的宫女都看不上,却便要费那么大力气去调查那个小红的底细,看来这个女疯子果然就是一个女疯子……” “有理,你也确实应该找一个心腹的人,不然做什么事都不方便。王承恩虽然可靠,但毕竟是一个宦官,很多事情你也不方便交代他来做。”此时的萧木已经知道自己刚刚的担心又是白费了,既然现在已经进入了林檎的表演时间,萧木便也就老老实实地做起了陪衬,配合着林檎的话,问上一些便于让话题进行的问题,“然后呢,她的底细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那是自然,这个事情又不复杂,况且一下午的时间那么长,要是曹化淳连这点事情都查不出来,他也就没有那个本事坐到现在的位子了。”果然在萧木的配合之下,林檎越说越兴奋,一股脑儿地把她的调查结果也一起说了出来,“曹化淳在一个多时辰以前就来跟我汇报了,那个小红的底细已经查得十分清楚了,结果自然是身家清白,跟她自己说的也是完全一致,父母早亡,有一个弟弟后来又害了病去世了……” “这个小红也是个命苦之人。”萧木听了林檎介绍着宫女小红的身世,便附和着感慨了一句,而且这也确实是萧木此时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过萧木的这一番感慨马上就给自己招来了麻烦,只见林檎一听萧木的话,顿时就来了精神,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怎么,看人家小姑娘可怜了?不如我这就把她让给你,晚上送到你那里去给你侍寝,这样你也好能给她一个名分不是?要是将来她再给你生上一儿半女的,再封个贵妃,或者直接把我这个皇后的位置给她坐,岂不是更好?” 萧木看着林檎一面笑呵呵地说着,另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那个鸡毛掸子给拿了出来,看着架势萧木一旦答错了一丁半点的,肯定是跑不掉这鸡毛掸子的盛情招待了。 “瞧你这话说的,明明是你看上了,要培养成为你的左膀右臂的人选,我哪敢夺人之美?”萧木见了林檎的鸡毛掸子,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赶紧打着哈哈解释道,“我不过就是感慨一句她的身世可怜罢了,天下身世可怜的女子那么多,还能全都让我收到宫里来不成?再说了,我一共就见过她两次,甚至连她长得什么样子都没太记住,哪里就会像你说的那样了。你这人还真是会开玩笑,呵呵……” 萧木的表现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本来林檎也不过是拿这个话题揶揄一下,并没有真的生气,只不过萧木最后的“呵呵”两个字,一下子就把他之前的努力全都给毁了。 “你跟谁‘呵呵’呢?活的不耐烦了是吗?”只见林檎满脸怒色,握着鸡毛掸子,马上就要打人了的样子。 “怎么了?”萧木也明显听出来了林檎话里情绪的转变——从刚刚开玩笑的感觉变成了真的生气,但他还是不清楚为什么好端端的林檎突然就发飙了,所以萧木的心里此时也是充满了不解和疑惑。 好在由于萧木不善隐藏自己的情绪,及时地把他内心的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这才挽救了他的头免遭鸡毛掸子的蹂躏。 事实上十分生气,感觉自己被嘲讽了的林檎挥着鸡毛掸子,眼看着就要打到萧木的头上了,但就在这个时候林檎看到了萧木脸上的困惑表情——真实、天然而不似做伪,这才仿佛想到了什么,及时地又把鸡毛掸子给收了回来。 在萧木看来,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林檎突然发了疯,然后突然又恢复正常了一样,或者说初步恢复了正常,因为这个时候的林檎嘴里正在念叨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总之萧木是听不太懂。 “对了,差点把年代给忘了,好像在那个时候‘呵呵’的意思还没有变味才对……”林檎低声地嘀咕了一阵,然后才完全恢复了正常,对萧木说道,“算了,不知者不怪,不过我可提醒你,以后不许在我的面前说‘呵呵’!” “为什么?”萧木听了林檎的话,心中的不解当然没有消除,反而更加加剧了,萧木腹诽到,“这个女疯子连别人说什么话都要管吗?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种事情连我这个皇上都做不到呢……” “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你是问题儿童吗?”林檎十分简单粗暴地回答了萧木的提问,然而却并没有帮助萧木消除他心里的疑惑。 萧木只好无奈地想道,“总而言之,虽然不知道这疯子的脑袋搭错了哪根弦,不过为了我的脑袋的安全着想,以后当着这个女疯子的面还是轻易不要说‘呵呵’了……” 第二一零章 运气 萧木心里有了定计,便开始努力地寻找起其他的话题,来缓解眼下尴尬的气氛。 不过他还没有想好,倒是林檎先把话题拉开,又重新说起了之前他们说的关于整治宫里的歪风邪气的问题——不得不说,林檎这强行转移话题的方式着实有些生硬。 “总之,想要短时间内改变宫里的这些歪风邪气是很难做到的,而且还跟你原本为了避免这个‘巫蛊案’牵连范围变大的初衷相违背,眼下并没有什么快速有效的办法,只能徐徐图之。”林檎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一看就是在认真讨论正事的样子。 虽然林檎转移话题的方式十分生硬,但却怎么也比想了半天都还没有找到合适话题的萧木强上一些,所以萧木也是全力配合,同样十分严肃地思考起了林檎提出的问题——至于刚刚林檎揶揄、生气的这些情绪,此时全都被萧木给忘记了,总之现在是严肃的时间。 萧木同样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说的有理,这个事情肯定是一个长远的工作,不可能一蹴而就,但现在怎么说也要做点什么,就算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好歹也要先缓解一下,稍微遏制一下这股歪风邪气。” 林檎同样还是一脸严肃地分析道,“不错,而且现在不就有一件现成的事情可以做吗?完全可以在那两个太监的身上做点文章,来一个‘杀鸡儆猴’,用着两个太监来给其他的人好好上一课,想来短时间内他们也会稍微收敛一点的吧。” “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萧木也对林檎的话表示肯定,“大概就是一种作为反面典型的方式,在宫里游行示众,把他们做的事情全都拿来当做例子讲给宫里的的太监宫女们听,给他们敲响警钟。具体的操作方式可以交给曹化淳他们去安排,曹化淳在这方面的经验肯定比你我二人足,他肯定能够找到一个最好的方式,充分利用好这两个反面教材。” 参与搜查浣衣局的李公公和赵公公完全能够想到他们两个人将要面临的惩罚一定特别严厉,但他们万万无法想到的是,他们两个将要受到的惩罚会比他们想的还要严厉,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们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谈话的气氛尴尬,两位主子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才拿他们两个开刀的。 “估计如果可以重新来过的话,他那两个太监肯定不会再接去浣衣局搜查巫蛊的差事了,就算接了,也肯定不会在那个布偶的问题上为难宫女小红,至少不敢去索要贿赂,可时间怎么可能重来呢?他们这也是自作自受,事到如今只有自认倒霉了。”林檎好像也考虑到了那两个倒霉的太监,不过为了这个“杀鸡儆猴”的计划,此时却也顾不得考虑他们到底倒霉还是不倒霉了——虽然类似的事情在宫里每天都在发生,但谁让他们两个撞倒了枪口上呢?既然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盯上了,甚至都还没有找到证据的情况下就已经被以“先上车、在买票”的方式定了罪,然后还要被当做典型在宫里被到处示众,除了感慨时运不济、运气不好之外,这两个太监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说的不错。”萧木还是一脸严肃的表情赞同着林檎的说法——尽管他此刻的脑子里实际上却是在抬杠,想着林檎说的“时间怎么可能重来”的话,在心里想着,“时间当然不能倒流,只不过却还有两个特例,那就是我和女疯子这两个穿越者……” 当然这种严重影响交流气氛的话萧木不可能说出来的,实际上他说给林檎听的则是完全另外的话,“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们两个感慨运气不好,他们平日里既然做了那些仗势欺人的事情,现在就要接受惩罚,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因为存在犯过同样过错的人没有被发现就要免去他们的刑罚的道理。” 事实上,这个话题到了这里就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萧木和林檎都相互附和了一阵,虽然表情都很严肃,但实际上他们说得也都是一些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两个人也马上就到极限了。 终于,还是林檎先忍不住了,率先收起了那副严肃的表情,换成一种稍微轻松的语气说道,“不过说起运气的话,那个小红的运气实在是不错。” 林檎终于收起了严肃的面孔,萧木也同样放松了不少,“可不是嘛,本来被搜出了‘巫蛊’,随时都可能性命不保,怎么看都不像是好运气,但结果却偏偏遇到了想要见识巫蛊的你我,这才洗刷了冤屈,然后又获得了你的赏识,从又脏又累的浣衣局调到了你的身边做事,将来这个小红的地位恐怕也不会低了。” 最后,萧木又老生常谈地总结了一句,“都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看来这话一点都没错。” 然后萧木的话又被林檎接了下来,林檎的脸色也忽然间暗了下来,“你也说了,‘福兮祸之所伏’,说不准哪天,被调到我身边做事又会给那小红带来什么祸事……” “这你就是多虑了。”萧木连忙安慰道,“你想想看,要是没有你我发现了她的冤情,此时这个小红恐怕命都没了,那才是最大的祸事,现在她跟在你身边,怎么想都是赚了……” 听了萧木的劝解,林檎也很快就想开了,脸上的表情又重新恢复了光彩——因为确实如萧木所说,本来小红都要没命了,就算是今后真的会有什么祸事,又会比这次严重多少呢? “不过跟你我这两个穿越者相比,这个小红倒是怎么看都像是那种电视剧或者小说里面的主角,至少她的经历就比咱们两个穿越者要曲折多了……”虽说林檎的表情已经释然了,但萧木还是担心她会继续胡思乱想,于是便赶紧又找了一个话题说道。 第二一一章 经历 “喂,你能不能有点自信?咱们可是穿越者,就这一个穿越时空的经历就不知道比那个小红要曲折离奇到哪里去了,就算真是写小说或者拍电视剧,也应该咱们两个当主角才对,你见过有那种穿越者不是主角的电视剧或者小说吗?”恢复了正常交谈之后,林檎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萧木的观点进行了反驳, “然后呢?”不过萧木对于林檎的反驳很显然不能认同,很无奈地问道,“除了穿越者一点之外,咱们两个来到大明之后的经历,跟那个小红相比,论起曲折程度,有哪一点可以跟那个小红相比的?再说眼下是现实,又不是拍电视剧,谁规定一定要穿越者才是主角的……” “要说经历的曲折程度,我也在大兴可是都被那个梁艳阳给绑票了,这还不够曲折吗?你穿越之前经历过绑架的事件吗?”萧木的话里简直漏洞百出,被林檎立刻就发现了,林檎当然不可能给萧木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反驳道,“况且,我穿越之前可是连男朋友都没有谈过的,结果穿越到了这里之后,竟然,竟然……” 林檎的话说了一半,便羞红了脸,这简直是让萧木惊异不已,原来这个女疯子也有害羞的时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竟然还怀孕了。”萧木替林檎把话补充了完整,然后打趣地说道,“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这简直就是翻版的圣母玛利亚啊……” “玛利亚个头!”萧木如此得意忘形,当然逃脱不了林檎鸡毛掸子的制裁,在萧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头就被狠狠地敲了一下——这一次林檎下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重,因为当中还包括了之前萧木的那句“呵呵”的惩罚,反正都要打,不如一起打了算了。 “我就说什么害羞的样子都是假象,果然还是女疯子!”萧木的头被重重地打了一下,一边用手捂着头,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道,“还好意思说她自己‘没谈过男朋友’,就她这种女疯子,能找到男朋友那才是怪事!” 萧木在心里大肆贬低着林檎在为自己出气,想到了“男朋友”这个地方的时候萧木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一点什么事情,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便只好很难受地放弃了——“都是这个女疯子给打的,害得我那么聪明的大脑都不灵活了。” 当然毕竟形势比人强,林檎有凶器在手,她的肚子本身又是大明的重点保护对象,这样的情况萧木自然是毫无办法,打不得、骂不得,除了挨打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所以为了不再挨打,萧木那些想法只是在心里想想过过干瘾,并没有胆量说出来,表面上还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捂着自己的头,最多就是“哎呦、哎呦”,夸张地哀嚎两声,示意林檎下手实在是太重了。 然而林檎那边则是一点都没有被萧木那夸张的演技骗到,“还知道喊疼?你知道我每天要承受多大的心里压力吗?竟然还拿我来取笑,我没再补上两下都算轻的了。” 总而言之,现在大明的皇后寝宫之内,绝对是“大逆不道”、“夫纲不振”的典型代表,还好此时并没有其他人在,不然的话萧木这个皇上可就真的是威严扫地了。 林檎收拾了萧木,心情也慢慢地理顺了,又说起了刚刚的话题,“你都说了现在是现实,又不是拍电视剧,既然是现实哪里有什么主角呢?你我不是主角,那小红当然也更不是主角,或者说咱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才对……” 眼看着林檎才刚刚消气,萧木当然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再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当然了林檎说得本身就挺有道理,萧木也没有必要为了提意见而提意见,本来什么小红像是小说或者电视剧主角这个事情就是自己随口那么一说,又不是非要跟林檎争个高下不可。 “不过经你这么一说,好像咱们比起来,只有我的穿越者经历最平淡了。”萧木打量着林檎的神色,估摸着她爱听的话,决定拿自己来充当一下绿叶,衬托一下这个女疯子那丰富曲折的穿越经历,也好能更好地帮她消气——总而言之,现在的林檎还有她肚子里的胎儿实在是绝对重要,萧木自认是一个绅士,当然事事都要礼让一些,自己一个大男人,哪能跟一个弱女子计较那么多?或者换一种说法,林檎在萧木这里从某种意义上就跟更年期妇女的待遇也差不了多少。 说着萧木又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开始细细回忆了起来,“你穿越过来是在大兴的时候吧,从那个时候开始算起,你既被惊险地绑票过,后来又意外地发现怀孕了,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反观我呢?每天都是平淡得很,说是一个皇帝,但也就是整日窝在这皇宫之内,混吃等死一样地混日子,既没有发动过什么战事,铲除过什么奸佞,也没有下江南、出塞外地游历过,真是有负穿越者的身份……” 萧木这么一番自我贬低的说法很快就收到了效果,林檎听了之后脸色很明显地好看多了,甚至都开始帮萧木开导了起来,“嗯,虽然跟我没法比,但你还是要想开一点,这经历也算是比较丰富了。跟没有穿越过的普通人比比看,你的优势还是很大的,至少你也是住过大明的皇宫、见过历史上的名人了……” 于是两人谈话的氛围在萧木的挽救之下终于有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来,整间屋子的气氛又和谐了起来,萧木也是隐蔽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那“什么被绑票的曲折经历还不是你自己作死非要假装失踪才发生的?”这些真实的想法当然是半个字都不敢讲出来。 两人聊了一会,又聊回到了那个宫女小红身上,萧木说道,“你不觉得‘小红’这个名字有点太普通了吗?” 第二一二章 名著 “是吗?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这事。”林檎听萧木提起了宫女小红的名字,这才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小红’这个名字也挺好的,《红楼梦》里面就有一个叫做‘小红’的丫鬟,而且还是原本书里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人物呢!” 又来了,林檎果然又提起了《红楼梦》这本书,明明在现在崇祯年间这个时代,中国古代四大名著其中的三本都已经出现了,但那三本却不见林檎怎么提起过,反而是这个还没有出现,萧木根本没有办法看到的《红楼梦》,倒是没林檎一遍又一遍地说起,尤其最近这一段时间,大概就是自己用《红楼梦》里面送宫花的情节给林檎举了一个例子,给她挑选去王静远家的礼物提了一个建议之后,林檎简直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提起这本书的频率实在是异常的高——现在萧木甚至都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闲得没事去在林檎这个专业人士面前卖弄见识,班门弄斧一般地去提这本书。 当然了,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为了保持住眼下来之不易的良好谈话氛围,同时本着关爱、忍让怀孕妇女的想法,萧木自然不会流露出任何不感兴趣的表情——虽然他实际上对于《红楼梦》实在是有些提不起兴趣,而且对于这本名著里面到底有没有‘小红’这么一个人物也有些记不太清了,毕竟萧木除了贾宝玉这个强力男一号之外,能勉强记住“金陵十二钗”的名单,还有像是袭人、晴雯这几个主要的人物就已经是很不错了,萧木觉得自己这已经是文化素养很高的表现了。 既然林檎都提起来了,萧木也就只好附和着说了一句,“哦?还有这么一个人物啊,我都有点想不起来了。”——同样还是在不经意间地拍了林檎的马屁,从某种程度上萧木用自己的“无知”衬托了林檎的博学,然后林檎的心情看起来好像更好了。 心情大好的林檎此时尽然也有了耐心给萧木讲解起《红楼梦》里面小红的来历了:“《红楼梦》里面的小红,也是有名有姓的,本来叫做‘林红玉’,但是因为跟林黛玉的名字太相近了,为了避讳,这才叫做小红……” 林檎大概讲了十多分钟,从这个小红的初次登场开始,一直讲到后世“红学”当中关于这个角色的普遍看法,还有她在失传的后四十回的情节当中的重要作用的推测——毕竟这本“中国古典文学的集大成者”只有前八十回,后面的内容全都失传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红学”才成了一门显学。 萧木听着林檎详细地介绍了半天,甚至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十分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还时不时地说上一些“原来是这样啊”之类的话来附和林檎,哄得林檎更加的高兴了。 终于林檎对于小红这个《红楼梦》中的一个配角的介绍告一段落,萧木为了把话题从《红楼梦》引开,避免林檎万一来了兴致,再给自己科普起来这本书里面其他的人物来,便又把话题拉回了现实,仍然说起了那个宫女小红的名字的问题。 “既然是这样,那这个宫女小红的名字更应该改一个了。”萧木故作思考的样子说道,“因为这个名字不但听起来普通,而且还跟《红楼梦》里面的人物撞车了,这岂不是显得咱们有了剽窃之嫌?” “这哪里算是剽窃了,这个小红的名字是她自己的,又不是我给取的,而且现在可是大明朝,距离《红楼梦》的出现还早了一百来年呢,怎么能算是剽窃?”听了萧木的说法,林檎还是下意识地反驳了一下,不过稍加思考了一下之后,林檎总算还是认可了萧木的话,“不过你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不管怎么样,名字撞车了总归是不太好,以后这个小红每天跟着我,要是不给她改个名字,我岂不是见了她就要想到《红楼梦》了?” “那可不!我就是出于这一点的考虑才建议你给她改个名字的。”萧木对林檎的话表达了高度的肯定,而实际上萧木心里想的则是“以后你要是见了这个小红就想起《红楼梦》,那我岂不是每天都要被强行科普?所以这个宫女的名字还是尽早改了的好……” “只是改个什么名字好呢?”林檎虽说十分难得地采纳了萧木的建议,但一时时间肯定是很难想出一个合适的名字,只见她用鸡毛掸子的手柄处托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眉头紧锁的样子,很显然是想要给自己将来的贴身宫女去一个有深意、有内涵,而且还好听的名字,但仓促之间却找不到合适的。 萧木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情况又有些不妙了,因为据他的了解,林檎的自尊心那是相当的强,要是过一会再想不出一个好名字出来,这个女疯子就会觉得是让自己看到了她的笑话,到时候自己肯定又不会有好脸色看,好果子吃了。 于是萧木便打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毕竟在林檎这里今天已经聊了很久,凡事都是过犹不及,自己再继续在这里坐着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那个,想名字这个事业不急于一时,你大可以不必着急,慢慢去想嘛。”萧木先是装模作样地给林檎提着建议说道,然后又站起了身子,话锋一转,继续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估计该是到了晚膳的时间了,我就不再这里久留了,你也赶快用膳吧。” 至于跟林檎一起用晚膳?这个选项则是被萧木彻底地给排除了,要是自己真的跟林檎一起吃这顿晚膳的话,恐怕一顿饭还没吃完,想不出合适名字来的林檎就要对自己发飙! …… 萧木一个人安静而顺利地用过了晚膳,整个过程当中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就在他庆幸自己的英明决定的时候,突然王承恩来报,说是皇后娘娘来了…… “难道这女疯子没想出来名字,特意跑到我这里来发泄了吗?”萧木大吃一惊地想道。 第二一三章 奉承 事实证明萧木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实际上从林檎兴冲冲地走进来的时候,萧木就可以推测到,这个女疯子绝对是给那个宫女小红想到了一个好名字,这才急忙忙地来找自己炫耀的。 萧木的猜想一点都没有错,林檎来了之后,当着王承恩他们这些太监宫女的面虽然还是耐着性子,努力地表现出身为皇后的端庄大气,但实际上已经是满脸按捺不住她想要炫耀的心情了,即便是一向自认不会察言观色的萧木都能看得出来——要是再不把王承恩他们打发出去,估计林檎可能马上就撑不住要露陷了。 果不其然,萧木刚吩咐了让王承恩他们先下去,那边林檎就长舒了一口气,好像一副很累的样子,而且嘴里还埋怨着萧木的速度,“你实在是他墨迹了,一直迟迟不把他们打发走是成心要看我的笑话吗?” “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好嘛。”萧木先是替自己辩解了一句,然而他也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跟林檎纠缠下去自己绝对占不了上风,最后恐怕还是要低头认输,于是索性赶紧把话题引向正题,“我记得我才刚从你那离开不久吧?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为了把林檎的注意力从埋怨自己速度慢这一点上转移开,萧木果断地选择了明知故问——明知道林檎肯定是因为相出了好名字来找自己炫耀的,但却并没有说破,反而还一脸不解的样子问道。 萧木的做法十分成功,听到他问起了自己的来意,那边林檎果然就不在萧木为什么迟迟不把王承恩他们赶走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上纠缠了,而是满脸兴奋地说道,“我给她想到了一个好名字!” “好名字?给谁?”既然要配合,就要把戏份做足,萧木逐渐摸索出了一些跟林檎说话的小窍门,于是还是一脸疑惑地问道。 “你这呆子,这么快就忘了。”林檎还是嘲讽了一下萧木的智商,但从她的表情上来看,此刻的心情无疑很好,即便视说着贬低萧木的话,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怎么都不像是真的对萧木不满——不知道为什么,萧木看着林檎的笑脸,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了“打情骂俏”这个词,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己和林檎现在的表现好像还真的挺符合这个词的意思…… 不过萧木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荒诞不羁了,自己和林檎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成为能用这个词来描述的那种关系,最后究其原因,萧木也只能用自己对“打情骂俏”这个词语的理解在某个地方出现了问题来解释,萧木也只好暗暗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努力去打消了这种胡思乱想的念头。 这一系列的想法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萧木并没有错过林檎接下来的话,“刚刚不是你提出来的建议,说是要给小红改一个名字嘛,怎么这么快就给忘了?” “哦,你是说这件事啊!”萧木一拍脑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自己好像真的把自己刚刚提的建议忘到了太平洋里一样。 仅仅做到这一点萧木还觉得不够,随即他脸上的表情又从恍然大悟切换成了震惊的表情,“不对啊,我记得刚刚用晚膳之前你才决定要给她改个名字,难道你这么快就想好了?” 萧木用惊奇的语气说着,甚至话里都带着有一点明显的夸张的成分,但林檎听了之后仿佛更加受用了,“那是自然,区区一个名字,难道还要点灯熬油地想到半夜吗?” “嗯,确实,毕竟你也算是一个业内人士,想一个意境合适的名字应该花费不了多大力气……”萧木又是简单地奉承了一句,或者说着也不能算是奉承,因为他此刻的真实想法也确实是如此,毕竟林檎作为一个中文系专业,专门研究古代文学的专业人士,给一个宫女取个名字好像还真的不是什么难事,至少应该不用像自己一样,在大兴汇康客栈的时候,差点在杨韬和三个孩子的面前丢脸,最后靠着剽窃他人名字的办法才勉强过关。 “喂,什么叫业内人士?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算命测字的江湖骗子吗?”然而萧木的话还是被林檎抓住了一个小破绽,顿时林檎的脸上就显出了一抹怒色。 “我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思……”萧木一边在后悔自己话多,不小心又惹恼而林檎的同时,又是一通解释,把林檎的专业水平和文学素养又夸奖了一遍,好容易把林檎又给安抚下去了。 好在林檎也不是真的生气,也同样是有些半开玩笑的样子,所以很快又恢复了兴致。 “好了,说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你到底给她取了一个什么名字呢?你就不要再吊我的胃口了,赶快告诉我吧!”萧木见林檎的心情总算有恢复了过来,便赶紧做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好像林檎再不说,他就要难受得要死的感觉一样。 然而事实上正好相反,本来林檎再晚膳用到一半的时候想出了这个名字,连剩下的晚膳都没怎么好好吃,只是胡乱地吃了两口就急冲冲地赶紧过来了萧木这里,就是要马上来炫耀的。结果倒是萧木,一会又是不知道什么事的样子,一会又是惊叹林檎文思泉涌的样子,拍了半天林檎的马屁,结果害得林檎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把她想出来的绝世好名展示出来,实际上虽然萧木脸上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但此时的林檎才是最着急的那个。 “拿笔来。”林檎潇洒地说了一句,然后接过了萧木递来的笔,饱蘸浓墨,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类两个大字——这里的龙飞凤舞并不是什么夸张的修辞手法,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林檎的书法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上次在大兴时候的“苹果”两个字至今还是让萧木记忆犹新。 萧木看着林檎一笔一划地写下的这两个字,然后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次不是假装,而是真的震惊了。 “你确定你是认真的?!” 第二一四章 琛钏 萧木之所以这么震惊,当然不是因为林檎的书法功底——虽然林檎的字写出来的确实很吓人,难看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但跟这两个字到底好看与否相比起来,无疑还是这两个字本身的内容更加让萧木感到意外。 “你确定要让她用这个名字?”萧木还是确认了一下,此时他心里的想法是,万一林檎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呢。 然而林檎的表现一点都没有看玩笑的样子,而是十分肯定地答道,“对啊,这个名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 “名字本身是不错。”这一点萧木确实没有办法否认,但他却仍然无法接受,“但是你确定用这个来当做人名,真的好吗?” “哪里不好了?”萧木吞吞吐吐的表现也是让林檎感到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呆子的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从刚刚开始就古古怪怪的,如果你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合适的直说就行了,用不着这么扭扭捏捏的。” “那我就直说了。”萧木见林檎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样子,终于决定还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毕竟那个小红以后是要经常跟着林檎的,当然也就能够经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要是她真的叫了这个名字,估计自己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会觉得相当难受,所以尽管给林檎提反对意见看起来比较危险,尤其是在林檎这么一副兴冲冲、十分得意的时候给她泼冷水很可能会招来鸡毛掸子的套餐,但为了以后着想,萧木还是决定勇敢地提出来: “给那个小红取一个地名当做名字,真的好吗?” “地名?什么地名?”林檎听了萧木的问话,脸上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仿佛完全不知道萧木在说什么的样子,满脸疑问地问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个地名?” 林檎的表情十分自然,看起来并不像是装的,所以此时萧木的心里也是犯了疑,难道在林檎穿越来之前的2333年,这个地方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吗?不过这么著名的一个城市,而且城市的发展都是注定要载入史册的那种,就算是在未来改过了名字,林檎应该也是会知道的吧? “你真的不知道这个城市吗?”萧木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在我那个年代,这可是中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南方的著名经济特区,难道你们2333年的时候这个城市已经改了名字吗?” 听了萧木的描述,林檎这才终于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两个人刚刚持续了半天的误会终于在这一个解除了。 萧木看到林檎脸上的表情,仿佛也是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话,估计着林檎应该是想起来了这个城市的名字,就在萧木为两个人的沟通终于恢复了顺畅而感到高兴的时候,他的头上却是又突然被林檎的鸡毛掸子给重重地关照了几下——甚至萧木都没有看清楚林檎是怎么把那个鸡毛掸子拿出来的。 “干嘛突然又打人?”任凭萧木的脾气再好,此时也是有点生气了,因为他自认为今天从傍晚到现在自己已经是做到了对林檎处处忍让,但这个女疯子还是动不动就对自己使用暴力,萧木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了。 然而林檎那边也是十分生气,看起来好像是受到了十分难以接受的讥讽一样,“我就知道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原来莫名其妙地说了半天,结果还是要取笑我!” 听了林檎的话萧木也是感到十分冤枉,自己明明是十分诚恳地提出了建议,怎么到了林檎那里就是变成了取笑她了呢?这个女疯子的大脑回路难道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吗? 于是萧木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八度,“天地良心,我哪里有想要取笑你的意思,明明是你取了一个地名给那个小红当名字,我不过就是提一个建议,你干嘛就那么激动?” “明知故问!还说不是取笑我,倒了现在还在装傻!”林檎对萧木的话并不买账,而且同样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指着她感刚刚写好的“大作”说道,“就算我的毛笔字写得不好,这个我自己也知道,咱们心里有数就是了,你也不用每次都变着法地笑话我吧?” 林檎的话萧木同样还是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又扯回到了她的字迹上面去了?现在问题的重点根本就不在这里好不好?而且自己也根本就没有嘲笑过她的书法水平啊…… 顺着林檎手指的方向,满心狐疑的萧木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她写在纸上的字,这才终于明白了林檎生气的原因——原来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而且他们两个人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没在同一个频道上面…… 原来林檎给那个宫女小红取的新名字叫做“琛钏”,但是由于林檎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再加上萧木也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结果就被萧木看成了那个著名的经济特区的名字——“堔圳”,这也实在是因为这个城市实在是太过于著名,以至于在萧木的大脑当中形成了视觉上的惯性,看到了纸上那两个相似的字就直接想到了这个城市的名字,却没有注意到林檎实际上写的根本就不是那两个字。 然而尽管萧木现在终于发现了造成误会的根源,但却是显得有些晚了,因为萧木十分清楚,林檎已经误会了自己,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故意假装看错,实际上就是为了嘲笑她那实在难以恭维的书法。 恐怕现在自己的解释林檎都不会听了,萧木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明明小心谨慎地哄着这个女疯子,结果到了最后还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萧木也是感觉自己的运气实在是糟糕透了。 “明明我连这两个字到底怎么念都有些不太说得准!为什么要受到这么严重的惩罚?”萧木此时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一副很难看的表情也是毫无保留地流露到了他的脸上。 第二一五章 金玉 虽然知道林檎可能不会相信,但萧木此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努力地解释起来。 “哎呀,我看错了!原来不是‘堔圳市’的‘堔圳’这两个字啊……”萧木解释的语气也有些夸张的感觉,跟刚刚拍林檎马屁时候的风格简直是如出一辙,“瞧我这眼神,看来改天应该找那个李太医过来给我检查检查了,嘿嘿嘿……” 萧木自认他刚刚这句话的发挥还是不错的,把全部的问题、产生误会的原因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就差直接说他自己眼睛瞎了——实际上他这句话的意思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只是说得委婉了一些。至于林檎写的“琛钏”这两个字本来就容易让人误会,甚至萧木都有怀疑林檎实际上是故意这么写的,就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这样的想法,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些话当然都被萧木憋在了肚子里,根本不敢提半个字出来,毕竟眼下的形势已经够严峻的了,要是再让林檎生了气,她肚里的孩子恐怕是要跟着遭殃了。 。尤其是最后的“嘿嘿嘿”这一句自嘲的笑声,更是有惊无险——本来按照萧木的说话习惯,这个地方一般都是会用“呵呵”这个词的,但就在他马上就要说出口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了林檎不喜欢别人跟她说“呵呵”,于是便急中生智,把原本的“呵呵”改成了“嘿嘿嘿”,好在“呵”和“嘿”的发音还算接近,萧木说起来并没有显得那么突兀,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应该是听不出其中的门道的。 然而即便萧木付出了不少的努力,甚至连“呵呵”还是“嘿嘿”的细节上都处理的那么完美,但是对于林檎来说,萧木的解释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反而更像是一种虚伪的表演。 所以林檎对于萧木的这一套包含着“我真是瞎了眼”的的意思在内的说辞并没有感到满意,除了冷冷地“哼”了一声,外加把头扭到了一边,不去搭理萧木之外,并没有做出什么其他的回应。 这边萧木见自己的解释并没有起到作用,也是感到更加头疼了,要是不能在今天之内把这个女疯子给哄好,让她回去再生上一个晚上的气,恐怕到了明天局面就会更加棘手了,而且对林檎本人和她腹中的胎儿肯定也全都不好。 好在萧木惯有的急智这时又发挥了作用,见自己刚刚的“我真是瞎了眼”的解释效果不好之后,这边萧木很快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拿起了林檎写字的那张纸,端详着上面张牙舞爪的“琛钏”两个大字——这两个字现在在萧木的眼里就是一切的罪恶之源,而自己手里拿着的,写着这两个字的这张纸,就好比是那潘多拉魔盒一样。 不过萧木自然不会把这些说出来,实际上他现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跟认真思考问题的小学生倒是差不多,嘴里还念念有词,“嗯…话说回来,这两个字确实很不错,这第一个字是王字旁,王字旁的字我记得大概都是跟玉有关,另一个字是金字旁,不用说自然是跟金子有关,这个名字金中镶玉,贵气逼人,也只有跟着大明皇后的贴身宫女才有资格叫这样的名字,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才想得出来的……” 此时的萧木自己都要对自己刮目想看了,很显然他本人都没有想到自己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一大串狗屁不通但听起来又很像是那么回事的分析出来,尤其是什么“王字旁的字都跟玉有关”的说法,还是他的上中学的时候,语文老师在给他们解释《红楼梦》里面以贾宝玉、贾琏、贾珍这些人为代表的贾家“王字辈”的名字的含义的时候,顺带着提起的,这些东西在当时就被萧木当成了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了,结果没想到过了将近十来年的时间,竟然在这么危急的时候,又让他奇迹般地给想了起来。 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萧木的这个策略很显然比刚刚单纯的承认错误来得要有效得多,虽然林檎一直是背对着自己,看不到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如何,但萧木可以明显地看到林檎的身体刚刚抽动了一下——根据萧木多年的经验来讲,一般发生这样的情况,要么就是林檎刚刚努力地忍住了一个喷嚏,要么就是林檎在忍者笑。 很明显,刚刚林檎要打喷嚏的概率实在是不太可能发生,所以说,萧木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肯定,林檎刚刚实际上已经被自己给逗笑了,只是为了她的面子,这才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努力地忍住了,这说明现在的林檎应该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生气,萧木的任务总算是成功了一半,而且剩下的工作也容易多了。 秉承着“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的精神,萧木当然是再接再厉,又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念叨了起来,“不过啊,这两个字念什么我还真有点叫不太准,毕竟不是那种特别常见的用字……” 萧木说了一句,见那边林檎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又继续说道,“这第一个字嘛,长得跟深浅的‘深’字倒是挺像的,按照‘左边表意,右边表音’的规则,这个字应该也念做shēn,但我又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实际上“琛”这个字萧木还是认识的,知道它并不是跟深浅的“深”是相同的发音,而是应该念做“chēn”,但是根让林檎恢复正常相比,这点小事完全就可以忽略不计,付出一点“没有文化”的代价对于萧木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根据萧木多年的经验来讲,任何一个正常人实际上都有一些或多或少的强迫症心里,尤其是对于林檎这么一个爱炫耀的人来讲,一个明明自己认识的字辈其他人念错了,当然要开口纠正一番,这样才能显示出她的博学来嘛。 所以萧木对于他的这个方法简直是志在必得。 第二一六章 解字 虽然上面的话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吸引林檎的注意力,抱着的是一种把她强迫症的一面给勾出来的想法,但是这第二个字,萧木就有些真的不太认识了,于是萧木又是照猫画虎,仍然按照同样的方法,又开始胡乱地分析起来: “这第二个字我也不太认识,金字旁加上一个川字,也不知道这个字的发音,到底应该是跟‘训’一样,跟‘圳’一样,还是跟‘川’一样……” 所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本来萧木认识第一个字,所以描绘起来有点生硬和虚伪的感觉,萧木的心里也有点没底,不知道自己装的像不像,但这第二个字他却是真的不认识,所以在他说话的时候自然就是本色演出,心里也是一点都不虚,不怕被林檎看出来他是在假装——着也是萧木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没文化”有的时候反而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果然不出萧木的所料,他这一番没文化没知识的言论发表了之后,那边一直扭着头不搭理他的林檎终于听不下去了,把她的脸再次转了回来,一脸嫌弃的表情,用鄙视的语气说道,“你这傻瓜,语文水平这么渣,当初是怎么考上惠园大学的?” 这也是萧木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被林檎叫做“傻瓜”竟然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甚至他一度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受虐狂的征兆。 不过这至少说明了萧木的方法确实收到了效果,林檎应该已经不再为了自己嘲讽她写字难看的事情而生气了——当然实际上萧木并没有嘲讽过,这场风波实际上是一个误会。 “嘿嘿。”这边萧木还是装疯卖傻,一脸傻里傻气的无知表现,而且仍然保持着警惕,并没有使用“呵呵”这种让林檎不高兴的词语。 “在大学都六年了,中学语文学的那些东西也基本上都还给老师了,而且你写的这两个字也确实不那么常见,一般人肯定是不认识的了。” 萧木说着,同时又不着痕迹地夸了林檎一下,暗示着能写出这两个一般人不认识的字的林檎不是一般人…… 总而言之,萧木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好歹算是让林檎又能开口说话了,只见林檎用一副十分无奈地语气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讲解一下吧……” 萧木当然要做出十分高兴,而且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就好像是后世的小学生规规矩矩地坐好,听着老实讲课一样。 “这个字应该念‘chēn’,跟深浅的‘深’的读音是不一样的。”林檎指着那张纸上的第一个“琛”字说道,这个字就是十分珍贵、宝贝的意思,总之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意思,经常拿来当做人名来使用的。 对于林檎说得这些,萧木基本上全都知道,实际上他本人在中学期间就认识一个名字里面带着这个“琛”字的同学。当然此时的萧木努力地发挥着他的演技,甚至进行了自我催眠,仿佛自己真的就仰恩不认识这个字一样,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破绽,十分成功地配合了林檎的讲解,让这个“授课”的过程都出于一个十分合适的氛围当中。 林檎看萧木听得十分认真,然后又做出了“原来是这样啊”这种获得了知识之后十分满足的表情,知道这个呆子应该是听懂了自己的讲解,于是便开始解释起那第二个字来。 “这个字,金字旁加上一个川字,它的读音不是‘训’,也不是‘圳’,也不是‘川’,而应该是chuàn。”林檎把手又指向纸上的那个龙飞凤舞的“钏”字说道——当然此时这个字的难看程度已经没有人去在意了,萧木和林檎仿佛达成了默契,好像正常人写的字就应该是这样的。 “哦,原来读作chuàn。”萧木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个表情倒也不是装的,因为这个字的读音萧木本来就不太叫得准,林檎刚刚的讲解确实帮他涨了一点知识。 根据林檎刚才的套路,讲完这个字的读音之后,便应该是说明一下这个字的意思了,于是萧木也十分配合地问道,“那么这个字的含义又是什么呢?” 萧木“好学”的表现让林檎也是感到非常满意,“这个‘钏’字,大概就是镯子的意思,有金的、银的、玉的等等,一般不是那种普通的镯子,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那种一圈一圈缠着的,戴在胳膊上面的那种……” “哦……”萧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表示他真的是涨了见识,毕竟林檎刚刚说的萧木实在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原来是这样,你还真是博学啊。” 只是林檎那边的讲解还并没有结束,可能是觉得萧木还并没有真正领会,林檎又举了一个例子出来。 “这个字按理说你也是应该见过的。”林檎说道,把萧木听得一愣,但他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有机会见过这种“一圈一圈缠绕着的,戴在胳膊上的镯子”。 不过下一秒林檎的话就给萧木解开了谜底,“就是《红楼梦》里面,就有一个‘金钏’,还有一个‘玉钏’,都是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的丫头,你看,从这个‘金钏’和‘玉钏’的名字,就能看出来,‘钏’这种镯子,既有金子做的,也有玉做的……” “又来了!”这时萧木才终于明白了刚才林檎说得“这个字你应该见过”的话的意思,原来这个女疯子搞了半天,还是又把话题给拉到了《红楼梦》那里去了! “我早该想到的。”一面听着林檎的说教,萧木一面在心里想道,毕竟像是“钏”这种不常见的字,林檎又说自己见过,那就也只能是在《红楼梦》这种“封建社会大百科”的书里面才有的了。 当然萧木虽然对《红楼梦》不感兴趣,但现在林檎的心情好不容易恢复了,他也之只能耐着性子,听林檎讲起了“金钏投井”之类的情节。 第二一七章 困倦 等到林檎终于把关于金钏被贾宝玉挑逗,被王夫人发现之后又遭到了训斥,然后羞愤之下投井自尽,再后来周年的时候贾宝玉又伤怀祭拜的情节,从头到尾、完完整整、仔仔细细地全都讲了一遍,而且还附加上了后世红学家们对金钏、玉钏这两个人物的评价、看法之后,已经是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这时的萧木已经彻底是昏昏欲睡了。 尤其是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上萧木根本插不上嘴,林檎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红楼梦》这本书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写出来,就算萧木觉得林檎哪里说得有问题,也没有办法指正,或者说就算指正了也拿不出反驳的证据来。 当然萧木实际上也并没有任何想要去给林檎的讲解挑错误的欲望,毕竟在自己一言不发,只是装着感兴趣的样子听着的情况下,林檎都能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上那么长时间,要是自己再提出点个人的见解,跟林檎讨论上一番,那林檎恐怕就会更加兴奋起来,估计今天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现在林檎对这段剧情的“科普”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萧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本人也不能确定,要是林檎还要再继续讲下去的话,自己还能不能保持住现在脸上的那种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毕竟演戏终归还是十分累人的,尤其是在担心对方发现的情况下。 所以萧木赶快把话题从《红楼梦》那里有拉回到了林檎给那个宫女取的这个名字本身上来,带有总结意味地说道,“所以说,这个‘琛钏’的名字,大概就是‘十分珍宝的镯子’的意思了?” “嗯,可以这么理解。”林檎听了萧木的这个结论,也是勉强地表示了一下赞同,不过接下来还是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用来取名字的嘛,肯定都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听起来好听就行了,也没有什么必要非要探究这两个字组成的词是一个什么含义了。” “不用细究含义都能强行给我科普上一个时辰,要是这个女疯子真要细究起来,岂不是要拉上我讲个三天三夜?”萧木听了林檎的话,心里顿时又是一阵腹诽,“还有,什么‘听起来好听就行了’,‘琛钏’这个名字我怎么就没感觉出来哪里好听,反而是跟‘沉船’的发音差不多,总是感觉怪怪的……” 当然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肯定是两码事,萧木虽然心里对林檎的说法并不感冒,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就表达了赞同,又对林檎取名字的品味大肆地夸奖了一番,成功地把这场“宫女改名”风波给度过了。 送走了心满意足地离开的林檎,萧木的心里也是一阵后悔——自己为什么就要那么多嘴,非要撺掇着林檎给那个宫女改名字,结果害得自己和林檎之间又生出了一个那么大的误会,让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过关,要是自己不多嘴的话,就没有真么多的烦心事了。 萧木现在想想,“小红”这个名字实在是不错,叫起来顺口,听起来也挺顺耳的,再不济也比林檎取的那个生硬又别扭的“沉船”强多了。然而从现在开始,“小红”这个名字只怕就要成为历史了,在自己这里达到了炫耀的目的的林檎,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告诉小红——“本宫给你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琛钏”,你喜不喜欢?高不高兴?” 当然林檎这样的问题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不管那个小红对这个名字实际上喜不喜欢,也都只有跪地谢恩的份,萧木可以毫不夸张的讲,哪怕林檎给小红取了一个“桌子”、“板凳”这样的名字,小红也同样会谢恩接受——当然了,以林檎对她自己文学素养的自负水平来讲,是不会取这种俗气的名字的。 无奈世上买不到后悔药吃,唯一值得萧木庆幸的就是,好歹这个小红——姑且现在她应该还叫小红吧,因为林檎刚刚出门,走路还需要一段时间,好歹这个小红并不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宫女,如果要是像王承恩一样地整天不离自己的左右,而且还顶着这么一个别扭的名字,那萧木才真的是要疯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听着林檎絮絮叨叨地讲了那么长时间的《红楼梦》,现在终于得到了解脱,萧木也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至少现在没有当着林檎的面,他可以毫无忌惮地打哈欠了——其实现在也就大概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按理说这个时间离萧木平时睡觉的时候还早着呢,但实在是由于《红楼梦》的威力十分巨大,以至于萧木此刻的感觉就好像是跟在后世大学的时候,通宵玩了一夜的游戏之后的状态差不多。 萧木还是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把昨天拿出来没读几页的《三国演义》又找了出来,试图用三国里面一些让人热血沸腾的情节来帮助自己恢复清醒,不过尽管萧木十分努力,但他最后还是很遗憾地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恢复清醒,反而越发地疲倦了,看着书上的字都好像是朦朦胧胧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变成了一条条蜷曲着的小虫,在原地扭动着身子,让萧木越看越困。 可能是《红楼梦》的威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吧,萧木一面在心里模糊地想着,一面放弃了抵抗,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躺进了被窝,打算今晚就这样睡了,毕竟早点睡,明天也能够早点起,对身体也有好处…… 想着这些,萧木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 实际上这里用“梦乡”这个词简直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从今天傍晚开始萧木跟林檎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即便是睡着了,萧木在梦里梦到的也还是这些事情。 终于,在做了好几个梦,时间已经大概是半夜子时的时候,萧木突然惊醒,猛地坐了起来,想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等等!林檎说她没交过男朋友,这么说来,原来她不是因为失恋才参加穿越项目的啊!” 第二一八章 不顺 就在这天半夜,萧木因为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对于林檎穿越的动机的推测出现了很严重的错误,并为此在梦中惊醒的时候,在张家口,骆养性却还没有睡觉,而是在一间客栈当中来回踱着步子,而且看起来十分焦急的样子。 “还没有找到张超的下落吗?”这已经是骆养性不知第几遍问出这个问题了,以至于在场的杨韬等人全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是既然指挥使大人已经问了,这边总不能没有回应,白白地把上官晾在一边的道理,所以尽管明知道这个回答仍然是让人失望,但杨韬还是十分无奈地答道,“回大人,暂时还没有消息,兄弟们已经分头连夜去找了,相信很快……” “好了,不用再说了。”骆养性挥挥手示意他已经知道了,对于杨韬后面要说的什么“已经在找了,很快就能找到了的话”,骆养性也知道这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因为这句话他已经听了好多遍,而且他本人也同样是经常用这句话来安慰别人的“业内人士”,所以杨韬的安慰对于他来讲并没有任何效果,有了前面的“还没有找到”这个回答就已经足够了。 “胡云的伤势如何了?”骆养性又问了一个这两天频率极高的问题。 “还是老样子,郎中们也都说不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杨韬这边同样又是给出了一个让人失望的答案。 事实上,骆养性此次的张家口之行简直可以用“屋漏偏逢连夜雨”来形容,由于他本人在大兴对杜老六审出了结果之后回到了京城向皇上做了汇报,而其他的诸如杨韬等人则是先行前往了张家口联系当地的锦衣卫密探,按理来讲,等骆养性从京城赶到张家口的时候,这边先行到来的杨韬等人应该已经做好了一个初步的准备才对,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先是胡云的身体出现了状况,究其原因也是十分明显——之前在事发突然的情况下,为了保护王静远一家跟那几个前来行凶的蒙面人,也就是后来查明的,张家口大商人王登库还有他那神秘的生意伙伴派来的手下,以寡敌众地跟他们交手,最后终于击退了歹人,但胡云的身上也受了几处比较严重的刀伤。 后来虽然得到了及时的医治,用了上好的伤药,也没有断了营养的补充,又得到了比较充分的休息——这些都是萧木在得知胡云保护王静远一家之后给他的优厚待遇,胡云的伤势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甚至都可以在王静远家上课的时候呼呼大睡了。 然而后来在从杨韬那里得知指挥使大人审问杜老六的案子遇到了困难,甚至无奈之下只能推荐阉党头目许显纯参与审问之后,胡云激动之下,便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未愈,主动请缨要求一同前往大兴协助审案,而彼时的骆养性同样也是缺乏人手,所以在明知道胡云身上有伤的情况下,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毕竟在前一次失败的审问过程中,骆养性带去的“精兵强将”结果都被证明了是一些废物,所以骆养性对于胡云的期望还是很高的。 最后他们也确实顺利地完成了审问杜老六的任务(虽然许显纯最后还是出马了),但在这个时候胡云身上的情况就已经不太好了,毕竟一连几天高强度的审问,审问过程中还不可避免地激动上火,身体也得不到休息,整天在阴暗的牢房当中见不到阳光——无论哪条对胡云的伤势恢复都不是什么好事,然后胡云的伤势在这几天当中非但没有恢复,反而更加恶化了。 但这些其他人都并不知道,因为时间紧任务重,所以胡云并没有把自己身体的情况告诉其他人,本以为案子审明之后就可以回到京城静养,因此胡云就一个人咬牙硬撑了下来。但随着杜老六交代出了张家口商人王登库这样一个幕后主使之后,胡云原本会京城静养的计划很显然就搁浅了。 骆养性意识到了这个王登库是一个危险人物,便命杨韬他们不回京城,而是立即直接前往张家口参与调查,而胡云本人也同样对这个王登库的来头很有兴趣,也不忍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出这个案子的调查,于是便仍然瞒着众人,带着伤赶路,等到一行人经过了紧急的赶路,终于到达了张家口的那天夜里,胡云也因为高强度的赶路而累倒了——按常理来说,也是因为胡云的身体健壮才能撑到现在,如果换成了体质弱一些的人,恐怕这个时候命都不见得还在。 起初杨韬等人还以为胡云是因为赶路疲惫的原因,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胡云倒下之后就没有醒过来,杨韬试着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竟然是滚烫的,等到大吃一惊的杨韬在解开胡云的衣服的时候,这才发现他身上的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全都迸裂开了,而且已经肿了起来——此时的杨韬已经来不及震惊了,很显然,在医疗条件十分落后,跟萧木后世没有办法相比的大明朝,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此时身处张家口的胡云已经是性命堪忧,几人忙着找郎中给胡云治伤都还来不及,就更不用提联络当地的锦衣卫密探,交流调查办案的事情了。 就在杨韬和骆振兴几个人好不容易连夜请来了张家口最好的郎中,几个郎中全力救治了一天一夜,这才十分惊险地勉强保住了胡云的性命,然而他仍然是处于昏迷的状态,不知道要昏睡多久才能醒过来,按照郎中们的说法,这全都要看病人身体的强健程度如何了。 这个时候先回到京城复命的骆养性才终于感到了张家口,本以为胡云的性命暂时无碍,指挥使大人也已经赶到,终于可以开始着手调查那个王登库的底细了,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这边又出了新的岔子——那就是出门给胡云抓药的张超,竟然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一九章 暗算 骆养性这边也同样派人出去寻找,然后一连过了两天,却始终没有找到张超的踪影,杨韬他们已经轮流带着人把张家口各个能去的医馆药铺全都打听了一个遍,结果得到的回答全都是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来店里抓过药。 用出师不利来形容骆养性此次的张家口之行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在他还没赶到的时候就重伤了一员得力干将,胡云已经不可能在这次的调查当中发挥什么作用了,相反还要让众人分心去照看,如果仅仅是这样还好,然而事实上却引发了更加严重的后果,那就是因为胡云的倒下,连带着给他抓药的张超也失踪了。 这样,在骆养性本来看重的锦衣卫当中的四个年轻人,也同样是在此次调查过程中被寄予厚望,当做做胖右臂来看待的杨韬、胡云、骆振兴和张超当中,就已经是损失了一半,这还是在调查都还没有开始的情况下。 “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骆养性眉头紧锁地说道,“皇上交代的差事甚是紧急,我们已经在此白白耽误了两天的时间,再继续拖下去,恐怕会有负皇恩。” 骆养性说的道理在场的人其实都懂,按理来说,他们也早就应该着手办理皇上交代的任务了,毕竟张超的下落还有皇上的旨意相比起来,怎么看都是后者更加重要,而且相距甚远,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除非皇上的旨意本身就是寻找张超的下落,这样两者的重要性才是等同的,否则的话,这两件事情的重要程度永远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这种情况下,骆养性在这里用了两天的时间专门用来寻找张超的下落,这样的做法看起来已经是很过分的行为了,当然以骆养性的行事风格,是肯定不会这样罔顾皇恩,不分轻重的。 之所以骆养性要把张超的下落看得那么重要,是因为他十分清楚,作为一个锦衣卫中的佼佼者,或者都不需要是佼佼者,哪怕是一个普通的手下,都不会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轻易地跟众人失去联系的,就算是遇到了再重要的事情,也总会传一个口信回来,所以张超的失踪背后牵连着的原因很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这个问题确实并不难想到,除了骆养性之外的其他人也都明白,比方说杨韬就把自己代入到张超的立场上简单思考了一下,然后得到的结论就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自己都不太可能会连一个口信都不留下就这么直接失踪了。就算张超的身份特殊,是锦衣卫中的细作——先不说那个王登库有没有这个实力,哪怕他真的有这个实力,而张超实际上就是他安排的隐藏在锦衣卫当中用来传递消息的,即便是这样,张超在这个时候都不会这么直接的失踪,而是会继续留下来探听锦衣卫的情报。 当然上面这只是一种非常非常极端的情况,甚至于杨韬在考虑这个情况的时候内心都是带着自责的情绪,因为毕竟共事这么久,相互的底细也都十分了解,张超不管从哪里看都不可能是那个大商人王登库派来的细作,这样怀疑相处多时,彼此都十分了解的同袍,杨韬的心里当然不会舒服。 所以既然张超连一个口信都没有送来就这样失踪了,那么很可能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甚至都来不及传一个口信或者留一个暗号就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自由,而让他失去自由的,则很可能就是那个大商人王登库,因为张超只不过是出去抓一个药而已,很显然不可能招惹到什么是非,张家口这个地方又人生地不熟,他也没有什么仇家在这里。 而要说张超仅仅是出门抓一个药的工夫就惹出了事,被当地的地头蛇给绑走了,这样的可能性简直也是可以忽略不计,要是这么快就能惹事的话,张超恐怕早就被从锦衣卫中开除了,之前在大兴查案的重要差事也不可能交给他去办。 或者退一步讲,就算张超真的惹到了什么地头蛇,或者是遇到了什么路见不平的事情,在跟对方冲突之前也大可以先捎一个口信回来,既可以让人知道他的下落,又能找来帮手,张超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然后再退一步讲,就算张超真的没有捎口信回来找帮手,以他一个人的身手,还有锦衣卫的身份,想来也不会吃什么大亏,毕竟在这时世道上,还没听说过哪个地方的地头蛇连锦衣卫的面子都不给,直接敢随便招惹的。或者就算对方吃了熊心豹子胆,真的惹到了张超,双方动起了手,那也总要斗上一阵,闹出点不小动静来才对,那样的话,这两天的时间当中,肯定也能被打探得到。 现在这些情况全都没有发生,那就只能剩下一种解释了,那就是张超应该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系被人给暗算了,现在恐怕是被关在了什么地方在秘密地审问,而嫌疑最大的就要锦衣卫这次前来张家口要调查的对象,那个大商人王登库了——毕竟张超也没有什么可能惹到其他的人。 尤其是梁艳阳的案子发生之后,杜老六也同样被抓,而且一直没有被释放,再加上后来刘老八他们去京城王静远家行凶也没有能够得逞,通过这两个事情,想来王登库此时已经有了警惕,虽然他对自己手下的口风很有信心,但估计还是加强了戒备。 这一点骆养性还有杨韬等人早已分析了出来,所以,他们才会把寻找张超的下落看得如此重要,甚至不惜延缓去办皇上交代的任务,因为这件事情这本身就是在完成皇上交代的差事。 现在两天过去,这边却还没有找到张超的下落,虽然不想承认,但骆养性也知道恐怕找到人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再这么继续被动地找下去恐怕也是徒劳无功,白白地浪费时间了。 “让在外找人的兄弟们都回来吧,明天一早咱们就要开始办差了!” 第二二零章 秀才 杨韬等人听了骆养性的命令,虽然心中感觉心有不甘,但也只好无可奈何地领命,毕竟他们也都清楚,即便是不甘心,指挥使大人肯定是最不甘心的那一个,因为放弃了寻找,不但意味着放弃了张超一个人,更意味着整个调查过程要处在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下了,现在指挥使大人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那自然也是经过了仔细的权衡利弊,考虑得失之后才决断的。 现在杨韬期望的就是事情的严重性可以稍微轻一些,因为即便同样是落到了那个王登库的手里,也可能是有好多种情况的,比方说可以是张超出门抓药的时候偶然听别人说起了王登库的名字,上前打听套话的时候被盯上的;也可以是王登库在杜老六被抓、刘老八刺杀失败之后加强了戒备,在锦衣卫一行人刚刚进入张家口就已经盯上了他们,并且趁着张超一个人出门抓药落单了的时候下手暗算了他。 就上面的两种情况而言,怎么想都是前一种情况的严重性要远远低于后一种,起码在前一种情况下,王登库还要对张超进行审问才会知道锦衣卫到来的目的,而张超的口风自然相当紧,至少短时间之内王登库怕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而且也同样很有可能他们只是把张超当做一个打听了不该打听的事情的普通人,并不会想到锦衣卫上面来,那样很有可能连王登库自己都不会知道他的手下抓到了一个锦衣卫。 然而要是后一种情况的话,那就相当糟糕了,因为王登库不但知道了锦衣卫的到来,而且还敢嚣张地抓走张超,这就说明他已经是有恃无恐,在这张家口恐怕已经能够一手遮天了,那样的话,骆养性他们的调查恐怕就很难进行下去了,或者说他们即便是能够调查,估计也只能查出王登库希望他们看到的东西。 上面这两种也只是杨韬自己胡乱猜测的可能性,虽说发生的几率有高有低,但却都不是不可能的,而且除此之外还可能有好多好多其他的可能,意味着的严重性也完全不同,然而他们这边连续查了两天,却没有一点点进展。 带着对于未知的事情的各种猜想,心神不宁的杨韬也只好暂时驱散脑海中各种各样的猜想、假设与担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和衣睡下,因为到了早上,还要有更重要的差事要办。 …… 第二天一早,骆养性就联系到了锦衣卫常驻在张家口的探子。 此人姓宋名棋,是锦衣卫派在张家口常驻的千户,从外表上来讲,这人看起来长得斯斯文文,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头上带着一方头巾,身着一袭长衫,手拿一把折扇——总而言之,怎么看都没有一点点锦衣卫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副秀才文人的装扮。 若不是这人很明显认识骆养性,而且接下来也熟练地用锦衣卫的礼数跟骆养性见礼,杨韬和骆振兴肯定会怀疑是不是哪个秀才书读傻了走错了路才跑到这里的。 “卑职宋棋,见过指挥使大人。”杨韬看着这个着装怪异的锦衣卫同行大大咧咧地向骆养性行了礼,报上了名号。心里则是在想,此人这么一副风流文士的打扮,名字岂不是“琴棋书画”的“棋”——事实证明,先不管从人的衣着打扮来推测他的名字这种方法是否符合逻辑,不过单从结果上来看,杨韬的猜测倒也确实不错。 “宋兄不必多礼。”骆养性对这个宋棋的态度也是热情得很,对他刚刚大大咧咧似乎有些对上官不太尊重的行为也丝毫没有在意,完全不像是上下级之间的等级森严,反而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叙旧的样子。 骆养性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多年不见,宋兄一向可好?” “承蒙骆兄记挂,宋某多年来流连于此铜臭闹市之所,倒也活得自在逍遥。”那宋棋答道。杨韬和骆振兴在一旁听着,怎么看他都像是那种放荡不羁的读书人,而且还是屡试不第之后变得极端厌世,只会怨天尤人的那种酸腐文人,这样的读书人杨韬倒也是见过不少,但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会和锦衣卫搭上什么关系——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个宋棋的密探做得确实很成功,甚至把同样是锦衣卫“业内人士”的杨韬和骆振兴都给骗过去了,不过既然是密探,要是谁都能一眼看出来,那也就不叫密探了。 “只怕宋兄逍遥的日子是要到头了。”骆养性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皇上这边派下了要紧的差事,老哥我正一筹莫展呢,还要宋兄多多帮我。” “我就知道你不在京城好好待着,跑到这个地方来找我肯定不是找我聊天叙旧的,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宋棋也丝毫不客气,仿佛对骆养性的到来十分不高兴,埋怨骆养性给他带来了天大的麻烦一样——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宋兄果然还是老样子,你这脾气倒是一点没改!”骆养性笑着说道,然后对一旁的杨韬和骆振兴介绍道,“光顾着说笑,却忘记了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咱们锦衣卫在张家口多年的密探,宋棋宋千户,也是我多年的同袍,别看他长得像是一个废物秀才一样,但身手在咱们锦衣卫里却是数一数二的,你们多空也可以跟他多多讨教讨教。” 然后又指着杨韬和骆振兴,对宋棋介绍道,“这两位是杨韬和骆振兴,是咱们锦衣卫年轻人里的后起之秀,你在张家口多年,怕是不太认得……” 骆养性介绍了之后,杨韬和骆振兴便郑重地对宋棋行了一礼,那边宋棋虽然对骆养性刚刚“废物秀才”的介绍十分不满,不过倒也不好发作在杨韬和骆振兴的头上,便还是对二人拱了拱手,嘴里说了声“幸会”,双方就算是相互认识,终于可以谈正事了。 第二二一章 重谢 “哎……”想到正事,骆养性也是不由地叹了口气,脸上也从刚刚的老朋友见面时的高兴表情变成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不知皇上交代了什么困难的差事,让我们的指挥使大人如此为难?”那边宋棋看骆养性满脸愁容,便也暂时不再去追究他刚刚说自己“废物秀才”的言论,而是用一种故作关切的口吻问道,或者说,他这种故作关切的询问本身就是在报复,因为还没等骆养性开口回答,他又接着说道,“能让骆兄为难的事还真不多,赶紧说来让兄弟们都乐一乐!” “宋兄不必高兴的太早,现在我找到了你的头上,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要是差事办不好,你在这张家口舒服潇洒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骆养性很明显对宋棋幸灾乐祸的话不以为意,反而引诱着说道,“要是差事办得好了,不光皇上那边有赏赐,哥哥我也有重谢……” “宋兄的喜好,哥哥又不是不懂。”见宋棋对他画的什么“赏赐”、“重谢”这样一张大饼并没有什么兴趣,骆养性也知道刚才自己说得太空泛,宋棋根本就没有当回事,于是他又把“重谢”的内容稍微透了一点给宋棋,“兄弟我知道宋兄喜欢读书,前一阵哥哥偶然得到了一套精装《金瓶梅》,还是全彩带插图的,那图画,画得精美细腻,保管让宋兄看了之后就爱不释手,要是这次的差事办得好,这套书就送给宋兄了。” “果真是粗夫莽汉,就知道关心什么插图绘本。”骆养性把好处给宋棋描绘了一番,不料却遭到了宋棋的奚落,宋棋一脸嫌弃的样子,一脸不愿跟骆养性这种凡夫俗子同流合污的表情,“这部书的精妙之处你是远远参透不了,放在你那里也不过是装点门面,改日还是送到我这里来为好,免得白白蒙尘。” “好说,好说,等这边的差事办好,回头我就让人把书给宋兄送来,说实在的,那书放在老哥那里接灰尘,倒不如拿来给宋兄仔细品味研读……”骆养性听了宋棋的口风已经松动,便赶紧趁热打铁,把这份“厚礼”给敲定了下来。 总而言之,虽然宋棋对骆养性刚刚那一番略微有点下流的言论嗤之以鼻,甚至还用“粗夫莽汉”来形容骆养性,完全是不屑与之为伍的架势,不过从结果上来看,好歹他也总算是答应收下了骆养性的这份“重谢”,既然收了人家的东西,那当然就要答应努力帮忙办差了。 “所以说,指挥使大人为何事犯难?”宋棋恢复了一本正经的严肃态度,正色问道。 “宋兄有所不知,老哥我这次真是出师不利啊……”说起了正事,骆养性也同样恢复了原来的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然后骆养性就把皇上派他来张家口调查那个王登库的底细,还有刚到这里胡云就重伤病倒,然后出门抓药的张超也离奇失踪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一连找了两天,一直都没有找到张超的下落,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老哥对张家口这个地方是人生地不熟,现在也是毫无头绪,也不知道那个王登库到底有多大本事,张超的失踪是不是跟他有关。宋兄久居于此,想必对那王登库的底细也是了解一二,还请宋兄来帮我……” “哥哥不必过于担忧。”听了骆养性的描述,简单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的宋棋便开口安慰道,“所幸现在胡云小兄弟的性命无碍,只要继续安心静养,他日定能安然痊愈……” 幸亏胡云现在还在昏睡,此时并不在场,不然的话,听到了宋棋用“小兄弟”来称呼自己,肯定会不高兴,虽然从年龄上来讲,宋棋比他大了十多岁,叫他一声小兄弟也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宋棋这句话说得也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毕竟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东西,况且胡云的伤势跟那个王登库也没有什么关系,眼下还是张超的下落问题更加让人棘手,所以骆养性脸上的愁容也并没有减少,直到宋棋又接着说了下面的话。 “要说那个张超小兄弟嘛。”跟胡云一样,同样不在这里的张超也得到了一个“小兄弟”的称号,听到了这里的杨韬和骆振兴的注意力全都在宋棋接下来要说的话上面,以至于都没有意识到,将来要是宋棋提起他们两个,恐怕也还是要用“小兄弟”这个称呼…… “依我看,张超小兄弟也不见得就一定是遭到了不测,毕竟这里是‘张’家口嘛,同样都是姓张,那张超小兄弟定然能够吉人天相,没准因祸得福,立上一个大功也说不一定呢。” 宋棋的这个冷笑话确实比较冷,以至于在场的几个人听了之后全都是面无表情,很显然并没有达到宋棋本来预想的效果。 还是骆养性出来说道,委婉地指出不是宋棋的冷笑话不够幽默,而是现在确实不是说笑话的时候,“老哥都快要愁死了,宋兄就不要再说笑来消遣老哥了。” “谁说我是在说笑话了?”宋棋对骆养性的话不以为然,立刻出言反驳道。 终于,在宋棋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在场的锦衣卫们,骆养性、杨韬和骆振兴等人才终于表现出了原本宋棋预期的效果——毕竟天才的思维总是先人一步,因此往往会被人当做疯子来看待。 “宋…宋千户此言当真?”骆养性这个上官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边他的本家(然而如上次在皇上面前奏对时所说,二人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骆振兴就率先忍不住问道,毕竟几人当中他和张超一起共事的时间最长,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最好,现在听到张超有可能没事的时候,自然也是激动不已,甚至关切之下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宋棋,最后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宋千户”这样十分生硬而官方的叫法。 第二二二章 运货 “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依我看,十之八九那位张超小兄弟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此刻恐怕是已经不在这张家口城里了,所以你们才会一脸找了两天都找不到。”宋棋摇着折扇,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如果把他的折扇换成羽毛扇,肯定会让人觉得好像是诸葛亮来了…… 尽管他的话里明确地说了“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从他说话的口气,还有这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来看,宋棋对此事肯定是有着相当大的把握,或者说他那个“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的说法本身就是一种表达谦虚的方式而已。 “宋兄就不要卖关子了,赶紧把话挑明了吧,我们都被你给说得云里雾里的。”骆养性终于也沉不住气,示意宋棋赶紧把话说明白,不要再继续扮演什么诸葛亮了。 “是你们不让我好好说的好吧,一会说我在说笑话,一会又问我的话当不当真……”宋棋很显然对骆养性催促的语气很不满,说得骆养性和骆振兴等人全都哑口无言。 不过不满归不满,宋棋也还是决定不再继续卖关子,把他的看法讲了出来:“据宋某估计,那个张超小兄弟此时十有八九已经出了张家口的城,现在想来是在草原上了。” 看着骆养性满脸的疑惑,马上又要开口发问的样子,宋棋没有给他开口提问的机会,便继续说道,“要说这件事情的原因,还是要从你们这次要调查的那个王登库身上说起……” 随着宋棋的讲解,骆养性等人也终于明白了他口中“张超此时已经出了关,身处大草原上了”的说法的意思。 原来骆养性他们这次前来张家口要调查的那个王登库是跟草原上蒙古人做生意的,虽然一般情况下都是把茶叶、食盐等货物运到张家口这里,跟前来购买的蒙古人交易——这也是张家口这个地方繁华的最根本原因。但也有时候,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蒙古客户需要他出人出力,送货上门,把货物一直送到人家家门口去,当然了,只要对方出的价钱高,王登库这边就没什么不可以的——尽管这其中有着很高的风险。 风险的原因就在于尽管在大明的人看来,草原上的全都是蒙古人,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但实际上草原上的蒙古人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各有各的部族,大大小小怎么也有几十上百个部落,相互之间的关系也不见得全都亲密无间,相反还时常有相互功伐的情况存在。 这么多的部落的情况又不完全相同,自然有富裕的也有贫穷的,有喜欢用钱说话的,也有喜欢用武力说话的。所以王登库他们提供的送货上门服务的危险系数其实是相当的高,毕竟跟部落甲做的生意部落乙不见得会认账,也许碰巧部落乙就是一个没钱的,同时又是一个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或者部落乙干脆就跟部落甲有仇,不愿让部落甲得到这笔物资,总而言之,这边明朝的商队有着各种各样被抢掠的可能性存在,而且以商队的防卫能力来讲,他们大多数情况下扮演的都是送上门来的肥羊的角色,没有不被宰的道理。 当然了,这都是最最开始,商人们刚开始做这种生意,还没有摸清门路时候的情况。王登库作为在张家口数一数二的大商人,跟蒙古人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肯定早就摆脱了这种盲目地跑到草原上送货物给别人抢的初级阶段,这么多年以来也发展了不少的老客户和大客户,生意也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对于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也都大概混了一个脸熟,同时自己也养了一批家丁护院,有了一定的武力自卫能力,所以货物被劫的事情已经少了很多。 但即便是这样,把货物送到关外,在草原上运输货物仍旧是一个极具风险的事情,就好比虽然穿上了很坚固的盔甲,但也不意味着就可以任由别人挥刀相向而肯定不会受伤。 毕竟草原上的不可控因素实在是太多了,随便一个上百人的小部落就可以给商队造成很大的麻烦,而这种不起眼的小部落像是王登库这样的老板们也不可能全都打点得到,或者说即便是商人们打点过的部落见到丰富的货物之后食言而肥的情况也是常有的事,即便商队这边的护卫得力,最终击退了对方,自己这边也难免要付出伤亡的代价,而且有大批的货物拖累着,也不能像劫掠者一样来去如风——当然这还是很少见的情况,最最常见的戏码就是,商队的人全部被杀,货物全部被劫。 所以即便王登库等大商人们一向都是开出了很高的价码和极其丰厚的待遇,但除了穷困潦倒到了一定的程度,抱着赌一把的心态的人之外,却很少有人愿意接受他们的雇佣,去充当在草原上运货的民夫或者壮丁之类的角色,所以商人们常年面临的问题就是人手的短缺。 “你的意思是,张超是被王登库这样的商人抓了壮丁,去草原上运货去了?”听了宋棋的讲解,骆养性很自然地就得到了这个结论。 “十有八九就是这样。”宋棋也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尽管他没有见过张超,但还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张超小兄弟想来长得也是身强力壮的吧,他们最喜欢这样的了。” “就算是这样,也总不能直接把人拉走吧?”骆养性还是有一些怀疑,皱着眉头问道,“雇了人家干活,总要让人家跟家里人知会一声,做上一番准备再出门,哪有就这样突然把人抓走,连回来说一声的机会都不给的?” “这个嘛。”宋棋沉吟了一阵说道,“听说王登库这次找到了一个新的大客户,做的是一个十分秘密的大生意……” “这件事情你也知道了?”骆养性闻言,又是一脸震惊地问道。 第二二三章 启发 “哦……”宋棋看到骆养性那一脸惊愕的样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挥着手里的折扇说道,“原来指挥使大人是为了此事而来的,看来他这桩生意做得虽然隐秘,但还是传到了京里去了。” 宋棋这一番表现很明显就是知道不少情况的样子,而且表现得十分明显,就等着骆养性还有杨韬等人开口去问了。 骆养性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意外收获,立刻询问道,“宋兄还知道些什么?就不要再遮遮掩掩,赶快跟老哥我讲讲吧!” 毫无疑问,宋棋在张家口待了这么多年,他的肚子里肯定藏着不少关于那个大商人王登库的情况,而且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骆养性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甚至都来不及埋怨或者责备宋棋为什么不把他知道的情况上报了。 宋棋本来也就想把他知道的全都讲出来,于是骆养性的话音刚落,他便开口说道,“王登库久在张家口,对草原上的事情怕是比朝廷了解得都多,从今年二月开始,皇太极便发兵征伐蒙古察哈尔部,如今整个草原上到处都在打仗,如此巨大的商机摆在眼前,王登库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嗯,宋兄所言确实有理,既然草原上在打仗,那食盐、茶叶这些物资想来也是稀缺得紧,做这方面生意的王登库这次看来是能大赚一笔……”骆养性对“浑水摸鱼”的概念也是了解得很,当然很快就明白了宋棋的意思,于是便附和着说道——尽管他才是上官,但此时确实是“附和”着说的。 “指挥使大人所言不错。”宋棋继续说道,“只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换成你我是王登库,光是售卖食盐、茶叶这些东西,是不是有点错失良机了?” “宋千户所言确实不错,既然草原上在打仗,那肯定不仅仅是食盐、茶叶这些必需物资的价格上涨这么简单。”骆振兴听了宋棋的“启发”,顿时“恍然大悟”,在他的本家骆养性之前就接过了宋棋了话茬,这也让宋棋大感欣慰,看来自己的启发终于收到了效果。 不过骆振兴接下来说的却是让宋棋失望不已,“既然战事持续,那蒙古人能拿来交易的皮货、牛羊这些东西的价格肯定也在大幅下降,我要是王登库,肯定要趁此机会大肆地囤上一批,将来贩卖到南方去,定然能大赚一笔……” “……”宋棋此刻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大失所望来形容,本以为这个年轻人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结果到头来他说的却完全不着边际——蒙古人能拿得出手,用来交易的不就是他们手里的皮货、牛羊吗?既然茶叶、食盐这些货物涨价,那皮货、牛羊自然就要降价,说来说去这根本就是同一回事好不好! “振兴兄弟的话,我不敢苟同。”就在这时,杨韬又开口加入了讨论当中,给宋棋的心里又带来了一丝的期望。 “既然草原上到处都在打仗,那蒙古部落肯定有不少死伤,他们的皮货、牛羊这些东西既然不值钱了,说不定可以拿食盐、茶叶这些货物跟他们换来马匹呢!” “王登库是一个商人,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要闷声发财,他要那么多马匹干什么?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告诉朝廷,他在招兵买马,随时就要造反了吗?”宋棋对杨韬和骆振兴的理解能力简直失望透顶,这两个人还是锦衣卫年轻人当中的佼佼者,结果脑筋却如此死板,也不知骆养性是怎么挑选的人手。 当然杨韬和骆振兴毕竟不是生意人,平日里连接触生意人的机会又很少,即便是接触了,无非也就是出门办差的时候跟一些茶馆、酒肆、客栈的掌柜的接触,谈的话题也往往都是打听逃犯的去向,再或者就是“锦衣卫查案,还想要茶/酒/房钱?”——于是,他们根本没有可能去了解什么生意经营之类的东西,所以此刻才会显得有些“朽木不可雕也”的感觉,让宋棋大失所望。 估计此刻要是在大兴当了多年掌柜的王静远在这里的话,也许才能听懂宋棋的言外之意。 既然骆养性欣赏的两个年轻人都这样,那也就不能指望骆养性本人能有什么生意头脑了——当然本来锦衣卫当中就没有什么有生意头脑的人存在,毕竟干的都是琢磨怎么调查案子,侦查敌情的差事,对经营赚钱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有什么了解,或者说,也就只有宋棋这种在张家口这座为了做生意而存在的城里待久了的人才能在长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形成一些生意头脑,在锦衣卫当中也是一个另类。 宋棋终于放弃了启发,只好一个人直接公布了最后的正确答案,“既然草原上战事焦灼,跟茶叶、食盐这些一时半刻不吃也死不了人的东西相比,粮食、铁器这类的货物无疑更加抢手,尤其是铁器,这当中的利润跟茶叶相比,怕是十倍都不止,你们说王登库他们能放过这次的大好机会吗?” “嘶!”听了宋棋的话,骆养性等人也全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杨韬第一个忍不住说道,“往关外贩卖粮食、铁器,这可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尤其是铁器,那可是直接能拿来制造武器的,抓到了都是杀头的大罪,那王登库现在已经是腰缠万贯了,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最后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吗?” “哈哈,杨韬兄弟何故说出如此天真之语?”宋棋听了他的话之后笑道,不过可能是由于当着杨韬的面,宋棋倒是没有用“小兄弟”来称呼他,“我说的这些,在这张家口城里全都不是秘密,不说人尽皆知也是差不多了,即便是路上的贩夫走卒,恐怕都能说上一二。况且,要不是做了这些犯禁的生意,仅凭来回贩卖茶叶皮货,那王登库等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地做到现在腰缠万贯的身家呢?” 第二二四章 创新 “你的意思是,王登库他们不但常年做着这样的生意,而且这些事情张家口的官员、守将也全都知道?”骆养性听了宋棋那“人尽皆知”的说法,立刻便问出了一个十分要害的问题。 “这个问题指挥使大人想来是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宋棋虽然没有正面回答骆养性的问题,但他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了,只要智力没有问题,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当然骆养性的智力水平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听了宋棋的话,他也不免感慨道,“没有想到形势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程度,如果不是听了宋兄所言,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不是我宋某哗众取宠,试想我大明朝开国二百余年,到了眼下这个时候,要是没有这种事情,反而才是值得惊讶的吧?”宋棋倒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十分辛辣地道出了眼下大明的局势,随后他又冲着京城方向拱着手恭敬地说道,“恐怕除了咱们的万岁爷,满朝文武官员对于此事就没有不知情的,即便是没有参与其中,至少也能听闻一二……” “既然这样,宋千户为何不上报朝廷,也好让皇上知晓?”骆振兴听了宋棋这番骇人听闻的言论,立即就问了一个稍显幼稚的问题——这倒也不能说骆振兴就是一个幼稚的人,实在是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很难忍住问出这个问题的冲动,就好比一个人对你说“我早上看了一条新闻”,听了这句话的你很难不问一下“是什么新闻?”一样。 所以尽管骆振兴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十分幼稚的问题,但这个时候她的话就已经问出去了,有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像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朝中那么多阁老尚书全都不说,宋某人微言轻,即便是说了,又能怎样呢?”宋棋见提出了这个问题的骆振兴自己都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一样,于是便没有对这个问题本身多加评判,只是一脸无可奈何、有气无力地摇着手里的折扇说道。 骆养性在官场当中沉浮多年,阉党得势时跟父亲一同被排挤,后来魏逆伏诛之后又身居高位,对于这里面的门道当然是相当的明白,“宋兄的难处我很理解,就算宋兄真的上报了,先不说能不能如愿让皇上知道,即便是天佑我大明,没有小人奸佞从中作梗,不对,怎么可能没有奸佞呢?应该说是小人奸佞的阻挠没有得逞,顺利地让皇上了解到了实情,可就算是这样,恐怕对宋兄也不是一件幸事啊。” 问题十分明显,就算是对政治基本上一窍不通的杨韬和骆振兴都能很轻易地想到,要是宋棋真的上报了,那他就将把整个大明上上下下的官员将领们全都给得罪了个遍——别的全都不说,就宋棋区区一个锦衣卫千户,把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报了上来,那岂不是显得朝中那么多大臣全都尸位素餐了一样?就这一点,就足够宋棋成为大臣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还不算那些参与了王登库他们的生意、收受了王登库他们的贿赂,给他们的生意提供了方便的官员们的猛烈报复。 “宋某不才,本来不想知道这些事情,但谁让我被派到了张家口这个地方,想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只是宋某也想多活几年,还请指挥使大人体谅宋某的难处。”宋棋最后把扇子合了起来,郑重其事地对骆养性说道,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一副熟人见面时候的轻松的感觉,反而看起来十分羞愧的样子。 “宋兄不必自责,其中的苦衷我也能理解一二,只是现在皇上既然已经交代下了差事,还要宋兄尽量帮我。”骆养性对宋棋的境遇也是表达了充分的理解和宽慰,同时又鼓励道,“所幸当今皇上英明,刚一即为就铲除了魏逆一党,朝中风气焕然一新,想必宋兄也有所耳闻。既然皇上已经下旨彻查这个王登库的底细,宋兄就不必再有什么顾虑,还知道此人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尽管统统说来便是。” “还有一事身世重要,即便指挥使大人不说刚刚的话,宋某也同样是要如实禀报的。”宋棋正色说道,脸上全是严肃的表情。 “哦?是何事如此重要,难道鞑子要犯关不成?”骆养性听了宋棋这话,也知道他要说的事情非同小可,肯定是关乎大明安危的军国大事,不过他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对啊,现在皇太极和蒙古察哈尔部正打得难解难分,他们两边应该都没有余力来犯我大明疆界吧?” “那倒不是。”宋棋否定的回答也印证了骆养性的推断,然后继续说道,“此事还是跟那王登库有关。” “嗯,看来这王登库果然还有在做其他不法之事,宋兄快讲!” “不错,这次的事也同样要从这次皇太极兴兵征伐察哈尔部说起,从今天二月以来,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完全抵挡不住皇太极所率的建奴军队,估计很快就要彻底败退了,据宋某所知,王登库他们这些人,见建奴军队势大,便开始琢磨起来跟皇太极做起生意来了!” 原来在张家口跟蒙古人互市的大明商人在售卖一些茶叶、丝绸之类的货物的同时,再夹带一些粮食、铁器之类的军事物资,这样的情况早已有之,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是约定俗成,见怪不怪的事情了,当地的守将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也能给他们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何况这种事情大家全都心知肚明,也没有人想要破坏长久以来形成的这种平衡——但眼下以王登库为首的商人们紧跟着时代的步伐,对原来的生意模式进行了创新,这场游戏也退出了新的玩法。 “好哇,这下终于知道他的‘大生意’到底是什么了!”骆养性听了宋棋的话,顿时就明白了杜老六没来得及交代的事情真相。 第二二五章 证据 “难道此事在张家口也是人尽皆知吗?”骆养性在震惊于愤怒之余,也想到了这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那倒还没有,关于此事他们行事十分小心谨慎,暂时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宋棋答道,这个回答也算是稍微给了骆养性一个心理安慰,毕竟现在后金建奴跟草原上的蒙古人还不一样,毕竟大明蒙古人还有互市的存在,允许向他们售卖一些非军事物资,但辽东的后金建奴跟大明朝廷可就是彻彻底底的敌对关系了。 自从万历后期的萨尔浒大战之后,大明朝廷官军对后金军队便败多胜少,让后金军队在天启年间又占据了辽东的大部分领土,甚至还屠杀了辽东百万汉人,俨然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心腹大患,对他们来说,不要说是粮食铁器,就是食盐茶叶这些非军事用品也一律不得出售的——这也是朝廷用来限制后金的一个重要方略,向他们售卖任何物资都显然是彻头彻尾的资敌行为,更不用说是粮食铁器这样重要的军事物资了。 总而言之,如果说大明朝廷和蒙古人之间算是敌对关系的话,那大明朝廷跟辽东的后金建奴之间就是十倍的敌对关系,卖物资给蒙古人和后金女真人的严重程度自然是不可拿来相提并论的。 所以,既然现在这件事情还没有严重到人尽皆知的程度,那就说明事情还尚有可为,至少王登库等人对于此事还是心存畏惧,还没有嚣张到不怕被人知道的程度,若是尽早呈报给皇上,由皇上下旨派员彻查,想来便能够彻底为国除害了。 骆养性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根本就用不着皇上“下旨派员彻查”,因为自己本来就是被皇上派到这里来调查的,要是不把王登库等人跟后金建奴的交易情况调查个明明白白,就这么含糊其辞简单地回去汇报一下,恐怕皇上还是会重新把自己派过来,要自己继续详查——毕竟皇上九五之尊,万金之躯,当然不可以轻易地离开皇宫亲自前来调查,上次只不过是去了一次大兴,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甚至皇后娘娘都遭到了歹人的劫持,要皇上亲自前来张家口这个边陲之地,想来比去大兴更要危险百倍,骆养性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冷。 当然现在眼前就站着一个重要的情报来源,骆养性当然要把宋棋知道的东西全都榨干才肯罢休,于是又开口问道,“此事如此机密,不知宋兄是从何而知?” “指挥使大人难道忘了咱们锦衣卫的老本行了吗?王登库他们虽然行事谨慎,但却逃不过我的眼睛。”宋棋不知不觉地又打开了他刚刚收起的折扇,扇着风说道,“指挥使大人试想,草原上那么大的战事,察哈尔部几乎被建奴军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地盘丢失殆尽,怎么看都不像是还能出得起大价钱大量置办粮食铁器的样子,而王登库他们此时非但没有减少交易规模,反而还一直在到处联系货源,甚至到江南一带大肆采购备货,这样一来,除了关外的后金建奴皇太极的军队之外,他们准备的这么多货物还能是卖给谁的呢?不是卖给皇太极,难道是要重新再卖回南方的吗?” “宋兄所言有理,‘南辕北辙’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骆养性听了宋棋的分析,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但却还是一脸犯难的样子,“只是上述宋兄所言到底也只是推测,若要向皇上交差,还要有真凭实据才行。” “要说真凭实据,当然是人赃并获最好,在他们运货出关的时候突然检查,当场查出运往关外的粮食铁器,此乃上计。”宋棋摇着纸扇说了一个最痛快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听得在场的杨韬和骆振兴满脸兴奋,甚至都要摩拳擦掌地去准备了,然而宋棋马上又给他们两个的头上泼了一盆凉水。 “此计好虽好,但这却很难办到,我们锦衣卫的人手实在太少,而张家口乃至整个宣府,被王登库他们贿赂,为他们通风报信的官员守将,不在少数。要是我们贸然行动,他们得到了消息,临时把载有粮食铁器的货车换成正常交易丝绸茶叶的马车,我们便身陷被动了,到最后恐怕只是白白地打草惊蛇,让他们更加谨慎,以后再想彻查,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听了宋棋这番分析,杨韬和骆振兴的兴奋劲也就彻底消失了。 “不错,而且即便是苍天有眼,我等将其人赃并获,在关口处查获了他们要运出关的粮食铁器,也没有办法坐实这就是要卖给建奴军队的。”骆养性接过了宋棋的话,进一步分析道,“虽说卖给蒙古人也是大罪,但跟卖给建奴的罪责相比起来还是要轻上许多,他们肯定还是会一口咬定这就是卖给蒙古人的。” “那等到他们跟建奴交易的时候不就行了?这样就是真的人证物证俱全,他们想赖都赖不掉了。”骆振兴马上就接着骆养性的话说道。 不过在说完这话的同事,骆振兴就意识到了自己今天好像没有带脑子出门——王登库他们跟建奴交易的地方必然实在关外,而且十有八九就在皇太极的大军所在,跑到那里去确实是可以得到确切的证据,但想要抓人那就是异想天开了,以锦衣卫这边的人手,在大军之中只怕是不要想活着回来了。 这已经是骆振兴今天第二次提出这么幼稚的观点了,刚刚问宋棋为什么不把张家口的情形上报皇上就已经有一次,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加愚蠢的,这让骆振兴羞愧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见骆振兴憋得满脸通红得样子,就在骆养性和杨韬都感到十分尴尬,想着找点什么话来宽慰一下骆振兴的时候,宋棋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合上纸扇说道,“小骆兄弟之言,也的确不无道理。”——很明显,由于骆养性和骆振兴全都姓骆,为了加以区分,骆振兴在宋棋的口中就变成了“小骆兄弟”。 第二二六章 凶险 “此话怎讲?”骆养性问道,此刻他十分清楚,宋棋应该是在骆振兴的启发下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然的话,总不能让他们几个真的跟着王登库的车队到草原上,跑到皇太极的军中抓人吧?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想了解王登库他们和建奴军队的交易情况,当然是亲身参与一番才能知道得最为透彻。”宋棋说道, “直接参与?”骆养性对宋棋的话也是充满了疑问,毕竟他跟王登库又不认识,而且既没有本钱,又没有货物,根本没有办法直接参与到这么机密的生意当中来。 不过骆养性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就明白了宋棋的意思,会意说道,“原来如此,只是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宋棋又将那把折扇给打开,笑着说道,“一切全凭指挥使大人决断,卑职自当尊令而行,毫无怨言。” 毕竟骆养性才是在场的人当中官职最高的,而且皇上的旨意也是直接下给他的,自然他最后的决定才是最权威的,即便是宋棋存有异议,也要依令执行。 实际上宋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刚刚的这句话也是在提醒骆养性才是最后的决策者,当然也同样是最后承担责任的那个人。 骆养性也明白宋棋的意思,由于深知这其中有着很大的危险,甚至有可能是白白牺牲,所以他此刻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以至于房间里安静了半天都没有人说话。 宋棋和骆养性两人的对话让杨韬和骆振兴听得云里雾里的感觉,他们两人就像是在打哑谜一样,莫名其妙地就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却让杨韬和骆振兴完全领会不到——不过从骆养性的语气还有他此刻慎重考虑的样子上来看,他们倒是也能看出来,肯定是有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需要有人去办,而且指挥使大人正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派这个差事,或者是派谁去办这个差事,当了这么久的锦衣卫,而且还是锦衣卫当中的佼佼者,这点最起码的东西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终于经过了一阵漫长的考虑,骆养性总算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就像刚刚宋棋所说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以骆养性决定派人亲自到这个“虎穴”中看看情况,最起码了解一下“虎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如果运气好的话,再抢一个“虎子”出来那当然是最好的了——当然,肯定也有运气不好的情况,而且这个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那就是不要说抢什么“虎子”了,很可能连“虎穴”的样子都没有见到就已经被老虎给吃掉了,又或者没有被老虎吃掉,但却被其他的猛兽给伤到了。 骆养性现在确实急需了解一下“虎穴”的情况,多多获取一点王登库和建奴军队交易的相关情报,所以尽管有危险,但也容不得他畏手畏脚了,不然差事办不好,那可是几愧对皇恩,又有罪于大明江山社稷。 “现在有一个十分凶险的差事需要有人去办。”骆养性终于开口说道,而且用的形容词也变成了“凶险”,可见这个差事的危险系数确实很高。 “本官要继续留在张家口城内调查,无法亲自前往。”还没等下面的人来得及问“是什么差事”,骆养性又继续说道。这也是十分正常的情况,总不能让指挥使大人亲自去执行这个凶险差事吧?要是最凶险的差事都是指挥使大人亲自去办,那大明的锦衣卫恐怕一年换十个指挥使都不够用的,“宋千户在张家口多年,熟知城内情况,需要留在城内协助本官调查。” 这后半句话就相当于是说,宋棋也不会去执行这个凶险的差事了,这个安排也同样很有道理,毕竟在场的人当中,只有宋棋一个是对张家口的情况十分清楚明了的,要他去办这个危险的差事,简直就是对他脑子里各种关于张家口的人和事的情报的浪费。 所以,其实到最后,实际上就是杨韬和骆振兴两个人当中需要有一个去办理这件差事了,事实上直到现在,骆养性也没有想好到底要派谁去,因此在说完宋棋的安排之后,骆养性又沉默了半天,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杨韬和骆振兴倒像是事先商量过一般地,同时站了出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卑职愿往!”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巧,事实上杨韬和骆振兴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商量过,也没有做过眼神上的交流,但却如此恰到好处地同时表达了要接下这个差事的意愿。由于这种巧合的存在,两人的主动请缨对骆养性做出最后的决断并没有起到任何的帮助作用——本来如果他们当中的一人率先主动站出来的话,骆养性是肯定会选那个人的。 “我先说一下这个差事的主要任务,你们也考虑一下,然后再做定夺。”陷入了选择困难的骆养性只好把这个人选的问题拖到了后面,寄希望于可以用这种方法决定最后的人选。 “为了弄清王登库他们跟建奴的交易情况,本官决定派人混入他的商队当中,沿途打探情况,记下参与交易双方的身份相貌,交易的违禁货物的数量回来报告,以便将来呈报给皇上御览。”骆养性终于说出了这个“凶险”的差事到底是一个什么内容,事实上在他因为人选的问题上犹豫的这段时间里,杨韬和骆振兴两个人也已经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另外,在打探两家交易情况的同时,也顺便寻找一下张超的下落,看他是否真的也在商队当中,若是找到了张超的下落,便两人配合着办差,也好能有个照应。”骆养性继续补充道,“这个差事凶险异常,不但要跟王登库的手下打交道,到了草原上还可能会遇到蒙古人还有建奴的军队,稍有不慎便可能丢掉性命,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第二二七章 推测 这个时候的京城,我们的大明天子萧木其实才刚刚起床。 实在是由于昨天在林檎的身上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这里指的是在为了哄林檎开心的方面,毕竟就晚膳前后那么几个时辰之内,这个女疯子就因为“呵呵”还有“琛钏”之类莫名其妙的原因前后生气了好几次,让为了原本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太子的安危着想的萧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让她恢复了正常,甚至为此萧木付出了十分沉重的代价,那就是被迫无奈地听了好长时间的《红楼梦》的各种人物介绍还有分析,而且还必须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本来在《红楼梦》的强大催眠作用之下,萧木昨天夜里睡得还是挺早的,但不幸的是由于白天和傍晚发生了这么多事,让萧木在睡觉的时候梦到的也全都是关于林檎那个女疯子的各种事情,最后成功地在半夜的时候惊醒了,因为他在梦里突然发现了自己原来对林檎穿越的动机的猜测和分析出现了重大的失误。 一直以来萧木都认为林檎是因为失恋了才会去参加那个什么所谓的“时空穿越试验项目”,毕竟一般的正常人是不太可能去参加这种极具危险的项目的,即便是这个项目是根据自己这个“大科学家”提出来的理论而建立的,但萧木还是毫不犹豫地认为这是一个极具风险的试验——最后的事实也的确如此,穿越到了这里的林檎最后果然遇到了故障,让本来随时都可以回去的她成功地滞留在了这大明的时空。 所以在萧木看来,也就只有林檎这种女疯子,同时在失恋这种强烈的刺激作用下才会去参与这样的疯狂试验。但昨天林檎却清清楚楚地表示她还从来都没有谈过男朋友,萧木从梦里醒来,大脑彻底恢复了清醒之后分析认为林檎这句话的可信程度非常高,因为这是林檎在不经意间所说的而非刻意告诉自己,除非林檎已经达到了可以把谎话说道随口而出的境界,但萧木怎么看林檎都还没有这种功力,所以这让萧木的这一猜想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但萧木同样还是坚定地认为林檎一定是在受到了某种刺激的情况下才会去成为这个项目的首批试验者的,毕竟世上的女疯子那么多,要是没有其他因素的刺激,也不见得都会去参与什么“时空穿越项目”。如今的问题无非就是萧木最开始对这个刺激来源的猜测出现了错误而已,所以从昨天半夜萧木惊醒之后开始,萧木就一直在想,这个能够让林檎去参加这项试验的刺激来源到底是什么。 当然这种问题是肯定没有办法猜中正确答案的,或者说即便是碰巧猜到了正确答案,但由于之前那么自信满满的“失恋”的推测都出现了错误,也会让人觉得无法那么肯定,所以萧木就在白白地浪费了一两个时辰的宝贵的睡眠时间之后,却还是没有想通林檎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穿越的,或者说萧木对自己能想出来的各种可能的原因都并没有什么自信。 想到最后,萧木也只好无奈地承认,这个问题根本不是自己一个人躺在被窝里苦思冥想就能想得明白的,想要知道真正的原因,除了直接去问林檎这个主人公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但萧木又很快地意识到直接去问林檎也是一件充满了难度和挑战的事,毕竟能对这个女疯子产生刺激从而让她想要穿越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要是贸然去问,估计一个弄不好就会重蹈昨天的覆辙,又把林檎给惹生气了,然后非但问不出事情真相不说,还要再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哄她开心,而且很有可能又要被迫去听她讲关于《红楼梦》的情节分析…… 终于发现了自己一时半刻是没有办法弄明白这件事情了之后,萧木这才昏昏沉沉地又重新睡着了,但毕竟错过了最佳的睡眠时间,又胡思乱想了半天林檎穿越原因的事情耗费了不少的脑力,所以此刻虽然已经起床了,但萧木的气色却并不是很好看,王承恩可以明显地看出皇上脸上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等到这个女疯子肚子里面的孩子顺利生下来了之后,说什么我也不会再这样容忍她的这些臭毛病了……”不知“傲娇”为何物的萧木一边洗漱一边在脑袋里想着,但随即又意识到在这个目标实现之前还有好几个月的漫长时间要忍耐,萧木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这还不算女人生完孩子之后坐月子的那段喜怒无常的时期,很明显在考虑这个“坐月子”问题的时候,萧木就已经把刚刚“等到林檎生完孩子就不再容忍她”的决心给忘得差不多了。 随着萧木对皇上生活越来越适应,现在他对于这一套繁琐的洗漱更衣的流程已经十分习惯了,在十分顺利地完成了这一整套流程之后,萧木便开始用起了早膳——事实上要不是考虑到直接睡到中午直接吃午膳实在太不成体统的问题,萧木也不会起这么早。 萧木一个人用完了早膳,然后便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掉这新的一天了,毕竟国家大事都交给了内阁和司礼监,萧木也不想去胡乱帮倒忙;然后他现在也不想读书,因为《资治通鉴》这样的书一个人很难读懂,需要找钱谦益或者周延儒来讲解,但由于昨天的事情让萧木身心疲惫,此刻他谁都不想见——至于去找林檎,萧木更是不想自找没趣。 就在萧木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情才好的时候,王承恩开口了:“禀皇上,之前派往大名府的人回来了。” “大名府?”萧木听了王承恩的禀报,先是楞了一下,不过随即他便反应了过来,应该是自己派去大名府核查鲁大所说的话的真实性的人已经回来了,于是萧木便问道,“结果如何?” 第二二八章 确认 不过萧木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因为他从最开始就认为鲁大所说的话全都是实情,派人前往大名府确认也不过是出于谨慎的目的而已,更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所以萧木对于核实的结果也并不是特别的关心在意。 虽说如此,但这毕竟是皇上特意下旨去办的差事,下面的人当然不敢含糊,毕竟他们也不知道皇上对哪件差事重视,对哪件差事不重视,而且话又说回来,即便是皇上不重视的差事,也没有不好好去办的道理。 所以被派往大名府核查情况的锦衣卫对于这个差事还是很重视的,一路上都是日夜兼程,从京城出发到大名府核查情况,再从大名府原路返回,总共才用了两天的时间,在今天的清晨,也就是萧木还在睡觉的时候便已经返回京城等待复命了——尽管没有萧木当时所设想的发明了电话之后的效率高,但在大明朝的这个时空,这已经是达到了极限的速度,也只有萧木作为一国皇帝才能享受到这样的服务了。 不过这次办理这件差事的两个锦衣卫似乎运气不太好,因为萧木由于没有休息好的原因,此时根本不像见任何人,甚至连找钱谦益和周延儒讲书的欲望都没有,就更不要提亲自去见这两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锦衣卫了,事实上,萧木连派往大名府办这个差事的锦衣卫到底有几个都不太清楚。 “回皇上,前日派去大名府的锦衣卫已经核查确认过了,那个鲁大所说均为实情,他的父亲确实与前不久过世,他们家跟梁艳阳的父亲也的确是世交。”王承恩恭敬地回答道,“他们现就在宫外等候,皇上是否要亲自召见?”。 这下事实也证明了萧木之前的判断全都没有问题,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结果,萧木当然就更加没有再亲自去见一遍那两个锦衣卫的想法了。 “朕知道了。”萧木努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把他的疲惫或者说是一种懒洋洋的状态表现出来,“他们的差事办得不错,想来也都辛苦了,朕就不再特意召见他们了,回头你带着他们去领赏,然后就让他们回去吧。” “奴婢遵旨。”虽然萧木很努力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疲惫的感觉,但他脸上顶着的那两个黑眼圈实在是太过于明显,王承恩也知道皇上应该是没有休息好,当然也乐得皇上多休息一下,而不是浪费时间去见那两个回来复命的锦衣卫。 所以总而言之,这两个锦衣卫今天是没有机会一睹天颜了,跟上次奉命去大兴查探情况,后来得到皇上召见的骆振兴比起来,他们的运气确实是差了一些,谁让他们能够汇报的东西实在太少,一句话就能讲明白的事情,当然也就用不着皇上亲自召见一番了。 这边王承恩出去带着两个锦衣卫领赏去了,萧木一个人闲着十分无聊,虽说感觉很疲乏,但毕竟刚刚起床,又是刚吃过早膳,现在再回到床上去睡觉也不太合适。 至于出门去见鲁大,把他从锦衣卫诏狱里放出来,按照之前计划的带他去见梁艳阳的儿子,萧木又觉得好麻烦的样子,以他现在这种明显没有睡好的状态,去做那避震性能很差的马车出门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所以萧木简单考虑了一下就把这件事情给推到了下午再说——总之,因为萧木的一个念头,鲁大就只好再锦衣卫诏狱里再多留半天了。 于是既不想睡回笼觉,又不想出门的萧木便只好又把那本《三国志通俗演义》拿了出来,百无聊赖地读了起来,权当打发时间。 然而跟之前一样,这次萧木看书消遣的尝试还是很快就被人给打扰了,在这大明的皇宫之内,能有这个本事和能量打扰萧木读书的,不用多说,除了林檎之外也就没有别人了。 “听说你派去大名府的人已经回来了?”林檎进了大殿之后第一句问得就是这件事,这倒是让萧木感到有些惊诧,毕竟自己这个皇上都是刚刚才知道的,为什么林檎这么快也知道了? “你知道的还真快。”萧木立刻就留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也算是对林檎的问题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是谁告诉你的?” 很明显萧木对林檎的消息来源更加的感兴趣,虽然这个事情不是什么绝密的情报,但这么快就让其他人知道了,萧木总归还是觉得很不自在——果然宫里人多嘴杂,任何秘密都很难不被有心的人打听到。 “那自然是我自己的消息渠道,怎么可能随便告诉你。”林檎见萧木脸上的惊异的样子,也是满脸骄傲的感觉,十分兴奋地问道,“所以说,他们在大名府查到什么了?” “没什么,一切都跟鲁大说得一样。”萧木倒是也没有瞒着林檎,漫不经心就把最核心的结果告诉了给了林檎,因为这个时候的萧木还是在想着林檎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况且既然林檎都已经知道了派到大名府的人回来了,想来调查的结果她也同样知道了,就算萧木不想告诉她,估计也瞒不住,而且恐怕还会招来林檎的嘲讽,比方说“哈哈哈,不告诉也没有用,我早就全都知道了!”这样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放那个鲁大出来,带他去见梁艳阳的儿子?”林檎接下来又是十分关切地问道,一边问着一边用一双满怀期待的眼睛看着萧木,分明就是在告诉萧木,“你最好现在就去,然后顺便也带我去。” “嗯…”萧木自然也看出了林檎的想法,但无奈萧木自认是一个不会轻易改变自己计划的人——虽然他的计划本身也不过是刚刚一念之间做出来的,于是便开口答道,“今天下午吧,我昨天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就浑身不自在,中午好好补上一觉之后再说。” 至于昨晚没有睡好的原因,萧木当然是觉得不要告诉林檎比较好了。 第二二九章 放人 大明的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明媚,天上甚至都看不到任何一丝的白云。都说百姓人家喜欢青天,但有道是物极必反,今年以来每天都是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青天,日复一日地着实让人们无法接受,此刻大明的百姓们们甚至已经怀念起平日里往往具有非常不好的象征意义的乌云来了。 尤其是同时还有那么一颗大太阳挂在青天之上,无穷无尽的阳光整天照射着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给阴暗留下任何能够存在的地方——当然,只有一个特例,那就是锦衣卫的诏狱了。 但尽管这样,锦衣卫的诏狱却并不是什么能够让人感到舒服的地方,萧木刚一踏进诏狱的大门,就感到一阵十分不舒服的寒意向全身袭来,他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又一次换上了那身男装的林檎,此刻的脸上也明显表露出了很不好看的神情,这种神情非常复杂,萧木至少能看出好几种含义,其中既有害怕,又有奇怪,同样还有很明显的逞强,不想让回过头来的萧木看到她露怯的感觉。 “算了,既然她要逞强,我就成全她好了,反正这次是来放人的,前后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萧木把头又转了回来,在心里想道,“更何况,要是不让她亲身感受一下这锦衣卫的诏狱的氛围,回去之后肯定还要埋怨我,” 很明显,萧木和林檎现在已经出了宫,来到了锦衣卫诏狱,打算把那个鲁大放出来,带他去见梁艳阳的儿子。 当然了,现在的时间分明就是上午的午时,也就是十一点钟左右——萧木那个想要再中午好好午睡一番,下午再来放人的原计划毫无悬念地破产了,在林檎的大闹和催促之下,即便是萧木这样自认有原则的人都没有办法坚持住他的原则,因为林檎的战斗力实在是过于强大了,可以说出于无聊状态下的林檎是无敌的,任何人都无法阻挠这个女疯子找乐子解闷的行动。 而且虽说萧木心里明知道林檎是因为无聊才催着自己上午就来放人的,但在这个问题上林檎却有一个十分光明磊落、义正言辞的理由,让萧木根本无法反驳,那就是既然已经查清楚了鲁大所说的情况全都属实,那就应该第一时间把他从锦衣卫的诏狱里面放出来,不然的话就是白白冤枉好人。 林檎的这个说法确实很对,因为按理来说,从最一开始萧木本身就没有关押鲁大的理由,按照后世现代社会的司法程序来讲,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自然不能随便剥夺一个人的自由,萧木之前为了核实鲁大的情况把他暂时关在锦衣卫诏狱的做法实际上已经是某种侵权的行为了,更不用说现在情况已经核实完毕,可以肯定鲁大确确实实是一个无罪之人了。 最后林檎的一句话更是让萧木没有办法拒绝,那就是“如此冤枉好人,简直就是无道昏君的做派”——当然了,在大明的这个时空,萧木作为皇上,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关押一个有着一定嫌疑的人物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现在即便是可以证明那人无罪,稍微晚上那么半天再释放也是无可厚非,或者说就算晚了半年,也不会有任何人去指责皇上又什么不是。 但毕竟萧木穿越之后最大的忌讳就是生怕给崇祯皇帝原本的名声抹黑,所以听到了林檎的那所谓“无道昏君”的说法,顿时也是神经紧张,甚至连判断状况的基本能力都要丧失了,直接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所以现在顶着黑眼圈的萧木应来到了锦衣卫诏狱,心中便没有了“无道昏君”的那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于是便可以放心大胆地记恨跟在他身后,害他睡不成午觉的林檎了,而放任林檎不管,让她去切身体会锦衣卫诏狱的阴森气氛对于萧木来说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小小的惩戒。 很快萧木和林檎就见到了鲁大,此时的鲁大已经知道了之前自己眼里的这个“年轻后生”实际上就是当今的大明天子,所以看到了萧木之后便要跪地行礼——尽管鲁大看起来是一副十分莽撞而且桀骜不驯的样子,但总归还是大明这个时空的本土人士,还没有达到那种敢于“见官不拜”的勇气,更不用说“见天子不拜”了。 不过萧木马上就给了他这样的勇气,还没有等鲁大跪到地上,萧木就开口免去了他的大礼,“我今日乃是微服私访,又不是在宫里召见你,你大可不必多礼,还是称呼我‘萧公子’就好了。” 随即萧木又想到了已经核实到鲁大的说法全都属实,于是又带着歉意说道,“再者把你足足关了两天,我倒还是要向你赔不是才对。” 萧木的这后半句话也不过是客套一下而已,鲁大当然不会真的让皇上给他自己赔不是,所以这个“赔不是”的问题很快地就被揭过,萧木便又随便找了点琐碎的小问题关切地问了一下,无非就是“这两天的饮食起居可还好?”、“有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来欺负你?”这样的话,大有一副领导下基层亲切慰问的感觉。 对于萧木关切的问题,鲁大自然给出了“很好”、“没有”的回答,这倒也并不是假话,因为整个锦衣卫诏狱里谁都知道这个大汉是皇上亲自交代过的人物,自然不会有人闲的没事去刻意刁难他。 “嗯,既然这样,那不如你就收拾收拾……”萧木的话说了一半便发现鲁大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课收拾的东西,顿时也觉得有些尴尬,但好在其他的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于是萧木又接着说道,“随我去见梁艳阳的儿子吧。” 于是很快地萧木和林檎一行人带着鲁大便离开了锦衣卫诏狱,两人在诏狱当中停留的时间加在一起总共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样子,便又重新回到了那炎炎的烈日之下。 第二三零章 新名 从锦衣卫诏狱中出来,沐浴在强烈的阳光之下,萧木便立刻感到浑身舒爽,完全没有了刚刚的那种压抑和阴森的感觉,甚至连昨天夜里没有睡好而导致的疲惫感觉也全都一扫而空,简直比睡午觉还要管用,故而萧木对强行拉自己来这的林檎的怨气也就没那么大了。 毕竟除了帮自己解除了疲惫之外,林檎在出发之前还“交代”了她的那个所谓“消息来源”其实根本就是不存在了,她只不过是在去找萧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正要去带那两个从大名府回来的锦衣卫领赏的王承恩,从王承恩的口中得知的而已,这让萧木顿时感到放心了不少。 至于林檎来找萧木,原本也没有什么目的,只不过是闲来无聊,到他这里来随便走走,顺便讲讲《红楼梦》罢了,后来听到了鲁大的事情有了进展,这才打算要萧木带她出来,毕竟出宫转上一圈很明显比跟萧木这个呆子交流文学更有意思。。 总之在锦衣卫诏狱当中停留了这十来分钟的时间,想来对于林檎来说也算是得到一个小小的惩戒了,所以萧木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出奇的好。至于林檎会不会受到那阴森氛围的影响萧木则是一点都不担心,毕竟在锦衣卫诏狱中一共也没有停留多久,而且现在是午时,正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古代处斩犯人都是在这个时间的,所以现在又重新回到了这一天当中最强烈的阳光下,估计很快就能帮助林檎驱散掉那些阴暗的气息。 林檎的脸色也同样证明了这一点,从诏狱当中出来之后,萧木可以明显地看到她的脸又红润了起来,不像之前在诏狱当中时候显得那么苍白了。 很快萧木一行人就来到了梁艳阳儿子所在的那家医馆,实际上这也是萧木第一次来到这里,也同样是第一次见到梁艳阳的儿子——如果用“胖乎乎的”来形容一个发育得比较健康的儿童的话,那么梁艳阳的这个儿子就可以用“胖乎乎的乘以二”来形容,简而言之,就是这个孩子实在是过于胖了一些,一看就是在梁艳阳的溺爱之下,从小生活富足,大鱼大肉从来没有间断过的样子。 实际上梁艳阳的这个儿子在这家医馆住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之前锦衣卫搜查谢家胡同,发现梁艳阳家被那个冯老四暗算,只有他的儿子活了下来的时候,这个孩子就被送到这家医馆救治。但后来救治好了之后锦衣卫那边却迟迟没有人来想要把孩子接走的样子,医馆的东家和掌柜的也全都没有办法,只好便让这孩子继续住在这里,因为说不准哪天官差还会来找这个孩子,要是发现孩子不见了医馆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但到底官差还会不会来,或者什么时候会来,医馆的东家和掌柜全都拿不准。 而且这都是建立在没有人付钱的情况下的,毕竟是锦衣卫的人送来的,医馆的东家和掌柜又都是胆小的人,哪里敢向锦衣卫的差爷们要钱?便只好捏着鼻子照看起梁艳阳儿子的饮食起居来,由于时赔本的买卖,这孩子这一段时间的伙食待遇肯定不会太好,跟他以前的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所以在萧木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实际上他跟刚送来的时候相比已经瘦下了不少,估计最开始的时候大概是“胖乎乎的乘以二点五”的水平,现在他已经瘦下去“零点五个胖乎乎的”了。 “你叫什么名字?”萧木的第一个问题果然还是问起了梁艳阳这个儿子的名字来,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万能型的,在萧木第一次见到谢连惠,还有李师药、赵弃病的时候,问的也同样是这个问题。 “我叫梁小宝。”这个看起来胖乎乎的孩子答道,这也是萧木的这个问名字的问题第一次得到了准确而干脆的回答——因为第一次问谢连惠的时候那小姑娘十分腼腆,而萧木问李师药和赵弃病的时候,他们两个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叫什么,甚至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嗯,梁小宝……”萧木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很显然,这个名字跟这个孩子的身份也十分贴切,梁艳阳的独自,从小就当成宝贝一样来养着的。 “这个名字不太好。”萧木很直白地表达了他的看法,并且得到了在场的人的一致认同,毕竟“小宝”这种名字实在太常见也太俗气,与其说是一个正式的名字,倒更像是一个小名,总之很难说这是一个什么好名字。 但这最多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名字而已,倒也谈不上有多差,萧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想要给这个孩子重新取一个名字,也好让他跟之前的生活彻底告别,跟鲁大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本公子给你重新取一个名字如何?”萧木继续说道,还没等梁小宝回答,在场的其他人则是纷纷表示赞同,仿佛不给这孩子改一个名字,他将来就要步他老爹的后尘,走上作奸犯科的老路一样。 既然这么多人全都赞同,说明给这孩子改一个名字确实很有必要,便直接替他做了主,“这样,我给你取一个新名字,你以后就叫‘梁过’好了。” 于是周围又是一阵赞叹声,王承恩等人纷纷表示公子的这个名字取得实在是太好了。 而这个时候的林檎别有一番深意地看了萧木一眼,仿佛是在说,“莫非这个‘梁过’里面的‘过’字,指的就是那个‘过’?” 萧木自然注意到了林檎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奇迹般地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也同样回给了林檎一个肯定的眼神,好像是在说,“没错,就是那个‘过’。” 随即萧木便看到,林檎明显也十分默契地读懂了自己眼神当中的含义,而且用一种很奇怪地语气开口说道,“知过方能改,萧公子这个名字取得确实巧妙。” 随着女扮男装的皇后娘娘开口称赞,道出了这个名字的含义,现场的气氛则是变得更加热烈起来了…… 第二三一章 招揽 在以“大管家”王承恩为首的一班手下随从们的夸奖声之中,萧木也终于久违地体验到了当皇帝的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随便地给别人取名字或者改名字,而且对方非但不能拒绝,还要感谢自己的“赐名”。 既然林檎刚刚给她新找的贴身宫女取了一个“琛钏”这样不好听而且还拗口的名字(不过虽说是贴身宫女,但并是相处不久,这次林檎倒还是没有带她出啦),萧木自己当然也要过一把这样的瘾,让林檎也领教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 至于林檎刚刚那阴阳怪气的说话语气,萧木倒是没有去在意,或者说是刻意地把她这奇怪额说话方式理解为了“林檎现在是女扮男装,当然要用类似男人的声线来发声”这样的原因,相信王承恩等其他人也同样是这么理解的。 不过这个“胖乎乎乘以二”的梁过现在也不过才只有五岁,自然不懂得“谢恩”之类的这些礼节,完全不理解萧木要为他改名字的原因,同样也不知道这个新名字有什么好的地方,实际上他是在王承恩的手把手教导之下才对萧木表示了“多谢萧公子”这样的谢意。 然后萧木便把这个新鲜出炉的梁过“亲手”交给了鲁大,当然还是因为“胖乎乎乘以二”的原因,萧木自然不可能真的把这孩子拎在手上那样的形式交给鲁大,说是“亲手”,也不过是一种为了让人觉得郑重其事的感觉罢了。 随后萧木又随口问道,“不知壮士接下来如何打算?” “皇……”鲁大从萧木的手里领过了梁艳阳那五岁的儿子,然后说道,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刻又纠正了过来,可能是为刚刚的失言感到内疚,也可能是害怕在皇上面前失仪,鲁大说起话来也变得斯文起来了,“萧公子,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鲁大的纠正还算及时,除了在场的王承恩的随从之外,其他的不知道萧木真实身份的医馆的掌柜、伙计之类的就算听到了,最多也就只能想到这个高高壮壮的汉子是把那个公子的姓氏给弄错了,差一点叫成了“黄公子”而已,而且毕竟是这么多锦衣卫在场,这个萧公子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物,医馆的人都是离得远远的,生怕靠得近了会惹到什么麻烦。 “有何请求,你但说无妨!”萧木十分大度地说道,由于刚刚被周围的人奉承了半天,此时萧木的心情也是不错,此时也打算的只要鲁大提出的要求在合理范围之内,自己就会爽快地答应。 “回萧公子,我想让这孩子能再最后见他爹一面……”鲁大可能也觉得这个请求有点过分,在说话的时候也变得扭捏起来,完全不像是他往常的行事作风。 “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请求很容易招来怀疑?”萧木沉吟了一阵之后说道。 萧木这样的回答明显带有不想同意鲁大的请求的含义,鲁大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皇上恐怕是不会同意了,而且说不定还会惹得皇上不快。 萧木的说话确实是很有道理的,毕竟跟鲁大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口口声声说是要来找梁艳阳“寻仇”的,但通过他后面的这一系列的做法,怎么看都不像是跟梁艳阳有仇,反而更像是跟梁艳阳之间有着很深的交情,或者他干脆就是跟梁艳阳一伙的感觉。为此萧木特意派人去大名府查访了一番才总算给他洗脱了嫌疑,现在他又请求要让梁艳阳跟他儿子最后再相见,这更是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实际上根本就是梁艳阳的人。 不过萧木却仍然很愿意相信鲁大,因为这是从他遇到之后真正感觉到有着“古人之风”的一个人物,相比于他是梁艳阳的人,萧木更愿意认为这个请求是他作为一个善良的人的表现,想要帮助这个年幼的孩子最后再见一次他的父亲罢了。 而且虽说梁艳阳犯下了死罪,但毕竟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了他的罪行,让他最后见一面他的儿子倒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在大明的这个时代,还是讲究“法无外乎人情”的行事原则的。 所以萧木最后还是决定答应鲁大的这个请求,“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答应。” 本来已经以为自己的请求没有希望了的鲁大听到皇上的话风又有了松动,顿时是高兴不已,马上就答应了萧木还没有说出口的这个条件,“在下愿意。” 鲁大的回答倒是比较别致,正常的人在一般情况下往往应该先问上一句“是什么条件”,萧木也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有意思,于是便说道,“我的条件就是你今后就不要再回大名府去做什么粮食生意了,不如以后来帮我做事,如何?” 萧木的这个“条件”实际上根本就是一个赤裸裸的招揽,虽然还没有想好到底应该让鲁大给自己做什么事,但萧木总觉得这么一个人要是就这么白白地放跑了的话,自己将来肯定是会后悔的。 虽说这是萧木的招揽,但这同时也是一个“天大的恩典”,毕竟皇上亲自招揽的人,肯定是被皇上看中,将来要加以重用,总之今后的前程是不用愁了,在场的其他人当然也都立刻明白了这层意思,所以王承恩甚至都已经在提醒着鲁大说道,“还不赶快谢恩!” 鲁大倒是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层,不过总之皇上答应了让梁艳阳的儿子见他父亲一面的请求,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是要谢的,于是便对这萧木行了一礼,“多谢萧公子。” 招揽了一个有着“古人之风”的壮士,萧木的心情也不错,于是便指着被王承恩在鲁施礼的时候带到了一边的梁过,打趣着说道,“可以让这孩子见梁艳阳一面,不过你就不要在场了,免得你一怒之下当着这孩子的面把梁艳阳给打死了。” 第二三二章 闲聊 萧木这里进展一切顺利,或者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不顺利的道理。 在招揽到了鲁大这么一个彪形大汉之后,萧木同样还是按照之前的方法,当场就让王承恩找了一处之前抄没的魏忠贤的房产,安排鲁大和这个“胖乎乎的乘以二”的孩子住进去,以便日后自己有什么需要让鲁大办的事情的时候方便找他。毕竟现在还是夏日,距离秋后还有一段的时间,也不急于现在就让梁过到大兴去见梁艳阳的最后一面。 当然具体的细节萧木肯定不会亲力亲为地参与,只是交代了一句之后,自然有下面的人去操办,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萧木去操心了。 于是萧木和林檎便打算打道回府了,这也是因为林檎这次十分反常地没有提出继续在外面逛一逛这样的无礼要求,这倒是让萧木感到十分惊奇,就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那样,毕竟按常理来说,林檎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拉自己带她出来了一次,怎么也要在宫外好好玩到晚上再回去,就算不再外面赖到晚上,至少也要去王静远家蹭上一顿午饭才对。 …… 至于王静远家,赵弃病最近的日子实在是有点不太好过,本来每天王静远教他们念书识字每天都要占去三四个时辰的时间,尤其是考虑到节省灯油和保护他们的眼睛的问题,读书所占用的往往都是极其宝贵的,可以用来玩耍的白天的时间,每当一天的课业结束之后,基本也就到了下午,距离天黑也没剩下多久了,大大压缩了玩耍游戏的时间,这对赵弃病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毕竟晚上天黑了之后能玩的东西跟白天相比简直少了太多,而且为了方便他玩耍而消耗灯油怎么想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是最近家里又来了两个进京来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宋应升和宋应星兄弟,每天清晨兄弟两个就起来温习功课,于是王静远也让几个孩子们也学着在早上起来读书,这一下让王静远家的学术氛围和气息顿时又上升了好几个高度。可能是由于对读书文章之类过敏的原因,在这种浓厚的学术气息之下,赵弃病每天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毕竟连早上可以好好睡觉的好日子都没有了,赵弃病很难有什么精神。 再加上现在还是炎炎夏日,又是刚吃过午饭,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虽然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听着王静远讲课,但实际上赵弃病的心思此时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在给李师药、赵弃病和谢连惠这几个孩子讲了这么长时间的课之后,王静远也算是有了十分丰富的教学经验,一眼就看出了赵弃病很明显是在走神的状态,虽然没有当堂睡觉,但实际上的效果也是差不多了。 不过王静远这次倒并没有很生气地要惩罚赵弃病,因为他还注意到了,平时一直十分努力用功的李师药和谢连惠两个孩子此时也是有些没有精神,很难集中注意力的样子,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思路不太清晰。 这自然是因为今天的天气格外炎热的缘故,有了上次宋应升因为中暑在街上差点晕倒在地的前车之鉴,王静远也不像因为在炎热的天气下读书伤到了孩子们的身体,便宣布暂时休息一个时辰,等到最热的时间过去了之后再继续讲课。 听到了这个好消息的赵弃病简直是如蒙大赦,马上就恢复了平日里的精神,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影子,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至于李师药和谢连惠,则是理智不少,一来他们两个并不像赵弃病那么爱玩,二来他们也没有赵弃病那样有着用不完的活力。 所以这两个孩子并没有像赵弃病一样跑出去疯玩,而是来到了宋应星的房间,跟他聊起了天来——这时的宋应星也同样没有在温书,当然也是由于天气实在是太过炎热的原因。 经过了几天的相处,两个孩子跟这位宋叔叔也算是混熟了,经常跑到这里来跟他聊天,而宋应星同样也十分喜欢在温书至于跟这两个孩子说说话,给他们解答一些王静远有时候都有些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像是棉花是怎么纺成线的、布又是怎么织出来的、陶瓷砖瓦都是怎么烧出来的、平日里吃的盐是怎么来的、油又是怎么榨出来的这种。 也幸亏宋应星平日里在读书之余对这些问题很很感兴趣,对各方面都有一些涉猎,这才能经得住这两个孩子的轮番提问,同时他的形象在两个孩子的心目之中也变得高大起来,仿佛就像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神人一样。 当然了,关于这些问题,除了宋应星和两个孩子之外,也就没有什么人感兴趣了,王静远原本是一个秀才,后来又当过很多年的酒楼掌柜,对这些问题自然不是很懂,而宋应星的的兄长宋应升甚至还委婉地提醒过他的这个弟弟不要为了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而耽误了温书,毕竟科举考试又不考这些东西。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宋应星和两个孩子的关系倒是好得很,这两个孩子也最喜欢找他来聊天说话。 而宋应星本人,则还是对第一次见到谢连惠的时候,谢连惠提到的那个“萧公子”很感兴趣,因为当时听谢连惠的描述,这个萧公子简直就是神通广大的人物,而且还是富有正义感的那种,只是说得好好地,谢连惠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不再继续说那个萧公子的事情,反而是一溜烟地跑了,这更是让宋应星对这个神秘的“萧公子”的来历感到好奇了。 后来他也曾委婉地跟王静远提起过这个神秘的萧公子,但王静远却也同样语焉不详,没有彻底给宋应星说明萧公子的来历,所以现在,宋应星只能是笼统地知道,这个萧公子肯定是一个非富即贵的人物,说不定是大有来头,至于其他的,则还是一概不知。 第二三三章 好奇 所以宋应星还是把目标瞄准到了李师药和谢连惠这两个孩子的身上,毕竟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总归比王静远这个大人容易套话得多。 但事与愿违,宋应星在李师药和谢连惠这里也没能了解到什么详细的情况,以来两个孩子本身懂的就不是很多,而来他们也知道皇上的身份要保密的事情,所以宋应星想要打听也是挺困难的。 不过宋应星多少还算有些收获,就比如说,从李师药和谢连惠那里他知道了这个神秘的萧公子的夫人好像也是大有来头,而且行事作风跟寻常的女子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颠覆了宋应星以往的认知。 因为在大明的这个时代是封建礼教登峰造极的时代,正常人家的女子都应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尤其像是萧公子这样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按照常理来说,这种富贵人家更讲究这些礼法,萧公子的夫人自当应该是大家闺秀,处在深闺之中,即便是家里来了客人都不会轻易出来见面的,更不用说离开家门,跑到大街上转悠了。 但从李师药和谢连惠所讲的情况来看,这个萧夫人则是完全是超出了宋应星的认知范畴,不但好像经常出门上街,而且还会女扮男装,还能跟着那个萧公子一起从京城跑到大兴去——虽说在萧木的后世,这两个地方根本就是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而已,但对于大明的人来说,尤其是对于大明的大家闺秀的女性来说,从京城到大兴的距离绝对可以算作是出远门了。 所以,宋应星根据上面的这些信息,经过了一番推理之后甚至得到了这么一个推论:那就是这个萧夫人恐怕比萧公子还要有来头,很有可能她的娘家比萧公子家还有势力,不然的话,萧公子肯定不会放任他的夫人如此这般肆意妄为。宋应星甚至猜测,这个神秘的萧公子说不定平时在家里还是一个惧内的可怜人。 如果萧木此时在场,知道了宋应星的这一番想法的话,估计也会吃部分的肯定态度,至少林檎比自己还要有来头这一点萧木是十分赞同的,毕竟这个女疯子说得神乎其神,又是来自2333年,又是参加穿越时空试验什么的,而且还知道自己的底细经历,甚至告诉了自己未来所从事的职业——伟大科学家(虽然萧木对这一点并不是很敢于相信),这样的一个穿越者同伴,在萧木看来,确实事可以用大有来头来形容。 但宋应星的那个“惧内”的看法,萧木当然就不会认同了,一方面,萧木始终认为自己根本并不惧怕林檎,而是出于“好男不跟女斗”这样的朴素思想才对她有所忍让,况且这个女疯子的肚子里面还怀着崇祯皇帝原本的儿子,萧木出于对崇祯皇帝负责的态度,为了不让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遭到什么不测,这才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惧内”。不过萧木同样认为用“惧内”来形容他现在的情况很显然并不是很合适,毕竟他跟林檎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实际上自己对这个女疯子并没有什么爱慕之意,甚至生怕林檎会误会自己对她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感情,所以对于萧木而言,根本连“惧内”的前提都并不存在。 总而言之,本来这个萧公子就已经充满了神秘,已经让宋应星深感好奇了,现在又知道了这位萧夫人同样是一个不拘一格的人物,这样一来,萧木和林檎在宋应星的眼里就更加具有了神秘的色彩,宋应星对二人越来越感兴趣,每天都希望这个萧公子和萧夫人哪天能再来王静远家一次,也好让他能见上一见。 其实按照正常的节奏,萧木和林檎今天既然都已经出宫了,那么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会来这里的,然而世上就是有那么多的巧合和阴差阳错,这次不知道林檎是一个什么情况,竟然没有吵着要在宫外多走走转转,萧木也乐得清静,也省得担心林檎又会别出心裁地买些什么鸡毛掸子之类的东西回去折磨自己。于是把梁艳阳的儿子交给了鲁大之后,萧木和林檎就这么直接地打道回府,坐着马车回到了宫里——这当然是让王承恩十分高兴的事情,毕竟皇上和娘娘在宫外待的时间越长,遇到危险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本来王承恩是不赞成这两位主子出来的,但有道是“有一就有二”,萧木和林檎之前已经出来过了一次,这次简直是驾轻就熟,让王承恩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谏才好了。 于是,宋应星就这么错失了一次见识到这个萧公子和萧夫人的庐山真面目的机会,当然他对这次错失机会的事情还完全都不知情,此时他正在跟李师药和谢连惠闲聊,给这两个孩子讲书本是怎么印刷出来的事情,这种带着趣味的东西自然比《论语》之类的正经书听起来要容易得多,所以李师药和谢连惠此时也一扫之前的困倦,反而是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边一个大人和两个孩子聊得十分开心的时候,之前像是一溜烟一样消失了的赵弃病又兴冲冲地跑了回来,一边跑还一边在嘴里叫唤着,像是发现了一个什么大新闻一样。 实际上赵弃病也确实发现了一个大新闻,他嘴里喊着的内容就是这件事:“王伯伯,冯婶,宋叔叔,咱们家旁边搬来了一户新邻居!” 赵弃病一边喊着一边跑回到了屋子里,冲着李师药和谢连惠夸耀着地说道,“那家男主人长得高大极了,有那么那么,那么高!我将来也要长那么高!”赵弃病一边连着说着好几个“那么”,一边把手夸张地往天上举着,想要描述出那人的高大来,但由于他还没有长大,胳膊腿全都很短,所以尽管十分吃力,但他举着的胳膊还没有宋应星站起来之后高。 “哦?那么那么高到底是有多高?”宋应星见赵弃病一副耍活宝的样子,也笑着问道。 第二三四章 巧合 “哎呀,反正就是很高很高很高,宋叔叔你们出去看一下就知道有多高了。”赵弃病也发现了自己举得高高的手似乎也没有办法形容那个新邻居的身高,便也就放弃了这个方法,直接让宋应星还有李师药他们出去自己看了。 这边在赵弃病在厢房里跟宋应星描述着那新邻居的高大,那边正跟冯氏研究着今天晚上做什么菜的王静远也听到了赵弃病之前的叫喊声,便也走出了房间,打算去看看情况,毕竟新来了邻居,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跟人家简单地打个招呼,认识一下也好。 于是王静远便还有被赵弃病拉着的宋应星一同走出了大门,刚走出院门,便能发现赵弃病说得果然没错,隔壁的宅子原本没有人住的,现在却正在忙活着往里面搬东西。 不过这户人家的东西倒是很少,很快就快要搬完了,王静远和宋应星也很快地就看到了赵弃病口中那个“很高很高很高”的新邻居。 那个新邻居正好也看到了隔壁门口站着的王静远还有宋应星,便径直走了过来,简单施了一礼,口中说道:“两位想来就是隔壁的邻居了,我今天刚搬到此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来而不往非礼也,尽管都知道这汉子说的不过是些最基本的客套话,但王静远还是笑着回道,“哪里哪里,谈不上什么关照,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今后咱们两家还要多多相互照应才是。”——同样也是一些场面话。 “在下名叫王静远。”说到了这里,王静远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也同样不知道对面的这个汉子叫什么,于是便继续指着旁边的宋应星说道,“这位是宋应星宋先生,是从江西进京来赶考的举子,暂住在鄙人家里,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家中姓鲁,排行老大,二位叫我鲁大便是。”那汉子十分爽快地说道。 果不其然,这个高大的壮士就是鲁大,在萧木的亲自吩咐之下,鲁大的住处问题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就得到了解决,这边很快就给他安排了一处住宅,同样还是之前抄没的魏忠贤的宅子,比之前给王静远安排的要小一些,正好适合鲁大和梁过两个人居住——反正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原来是鲁壮士,幸会幸会。”王静远当然不认识这个鲁大,鲁大也同样不认识王静远,虽然他们两个都跟梁艳阳有些关系,一个是原来的掌柜,一个是世交的发小,但之前也没有接触过的机会,此刻彼此也都不认识。 几人相互寒暄了一阵,王静远便发现了一些十分眼熟的事情,那就是帮着鲁大搬家的几个人,还有他们的行事作风,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眼熟,就在王静远感到纳闷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其中一个帮鲁大搬家的分明就是上次也同样帮王静远搬过家的萧木的手下,这样一来,之前王静远的困惑也就迎刃而解了。 于是王静远试探性地向鲁大问道,“鲁壮士也是在萧公子的安排下住在这里的?” 鲁大听了王静远这个问题,也是吃了一惊,“原来王先生也认识萧公子?” 果不其然,王静远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估计这个鲁大也是在皇上的安排之下住在这里的,不过此时的王静远倒是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有点操切,不应该这么快地就把话说开,毕竟还不清楚皇上是不是向让鲁大知道自己也认识他的事情。 但王静远也知道既然话都已经说了出去,再后悔也是没用了,便只好大大方方地跟鲁大继续闲聊客套了起来,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新邻居是个十分豪放爽快的人,王静远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估计这么爽利的人,皇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想要瞒着他的吧? 然而事实跟王静远想的完全相反,如果萧木事先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鲁大住到这里,也不会让他和王静远之间有机会相互认识…… 当然王静远和鲁大这两个人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主要的问题出在梁过——也就是梁艳阳那个儿子的身上,毕竟王静远一家都是梁艳阳之前的人口买卖的受害者,对于梁艳阳还有他的家人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感。虽说现在梁艳阳已经被绳之以法,已经受到了严惩,而且这个五岁的孩子本身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无辜的,但这毕竟是梁艳阳的亲生儿子,在大明这个讲究“诛人九族”的时代,梁艳阳的这个儿子就算代表不了梁艳阳本人,也能代表个七七八八,足以能够让王静远一家很不舒服,进而跟鲁大之间的关系恐怕也会变得尴尬起来了。 但下面办事的人却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虽然这件事情是萧木安排给王承恩去做的,但对于王承恩来讲,比起给鲁大找房子这种谁都能做的事情来说,肯定还是皇上和娘娘的安全更加重要,在皇上回宫之前,他自然是不会离开皇上半步的,于是给鲁大安排住处的这个差事又被他给安排了下面的人去做。 王承恩安排的人自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只是考虑到了宅子的的大小、位置等因素,最后才找到了这个最最“合适”的地方——事实上,除了跟王静远家紧挨着之外,从其他的任何角度来说,这个地方也确实都是最最合适的。 好在此刻王静远和鲁大相互之间还不知道对方跟梁艳阳的关系,王静远也同样不知道鲁大带着的那个孩子实际上是梁艳阳的儿子(事实上王静远压根就还没有去注意过这个孩子)。但两家住得这么近,又都知道了对方跟萧木之间认识,恐怕这个秘密也守不住多长时间。 至于宋应星,此时却是出于惊讶的状态,对这个来历神秘的萧公子更是感到好奇了,心中也是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好像京城之中到处都是萧公子认识的人?” 第二三五章 二弟 当然其实京城之中认识“萧公子”的人满打满算加在一起也超不过十根手指头,只不过是碰巧全都让宋应星给遇到了而已,也不知道宋应星的运气到底是太好了还是太坏了。 王静远继续跟鲁大先聊着,当得知萧公子正是今天出门给鲁大安排的这个宅子之后,王静远立刻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既然萧公子今天出门,说不定会到我这里来,我还是赶紧准备一下,让浑家晚上多多准备些饭菜才是。” 这句话更是让宋应星感觉到那个神秘的萧公子跟王静远的关系不一般,听起来就好像萧公子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而一旦出门就会来这里做客一样,这不正是关系十分亲密的最有力得证明吗?既然如此,宋应星也觉得十分高兴,因为既然萧公子今天很可能来到这里,那自己也就终于能见上一见,看看这个萧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不过宋应星的希望马上就破灭了,鲁大听了王静远这句话之后十分耿直地说道,“王兄不必麻烦了,方才我与萧公子分手之时,萧公子的二弟看起来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估计此时他们已经打道回府了。” 鲁大的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很明显是驳了王静远的面子,毕竟那边王静远刚说了一句萧公子可能回来,好像他跟萧木很熟一样,这边鲁大就直接嘲讽道“你就不要费心了,萧公子今天不来了”这样的感觉——就像萧木后世的宫斗剧里面的台词差不多,一个妃子说道“皇上今晚要来我这里过夜”之后,另一个妃子呛声反驳道,“你不要痴心妄想了,皇上明明答应了我晚上要我来侍寝的”。 不过这样的感觉仅仅限于不在现场仅仅是听人转述的时候才可能出现,事实上,如果在王静远和鲁大说话的时候身处当场,就不会让人感到任何“王静远被驳了面子的”感觉,毕竟鲁大师一个耿直爽快之人,根本不可能会用这样的手段。 此时的王静远也完全没有在意自己有没有被驳了面子的问题,跟这个问题相比起来,他更对鲁大的那句“萧公子的二弟身体不舒服”感到诧异,毕竟她跟萧木接触了几次,从来没见过萧木带过一个什么“二弟”出过门,而且还有一点王静远心知肚明,那就是当今皇上根本就没有兄弟在世了。 “萧公子的二弟?”所以王静远立即就把他的惊诧通过语言给表现了出来。 “不错,就是萧公子的二弟,看起来面色发红,估计是中暑了,我看到萧公子陪着他坐上马车,分明就是打道回府了。”鲁大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事实上,虽然他也知道这个萧公子实际上就是当今皇上,但当今皇上到底有没有兄弟在世这样的问题,很显然鲁大却并不十分清楚,而且林檎今天还是跟上次一样女扮男装,上次萧木在卖臭豆腐的小摊那里,萧木跟那个胡大力胡铺头说的就是二弟,这也被同样在场的鲁大给听到了。 不过听了鲁大的进一步描述,王静远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所谓的萧公子的“二弟”到底是谁了,这分明就是皇后娘娘嘛! 想到了之前皇上和皇后娘娘来自己家的时候,皇后娘娘同样就是女扮男装,既然是女扮男装,在外面用“二弟”来称呼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能有资格跟皇上坐同一辆马车的,除了皇后娘娘,还能有谁? 所以王静远马上就是一副“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是了,既然萧公子的二弟身体不适,那恐怕是不会来我这里了,看来不用提前准备了,多谢鲁兄告知,省得我和浑家白白准备一场。” “这点小事,何须道谢。”鲁大挥挥手说道,爽快地表示不用谢,说话间,鲁大的东西也基本全都搬完了,于是他便对着王静远和宋应星拱了拱手,又回去答谢萧木派来帮他搬家的手下,继续收拾他的东西去了。 王静远和宋应星又一同回到了房间里,宋应星此时很明显有点失望,本以为今天能够一度萧公子的真面目,却没想到他的二弟又身体不适,萧公子又来不成了…… 王静远也注意到了宋应星的反常,便关切地问道,“小宋先生为何看起来心不在焉?可是天气炎热,回头我让浑家泡壶茶来给先生解解暑。” 宋应星兄弟两个人住进来,跟王静远一家熟悉了之后,为了加以区分,王静远便管作为哥哥的宋应升叫做“大宋先生”,管弟弟宋应星叫做“小宋先生”——如果萧木在这里的话,听到了这个叫法,一定会想起来《水浒传》里面大名鼎鼎但却从来没有出过场的“老种经略相公”和“小种经略相公”来…… “哦,在下无事,方才只是在想兄长外出何时回来,不必麻烦王嫂。”宋应星赶紧答道,用出门给他们兄弟二人还有几个孩子们采买纸笔的宋应升给搪塞了过去。 “如此便好。”王静远得知宋应星并不是身体不舒服,也放了心,便跟宋应星一起聊起了天来。 …… 而此时的萧木这才知道林檎之前一反常态地没有要求继续在宫外玩耍,而是十分痛快地愿意打道回府的原因,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宫里,林檎正躺在床上,他们的老熟人李太医正在给她诊脉。 随然可能是由于林檎一直站在萧木的身后,萧木对她并没有太过注意的缘故,但总而言之,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萧木甚至都还没有鲁大发现得早,直到林檎在马车中表现出了很明显的不舒服之后,萧木这才终于发现,用“后知后觉”来形容萧木,倒是一点都没有冤枉他。 萧木此时心中也有些自责,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就不会抱着什么“惩戒”林檎的想法,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锦衣卫的诏狱里面了! 第二三六章 熟练 很快李太医就诊好了脉,事实上本来林檎的情况也十分容易判断,身为李时珍弟子的李太医对于这种病症自然是见得多了,从开始诊脉到得出结论,总共也没有花费多少工夫。 “皇后的情况怎么样了?”萧木见李太医诊完了脉,自然上前十分关切地问道。 “回皇上,皇后娘娘是中暑的症状,这才会面色发红,浑身无力,待微臣稍后开一副方子,娘娘按方服用,不出两日便可恢复如初。”李太医还是一如既往,恭敬地答道。 “如此便好,还请李太医速速开方,朕也好赶紧派人去煎药。”萧木听了李太医的诊断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李太医那“不出两日便可恢复如初”的话更是让萧木彻底放了心,看来林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微臣遵旨,但如今天气炎热,皇上和娘娘还是要多加休息,切不可过于劳累,用膳也应以清淡为主……” 其实李太医最想说的是,这么大热的天气,最好不要跑到外面去到处溜达,但很快他就想到皇上和娘娘每天都是在宫中,应该没有什么长时间在室外晒太阳的机会,这句话便也就没有说,只是说了一些注意休息、注重饮食的话——当然事实上萧木和林檎就是刚刚跑到了外面去溜达,而且林檎也正是因此才中暑的,只是李太医不知道也想不到罢了。 虽然最最主要的一个问题李太医没有说,只说了两个次要的方面,但王承恩还是仔细地记录了下来,打算回头嘱咐御膳房,每日多做些清淡的膳食。 李太医很快就写好了方子呈给了萧木,萧木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然后又交给了王承恩嘱咐他按方抓药。后面的事情自然还是按照一直以来的节奏,王承恩带着李太医去领赏,然后拿着方子去安排抓药煎药的事情——自从萧木穿越以来,这样的场景不知道都已经上演了多少次了,所有人全都是驾轻就熟。 “原来是中暑了啊。”尽管之前林檎的症状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但李太医作出诊断之前萧木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确定,因为按照他的推测,林檎应该是在阴森的锦衣卫诏狱受了凉才对,受凉的话怎么又会中暑呢?正因为出于这个角度的考虑,萧木才不敢完全肯定。 现在终于可以确定林檎实际上就是中暑,但萧木还是没有从自责当中摆脱出来,毕竟他和林檎是从炎热的室外进入了阴凉的诏狱,见到了鲁大之后很快又直接回到了炎热的室外,这种忽冷忽热的切换场景恐怕也可能会引发林檎的中暑症状,毕竟在以前看过的电视当中,某一个角色就是用这种忽冷忽热的方法成功地让自己生病了的,所以萧木还是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 当然萧木还是没有办法完全肯定,等到他想起来可以向专业人士,也就是李太医请教一下的时候,李太医早已在王承恩的带领下离开了,现在为了这个问题再专门把李太医招来又显得有些过于突兀(这还是萧木没有完全适应皇帝生活的体现,在大明这个时空,皇上找太医问一个问题,那自然是天经地义的),所以萧木便只好放弃了这些胡思乱想,毕竟现在的病症已经知道了,而且也有了很明确的治疗方法,只需要安心等待便是了。 然后很快萧木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态似乎有问题,明明自己从来都没有要带林檎出宫的打算,是这个女疯子非要来找自己带她出去的,自己也跟她说了要下午再出去,也是这个女疯子软膜硬泡地非要在大中午的时候,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甚至都是处决犯人的午时这样的时间出门,要怪也要怪她自己才对,事到如今中了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是她咎由自取,我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自责? 随后萧木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完美的解释,毕竟林檎现在怀有身孕,肚子里还装着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孩子,自己之所以这么紧张,自然是为了这个还没有出生的胎儿着想,这么自我安慰一番之后,萧木的心态马上就理顺了。 虽说林檎只是中暑,并不是什么非常严重的症状,但萧木还是可以很轻易地看出来,此刻的林檎分明就是很难受的状态。看她这一脸痛苦的样子,于是为了帮她转移一下注意力,缓解一下她的痛苦,萧木便开起了玩笑说道,“之前你跟我说古装宫廷剧最多的台词就是‘传太医’,看来真的是好有道理,哈哈。” 萧木一边说着,一边干笑了两声,而且还十分注意,并没有使用“呵呵”这个林檎不喜欢的词语。 不过可能是林檎此时确实十分不舒服,她对于萧木的这句玩笑并不是十分感冒,甚至连礼节性地笑一下都没有做到,同样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萧木则是一时也没有想出什么话题可以聊的,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很浓厚的尴尬气息。 还好王承恩及时出现,帮助萧木缓解了眼下的尴尬,“皇上,药来了……” 于是萧木和林檎终于摆脱了大眼瞪小眼的状态,萧木从王承恩的手上接过了药碗,小心地递给了林檎——考虑到刚刚林檎的状态,萧木估计此时自己要是喂给林檎喝的话,恐怕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而且萧木也觉得喂药明显没有林檎自己喝的效率来得高…… 看着林檎接过了药碗,捏着鼻子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萧木这边赶快又递上一杯茶水给林檎漱口。 终于喝下了药,王承恩带着药碗离开,林檎又继续躺下休息了,这边萧木也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再继续打扰林檎的休息,正待起身告辞之时,林檎开口说道,“我现在浑身都不舒服,就不陪你闲聊了,你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好吧,原来自己跟林檎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还是有着一定的默契的,于是哭笑不得的萧木便起身告辞,离开了林檎的寝宫。 第二三七章 情报 萧木离开了林檎的寝宫之后也同样觉得有些疲惫,便打算稍微休息一下,毕竟他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中午是要睡个午觉好好地补上一补的,结果却被林檎给拉了出去直到现在才回来,刚刚又为了林檎中暑的事情紧张了半天,所以此刻的萧木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精神。 不过总是事与愿违,萧木还没有来得及休息,那边王承恩又急急忙忙地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严肃,分明就是有急事要禀报的样子。 “难道林檎喝过了药又出了什么事不成?”萧木看着王承恩那紧急的样子,也不免担心起来,于是便也顾不上休息了。 好在王承恩很快帮萧木打消了这个顾虑,“其禀皇上,杨韬有要事求见。” “杨韬求见?”萧木迟疑了一下,“他有什么要事?” “回皇上,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大人派他来的……”王承恩见萧木好像有点不太了解情况的样子,便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哦,对了!”王承恩的体型之下,萧木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派骆养性前往张家口调查那个大商人王登库的事情的时候,骆养性曾经说起过他已经派了杨韬、胡云他们几个先行赶往了张家口的事情——怪不得今天出宫的时候,在王承恩安排的负责保护自己和林檎的锦衣卫当中没有看到杨韬、胡云他们两个。 既然杨韬现在回来说有要事要见自己,那肯定是那边的调查情况有了进展,这自然是一件名副其实的“要事”,所以萧木便也顾不上去休息了,或者说萧木也实在是对那个大商人王登库的底细十分好奇,此时也来了精神,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疲惫了,于是他赶紧说道,“速速带他来见朕!” 很快王承恩就带着杨韬见到了萧木。 “卑职杨韬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同样还是熟悉的那一套跪拜之礼,萧木还是一如既往地示意杨韬不要多礼,赶紧起身来说正事。 “你从张家口赶来,可是朕之前命你们调查那个王登库的事情有了进展?”萧木问道。 “回皇上,正是如此,骆大人命卑职火速赶回京城,有要事禀报。”杨韬答道。 原来在那个混入王登库的商队,搜集他与皇太极的军队交易的证据的危险差事的用人问题上,最后杨韬并没有争过骆振兴,因为骆振兴跟他比起来实在是有着一些天然的优势。 就比方说骆振兴常年跟张超搭档办案,两人长期以来配合默契——就像杨韬总是跟胡云两个人搭档一样,既然这个任务还同样包括寻找张超的下落在内,骆振兴在这一点上可以说是最佳人选。而且骆振兴本人也十分担心老搭档张超的安危,所以他的态度也是十分坚决,大有一副舍我其谁的感觉。 当然杨韬的态度也同样十分坚决,但毕竟有了一个天然的劣势,形势的天平还是偏向了骆振兴的那一边,而且就在两人争执不下,骆养性没有办法决定最重人选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对杨韬争取这个差事来说十分“不利的好事”——那就是之前由于刀伤未愈又过度劳累而昏迷不醒的胡云终于醒过来了。 既然这样,骆养性也就做出了最后的决断,那就是派骆振兴去完成那个重要的任务,毕竟骆振兴和张超之间非常熟悉,比杨韬更适合这个差事。但骆养性还是交给了杨韬另外一个重要的差事,那就是火速赶回京城,把当前的情况禀报给皇上知道——毕竟按照之前宋棋的分析,那王登库已经十有八九是跟关外的建奴勾结起来了,既然这样的话,整个张家口对于他们这些锦衣卫来说便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了,毕竟连这种足以株连九族的生意都敢做,想来王登库他们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一直以来足以成为骆养性、杨韬等人的护身符的锦衣卫身份,在这张家口恐怕是不会那么管用了。 尤其是张家口还是对方的地盘,怎么想形势对锦衣卫这一方都不是十分有利,他们遭遇不测的可能性已经很高,所以尽管现在掌握的情况还十分模糊,而且缺乏十分明确的证据,但还是很有必要派人把现在的情形禀报给皇上,以免他们万一遇害之后,事情的真相就那么石沉大海了。 另外跟骆振兴要顺便寻找张超的下落一样,杨韬同样还有一个额外的任务,那就是顺便把已经醒来的胡云送回京城安心静养,同样还是因为他跟胡云两人也是老搭档,所以这个任务交给他来办也是合情合理。 当然尽管如此,但实际上杨韬还是没有办法亲自送胡云回京静养,毕竟以胡云的身体状态根本没有办法骑马,更不要说快速地赶路了。事实上杨韬安排了一辆马车,让手下们带着胡云在后面慢慢走,自己则是先行了一步,骑快马赶回的京城,这才能在上午出发的情况下,下午就已经见到了萧木,这还是杨韬担心会遭遇埋伏,刻意绕了一些远路的情况之下,所以萧木也可以很轻易地看出此刻的杨韬也是十分疲惫的样子。 不过萧木也知道现在不是关心杨韬累不累的时候,而是十分关切地问道,“骆养性发现了什么情报?速速为朕道来!” “回皇上,据锦衣卫在张家口的密探分析,张家口从事与蒙古人互市的商人们常年有贩卖铁器、粮食这些违禁物资给蒙古人的情况,整个张家口的官员、守将几乎全都知情而且收受了商人们的贿赂。”杨韬整理了一下他的思路,按照“循序渐进”的方式,先介绍了一下相对“不那么严重”的问题。 “什么?竟有此事!”萧木听了杨韬的禀报之后勃然大怒地说道。 虽然对于卖粮食、铁器给蒙古人之类的事情不太懂,但既然是违禁物资,当地的官员、守将又收受了大量的贿赂,那这不用说肯定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第二三八章 疲惫 总而言之,又是“违禁”、又是“受贿”,那张家口的这些事情肯定对大明朝廷,对自己这个大明天子都是有害的。 萧木简单地思考了一下,甚至都没有超过一秒钟,就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毕竟这其中的道理实在是太过浅显了。粮食、和铁器都是重要的军事物资,而大明和蒙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不是什么友好邻邦,反而倒是多年来时常打仗,虽说现在辽东的后金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但蒙古人也同样不好对付,时常都有劫掠边关的事情发生,把重要的军事物资卖给这样的潜在敌人,这怎么看都是大罪。 所以如果刚才萧木的“勃然大怒”是在没有弄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对于“受贿”这种字眼的本能反应的话,那么现在的萧木则是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对这种变相资敌的行为简直是愤怒到了极点。 只是萧木却还没有想到,按照杨韬的“循序渐进”理论,刚刚这个只是一个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面。 “回皇上,确有此事,而且非但张家口当地官员、守将,在宣府甚至朝中也均有官员知晓此事。”杨韬终究还是委婉了一点,为了皇上的龙体考虑,并没有直接把宋棋的“人尽皆知”的说法按照原样告诉皇上,毕竟一会还要有更加“劲爆”的猛料,实在是应该尽量避免让皇上气坏了龙体。 “此事要彻查!绝不姑息!”萧木一听情况似乎比他想的还要严重,甚至朝中的官员都牵涉到了其中,心中更是大惊,于是当即就表示一定要彻底查清真相,严厉处理涉案人员。 只是杨韬接下来的禀报很快就让萧木不得不改变了主意,“禀皇上,此次骆大人派卑职回京,还有重要线索禀报!” “讲。”萧木一听,杨韬竟然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完,看来恐怕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严重程度跟刚刚的那个卖粮食、铁器给蒙古人的事情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禀皇上,据张家口锦衣卫密探宋棋所报,王登库等人极有可能与皇太极建奴军队有染,向其售卖粮食、铁器等重要物资。”杨韬终于还是把这个“猛料”报给了萧木听,“据报,今年以来,皇太极与蒙古察哈尔部交战……” 杨韬把宋棋的分析全都讲给了萧木听,包括察哈尔部蒙古人作战失利,丧失了大量的购买能力,但王成库却反而大量置办货物的诸多反常情况全都详细地做了禀报。 “贼子安敢!”萧木听了杨韬的禀报之后,“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大喝了一声,吓得王承恩和杨韬全都跪在了地上,口中连连说着“皇上息怒”。 事实上自从穿越以来,萧木自己的,或者说是崇祯皇帝原本的身体素质好像一直不是太好,从上次“出巡”不久就患上了感冒,还有后来的晕倒的事情都可以证明这一点。所以听了杨韬刚刚讲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情报,本来昨晚就没有休息好的萧木,再加上从坐的状态突然站起身来,萧木突然感觉眼前有些发黑,耳朵里也似乎有了一些“嗡嗡”的声音,身体也跟着摇晃了起来——很显然,萧木也十分清楚,自己恐怕马上又要晕倒了。 不过好在王承恩眼疾手快,看到萧木的情况不对,赶紧起身上前扶住了萧木,而萧木得到了王承恩及时的搀扶,这才没有倒下,勉强地又坐回到了龙椅之上,眼前经历了好一阵的眩晕之后,这才终于又清醒了过来,成功地避免了又一次的晕倒。 虽然萧木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里准备,知道杨韬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但等到杨韬真正地禀报了之后,萧木还是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跟现实相比,实在是显得有些苍白,以至于他呆坐了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让在一旁扶着他的王承恩还有在下面跪着的杨韬全都跟着紧张不已。 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萧木对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口称“卑职有罪,卑职该死”的杨韬说道,“你没有罪,是朕刚才过于激动了。此案过于重大,你赶快起来,把你们在张家口的经历,全都给朕清清楚楚地讲上一讲。” 杨韬这才重新站起身来,萧木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迹,听着他开口说道,“回皇上,卑职等于前两日先行抵达张家口之后,先是胡云的伤势反复,昏迷不醒……” 杨韬详细地把他们在张家口的经历给萧木讲了一遍,从胡云昏迷开始,再到出去给他抓药的张超失踪,后来他们连续寻找两天没有结果,还有锦衣卫在张家口的密探宋棋的分析,以及最后骆养性派骆振兴混入王登库商队查探,派他回京禀报的事情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萧木。 “这样说来,张家口不法商人出售粮食铁器给蒙古人之事早已有之,而且人尽皆知;而王登库等人与后金皇太极的交易还尚处秘密阶段,虽然基本可以肯定但却还没有确切证据,骆养性派了骆振兴正在调查。”萧木把杨韬的讲述简单总结了一下,然后问道,“是这样吗?” “皇上英明。”杨韬对萧木的总结肯定地说道,而且这也不是奉承,萧木刚刚说的也确实就是当下的真实情况。 “嗯,朕知道了,此事事关重大,朕要谨慎处置……”萧木沉吟了一番,最后说道,“你一路赶来辛苦了,先下去休息,顺便把额头包扎一下,若是朕想起了什么,自然还会找你询问。” “谢皇上,区区小伤不足挂齿。”杨韬说道,“卑职告退。” “大伴去送他一程吧。”萧木吩咐王承恩道。 于是王承恩便带着杨韬离开了,出了宫门之后,杨韬的身子一软,也倒了下来,毕竟火速赶了那么久的路,在皇上面前又撑了那么久,此时的他也是疲惫到了极点。 第二三九章 民夫 王承恩赶紧把杨韬扶住,安排人送他去包扎休息,暂且不表。 …… 在张家口,骆振兴接下了混到王登库商队打探情报的重要差事之后,便打扮成了民夫的模样,开始在街上到处溜达起来。 事实上他对能补能顺利混入商队还是十分担心的,毕竟张家口本身就是一个互市的重要之地,城中的商队数不胜数,谁知道哪个商队才是王登库的,就算知道了王登库的商队,但他作为一个大商人,也不见得每一个商队全都是要去跟皇太极的军队交易的。 更何况,把重要的粮食、铁器的物资卖给后金皇太极的军队,这不用说肯定是重罪,这样的交易,按理来说应该十分机密,再加上这生意还是刚刚开始,各方面都需要谨慎,王登库当然要用自己的心腹才是,很可能根本就不会有让人能够混到商队之中的机会。 不过骆振兴又换了一个角度想了一下,就算王登库真的腰缠万贯,手下有不少的看家护院之人,但总不见得连运货的力士、民夫都要专门培养,一个个全都是心腹机密之人的吧——这样的话,王登库大老板岂不是要凭空增加了好多成本? 再说,这种负责出力的民夫都是一些没见识粗人,只管干活,上面说怎么走就跟着怎么走就是了,到了地方也轮不到民夫来参与交易,甚至跟着走了一趟的民夫往往连交易的对象是谁都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也就不用担心民夫会泄密了。 虽然这么想,但骆振兴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既然自己都在想着混到王登库的商队中去,那这个大商人估计也应该想到这一点,对这种情况有所防范才对,这样的话,自己的差事——仅仅是混入商队这个第一步,就很难办了。 就在骆振兴的脑中胡思乱想,一会觉得简单,一会又觉得棘手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骆振兴被拍了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却赫然发现拍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之前一连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的张超! 骆振兴刚要开口问张超这两天都到哪里去了,但却看到张超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跟两个人一起,就在骆振兴这么稍微犹豫一下的时候,张超便率先开口了,“这不是王兄弟吗,想不到在这遇见了,你也是来张家口找活干的吗?” 听了张超的话,骆振兴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两个人在往常出门办案的时候,经常会使用一些假名,这其中骆振兴最常用的就是“王鹏”,而张超最常用的则是“曾胜”。 “哎呀,曾胜兄弟!”于是骆振兴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装作一副老朋友见面的高兴样子,顺着刚刚张超的竿子就往上爬,“这不是今年年景不好,家里的田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这才想着出来找点活计干干,不然家里的婆娘孩子不是要饿肚子了?不知道哥哥有什么好的赚钱去处吗?” “这下巧了!”张超用很惊喜的语气说道,“兄弟我刚找了一个好差事,给人赶车运货,一个月能得二两银子呢!” “二两银子?还有这么好的差事?”骆振兴此时也是演技爆表,就好像真的是家里马上没有米下锅,等着他赚钱回去的样子一般,先是吃惊,然后又是大喜,再然后又是陪着笑脸地问道,“不知道哥哥那里还缺不缺人,把我也带上呗?哥哥也知道,我别的没有,但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赶车也是好手……” “那自然要看这两位哥哥的意思了。”张超答道,同时把跟他一起的那两位介绍给了骆振兴,“这位是王管事,这位是宋管事,两位管事就是管着招募赶车的民夫的事情的!” 骆振兴闻言,随即又摆出一张笑脸,对那两个管事用一种近乎讨好的语气说道,“见过两位老爷,小的从小力气就大,干活从不偷懒,牛车马车小的全都会赶,两位老爷就把小的给招了去吧。”——两个管事在骆振兴这里,直接升级成了“老爷”。 “你真想来我们这干活?”那个王管事打量了一下骆振兴的体格,发现骆振兴的身体确实不错,一看就是有力气的——身为锦衣卫密探,骆振兴的体格自然不可能不好,便也生出了把他招为民夫的打算,毕竟他们这次出来,本来就是来寻找运货的民夫的,于是他冷冷地问了一句。 “回老爷,小的愿意!多谢王老爷,多谢宋老爷!”骆振兴赶紧答道,而且直接偷换了概念,把刚刚王管事的问题变成了录用的通知,然后就直接道谢起来,一口一个“老爷”把哪里两个管事也是听得飘飘然的,感觉自己真的就是大老爷了一样。 这还不算完,骆振兴又从怀里掏出两小块碎银子,估摸着有两三钱的样子,悄悄地塞到了那两个管事的手里,同样还是陪着笑脸地说道,“小的家中实在没钱,全身也就这点盘缠银子,孝敬两位老爷实在有些拿不出手,还望两位老爷不要见怪……” 毕竟是装作民夫的打扮,刚才又说了家里都要没米下锅,骆振兴当然不可能拿出太多的钱出来贿赂这两个管事,但他也很清楚,要是不给人家点好处的话那也是万万不行的,哪怕自己溜须奉承得再好听,也不如孔方兄来得实在。 那两个管事倒是一点都没有嫌少,也一点都没有觉得这么少的银子辱没了他们“老爷”的身份,虽然脸上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但骆振兴还是可以发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明显要好了不少。 “嗯,还挺上道的,既然想来咱们这干活,那就跟我们走吧!”那个宋管事把骆振兴给他的银子收了起来之后,便终于宣布了最后的结果,大概就跟萧木后世面试的时候“你被录用了”的感觉差不多。 “多谢两位老爷,小的一定不忘两位老爷大恩大德。”骆振兴还是一如既往地奉承着道。 第二四零章 管束 经过了这样一个简短的现场“面试”,骆振兴通过一通肆无忌惮的溜须拍马的方式,终于当场获得了录用,成为了王登库商队的一名民夫,本来觉得难以完成的人物的第一步就这么顺利地完成了,这实在是有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由于王管事和宋管事就在身边,骆振兴也没有办法向张超询问详细的情况,只能先跟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反正既然已经成功地混了进来,以后肯定有的是机会跟张超交流,也不急于这一时。 跟着王管事和宋管事,几个人又来到了张家口城里一些民夫们经常聚集的地方——就跟萧木后世的时候各个城市当中像是装修这样的行业全都喜欢把店集中开到一起,形成一个装修一条街差不多的道理,张家口这里也有很多民夫也有自己固定聚集的地方,这样既方便东家招募人手,又方便他们自己找到活计。 这个时候骆振兴则是更加庆幸自己的运气好了,因为他自己还真不知道这种民夫们聚集的地方,就算能够找到这里也要费上不少的功夫,要不是偶然地在街上遇到了张超,可能这个机会就这么白白地让自己给错过了。 仅仅一个骆振兴肯定是不够用的,王管事和宋管事打算在此处再招募一些民夫,而由于他们开出的价码确实比较高——干一个月就有二两银子的收入,这在当时已经是相当高的工钱了,所以在场的民夫们一个个地全都踊跃报名起来,希望能够得到这份活计。 虽然两个管事并没有什么节操,但在招募的过程中终归还是有着一定的底线,找的清一色全都是年轻力壮,看起来就是身体健康,干活卖力的那种——毕竟出了关之后不像在关内,要是身体不够好,真的有了一个头疼脑热的也往往得不到医治,可能丢了性命不说,更重要的是还会误了商队的事,错过了跟客户约定的日子那就是大问题了。可以说在这一点上,大明的商人还是相当有节操的,“信誉”这个东西在每个生意人眼里都是天经地义的行为准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宝贵财富。 至于年岁稍微大了一些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对于这样的候选者,两个管事则是提高了要求,必须要有某种特殊技能,像是能够熟练赶车、会说蒙古话之类的,才可以被录用,当然了会说蒙古话的一般都是一些高素质人才,往往早就能找到一个收入不菲的翻译之类的固定工作,也就用不着在这种地方应聘民夫这样的临时性职位了。 在被录用者的窃喜和落选者的遗憾声中,他们终于结束了这次的招募,准备要打道回府了,这个时候,一行人的数目已经从最开始的四个变成了二十个。 走在路上,骆振兴还可以听到那王管事跟宋管事还说着一些“没有招够”、“剩下的都不合格”、“不知道另外几组人招得怎么样”、“明天再去看看”之类的话,心里推测这他们这次果然是要做一桩大生意,不然的话用不着要找那么多的民夫,毕竟至少从张超失踪的那天开始,他们就已经在招募民夫了,而且很可能在张超失踪的时候,他们的招募已经进行了几天了。 这也同样证实了骆振兴之前心里的分析,那就是即便王登库腰缠万贯,也没有办法拥有这么多对他忠心耿耿的心腹民夫,毕竟心腹的成本都是很高的,自然要用在一些高技术难度的职业上比方说是账房、护卫之类,像是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民夫,花费大量的金钱培养成了心腹也没有什么价值。 不过骆振兴还是想到了一点,那就是王登库对上面的这个问题也应该是心知肚明,既然这次的“大生意”关系重大,需要严加保密,那么对于他们这些招募来的民夫们来说,肯定是要重点盯防和严加管理。 所以骆振兴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暂时还是不要轻易地跟张超去打探和交流情报,因为他们的任何行动都可能处在监视之中,这些招来的民夫当中,说不定就有王登库他们安排进来监视他们的人。 很快他们就被两个管事带到了一处宅院当中,在来的路上,他们也看到了各种大包小包的货物和大车,很显然就是为了这次生意筹办的货物——当然了,骆振兴也没有办法确定这些真的都是一些粮食、铁器之类的违禁物资,还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寻常货物。 骆振兴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进了这处宅院之后,那王管事便说道,“我们人手还没有招够,运送的货物也在筹办之中,再过两天便会出发,饿了会有专人给你们送来饭食,晚上困了就在这里休息。总之一句话,在出发之前,任何人都不许离开这座宅子!” 王管事的话音刚落,这些新招来的民夫顿时就炸了锅,此时他们大多数人对于这个安排都是相当不满的,他们的想法无非就是既然要过两天才出发,凭什么现在就不让我们离开,这两天的时间说不定还能找点临时的活计赚点外快,最起码也能回家准备一下,总好过这么多人挤在这一个宅院里。 当然了,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些人,本身就没有地方住,正愁不知道去哪里吃饭的,这个规定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不过大部分的民夫并不这样想,毕竟都是一些粗汉,听了这个不合理的要求之后,有的脾气暴躁的便直接说不干了,便要强行离开,但他走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却又自己老老实实地回来了——因为这时门外出现了好多护院,分明就是那个不开眼的尽管出来找打的架势,把要离开的人又都给吓了回去。 “进了这个门,就不是那么容易离开的了。”王管事见场面已经得到了控制,便继续说道,“不过你们也不必心急,在这里老老实实地不要惹事,两天之后便出发干活,到时候工钱自然不会少了你们的。” 第二四一章 贵客 骆振兴作为经验丰富的锦衣卫密探,自然知道“枪打出头鸟”这种浅显的道理,肯定明白自己伪装得越普通越好,恨不得掉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才对,当然不会去跟着一起往门外闯,而且他也十分清楚,既然来到了人家的底盘,那王管事敢于大咧咧地宣布禁足的命令,那就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闯得出去的。 当然事情的发展也同样印证了他的想法,很快那几个试图想要离开的人就被重新赶了回来,这时大多数的人们才知道他们这两天是肯定不用想要离开这里了。 见了眼前的情况,骆振兴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他们连续找了两天都找不到张超的踪影了,不用说,张超肯定也遭受到了同样的待遇,被困到这个地方不让出去了。 至于为什么今天张超就能够出去,而且还幸运地遇到了自己,这其中的原因骆振兴还没有想明白,不过他并不打算马上就去想张超询问,而是决定先不去做这种招人怀疑的事情以免打草惊蛇。毕竟此处是王登库的底盘,肯定到处都有防备,自己稍微一个不留神,身份可能就会被发现,还不如等上两天,到他们出了关上路之后,再跟张超一起打探相关的情报。 所以骆振兴找了一个机会在跟张超假装聊天的过程中,隐晦地暗示了一下这一点,由于多年来一起配合,张超也很快就明白了骆振兴的暗示,而且也表示,他自己也是持同样的观点——当然了,在整个聊天的过程中,他们用的还是假名,也就是王鹏和曾胜。 不过有一点张超倒是可以告诉骆振兴,帮他解开一个小小的疑团而且不会被人怀疑,那就是他这两天的简单经历,只见张超装作用安慰的口吻,对同样装作十分紧张的骆振兴说道,“王兄弟不用紧张,过了两天咱们就能出去干活了,到时候多赚点银子也能补贴家用不是?不瞒王兄弟,前两天我也跟你一样紧张,不过这王管事和宋管事都是好人,只要老老实实地不四处打听就没有事,你看这才过了两天,两位管事就赏了我一个跟他们一起出去招募民夫的机会。” 张超的话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可以让周围的人能听到,但又没有那种做作的感觉,让人觉得十分真实。他的话那个王管事也听到了一个大概,见张超这么上道,主动地安抚起新来的民夫的情绪,王管事也十分满意,觉得张超这个人很会来事,到时候可以给他加点工钱,,安排一个民夫小头头之类的当一当。 骆振兴当然也明白了张超的意思,那就是这两天的时间里,张超对那王管事和宋管事溜须拍马的事情肯定没少做,这才换来了一个暂时恢复自由,离开这个地方,跟着一起去招募民夫的机会。 骆振兴当然要配合着把戏演足,还是装作十分紧张担心的样子,说了一些“家里婆娘还不知道”、“自己不回去会担心”之类的话,着急的好像都要哭了一样,然后在张超的“细心劝说”下,这才终于缓和了下来。总而言之,两人的这一番表演在其他人看来简直是天衣无缝,即便是萧木或者林檎在明知道是演戏的情况下,估计也能给他们发一个什么最佳表演奖之类的奖项。 反正按照王管事他们的说法是还要再过两天才有活干,正好这个时候有人送来了饭食,新来的民夫们也就先不去管其他的事情,而是蜂拥着领取饭食去了,毕竟没有人跟吃的过不去,既然不用干活又有饭吃,这样的好事自然没有人愿意错过。至于骆振兴和张超则也是同样加入了领饭的大军,表现得跟普通的民夫毫无二致。 不过此刻的骆振兴对于之前宋棋分析的王登库是要跟后金建奴做生意的说法更加的赞同了,毕竟仅仅从这招募民夫的事情上就透着诡异,明明招来了人却没有活干,不让离开不说还白白地提供饭吃,养活这么多闲置的劳动力怎么看都是一个亏本的买卖,那王登库如果做的是正常生意,肯定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 于此同时,骆养性他们此次的目标,也就是王登库,正在接待着客人。 “范先生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王登库满脸堆笑,热情地把贵客亲自迎接了进来,同时还吩咐道,“来人呐,给范先生上茶。” “哈哈,王老板真会说笑。”那个范先生笑着坐了下来,接过了下人上来的茶放到了桌上接着说道,“要是王老板这里都是‘寒舍’的话,那我的家可就连窝棚都算不上了。” “范先生乃是高士,我等满身铜臭之人,怎敢于范先生相比。”王登库还是继续拍着马屁说道。 很显然,这个范先生能让王登库如此巴结奉承,肯定不是寻常人物,或者说,能让王登库这个商人如此礼遇的,那自然是大主顾、大客户了。 “闲话少叙,咱们还是谈正事吧。”那个范先生并没有喝王登库的茶,同时也打断双方没有营养的寒暄和客套,直接说起了正题, “范先生着实辛苦,那咱们就先说正事。”既然大客户都发话了,那王登库自然要听,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顾客就是上帝”这样的说法,但王登库很明显已经领会到了其中的精髓。 “不知王老板此次准备了多少货物?”范先生率先开口问道。 “事出仓促,本次我手中货并不多,把之前原本打算与察哈尔部交易的货物全都算上,有粮食一百四十大车,锄头铁锨等各式铁器六十大车。”王登库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觉得冷,而是由于感到十分不好意思的缘故。 王登库很清楚,这些货物肯定满足不了大客户的需求,而不能满足客户的需求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第二四二章 商谈 不过王登库马上又继续拍着胸脯保证道,“不过范先生请放心,我早已派人前往南方置办货物,已经订购了不少,只是路途遥远,尚未能够来得及运来,若是这次交易顺利,今后肯定会有更多的货物。” “嗯,如此便好,不管你们有多少货,我们全都要了。”那范先生听了王登库后续的这句保证,才表露出满意的态度,同时又给王登库吃了一颗定心丸,“还有你们不必担心钱的问题,王老板的商队出发时我们便先付两成的订金,货全部运到之后,剩下的钱再付给王老板,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毕竟是一单大生意,对方又愿意先行支付一部分订金,这个条件已经十分优厚,王登库当然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那范先生又继续说道,“总而言之,钱不是问题。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让各位知晓,这项生意对我大金极为重要,大汗对此也是十分看重,这生意自然是做得越长久越好,这样对大家才都有利。只要王老板有办法躲过明国的检查,源源不断地提供货源,我大金自然不会亏待王老板的。” “在下明白,在下明白,有了范先生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王登库又是送上了一句奉承,毕竟是有了长期的生意,而不是一锤子买卖,这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此次的货物不多也无妨,毕竟来日方长,以后自然有的是赚钱的机会。这次就当是我们双方先彼此熟悉一下,也免得货物太多出现什么差错。”那范先生虽然胃口很大,表示多少货都吃得下,但看起来倒也十分理智,并没有急于追求立刻就要把交易规模提高到一个很高的层次。 毕竟双方都还只是第一次交易,相互之间可能还不太信任,而且草原上到处都有风险,第一次就运那么多货的话,也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王登库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当然又是连连点头,表示着自己对这范先生的赞同,“先生所言极是,果真是思虑周祥……” 王登库又是一阵奉承拍马,按理说他平日里说话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但实在是因为这次的生意巨大,利润丰厚,这才让他有点语无伦次,完全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交流水平,不过虽然发挥的不太好,但总归没有出现什么疏漏,这已经让王登库很满意了。 既然正事已经谈完了,也从大客户那里爽快地得到了货款的保证,王登库便决定要好好招待一下这个大主顾。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大客户都已经到了自己的地面上,不盛情款待一番,那肯定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王登库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先生一路辛苦,在下为范先生简单备了一些酒菜为先生接风,还望先生一定赏脸。” “王老板有心,范某在此先谢过了。”那范先生先是礼貌地回答了一句,这话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那就是这个范先生估计是不会赏脸了。 果然,那范先生接着说道,“只是事关重大,范某身上担负重责,还有好几家要去,王老板的酒菜也就只好下次再吃了。” 王登库听了范先生这话,也知道留对方吃饭,同时从对方那里再多套出一点生意上的情报的打算是泡汤了,又虚留了几下,见那范先生去意已决,便也只好亲自送对方离开了。 “嗯,也不知道去南方置办货物的进展如何了,看来还是要再催一下。”王登库一面转身回府,一面在心里想着。 总归在张家口做这方面生意的不只有王登库一家,明摆着有钱赚,而且还是多少货都吃得下的大客户,其他的商人当然也不甘落后,刚刚的范先生也明确地表示了还要到其他几家去,这些不用说肯定都是王登库潜在的竞争对象,王登库当然希望自己才是这些商人当中的交易规模最大的。 然而事实上这只是王登库的美好希望,他的生意规模固然不小,但却并不是最大的。在那范先生来到他这里之前,已经先拜访了他自己的一个本家,也同样是跟王登库做着类似生意的,一个名叫范永斗的商人——很显然,光是从姓氏上,也是人家跟这大客户更近一些,更不要说范永斗本身也是张家口一带的大商人,生意的规模比他王登库还要大上不少。 对于这一点,王登库也是心知肚明,甚至这笔大生意本身,就是这个范永斗介绍给自己和另外一些商人的。既然给自己介绍了这么一个大客户,那就说明了,范永斗在优先保证了自己生意饱和的前提下,还是满足不了客户的需求,这才会想到了自己和另外的一些商人。这样满足了客户的需求,把生意做长远的同时,也能够增强整个商队的实力,充分利用到各家的资源,让把这个杀头的生意做得更安全些。 如果按照这个角度考虑的话,王登库似乎是有点被范永斗利用了的感觉,但他却十分愿意以这种形式被利用,毕竟如果这个生意真的做成了,那他也能从中赚取不少的收益。或者说,参与这生意的几家商人的关系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微妙了,既像是互相扶持,又像是互相利用,总而言之,大家都已经被绑在了一起,就只能同心协力地把生意做好,有钱一起赚,出了事情也是一起玩完。 所以尽管出于商人的本能让王登库希望其他几家全都竞争不过自己,甚至全都破产,让自己一家独大,彻底接管了所有的生意才好。但他的头脑却还是很清醒,那就是自己一家肯定满足不了客户的需要,也同样应付不过来官府的检查。 而且也根本不存在其他几家全都完蛋而自己却毫发无损的前提,因为王登库简单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的生意做不下去了,那他肯定也要把其他的人全都拉下水。 第二四三章 密谈 考虑到了诸如“生意做不下去”、“拖下水”这种让人沮丧的问题,王登库此时也没有刚刚送范先生离开时候的那满脸的笑意,整张脸也变得阴沉起来,因为关于这些问题,他的心里确实是十分担心——对于他来说,现在下落不明的杜老六,还有已经可以确定死掉了的刘老八,就是让他担心的根源。 王登库越想越不放心,于是便对手下管家吩咐道,“你去把老四叫来见我。” “好的,老爷。”那管家听了王登库的话,答应了下来,然后便出去叫人去了。 管家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王登库就见到了人。 “小的见过老爷。”那人来了之后,便跪在地上见礼。 “老四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王登库见状十分激动地说道,示意让对方赶快起身。 但他的话却并没有奏效,那老四说道,“此番小人给老爷惹下了不少的麻烦……” “老四啊。”还没等那人把话说完,王登库便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种虚礼?再说那件事情你的处置已经很好了,我怎么回去怪你呢?”王登库苦口婆心地说着,甚至都从座位上站起了身体,装模作样地要伸手去扶了。 很显然,王登库口中的这个“老四”,就是之前在京城梁艳阳家中的那个仆役,也就是暗杀了梁艳阳家眷的那个冯老四。 冯老四当然不可能让主子亲自来扶他起来,于是王登库的手刚伸过来,他也就顺势站起来了,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倒还真的像是王登库亲自把他扶起来的一样,但实际上王登库根本就没有用力。 当然了这个地方根本也没有什么旁观者,因为这里是王登库最最私密的一处宅子,除了他的心腹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不然的话王登库也不可能跟那个范先生在这里商谈那么秘密的生意了。要是换做了其他不保险的地方,就算是王登库有十分胆子,也不敢随便地讨论那些足以杀头的话题。虽然商人的本性就是贪婪的,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懂得谨慎,或者说,如果不小心谨慎的话,他们也根本没有机会去贪婪。 说是不在乎虚礼,但王登库本人倒是刚刚跟冯老四上演了一通主仆同心的戏码,把冯老四感动得够呛,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于是王登库便开口问道,“老四啊,这次叫你过来,还是想跟你再一起琢磨琢磨,关于老六和老八的事情,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回老爷,老六和老八的事情我这些天一直反复地想过,却还是没有完全想通。”冯老四答道。 “哦?老四有什么地方没有想通?说来给我听听。”王登库说道。 冯老四答道,“回老爷,老六虽然是咱们的人,但除了梁艳阳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表面上看来就是一个小喽啰的角色,按理来说,关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放出来了,但大兴那边却毫无动静,听说不光是老六,所有梁艳阳的手下也全都在牢里管着,一个都没有放出来,大兴的大牢都快装不下了。” “嗯,这里确实蹊跷,官府关了那么多没有用的小喽啰,还要供他们吃饭,怎么想都不太正常。”王登库接着分析道,然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老四,你说,老六的身份该不会是暴露了吧?” “回老爷,这个小的真不好说。”冯老四十分犹豫地说道,因为这个问题也在一直困扰着他,“毕竟老六的身份只有那个梁艳阳一个人知道,那梁艳阳也没有道理平白无故地把老六给招出来,毕竟他的家人还有我在看着呢,为了他那个宝贝儿子想,他也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现在你不是已经下手了吗,说不定那个梁艳阳知道了他家里人全都死了,然后就把老六的身份告诉给了官府。”王登库缕着他那张胖脸上没有几根的胡须说道,又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回老爷,这个小人也想过,但还是那个问题,梁艳阳要是真的为他的宝贝儿子着想,就不应该会告诉官府他家眷的下落,官府不知道他的家眷在哪里,他也就不可能知道他们已经死了的事情。”冯老四分析道。 “那个梁艳阳我也是见过的,分明就是软蛋一个。”王登库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见到梁艳阳时候,梁艳阳哀求他饶命的情景,“官府找不到他这么多年的脏银,又不知道他家眷的下落,肯定会动刑审问的,一旦上了刑,我看那个怂货怕是什么全都给招了。” “主子说得有理,怪不得梁艳阳的那些手下一个都没有放出来,原来官府是想掩盖老六被发现了的事实!”听王登库分析得很有道理,似乎摸到了事情的真相,冯老四立刻送上一顶高帽,拍了一下王登库的马屁。不过他的脸色马上又难看了起来,“不好!要是这样的话,那老六的身份看来是暴露了……” “是啊,梁艳阳那个家伙的死活我当然不会介意,只是可惜了老六啊。”王登库分析出了一个令人遗憾的结果,脸上也是充满了失落,“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不应该一时兴起,跟那梁艳阳搞什么合作,结果到头来没赚到多少钱不说,还白白害了老六,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啊。” 王登库说着,眼睛也有点泛红,甚至都要流出眼泪来了。 冯老四见状,当然要安慰王登库一番,“老爷不必难过,没有老爷就没有我们兄弟几个的今天,就算老六的身份真的暴露了,老六也肯定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老六的人品我当然放心,只是他要是什么都不说的话,官府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少不了有好多苦头吃。”王登库说道,满脸都是遗憾之情,“而且这么多天过去了,估计老六也是凶多吉少啊。” 第二四四章 传言 说着王登库又要流下他那鳄鱼的眼泪了,本来也十分伤心的冯老四又赶忙开口劝解,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把王登库劝住。 王登库揉了揉眼睛,这才继续说道,“好吧,老六的事暂且不提,那老八的情况,你是怎么想的?” “回老爷,老八的事也透着蹊跷。”冯老四见王登库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这才回答道。 “哪里有蹊跷?也说给我听听。”王登库问道。 “老爷,老八他们出事的那天是先来找的小人,小人就把之前打听到的那鸿源酒楼原来姓王的掌柜的一家的住处告诉了他们,本以为他们对付一个掌柜,还有几个女人孩子肯定是手到擒来,结果却没成想非但事情没办成,结果老八也跟着丢了性命……”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你要说的蹊跷之处是哪里?”王登库继续问道。 “回老爷,老八他们的功夫全都不低,结果却连命都没有保住,那肯定是遇到了众多的高手。”冯老四答道。 王登库明白了冯老四话里的意思,于是便开口替他接着说道,“可是那个姓王的明明就是梁艳阳那酒楼生意的一个小小的掌柜,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高手保护?” “是啊老爷,所以小的总觉得那个王掌柜的身份不简单。”冯老四答道。 “还真巧了,这个王掌柜跟我倒还是本家……”王登库沉吟一阵之后继续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个王掌柜要真的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高手保护?就算他在梁艳阳的这个案子当中结识了什么贵人,那贵人也不可能下那么大的本钱去保护他吧?” 冯老四提出了他的一个猜想,“回老爷,我可听说,这次梁艳艳犯事,就是因为他得罪的人的身份不简单,外面可都传说是当朝的阁老亲自审的案,皇上和皇后都在场旁听的,您说,那王掌柜的贵人,该不会就是皇上吧?” 尽管之前冯老四的分析大多都得到了王登库的认同,但是他这个“疯狂”的猜想王登库却是立刻就被王登库给否定了,“老四啊,道听途说的东西,向来都要信一半不信一半,像是这种‘梁艳阳得罪的是当今皇上’的说法,肯定是不足为信的。” 见冯老四还有些心有不甘的样子,王登库不得不继续给他解释道,“这个传言简直到处都是漏洞。老四啊,你也算是聪明人了,好好地想一想,以梁艳阳那个软蛋,就算真的遇到了当今皇上,那也是要巴结奉承,他哪有那个胆子去触犯天颜?退一步讲,就算梁艳阳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跟自己还有自己九族的性命过不去,想要犯下些欺君之罪,那也不可能,哪怕他整日里谋划,每天做梦都想着得罪一下皇上,恐怕一直到他死,也没有机会实现。” “可从大兴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全都是这么说的,好多人都说那梁艳阳就是因为对皇后娘娘不敬这才被抓起来的,当朝阁老门审讯的梁艳阳的场景他们也全都亲眼看到了。”冯老四显然还是很不甘心,因为这个传言实在是过于具体了,跟他以往听过的那些不靠谱的传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传言应该还是有一定的真实性的。 “老四啊,那些流言蜚语,哪个不是添油加醋,说得神乎其神,就好像他们全都亲眼见过了一样的,这些都不足为信。”王登库显然对冯老四的这个说法还是丝毫没有想要相信的打算,因为对于这个问题,他实在是太有自信了。 为了让冯老四也彻底打消这个念头,王登库不得不给他详细地解释了起来,“老四啊,你想想看,大明的皇上跟咱们寻常百姓过的日子会一样吗?你我平日里想要出个门随便就可以去,不要说去京城、去大兴,就算是去江南、湖广,只要有钱,有时间也都不成问题。但大明的皇上呢?一人身系天下安危,一举一动都受到万众瞩目,怎么可能轻易地出宫呢?而且听说当今的皇上登基之后十分勤政,每日里操心全国上下的政务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会有闲心跑到大兴这种穷乡僻壤去呢?” 王登库还没说完,“退一步讲,就算皇上真的有了这个念头,当朝的那么多的大臣,肯定会竭力劝谏的,怎么可能会让皇上轻易地出宫呢?再退一步,就算皇上真有这个念头,连大臣们都不能阻止,那这种大事肯定早就举国皆知了,而且那可是大明天子的车驾,那排场能跟咱们普通人一样吗?随行的官员、仆役不知道要有多少,不管走到哪里肯定都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的。” “那皇上也有可能是瞒着大臣,微服私访……”冯老四说着,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纯粹就是抬杠罢了,想到自己这样说话对主子很明显不够尊敬,冯老四也低下了头。 “好,就按你说的,咱们再退一步,就算皇上真的按照你说的,是微服私访,瞒着臣子们,带着少量的随从就跑出了皇宫。”不过王登库却没有怪罪,而是继续跟他分析道,“老四你想一想,就算是你我平时出门,会让陌生的男人看到老婆的长相吗?” 冯老四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 于是王登库继续说道,“所以说,那可是当今皇上,怎么可能寻常人等看到皇后娘娘的长相?而且,为了他自己的安危着想,皇上出宫肯定也要带上足够的人手保护吧,皇上的护卫那肯定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了。以梁艳阳那种货色,就算真的让他撞了大运看到了皇后娘娘的长相,然后吃了熊心豹子胆地想要去得罪一下,皇上的护卫们能让他近得了身吗?” 听了王登库这些分析,甚至连最最极端的可能性也全都给排除了,冯老四这才终于死了心,“老爷英明,是小的糊涂了。” 第二四五章 慎重 王登库的分析当然很有道理,就算是萧木或者林檎在场,亲耳听到了他的这番理论,估计也对觉得深以为然,因为王登库毕竟不是普通人,对于皇上还有大臣们的那些事情,朝廷的运行原理总归还是知道一些,并没有像寻常百姓一样,轻易地就相信了戏文里面经常唱的那些“微服私访”的故事。 但王登库的这些分析都要建立在一个正常的情况之下,而事实上现在我们大明的皇帝已经不正常了,萧木这个穿越者不经意地就做了许多正常情况下的皇帝不会去做的事情,就比如说离开皇宫跑到了大兴去。 那么冯老四听到的传言自然也是真的,不过在王登库看来,这毕竟不是亲眼所见,而是道听途说,于是便很自然地把这种传言归结到了“耳听为虚”的范畴,而他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自然只肯相信“眼见为实”。 “好了,不说这些没有根据的传言了,关于老八的事,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王登库终结了这个“王登库得到贵人保护”的正确猜想,指示着冯老四再往别处考虑考虑。 冯老四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苦思冥想了一阵,然后才说道,“回老爷,如果不是那个王掌柜有贵人帮助的话,那很可能这个王掌柜的身份本身就不一般。” “哦?他的身份怎么不一般?”王登库问道。 “回老爷,一来他若真的是一个普通的酒楼掌柜,老八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失手。而且,话又说回来了,他要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酒楼掌柜,那那几个人为什么要去他们家杀人?老爷,跟老八一起去的那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事到如今,我也就跟你说了吧,跟老八一起去的那三个人,就是刚才离开的范先生他们的人。”王登库答道。 “啊?竟然是范先生的人?”冯老四听了王登库的说法似乎有点不太敢相信,“那老爷可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杀那个王掌柜,是不是那个王掌柜的身份真的不一般?”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当时也是他们偶然说起,要去大兴办件事情,正好当时我不是正跟他们谈生意吗,就主动提起说大兴有我们的人,给他们带路比较方便,就派了老八跟他们一起去大兴找老六。” 王登库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满脸愁容地继续说道,“当时我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却没想到他们要办的事情就是要杀人,也没想到他们几个竟然会失手。早知道会这样,说什么我也不会掺和进去,老八也就不会出事了……” “老爷莫要过于伤心,老八他在天之灵肯定也不会埋怨老爷的。”冯老四先是安危了王登库一句,然后继续分析道,“这么说来,那个王掌柜的身份,范先生应该是清楚的,老爷您何不问一问范先生,不就知道了吗?” “估计应该是这样,毕竟是范先生他们亲自派人动手要杀的人,那王掌柜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说不定还涉及到了范先生那边的机密,我要是贸然去问,估计得不到答案不说,还会平白招人怀疑。这件事还是到此为止,以后咱们还是不再掺和的为好,只是可惜了老八啊……” 事关大客户的机密事情,王登库自然是不敢轻易地去问,毕竟这么做会遭到客户的怀疑,对他的生意没什么好处,至于因为这件事情而死了的刘老八,王登库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只能是认了。 杜老六和刘老八的事情二人全都拿来分析了一遍,最后王登库终于问到了他最为担心的问题,“老四啊,你说,咱们这次的生意,有没有走漏风声的危险?” 冯老四几乎没有任何思索就回答道,“回老爷,小的觉得没有问题,老八当时就已经死了,不可能会泄露风声,至于老刘的情况还不能确定,不过以老六的为人,就算他的身份真的暴露了,也不会出卖老爷您的。” “嗯,听老四你这么一说,我这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能放下来了,不瞒你说,这些天我这心里总是感觉七上八下的,生怕哪里走漏了风声,要知道咱们这次做的确实是一笔大生意,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眼红,想要背地里害咱们呢。” “老爷不必担心,我们这次办得十分机密,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这次是跟谁交易,不要说咱们自己的人,就连新招的民夫,都不许随便出入,更不要说随便打听了。”冯老四见王登库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又开口宽慰道。 尽管自己刚刚说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王登库明显还是觉得不太安心,“嗯,你们这次做得确实不错,不过还是要小心啊,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老爷我今天能有这么一份家业,靠的就是这么多年的小心谨慎。要不然,老爷我恐怕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对了,最近这几天,城里可有什么异动?” “回老爷,这张家口城里跟平常一样,没听说有什么异动,就算朝廷真的有了什么动作,他们肯定会提前告诉咱们的。”冯老四说道。 “还是要小心些,听说朝廷的锦衣卫最擅长伪装,有时候明明都混到家里来了都发现不了,咱们还是不得不防,你还是仔细留意一下,发现有什么异动立刻回来告诉我。” 冯老四听了王登库的命令,冯老四正要答应,但王登库却马上又改了口,“不对,我还是派其他人去吧,最近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好好躲着,不要随便出去,毕竟在京城你也算是犯了一个大案子,万一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办了。” “小的全都听老爷的,这几天一定老老实实地在这待着,哪都不去。”冯老四为了让王登库彻底放心,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辛苦老四了,等过一段时间,风声过去了,老爷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王登库最后自然还是没有忘了收买人心。 第二四六章 调查 王登库的保密工作做的还是不错的,至少在他的地盘上,他和冯老四的这种机密的对话并没有让其他人听到,之前他和那个范先生的商谈,也没有任何不该知道的人知道。 所以骆养性和宋棋这边在城里并没有打探到什么很有用的情报。 不过这并不代表骆养性就老老实实地闲着没干活,事实上,虽然王登库跟后金军队的交易方面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一时间还打探不到太多的情报,但毕竟在这张家口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不算这次和后劲军队的交易,王登库之前干过的违禁的事情也是数不胜数,而且这些事情在当地又基本都是半公开的秘密,所以调查一下这些事情,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而且虽说卖粮食铁器给蒙古人和辽东的建奴的严重性不可同日而语,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毕竟这种违禁物资本来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张家口这个地方,而王登库做这方面的行当做了那么多年,累计的交易额肯定高得吓人,如果真的要深究的话,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既然骆振兴也才刚刚混入到招募的民夫之中(在骆振兴遇到张超的时候,周边乔装成路人的其他锦衣卫探子全都看到了这一幕,并且及时地把这个情况禀告给了骆养性),一时半刻还难以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所以骆养性就只好先调查一下王登库以往跟蒙古人做生意的情况,以做好万全的准备,就算将来真的找不到王登库跟建奴军队交易的证据,也好有能够跟皇上交差的东西。 如果萧木在这里的话,也能立刻就明白了骆养性的用意,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那就是王登库在张家口售卖粮食铁器这些物资就像是在制造武器,跟后金军队的交易就好比是建造核武器,跟蒙古诸部的交易则可以看做是其他的常规武器。而无论是核武器还是常规武器,都很明显不应该是由一个商人身份的王登库来建造的。所以,尽管核武器的危险系数要远远高于常规武器,但只要能把王登库大量制造过常规武器的证据找到,也足以将其绳之以法,从而间接地挫败了他建造核武器的不法企图——总之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曲线救国”的意思在里面。 当然了,尽管并没有直接搜集王登库跟建奴的交易证据,但骆养性他们现在的工作还是处在一个十分秘密的状态之下,毕竟一旦让王登库知道了锦衣卫指挥使在亲自调查他,哪怕调查的不是他跟蒙古人的交易情况,而只是他昨天晚上吃了几碗饭,跟哪个小妾睡的觉,都会打草惊蛇,让王登库生出防备之心来。 所以,骆养性在这个问题上也采取了王登库对民夫相类似的办法,那就是“只可来不可走”,凡是被他找来了解王登库之前生意情况的证人,全都无一例外地要被留在骆养性所在的这间客栈当中,谁也没有能够离开。 为了避免让王登库有所察觉,骆养性和宋棋找的也都是一些早年参与过王登库的生意,而最近跟他并没有什么来往的人物,或者再直白一点来说,骆养性和宋棋找来的,实际上就是三个之前在王登库那里做过事,后来又离开了的伙计。 不过也好在只有三个伙计,人数并不多,要是像王登库招募的民夫那样有上百个,那这间客栈肯定早就装不下了,而且会引起王登库的察觉。 三个伙计被莫名其妙地秘密找了过来,直到现在为止,他们也不知道找他们来的到底是谁,只知道是一个大官,至于找他们有什么事情,那他们就更不知道了。 “小人见过大人。”不管怎么说,找他们来的人都是他们根本无法仰望的存在,他们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被带来见骆养性的时候,也很老实地跪在地上大礼参拜。 当然骆养性可不像萧木那样在后世现代社会生活过,对于别人向自己下跪这样的事情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所以他也就没有任何要让这三个伙计站起身来的打算。 “知道为什么找你们过来吗?”骆养性先是问了一个十分开放性的问题,这实际上是问话技巧的一种体现,一方面避免直接开门见山让对方有所准备,一方面也能给对方带来强有力的心里震慑,尤其是在这古代大明王朝,普通小民在大官面前,更是心中恐惧。 也同样正是因为这是古代的大明王朝,是很讲究“忠诚”的概念的,放到具体的例子上来讲,那就是商人手下干活的伙计,正常情况下都是会“从一而终”,不会轻易离开的,像萧木所在的现代社会,哪家给的钱多就去哪家,跳槽如吃饭的年代里生活的人是很难理解这一点的。 所以骆养性才找了这三个已经不在王登库那里做事的人,这无疑是十分高明的,既然这三个人离开了王登库那里,那就说明他们并不是什么“忠心耿耿”之类的人物,肯定不会为王登库保守什么秘密。或者说,他们也有可能根本就是在王登库那里受到了不公的待遇,这才离开的,这样他们就更不会帮王登库隐瞒事实的真相了,说不定还会因为心中的怨恨而主动地交代。 不过这也需要骆养性这边首先给予他们信心,因为傻子都知道王登库肯定是有着不小的势力,要是今天这么轻易地出卖了他,说不定晚上回去就会遭到严厉的报复,所以这三个伙计在平日里肯定不会多事,主动地去向官府举报王登库的情况——而给他们信心的方法有很多种,但首先的一点,则是要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 “回大人,小人不知。”三个伙计的回答也是异口同声,此时他们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大官的用意是什么,每个人的心里全都紧张极了,而这种紧张感,正是骆养性所希望看到的。 第二四七章 伙计 “哼,真是无可救药!事到临头了还嘴硬,看来你们是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骆养性把脸一扳,浑身上下充满了威严的气势,吓得那三个伙计浑身发抖,像捣蒜一样地磕着头。 “小人着实不知啊,还请大人明示,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中一个胆子大一点的伙计一边磕着头一边说道,另外两个伙计则是连连点头,附和着说道,“一定,一定,还请大人明示。” “还敢嘴硬,来人呐,给我掌嘴!”骆养性则是没买他们的账,对这三个伙计的表现并没有任何满意的意思,不由分说地就要教训他们一番。 “是,大人!”手下们听了骆养性的命令,立刻答应道,说着便摩拳擦掌起来,看那架势,下起手来肯定不轻。 三个伙计见这位大人的脾气如此暴躁,更是吓得不轻,一边连连求饶,一边又加快了磕头的频率,就算达不到萧木后世常见的缝纫机那般的速度,也差不了多少了。 见威慑的也基本差不多到位了,再吓唬一阵那三个伙计就要尿裤子了,为了房间的空气质量着想,坐在骆养性旁边的宋棋终于扮起了红脸,对骆养性劝道,“大人莫急,属下看他们似乎确实没说假话,还是先不要用刑,不妨先行审问,要是他们敢有所隐瞒,再狠狠教训也不迟。” “嗯,这次就看在宋千户的面子上,先记下你们这顿打,要是一会你们敢编些谎话来敷衍本官,可就不要怪本官不讲情面了!”骆养性还是扳着他的那张脸,好像给了宋棋一个天大的面子一样,殊不知此时的他脸上的肌肉都快要抽筋了。 “小的一定不敢欺瞒,还请大人尽管发问。”还是那个胆子看起来大一点的伙计第一个说道,然后另外两个人才跟着附和起来。 “好,那本官先问你们,你们三人,可都互相认识?”骆养性问道。 “回大人,小人与李二认识。”还是刚才那个看起来胆子比较大的伙计问道。 “哪个是李二?”很显然,骆养性对这个表现积极的伙计并不满意,直截了当地问道。毕竟这个伙计既没说自己叫什么,也没有说另外的两个伙计,哪个才是他认识的这个李二,这让原本觉得这个伙计有点机灵的骆养性又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回大人,这个就是李二。”那个伙计这才意识到他自己刚才的疏漏,赶紧指着在他右边跪着的那个伙计答道,“我们之前一起做过工。” “在什么地方一起做过工?”骆养性继续问道,这个问题比那个伙计叫什么重要得多,骆养性也在期待着,他们一起做工的地方就是王登库那里。 “回大人的话,小的和李二之前就在城里的范老板家做工的。”——很显然,这个伙计给了一个让骆养性失望的答案,这样一来,骆养性的心情自然也就没那么好了,于是便又扳起了刚刚因为差点抽筋而稍微放松了一下的脸,喝问道,“大胆刁民,你姓甚名谁,还不报上来,等着本官去你家问你爹娘吗?” “大人息怒,小人糊涂,小人糊涂。”那个伙计终于意识到了他另外的一个失误,赶紧连声认错,然后又略带羞涩地自我介绍道,“回大人,小人名叫郭六狗,平日里街坊们就管我叫狗子……” 现在骆养性和宋棋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个郭六狗,应该不是什么机灵人,他刚刚那种看起来胆子比较大,敢于第一个接话茬的表现,与其说是机灵,倒不如说是心大。 “本官见别人家起名字最多也就叫个‘二狗’,凭什么你就多了四条狗出来?”宋棋笑着问道,整个屋子里面的锦衣卫们也都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除了那个扳着脸装严肃的骆养性。 “回这位大人。”那郭六狗对宋棋答道,“小人刚生下来那时候,家里没有饭吃,小人的娘也就没有奶水喂小人,小人的爹没有办法,就想法子找了刚下完崽的母狗,挤了狗奶给小人喝,小人这才能活命长大……” “那你一共喝了六条狗的奶,所以才叫郭六狗?”宋棋马上就猜出了正确答案,没等那郭六狗絮絮叨叨地说完,便开口问道。 事实证明宋棋的猜测果然没错,那郭六狗答道,“这位大人英明,小人的爹也没念过书,不会取名字,也请不起村里念书识字的老秀才给小人取名字,就给小人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那说你是‘狗娘养的’还真不冤枉你呀。”听了郭六狗这些描述,旁边一个负责看守的锦衣卫也觉得好笑,也跟着调侃起来,哄的整个屋子的人都笑了——除了一直面色严肃的骆养性,就连那个郭六狗本人,也都憨憨地笑了一下…… “够了,不要笑了!”屋里的人笑了半天,骆养性终于一拍桌子怒道,吓得屋里的人全都不敢再笑,屋里顿时又恢复了安静。 “你就是李二?”骆养性打算不再去搭理那个郭六狗,转而向他刚刚指着的那个李二问道。 “回大人,小人正是。”那个李二答道,这个人的表现比刚才那个郭六狗正常多了,至少骆养性和宋棋可以断定他的智力水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说你们两个认识,可是实情?”骆养性继续问道。 “回大人,小人不敢撒谎,小人和狗子,和郭六狗确实认识,以前都在范老板家做过工。”那李二继续答道。 “撒没撒谎不是你说了算的,本官自然有办法。”骆养性还是一副严肃的神情,淡淡地说了一句,又把目光移向了那个没有人认识,而且一直没有单独说过话的伙计,开口问道,“他们两个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名字?” 那伙计这才开口答道,“回大人,小人姓王,家里排行第二,也没有大名,街坊们都叫小人王老二,也有叫小人王二麻子的。” “王老二!”——这个让人熟悉的名字套路,让骆养性和宋棋顿时全都来了精神! 第二四八章 老板 王老二说的从表明上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对,他的脸上确实长了不少的麻子,用王二麻子来叫他倒也合适,而且照理说王老二这样满大街一抓一大把的名字也简直是普通到了掉渣,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骆养性和宋棋,尤其是骆养性,跟之前的萧木一样,在受到了杜老六、刘老八还有冯老四这些人的影响之后,对这种“姓氏+排行”的命名方法始终保持着高度的紧张。 虽然之前发生过萧木在出宫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京城出名的泼皮无赖,那个欺负卖臭豆腐小贩,被鲁大暴打了一顿的王老五,而且因为这个名字紧张了一番,最后仔细调查却发现只是巧合这样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骆养性并不在萧木身边,他还并不知道,所以他现在对于这种“姓氏+排行”的名字套路还是十分的敏感。或者,即便是路养性知道了之前皇上遇到的虚惊一场的事情,此刻身在张家口的他,对这个曾经在王登库那里做过事,而且还是有着“姓氏+排行”这样名字的王老二没有办法不怀疑。 所以此时的骆振兴便暂时没有功夫去搭理那个什么喝了狗奶长大的郭六狗,还有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李二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这个王老二的身上。 在跟宋棋简单地交流了一下之后,二人便达成了默契,由宋棋去审问那个郭六狗还有李二,而这个王老二则是由骆养性亲自来问话。 宋棋带着郭六狗那两个伙计去了另一间房间,这边骆养性便也开始了对王老二的问话,在开始提问之前,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又提醒了一遍,“本官问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要是敢说谎欺瞒本官,定不轻饶!你明白吗?” 那王老二自然用力点头答道,“小人明白,大人尽管发问。” “明白就好。”骆养性开口问道,“那本官先问你,你是哪里人氏?” “回大人,小的是山西大同府人氏。”王老二答道。 “嗯,既是大同府人氏,为何要跑到张家口这里来做工?”骆养性继续问道。 王老二继续答道,“回大人,小人虽是大同府人氏,但小人还很小的时候,父亲便举家搬到了这里,因此小人实际上是在张家口长大的。” “嗯,怪不得听你说话一点都不像山西的口音。”骆养性的这个问题很显然并没有把王老二问住,王老二的回答似乎也没有什么漏洞,于是骆养性便问起了其他的事情,“你现在做什么营生的?” “回大人,小人现在城里魏老板家中做工。”王老二答道。 “许老板?”骆养性问道,“这个许老板姓甚名谁,何许人也?” “这……”王老二听了骆养性的问题,表现得十分犹豫,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道,“大人,魏老板给小人一碗饭吃,小人怎敢直呼老板的名讳……” “大胆!本官方才已经提醒过你,不要想着糊弄本官。”王老二这样遮遮掩掩的表现更加引起了骆养性的怀疑,“莫说他是区区一介商人,就算他是宣府总兵,本官也敢直呼其名,快说!” “回大人,小人不敢隐瞒。”王老二被发飙的骆养性又吓了半死,也顾不上考虑称呼老板的名讳合不合适了,赶紧开口答道,“魏老板名叫魏征升,是这一带有名的大善人,多亏魏老板让小人在他那里做工,给了小人一碗饭吃……” “一个商人不想着赚钱,反倒当起了大善人,本官倒是觉得这个魏征升十分可疑。”骆养性对王老二这个“大善人”的说法很显然并不认同,而他的怀疑也是脱口而出。 王老二听了骆养性说的“魏老板十分可疑”的话,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十分激动的神情,很显然是觉得骆养性冤枉了他家的老板,立刻就开口争辩道,“回大人,小人不敢说谎,魏老板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是好人还是坏人你说了不算,我们自然会去查。”骆养性并没有理会王老二的争辩,而是继续问道,“那你给本官说说,你的这个魏老板是做的什么行当?” “回大人,魏老板家里做的都是些客栈酒楼生意,张家口本来就到处都是各地来的商人,客栈酒楼生意一向红火,再加上魏老板做生意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童叟无欺,名声极好,所以现在这张家口城里的客栈酒楼,每三家里就有一家是魏老板名下的。”说起了魏老板的生意情况,王老二也是一脸骄傲和自豪的样子,就好像这生意是他自己的一般。 “哦?那这件客栈也是你们老板开的?”骆养性听了王老二这个话,马上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回大人,这倒不是,魏老板的客栈大都在城东,不在这附近。”王老二答道。 骆养性对屋里的一个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那手下会意之后便离开了房间,很明显是出去打听这件客栈的老板是谁去了。 实际上骆养性对王老二这种一个劲地夸他自己老板的表现还是十分怀疑的,除了让人出去打听核实之外,他也同样把这份怀疑也表现在了语言上,“你那魏老板又不在这里,就算你现在拍他的马屁,给他说好话也没用,他又听不到。” “回大人,小人不敢说半句谎话,方才所说,句句属实,魏老板真的是个善人。三年前,小人走投无路,要不是魏老板心地善良,给了小人一个差事做,小人恐怕都活不到今天了……” “哦?”王老二的这句话,一下就吸引了骆养性的全部注意力,相比之下,他的那个什么魏老板到底是不是善人这种问题全都显得不重要了。 因为王老二刚才说的“三年之前他走投无路”,这句话着实十分重要,根据骆养性之前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个王老二之前在王登库那里做过事,而他也恰恰正是在三年前离开的,这当中肯定存在着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第二四九章 事故 “你三年之前怎么走投无路了?可是犯下了什么不法的事情,那个魏老板包庇了你?”骆养性对这件事情虽然十分重视,但还是没有忘记注意问话的技巧,还是假装怀疑这个王老二和他的魏老板,用这种方法来把王登库隐藏起来,避免了让这个王老二意识到骆养性真正的意图。 “回大人,小人冤枉啊。”那王老二听了骆养性这么一问,果然又紧张了起来,直喊冤枉,“小人一向老实本分,怎么可能犯下什么不法的事情呢?” “既然老实本分,怎么又走投无路了?”骆养性还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王老二,继续问道。 王老二当然还是极力地解释着,“回大人,小人不敢说谎,小人确实一向老实本分,只是三年之前,小人还在城里一个王老板家做工的时候……” 没等王老二说完,骆养性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他此刻十分急于知道,王老二说的这个王老板,到底是不是王登库,于是又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问道,“不长记性,这个王老板又姓甚名谁,你不会连以前老板的名讳都不敢说吧?” 王老二赶紧解释道,“回大人,王老板名叫王登库,是城里有名的大商人,主要是跟关外的蒙古人做生意的,卖给他们茶叶丝绸,在从他们那里买来皮货到南方去卖……” “好了好了,本官知道了,这张家口的商人十个有九个都是干这行的,你接着说,你在这个王,王登库那里是怎么走投无路了?”骆养性接着问道,而且还装作有点记不清楚王登库的名字。 王老二答道,“回大人,王老板跟魏老板那样的大善人不一样,平时对我们苛责得很,再加上小人因为相貌丑陋,便不招王老板的喜欢,当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那个王,王登库的婆娘小妾,平时只管干活就是了,长得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这个王登库还喜欢男人不成?”骆养性问道。 “回大人,那倒没有。”王老二解释道,“小人虽然不招王老板的待见,但由于小人身份卑微,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机会见到王老板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所以日子还算过得下去,只是后来……” “哼,你那王老板哪里就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了?在本官看来,不过就是一介满身铜臭的商人而已,比一条狗也强不到哪里去。”也不知是问话技巧,还是形成了习惯,反正那王老二每说一句话,骆养性都要驳斥一句才高兴的样子。 骆养性这话让王老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毕竟王登库在骆养性的眼里确实没有什么身份,但在他王老二看来却也着实是个大人物,他还真的没有勇气去附和骆养性那“比狗强不到哪去”的观点。 好在骆养性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不要说废话,后来怎么了?” “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王老二这才如蒙大赦,继续讲起了他自己的故事。 原来按照这个王老二的说法,他之前给王登库做事的时候,有一次跟着王登库的管家到南方去采买货物,一路上都平安无事,最后眼看要到了张家口,就在城门外面,他赶着的那辆车的马突然受了惊,根本不听他的驾驭,拉着车一路狂奔,到处横冲直撞,最后把车拉到路边的水沟里,整个车也翻了,车上载着的货物洒了一地。 如果只是他这一辆车出了问题还算好说(当然就这一辆车上的货他也赔不起),但事情的不幸程度远远超过了想象,由于他赶的这辆车出了问题,一路上狂奔的时候又撞到了别的车上,其他车的马也有跟着受惊的,整个车队都跟着混乱了起来。等到最后场面终于得到了控制的时候,一共三十辆大车的车队当中,一共有七八辆车全都翻了,车里的货物也抛洒得到处都是,没有翻的车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损伤,不少的瓷器当场就碎了,根本没有办法拿来卖钱了。 用王老二自己说的话来讲,当时整个场面就像是兵败如山倒一般,他整个人当时已经全都吓傻了,如果萧木此时在场的话,肯定会找到一个比“兵败如山倒”更加适合描述当时情况的词,那就是整个车队的这种情况无疑就是典型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当然,作为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那匹发疯了的马经过了这么一系列的疯狂折腾,摔进了沟里之后不久就死了,而王老二作为赶着这辆大车的车把式,也自然是跟着摔进了沟里,受了很重的伤。 不过无论是王登库,还是他的管家,还是王老二本人关注的重点则全都是那些损坏了的货物,而不是王老二的伤到底严不严重,王登库和管家关心的是货物的损失情况,而王老二关心的则是这么多货物自己能不能赔得起,不过他很快就清醒了,那就是他干上十辈子也不见得赔得起。这在当时所有人的眼里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跟那么多的货物比起来,王老二的一条命也没那么值钱。 王登库知道这个情况之后当然是大怒不止,一面肉痛地计算着这次的损失,一面臭骂着他的管家,因为他也很清楚,这批货的损失恐怕是找不回来了,毕竟罚王老二一辈子在自己家里做工都不够赔的,而且,当时王老二还受了很严重的伤,要想罚他做一辈子工还要先给他抓药治伤,这怎么看都不是赚钱的买卖…… 所以王登库很快就做出了很明智的选择,那就是直接开除了王老二,任由他在水沟里自生自灭——估计也只有王老二死了,王登库才能稍微消气。 骆养性听了王老二说完之后,终于打算不再继续绕圈子,直接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还记不记得,当时那些大车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货?” 第二五零章 瓷器 “回大人,那次是去的景德镇,车上装的都是瓷器,瓷器跟别的货物不一样,车翻了之后当场就打碎了不少,要是别的东西,后果可能还不会那么严重。”王老回答道,很显然他在回答的同时,也在心里感慨着造化弄人——要不是车上装的瓷器,王老板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损失,那他也就可能不会被王老板抛弃,这样的话,他后来也就没有机会遇到他口中的大善人魏老板。 “除了瓷器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吗?”骆养性对王老二的这个答案自然很不满意,继续启发地问道。 “回大人,景德镇就只有瓷器出名,要是其他的货物,王老板就不会让我们专门到那采办了。”王老二则是十分肯定地答道。 “你们的管家除了在景德镇采办瓷器,就没有顺便又办了些其他的货物?”骆养性没有放弃,继续问道。 “回大人,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小人只是赶车的,管家办货的事情也轮不到小人参与,不过当时小人车上装的确实全都是瓷器。”王老二答道。 “你的车上装的全是瓷器,其他车上装的什么,你亲眼看到过吗?”骆养性很敏锐地抓住了王老二话里的逻辑漏洞,穷追不舍地问道。 王老二答道,“回大人,小人不知,但应该全都是瓷器,毕竟……” “不要‘应该’!”骆养性又干脆地打断了王老二的话,“这么说来你并没有亲眼看到过其他车里装的什么,是也不是?” “回大人,小人没有亲眼看到过。” “那你刚刚说,你的马受惊之后,还有好多其他的大车也跟着翻了车,货物都洒了出来,那些洒了出来的,都是些什么货物?”骆养性问道。 “大人,小的不敢说谎,当时小人确实只看到了瓷器,好几车的瓷器,好多都碎了,再然后小人就连人带车翻到了沟里,后面的事情小人就不知道了。”王老二老实地回答道,事实上他还不清楚,问什么眼前这个大人非要关心当时车上装的货物。 骆养性前后启发了半天,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意义的答案,王老二除了“瓷器”和“不清楚”之外,根本没有说起任何关于铁器、粮食这样的货物。从逻辑上来判断,要么就是这个王老二在说谎,要么就是他那次的车队确实只有正常的货物,至于哪种可能性才是真实情况,骆养性此刻还没有办法判断。 “然后,你的那个魏大善人老板,是怎么收留的你?”骆养性只好暂时先收起了关于货物的问题,问起了那个王老二口中的大善人,在张家口开客栈酒楼的魏征升的问题来。 “回大人,小人当时摔到了沟里之后就晕了过去,等小人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魏老板的客栈里了,听店里一起的伙计说,是魏老板那天恰好出门,看到了躺在沟里的小人,这才把小人救了起来,要是没有魏老板,小人现在恐怕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好了,本官知道了。”骆养性对这个魏大善人的事情并不是很关心,之前也不过是为了转移王老二的注意力而装作怀疑他的样子,现在并没有问出什么关于王登库的东西,所以骆养性也就懒得再继续假装,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之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正好刚才被派出去打听这间客栈老板的手下这时也回来了,走到骆养性身边,小声地向他禀报道,这间客栈的老板确实不是那个魏征升,而是一个姓孙的,而王老二说的魏老板,也确实是张家口的一个著名商人,在城东有很多间酒楼客栈。 这样一来,王老二的说法暂时来看并没有什么破绽,所以骆养性便不再继续询问,而是让人先把王老二带到了其他房间看管。而骆养性本人,则是站起身来,去了隔壁宋棋的房间,打算看看宋棋这边对那个郭六狗还有李二的问话情况如何了。 骆养性走进了房间,示意宋棋和其他手下不用多礼之后,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示意宋棋继续问话。 然后骆养性便听到宋棋一拍桌子,差一点让他把手里的茶杯给扔了出去,只见宋棋怒道,“大胆刁民,你若再敢信口雌黄,小心大刑伺候。” “回大人,小人方才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谎话。”还是那个看起来胆子不小,后来可以证明智力不太达得到正常水平的郭六狗开口说道。 看来宋棋这边的问话似乎很有意思的样子,由于不知道前因后果,骆养性便没有说话,而是饶有兴致地当起了看客——就好像是从中途才开始观看,但却立刻就被电视剧剧情所吸引的观众一样。 “哦?句句属实?那就是说,你之前在隔壁房间说的是假话了?”宋棋接下来的问话就直接给骆养性带来了极为刺激的观影体验,“还说没有信口开河,你刚才明明说不认识王老二,现在怎么又改口说认识了?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今天要是不说个明白,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回大人,小人方才是害怕那贼心中生疑,日后报复小人,这才不敢说认识他,还望大人明鉴!”郭六狗一脸委屈地答道,就好像是为了保守秘密而遭受了冤枉一样。 这下一旁听着的骆养性也来了兴趣,便不再满足于仅仅充当一个观众,而是亲自下场参与演出,开口问道,“哦?既然你说认识他,那王老二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又为何怕他心中生疑?速速给本官老实说来。” 郭六狗回答道,“回大人,小人不敢说谎,那王老二根本就是一个杀人魔头,他的手上有好几桩命案呢!所以之前小人才不敢说认识他。” 郭六狗的回答让整个事情又变得复杂了起来,骆养性也是眉头一皱,然后继续问道,“你说他是杀人魔头,可有什么凭据?” 第二五一章 行凶 那郭六狗这时则是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胆子很大的样子,反而是一副胆小怕事的表情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两位大人,小人担心日后会遭那贼的报复,还请大人理解小人的难处……” 然后一直负责跟他们两个问话的宋棋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打断了郭六狗的话,“无耻刁民!满口胡言乱语,你既然害怕报复,为何又要说你认识他?来人呐,给我掌嘴!” 骆养性也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宋棋这次应该是想要玩真的了,或许只有把郭六狗好好修理一顿,他激动的心情才能稍微平复。 于是骆养性也就没有开口阻拦,下面的手下见状便听命行事,两个人按住了郭六狗,一个人抡起了胳膊,噼里啪啦地朝郭六狗的脸上招呼。 约莫打了十来个嘴巴之后,骆养性觉得时机也差不多,宋棋的气也大概能消了,而且再打下去的话,这个郭六狗恐怕是都没有办法说话了,于是便开口对宋棋说道,“宋兄,我看就先打到这里吧,你以为如何?” 宋棋当然不可能不给骆养性的面子,便开口道,“就先打到这里,你若是再敢颠三倒四,妄图戏弄本官,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负责打人的手下虽然刚刚热了身还没有打过瘾,但既然指挥使大人都已经吩咐了,他们也就只好收了手,留下了一个腮帮子全都肿了起来的郭六狗。 郭六狗的脸肿到了什么程度呢?那就是他说起话来都有些含糊不清了,“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边骆养性也开口说道,“你知道什么,尽管实话实说,莫要说是一个王老二,就算他是宣府总兵,也别想能有机会报复你。”——这已经是骆养性第二次拿宣府总兵来举例子了,而真正的宣府总兵,此刻正在视察兵卒操练的侯世禄,则是已经打了两个喷嚏了,让在一边陪同的儿子侯拱极担心不已,生怕父亲不小心患上了风寒…… 回到正题,这边宋棋刚刚命人打了郭六狗一顿,算是给了他一个大棒,那骆养性自然就要扮演起给他胡萝卜的角色,毕竟这种“胡萝卜加大棒”的技巧,每一个锦衣卫都会玩上那么一两招,更不用说经验老道的骆养性了。 所以骆养性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就说出了刚才的话,也算是给郭六狗吃下了一颗定心丸,那郭六狗打也挨了,定心丸也吃了,也就在没有吞吞吐吐的道理,于是他便好像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开口说道,“回大人,小人愿说。事情还是要从三年之前说起……” 接下来郭六狗讲了半天,骆养性也总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总之大概的说法跟刚才王老二说的都差不多,同样都是从南方办货回来,然后马受了惊导致货物损失严重。 不过再后面的故事,郭六狗的说法和王老二就不那么一致了,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大人,那王老二事后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认为他的马受惊是有人看他不顺眼,想要害他。”郭六狗说道。 “哦?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还把这个事情告诉你了不成?”宋棋还是扳着他的脸,厉声地问道。 郭六狗答道,“回大人,王老二当然没有告诉小人,但是那件事情不久以后,当时跟他一起去办货的管家,还有好几个曾经欺负过他的伙计全都接二连三地死了,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 “嗯,你的意思是说,王老二在王老板那做工时候经常遭人欺负,后来又觉得马受惊也是那些欺负他的人想要害他,后来为了报复,就把那些欺负过他的人全都给杀了,是也不是?”骆养性总结了一番,然后问道。 “回大人,正是。”郭六狗答道。 骆养性立刻就继续问道,“那你可有真凭实据?” 郭六狗的回答又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回大人,没有,但是……” 于是他的话马上就被宋棋给狠狠地打断了,“没有真凭实据,就敢满口胡言,看来刚才还是打得轻了,来人呐,给我继续掌嘴!” 郭六狗一听又要挨打,连忙磕头求饶,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大人饶命,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此事很多人全都知道,大家都是这样传的,不信大人可以问问李二。” 郭六狗这么一说,骆养性和宋棋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除了郭六狗之外,还有一个不爱说话的李二,要没有郭六狗的提醒,这个李二都快被他们给自动忽略了。 于是骆养性便指着郭六狗,问了李二一句,“他方才所说的,你也都听过?” 那李二见问到了他自己的头上,这才开口说道,“回大人,确实如此,当时在王老板家做事的伙计不少人都知道这个传言,小人和六狗听了之后,也是害怕那王老二再回来行凶,于是商量了之后,便辞了王老板家的差事,后来到范老板家做工去了。” “你们为何害怕?难道你们当时也欺负过王老二?”宋棋冷哼了一声问道。 “回大人,小人并未曾欺负过王老二,小人和六狗到王老板家做事之后没有多久,王老二就被赶了出去,甚至王老二都不认识小人。”李二答道。 “既然你们没有欺负过王老二,为何会心虚,辞了王老板家的差事?”宋棋继续追问道。 “回大人,小人们虽不曾欺负过王老二,但接二连三地死人,小人和六狗心里也都十分害怕,担心王老二再来行凶的时候回误伤到小人,这才辞去了王老板家的差事。”李二的回答倒是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 “好了,本官知道了,那也就是说,你们两个人,在王登库家里做工的时间并不长?”骆养性问道。 李二答道,“回大人,正是如此,小人和六狗在王老板家干活大概也就不到半年的时间。” “你们先下去吧,要是让本官发现了你们刚才说了谎话,本官定不轻饶!” 第二五二章 捏造 最后又职业病一般地吓唬了一下郭六狗和李二之后,骆养性便命人把他们带到了其他的房间暂时看管起来,而且特意嘱咐不要跟王老二关在一起,以免他们有串供的可能。 手下们带走了郭六狗和李二,骆养性便跟宋棋说起了之前单独问话时候的情况,给他简要地讲了一遍王老二的供述,然后又询问宋棋,在他没来之前,可曾有问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宋棋的回答也在骆养性的预料之中,那就是在骆养性来之前,他这边一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由于郭六狗这个智力不太正常的伙计一通胡诌乱扯,浪费了很多的时间不说,也让宋棋十分火大,现在骆养性问了起来,他还是没有完全消气,可见这个郭六狗的战斗力确实不俗。 宋棋这边恼火得够呛,但骆养性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我就说宋兄平日里都装得斯斯文文的,拿着一把纸扇好像一个读书人的架势,想不到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伙计逼得破了功,真是造化弄人啊,哈哈哈……” “我的指挥使大人,您就不要再拿我打趣了,就那个什么六狗,简直就是这里少根弦!”宋棋此时也是哭笑不得,指着脑袋对骆养性说道,“您也不用笑话我装斯文,今天也就是我的脾气好,换做一般进士出身的文官来问这六狗的话,那这条赖狗至少也要挨顿板子。要是其他的武官,就比如宣府总兵侯世禄来审他,这会多半就直接给他砍了。”——与此同时,视察完了军卒操练的宣府总兵侯世禄自然是又打了一个喷嚏…… “好了宋兄,知道你最讲斯文,是咱们锦衣卫里的第一号读书人,本来是要考状元的。”骆养性也不再取笑宋棋,而是说起了正题,“不过话说回来,这区区三个人,就能问出两种不同的说法来,我现在也确实有点头疼啊,你觉得王老二和郭六狗这两个人,哪个说的是真话?” “不好说啊。”宋棋也对这两种说法的真实性拿捏不准,“这两个人说的咋听之下都好像很有道理,但细细想来又觉得没那么真实,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按理说,那个王老二说得似乎更加贴切一些,也很符合常理,但他的这个名字,实在是……”骆养性的意思宋棋自然理解了,王老二这个“姓氏+排行”的名字本身,就十分值得怀疑,连带着他说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相信了。 骆养性继续说道,“但这个郭六狗说的也不像是真的,而且他也没有真凭实据,即便他没有说谎,那王老二报复杀人的说法也不过只是流言传说,实在是不足以为信啊。” 分析了一下之后,骆养性遗憾地发现,今天的问话似乎并不是很成功,非但没有问出王登库售卖违禁物资的事情,反倒牵扯出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公案——所以他脸上的表情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好看,毕竟以前给王登库干过活,现在又还在张家口的伙计并不是很多,而且找得多了,又容易让王登库生出疑心。 “指挥使大人。”就在骆养性心乱如麻的时候,宋棋一本正经地叫了他一声,把他从心烦意乱当中给拉了回来,“卑职有一个想法。” “宋兄弟,咱们两人是什么交情,这里现在又没有外人,你就不用再‘卑职’、‘卑职’地自称了。”骆养性道。 “好,那我就不说‘卑职’。”宋棋笑了一下说道,“我总感觉,不管是王老二,还是郭六狗,很可能都没有说谎话。” “都没说谎话,什么意思?宋兄说得详细点?”骆养性一听宋棋很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便赶紧催促着宋棋详细解释一下他的说法。 宋棋又习惯性地打开了他那把扇子,恢复了风流文士的状态,一边扇着风一边说道,“有道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说谎话的人并不可怕,毕竟咱们锦衣卫有的是手段可以识破谎话,也有的是手段让人说真话。但就怕有人根本不说谎话,反而用真话来扰乱咱们的思路,这样的真话,其威力可不是寻常的谎话可以相比的啊。” “宋兄此言有理。”骆养性也明白了宋棋的意思,“仔细想来,王老二和郭六狗说的其实并无矛盾之处,王老二自己并没有说他有没有杀人,而郭六狗也同样没提王老二有没有遇到过一个魏老板。这么说的话,也有可能他们两个人所说的全都是真话。” “不错,而且我还有一个怀疑。”宋棋继续说道。 “什么怀疑?”骆养性听宋棋还有怀疑,当然十分感兴趣,立刻开口问道。 宋棋分析道,“那郭六狗说的三年之前那次事故之后不久,曾经欺负过王老二的人全都被杀的事情应该是真的,但这并不能够说明人就是王老二杀的,那条赖狗自己也说,这不过是伙计们之间流传的传言。”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其实是另有他人杀害的?”骆养性问道。 “不错,我猜想,估计王老二为了报仇而杀人的这个流言根本就是一个幌子,实际上是有人故意捏造,拿来扰乱视听的!”宋棋“刷”地一声合上了他那把纸扇,干脆利落地说道——尽管声音不大,尽管他的话里仍然用的是“猜想”、“估计”这样的字眼,但实际上他的语气却是十分坚决。 “哦?捏造的,是什么人捏造了这个传言,捏造这个传言又对他有什么好处?”骆养性问道。 “这个,很可能是这样……”宋棋示意骆养性附耳过来,然后凑在骆养性的耳边,用极其细微地声音跟他说了几句。 宋棋说完之后,骆养性的面色凝重,缓缓地开口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还要早早做些准备才行。” “正是如此。”宋棋又不知不觉地打开了他那把纸扇,缓缓地摇着扇子说道。 第二五三章 黑影 宋棋跟骆养性说了什么没有其他人知道,不过看起来锦衣卫这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一切表现得都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到了这天丑时时分,前半夜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玩了半宿骰子的看管锦衣卫门也没了赌钱的声音,估计是已经睡熟了,整个客栈全都静悄悄的——除了一个黑影从房间里悄悄地推开房门,悄悄地走了出来,然后又悄悄地把房门给关了起来,黑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如果有人看到了自己,他就说是起来撒尿的,尽管这个说辞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让人相信,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死死咬住这个说法,不管对方怎么严刑拷打。 不过这种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黑影出来之后,便看到了两个喝得烂醉如泥的锦衣卫番子,直接都睡到了地上,很显然,并没有人发现他。 黑影自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在心里嘲笑了一下官府的无能之后,便轻轻地快步走下了楼,悄悄地离开了客栈。 黑影出了客栈之后便如同脱离了牢笼的鸟儿一般,甩开了步子风一样地跑了起来,跑的时候还专门挑的都是些胡同、小路,可见黑影对城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寻常的更夫也根本发现不了他。 终于黑影跑到了一座宅子前,对着大门先是敲了三声长音,然后又急促地敲了两下——“三长两短”这个词在这里倒是十分适用。 很快宅子里面就响起了声音,“大半夜的谁在敲门啊?” 黑影答道,“给老爷送药的。”——很明显,这个黑影从客栈跑了出来就来到了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药材在身上,这个说法自然是一个类似于暗语的东西,而这座宅子,则恐怕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居住之所。 听了“给老爷送药的人”来了,大门很快就打开了,不过也只是开了一个缝,黑影闪了一下便钻了进去,然后整个大门马上又紧紧地关上了,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如果萧木,或者是林檎、骆养性,再或者是之前的范先生开了上帝视角,以鸟瞰之势观察着张家口这座城的话,他们都会立刻发现,这座宅子,分明就是之前王登库会见范先生,后来又跟冯老四密谈的那个地方。 王登库今天的兴致十分一般,所以此刻他并没有跟任何一个小妾睡觉——尽管他的小妾多到已经让他有点细数不过来了,而是一个人坐在厅里,在烛光下发呆——想着他跟范先生谈的生意情况,也想着他的手下,杜老六的下落。 “老爷。”忽然这时管家前来禀报,由于管家平日里都是小心谨慎,走起路来也没有什么声音,所以他这一生“老爷”,着实把正在眉头紧锁地发呆的王登库吓了一大跳。 “你这杀才!真是吓死我了!”王登库作为这一家之主,被下人给惊吓到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脾气,果断地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老爷息怒,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王登库如此生气,那管家自然熟练地跪倒在地,一边磕着头一边承认着错误。 “行了行了,你要真该死,也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也轮不到今天了。”王登库倒是并没有十分生气,所以也不打算严加惩处这个没有颜色的管家,于是摆了摆手,示意管家可以起来,“说吧,这三更半夜的来找我,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了?” “回老爷,二爷他回来了。”管家见王登库的心情好转,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便站起了身来,毕恭毕敬地禀报道。 从这管家的话里开看,这个黑影的身份似乎十分尊崇,在王登库的府上都可以称作“二爷”的人物,当然小不了,最起码不是他——这座宅子一个小小的管家能比的,如果是王登库的首席大管家,自然能跟这位“二爷”平起平坐,可惜他早就被王登库派往南方紧急地办货去了,此时并不在王登库的身边。 “什么,老二他来了?”王登库一听,也是十分震惊,随即脸上又显出了怒色,“老二来了肯定是有大事,你倒还这么婆婆妈妈的,要是耽误了大事我肯定饶不了你!” “老爷息怒,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管家做梦也想不到,刚刚恢复了心情的王登库突然又生起了气来,不过他的反应倒还是不慢,马上又跪了下去,把刚才认错求饶的戏码又原封不动地重新演了一遍——动作之连贯,言语之流畅,可见他平时这方面的戏码肯定是没少演。 “该死什么该死!”王登库毫不客气地起身踹了这管家一脚,“你这蠢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带老二来见我!” “小人明白,小的这就去。”那管家这才意识到平日里的这一套熟练的认错求饶其实并不万能,便慌忙地爬了起来,一溜烟小跑地出去带人去了——出门的时候还差一点被门槛给绊了一跤。 “真是蠢材!”王登库见那管家狼狈的样子,也是不住地摇头,“那种聪明机灵,办事牢靠,还有眼力劲的手下,怎么就那么少呢?” 这次管家并没有再次让王登库失望,很快他就见到了他口中的“老二”,见老二要给自己跪地行礼,还没有完全跪下去,王登库立刻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赶紧一把扶住——当然也只不过是虚扶,表示一个重视的态度罢了,而“老二”那边,也是见好就收,在王登库的虚扶之下又站了起来,给足了老爷的面子,不然的话,他要真是铁了心的要跪,王登库肯定是扶不住的,说不定还会被他带得摔倒在地上,那可就真的要让老爷出丑了。 礼节性地东西过后,王登库便急不可耐地问道,“老二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回老爷,确实有件事情,急需要让老爷知晓。” 那道黑影此刻已经完全不是黑影了,再王登库厅中烛光的映衬下,他的脸也变得清晰可见,如果骆养性在这里的话,一定就能立刻认出,这“黑影”其实就是之前一直没有怎么说过话的李二! 第二五四章 跟踪 当然骆养性自然不在这里,他也没有办法看到李二在烛光映衬下的面庞。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对此事一无所知,因为此时他们所在的这家客栈当中,已经是灯火通明,那两个看起来喝得醉醺醺的锦衣卫番子自然也摇身一变,成了骆养性身后的得力手下,完全没有一丝像是喝过酒的样子。 事实上这两个番子也算是锦衣卫队伍当中酒精考验的特殊人才,酒量自然是出奇的高。除此之外两人也是演技派高手,常年混迹于酒桌之上,他们对于醉酒之人的神态行为都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模仿起来自然也是惟妙惟肖,让人真假难辨,可以说,如果他们拿出真本事来,就没有人能猜出他们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没有喝醉。所以,在锦衣卫办案的时候,常常有轮到他们发挥特长的差事,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骆养性已经知道了趁着天黑悄悄溜走的是李二,而不是那个从名字来看就十分引人怀疑的王老二。在得知这个事实之后,骆养性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李二”这个名字同样也是“姓氏+排行”的组合,无非是根据人的年纪大小的不同情况,可以叫成“李老二”、“李小二”等等,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推开了李二原本所在的房间,骆养性看到了仍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郭六狗。对于这个郭六狗的身份,骆养性此时倒是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他到底是李二的同谋,还是单纯的是一个不明真相,而且在不知不觉被利用了的智障队友。 骆养性挥手示意了一下,便有一个手下静静地走上前去,先是仔细地观察了郭六狗一番,然后又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是在装睡。” 然后郭六狗仍然还是一动不动地呼呼大睡着。 那手下便退了回来,对骆养性小声地说道,“回大人,卑职看这厮的眼皮半天都不曾动一下,跟他说了‘装睡’之后,他的身体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本官知道了。”骆养性挥了挥手,表示他已经知道了,实际上不用手下汇报,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郭老六也应该不是装睡。刚刚的试验,而且不是骆养性亲自试验,也不过是小心为上,出于谨慎的考虑,免得万一这郭六狗也是同谋,假装睡觉,在骆养性靠近之后突然暴起行凶。 既然可以确定了这个郭六狗并不是再装睡,骆养性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小心翼翼地讲话了,很快刚刚那个进行试验的锦衣卫番子便采取了十分暴力的叫醒服务——直接把郭六狗从床上给拉了下来,又接着提了他一脚,如果不是不方便的话,他肯定会找盆冷水来直接泼到郭六狗的脸上。 虽说郭六狗睡得很死,在骆养性他们进来之后都没有发觉,但毕竟还是一个肉体凡胎,经过了这么一通整治之后,自然也就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的郭六狗还是睡眼惺忪,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抱怨李二睡觉不老实,不过等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满屋子的锦衣卫之后,他这才终于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大人?”由于刚刚被半强迫地弄醒,所以郭六狗一时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只能叫一句大人而已,而且语气之中充满了疑问。 “本官问你,你那好兄弟,李二到哪里去了?”骆养性喝问道。 “回大人,小人实在不知啊。”郭六狗也是一脸冤枉的表情答道,“小人估摸着该不会是去茅厕了吧?” “好一个去茅厕。”骆养性也终于理解了宋棋白天在问话时候的痛苦。 看来从郭六狗既不是李二的同谋,从他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骆养性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不再搭理这个脑袋少跟弦只知道胡扯的郭六狗,径直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真正让骆养性期待的重要情报终于来了,身穿一身黑衣的宋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很显然,对于今晚有人要逃跑的事情,骆养性和宋棋早有准备,并且布下了这个看起来看管不严的迷魂阵,主动给了一个逃跑的绝佳机会给李二,不过对于最后逃跑的人竟然是李二,骆养性和宋棋倒是并没有提前想到。 李二溜出客栈之后,早就等候多时的宋棋便远远地跟了上去,由于久在张家口,宋棋对道路地形十分熟悉,而且自身的能力又十分过硬,所以即便李二特意绕了一些远路,专挑小路行走,还是没有能够摆脱掉宋棋这个尾巴。 所以说,这个差事交给宋棋去办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现在宋棋回来,很可能是带回了有用的情报,骆养性当然十分激动地问道,“宋兄此去情况如何?” “回指挥使大人,卑职一路跟踪,幸不辱命。”当着好多锦衣卫手下的面,宋棋还是对骆养性用了“指挥使大人”的敬称,同时也用“卑职”来自称。 当然骆养性肯定不会去关心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听到了宋棋的“幸不辱命”,他知道宋棋肯定是有了重大的发现,于是便更加急切地问道,“宋兄有何发现,速速讲来!” “回大人,卑职一路跟踪那李二,亲眼看到他进了一座宅子。”宋棋答道。 “一座宅子?什么宅子?”骆养性问道。 宋棋答道,“不错,这座宅子十分隐秘,李二叩门的时候,还用了暗语才得以进去。这宅子戒备之严,想来应该是那王登库的秘密住所,卑职虽久居张家口,此前也从不知晓这座宅院。” 以这个重大发现的重要性而言,若是平时,宋棋在说话的时候肯定是要把他那折扇拿来,或者打开,或者合上,总之是要玩出一些花样的,但此时他穿着紧身的夜行衣,扇子也没有带在身上,也就只好遗憾地失去了这个绝佳的展示他潇洒姿态的机会。 第二五五章 兵器 王登库的这座“秘密”宅子里,他和李二——确切地来说,应该是叫李老二,也在秘密地交谈,“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老二快说。” “老爷,官府的人又盯上了三年之前的那桩案子。”李老二答道,今天小人和郭六狗就被带去问话了。 听了李老二的话,王登库也显得有些惊讶,一脸疑惑地说道,“哦?官府怎么又想起查这件事情了?张家口,甚至整个宣府上下,老爷我都已经打点好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啊。你可知道,把你们叫去问话的,是什么来头?” 李老二答道,“回老爷,看他们行事十分霸道无礼,以小人来看绝非文官的行事作风,倒像是军中行伍之人。” “军中行伍之人?而且还行事霸道无礼?”王登库还是一脸疑惑,对李老二的说法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这也不应该啊,这么多年以来,这宣府镇大大小小的将军们,哪个不是被咱们给喂得饱饱的,怎么可能会如此无礼?按理来说他们就算是缺钱花了,直接打个招呼也就行了,为何要这般行事?” 见王登库如此怀疑,李老二只好再一次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老爷,小人绝没有看错,那些人的行事作风,绝对就是军中行伍之人,而且还是精锐中的精锐。” “精锐中的精锐?”王登库沉吟了一阵,“这么精锐的军队在整个宣府可都不多,要真按你说的,莫非他们是侯总兵的精锐亲兵?” “回老爷,有这个可能。”李老二先是赞同了一句王登库的说法,不过他的语气十分的犹豫,然后马上就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不过小人总是觉得,他们那些人说话的口气听起来,不像是咱们宣府本地的人,倒像是整天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那种人物。” “你是说,他们是从京里来的?”王登库脸色凝重,朝京城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问道。 “回老爷,小人也只是猜测,不敢确定,不过他们的行事作风,实在是与众不同,不像是咱们宣府本地的兵将。” “他们行事作风,有何与众不同?”王登库问道。 “老爷,今天的事情是这样的……”李老二于是便把他和郭六狗,还有王老二被找到了那间客栈问话,问话的过程,还有问话之后他们仍然被留在客栈看管,不得离开的事情全都简单地给王登库讲了一遍。 “嗯,如此说来,这些人的来头着实可疑。”王登库一边说着,脑袋里同时也生出了一个十分危险的想法,“老二啊,你说那些人该不会是锦衣卫吧?” “回老爷,不好说。”李老二也被王登库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过他实在是不敢确定这个危险的想法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们问话的时候,可有什么怀疑之处?”王登库顿时疑心大起,急切地问道。 “回老爷,多亏了那个郭六狗,他在今天问话的时候一通胡诌乱扯,把问话的那人都给逼得快要发了疯。” “哈哈,那个六狗你说起来我还记得,是不是这里不管用的那个?”王登库听说官府的人吃了瘪,自然高兴地笑了出来,指着脑袋问道。 “是的老爷,就是那个郭六狗,这次多亏了他这个傻子,把三年前的事情全都推到了王老二的身上,所以,那些人应该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老二也跟着笑着说道。 “这还真是傻人有傻人的用处。”王登库也笑着说道。 不过李老二很快又露出了不放心的神色,“只是……” “只是什么?”王登库问道。 “回老爷,他们问话的时候,是把小人等分开来问的,王老二那边到底说了些什么,小人倒是不得而知,若是王老二所说的跟郭六狗不一样,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哎,早知道会如此,当初老爷我就应该直接把那个王老二给处理掉。”王登库听了李老二的话也是后悔不已,“当时下面明明跟我说的是他摔倒了沟里,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我就想着让他自生自灭算了,结果没成想这厮反倒活了下来……” “老爷不必太过紧张,那王老二摔到沟里,当时就昏过去了,对后来的事情并不知情,而且正是因为他后来活了下来,才有了那些传言,咱们处理掉那些人也容易多了。”李老二安慰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王登库摆了摆手说道,“说来这也是造化弄人,你说当时怎么就那么巧?那个王老二的马怎么就受惊了呢?受惊了还不算,还横冲直撞地连带着其他的马也都受了惊。” 王登库越说越觉得运气不好,“老二啊,当时一共三十辆大车,就那么一辆车里面装的是兵器,结果就那么巧地被撞到了,而且还是眼看着就没事了的时候,最后一个翻车的。幸亏当时那辆车还算结实,只是把里面的兵器露了出来,他们那几个看见的人也没敢宣扬。要是让一车的兵器散落了一地,你老爷我怕是都过不了那一关啊。” “老爷,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也早就被咱们处理掉了。那王老二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说了些什么跟六狗不一样的,也不会说到兵器的这件事上来,官府的人最多也就怀疑一下后来那些人是怎么死的而已,他们想从这个事上着手的话,就算是查到猴年马月也查不到老爷您的生意上的。”李老二继续安慰着说道。 “老二啊,不是老爷我胆小怕事,实在是最近的风头正紧,咱们跟范先生谈的这笔大生意实在是招人嫉妒,说不定哪个狼心狗肺的看着眼红就向官府去高告密。老六他落到了官府的手上,也不知道身份有没有暴露,现在城里又来了这么多像是锦衣卫的人,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老爷我不担心啊。”王登库“语重心长”地说道,一脸的凝重之色。 王登库的担心当然不无道理,李老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他想着该如何安慰老爷的时候,突然听王登库惊道,“哎呀!老二,你好糊涂啊!” 第二五六章 侥幸 “看来这座宅子,很可能就是那王登库的老窝!”骆养性听到了宋棋的这个重大发现,此刻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宋兄这次真是立了大功,等差事办好了,回头我一定面奏皇上,请皇上重重地赏赐与你。” “赏赐之事还是暂且不提,发现了这座宅子,也不见得差事就能办好。”宋棋一边脱着他那身黑色的夜行衣,一边对骆养性说道。 此时其他的手下都已经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骆养性和宋棋,所以宋棋也终于不用像在人前那样注重礼数,而是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怎么办不好?”骆养性倒是十分乐观,“那宅子里说不定藏着好多王登库见不得人的秘密,咱们只要去搜查一番,肯定能有所发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为好?直接去查抄他那座宅子?”宋棋反问道,“我们现在的这些人手,根本没有办法去查抄那么大的一座宅子,就是去了也不过是打草惊蛇,估计等我们在那宅子里查了一圈之后,王登库他们早就收拾好细软,毁了账册,逃之夭夭了。” “我要是王登库,就不会那么麻烦,直接让家丁护院把咱们几个人给杀了,岂不是轻松省时?”骆养性听了宋棋的说法,也开起了玩笑。 “指挥使大人真是风趣。”宋棋换好了衣服,终于也拿回了他那把纸扇,十分过瘾地扇着风,笑着说道。 骆养性则是由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们的人手不够,但我可以去找宣府总兵侯世禄,让他派兵前来相助,这样一来,就不愁围不住王登库那座宅子,而且可以守住四门,他想逃都逃不掉了。” “这样或许能抓到王登库,不过卑职并不建议大人这么做。”宋棋对骆养性的这个办法持反对意见,甚至又重新用起了“大人”、“卑职”这样的称呼。 “这是为何?” 宋棋答道,“大人,王登库他们在张家口经商多年,卖了那么多违禁的物资却平安无事,估计着整个宣府的兵将,全都让他们给贿赂了个遍,宣府的兵,不见得就那么可靠。” “就算是这样,侯世禄可是宣府总兵,他总不会也不可靠吧?”骆养性还是有些不信,开口反问道。 “侯总兵自然不会去帮王登库,但他手下的那些兵将却不好说。”宋棋解释道,“而且,就算是侯总兵派了精锐前来相助,他的手下也没有人暗中给王登库通风报信,卑职也不建议大人这么做。” “这又是为何?” “这次的‘大生意’,很有可能就是跟建奴做的,大人试想,任凭王登库有多么腰缠万贯,仅凭他一个人,能喂得饱建奴那么多的军队人口吗?卑职可以肯定,跟建奴做生意的,远不止王登库一家,若是今夜办了王登库,那无疑是给其他的商人们提了醒,这样的话,剩下的那些人可就都别想抓住了。” “宋兄言之有理,看来我们还是要放长线钓大鱼。”骆养性略带遗憾地说道,“哎,只怕那李老二回去通风报信之后,王登库就会更加谨慎,说不定他这会儿已经在收拾细软、销毁账册了。” “那倒还不一定。”宋棋答道,“我们问话的时候并未曾直接询问他关于王登库生意之事,我看多半还是三年前那几件杀人的案子当中有问题,不然他也不会急着跑回去报信了。” “嗯,宋兄所言不错,那些人根本不是王老二杀的,也根本不是因为他们欺负过王老二,估计他们应该是不小心知道了王登库生意上的秘密,被王登库给除掉了,然后为了掩人耳目,才编造了一个王老二是杀人凶手的流言。”骆养性接着宋棋的话分析道,不过他越分析,就越觉得事情不妙,“不对啊,宋兄,若是三年之前的那些案子真的有问题,那王登库肯定还是要收拾细软,毁掉账册,然后逃之夭夭了。” “指挥使大人看来还是不了解生意人。”宋棋说道,“宋某久居张家口之地,见过的生意人多如牛毛。像他们这样的人,有钱放在面前,是不可能不去赚的,哪怕明知赚这钱有可能会要命,那也是要先把钱赚到手里再说。只要有三倍的赚头,他们便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上一闯了。” “你是说,王登库会心存侥幸,还想着能把他那笔‘大生意’给做成?”骆养性问道。 “正是如此,毕竟现在我们还没有直截了当地去调查他,像他这样的商人肯定是要继续掩耳盗铃的。”宋棋肯定地答道。 “看来对于商人的了解,宋兄真是比我高明多了。”——如果上面的这一套理论不是宋棋,而是随便其他一个普通的手下提出的,那骆养性自然万万不会相信的,不过对于身在商家口多年,老交情的宋棋说的话,骆养性却也没有不去相信的道理。 谦虚了一句之后,骆养性便开口问道,“那依宋兄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当然是要派人悄悄地盯住那座宅子的一举一动。”宋棋理所当然地说道,对于这一点,骆养性当然也是早已想到,“不过,现在我们不妨先来一个守株待兔。” 宋棋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说法,让骆养性有些没太听懂,“守株待兔,待什么兔?” “自然是那个跑回去报信的李老二了。”宋棋摇着扇子,一脸自信地说道。 “什么,李老二还会回来?他疯了?”骆养性先是觉得十分惊讶,不过他很清楚,宋棋是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的。 于是稍加思索之后,骆养性便明白了宋棋话里的意思,“嗯,宋兄所言不错,王登库既然还抱着侥幸心理,还想着他那笔‘大生意’,那自然要找机会尽可能地维持原样,也就是让李老二再悄悄地溜回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期盼着我们察觉不到他曾经溜走过!” 第二五七章 复返 但骆养性还是有一些顾虑,“这个李老二看起来应该是王登库的得力手下了,王登库真的就忍心让他来冒这么大的风险,再回到这来?” “要么怎么说指挥使大人不懂商人呢。”宋棋自信满满地答道,“这便是‘掩耳盗铃’了,那么多的银子摆到面前,一个得力手下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王登库还想着这个‘大生意’,他就会让李老二回来的。我们也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让他安心地继续做‘大生意’,这样将来就可以顺藤摸瓜,把和王登库一样,吃里扒外跟建奴做生意的商人全都查出来!” “宋兄所言极是,那李老二要是还敢回来那自然是极好的。”虽然有些颠覆以往的认知,但骆养性也不得不承认宋棋的话确实有道理,于是便问道,“不过,宋兄在跟踪他的时候,没有让他发现吧?要是李老二发现了宋兄在跟踪他,那他可就绝不会回来的。” “这个指挥使大人放心,宋某敢担保,那厮绝对没有发现的可能,况且,他要真的发现了宋某,便不会去那座宅子了。”宋棋回答的话中充满了自信。 “嗯,那我们还是先准备一下,免得那李老二真的回来,看到这里灯火通明的,又被咱们给吓跑了。”骆养性说道,“话说回来,就算他不回来,咱们也没什么损失,最多就是让那俩小子睡一晚地板罢了……” 说着骆养性就把手下叫了过来,让他们按照之前的样子,把整个客栈恢复原状,然后安排那两个喝酒高手,又回到了李老二房门前躺好,然后把该熄的灯也全都熄了,静静地玩起了“守株待兔”。 而宋棋则是又带着人悄悄地原路返回,时刻不停地监视新发现的这间宅院去了。 …… “老爷,此话怎讲?”李老二被王登库这声“你好糊涂”给说得真糊涂了起来,一脸疑惑地问道。 “老二啊,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今晚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悄悄地跑出来找我。”王登库说道,“本来问话的时候你应对得不错,不显山不露水地,他们根本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结果你这么跑了回来,这不是主动告诉他们,你这人值得怀疑吗?” “老爷,小人糊涂!”李老二听了王登库的话,这才如梦方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悔恨之情地说道。 “老二啊,这也不怪你,毕竟你心里想着老爷我,这才着急逃回来的。”王登库宽慰道,“只是这么做实在是不值啊,你要是不回来,他们就算是怀疑三年前的事情,但知道内情的人已经都处理掉了,他们就是查上个三年五载,也不见得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小人糊涂,误了老爷大事。”李老二此刻十分懊恼,为他自己的思虑不周而感到悔恨,嘴里一直念叨着自己糊涂,看起来是难受极了。 “罢了,事已至此,老二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王登库挥了挥手,示意李老二先冷静下来,“这段时间你就先在这里躲上一躲,千万不要出门,等上一段时间,风声过去了,老爷我再安排你到江南区,专门负责办货的事情。” “老爷,小人肯定会遭到他们重点怀疑,怎么可以继续在老爷这里藏身?若是他们真的找到了这里,岂不是要老爷也受到牵连?”李老二对于王登库的这个安排并不赞同,“小人还是赶快离开,省得牵连到老爷,误了老爷的大事。” “老二何出此言?”王登库听了李老二这话脸上自然不满,“你老爷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不用说了,我这里还算是一个隐秘之处,你就安心在这躲上一阵子。对了,你来的时候,没有带着尾巴吧?” “老爷放心,绝对没有,小人来的时候一路小心,特意绕了好几处弯路,不可能有人发现小人的行迹。”李老二答道。 “如此便好。”王登库闻言也是放下了心,“老二你便放宽心,在这住下便是。” “老爷,小人以为事情还不止于此。”李老二思索了一阵之后说道,“小人回来的时候,看守小人的那两个人全都喝得烂醉如泥,估摸着现在也睡得跟死猪差不多,小人若是赶回去,怕是他们也不会发现。” “他们很可能是锦衣卫,堂堂天子亲军,怎么会如此不堪?”王登库对李老二的话并不敢相信,开口反问道。 “老爷,这么多年了,那些官府的人是什么德行,咱们心里都有数,就算他们是锦衣卫,是朝廷派来的人,又能强到哪去?”李老二答道,而且他的分析听起来似乎确实没有什么不对的样子,差一点就把王登库给说服了。 “老二,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这么做太危险了。”王登库十分坚决地拒绝了李老二的这个提议,“我王登库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兄弟王火坑里面跳呢?” 但是李老二的态度却更加坚决,“老爷不必担心,小人自会见机行事,若是可以,小人就悄悄地溜回去,若是风声不对,小人就天亮之后出城,绝不在这里给老爷惹麻烦!” 李老二坚决的态度也让王登库十分感动,“老二啊,你要知道,为了这次的生意,你们兄弟几个可是受了大苦啊。先是老六莫名其妙地被抓了,现在生死未卜,后来老八又不明不白地死了。老爷我真担心,你若是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老爷我可如何是好啊!” “老爷放宽心,我们兄弟几个的命都是老爷给的,老六和老八也算是报了老爷的恩,他们肯定不会有任何怨气。”李老二说着,同时恳求道,“现在该轮到我来报老爷的大恩了,老爷您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王登库还想再坚持一下,但李老二的态度实在十分坚决,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只能细心地嘱咐道,“老二千万要多多小心,先远远地看着,若是情况不对就赶紧回来!” 第二五八章 潜回 王登库苦口婆心地嘱咐了半天,口吻语气跟萧木的后世,不厌其烦地叮嘱独自去上学的小学生路上注意安全的家长差不多——当然,跟家长是不会让小学生辍学不念一样,王登库也没有继续劝李老二打消回到锦衣卫的客栈的打算,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象征性地反对了一下之外。 王登库一面嘱咐着,一面亲自送李老二出了门,在李老二反复的“老爷保重”、“小人定会小心行事”的话语中,才依依不舍地跟李老二作别——因为王登库和李老二心里都明白,这次的分别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永别。 但跟两人主仆的感情相比,无疑还是这次的“大生意”更加重要些,尽管权衡的过程比较痛苦,但王登库还是做出了符合他商人本质的选择,而且,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杜老六还有刘老八,如果这个时候放弃了,之前的付出都将化作泡影。 看着李老二走远了之后,王登库这才挥挥手,叫来了跟在一边的冯老四,“老四啊,你辛苦一趟,远远地跟着老二,要是有什么情况,马上回来告诉我。” “是,老爷。”冯老四听了王登库的吩咐,便冲着王登库抱了一拳,远远地跟上了李老二。 从王登库的这座秘密宅院到骆养性他们的客栈着实有一段距离,也有好多条不同的路可以走,宋棋带着手下还有李老二走的全都不是之前的路,而双方在路上就那么碰巧地遇到了这种小概率的事件也并没有发生。 李老二一路小心谨慎地回到了之前的客栈附近,远远地望着整间客栈里面都是漆黑一片,像是所有人都在睡觉,并没有人发现自己不见了的样子。 当然这也只是“像是”,李老二心里也知道很可能客栈里面已经有人埋伏着,只等自己一现身,就会纷纷跳出来把自己当场擒获。 不过李老二倒并没有胆怯,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就必须要赌上一把,而且在李老二看来,客栈里面的锦衣卫们就算已经知道了自己逃走,估计也不会想到自己还会回来,也就不会准备什么天罗地网等着自己。 简单地分析了一下之后,李老二便鼓起了勇气,悄悄地朝客栈那边走去,悄悄地撬开了客栈插着的门,最后又悄悄地上了楼,回到了之前他和郭六狗所在的房间——房间的门口那两个喝醉了的锦衣卫番子还在呼呼大睡,只不过是睡觉的姿势跟李老二离开的时候有点不太一样——正常人睡觉总是会不时地换一个姿势,所以李老二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从那两个呼呼大睡的锦衣卫番子的身上迈了过去,李老二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屋子,再轻轻地把房门关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惊无险,李老二那“砰砰”直跳的心脏也终于可以稍微得到缓解,看来他这次悄悄潜回客栈的行动,还是成功了。 “你这家伙,上个茅厕用了那么长时间。”在李老二上床睡觉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原本熟睡的郭六狗,郭六狗也不知是醒了还是做梦,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了一句。 李老二也随口小声地敷衍了一句,“白天可能是吃坏了东西。” 然而郭六狗并没有接着回答他,估计是又重新睡着了。 这下李老二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可以安心地在心底鄙视朝廷和锦衣卫的无能了。 …… 事实上李老二的这次“潜伏归来”的行动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功”,都是骆养性刻意安排的结果,毕竟有了之前审问杜老六时候的经验,他也十分清楚想要再短时间内让这种王登库的心腹级的人物老实交代问题是多么的困难。而且这个李老二排第二,说不定比杜老六还要难对付些,即便是让杜老六开了口的许显纯来了,也要费一番功夫,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骆养性完全可以把这些时间和精力用在监视今晚新发现的王登库那座秘密宅子上——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李老二反而还是一个“大功臣”,对于这么一个大功臣动粗,实在是有点不太公平。 而且,骆养性对这个李老二的武力值也并不了解,虽然有把握能把他拿下,但万一这个李老二真是一个“以一当十”的人物,锦衣卫这边也免不了会有些伤亡——现在胡云已经重伤,杨韬送着他回了京城,骆振兴和张超则是混入了王登库的民夫队中,一时也难以脱身,骆养性平时颇为倚重的年轻人现在都不在,身边除了宋棋之外其他手下的能力又稀松平常,他现在在人手使用上确实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自然是承受不起新的减员了。 再加上骆养性还担心王登库会派其他的人来照应李老二,即便在他们擒拿李老二的时候是不现身出手,仅仅是跑回王登库那里报信,就足以让王登库吓得真去焚毁证据,收拾细软,这样一来,宋棋之前说的通过王登库查出其他同样参与这次“大生意”的商人的计划就彻底流产了,怎么想都是得不偿失。所以,即便是从稳住王登库的角度上来讲,抓这个李老二对骆养性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骆养性并没有考虑多久就做出了这样的一个决定,那就是所有的人全都各回各的位置继续睡觉——包括那两个喝酒能手,装作完全没有发现李老二溜走过的样子,即便是听到了李老二回来,也不要轻举妄动。 而事实上骆养性的手下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同样包括那两个喝酒装醉能手。这两人的戏演得十分漂亮,在李老二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其实全都并没有睡着,而且心里都在思考着,要是李老二不小心踢到了自己,自己该怎么表演这样的高难度问题。不过好在李老二十分小心谨慎,并没有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也就自然没有给这两个装醉高手出什么难题,他们只是打着呼噜一动不动地装睡就完成了大人交代的差事。 第二五九章 活计 于是这个实际上发生了很多事情的夜晚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清早,骆养性又假装发现了两个“不务正业”的手下,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两个喝酒高手给痛骂了一顿,算是把这出戏给彻底演完了。 本来李老二又重新回到了骆养性他们手掌心,按理来说骆养性也没有必要再去认认真真地演戏给李老二看。但本着“有始有终”的原则,而且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骆养性就顺便把戏份给做足,至于那两个喝酒高手,虽然挨了骂,但他们心里却是高兴的很,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立功了,等差事办好了之后,赏赐肯定是少不了的。 接下来骆养性又把王老二还有郭六狗、李老二叫到了一起,指出了王老二和郭六狗两人对于三年前发生的事情说法的不同之处。王老二自然是不肯承认他杀过人,而郭六狗则是坚决指认这个王老二就是杀人凶手,两个人在骆养性面前吵得不可开交,把骆养性的脑袋都吵得大了一圈,不得不一拍桌子,把他们又重新分别关了起来——李老二还是跟之前一样,不显山不露水地在一边看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份已经被识破了。 例行公事般地问完了话,骆养性终于可以关心正事,也就是宋棋他们对王登库那座宅子的监视情况。 此时的宋棋在交代好了监视的事情之后,也已经回来了,毕竟宋棋一个人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去那里监视。于是骆养性便跟宋棋交流起关于监视的问题来。 “宋兄昨晚可有什么发现?”骆养性问道。 宋棋还是一如既往地拿出他那把折扇,一边扇着风一边说道,“我们没有看到李老二从那宅子里出来,看来他在我们到那里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这王登库还真舍得。”骆养性笑着评论了一句,“我还以为他就算是假装义气,也要装上一阵呢。” “哈哈。”宋棋听了骆养性的话也笑了两声,这才正色说道,“不过我们倒是发现了一个人在后半夜的时候鬼鬼祟祟地去了那间宅子。” “哦?是什么人?”骆养性听到宋棋他们又发现,立刻开口问道。 “天色太黑,看不太清楚,不过依我看来,八成是王登库派去接应李老二的人。”宋棋分析道。 骆养性赞同道,“嗯,宋兄所言有理,那人应该是见李老二这边没有出事,便回去给王登库报信去了。” “看来,王登库昨晚应该能睡一个好觉了,哈哈哈。”宋棋摇着纸扇,笑着说道。 “倒是宋兄一夜没睡。”骆养性说道,“宋兄不妨先去休息一下。” 宋棋倒是精神饱满,完全不像是熬夜了的样子,他摆摆手说道,“无妨,我现在还不累,只是不知道骆振兴和张超那边怎么样了。” …… 实际上骆振兴和张超这边基本上没有什么进展,他们所在的这处宅院中有将近上百号的民夫,实在是人多嘴杂,他们两个谨慎起见,根本没有谈过任何与办案相关的话题,平日里聊的无非还是“工钱待遇”、“家里婆娘不知道”之类的话,跟其他的民夫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张超凭借着出色的溜须拍马的能力,跟那个王管事和宋管事混得比较熟,但想要从这两个管事的嘴里打听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却还不是很现实,一方面容易暴露身份不说,另一方面,张超和骆振兴也全都觉得这两个管事的也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不见得就能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 所以骆振兴和张超整天里几乎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情,只能耐心地等着商队赶快出发,至少商队出发之后,他们就能摆脱眼下这种人多嘴杂的环境,商量一些事情也容易些。 按照那个王管事的说法,商队明天就能出发,骆振兴和张超也就没有急于这一天,在人前最多也就是聊一些“出发之后靠的近一些,相互照应一下”这样的话题,耐心地等着明天商队的出发。 不过就在今天早上刚吃完上午饭——王管事带着人送来的好多饭桶,让一百来号人瞬间抢做一团。骆振兴和张超为了不饿肚子也只得挤进了人群,不得不说这王登库还算有些良心,给这些民夫准备的饭虽说不太好吃,但起码还能管饱,可能这也是由于王登库也需要这些民夫卖力干活,而不是王登库真的讲良心的缘故,不然的话,这些民夫的饭食就不会是分成每天上午下午两顿,而应该是一天三顿才对。 然而就在吃完今天的上午饭的时候,王管事突然宣布,有一些额外的活计,要先带一部分民夫去干活。 顿时民夫们就像炸开了锅,纷纷询问起干活的内容,还有工钱怎么算的问题来。 在嘈杂声中,骆振兴和张超也弄不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额外的活计到底是有深意还是纯属意外。不过他们两个倒是很快就达成了默契,那就是一定不能两个人全都被叫去办这个差事,这样就没有人能打探到商队交易的情报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骆振兴和张超一个人去做这额外的差事,另一个则是留在这里继续等着跟商队一起出发,这样两方面的情况他们便都有机会可以了解。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用眼神做了一个简单的交流之后,便十分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随后张超便恢复了往日那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的状态,毫无节操地挤着人群凑到了王管事的面前,踊跃地响应者王管事的号召,坚决地要去干活,给管事老爷分忧。 而骆振兴则是采取了完全相反的行动,那就是躲得远远的,甚至谁都看不到他才好。当然了,有这么多的人在,想做到谁都看不到他也是不可能的,不过骆振兴倒是可以确定,那个被一大群民夫围着问东问西的王管事肯定是看不到自己了。 第二六零章 散落 被汹涌的民夫包围的王管事此时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这帮泥腿子,直接随便挑上一些让他们去干活就是了,干嘛要跟他们说那么多没用的,弄得自己现在心烦意乱。” 于是尝试走民主路线失败了的王管事当机立断,果断采取了专制这一种高效率的方式,他把脸一黑,恶狠狠地骂道,“都给我闭嘴,吵什么吵,把你们招来是干活的,不是请你们来当大爷的。” 这时围着他的一圈民夫们才收敛了一些,不再继续紧密地围着王管事,给他留了一个能喘得过来气的空间,安静地等着王管事做出最后的决定。 “我们家老爷找你们来干活,自然不会短了你们的工钱,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要问?”王管事又气势汹汹地说了几句,彻底地出了气之后,才把目光放在了他周围的这些民夫的身上,扫视着这些民夫,明显是想要从中挑选出去干这次的活计的人选。 由于一直以来给王管事留下的印象不错,身子长得也结实,再加上平时办事看起来也挺机灵的,所以王管事第一个就把张超给挑中了。 剩下的民夫们就没有什么像张超那样在王管事心里有着良好印象的了,所以王管事便捡人高马大,看起来就身体强壮的选了十来个人——所以躲得远远的骆振兴自然是没有被选中。 选好人之后,王管事便不打算在此停留,继续跟这些泥腿子纠缠,对张超他们这些人挥了挥手,说了声“你们随我来”之后,便率先迈出了大门,张超他们则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了王管事的后面,心里寻思着他们到底被叫去干什么活,但嘴上却又不敢多问。 王管事带着他们七扭八拐,走了好几个巷子,拐了好多个弯——饶是张超是锦衣卫专业人士,又时刻注意着方向和路线,也差一点就被带晕了方向,至于其他的民夫,估计此时早就已经是找不着北了。 终于王管事带着他们来到了又一座宅院前,张超能够明显地看出,这座宅子明显比他们那些民夫之前所在的宅院要豪华多了,不用说肯定是王登库这样的主子级别的人居住的,就算不是王登库的家,八成也是他的一间别院之类的。 “你们几个,去帮着搬东西。”到了目的地之后,王管事马上就给张超他们安排了活干,对于民夫们来说,他们能干的活自然也就是搬东西、抬箱子这类的体力活了。 除了他们这些民夫之外,现场已经有一些穿着一致,看着是护院打扮的人在搬了,不过有道是术业有专攻,这些护院们打架或许是好手,但让他们干这些粗使的活计,便不是那么在行了,毕竟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敢劫王老爷家的生意,他们也越发地有点养尊处优的意思了,搬东西这种看起来毫无技术含量的活计也有些配不上他们的身份的感觉。 现在既然张超他们这些“正牌”的民夫们来了,这些护院们自然不必亲自动手,可以摇身一变,做起监工来了,只是身份转变得太过于匆忙,他们没有来得及准备上一些鞭子之类的东西,不然的话,监工的效果可能会更好。 不过即便没有鞭子,张超他们这些民夫自然不敢怠慢,王管事刚一吩咐,他们便挽起了袖子,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把今天的工钱赚到手里。 不过他们还没开始干活,那边的新晋的监工们便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一个个凶神恶煞地说道,“手脚都给我小心些,这箱子里装的都是值钱的东西,哪个毛手毛脚的要是给弄坏了,小心我揭了你们的皮!”——大有一个人干活犯错,所有人都要跟着受罚的架势。 他们需要搬的东西还着实不少,十多个民夫在护卫们严格的监工之下,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把所有要搬的东西差不多全都装上了车,总共八辆大车全都已经被装得满满当当,剩下的几口大箱子分明都已经没有地方装了。 开始干活之后,张超掂量着每一个箱子的分量都不轻,装的肯定都是些黄白之物,他自然也就明白了眼下的情况:这分明就是王登库这只老狐狸开始转移财物了,就算他不是要跑路,也肯定是察觉到了危险,变得警惕起来了! 出于本能,张超自然不想让王登库就这么轻松地把这些财物全都平安地运走,有心想要把这件事情报告给指挥使大人,但他现在又不好脱身,逃走本身倒是不难,张超自认在场的这些监工护院还没有能把自己留下的本事,但自己要是就这么离开了,那还留在之前那座宅院,假装民夫的骆振兴就危险了,毕竟骆振兴是张超在街上跟王管事和宋管事招募来的,他们两个还相互以“王鹏”、“曾胜”的化名相互称呼,假装熟识来着。 况且,若是他和骆振兴的身份被识破,那他们混进商队,打探王登库跟建奴交易情况的差事就没有办法完成了,这显然是因小失大,所以张超不能明目张胆地夺路而逃,只能通过其他的方法做文章。 眼看着监工护卫们又拉来了第九辆大车,张超只好横下一条心,抬起一口大箱子,假装用力过猛,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之后,便顺势摔倒,把那口箱子给扔出去好远。 箱子的分量很重,又狠狠地摔了一下,顿时就被摔得七零八落,箱子里面好多的金银财宝洒满了一地。 这么多的金银财宝,让一起干活的大部分民夫还有路过的路人们全都看傻了眼,众人先是愣了一阵之后,不知是有谁起了个头,还是不约而同,所有的人全都蜂拥而上,开始抢夺地散落在地上的财物来——至于那些凶神恶煞的护院的存在,似乎则是被他们全都给忘在了脑后——哪怕不能天长地久,至少也要曾经拥有。 第二六一章 障眼 张超的这一摔来得十分突然,让那些个监工护院们猝不及防,场面很快就失去了控制,把张超这些民夫们叫来干活的王管事此时也是满脸煞白,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尤其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那个打破了箱子的民夫就是王管事带来的。 王管事心里也是怨恨不已,心道这个叫“曾胜”的民夫平日里看着还挺机灵挺会来事的,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就这么不堪,闯了这么大的一个祸出来,王管事觉得今天这事过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地教训这个民夫一顿,给自己出出气。 不过张超此时倒是没有闲工夫去管王管事怎么想的,在混乱的“捡钱”大军之中,张超很幸运地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宋棋留在这里监视这座宅院动静的锦衣卫们。事实上,从张超刚被带到这里,他们就发现了张超,只是不好上前说话,现在张超把一箱金银珠宝全给摔到了地上,众人上来争抢的时候,锦衣卫们也趁乱混进了争抢的队伍,假装捡钱的同时,也悄悄地跟张超交换起了情报。 “此处乃是王登库的秘宅,骆大人和宋千户已经发现了此处,命我等日夜监视。王登库开始转移财产之事,方才已经有兄弟回报骆大人了。”一个锦衣卫一把捡起了一串珠子,一脚把一个想要上来争抢的民夫给踢出一边,同时跟张超说道。 张超这才终于放心,开看就算自己不采取这个办法,骆大人也能知道眼下的情况,不过他此刻倒也来不及后悔,而是匆匆地把王登库他们看管其他民夫那座宅院的地点告诉了这个锦衣卫——虽说很可能明天商队就出发了,但这好歹也算是一条情报,谁知道王登库会不会在那个宅院里藏些什么东西。 两人简短地说了几句,很快便分开了,虽说眼下的场面比较混乱,但他们两个不忙着捡钱,反而窃窃私语起来,时间长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的做法。 “你这厮是不是找打,也不看这是谁家的东西就敢抢,当心我把你的手给剁下来!”最后张超又故意地高声吆喝了一声,凶巴巴地对那锦衣卫喝到,那锦衣卫也马上就入了戏,装作被张超威猛的表现给吓到了的样子,把那串珠子王张超手里一扔,一溜烟地跑了。 本来参与捡钱的人数众多,少数的几个护院们根本弹压不住,任凭他们喊得口干舌燥都没有办法阻止这些就像疯一样抢钱的民夫和路人。但张超这一声大喝,从捡钱的队伍中“叛变”,成为了打入捡钱大军内部的卧底角色,让周围忙着捡钱的人全都猝不及防。 张超趁着众人发愣的机会,又大显神威,从好几个路人的手里抢回了不少的财物,不少其他的民夫和路人看到了凶神恶煞一样的张超,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这地上的钱不是那么好捡的,即便是做到了曾经拥有,也没有办法天长地久,说不定还要额外挨上一顿打。 张超的行动让捡钱队伍的士气大减,此消彼长之下,监工护院们的士气大涨,一个个又找回了胆子,抓住两个抢钱抢得最欢的路人就是一顿暴打,这样一来,整个场面的形势几乎得到了彻底的逆转,随着从宅院里又闻风涌出了大量的护院,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场面马上就得到了控制,几乎所有参与抢钱的路人都匆匆把抢来的财物朝理他们最近的张超怀里一塞,便拔腿就跑,而其他参与抢钱的民夫,也都颇有急智,从抢钱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帮主家保护财物安全的“正面人物”,纷纷从抢钱路人手里收来金银,然后如数地交给了护卫们。 当然了,这其中也不乏有心存侥幸,想要在身上偷偷地藏些财物的人存在,不过护院们经过了最开始的束手无策之后,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面,他们在身上偷偷藏钱的小计俩很显然没有办法得逞。 在捡回了大部分的财物之后,张超便像狗腿子一般地在为首的那个护院耳边点头哈腰地提醒了两句,然后那个护院头子对手下的护院们一挥手,他们便一个个面带坏笑地把民夫们又给围了起来。 随着为首的一个护院说了一句,“你们是自己脱还是我们帮你们脱”,之后,民夫们没有办法,只好当着众人的面,脱起了身上的衣服,不时地有人被发现在衣服之中藏了小块的金银。 现场的场面让王管事也是有点不能接受,这个叫“曾胜”的民夫,怎么就从刚刚打坏箱子的罪魁祸首摇身一变,好像变成了夺回财物的大功臣一样?而且还攀上了护卫领头的关系,在对民夫们搜身的时候,只有他不用脱衣服,而且还跟那个护院头领有说有笑,深得对方器重的样子。这样一来,王管事也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回头好好收拾这个民夫的想法。 …… 与此同时,在这座宅子的后门处,王登库正在跟冯老四交代着什么,“老四啊,你总是住在我这里也不是一个办法,现在形势十分微妙,老爷这也不见得就十分安全,此番到了江南,便没有人认识你,怎么都比在我这里连门都不敢随便出来得好。” 那边的冯老四也是一脸感动,一边跪下行礼,一边说道,“老爷如此为小人着想,小人真是无以为报。” “老四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还谈什么回报,真要说回报,也是老爷我要报答兄弟你才对。”王登库赶紧拉起了还没跪到地上的冯老四,继续说道,“昨夜老二又回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身,现在老爷就只能相信老四你了,兄弟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冯老四听了王登库的话之后更是激动了,“老爷尽管放心,小人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让人伤到七夫人和小少爷一根汗毛!” “好兄弟!”王登库拍了拍冯老四的肩膀,“一路小心!” 第二六二章 托孤 “老爷为何不跟小人一同前往?”冯老四最后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老四啊,老爷我又何尝不想跟你一起到江南去,快快活活地过上下半辈子,只是老爷没有这个命啊。”王登库感慨了一句说道。 “什么叫没有这个命,我要是老爷,早就一把火把这么多年的账册全都烧了,带上夫人和少爷们到江南安心地过日子去了。”冯老四不以为然地说道。 “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那些账册可不光是老爷的催命符,同样也是老爷的免死金牌。”王登库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老爷我今天要真是一把火把这些账册全都给烧了,那些人没有了顾忌,恐怕都不会让老爷我活过明天早上,更不用说什么到江南过舒服日子了。” “哎,老爷们的事情,小人也不懂,只是小人走了之后,老爷一定要当心,莫要被官府给盯上啊。”冯老四不放心地说道。 “老爷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哪就那么容易让官府盯上了,这次也不过是让你带着他们娘俩到江南散散心,等这次的生意做完了,老爷我再派人接你们回来。”王登库说道。 两人说着,忽然从宅院前门方向传来了一阵聒噪声音,王登库随口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个护院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说道,“禀告老爷,前面搬东西的时候一个民夫不小心打碎了箱子,好多路人和民夫都哄抢了起来。” “哼,不小心,哪有那么多的不小心,我看这人多半就是成心的!”王登库自言自语地说到了一声,然后对冯老四说道,“看来还真是一个多事之秋,老四啊,我就不留你了,趁现在前院那边吵闹得很,你带着他们娘俩赶快走吧,路上多留心,悄悄地不要让认给盯上。” “老爷放心,小人定然拼死维护七夫人和小少爷周全!”冯老四又赌咒发誓地说道。 “别什么‘拼’啊‘死’啊的,你们一路上都平安无事才最好。”王登库赶紧打断了冯老四那些不吉利的话,拍着冯老四的肩膀说道,“趁着现在,赶快走吧。” “是,老爷,那小人这便走了。”冯老四对着王登库又拜了一拜,这才依依不舍地,带上一个草帽,跳上了马车,赶着车离开了,车里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一个孩子,掀开了车窗的布帘,满脸眼泪地跟王登库作别。 “你看你,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王登库对那妇人挥了挥手,“路上多听老四的,过一阵我再接你们娘俩回来。” “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啊,不过今天送出去了他们娘俩,就算这次真的栽了,怎么也能给我留下一丝血脉吧……”王登库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目送着他的老婆孩子还有冯老四的马车越走越远。转身回到了宅子里之后,王登库对那个来报信的护院手下说道,“去查查是谁打翻的箱子,查明白他的底细,然后给我把他盯紧了!” “是!老爷。”那手下听了王登库的吩咐,便快步离去,办王登库交代他的差事去了。 ……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宋棋和骆养性这边刚提起了骆振兴和张超怎么样了的话题,这边张超这个曹操本人虽然没到,但不久就有手下来报,说是看到了张超的身影。 “哦?有何情况,速速报来!”骆养性立即问道。 “回大人,小人在那座秘宅前监视,发现王登库宅子里有好多金银财物要运出,张超杰就是负责搬运这些财物的民夫之一。”那个前来禀报的锦衣卫手下说道。 “哦?搬运财物?莫不是王登库察觉到了什么想要跑路?”骆养性听了之后眉头一拧,“后来如何?” “回大人,后来张超假装没有站稳,把一箱财物给弄散落了一地……”那手下简单地把张超的“杰作”讲给了骆养性和宋棋,还有张超他们民夫这些天所居住的位置,也一同汇报了上去。 “嗯,张超做得不错,只是他这么一闹,恐怕要受些苦头了。”宋棋摇着他的纸扇,一边夸着张超,一边笑着摇头说道。 “那倒也不见得。”那个回报的锦衣卫手下说道,“后来,张超又帮那些护院抢回了好多财物,还跟护院的头子混熟了……” 那锦衣卫手下把张超后续的做法全都讲给了骆养性他们听,“所以,张超应该不会有大碍。” “这个张超还真有些奉承巴结的本事,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听闻张超不会有事,骆养性也笑着说道。 “你这是当局者迷!”宋棋笑着说道,然后合上了扇子,开口问起了正题,“那后来呢?王登库的那些财物都运到了哪里?” “回宋千户,王登库那些财物一共装了九大车,在城里绕了半圈之后,又运到了他自己的府上。”那锦衣卫手下禀报道。 “又运回到了他自己的府上?”骆养性疑惑地问道,“那就是说,王登库这厮并不是想要转移财物?那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是在折腾些什么?” “嗯,王登库此举着实诡异,却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宋棋说道,“或许王登库没有什么其他意图,就是想把钱财换一个地方存放?” “也有可能是那厮原本想要转移财物,但张超把货撒了一地之后,好多路人全都看到了,那厮担心此举被我们发现,于是又改变了主意。”骆养性分析道。 “嗯,指挥使大人所言有理,生意人嘛,自然是要小心谨慎地权衡利弊。”宋棋也觉得骆养性的分析有些道理,便赞同着说道。 骆养性和宋棋觉得他们大概猜出了王登库的真实意图,最后骆养性便对那手下说道,“无论如何,一定要盯住他的宅子,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来报我知晓!” “是!”那手下听了骆养性的命令,便退出了房间,又回到王登库的宅子那里,继续监视去了。 第二六三章 出发 张超此时还不知道他之前打碎箱子的举动已经招来了王登库的怀疑,他帮着护院们抢回了不少的财物,又给那护院头子出了主意检查民夫人的衣物,着实地跟那个护院头子拉近了不少的关系。所以,看在那护卫头子的面子上,即便是王管事在心里对他颇有微词,倒也没有表现出来。 赶着载满了财物的大车,跟着王管事还有护院们在城里转了大半圈,张超最后发现这些财物又被运回到了王登库的府上,这与自己之前猜测的,王登库是见势不妙想要转移财产的想法大相径庭。 不过张超倒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一切显然都是自己的“功劳”——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那么多的人把装满财物的箱子打碎,这无疑就是告诉了所有的人,这些大车上装的全都是值钱的东西,那些做没有本钱生意的土匪山贼,要是得到了这个消息,还不磨刀霍霍地等着在路上下手?晁盖、吴用带着阮氏兄弟等人劫花石纲的故事大家又不是没读过,现在世道这么乱,哪怕王登库也算是一个能量不小的人物,手下的护院也不少,但也不见得就真的能在明晃晃地把财物全都暴露出来,在各路“晁盖”、“吴用”的惦记之下平安地把他这小型的“花石纲”给运走。 “这样一来,我也算是不大不小地立了一功。”把车赶回了王登库的府上,小心翼翼地把箱子往府里搬的张超在心里想着。这次他搬箱子的动作比之前扎实多了,稳扎稳打地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料,看起来之前的失手很显然就是一个意外。 由于不少的民夫之前都被从衣物里面搜出来过夹带私藏的财物,所以尽管发现了他们绕了那么大一圈实际上做的都是些无用功这样一个事实,但他们在嘴上也没有敢于抱怨。毕竟他们当中不少人现在都是有“污点”的存在,主人家没立刻带他们去见官已经很仁慈了,至于工钱还有没有,后面还有没有活干,他们现在都没有办法确定。 更何况,主人家有的是钱,就是想来回搬着玩,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们这些民夫除了干活之外,也没有什么资格抱怨其他的。 在搬完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之后,王管事跟那护卫头子简单道了个别,就带着张超他们回去了——来的时候是十多个人,但这次跟着王管事回去的,则只剩下了七八个,那些之前被搜出来藏了钱财的民夫,在干完了活,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则是被留在原地,等待着接受那个护院头子的惩罚——这点小事当然用不着麻烦官府,护院头子大手一挥,几个护院拿着后来找到的监工用的鞭子,照着这些民夫的身上抽了一阵,就算是惩罚了。 回到了之前民夫们所在的宅院,张超在这座宅院的门口也同样看到了“老熟人”,一个锦衣卫的探子化装成了弹棉花的,时不时地朝门口瞄上一眼,监视着这座宅院的动静——不得不说,想要胜任锦衣卫探子的差事,没有一两个拿得出手的手艺还真不行,除了这个会弹棉花的探子之外,张超本人则是对捏面人十分在行,顺便说下,骆振兴擅长的是编筐编篓这类篾匠干的活计。 回到了宅院里,张超用讲故事一样的口吻,跟其他那些闲着没事就吹牛侃大山的民夫一样,绘声绘色地把今天的事情给骆振兴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暗示了王登库想要转移财物,后来又放弃了这个尝试,还有自己遇到了锦衣卫的探子之类的事情。 “我看咱们这宅院的门口多了一个弹棉花的,也不知道手艺怎么样,我家婆娘早就想换床被子了。”张超又随口说了一句,骆振兴也马上就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知道了这个地方也被锦衣卫盯住了。 “对了,你们出去干活的时候,宋管事来了,说是货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估计咱们明天就能出门干活了。”听完了张超的讲述,骆振兴也把自己留在这里得到的情况给张超讲了一下。 “明天就能出发了?太好了,天天在这里都快闲出鸟了。”张超听了骆振兴的话看起来十分兴奋地说道,“总算是能干活挣钱了!”——很明显,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总算是可以有机会搜集情报了。 骆振兴也赞同地说道,“可不是,早点干完活早点领工钱,省得家里的婆娘担心。”——自然,这句话的意思是早点办好这次差事就能早点回京城交差领赏。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果然,第二天一早,骆振兴和张超这里的情况就跟平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平日里他们这些民夫们并没有早午晚三顿饭的概念,而是一天只有两顿饭吃,上午一顿、下午一顿,但今天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王管事和宋管事便带来了好多的饭食,催促着民夫人赶紧吃饭。 很显然,王登库他们的货已经准备好,商队今天很可能就要出发了。 骆振兴和张超也在人群之中各自领到了一份饭食,把早饭拿到手之后,两人也跟其他领到了饭食的民夫们一样,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因为这份早饭在当下这个大明的时节来说,已经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不光白面米饭管饱,而且还荤素搭配,所有人的菜里都有大块的肉,除此之外,民夫们每个人都领到了一个煮鸡蛋。 “嗬!这王登库还真舍得下本钱!”两人惊呼之余,在心里感慨道。 骆振兴和张超当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自然是什么阵仗场面都见过了,吃上区区几块肉和鸡蛋也不至于让他们多么激动,不过一次性给干活的民夫这么丰盛的吃食,这样的架势还真是不多见。一切的事实都充分说明,他们这些民夫今天肯定是要跟着商队出塞干活去了。 骆振兴和张超一边吃着饭,一边在心里想着,看来,这次终于是要动真格的了。 第二六四章 车辙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灼热的阳光照向大地,清楚地告诉着人们,现在已经是快要正午了。 骆振兴和张超两个人赶着一辆大车,跟着商队在大草原上走着,他们走过的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很明显,就算是骆振兴和张超这两个经验丰不丰富的人也能轻松地看出,这车里装的肯定不是什么丝绸、茶叶。 而这正是商队带头的管事在出关的时候对守门兵将的“官方说法”,而且守门的兵将们在拿管事的引导之下,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实现安排好的一辆车之后,嘴里一边严肃地说着“严禁运送违禁物品出关”之类的话,一边开门放行了,至于其他的大车留下的那深深的车辙,则好像并没有一个兵将注意到。 然后骆振兴和张超就人生第一次地踏出了大明的国门,来到了草原之上。 整个商队一共有七八十辆大车,每辆车有两个民夫赶车,另外还有一百来个统一打扮的护院,骑着马在商队前后游弋,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出发的时候骆振兴觉得十分幸运,因为他和张超正好就被分在了一起,负责的是同一辆大车。两人之间相互熟悉,赶车、干活不累这一点倒是细枝末节,最重要的是,他们小声地交流一些“正事”则是方便多了——说起来,这还是张超的功劳,由于他之前一系列的“拍马屁”、“抱大腿”的举动,把那个王管事都快要捧到天上去了,所以在王管事的安排之下,他和骆振兴两个人便被分到了一起。 其实这也不过就是王管事一句话的事情,而且本来骆振兴就是张超帮着招募来的,两个相互熟识的人想要在一起,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也是人之常情,所以王管事根本没有多想,便欣然同意了他们的这个请求。 虽然王管事没有多想,骆振兴他们两个人也如愿地被分到了一起,但张超的这一套拍马的做法也不光是带来了方便,反而还给他们添了不大不小的麻烦,因为实际上一直到现在,他们两个人还没有什么机会打探什么情报,甚至连自己这辆大车里面到底装的是些什么都不敢去看,因为骆振兴发现,有一个骑着马的护院头领一直在他们这辆车附近转悠,时不时地还跟他们攀谈几句,天南海北地胡吹乱侃。 这个护院头领事实上就是昨天,张超在打碎箱子之后奉承巴结的那位。本来张超昨天在人家面前一通表现,拉上了关系,现在人家跟咱们聊起天来,张超这边自然不能对他爱搭不理的,所以这个头领跟他们聊天说话,张超他们也只好热情地回话,不知道的人听起来他们的谈话氛围好像还很浓厚,相互之间聊的很投机的样子。 事实上这个护卫头领就是盯着骆振兴和张超他们两个人的,或者说,就是盯着张超的。很显然,昨天搬完了那些财物之后,他们几个护院的头领都得到了王登库的吩咐,就是要盯住那个打碎箱子的民夫的护院头领。本来这个护院头子对张超的印象就挺深刻,现在又得到了要盯紧他的命令,于是便亲自来盯着,所以张超他们自然就要郁闷了。 “看来这差事还真是不好办啊。”骆振兴郁闷地在心里想着,无奈地朝着拉车的马挥着鞭子。 …… 张家口,骆养性和宋棋这边倒是也没有闲着。 “王登库的车队都出去了?”骆养性问道。 “不错,我们的人亲自数过了,一共是七十八辆大车,车辙印很深,车里装的肯定不是他们说的什么丝绸、茶叶。”宋棋答道。 “守关的兵将那里就直接放行了?”骆养性问道。 “那是自然,全都放行了。”宋棋用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答道,很显然,如果没有放行,那对他来说才是稀罕事。 骆养性对宋棋这种与常理完全相反的逻辑则还是没有完全能够立刻接受,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他们就没有检查一下,车上装的都是些什么?” “检查自然是要检查的,不过这里面的门道,指挥使大人想必也都清楚。”宋棋答道,完全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嗯,是我想的太多,要是守关的兵将真那么铁面无私,我们也就不用来办这个差事了。”骆养性自嘲了一句,然后问道,“今天除了王登库,还有其他的商队出发吗?” “有。”宋棋答道,除了王登库之外,今天还有两家的商队也出关去了。 “他们车上装的也是违禁的物资?”骆养性问了一个自认没什么悬念的问题。 “不错,车辙都很深,绝对是粮食、铁器一类的物资。”宋棋答道。 “那这两家是要卖给蒙古人,还是跟那个王登库一样,是要卖给建奴的?”骆养性问道。 “我可以断定,这两家的商队的货物,肯定都是要卖给建奴军队的!”宋棋十分坚定地说道。 “何以见得?”虽然骆养性也倾向于这个答案,但宋棋的语气十分坚定,很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依据,所以骆养性便开口问道。 “一来是这两家的商队也全都不小,眼下怕是没有哪个蒙古部落能买得起这么多货物。”宋棋开口答道,骆养性十分清楚,虽然这个说法分析得很合理,但这并不是宋棋能这么坚定的主要原因,因为他这个“一来”就说明了,接下来,还会有一个“二来”,而这个“二来”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二来嘛,”宋棋继续说道,“我们的人今早在王登库的那个秘宅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贵客的人物。” “贵客?什么贵客?”骆养性问道,不过很快他自己就想出了答案,“是了,像王登库这种商人来说,自然给他送钱送生意上门的人才是贵客。” “指挥使大人英明。”宋棋说道,“而且,这个贵客从王登库那座宅子出来之后,又去了另外两家。” 第二六五章 同伙 “是哪两家?”骆养性难掩激动的心情,急切地问道。 “据查也是张家口出名的商人,一个叫做靳良玉,一个名唤黄云发,做的也都是跟王登库差不多的生意。”宋棋答道。 “这两家跟王登库比,谁的生意规模大?”骆养性问道。 “都差不多,估计是半斤八两的样子。”宋棋答道。 “宋兄说得不错,看来这两家跟建奴也脱不了关系。”骆养性说道,“那个‘贵客’现在何处,我们的人可要把他给盯紧了!” “大人放心,我们的人一直在盯着,方才来报说此人去了黄云发的府上还没有出来,我估计他接下来很可能还会去其他商人的家里。”宋棋答道。 “嗯,看来这个‘贵客’倒是能帮上我们一个大忙,先不要动他,我倒是要看看这张家口城里,到底有多少商人是跟建奴有关的。”骆养性闻言,笑着说道。 说着骆养性便开始在客栈里“静候佳音”,等着那个“贵客”把该访的商人全都访上一遍,好帮他锁定好目标,然后在那“贵客”要出城离开的时候,在一举把他抓获,便可大功告成了。 不过计划远远没有变化快,骆养性在客栈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有新的情况报告回来。 “这个黄云发是何许人也?那个‘贵客’怎么在他那逗留了这么久?”等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骆养性开口问道。 “该不会是到了中午,这个黄云发刘娜‘贵客’用饭了?”宋棋也有点弄不明白事情的原委,胡乱提了一个猜测出来,事实上宋棋自己对这个猜测都没有底,因为宋棋觉得如果自己是那个“贵客”,肯定是没有什么心情留在黄云发的府上用饭的。 骆养性和宋棋又焦急地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无奈地得到了一个结论,那个“贵客”怕是被跟丢了。 “真是一帮饭桶!”想到好不容易发现的重要人物就这么溜了,骆养性也难免心中恼火,对手下的办事能力失望不已,一边拍着桌子,一边生气地说道。 骆养性觉得要是杨韬他们在这里的话,就绝对不会把人跟丢,但可惜的是,杨韬他们几个全都不在。 “指挥使大人稍安勿躁。”宋棋宽慰着说道,“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又发现了两家跟建奴做生意的商人。” “这我自然知道,可是这么大好的机会,就白白地丢掉了,我实在是不甘心啊。”骆养性无奈地说道。 “想来是今天只有王登库、靳良玉还有黄云发他们三家的商队出发,所以那个‘贵客’去了他们三家之后,便悄悄地潜逃掉了。”宋棋分析道。 “看来这个‘贵客’也事一个厉害的人物。”骆养性也终于消了气,开始冷静地分析起来。 “不错,能被建奴派到这来跟王登库他们做生意的,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宋棋说道,“说不定此人在皇太极的面前,也能排得上号。” “嗯,宋兄所言有理,此人不能小觑。”骆养性道,“只是如今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其他跟建奴做生意的商人也就无从查起了。” 宋棋宽慰道,“那也说不一定,今天有三家的商队出了关,卑职以为,若是真的还有其他的商人,他们也不见得都选在同一天出关,或许明天出关的商家也跟他们有关。” “嗯,不错,除了这三家之外,明天要是也发现了车辙那么深的商队,就说明还存在跟建奴交易的商人,说不定那个‘贵客’就能再次出现了,我这就派人,让他们全都盯紧了,明天要是还有什么商队出关,立刻回报。”骆养性分析道。 “卑职也去查查昨天和前天,有没有什么大的商队出关。”宋棋补充道,毕竟谁也不敢说王登库他们就是第一个出发的,说不定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其他的商队已经先行出发了。 “嗯,这样也能查个八九不离十,等骆振兴和张超他们回来了,我们就能彻底确定了。”骆养性说道,“有劳宋兄先去查访一番吧,不过一定要注意不要暴露了身份,宁可查得慢些,也不可打草惊蛇。” “卑职自然明白。”宋棋答道,便着手去调查前些天出关的商队情况去了。 ……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事实上王登库他们这三家,竟然真的是最后出发的,骆养性他们紧紧盯了两天之后才无奈地发现了这一点,因为这两天当中一直没有什么大型的商队出关,而那个“贵客”,则同样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骆养性失望之余,好在宋棋这边的调查总算是有了一点进展,算是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安慰。 “大人,卑职调查了一番,确实在前几日,有一些大的商队出关。”宋棋对骆养性说道。 “哦?能确定这些商队就是去跟**交易的吗?”骆养性问道。 宋棋答道,“卑职不敢肯定,这些商队有六七十辆大车的,也有三五十辆大车的,像这种稍微小一些的,也可能真的是跟蒙古人交易茶叶丝绸的。” 但宋棋很快就把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有一家的商队,卑职敢打包票,肯定是跟建奴交易的。” “是哪家?宋兄何以如此确定?”骆养性连忙问道。 “此人姓范,叫做范永斗,是张家口最大的一家商人,生意规模比王登库他们几人还要大上不少。”宋棋答道,“四天之前,他的商队,足足有一百五十辆大车出了关,车辙全都很深,车里装的肯定都是铁器这样的重物。” “嗯,四天之前,那也就是王登库他们出发的前两天。这么多辆大车,运了那么多的铁器,这个范,范永斗的嫌疑肯定是不用想洗脱了。”骆养性听了宋棋的话之后,肯定地分析道,“而且,这事情也是显而易见的,我要是建奴,想要从大明大量地走私铁器粮食的话,第一个要找的,自然也是他这个张家口最大的商人。” 第二六六章 抵达 这两天骆振兴和张超的日子过得并不太好,很显然,这都要拜那个护院头领所赐。 现在形势已经十分明朗了,骆振兴和张超都意识到他们恐怕是被对方怀疑上了,就算对方还不知道他们是锦衣卫,最起码也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民夫,这才会处处提防——显而易见,这都要从张超打碎箱子的事情上说起。 不过骆振兴和张超倒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因为这两天之中,不断有其他的商队跟他们汇合,多则七八十辆大车,少则三四十辆大车,现在整个商队已经是一个由六七个商家车队组成的联队了。特别是今天他们追上了一个最大的,估计有一百多辆大车的商队之后,总共的马车数量已经达到了四五百辆之多了。 这么多的大车自然是草原上的一大块肥肉,商家们的保护措施也是做得相当到位,不算骆振兴他们这样的民夫,单单是骑着马的护院守卫,就有七八百人,在整个商队附近来回游弋警惕。 而且,在今天跟那股最大的的商队汇合之后不久,骆振兴便发现有几十个建奴骑兵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很显然,这些个建奴骑兵事来给商队壮胆,震慑那些想要上前抢夺货物的蒙古部落的,因为现在建奴军队在对察哈尔蒙古部落的战事中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所以即便是这边只有几十个建奴骑兵,就已经足以形成很强大的震慑作用了。 这么多商队汇合到了一起,那个护卫头领自然也要去跟其他商队的护卫们相互认识、交流一番。趁着他不在的这个机会,张超简单地打听了一下,这最大的商队的主家姓范,名唤范永斗——这个问题打听起来十分轻松,因为范永斗的大名在张家口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在张家口的那么多商人之中,也只有范永斗能够随随便便地拿出这么大规模的商队出来。 至于其他几家的商人,有姓梁的,有姓田的,也有姓黄的,他们的名气跟范永斗相比要小了不少,张超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记住了这些人的名字。 骆振兴也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检查了一下自己车上的货物,他从小腿处取下一把匕首,随便朝车上的一把麻包轻轻扎了一下,然后毫无意外地发现,麻包里装的全都是白米。 仔细地调整了一下麻包的位置,把被刀子扎破的地方隐藏好之后,骆振兴悄悄地跟张超说了一句,“建奴的日子过得不错,买的都是精米,看来他们真是抢了不少的财物。” “那是肯定的了,你想想,辽东百万汉人,不知道被建奴屠戮了多少,抢到的财物自然是天文数字。”张超小声地回答道。 很快,那个护院头子又回来了,骆振兴和张超赶紧收起了这个话题,继续聊一些没有营养的——比如说这次出来能得到多少工钱之类的。 那护卫头领倒是也没有发现他们之前的举动,还是跟平时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们两个聊着天,好像相互之间的关系很熟一样。 商队继续前进,就在这天下午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由于建奴军队目前正在与蒙古察哈尔部交战,所以他们的位置距离张家口并不是很远,商队走了两天多的时间,就基本上到了皇太极的军队扎营的位置了。而且这么大型的商队在草原上终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还是尽早地把货交到他们的手上,他们才能放心。再说,这些货物也是他们当前急需的重要物资,战事一起,粮食铁器这类物资的消耗要比平日翻上好几番,皇太极他们对这次新打开的商路也是十分重视,特意把大营朝迁到了附近,算是变相地迎接了商队的到来,以免夜长梦多,同时也准备好了足量的钱财,提供了一个十分公道的价格,为的就是能成功地开辟出这么一个新的渠道出来。 商队到了目的地,骆振兴和张超他们这些民夫便又来了活计,那就是把车上的这些物资卸下来,运到对方指定的地点——大多是一些临时的简易仓库。 至于近距离地看一下建奴的营地是什么样子这样的事情,对骆振兴和张超来讲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在搬运货物的时候,一路上都有建奴的人在看着,不要说是跑去观察营地,就是眼睛朝两边多看上几眼,都会立刻挨上一顿鞭子,跟他们比起来,之前王登库他们家的护院们真的可以说是温柔得很了。 所以民夫们全都学乖了,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目视前方,压根都不忘两侧去看,小心翼翼地干着活。 不过罗振兴和张超倒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目前大明和建奴暂时还没有什么开战的可能,即便是开战也不是在这里开战,所以就算是他们把建奴的营地布局了解了一个通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等到所有的货物全都搬运完毕之后,各家的管事们便被请到了建奴的营帐里赴宴,商谈付款,约定下次交易的事情去了。骆振兴和张超作为民夫,自然是没有资格受到这种宴请,他们此时正跟其他干完活的民夫一样,并没有得到休息,而是干起了他们自己的活——那就是安营扎寨,支一些简易的帐篷,给他们今晚的住处一个着落。 等到终于把所有的活计全都干完之后,民夫们终于也能开始吃饭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平安抵达的目的地,尽管你不能期望建奴的军队能给他们这些民夫提供什么好的饭食,但怎么也比之前的两天,光啃干粮要强上不少,骆振兴觉得这两天下来,只要是热乎的,有咸味的食物全都是人间美食。 骆振兴和张超还有其他十来个民夫围在一起,一边天南海北地说着话,一边打算吃饭。 张超拿一个小木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热乎的汤,把随身携带的干粮掰城一块一块的泡在汤里——然而张超并没有得到顺利吃饭的机会…… 第二六七章 荒野 吹着小木碗里冒出来的热气,“呲溜”地喝了一小口热汤,张超发出了一声惬意的喘息“啊……”——草原上的生活实在是难熬,能喝上一口热汤都已经成了极其舒适的享受。 紧接着张超便拿起了用两根树枝简易做成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泡得已经有点发软的干粮,正要美滋滋地送到嘴里的时候,他却无奈地发现,那个阴魂不散的护院头领又来了。 虽然心里对这个护院头领早就烦得够呛,但张超还是摆出了一副笑脸问道,“韩大哥来了?吃过了没?要不要来一碗?” 经过了这两天的闲聊,张超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个护院头领姓韩,名叫韩大柱,在王登库那里做护院已经有四五年了。 当然张超这句话也是很明显的客套,韩大柱好歹也是一个护卫头领,就算是没有资格跟那些首席大管事们一样得到建奴在营帐里面的单独宴请,但在吃食方面肯定还是不错的,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跟张超他们一样吃干粮的程度,所以韩大柱摆了摆手说道,“先不吃了,曾胜你先随我来一下。” 马上要把饭食吃到嘴里,结果却被打搅了,尽管张超对这一点很不情愿,但他闻言之后也只好放下了手里的木碗,跟着韩大柱走出了简易的帐篷——至于“曾胜”这个称呼,张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异,毕竟这个化名他也用过好多次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自然的感觉,甚至连张超本人,这两天也都觉得他的名字就叫“曾胜”。 跟着韩大柱走了半天,张超发现他们走到了一个荒郊野外的地方。其实这草原上到处都是荒郊野外,只不过之前他们所在的营帐处好歹还有不少民夫,像是一个小小的城池,也正是因为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城池的存在,现在张超他们所在的地方相比之下才更加像是“荒郊野外”。 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这个地方偏僻的程度的话,用萧木后世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来形容则是在核实不过了——这里就是一个“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地方。 在这么一个地方,那韩大柱的目的也就很明显了,毕竟在大明朝这个时空,“断袖之好”之类文雅的玩法还不太适合韩大柱这样的粗汉,既然韩大柱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性取向,那么他很可能是要对张超下手了,不然他也没有必要在这两天当中一直在张超他们的马车周围转悠监视着张超和骆振兴了。 总而言之,张超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不过张超倒是并没有十分紧张,因为在他看来,这个韩大柱的武艺实在是稀松平常,估计就算再练上十年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个韩大柱真要是那么厉害的话,也就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头领,怎么也应该是跟杜老六他们差不多的地位了。以张超来看,如果他自己去给王登库效力的话,随便给王登库展露一下他的本事,王登库肯定会奉他为上宾,而不是简单地安排一个护院头子给自己当。 然而张超固然一直十分警惕,让那个韩大柱根本没有能偷袭他的可能,但韩大柱却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偷袭张超的意思,而是一边走,一边聊着那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事实上张超在这一点上对这个韩大柱倒是佩服得很,明明他们之前根本就不熟,即便张超作为一个锦衣卫,在寻找话题套近乎这方面达到了一个十分专业的水准,但他们已经装作很熟的样子聊了两天,张超都已经有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好,但这个韩大柱倒是根本没有为找不到话题而发愁,仍然让人觉得他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后天的训练与先天的天赋之间往往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胜子啊,我看你这身子骨也挺结实,干嘛非要去当什么民夫,你看你这体格,怎么也能去王老板家当个护院啥的。”韩大柱说道,而且还是跟这两天一样,亲切地把张超叫做“胜子”,完全没有顾忌张超本人对这个亲切的称呼是否能够接受。 张超当然觉得这个称呼很让人恶心,但没有办法,毕竟还要跟这个韩大柱虚与委蛇,谁让人家现在还没有对自己下手呢? 所以张超还是很配合地答道,“哎,韩大哥,老弟我也想到王老板那某个差事做做,怎么也比当个民夫整天扛麻袋,还要看人脸色强得多啊,只是老弟我也没有门路,这个民夫的差事,都还是求爷爷告奶奶才得来的。” 果然,韩大柱下一句便开始自我吹嘘起来了,“你看你,这么说不是瞧不起哥哥我了吗?哥哥别的本事没有,给你谋个护院的差事那还是不在话下,以后你跟着哥哥我,怎么也比扛麻袋强多了。”——完全符合韩大柱这两天一直以来说话的节奏和套路,事实上这两天他已经给骆振兴和张超“谋划”了好些个差事了,每次都要让骆振兴和张超感激涕零一番才能满足。 由于是固定的套路,所以张超也是驾轻就熟,顿时激动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真的吗?多谢韩大哥抬举!以后小弟为韩大哥马首是瞻,韩大哥一声令下,小弟绝无二话!” “哈哈,好兄弟,这商队里这么多的人,哥哥觉得就数你最上道,以后跟着哥哥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韩大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边爽朗地大笑,一边拍着张超的肩膀说道, 直到这里韩大柱的表现还是一如既往,让张超心里厌烦不已,不过下一秒韩大柱的画风就突然一变,收起了他那浮夸的表情,冷冷地问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兄弟要跟着哥哥干了,怎么也应该把你的来头跟哥哥我交个底吧?” 虽然此时太阳早已下山,夜幕也已经来临,但接着月光,张超可以很明显地发现,此事的韩大柱看起来异常的严肃和镇定,跟之前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第二六八章 晦气 韩大柱的画风突变让张超有些猝不及防,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韩大柱竟然很可能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让他不得不认真地拿出十成的功力来应对。 即便如此,张超也是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之前他很显然低估了韩大柱的实力,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得起过这样一个护院头子,若是韩大柱趁他没有充足防备的时候下手,那么此时张超恐怕都已经不在世上了。 不过张超又有些想不通,既然自己之前的防备并不充分,那么韩大柱为什么没有动手呢?是因为他没有把握住机会?还是因为他实际上不想对自己下手?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张超的答案高速地运转,思考着该如何回答韩大柱的提问——是装傻充愣,还是直接摊牌,还是编个谎话? 尽管他的大脑运转速度很快,但还是迟疑了一下,就在他迟疑的这一瞬间,眼前的情况又风云突变。——韩大柱在张超的眼前倒了下去,随着韩大柱的身体一点点地倒了下去,张超也看到了韩大柱身后,动手的并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搭档骆振兴。 “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张超略微有一点点惊喜地问道。 “这个韩大柱把你一个人叫出去,我有些不放心,就找了个借口溜出来了。”骆振兴说道,“看来我还真的来对了,这个人很可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不错,他之前隐藏得很深,把你我都骗过去了。说实话刚才我的防备并不十足,他要是真想下手,说不定已经得手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一直没有动手,也不知是敌是友。”张超赞同地说道。 “还好我悄悄地跟上来了,总之不管这人是敌是友,反正已经被我打晕过去了,现在在咱们兄弟的手里,等他醒了之后,问一问便什么都知道了。”骆振兴说道。 这的确是十分稳妥的办法,总而言之,既然这个韩大柱的身份尚不明朗,那还是不要犹豫,直接先把他给制服再说,这样骆振兴和张超方能立于不败之地。相反,哪怕对方没有敌意,或者很可能就是自己人,但若是寄希望于这一点,因为害怕误伤而畏手畏脚,反而会失去主动,受制于人——这都是锦衣卫多年的经验教训,为此不知付出了多少的生命和代价。 骆振兴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果断地出手,对着韩大柱的后脑狠狠地敲了一下,把他彻底地敲晕了过去。 虽然说的是“等他醒了之后”,但骆振兴和张超肯定不会真的耐心地等着韩大柱自然地醒过来,毕竟骆振兴刚才下手不轻,要是眼巴巴地等着,说不定等到明天早上也不见得能醒,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骆振兴和张超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捆住了韩大柱的手脚,让他的本事无从施展——如果他真的武艺不凡的话,然后才到附近的小河沟捧了凉水来把他给泼醒。 被凉水一泼,韩大柱的身体一个激灵,立刻就醒了过来,随即便发现了他的手脚已经全都被捆住,动弹不得这样的一个事实。 看了一眼眼前的骆振兴和张超两人,韩大柱这才开口说话,“早就该想到你们两个是一伙的,竟然忘了防备,真是失策。这么多年的装傻充楞,没想到把装傻变成了真傻……” 骆振兴和张超听了这话,差一点笑了出来。 “这个先不要说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把哥哥你的来头底细给兄弟们交个底呀?”张超反问道,跟之前韩大柱问他的话几乎是如出一辙。 “这个倒也不是不可以。”韩大柱倒是并没有表现得特别惊慌,继续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先确认一下。” “事到如今你最好不要刷什么花样。”骆振兴先是威胁了一句,让韩大柱清晰地认识到了眼下的形势,不过他还是接着问道,“你想确认什么?” 毕竟现在的主动权在骆振兴和张超这里,也不怕韩大柱能有什么花样。所以他们便决定给韩大柱一个机会,反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回不回答还不是他们两个人说了算? “也没什么,就是确认一下,你们这次,是来找王登库的晦气的,我没猜错吧?”韩大柱问道。 事实上这个问题已经十分明显,既然王登库都下了命令要盯着张超,骆振兴跟张超又是一伙的,那他们两个人对王登库来说肯定不是自己人。所以在韩大柱的心里早就有了很明确的答案,他现在正式地问了一遍,也不过是想要最后地确认一下,想从罗振兴和张超的口中得到“最权威”、“最官方”的答案。 “原来是这个问题。”骆振兴听了之后笑道,“那是自然,我们这次就是来找王登库的晦气的,不然干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这草原上吃这份苦头。” 跟韩大柱的想法也没有什么不同,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就算骆振兴他们不说,大家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骆振兴并没有犹豫,便给了韩大柱一个肯定的答案。 韩大柱听了骆振兴的回答,得到了最终的权威说法,脸上也露出了放心和喜悦的神色,“说得也对……” “好了,你要问的我们也回答你了,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来历底细了吧?”张超有点迫不及待地问道,“而且我们的目的都告诉你了,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们自然不会轻易放了你。” “哈哈,那是自然。”让骆振兴和张超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韩大柱竟然笑了出来,“我最喜欢的就是想要找王登库晦气的人,你们想怎么找他的晦气?可不要小打小闹,你们越有本事、来头越大我才越高兴。” “这个你大可放心,肯定不是小打小闹。”骆振兴笑着答道,然后便是话锋一转,“只是你这么希望我们找王登库的晦气,是因为什么?总不会是他欠你钱不还吧?” 第二六九章 妹妹 骆振兴的问题刚问出口,他和张超便死死地盯住了韩大柱,因为接下来韩大柱的回答至关重要,他们必须仔细地观察韩大柱脸上每一处的表情与动作,来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 “还不是因为我家妹子。”韩大柱一脸无奈地说道。 “你家妹子?”韩大柱的这个回答,骆振兴和张超实在是没有想到,张超反问道,“你家妹子怎么了?难不成你家妹子被王登库给强占了?” 说着张超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韩大柱的脸——按照萧木经常使用的定量说明来形容,如果正常人的长相是“还凑合”的话,那韩大柱的外貌估计也就勉强达到二分之一的“还凑合”。总而言之,不管是骆振兴还是张超都很轻易地做出了判断,那就是这个韩大柱的妹子恐怕也不会好看到哪去,至少一王登库的财力和势力来讲,应该不会对他的妹子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哎,我就知道我要是不把那点陈年旧事全都说上一遍,你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韩大柱无奈地说道,很显然他的那些“陈年旧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在骆振兴和张超既怀疑,又带着些好奇的目光注视下,韩大柱开始讲起了他以前的故事。 原来韩大柱有一个妹妹叫做韩二梅,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他的这个妹妹跟正常人的妹妹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那就是根本没有任何女性的性格和身体特征,从小就跟韩大柱他们一些男孩疯玩,长大了之后也练就了男人的性格,还有一副比韩大柱还要壮上一圈的体格。 这一点虽说符合了骆振兴还有张超之前的“韩大柱妹妹不可能多好看”的判断,但事实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毕竟这已经不是“好不好看”这个范畴之内的问题了,他们两个打死也不会想到,原来韩大柱的妹妹会是这么强悍的一个人物。 简单想象了一下一个“加高加大”版的韩大柱,关键还是个女的,骆振兴和张超不免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惧,骆振兴干咳了一声,“咳咳,后来你妹妹怎么了,怎么就跟王登库扯上的关系?” “不要急,我正要跟你们说呢。”虽然之前表现得很无奈的样子,但真正开始讲故事之后,韩大柱对于骆振兴贸然打断他思路的行为还是表现出了很明显的不满。 因为韩二梅拥有着比一般男人还壮的身体和男人一样好爽的性格,所以长大之后,她也是按照男人一样跟韩大柱他们去干活,而不是跟其他的女人一样,在家洗衣做饭做女红。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在大明朝这个时空,家里多一个劳动力那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这也是重男轻女传统的重要原因之一,既然家里多了一个能当儿子用的闺女,那自然不是什么坏事。至于找婆家这样的问题,那也不是问题,毕竟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能干活能生养这两个最基本的条件韩二梅全都满足,而且这两方面都很优秀。 “不是我跟你们吹牛,我家妹子那体格,绝对好生养,村里老人都说她那身段肯定能生儿子!”提起他的妹妹,韩大柱一脸的骄傲神色,估计也是因为是他妹妹,他才忍住没提“屁股”这个身体部位,但骆振兴和张超也全都听懂了,毕竟女人好不好生养都是从这个部位来判断的,这一点都是常识。 然而从前些年开始,年景便一年不如一年——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对于看天吃饭的绝大多数大明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个坏消息,田里的庄稼减产是常事,绝收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再交了皇粮国税,田租地租之后,更是剩不下多少粮食,仅仅靠种田越来越无法满足正常的生活开销。 所以为了维持生计,韩大柱他们当然要找些新的活计,赚些钱来贴补家用,而在这张家口附近,最适合他们的活计,自然就是给那些大商人大老板们干活赚钱了。 所谓作为一个比韩大柱还高大威猛,干起活来一个顶俩的韩二梅,自然也出去干活了,而她干活的东家就是王登库。 毕竟张家口的大老板们给的工钱还是比较丰厚的,王登库在工钱这方面也很有口碑,尤其是韩二梅手脚麻利,干的活比常人也多,赚到的工钱着实不少,家里的日子靠着韩二梅的工钱过得也还算不错。 “后来呢?王登库又没抢占你妹妹,还给你妹妹工钱贴补家用,你干什么要找人家的晦气?”听了韩大柱讲了半天,张超也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正是因为后来。”韩大柱继续把话语权给收了回来,仿佛已经忘了他现在已经被骆振兴和张超控制住了这样一个事实,“后来啊,有一次我家妹妹也跟着出关运货,事情就坏在了那个时候……” 总之让喜欢说话的人停下来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韩大柱现在像一个说书先生一样,把整个故事讲到了最具悬念的地方。 原来五年之前,也就是天启三年,王登库生意十分红火,跟好些蒙古部落都谈成了买卖的生意,一时间运货的人手短缺,四处雇佣民夫都找不到足够的人手。后来考虑到韩二梅长得身材高大,干活也有一把子力气,情急之下就安排了她也出关去跟着运货,许诺多给工钱,而韩二梅本人也觉得出关走上一趟就能多赚些工钱,也没什么不好,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出关运货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情,碰巧他们那一次,就遇到了一个蒙古小部落的抢劫。 “然后你妹妹就被抢劫的蒙古人杀死了?所以你就对让她出关运货的王登库怀恨在心,想要找他的晦气?”张超还是没有忍住,替韩大柱把后面的故事给讲了。 然而他和骆振兴很快就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只见韩大柱摇着头,感叹地说道,“哎,这都是作孽啊……” 第二七零章 孽缘 很显然接下来就是故事的高潮了,骆振兴和张超都表现得很好,没有打扰韩大柱的回忆,而是伸长了脖子,听着韩大柱继续讲。 由于来抢劫的只是一个小部落,王登库他们商队的保护措施还是做得比较到位的,并没有让来抢劫的栈道什么便宜,大量的货物都成功地保护住了,损失的货物仅仅只是一小部分,这在草原上也是常有的事,他们出关运货的时候都是要多带些货物,为的就是防止这样的事情。 不过对于韩大柱来说这并不是重点,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他的妹妹在混乱之中被拿货打劫的蒙古部落的人给掳走了。 “然后她妹妹被蒙古鞑子给强占了,所以韩大柱才记恨上了王登库?”骆振兴和张超心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这么一个猜想,不过为了保持听故事的连贯性,这次他们两个全都没有开口打断韩大柱的话。 他们的猜想倒是不完全正确,韩大柱越说越无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如果大明这个时空有香烟这种东西的话,估计韩大柱这时肯定会吧嗒吧嗒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来排解他的忧郁。 “哎,我那妹子被蒙古人给掳了去,我们都以为她肯定是活不成了,结果过了一阵子,反而有了她的消息……”韩大柱继续说道,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 “你妹妹竟然没事?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妹妹武艺惊人,把一整个部落的蒙古人全都给杀光,然后逃了出来吧?”见一直很健谈的韩大柱吞吞吐吐起来,张超适时地半开着玩笑问了一句。 “哎,那种事怎么可能呢?我那妹子又不是关二爷、赵子龙。”韩大柱继续说道,“说来这都是作孽啊,我那妹子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嫁给了把他掳去的那个蒙古人,真是作孽啊……” 韩大柱嘴里一直念叨着“作孽”,一边听着的骆振兴和张超也别震惊了个够呛。 “什么,你妹妹竟然嫁给了蒙古鞑子?”张超惊诧地问道。 “会不会是蒙古鞑子用强,逼迫你妹妹嫁给他的?”骆振兴很快分析出了一个十分符合实际情况的可能性。 “不错,有理,肯定就是这么回事。”张超也赞同骆振兴的观点。 韩大柱又是摇了摇头,“哎,我们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家妹子回来之后,我们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家妹子亲口说她是自己愿意嫁给那个蒙古人的,把我爹都给气得够呛。”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等我妹妹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一年多以后,她跟那个蒙古人的儿子都生出来了,就算我爹再怎么不让她回去,她还是又跑回到了关外,找她男人去了。”韩大柱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家门不幸”的痛苦表情。 “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张超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的话,只好勉强地安慰了一下韩大柱,然后话锋一转,继续问道,“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记恨上了王登库,这才想好找他的晦气?” 这已经是骆振兴和张超第三次提出了他们的猜想,张超觉得这次他的猜测怎么也应该正确一回了。 然而事与愿违,韩大柱再一次无情地否定了他的猜测,“那倒不是,我家妹子嫁给了蒙古人,我们家也就权当没有过这个人,而且后来听说她男人平时对她也还算挺不错的,这两年又生了一个儿子,他们的日子过的也不赖,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 “果然是好生养,给蒙古鞑子生的都是儿子。”骆振兴和张超心里默默地想道。 “但是偏偏今年,辽东的建奴皇太极又跑到这边来搅和,跟察哈尔部蒙古打得不可开交,你们想想,这么一来,我那妹子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韩大柱气愤地说着,语气跟刚刚描述家门不幸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那个建奴头子不老老实实地在他辽东底盘待着,非要跑到这边来添乱,我那可怜的妹子本来就没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又让他给搅了!” 韩大柱言语之间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的态度——对蒙古人他从来都没使用过“蒙古鞑子”这种蔑称,最多也就是说“蒙古人”、或者直接说“她家男人”,但对建州女真人,韩大柱则是毫不留情,直接称呼为“建奴”、皇太极也被他叫成了“建奴头子”。 “建奴辽东地盘也不是他的,那都是我们百万汉人的土地!”张超及时纠正了韩大柱的错误说法。 “不错,这么说来这建奴头子真是可恨,先抢了我们汉人的土地,现在又跑到草原上蒙古人的地盘搅和,老天怎么就不收了他们!” 很显然韩大柱对建奴没什么好印象,毕竟就算他觉得妹妹嫁给蒙古人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但在心里还是希望他家妹子能过上好日子,但是现在建奴跟蒙古人打起了仗来,他妹妹当然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骆振兴和张超也终于逼近了韩大柱对王登库不满的原因真相了,“所以,王登库要卖粮食铁器给建奴,干起了助纣为虐的生意,你这才想要找他的晦气?” 对于骆振兴这次的猜测,韩大柱终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错,要说王登库这些人也真是可恶,简直就是有奶便是娘!之前建奴没打过来,关外蒙古人得势的时候,他们见了蒙古头领都像见了爷爷一样,求着人家做生意。结果现在蒙古式失势,建奴来了,他们马上就变了脸,开始捧起建奴的臭脚了!” “那是自然,他们这种生意人,就像吃屎的苍蝇,当然是哪里有屎就往哪凑合了。”张超对韩大柱的观点十分认同,心直口快地说道。 “好了,先不说这个,既然大家都想找王登库的晦气,不如赶快商量一下,怎么才能好好地坑他一把!”骆振兴把话题拉回到了正确的轨道,提出了他们全都十分感兴趣的问题。 第二七一章 报信 骆振兴和张超选择相信了韩大柱讲的故事,因为韩大柱要是想害他们的话,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多找一些护院一起动手,还可以找建奴的军队来帮忙,有道是好虎架不住群狼,这样的话骆振兴和张超就算是武艺再高也是绝无活命的可能,毕竟若是知道了这两个人是来破坏双方交易的,建奴那边也很乐意帮这个忙。 “既然都想找王登库和建奴的晦气,咱们不妨好好商量一番,看看有什么能做的。”骆振兴一边给韩大柱松绑,一边一脸严肃地说起了正事。 “不管怎样,曾胜兄弟现在……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应该不是真名吧?”韩大柱说到一半,用一副“心照不宣”的眼神看了张超一眼问道。 “是这样的……”张超刚要开口解释,不过又被韩大柱给打断了。 “无妨无妨,叫什么都一样,反正我也叫习惯了,以后我还是叫你曾胜。”韩大柱说着又把脸转向了骆振兴,“还是叫你王鹏……” “这样也好,也省得身份暴露……”骆振兴笑了笑,也只好无奈地答应了韩大柱的要求。 “嗯,不管怎样,曾胜兄弟是不能回商队去了。”韩大柱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对张超说道,“曾胜兄弟之前打碎了王登库的箱子,已经被王登库给怀疑上了,在出来之前,上面已经让我们找机会把你给处理掉了,我是自告奋勇接下的这个差事。” “我就说大晚上的吧人叫出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幸亏韩兄弟是自己人。”很显然张超对此事早已有了心里准备。 然后韩大柱话锋一转,“不过王鹏兄弟倒是没有什么事,王登库还有那些护院头领们并不知道你们两个认识,你过一会就假装上完茅厕回去就行了。” “不过,我们两个相互认识的这个事情,那个王管事,还有宋管事可是知道的,我就是曾胜当着那两个管事的面招进商队当民夫的。”骆振兴发现了一处潜在的风险,如果这两个管事吃饱了撑的把这个情况跟上面一说,那他的身份早晚也要暴露。 “这个王鹏兄弟无需担心。”韩大柱给骆振兴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两个说是叫管事,实际上也是狗一般的人,欺负一下干活的民夫还行,但跟上面却是说不上话的,我们那些护卫头领就没人瞧得起他们。再说他们了两个虽说知道你们两个认识,但却不知道王登库怀疑曾胜兄弟的身份,回去之后我们肯定也不会把这种机密的事情告诉他们,无非就是说曾胜兄弟你不小心让狼叼走了,草原上狼那么多,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不会怀疑的。” “如此便好。”听了骆振兴那边没有什么风险,张超放心地说道,“那你们就回去吧,我一个人在后面悄悄地跟着商队就行。” 韩大柱闻言摇了摇手说道,“那倒不用,你一个人在草原上很危险,就算不被商队发现也可能被建奴或者蒙古人给发现,搞不好命都没了。” “那不知韩兄弟有什么好办法?”骆振兴问道,既然张超不能回商队去,也不能在后面跟着,那韩大柱肯定是有什么好的建议。 “曾胜兄弟不妨先到我妹子家里躲上一阵,我和王鹏兄弟回去之后找机会给建奴一点颜色看看,到时候你跟我那个妹夫带人来接应我们便好。”提起了他那个蒙古妹夫,韩大柱的脸色又是变得怪怪的。 “如此也好,就这么办吧!”张超很爽快地同意了韩大柱的建议,随后又提出了两个细节上的问题,“只是不知你那妹子家怎么走,距此处远不远?我到了那里又怎么证明身份?” “不远,从此处往北十五里,便能看到我那妹子家的毡帐了,原本此处都是他们的牧区,现在建奴来了,他们只好往北躲了,好在建奴只顾着跟察哈尔部的大部落交战,我那妹子他们现在还没受到什么影响。”韩大柱朝着北方比划着说道。 说着他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金坠子说道,“你拿着这个去,我家妹子见到此物,就知道是我让你去的了,还有我那妹夫姓特,叫特木尔。” “姓特……”骆振兴和张超同时在心里腹诽道,不过他们倒是没有表现出来。 韩大柱说着便把那坠子递给张超,“一会我找机会给你弄匹马,你骑着马去也好快些……” “不必了,若是商队那边发现少了马说不定会引起怀疑,十五里也不算远,我不骑马走着去一两个时辰怎么也到了。” “这样也好,那就辛苦曾胜兄弟了,到了之后便引我那妹夫来接应我们。”韩大柱说道。 “包在我身上,你们两个才要小心,若是建奴那边看守严密也不必非要动手,一切以安全为上。”张超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们自有分寸,兄弟无须担心。”骆振兴道。 “嗯,那我这就出发了,你们也快些回去,以免出来的时间长了引人怀疑。”张超说着便对骆振兴和韩大柱两人抱了个拳,然后便转身出发,向北走去。 “兄弟保重。”骆振兴和韩大柱也对张超嘱咐了一句,随后他们了两个也分头行动,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商队的营帐中。 韩大柱回去跟管事的还有其他的护院头领们汇报结果去了,“活干好了,我把那厮叫到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直接从后面给他来了一刀,我估计他这会到了阴曹地府还没弄明白他是怎么死的呢!” 说着韩大柱还有其他的护院头领们全都笑了起来,韩大柱的表现也十分自然,并没有人发现什么异样,毕竟在路上悄悄地处理掉一些不听话的或者是身份可以的民夫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他们对此事也没有放在心上,笑笑之后便过去了。 而骆振兴这边也回到了他的帐篷里,端起了已经有点凉了的汤继续喝了起来,突然心中一惊,“坏了!” 第二七二章 夜半 骆振兴端起已经凉了的汤,就着干粮吃了一口,这才想起来,张超被韩大柱叫出去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吃东西,本来傍晚的时候搬运货物,搭建帐篷已经很累人了,结果现在张超又要徒步走上十多里的路去找韩大柱的妹妹,看来张超这一路上肯定是不好走啊。 想到了这里,骆振兴也不免轻声念叨了一句,“坏了!” “王鹏,你怎么了?什么坏了?”旁边一个一起吃饭的民夫问道。 “没什么,去了一趟茅厕,结果回来饭都凉了。”骆振兴笑着解释道,把话题给岔了过去。 “都是大老爷们,上个茅厕还非要跟个娘们似的跑那么远,在帐篷后面解决不就行了?这回汤都凉了吧?”旁边的民夫鄙视地说道。 “我在帐篷后面解决,你们闻着味吃饭才吃得香!”骆振兴果断地进行了回击,帐篷里的民夫们闻言也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他回来晚了这个事便揭过去了。 “曾胜怎么去了那么久好没有回来?”民夫们吃完了晚饭,发现了还没有回来的张超,一人便开口问道,“该不是让狼给叼走了吧?” “不会吧,他不是让韩大哥给叫走了吗?这两天他一直拍韩大哥的马屁,估计是攀上了高枝,明天咱们就要叫他曾管事了。”另一个民夫立刻就说出了他的猜想,甚至都不需要骆振兴来找什么借口敷衍,他只管静静地听着民夫们纷纷议论就行了。 “我看也是,这个曾胜就是个马屁精,还有前些天的时候,他不是还跟在王管事和宋管事的后面转悠吗?” “小心你们的嘴,明天人家当了管事,要是知道了你们背后说他的坏话,看人家还不收拾你们,少说也要扣你们的工钱!” “哎哟,我怎么没想到呢!你们可千万要给兄弟保密,不要告诉曾胜,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哪经得起让人扣我工钱呐。” …… 此时他们讨论的正主张超本人当然不可能被提拔当什么管事,正在一个人在草原上艰难地行走着,本以为十几里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无边无垠的草原上根本没有一个人家,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路,张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只能靠着天上的星星来判断方向。 夜里草原上跟关内相比要冷得多,这一点在之前的两天张超已经有了很充分的认识,但当时他好歹还有一个帐篷住,现在更是连帐篷都没有了。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晚上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吃东西,饿着肚子身体补充不到能量,自然就更加觉得冷,走起路来双腿都有些发软,张超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决定先停下来歇歇脚。 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张超心怀庆幸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鸡蛋——这还是他们在张家口要出发的那天早上的时候发的,张超当时并没有吃,而是一直把它藏在了怀里,准备用来应急的,眼下的事实也的确证明了,他当时的选择实在可以说是深谋远虑。 馋巴巴地吃着这个鸡蛋,甚至恨不得连鸡蛋皮都一起吃掉,张超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便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行走,毕竟还有十几里的路,草原上的晚上又那么冷,再休息一会,这好不容易恢复的能量怕是又会白白浪费了。 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听着四周不时传来的狼嚎声,张超心里也捉摸着,这塞外草原着实不适合寻常百姓居住,也就是那种身强力壮,长得像熊似的蒙古鞑子才能在这生存。 “王登库他们这些生意人,为了赚钱竟然会往这种地方跑,看来这其中的利润真的不低啊。”张超觉得如果换做是他,肯定不会做这种生意——明明是做生意,怎么弄得比行军打仗还要累,还要危险?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张超觉得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有一片毡帐接着月光,映入了他的眼帘。 眼看着到了目的地,张超本已经筋疲力尽的身体又爆发出了最后的潜力,朝着那一片毡帐快步走去…… 事实上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帐篷里面的民夫们赶了一天的路,又赶了不少的活,全都十分疲惫,此刻早就全都睡着了,所以尽管帐篷之中响着震天的呼噜声,但并没有人被呼噜声吵醒——这样的话,骆振兴悄悄地起来走出了帐篷的事情,其他的民夫也就全都不知道。 从帐篷当中出来之后,骆振兴很快就看到了韩大柱,因为他就是听到了帐篷外面韩大柱的暗号才出来的。 今晚是韩大柱值夜,这当然不是由于什么巧合,而是韩大柱的主动要求,毕竟值夜不是什么好事,既然他主动要承担这个苦差事,其他人自然乐得给他这个机会。 “怎么样了?”骆振兴见到了韩大柱之后,悄悄地问了一句。 “我刚刚看了,建奴那边看管货物的有十来个人,光凭咱们两个的话,想要不声不响地把他们干掉,再放火烧粮,恐怕是很难得手啊。”韩大柱有些灰心地说道。 骆振兴轻声道,“韩兄莫急,现在时间还早,动手也不急在这一时,依我看来,等到快要天亮的时候再动手最为合适。” 骆振兴的话自然很有道理,作为业内人士的锦衣卫,经验自然比野路子出身的韩大柱要丰富得多,每天黎明时分,天亮之前是所有人睡得最熟、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即便是建奴他们的守卫,到了那个时候肯定也十分困倦,或者干脆悄悄地休息去了——毕竟打死他们也想不到,在这草原上竟然还有人有胆子打他们的粮食物资的主意。 “王鹏兄弟说得有理,如果一路顺利的话,估计这会曾胜兄弟已经到了我那妹子家,但他们肯定还来不及赶到这里来接应我们。”韩大柱分析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就再等等,等天快亮的时候再动手,那个时候我家妹子他们的人也应该到了。” 第二七三章 生变 骆振兴跟韩大柱商量好了时间,决定暂时先不动手,而是继续耐心等待。 既然距离黎明时分还有两个时辰,骆振兴便打算回到帐篷当中,继续睡上一觉,也好养精蓄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骆振兴和韩大柱身旁的帐篷里出来了一个人,像是没有睡醒一样,打着哈欠掀开帐篷的帘子,估计是半夜起来上茅厕的。 接着月光,骆振兴发现此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被张超巴结奉承的那个王管事。他看到王管事的时候,王管事也抬起头,看到了正在说话的他和韩大柱。 睡得迷迷糊糊的王管事一时自然是想不通,韩大柱这个护院头领怎么会半夜里不睡觉,反而跟一个民夫在一起像是商量着什么事情,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机会继续去想了——说时迟,那时快,骆振兴果断上前,左手一把捂住了王管事的嘴,右手对着他的后脑重重地打了一下,所谓“一击必中”,王管事立刻就晕了过去。 吸取了刚刚的经验教训,骆振兴跟韩大柱拖着晕过去的王管事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继续交谈,以免他们的交谈再次被人看到或者听到。 “咱们被这厮看到了,这下我们没有办法等到黎明时分了。”骆振兴遗憾地说道,“这个王管事迟迟不回去,跟他一个帐篷的人说不定就会开始怀疑,再等下去恐怕只会夜长梦多。” “兄弟你就只管吩咐吧,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干!”韩大柱也丝毫没有患得患失,斩钉截铁地说道。 “事到如今,咱们只能现在就动手了。”骆振兴皱着眉头说道,“只是建奴的仓库那边的看守虽然不多,但仅凭咱们两个人一时恐怕很难成事。” “不如我们分头行动?我去弄点动静出来把看守引开,然后兄弟你见机行事?”韩大柱建议道。 骆振兴沉吟一阵,答道,“不妥,此处乃是建奴的军营,韩兄弟你弄出的动静小了不见得能引开粮仓那里守卫的建奴;要是闹出的动静大了,惊动了大营里面的建奴,那你我恐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韩大柱一脸失望地问道。 “实在是你我二人势单力薄,不能强攻,智取的话一时又没有什么好的机会跟办法。”骆振兴也颇感无奈,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王管事说道,“要不是这厮突然钻出来打乱了咱们的计划,咱们也就不用这么棘手了。” “说来倒也是怪我,若是我早两天跟你们把话说开,咱们就能在路上动手,没有建奴在旁看守保护,凭咱们三人的本事,毁了车队的粮食也不是不可能。”韩大柱也是一脸后悔地说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反正时间还早,这厮一时半会不回去也没什么大事,咱们先慢慢想想办法。”骆振兴安慰着说道,同时也在心里抱怨自己没有本事——平时听说书的唱戏的里面,那些烧敌人粮草之类的情节都好像砍瓜切菜一样简单,怎么到了自己要出手的时候,情况就变得这么复杂了呢? “实在不行,我们就不烧建奴的粮了,反正建奴肯定要给王登库他们一大笔银子作为货款,我们叫上我家妹子他们一起在回去的路上直接抢他们的银子如何?跟粮食比起来,抢银子可方便多了,没有了建奴在一旁保护,那些护院全都是一群软脚虾。”韩大柱见骆振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便打算放弃烧粮,提出了一个备选选项,至少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不妥。”骆振兴还是否定了韩大柱的提议,“动手抢银子肯定免不了伤亡,让他们平安地把银子运回关内,我们派人盯紧,回头直接奏请上官,直接抄了王登库的家岂不省事?” 韩大柱一听骆振兴说起“上官”、“抄家”之类词头头是道,好像十分熟练的样子,也终于对骆振兴和张超的来历感兴趣起来,“我原以为兄弟要么是跟王登库有仇,要么是王登库的生意对手派来的,没想到兄弟竟然是官家的人,看来来头不小啊。” “我的身份暂时不便明说,总之是通这天的来头。”骆振兴虽然是含糊其辞地答了一句,但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韩大柱自然也十分识趣,没有刨根问底地细问,毕竟之前他连骆振兴和张超的真实姓名都没太过在意。 骆振兴继续眉头紧锁地思考起来,如果他也是跟萧木一样来自后世,此时一定会非常怀念后世的点火利器——汽油。 有几桶汽油在手,骆振兴肯定又把握能把建奴的粮统统烧光,要是再有足够的人手,骆振兴有信心能烧他个几十里连营——只要建奴的营地足够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骆振兴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虽然草原上的夜里十分寒冷,但他的额头上都已经出汗了,毕竟刚才“通着天的来头”这样的大话都已经吹了出去,要是再不拿出一个好办法,锦衣卫的名声早晚就要让他给毁了。 终于韩大柱想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帮骆振兴解除了眼下十分尴尬的局面,“兄弟,你说过年放的爆竹里面的药末子能不能派上用场?这离过年还早着呢,建奴不是到发什么疯,一定要王登库运两车来,据说王登库费了好大的周章,才凑足了两车。” “什么?难道不是只有铁器和粮食吗?”骆振兴惊喜地问道,“韩兄弟你是说咱们商队这次的货物里面有火药?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大部分的车里装的都是粮食和铁器,唯独最后的两辆大车,里面装的都是火药。”韩大柱现学现用,也用起了“火药”的这个说法,“这个火药,真的能派上用场?” “那是当然!”骆振兴激动地答道,也不能怪骆振兴会这么激动,毕竟从放火利器的角度来讲,火药的威力丝毫不逊于萧木后世的汽油。 第二七四章 火药 骆振兴对于火药的了解当然比韩大柱要多得多,自然知道这个东西不光是用来放爆竹用的,在军国大事上也有着很大的用处,宁远城头上的红夷大炮那么厉害,据说把建奴的奴酋努尔哈赤都给炸死了,靠的自然是这火药的威力。【零↑九△小↓說△網】 “好嘛,看来建奴皇太极也知道了火炮的厉害,便想着法子倒腾起火药来了,回去之后一定要把此事禀给指挥使大人,让大人奏呈皇上警惕此事。”骆振兴控制住了激动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一点。 随后骆振兴便开口问道,“韩兄弟,不知这两车火药现在何处?” “就在建奴的仓库里,今天搬货的时候王兄弟你不是也去了吗?”韩大柱自然而然地答道,好像他眼前的这个“王鹏”兄弟明知故问一样。 “建奴把咱们今天运来的粮食、铁器还有那两车火药全都放在了一处?”骆振兴刚刚冷却下去的激动之情又再次喷涌而出,对韩大柱的称呼都变了,“韩大哥,此事当真?” 虽然韩大柱不清楚骆振兴为何这么激动,但他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自然当真,据说建奴本来在东北方向几十里的地方扎营,为了迎上咱们的商队,昨天才把大营迁到此处,明天又要回去的,仓促之下当然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库房。今天咱们运来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放在了一处。要我说啊,幸亏今天没有下雨,不然的话你们这些民夫就要忙着给那些粮食盖茅草避雨,根本就没机会睡觉了。” “这千万不要下雨!”骆振兴赶紧止住了韩大柱的话,抬头看了看晴朗的星空,继续说道,“真是天助我也,韩大哥,今天晚上,咱们就给建奴好好地放一个大炮仗!”骆振兴神采奕奕地说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的气息。 骆振兴的自信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很显然建奴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准备接触使用火药这种高级的战争手段,估计也就是简单地收集一些火药回去研究一下,毕竟以骆振兴的了解,还没听说过建奴有造火炮的本事。 既然是刚刚开始接触火药,很显然建奴还没有吸取过足够的,或者是最基本的一些经验教训,至少对火药的易燃性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而骆振兴则是很乐意用实际行动帮他们好好地上这一课。 而且建奴的那个所谓的“库房”骆振兴也是再熟悉不过了,虽说叫了一个库房的名字,但实际上跟露天也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用木头篱笆简单地圈了一块地而已,毕竟建奴昨天才到这里扎营,明天一早又要带着交易来的物资离开,自然不可能准备什么像样的库房,骆振兴自认只要他愿意,就有一百种方法潜入到这所谓的“库房”之中。 “韩大哥,一会咱们如此这般……”骆振兴心里有了定计,便跟韩大柱开始商量起行动的细节来。 …… 而与此同时,张超反而是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口干舌燥地在跟一群蒙古人解释着他的来意。 事实上就在他觉得看到了曙光,机动地快步地走近那一片毡帐,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他的来意就被几个值夜的蒙古人给生擒活捉了——毕竟现在草原上到处都在打仗,虽然战事还没有波及到他们这个小部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有人在值夜警惕,而张超就是他们发现的第一个“敌人”,警惕性爆棚的蒙古汉子顿时来了精神,冲着张超就迎了上去,让张超一时间甚至产生了他这时受到了热烈欢迎的错觉。 尽管张超的武艺不差,但此时的他已经是几乎筋疲力尽了,面对好几个健壮的蒙古汉子,自然美坚持住几个回合,就被人家给捉了回去。 “跟蒙古鞑子说话真是太费劲了!”这时张超此刻最最无奈的心声。 即便是锦衣卫当中佼佼者级别的人物,张超毕竟也没有什么机会来大草原上,也只是跟锦衣卫中的前辈们学了一点点简单的蒙语,而对面的蒙古人,也只有领头的一个会说一点汉话,而且还对张超的来历充满了警惕,双方交流起来自然到处都是障碍。 “我都说了,我不是歹人!”张超不厌其烦地跟对方解释道,随即他考虑到了对方可能听不懂“歹人”这么高难度的词,又换了一种说法,“我是好人,不是坏人!” 终于张超的努力起到了效果,对方蒙古人中领头的说道,“你不是坏人?我怎么看不出来?” “当然不是坏人,我是来找人的!”张超吃力地解释道,“我是来找韩二梅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讲,韩二梅,你们肯定认识吧?” “汗尔妹?”那个领头的蒙古人闻言,跟左右嘀咕了一句,“咱们部落有叫汗尔妹的吗?” “不是汗尔妹,是韩二梅!”张超已经有点快要崩溃了,扯着嗓子喊道——尽管双方的沟通障碍并不是由于音量不足而引起的,实际上张超这么做更多是下意识的行为。 “到底是汗尔妹还是不是汗尔妹。”对方的那个领头的蒙古汉子也对眼前的这个来路不明,而且“语无伦次”的汉人越发地怀疑起来了。 “韩二梅,不是汗尔妹!”张超崩溃地说道,“汉名,韩二梅,不是蒙名!” “汉名?”那蒙古汉子说道,“我们都是蒙古人,哪里有汉名?你还说不是坏人,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好人!” “对了,韩二梅他家男人,她家男人叫特木尔!特木尔你们总应该知道吧?”张超终于想起了他出发的时候,韩大柱说的那句“妹夫姓特,叫特木尔”的话来。 “你说你要找特木尔?”那领头的蒙古汉子问道。 “不错,就是特木尔,他是你们部落的吧?赶紧带他,还有他夫人来见我,我有重要的口信要带给他们!”张超见那领头的蒙古汉子的表现,应该是听明白了自己的话,赶紧趁热打铁地说道。 第二七五章 确信 “你找我们少族长有什么事?我怎么没听过少族长认识你这么一个汉人?”那个领头的蒙古汉子当然不可能乖乖地听话,直接去带人来见张超,而是继续盘问道。 “原来这个特木尔还是他们部落的少族长,看来韩大柱的妹子嫁给他也不算太亏。”张超心里腹诽着,身体确实不安分地来回扭动着,同时嚷嚷着说道,“我怀里有信物,你们少族长夫人看了便知!” “嗯?”那领头的蒙古汉子见张超煞有介事的样子,心里对他的话也相信了几分,不像之前那样赤裸裸地怀疑了。 那汉子把大手伸到张超怀里一通乱摸,摸得张超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就在张超眼看着快要忍不住笑出来的时候,那汉子终于摸出了之前韩大柱交给张超的那个金坠子,一边打量着这个坠子,一边问道,“是这个?” “就是这个,你带着它去见你们少族长的夫人,说是他哥哥又重要的口信要转告她!”张超急切地说道,毕竟他现在像是粽子一样地被五花大绑着,只有确认了身份之后才能重获自由,所以张超不急切才不正常。 “你等着,我去见少族长,要是你说谎话,我决不轻饶你!”那领头的蒙古汉子又威胁了一句,这才将信将疑地拿着从张超怀里摸出来的金坠子除了帐篷。 事实上也不能怪这个领头的汉子如此小心谨慎,毕竟少族长身份尊贵,不可能什么事都要麻烦少族长亲自过问。而且,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少族长和少族长夫人肯定早早就寝了,说不定还在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这个时候不问明情况就贸然前去打扰少族长,最后要真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他们几个值夜的蒙古汉子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蒙古鞑子,汉话好像说得比刚才好了不少……”张超又是一阵腹诽,领悟了“外语就要多说多练”这一在萧木后世获得了广泛认知的事实。 留在帐篷里看守张超的剩下那几个蒙古汉子全都不会说汉话,不过他们也没有闲着,全都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张超,仿佛在表达“给老子老实点”这样的意思。 张超估摸着等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帐篷外面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里面还有女人的声音,八成是那个叫特木尔的少族长,还有韩大柱的妹子都来了。 很快张超的判断得到了验证,一个魁梧的大汉拉开门帘进入了毡帐,很显然此人就是特木尔了,尽管张超不认识特木尔,但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 不过张超的目光并没有在这个特木尔的身上停留太久,因为很快他就发现,那个韩大柱跟着特木尔的后面也走进了帐篷里。 总归张超还没有饿的发晕,马上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韩大柱”很显然不是两个时辰之前刚刚跟自己分开的护院头领,而是他的妹妹,韩二梅。 虽然兄妹二人长得十分相像,但张超仔细辨认之下,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韩二梅的身体果然比韩大柱要健壮不少,完全就是一个“加强版”的韩大柱——看来韩大柱是个实在人,之前说的话并不是信口吹牛。 见张超一直盯着韩二梅在看,特木尔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于是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咳咳,你深夜前来找我和夫人,不知有什么急事啊?” 特木尔的汉话说得相当不错,毕竟是有一个汉人老婆的关系,张超见他面色不豫,便很自然地把目光从韩二梅的身上移开,省得让特木尔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关于这一点,张超可以对天发誓,他对韩二梅,也就是特木尔的老婆没有任何的欲望。 张超这才发现,特木尔的身材确实十分高大,相比之下,比之前的那个领头值夜的蒙古汉子还要健壮不少,现在张超已经完全理解了韩二梅嫁给特木尔的原因了,也只有在特木尔这样高大的汉子身旁,韩二梅才看起来有些女人的感觉。 张超答道,“自然是有急事。” “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说是我家哥哥找我有事,到底是有什么事?”没等特木尔继续开口询问,韩二梅倒是拿着那个金坠子十分急切地问了起来,毕竟韩大柱是韩二梅的亲哥哥,韩二梅自然是十分关心。 “当然是韩大柱兄弟交给我的。”张超解释道,“韩兄弟说带着此物前来这里,便能找到他的妹子。” “不错,韩大柱正是家兄。”韩二梅对张超的身份并不怀疑,于是便命人给张超松了绑,继续问道,“家兄托兄弟前来,究竟有何急事?” 张超被松了绑,一边活动着他的手腕,一边答道,“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里,张超简单地把他们和韩大柱想要找王登库的麻烦,还有韩大柱和骆振兴打算要放火烧建奴的粮食,需要人手接应的情况全都给特木尔和韩二梅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总之,韩兄弟和我那兄弟放火烧粮之后,恐怕会十分危险,还请少族长和夫人尽快派人前往接应!” 特木尔闻言有些犹豫,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倒是韩二梅当机立断,帮他做了决定,“兄弟莫急,我们这就派人前去接应!” 有危险的是她哥哥,韩二梅自然十分上心,不过虽然这样,她也并不是之考虑了兄长一人的安危,而是给特木尔分析道,“建奴此番前来不知遭了多少孽,早晚有一天要打到咱们的头上,还不如借此机会,好好地教训他们一下!” “夫人所言极是!”特木尔并没有犹豫多久,便做出了决定,“巴图,吩咐下去,在族里挑二百精壮的汉子,跟我一起去接应韩大哥,也给建奴些颜色看看!” “是,少族长!”那个值夜领头的汉子答道——张超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原来叫做“巴图”。 第二七六章 起风 特木尔的表现让张超产生了一丝的怀疑——明明开始的时候还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结果韩二梅开口表态之后他就立刻做出了决定,这个看起来魁梧高大的蒙古汉子该不会跟很多汉人一样,也有惧内的毛病吧? 不过张超对特木尔到底是不是惧内倒并不十分在意,反正他这一趟路没有白跑,好歹是搬到了救兵。虽然之前被当成是歹人看待,还被五花大绑了,但张超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将心比心,张超站在了那几个值夜的蒙古汉子的角度考虑了一下——当然张超自然知道他根本不是蒙古人,总之张超觉得如果自己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做得说不定比那个巴图还会过分一些。 那个巴图出去安排人手去了,张超终于有机会提一个关于他个人的要求了,“敢问,你们这有吃的吗?我已经快饿得走不动路了。” …… 骑在马上赶路,跟之前只靠两条腿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张超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幸福过,尤其是现在他已经是吃饱喝足的状态,这种幸福感就更加明显了,饿着肚子在大草原上赶路的那种绝望,张超恐怕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回味了一下出发之前吃的羊腿和奶茶,张超觉得蒙古人的吃食也还不错,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么膻腥,当然这很大程度是是因为张超已经饿得红眼了的缘故,估计当时就算给张超一块生肉,他也能吃得格外香甜。 而且,既然都已经吃了人家的东西,张超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再在心里管特木尔这个部落的人继续叫“蒙古鞑子”了,而是用比较中性的“蒙古人”这个说法来代替。 特木尔的部族并不很大,算上老幼妇孺一共也不过一千多人,这次跟张超出来的总共有二百左右的精壮汉子,留在部落没有跟着一起前往的男人,只要是能拿得起刀的,全都被组织了起来,彻夜保护部落的安全。 “往南走大概十多里路就是建奴的营地了,我估计韩大柱还有我那兄弟会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动手,咱们不必走得太过着急。”张超骑着马,跟领头的特木尔说道。 “建奴真是咄咄逼人,营地竟然距离我们部族这么近,要是今天不动手,我们说不定哪天就要被建奴给暗算了。”韩二梅骑着马,接过了张超的话茬——如果不是可以听到是女人的声音的话,张超仅凭着月光是肯定认不出韩二梅是个女人的。 “起风了,小心别着凉了。”尽管韩二梅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弱不禁风的样子,但特木尔对他的这个夫人还是关心得很。 “平心而论,韩大柱的这个蒙古妹夫也算不错。”现在张超对特木尔的印象也越发的好了,“要是蒙古人都是想特木尔一样的人,大明跟蒙古估计也不会打那么多年的仗了。” 张超的这些胡思乱想很快就被他的一个重要发现给打断了。 “等等!什么?起风了?”张超惊呼了一声。 “不错,是起风了。”韩二梅和特木尔不知道这个前来报信的“曾胜”兄弟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起来,一脸不解地看着张超。 “真是天助我也!”张超笑着说道,“诸葛亮借东风的故事夫人总该听过吧?” “哦,原来如此!”韩二梅也很快地就理解了张超为什么会如此高兴了,毕竟说书唱戏的东西,韩二梅也听过不少。 然后韩二梅又跟仍然一脸不解的特木尔解释了一番,说的一些汉话和张超听不懂的蒙古话掺杂着的语言,很快特木尔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尽管没听过“借东风”、“火烧赤壁”这些典故,但火借风势这样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韩大哥跟我那兄弟要是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上两个时辰,估计咱们就能看到一片火海了!”张超忍不住畅想起火烧建奴连营的情景,十分兴奋地说道。 “不错,到时候我便带人去冲杀一阵,找机会砍了那皇太极的狗头!”特木尔也是信心满满,浑身上下充满了草原上汉子的豪气。 “特兄弟要真能得此大功,回头我一定奏请皇上,给特兄弟的部族重重封赏!”张超也激动地说道。 可能是习惯,也可能是受了韩大柱那句“我那妹夫姓特”的影响,张超对特木尔也直接用“特兄弟”称呼起来了。 不过这个称呼的问题已经不是重点了,因为张超的话刚一出口,他就发现他似乎是把身份给泄露了,而且他已经发现,特木尔和韩二梅在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 不过张超转过头来一想,也没什么需要跟他们保密的,于是干脆就实话实说,“不瞒二位,我是大明天子派来的锦衣卫,此次就是专门调查张家口的商人跟建奴军队交易的情况的。” “我说怎么现在想再张家口换些盐巴、茶叶之类的东西越来越困难了,原来那些该死的商人见建奴势大,都去跟建奴做起生意来了!”特木尔听了张超的话之后,也是恍然大悟,瞬间生出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意味出来。 张超突然发现,现在的形势竟然十分荒唐——大明的锦衣卫跟蒙古人一起,大明的商人跟建奴一起,这草原上正在交战的建奴和蒙古人双方,都有了大明的印记。 什么时候若是大明的锦衣卫和大明的商人能成为一路人,说不定蒙古人和建奴全都可以平定了。 当然张超也知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在彻底除掉王登库他们这些商人之前,上面的这个目标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能实现。 毕竟是骑着马,十多里路的路程也就并不算是什么远路了,所以尽管张超他们并没有急着赶路,但仍然比张超之前徒步行走的时候要快得多,张超估摸着,他们现在至少已经走了七八里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到了。 突然,韩二梅称呼了一声,“快看,那边好大的火光!” 第二七七章 拖延 张超闻言抬头望去——果然远处已经是一片火光,由于这一带草原上一马平川,所以即使是隔着好几里的路,也是清晰可见。 “难道他们提前下手了?”张超疑惑地说道,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疑惑的时间,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接应骆振兴和韩大柱,找到了他们之后一切的疑惑便全都能够解开了。 “看来韩大哥和我那兄弟已经动手了,咱们赶紧赶路,也好接应他们!”张超果断地说道,然后一夹马腹,第一个加快了速度。 “不错,咱们也跟上!”特木尔和韩二梅也紧接着加快了速度,而且特木尔还喊了一通张超听不懂的蒙语,但他要表达的却很容易猜,肯定就是“弟兄们加快速度,跟上”之类的意思。 张超、特木尔还有韩二梅加快马速没多大一会,跑了也就大概一里左右的路程,就隐约看到了两个人影朝着他们这边跑来。 “快看,那边有两个人!”又是韩二梅第一个发现了那两个人影,看来她的视力十分不错。 张超和特木尔紧跟着也发现了那两个人影,几人便立即拍马迎上,走近了之后,张超也终于可以确定,这两个人影确实就是骆振兴和韩大柱二人! 然后张超就听到了韩大柱的声音,“来者可是曾生兄弟和二梅妹子?” “正是!”张超也喊着话回答道,“韩大哥稍等,我们这就过去!” 本来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远,骑着马更是转瞬即到,这一问一答的功夫,张超和韩二梅、特木尔等人便已经驱马赶到了韩大柱和骆振兴的面前。 走近之后张超才发现,骆振兴是在韩大柱的搀扶之下走的路。 “兄弟受伤了吗?”张超关切地问道。 “嗯,受了一点点伤,不过没有什么大碍。”骆振兴摆了摆手答道。 “被建奴发现了吗?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张超继续问道,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有些明知故问——要是骆振兴不是动手烧粮的时候被建奴发现,他怎么可能会受伤呢?随后张超又对他这个锦衣卫搭档的本事感到敬佩不已,在被建奴发现的情况下还能顺利逃出,张超自认自己应该是没那个本事。 然而骆振兴却又是摆了摆手,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出乎了张超的意料,“那倒不是,没想到那个火药竟然会这么厉害……” 张超这才注意到骆振兴身上并没有什么刀伤、箭伤之类的伤口,反倒是身上的衣服全都破碎不堪,衣衫褴褛的样子跟街上的乞丐也差不多了。 可能是身上有伤的缘故,骆振兴说话有点有气无力,韩大柱便替他接着说道,“王鹏兄弟并未曾让建奴发现,而是在点燃火药的时候不小心被烧伤了。” “火药?”骆振兴和韩大柱两个人都提到了火药,张超也终于抓住了问题的重点,“你们是用火药放的火?” 马上张超又自问自答,“对了,看那边火势这么大,要是没有火药,普通的手段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火药?” “事情是这样的。”韩大柱简单地给张超还有一旁十分关切的特木尔和韩二梅简单地讲了一遍他们放火烧建奴粮库的经过。 …… 骆振兴和韩大柱商量好了利用火药放火烧粮的计策之后,便很快地就开始行动了,毕竟历史上有太多“夜长梦多”的例子和教训存在,他们也不想生出什么变故,尤其是现在他们两人已经被王管事给看到了。 不过他们对王管事倒并没有十分痛恨,反而还有那么一丝的感谢,因为骆振兴拖在脚下,还在昏迷不醒的王管事,已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他们计划当中的重要“道具”。 骆振兴郑重其事地把王管事这个“道具”交给了韩大柱,对着韩大柱点了点头,然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而韩大柱则是在简单地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拿着万贯是这个“道具”,走向了那个由十几个建奴在看守的“粮库”。 “站住,你,你是干什么的?”一个领头的建奴军官喝问道。后金的一个基本作战单位成为“牛录”——当然一个牛录肯定不只这区区的十来个人,但估计是由于建奴来到草原之后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关系,此时的建奴正是兵骄气盛的时候,根本不觉得会有人胆敢对他们新筹措来的物资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只派了这十来个人看守,又一个牛录的头头带领。 而这个牛录的头头,则是称作“牛录额真”,他第一个发现了试图向他们这里靠近的韩大柱,随即便用十分生硬地汉语喝问道。 当然关于建奴的军队的制度组成韩大柱自然是一窍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他跟那‘牛录额真’说话——反正不管汉人、蒙古人还是建奴,只要是见到当兵的,叫上“军爷”,就肯定没错。 “军爷,我发现了一个妄图刺探军情的奸细!”韩大柱拎着王管事,对那领头的建奴说道。 “奸细?”那领头的建奴狐疑地问了一句,“这个人,是奸细?” “回军爷,正是,小人是王登库王老板手下的护院头领,今夜负责值夜,就在小的巡逻的时候,发现这个奸细贼眉鼠眼地到处打量,肯定是想要刺探咱们大金的军情!”韩大柱语速很快地说了半天,还用了像是“贼眉鼠眼”这样的“高级词汇”,他敢保证,那个建奴头头多半是听不太懂——而这也是韩大柱刚刚想道的一个拖延时间的绝佳方法,韩大柱和骆振兴商量的计策就是由他来吸引住这些守卫的建奴的注意力,尽量把时间拖得越长越好,这样便能够给骆振兴足够去寻找火药,放火烧粮的时间。 “你这汉狗好生啰嗦!”果然,那个领头的建奴并没有跟上韩大柱的话,很不耐烦地骂了一声,“到底怎,怎么回事,你再,再给我好好说一遍!” 第二七八章 找寻 韩大柱被那领头的建奴骂了一句“汉狗”,心里自然大怒不已,但考虑到大局为重,他还是很快地忍耐了下来,并且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自己不是也管他们叫“建奴”吗? 而且,如果他们今天烧粮的计划真的成功了,韩大柱敢保证,这个现在还对自己盛气凌人的建奴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到时候建奴的头子会替自己好好教训他的,搞不好直接杀了他也说不一定。 “小的刚才可能说的太快了军爷没听清,小的再说一遍。”所以韩大柱还是陪着一副笑脸,把刚才那一通车轱辘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小人正在值夜,就看见这厮四处乱看,分明就是想要图谋不轨……” 韩大柱本来就有着相当的聊天天赋,之前的两天能变着花样地跟张超和骆振兴不停地说话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再加上他又发现了这个“语言障碍”可以利用的情况,帮骆振兴拖延起时间来更是得心应手了,比方说这次他又用了一个“图谋不轨”,来确保那个建奴头头肯定还是听不明白。 韩大柱手里拎着一个晕倒的人,还跟他们的头头说起了没完,其他的建奴看守也纷纷凑了过来,想要帮着“翻译”,然后就不可避免地触发了“人多嘴杂”的情况,众人七嘴八舌之下,把原本就有点复杂的东西变得更加复杂了。 大明这个时空不可能有后世的那种探照灯,所以躲在黑暗之中的骆振兴只要不发出什么明显的声响,几乎是不可能会被发现的,尤其是现在那些个守卫的建奴都在关心他们眼前那拎着一个人的韩大柱的时候。 “韩大哥拖住了那些个建奴的守卫,我就有机会动手了。”韩大柱讲了一下当时他那边的情况之后,骆振兴又接过了话茬,讲起了他是怎么在粮库当中放火的——此时的他已经喝了一点韩二梅他们带来的水,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和精神。 已经消失在黑夜中的骆振兴见韩大柱那边已经成功地吸引了看守建奴的注意力,他便抓紧时间开始行动了,悄悄地绕到了这个所谓“仓库”的后面,轻轻一跃,便翻过了那临时用来充当“仓库外墙”的篱笆里面,然后便开始在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粮食当中,寻找起韩大柱所说的那两车火药来。 由于“仓库”里面也同样没有什么照明的设施。毕竟仓库里面没有人,不需要照明,而且大明这个时空的照明手段全都是靠火,即便是建奴智力水平再怎么低下,也不会在盛满了粮食的仓库之中放上任何的火源的。 骆振兴觉得此处没有火源的原因肯定是不希望辛苦交易来的粮食出现什么意外——而不是担心那两车火药会被偶然地引爆,毕竟建奴要是能考虑到火药这个危险因素的话,就不会把这两车火药跟粮食存放到一块,给骆振兴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了。 没有照明的工具,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所以骆振兴想要从那多达几百车的粮食之中找到区区两车的火药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就跟闭着眼睛从一堆绿豆里面找出两粒黄豆一样,需要细致地、慢条斯理地工作,越是着急就越是难以成事。 所以骆振兴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只好耐着性子在小山一样的粮食堆中翻找起来,而翻找的主要手段就是靠用手去摸,王登库他们此次运的粮食都是精米,而米和火药的触感很显然是不同的。 在“浩瀚”的米堆当中摸了半天——至少骆振兴是这么认为的,这些粮食或许在几万人的军队当中并不算是特别多,从一国的角度来讲可能很少,但若是对骆振兴这一个人来讲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个仓库里的粮食骆振兴恐怕两辈子也吃不完。 摸索着那些装粮食的袋子,骆振兴始终都没有找到什么火药的影子,听着“仓库”外那些建奴守卫们越来越粗暴的声音还有韩大柱紧张的解释声,骆振兴也有些着急了,似乎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把所有的袋子全都摸上一遍了。 情急之下,骆振兴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毫无目的性地翻找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他站在一个长款管理者的角度考虑了一下,觉得任何一个智力水平正常的人,都会把不同的货物分开存放,至少不会把装着火药的袋子跟装着粮食的袋子堆在一起——不然的话,要是哪天皇太极想要亲自看一下火药长什么样子,还要当场从粮食堆里乱翻不成? 其实很简单的道理,但骆振兴方才却并没有意识到,而是刚一进来就闷头去找,这也是由于时间紧张的原因,让他来不及多想。 “现在想想,还真的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啊。”骆振兴继续说道。 随即骆振兴便改变了寻找的思路,把目光从那小山一样的粮食堆中移开,开始观察起这仓库的边边角角之类的地方,很快他就有了发现。 这个所谓的“仓库”大概是一个长方形,骆振兴进来的那半侧存放的都是王登库他们运来的粮食,而韩大柱和那些建奴守卫所在的那一侧,存放的则都是一些像是锄头、铁犁之类的铁器,也有一少部分直接就是刀枪这样的武器,而在这两部分中间,则是有一些看起来不太一样的袋子,至少从大小上来看,跟那些装着粮食的袋子就很不一样。 骆振兴从掏出一把匕首,朝着一个袋子上扎了一下,果然撒出来的是粉末状的东西,闻起来一股怪怪的味道,不用多说,这些袋子里面装的肯定就是那两车火药了! 找到了火药的骆振兴自然十分兴奋,收起匕首的时候动作甚至都有些发抖,毕竟成功已经近在眼前,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是成功了,甚至立刻就被建奴给发现了都不怕——毕竟只要当着建奴的面,随便用火折子把这堆火药给点燃就行了,无非就是把自己的性命搭上而已。 第二七九章 引燃 不过眼下的形势远远比骆振兴所想的那种极端情况要好得多,根本没有紧迫到让他必须立刻点火跟建奴同归于尽的程度,事实上,现在那些看守的建奴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拎着一个活人的韩大柱,还有那个建奴头头两人之间极其不顺畅的交流上,留给骆振兴的时间还算十分充裕。 既然还有些时间,骆振兴自然想要把活干得再漂亮一点,毕竟这两车火药和粮食堆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直接点火的话可能达不到最佳效果,要是让建奴把火熄灭,挽救回一些粮食,那就不好了。 总而言之,骆振兴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完美主义者,抓住了韩大柱争取来的短暂时间,把这个“仓库”当中货物的布局简单地重新规划了一下。 先是把一些粮食袋子给搬走,在那个小山一样的粮食堆中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然后把那些装的火药的袋子放进去,取出一小袋火药简单地在地上撒了一条线充当导火索,最后再把之前被搬走的粮食袋子再重新塞回去,把那些装着火药的袋子给堵住压实,这才算是大功告成——在时间的压力之下,骆振兴的整个过程可谓是行云流水,若是他今后能始终保持这样的干活效率,就是给皇上当一个拎包扛活的民夫,估计也能赚上不少银子的赏钱。 虽然骆振兴也说不清这其中的原因,但他下意识地就这样做了,以他的感觉来讲,火药一定要被压实堵死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毕竟由于锦衣卫身份的原因,骆振兴也有幸见过火铳火炮,不管是火铳还是火炮,全都严格遵循着这样的道理,甚至为了包裹的严密都要在装入弹药之后用力捅实,不惜冒着炸膛的风险。 布置好了之后,骆振兴又拿着那一小袋火药,在地上用火药继续撒成线,一直撒到了这个“仓库”的边缘,随后骆振兴又轻轻地跳了出来,拿着火药口袋继续铺设“导火索”,一直把火药又给撒了好几丈远。 “当时我觉得好几丈的距离肯定足够了,而且距离长了既怕点燃之后被建奴发现坏了大事,又怕在中间的什么地方莫名其妙地熄灭了。”骆振兴有点略带后悔,转而又十分庆幸地讲道,总之他讲这句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 把一切都布置好之后,那边韩大柱和那个建奴头头的对话还没有结束。 “军爷,反正这厮不是好人,要来窥伺我大金的军情,我把他给拿下了交由军爷处置!”韩大柱一脸讨好地说道,颇有些邀功请赏的意思。 虽然对韩大柱口中的什么“窥伺”之类的词还是听不太明白,不过那个建奴头头总归也不是白痴智障,韩大柱反复解释了那么多次,就算两个人完全不会说话,用手比划这么多次也该明白了。 “把这人留下,你可以滚了。”那个建奴头头蛮横地说道,完全无视了韩大柱的“功劳”。 “好的,军爷,那小的这就告退了。”韩大柱估摸着他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长,“王鹏”那边怎么也应该布置好了——此时的韩大柱还不知道骆振兴的真名。 所以韩大柱也没有继续跟那个建奴头头继续啰嗦,而是赔了一个笑脸之后便把仍然昏迷不醒的王管事留在了这里,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事实上韩大柱离开的时候,骆振兴已经把他刚刚的布置前后又检查了好几遍,把“导火索”上看起来有些细,可能会灭的地方又重新撒上一些火药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干脆又重新铺设了另一条“导火索”,两条不同的导火索“殊途同归”,给骆振兴的这项“工程”上了一个双保险。 见韩大柱那边没了声音,那些守卫的建奴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韩大柱带来的那个昏迷不醒的王管事的身上——那个建奴头头正打算把王管事给叫醒,然后好好地审问他一番,毕竟漫漫长夜,干呆着也挺无聊的,建奴们也正好打算拿王管事消磨消磨时间。 韩大柱早就没了踪影,那个领头的建奴冲着王管事的脸拍了半天也没有把人拍醒,于是便吩咐着一个手下弄些凉水来,好用凉水把这个刺探军情的奸细给泼醒。 与此同时,骆振兴也觉得时机合适,可以点火了,毕竟韩大柱已经走远,这边火药被点燃,粮库着起火来之后想要趁乱逃脱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骆振兴掏出了火折子,用力吹出明火,把火苗凑到了地上的火药上面,火药立刻就被点燃,发出了“呲呲”的燃烧声音,火苗很快分成了两股,沿着那两条双保险的导火索,朝着那所谓的“仓库”,那小山一样的粮食堆奔去。 点燃了火药之后的骆振兴马上就钻入了夜色之中,远远地盯着那两条火舌,想象着接下来马上就会出现的“盛况”,突然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端着水盆的建奴从附近走来——很显然是去取凉水要泼醒王管事的。 骆振兴顿时心中大骇,区区一个建奴他倒是不怕,但那建奴手里端着的水盆实在是让骆振兴感到由衷地恐惧——要是那建奴发现了燃烧的火苗(这是很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随手下意识地把水盆里的水泼到那两道火焰之上,那骆振兴还有韩大柱今天一整晚的努力就要功亏一篑了! 骆振兴发现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会对区区一盆,想要拿来淹死人都嫌少的水感到如此的恐惧。 火焰沿着两条导火索奔跑着,发出“呲呲”的声音,在安静的草原上,这原本不大的声音仿佛被扩大了十倍一般,让骆振兴听得十分真切,而那个端着水盆的建奴似乎也听到了这异样的声响。 “不能再犹豫了!”本来已经躲在黑夜之中的骆振兴决定不再给那建奴反应的时间,想一只豹子一般,窜向了那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状况的建奴——手里的水盆。 第二八零章 爆炸 那端着水盆的建奴正在寻找“呲呲”声响的来源,自然不可能留意到突然出现的骆振兴,就在他刚刚看到那两股火苗,正在疑惑是什么东西,甚至连心中惊呼大事不好的反应都还没有做出的时候,骆振兴已经窜到了他的身前,一脚踢翻了他手里端着的水盆,把潜在的危险给彻底消灭了。 然而等到骆振兴踢开那水盆之后,他才发现一个十分残酷的现实——那就是这个建奴拿着水盆正在去取水的路上,他还没有取到水,也就是说那水盆其实是空的! 实际上就算骆振兴什么都不做,那建奴的水盆里没有水,就算他发现了已经燃烧的火苗之后也来不及扑灭了,因为两条火焰已经钻进了那所谓的“仓库”之内。虽然这“仓库”十分简陋,但好歹也有一个篱笆隔着,就算那建奴心思敏捷,当机立断,身手轻盈,等到他跳过了篱笆,再想去灭火的时候,肯定是来不及了。 所以,如果开了上帝模式,可以知道事情原本情况的话,骆振兴肯定会选择什么都不做,静静地守在远处等着仓库里面的火药被点燃就是了,但毕竟他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能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然后换来了虚惊一场。 当然骆振兴现在也没有时间后悔,在踢翻了那建奴的水盆,解除了这个原本就不存在的“泼水灭火”的威胁之后,根本就没有再做纠缠,而是直接又迅速地窜回了夜色之中——留下那个一脸不知所措的建奴在那里发呆,不知道该关心那两股烧向仓库的火苗,还是刚刚那个突然袭击自己的刺客。 不过那个不知所措的建奴马上就得到了解脱,可以不必在为以上的两个选择犹豫不决了,因为那两股火苗沿着骆振兴铺好的导火索已经烧到了粮食堆的深处,那两车火药当中蕴藏着的巨大能量,已经开始被这两股小小的火星给牵动起来了。 就在骆振兴刚刚窜回黑夜之中的那一刹那,整个仓库当中传来一声巨响,很显然,那两车火药被点燃,随即引发了爆炸。 仓库中向天上喷射了一股巨大的火焰,映得半边天都变红了,原本躲在夜色中的骆振兴也是无从藏匿,不过尽管如此,他的身形倒是并没有被那个建奴看到,因为强烈的冲击波直接把这个建奴给震得晕了过去,人事不省了,随后爆炸产生的的高温又点燃了他的衣物,很显然,若是没有人及时来救他,这个建奴肯定是活不成了——当然,就算有人来救,他也不见得能活命。 骆振兴比这个建奴要幸运得多,由于他跑得快,所以并没有承受到这爆炸带来的最大的冲击,但这爆炸来得实在是太快,骆振兴还没有来得及跑到最安全的距离,就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也受到了一些轻微的影响,主要都是后背上受到的冲击,这瞬间爆炸的高温也点燃了他的一部分衣物,虽然骆振兴及时地躺在地上打了个滚,但他的衣服还是被烧得破破烂烂的了。 事实上,当时在这个“仓库”附近的所有人当中,骆振兴已经可以算是最幸运的一个了,不仅仅是那个端着水盆去提水的建奴,还是之前跟韩大柱啰嗦王管事是不是奸细的其他建奴,此时基本上都已经被震得七荤八素,有的耳朵里、嘴里都流出了血。 但骆振兴又是不幸的,因为原本他都已经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基本上已经不属于“仓库附近的人士”了,结果却因为那个打水的建奴,让他又重新回到了危险的区域,有了成为“不幸当中的幸运儿的机会”。 在漫天的“大米雨”中,接着爆炸火光带来的光亮,骆振兴找到了在这附近等着接应他的韩大柱。 由于骆振兴出于本能地把火药压在了粮食堆之中,让这大量的火药处于在了一个密闭空间之内,火药被引燃之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而不是单纯地想烟花一样燃烧,所以骆振兴的这次烧粮行动以另外的一种形式完成了,那就是有大量的粮食并没有被引燃,而是直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给震到了天上,然后又以“下雨”的形式,重新落回了地面,不停地击打在骆振兴和韩大柱的身上。 两个人来不及欣赏眼前这壮观的美景,便一路向北狂奔,毕竟刚刚那巨大的爆炸声无疑已经惊动了所有的建奴大军,现在趁建奴一片大乱之际,二人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良机,毕竟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韩大柱搀扶着骆振兴一路向北,直到现在,他们遇到了张超、特木尔还有韩二梅他们才停住。 “我说你的衣服怎么全都破破烂烂的了,原来是让火给烧了。”听完了骆振兴的讲述,张超也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兄弟你这次可是立了一大功啊,看那火势,现在恐怕不光是烧了一个粮库那么简单,估计整个建奴的大营都被你给点着了!” 直到这时一直只顾着闷头逃跑的骆振兴和韩大柱才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来的地方——火光冲天,几里之外都看得异常明显,那火势已经远远超出了区区一个粮库的范围了。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大概都是这样的一个想法,“周瑜火烧赤壁,陆逊火烧八百里连营,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吧!”——当然,除了不懂三国典故的一些特木尔部族的蒙古汉子之外。 “看来是火借了风势,把建奴的大营也给烧了!”看着眼前的“壮丽”景色,骆振兴兴奋地说道,“建奴的仓库在他们大营的东南方向,今夜这场东风,真是天佑我大明啊!” “我看诸葛武侯给我们借来的东风!”张超笑着说道,“诸葛武侯在天上都在看着呐!” 而一旁的特木尔则持有不同的观点,此时的他十分虔诚,“感谢长生天,给我们草原上那么多的部族报了大仇……” 第二八一章 劫营 当然关于到底是应该感谢“老天爷”、“祖宗显灵”还是“长生天”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肯定不能引起双方的冲突,反正表达看到了眼前这壮观景象的激动和欣喜之情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距离建奴的大营四五里的这样一个绝佳的观测距离,众人全都一脸满足地欣赏着远方的壮丽景色,直到韩二梅豪气万千地提出了下一步的行动:“建奴大营一片大乱,我等此时不去乘机劫营,更待何时!” 张超越发地觉得韩二梅似乎比特木尔这个蒙古汉子更加适合当他们部落的少族长,当然很可惜她是一个女儿身,即便是一个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像女人的人物,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汉人女儿身,肯定是不可能成为他们部落的族长了。不过作为一个“贤内助”,给特木尔出谋策划,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帮他做些决断还是不在话下的。 韩二梅的提议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响应,众人本来看着那远处的一片火光早就已经兴奋得热血沸腾,韩二梅的这个振奋人心的提议当然更是把当场的气氛彻底引爆——自从皇太极这次出兵以来,察哈尔部每个草原上的蒙古汉子都做梦能在建奴的大营里杀上一个来回,要是能顺手把皇太极的人头给拿到手那就更好了——完成了这样的壮举,成为了像成吉思汗这样蒙古人中的英雄人物,将来一统草原,草原上漂亮的姑娘肯定会对自己倾心不已。 特木尔带来的那些蒙古汉子们都做着类似的“英雄梦”,纷纷在马上吆喝着,说着一些骆振兴和张超他们听不懂,但完全可以猜出什么意思的话,就像是“咱们一起冲,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杀光建奴,活捉皇太极!”之类的。 当然做着“英雄梦”的也不只有那些蒙古汉子,大明锦衣卫这一方也同样有着同样的想法,事实上现在的张超就已经在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之前的这一把大火已经让骆振兴离了大功,他要是不去建奴的大营当中冲杀一阵,拿点缴获回来,回去之后在指挥使大人和皇上面前肯定全都无光。 考虑到这一点,再加上现在确实是绝佳良机,张超现在就等着特木尔操着一口他听不懂的蒙语,对他带着的那些蒙古汉子们说上一句“兄弟们跟我冲”,然后他绝对就会一马当先地冲过去,给这些蒙古人们看看,我大明的汉子也不是吃素了。 不过在场的人倒也不全都是这么火急火燎,好在还是有冷静的人存在的,骆振兴就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毕竟是大明的锦衣卫,又不存在急于立功的心态,好歹也是有着一些最起码的判断力的,之见他先是制住了跃跃欲试的张超,然后对特木尔跟韩二梅说道,“特木尔少族长,韩夫人,我以为现在我们去劫营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何以见得?”特木尔不解地问道,“建奴大营现在一片混乱,此时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骆振兴解释道,“方才粮库爆炸之时,建奴定然惊慌失措,大营一片混乱,彼时乃是劫营的最佳时机。现在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那奴酋皇太极也不是寻常人物,此时相比已经做好了防范之策,现在再去劫营,恐怕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这个兄弟说的有些道理。”一听骆振兴的分析得头头是道,特木尔也不免又谨慎了起来,“建奴此番佣兵数万,毕竟兵多将广,若是有了防备,我们这区区两百人怕是难以成事,一个弄不好,这两百兄弟的性命就全白搭进去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特木尔这样容易说服,对于这个问题来说,韩二梅的想法则是十分坚决,“这位兄弟所言有理,大营起火之后建奴定然做了防备,但我等方才却并未前去劫营,估计此时建奴的防备之心已经懈怠,此时前去劫营,岂不是更加合适?” “韩夫人说得不错”,跟骆振兴一样,张超也更加倾向于称呼韩二梅为“韩夫人”,毕竟对他们来说,“特木尔夫人”这样的叫法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若是坚称为“特夫人”,特木尔就未必能听懂了,即便听懂,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本来就急着立功的张超也在一旁跟着帮腔,“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就算建奴方才做了防备,我等虚虚实实,也不见得就没有机会。” “可是那皇太极毕竟不是等闲之辈,我等人少,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白白损失这些兄弟的性命?”骆振兴对于劫营的这个计划还是不太看好,仍然试图说服韩二梅和张超打消这个充满危险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在这里欣赏不远处的“美景”。 “兄弟何故非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张超不满地说道,“古有赵子龙单骑救主,甘兴霸百骑劫曹营营,那皇太极就算再厉害,能比得过曹操吗?更何况我们现在有两百多弟兄,比甘宁的人数多了一倍,我就不信不能把建奴的大营搅和一个天翻地覆!” “兄弟说得不错!”韩二梅听了张超的这一通豪言壮语,顿时又是信心十足,“那皇太极充其量不过区区一个奴酋而已,我们何必要那么怕他!” 既然韩二梅和张超都意志坚定,骆振兴一个人自然没有办法说服,而且可能是由于不想在自己夫人的面前丢了面子的缘故,特木尔也终于男人了一把,十分豪迈地做出了决定,“不错,夫人所言有理,如此天赐良机,怎能白白浪费!”——毕竟特木尔才是他们部落的少族长,他的主张自然是最具决定性意义的。 “且慢!”眼看着特木尔大手一挥,这就要招呼手下的蒙古汉子们冲向建奴的大营,骆振兴赶紧大喊了一句,勉强止住了躁动的人马,“各位若是真想要劫营,还请听我一言!” 第二八二章 声东 “这位兄弟有何妙计?”还没等特木尔开口询问骆振兴为什么要制止他,韩二梅便抢先问道。 “各位若是执意想要去劫营,不可不做好万全准备,以免有个什么闪失追悔莫及,毕竟那皇太极着实狡诈。”骆振兴说道——既然没有办法阻止热情高涨的韩二梅和张超要去劫营,骆振兴只好在“营是一定要劫的”这样一个前提条件之下,给他们出谋划策一下。 “这些你刚才不都是说过了嘛,何故要把那皇太极吹嘘得那么厉害!”张超对骆振兴的表现十分不满,心里甚至寻思着这厮肯定是怕我的功劳盖过了他!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骆振兴赶紧接着说道,不让张超继续在那里埋怨他,“建奴对我等劫营很可能已经有所准备,因此我以为我们不妨兵分两路,一路虚张声势,人数不需太多,四五十人足矣,用来吸引建奴的注意,另一路才是真正劫营的主力!如此虚虚实实,方能收获全功!” “兄弟所言有理!”特木尔对骆振兴这个办法十分赞赏,当即就表示了肯定的态度——这次终于抢在了韩二梅之间说了话,然后韩二梅和张超等人才纷纷对骆振兴的这个计策表示赞同,就连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韩大柱,也认可了骆振兴这个稳妥的提议,“王鹏兄弟的这个办法最好!”——当然,还是称呼的“王鹏”,这个假名。 随即特木尔就立刻拍板做了决定,“我们就按这位兄弟的计策行事,我带五十个精壮汉子先去吸引建奴的主意,夫人还有兄弟们待我成功之后,在去劫营,定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说吧特木尔又是抬起了右手,眼看着又要一挥手带着他手下的蒙古汉子们上了,不过这次他还是没有能够成功,骆振兴很快又阻止了他,“且慢!” “嗯?这位兄弟还有和话说?”特木尔此时感到有些不满,眼前这人说话虽然很有道理,但接二连三地打断他的动作,自然还是让特木尔感到他的威严被挑战了。 “少族长还是不要去吸引建奴注意为好。”骆振兴当然也看出了特木尔的不满,但还是提出了他认为最为稳妥的建议,“毕竟少族长身系全族的安危,是这么多兄弟的主心骨,自然要带着剩下的人去劫营。至于虚张声势,吸引建奴注意这件事,还是另外挑选一位猛士带人前往为好。” “兄弟所言有理,我看就让巴图带五十个兄弟去吸引建奴的注意吧!”韩二梅有一次抢在了特木尔之前作出了决定。 既然老婆大人都已经这么说了,再加上骆振兴的提议确实十分有道理,特木尔简单想了一下,自己毕竟是这么多兄弟的主心骨,当然要跟大部分的兄弟们在一起,于是便很爽快地同意了韩二梅的话,“不错,就这么办!” 随即特木尔便把巴图——也就是最开始发现张超,对他进行了一番初步审问的那个领头的守夜汉子,把他叫来,安排他挑选了五十个精壮的蒙古汉子(事实上特木尔此次带出来的已经都是精壮的汉子,所以也不用特意挑选),让他们先去建奴大营那里试探一番,来一个“打草惊蛇”,而特木尔自己本人,则是跟张超他们一起,在后面悄悄地跟上,绕到了建奴大营了另外一侧,等待着找准时机,给大营里的建奴们一个难忘的夜晚。 至于骆振兴,则是主动提出跟巴图一起,参加了那五十人的小队,一来是给张超一个单独立功的机会,免得他抱怨自己跟他抢功劳;二来,则是考虑到他们两个锦衣卫分开来也能规避一些风险,让他们两个人至少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毕竟劫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要是他们两个人全都死了的话,就没人能回去向指挥使大人和皇上报告他们此番探听到的重要情报了。 四五里的距离对于骑着马的蒙古人来说根本不算距离,很快骆振兴跟巴图他们就到了建奴大营的附近,在近处,他们更加能清晰地看到,大营里的建奴全都在忙着灭火,抢救还“幸存”的粮食物资,所有人都是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跟带头的巴图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毕竟两个人语言交流存在着一些障碍,而且用肢体语言还能避免他们被建奴发现。 当然他们马上就要被建奴发现了,因为两人相互点了一下头之后,巴图便抽出了马刀,把手一挥,带着那五十个蒙古汉子,喊大喊着“杀!”,朝着建奴的大营冲了过去。 骆振兴对于“杀”这样简单的蒙语还是能听得懂的,出于虚张声势的角度考虑,所有的蒙古汉子的声音都特别洪亮,奔腾的马蹄声也隆隆作响,在夜色之中仿佛真的是有好多的人马一样,这让骆振兴也感到热血沸腾——尽管之前在粮库爆炸的时候他已经受了点轻伤在身,尽管之前他是对于劫营这个决定最不支持的一个。 骆振兴和五十个蒙古汉子呐喊着冲向建奴的大营,纵马跃过了营寨的鹿角,辉起刀,像着那些本来手忙脚乱地忙着灭火,现在则是有些惊慌失措的建奴身上砍去。 以有备攻无备,再加上攻击的对象大多都是没来得及反应,甚至手无寸铁,更不用说披甲上马的建奴,骆振兴和巴图他们很快就对建奴造成了了不错的杀伤,由于骆振兴他们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地出现,又在大营当中左冲右突,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人,这一片的大营很快就被搅了一个天翻地覆。 不过事情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在罗真心和巴图他们大杀特杀,正觉过瘾的时候,他们发现周围的建奴人数逐渐变多了起来,而且有越来越多已经批好了甲,骑着马的建奴闻风从四处赶来,虽然他们现在形势占优,但毕竟人数太少,估计很快场面的局势就会出现反转。 第二八三章 击西 当然骆振兴和巴图都清晰地知道他们此次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原有的目标,建奴的注意力全都被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给吸引了过来,那么现在就已经到了可以考虑脱身撤退的时机了! 巴图手中的马刀刚刚斩下一个建奴的头颅,同时在马上大声地吆喝着,用蒙语喊着“撤退”,骆振兴他们自然没有恋战,在建奴的主力人马感到之前且战且退。 几十个蒙古汉子骑着马在建奴的大营之中高速疾驰,根本就没有要减缓马速的意思,因为他们都十分清楚,他们之所以能在这大营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靠的就是这奔驰的马速,以骑兵对毫无防备的步兵自然是一边倒的屠杀,若是把速度放缓,或者被建奴给拖住了脚步,那样原本一边倒的屠杀的优势就彻底消失,说不定还会受到骑着马不便于行动的劣势。 现在听到了巴图撤退的命令,几十个蒙古汉子便调转马头,一溜烟地又纷纷从大营的鹿角之上跃了出去,留下了听见动静之后披甲上马赶来增援的建奴,只能看着他们望洋兴叹。 “大胆蒙狗,难道把握大金的大营当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吗?”率先带人来救援的是皇太极的弟弟,年方十五岁的贝勒多铎,少年人年轻气盛,见巴图和骆振兴带着那些蒙古汉子在他们大营之中放肆,心中自然大怒,甚至用出了“蒙狗”这样极具侮辱性质的称呼,要知道在皇太极征讨察哈尔部之前,已经有不少其他的蒙古部落选择了“归顺”大金,得到了皇太极的礼遇和优待,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只见多铎把手一挥,怒道,“随我去追!”说着就要打开营门,带人去追击已经扬长而去的巴图和骆振兴等人。 旁边一个建奴军官赶忙制止道,“贝勒爷,大汗有令,为防敌人劫营,不许擅自出营门!” 年轻气盛的多铎此时怒火中烧,当然不可能听从那人的建议,反而扬手就是一鞭子,狠狠地抽了那苦苦规劝的军官一下,“狗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我发号施令了?放着那么蒙古狗杀了那么多兄弟,此仇不报还要我如何在军中立足?” “可是大汗有令……” 多铎反手又是一鞭子下去,“混账奴才,连你也学会拿大汗来压我!还说什么防止敌人劫营,现在劫营的分明都已经跑了!待我去把敌人杀上一个片甲不留,回来再收拾你!” 多铎贵为努尔哈赤的儿子,“四小贝勒”之一,在建奴军中自然是地位超然,平日里即便是在已经即了汗位的皇太极面前也并不十分规矩,甚至还经常口无遮拦地顶撞皇太极——毕竟此人是逼死他母亲,努尔哈赤大妃阿巴亥的直接凶手,原本应该属于他哥哥多尔衮的汗位也被此人给夺走了。 能让多铎真正心服口服的也就只有他同母的哥哥多尔衮了,现在亲哥哥多尔衮并不在场,多铎的地位又是最高,自然就没有人能够消除得了这个严重充满了仇恨的年轻人要报仇的念头,还有他那明知道皇太极的命令却有故意想要去违逆的叛逆心理。 说着多铎就命人打开了营门,带着两百来个刚刚动员起来,已经穿戴整齐,披甲上马的建奴骑兵,杀气腾腾地直追巴图和骆振兴他们那一队蒙古汉子而去。 特木尔、韩二梅和张超这边早已带着剩下的人马悄悄地绕到了建奴大营的另一侧,清楚地听到巴图和骆振兴他们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制造了不小的混乱之后,他们也早就按捺不住心头的冲动,所有的人都在摩拳擦掌,就等着少族长下令,就要冲进建奴的大营,肆意地杀上一阵。 张超虽然不是特木尔部族之人,也不用去听特木尔的命令,但这毕竟都是理论上的,毕竟他不可能自己一人就冒冒失失地往前冲,当然还是要跟着特木尔他们的大部队一同行动,所以此时立功心切的张超也同样期望着特木尔赶快把他那只大手一挥,命令众人行动。 “该轮到咱们上场了!”特木尔并没有让让张超失望,他大手一挥——这次那个总是想要阻止他的骆振兴不在这里,特木尔也终于体会到了豪迈地挥手发号施令的快感,驱马率先冲向了建奴的营帐,同时抽出了马刀,把刀高高地扬在空中,好像要把这烧得火红的黑夜给切成两半一样。 韩二梅、张超,还有其他早就跃跃欲试的蒙古汉子们也纷纷抽出马刀、亮出兵器,驱马跟着特木尔冲向了建奴的大营,每个汉子此时都在想着多杀几个建奴,顺便把皇太极的脑袋收入囊中,再不济也要砍下一两个建奴大贝勒的头颅来,这样才有面子回去见家中的婆娘,或者是邻家的姑娘。 一百多个蒙古汉子一齐喊着“杀”,奔腾地马蹄纷纷涌进建奴的大营——率先杀到的特木尔早就把营门前那几个象征性地守卫着的建奴杀了个干净,跟韩二梅、张超等人移开了碍事的鹿角,打开了营门,这样一来,后续的人马全都畅通无阻地杀进了大营之中,他们手中的马刀也纷纷砍向了正忙着灭火,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建奴身上。 与此同时,建奴的中军帐中,皇太极正在焦头烂额地跟其他几个贝勒一起研究如何灭火、抢救粮食物资的问题,突然有人来报,“报大汗,有人袭营!” “哦?果然有人袭营,来人有多少?现在战况如何?”皇太极听闻有人劫营,非但没有慌张,反而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架势,抚掌问道。 前来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劝阻多铎,反而被多铎抽了一鞭子的那建奴军官,他的脸上很明显还有两道被鞭子抽打过的血痕,“报大汗,场面混乱判断不清到底有多少敌人,但人数不会太多,我等赶往救援时,已经逃出了大营。” 第二八四章 挑拨 “嗯,果然不出本汗所料,看来此番粮库起火定是敌人故意为之。”皇太极充满自信地说道,“吩咐下去,这肯定是敌人要声东击西,切勿追击,留在营中坚守!” “是!大汗!”那建奴军官应声答道,随即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可是……” “可是什么?”皇太极问道,很显然他对这犹犹豫豫的军官感到十分不满。 “报大汗,多铎贝勒他违抗大汗命令,执意要出营追击,奴才苦劝不听,反而还挨了多铎贝勒两鞭子,现在多铎贝勒已经带着他本旗的几百人马追出去了。” 皇太极一听,脸立刻就黑了下来,阴沉的脸色之下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狂风暴雨。 同样在一旁参与议事的多尔衮闻言,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见皇太极面色不豫,赶紧开口请罪道,“大汗,多铎他年幼无知,胆敢公然违抗大汗军令,其罪难赦,待他回来之后,小弟定会好好管教于他!” 毕竟比年幼的多铎年长几岁,而且在生母死后也有了一些城府,多尔衮很清楚以目前他们兄弟两个的能量肯定无法跟皇太极对抗,反而要依附于皇太极才能生存下去,从而保住父汗给他们留下来的正白、镶白两旗不被其他的几个大贝勒吞并瓜分——毕竟皇太极要想跟其他几个大贝格对抗,就要拉拢多尔衮、多铎兄弟两个,至少从表面上来看皇太极对他们两兄弟已经达到了呵护备至的程度。 多尔衮心里十分明白,在他和多铎完全长大,拥有了足够的威信和实力之前,只能依附于皇太极来生存,伪善总归比赤裸裸地明抢要强不少。至于给母亲报仇的事情,则是难上加难,短时间之内只能先努力忘记这刻骨铭心的仇恨。 现在弟弟多铎公然违抗了皇太极的军令,若是皇太极趁机发难,夺了多铎正白旗主的地位,那就真的是万事皆休了,所以多尔衮连想都没有想,便赶在其他贝勒面前开口表示要教训多铎一顿,实则是在替他这个鲁莽的弟弟求情,把违抗军令的过错归结于“年幼无知”,而且提出要“亲自”教训,既然是多尔衮亲自教训,那多铎肯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但皇太极对多尔衮的这个提议却不置可否,反而直接抽出了腰上的宝剑,不由分说,直接刺斤那前来报告的建奴军官心口,并对惊诧不已的那军官大骂道,“大胆奴才,竟敢公然挑拨本汗与胞弟骨肉亲情,罪不可赦!” 说罢皇太极直接拔出了那军官胸口的剑,殷红的鲜血从哪军官胸口不断地渗到了地上,很快那军官就没有了呼吸,或许一直到死他都行不通,大汗为什么突然就要杀他。 一剑刺死了这个妄图“挑拨离间”的军官之后,皇太极脸上的怒色不减,指着地上的尸体,斩钉截铁地对营帐中所有的军官说道,“再有胆敢挑拨本汗与兄弟亲情者,他就是榜样!” 账内的众人立刻异口同声地应道,“是,大汗!” 此时皇太极一脸的怒容才稍微缓和了下来,安慰着多尔衮说道,“多铎尚且年幼,见旗中部众被杀心中义愤,一时冲动便去追击敌人,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本汗也能够理解,贤弟不必过于责备于他。” “大汗……”多尔衮十分感动地叫了皇太极一句,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有些无从开口。 “贤弟无需多言,方才那股必然是敌人所布的疑兵,多铎此去追击,即便没有斩获,也断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皇太极拍拍多尔衮的肩膀,继续安慰道,“不过这会敌人真正的劫营估计已经来了,贤弟赶快收拾一下,随我前去灭敌!” “是,大汗!”既然皇太极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多尔衮也就没什么话好说,就算心里明知道他的这个兄长这么做是赤裸裸地想要收买他和多铎的人心,但也没有什么办法,也只能装作深受感动,暂时供皇太极驱使了。 多尔衮跟着皇太极走出了营帐,整个大营之中到处都是火光,还有阵阵的喊杀声不断地传来,在火光的映衬之下,多尔衮几乎都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不断地有大金的士兵被骑着马告诉驰骋的蒙古人杀掉。这其中有好多被杀的士兵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明明有着相当不俗的战力,但却由于之前忙着灭火而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结果以一种十分不符合双方真实武艺的方式被杀掉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多尔衮终于理解了他的弟弟多铎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追击报仇了,多尔衮自问换作是他,眼看着那么多的精锐被以一种极其冤枉的方式杀掉,也不见得能够抑制住出击报仇的冲动。 “贤弟将来若要成为百战百胜的猛将,就要学会狠下心来。”多尔衮的心中正在天人交战,皇太极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他耳边适时地说道,“他们都是我大金真正的勇士,本汗一定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定要把这些贼人的头全都砍下来,为大金的勇士们报仇。” 随即多尔衮便发现,尽管不断地有大金的勇士被杀掉,但整个大营之中却并没有出现溃败的迹象,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逐渐从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反应过来的大金勇士也找回了战斗的感觉,越来越多的大金勇士已经穿戴整齐,披甲上阵,不知不觉地把来袭的敌人包围了起来。 尽管此时仍然占据着很大的优势,大营之中死的大多都是建奴的人,但实际上,此时的特木尔、韩二梅还有张超等人则是已经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越来越多的建奴逐渐围了上来,特木尔和众多蒙古汉子们施展的空间也越来越小——甘宁百骑劫曹营毕竟已经是上千年前的故事传说了,而这个故事之所以那么精彩,就在于故事的本身并不容易,或者说基本不可能被轻易地再现。 第二八五章 托付 特木尔还有他带来的蒙古汉子们每个人都爆发出了以一当十的战斗力,由于他们已经冲入了建奴大营的内部,双方早已是混战成了一团,无论是建奴还是蒙古人,他们引以为傲的箭术全都已经基本没有了用武之地,双方展开的是一场惨烈的白刃战。 混乱的厮杀之中,随处都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骑着战马告诉驰骋的蒙古汉子挥舞着马刀,随时收割着没有骑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拔出武器的建奴的性命,但尽管如此,建奴就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不管特木尔他们杀了多少,却总是杀不完,而且越杀越多。 随着时间的的推移,特木尔手中的马刀已经有些卷刃,作为他们部落的少族长,特木尔的刀质量肯定是没有话说,很显然其他蒙古汉子的情况肯定也好不到哪去,而且除了武器已经不趁手了之外,还有更加严峻的情况摆在他们的面前,那就是——体力。 毕竟特木尔这边的人数太少,建奴的人数太多,即便是所有的建奴一动不动地排成队,伸着脖子等着让特木尔他们来杀,恐怕他们还没有杀完就已经没有力气了,事实上,像他们这样百余人劫营的情况要想成功,一定是要建立在敌人大营陷入混乱,指挥失灵,而且不知道自己这边到底有多少人,随即士气崩塌的前提下的。更何况现在的建奴已经有所准备,无数的建奴已经杀了上来,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从现在来看,特木尔他们还仍然占优,但随着他们体力的下降,形势随时都会反转。 除了人的体力之外,马的体力也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毕竟特木尔他们此前之所以能够爆发出那种惊人的战斗力,靠的就是胯下战马的来回飞驰,凭着马速的惯性,他们才可以轻松地收割建奴的性命。但马毕竟不是一种具有良好耐力的生物,在背着健壮的蒙古汉子来回驰骋冲杀了半天之后,这些战马的体力也几乎消耗殆尽,而没有了战马的速度,特木尔他们的战斗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 “啊!”随着又一个蒙古汉子被拉下战马,然后被涌上来的建奴乱刃分尸,听着这个刚刚还在奋勇杀敌的蒙古勇士最后那心有不甘的哀嚎声,特木尔再也承受不住了。 毕竟他们是一个小的部族,每一个壮年勇士都是一把宝贵的财富,若是今天这一战把所有勇士的性命全都给葬送了的话,他们的部族距离消亡也就不远了——很可能的结果就是被其他的额不足吞并,牛羊和财物直接被抢走,老人和孩子被杀掉,女人则是被抢去成为其他部族的私有品。 “撤退!杀出去!”特木尔挥舞着马刀,大声地命令着,其他激战着的蒙古汉子们听到了少族长的命令,也纷纷调转马头,朝着之前他们冲进来的地方跑去,希望可以杀出建奴的大营。 但皇太极并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等到特木尔他们想要撤退,调转了马头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他们已经陷得太深了,此处距离他们最开始杀进大营的地方相距好远,而且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已经穿戴整齐,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的建奴,正等着把他们一个个地生擒活捉,然后拿他们的头来祭旗,给被杀的建奴报仇。 这下特木尔终于绝望了,眼前的形势已经十分清晰明了了,今夜他们这区区一百来个人非但根本没能重演“甘宁百骑劫魏营”的好戏,反而要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在这里了。 特木尔心中一阵后悔,身为他们部族的少族长,整个部族的安危全都取决于他的决定,很显然今夜他做了一个风险极大的决定,而且高风险并没有带来高收益,他和他整个部族所有的壮年男人今夜恐怕是全都要葬送在这建奴的大营里了——虽然这决定是韩二梅提出来,张超极力赞成的,但这却并不重要,毕竟做出最后决定的是他这个少族长本人。 然而此时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特木尔一改之前犹豫不决的行事作风,立刻就留做出了决定。 “曾胜兄弟。”特木尔一边挥舞着马刀,砍杀着涌向他身边的建奴,一边对张超说道。 “少族长,有什么事情?”同样在奋战的张超问道。 “今夜我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在这里请求你一件事情。”特木尔说道。 “什么事情?” “一会我带着兄弟们杀到建奴的中军帐去,你千万要保护着二梅逃离这里,让她回去之后好好把儿子养大,将来好给我报仇。”特木尔这番话很明显已经是诀别了,杀向建奴的中军帐就一定能够砍下皇太极的人头吗?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至少可以吸引绝大多数建奴的注意力,特木尔决定用他和剩下一百多兄弟的性命来尽量给张超和韩二梅争取时间,让他们能有机会突围出去——反正不这样做,他和这一百多个蒙古汉子也没有什么活命的希望了。 “我不走!”听到了特木尔对张超交代的话的韩二梅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劫营的主意是我出的,我怎么能看着全族的兄弟为了保护我而全都牺牲掉!就算是死在这里,我也要多杀两个建奴雪恨!” 可能是由于情绪比较激动,韩二梅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建奴正在悄悄地靠近她的战马,随时就要把她从马上拖下来。 “你这婆娘好糊涂!”特木尔驱马冲过去,一刀结果了那个想要暗算韩二梅的建奴,在自己老婆的面前似乎终于找回了一股男人的雄风,“多杀两个建奴顶什么用,回去吧儿子养大,成为草原上的英雄,让他们统领全草原的勇士们,把建奴全都杀光才是正经,你赶紧跟曾胜兄弟回去!” 说着特木尔又把头转向了张超,对他说道,“曾胜兄弟,我这婆娘的安全就托付给你了!” 第二八六章 援军 “少族长放心吧,我一定全力保护好韩夫人!”张超郑重地答应着,随后他继续说道,“还有,曾胜不过是我的一个化名,我的真名叫做张超!” 可能是听到了张超说出真名,这表示双方之间的信任得到了加固和升华,特木尔坚毅而紧绷着的脸松弛了一下,仿佛不经意间地流露出了似乎是感动的模样,。带着一丝笑意,特木尔再次对张超说道,“好的!张兄弟,拜托了!” “少族长放心!”张超又一次郑重地保证道。 尽管这边特木尔和张超达成了一致,对韩二梅的出路做出了决定,但韩二梅却并没有什么想要老实听话的意思,反而十分坚决地对特木尔和张超说道,“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们别想让我回……” 只是韩二梅上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话锋一转,惊喜地说道,“好像有援军来了!” “你这婆娘真是杀得糊涂了,我们已经把全族所有青壮汉子全都带出来了,哪里还有什么援军!”特木尔摇着头叹道,“听我的,赶紧跟张超兄弟杀出去!” “我听到了,有援军来了!有援军来了!现在不杀,更待何时!”韩二梅的语气十分激动,整个人也全都兴奋了起来,说着便驱动着坐下的战马,不等特木尔和张超有所反应,便第一个朝着建奴的中军帐杀去了。 由于正在作战当中,一个不留神就容易遭到暗算,所以特木尔他们几个之间相互说话商量事情十分困难,现在韩二梅既然已经铁了心不愿意配合特木尔的计划,反而还说起了什么“援军来了”这样的胡话,特木尔一时之间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带着人跟在韩二梅的后面,杀往建奴的中军帐,同时尽可能地在后面保护着韩二梅免遭建奴的袭击——虽说心里清楚他们最后估计谁也活不了,但这并不影响特木尔关心韩二梅的安全。 不过特木尔带着人跟着韩二梅往前杀了一阵之后,他和张超也隐约听到了之前巴图和骆振兴他们声东击西,吸引建奴注意力的方向传来了喊杀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喊杀声绝对不是巴图和骆振兴他们那区区几十个人能够发出的,好像真的有其他的军队冲向了建奴的大营。 不过他们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见,还并不十分真切,甚至特木尔一度认为自己是听了韩二梅的胡话之后也同样产生了幻觉。但是他跟张超对视了一眼,发现张超同样也听到了这声音,点着头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终于相信了自己的耳朵,原来是援军真的来了——虽然特木尔还不知道这援军到底是哪路人马,又是为何而来的。 反正对于现在的特木尔还有其他所有的蒙古汉子来说,只要是愿意跟建奴做作对的,那全都是自己的朋友,派兵来跟建奴作战的,那全都是自己的援军,虽然说不出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高度精炼的警句,但这句话中蕴含的道理,却是他们每个人都十分清楚明白的。 至于张超则是又一次地领教了韩二梅在侦查方面那过人的天赋,用“耳聪目明”来形容韩二梅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夸张,毕竟她总是在其他人之前,第一个发现重要的情报——之前发现建奴大营起火的是她,现在发现有援军到来的又是她。 可能是因为特木尔和张超他们离建奴的中军帐越来越近,也可能是因为那不知什么来路的援军距离建奴的大营越来越近,当然更有可能是两个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总之,张超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了援军喊杀的声音了: “冲啊!” “杀啊!活捉皇太极!” “将军有令,生擒皇太极者赏银千两!” “杀建奴!不要跑了皇太极!” …… 在厮杀中听了无数蒙古汉子的蒙语,还有建奴的女真话之后,张超发现他终于在草原战场之上久违地听到了汉话,毫无疑问,现在可以肯定,这次来的援军不是其他,正是大明的官军! “是官军,是大明的官军来救咱们了!你听,他们喊着‘生擒皇太极’呢!”张超激动地喊着,跟之前的韩二梅一样,浑身上下又重新充满了斗志,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一边喊着,一边拍着马,朝着建奴的中军帐杀去,手里的刀肆虐砍向敢于阻拦他去路的建奴,同时在心里急切地想道,“皇太极的人头给我留着,谁也别想抢!” 听了张超的话,特木尔也确信了真的有援军来了,而且这援军不是其他遭到建奴袭扰欺负的蒙古部落,反而是一直以来经常发生摩擦的大明官军!不过此时的特木尔已经顾不上考虑之前蒙汉之间的摩擦了,既然现在双方的敌人都是建奴,那这大明的官军就是名副其实的援军! 援军来了,特木尔也跟韩二梅和张超一样,肾上腺素瞬间爆棚,他熟练地挥着马刀切过一个建奴的脖颈,毫不在意那建奴脖颈间冲出的热血喷了他一脸。只见他然后把马刀高高举起,特木尔冲着手下的蒙古汉子们喊道,“我们的援军来了,杀光建奴,生擒皇太极就在今夜了,兄弟们随我杀啊!” 特木尔的号召力根本不是韩二梅和张超所能够相比的,他这豪迈的一喊,后面的那一百来个蒙古汉子全都士气大振,毕竟他们大多数都听不懂汉话,虽然也同样听到了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但却不能确定是因为什么缘故,更谈不上判断有没有援军了。 现在他们的少族长亲口告诉他们是援军来了,本来已经对活下去不抱希望,唯一想的就是尽可能地去保护少族长安全的蒙古汉子们又重新燃起了胜利的欲望,众多蒙古汉子们的兴奋之情甚至传达给了他们胯下的战马,他们的战马嘶鸣着,重新找回了奔驰的动力,载着背上的主人朝着建奴的中军帐杀去。 第二八七章 反应 皇太极本来稳坐钓鱼台,按部就班地部署着军队包围来袭的特木尔部,毕竟这大营里又皇太极的几万大军,跟特木尔那百来人的人马相比起来简直就是汪洋大海一般,不管特木尔部燃起什么样的火苗,都可以毫无悬念地,排山倒海般地浇灭。 就算现在大营失火一片混乱,给皇太极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但他还是早有准备和安排,事实上早在紧挨着大营的粮库爆炸的第一时间,皇太极就已经预料到将会有敌人来袭营,而且敌人很可能会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所以他命令手下的大部分兵将前往救火,其余人马在营中守卫,即便前来袭扰的敌人逃走,也坚决不要追击,而是随时准备迎战从其他方向而来的敌人主力。 而敌人的做法也恰恰跟皇太极预料的异样,之前有不明人数的小股敌人前来袭扰一下就逃走,现在相反的方向又来了敌人的主力妄图劫营,这些情况全都在皇太极的预料之中。 既然有所准备,皇太极自然毫不紧张,条理清晰明确地指挥着激动守卫军队去包围歼灭特木尔部,命令剩下的大部分军队仍然继续救火,抢救帐篷粮草等各种宝贵的物资,毕竟辽东苦寒之地,整个大金没有可以浪费任何物资的资本,况且从皇太极多年从军的经验看来,来袭之敌人数不会太多,很可能不过数百人而已,完全用不着让所有的大金勇士全都上前迎敌。 指挥若定的皇太极表现出了强大的自信,就好像是天生的王者一般,他整个的身体上到处散发着王者的气息。一旁的多尔衮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时也是参与杀死自己亲母母的主要凶手镇定自若,毫无慌张的表现,也意识到了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多尔衮自认最起码现在的他跟皇太极之间还有不小的差距——除了年龄威望之外,在指挥作战的能力方面也同样存在差距。 既然如此,多尔衮便只好将他的野望埋藏在内心深处,表面上在皇太极面前表现出温顺的姿态,实际上则是悄悄地留意着皇太极的一举一动,在心里默默地学习皇太极用兵处事的方法和谋略。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原来他的这个哥哥也不是全知全能,因为他发现从之前那个被皇太极称为是“声东击西”的方向上,又传来了喊杀声,而且这一次的声势更大,远非之前那所谓“虚张声势”的小股敌人,还有此时正在与己方交战的“敌人主力”相比。 皇太极也没有了刚才镇定自若的样子,虽然从表情上来看,此时的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却骗不过多尔衮的眼睛。以多尔衮长期以来对皇太极的观察经验来看,他的这个哥哥此时是真的吃惊起来了,很显然眼下的局势皇太极并没有料到。 很快新的敌人就冲进了他们的大营,随着敌人越来越近,他们也更加清晰地听到了敌人的喊杀声: “大明镇朔将军,宣府总兵官侯世禄在此,奴酋皇太极早早出降,饶尔不死!” “杀啊!活捉皇太极!” “活捉皇太极者赏银千两!” “休要跑了皇太极!” 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皇太极一时也没有办法确定这次到底是来了多少敌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明国的宣府总兵侯世禄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察哈尔部的蒙古人勾搭到了一块,一起跟自己为敌,之前粮库的那场爆炸和随之而来的大火,想来也是明国派人所为的了。 然而明国会出兵这一点恰恰是皇太极没有想到的,毕竟他此番出兵征讨察哈尔蒙古,就是因为考虑到明国新皇崇祯登基不久,地位尚需稳固的原因,加之明国朝中党争严重,光是处理魏忠贤一党就足够崇祯忙活一阵子的了,以皇太极看来,崇祯现在肯定没有余力贸然挑起兵衅。 但结果却大大出乎皇太极的预料,没想到明国竟然在这个时候起了刀兵,而且非但不是跟往常一样,像躲在乌龟壳里那般拒城而守,反而还把军队派到了这草原之上,似乎摆出了要跟自己正面相搏的架势。 想到这一点,原本只是有些吃惊的皇太极顿时感到一股惊慌的感觉涌上心头——明国崇祯既然敢于派兵主动出击,想必是早有预谋和准备,这次来敌必然人数众多,毕竟以明军兵将一贯胆小如鼠的作风,若是没有个十万八万的军队,肯定不敢到草原上跟自己野战。 再加上自己大营烧起了大火,大多数兵将都在忙着灭火,此时被明国大军袭击,后果定然是不堪设想。 现在的皇太极突然感到有些后悔,不应该把粮食物资看得太重,让大多数的兵将去救火而不是备战,导致现在敌人来袭,自己用兵却捉襟见肘的局面。但事情反过来想,就算是重演一遍,皇太极也很难放弃抢救大营和这么多的物资。坐看大营和仓库失火而不救,而专心致志地准备迎接敌人的攻击,这样需要付出的代价同样很大,毕竟这些军事物资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皇太极难以想象,若是大军断了粮,后果会有多么的严重。 不过皇太极总归还是冷静了下来,尽管心中感到了紧张,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只见他冷笑一声,对多尔衮还有手下军官们说道,“侯世禄是何人?本汗怎么没听说过,想必是碌碌无能之辈,诸位随本汗上马破敌,取下此人的人头!” 皇太极这样说当然是为了提升手下的士气,事实上侯世禄的名字对他还有其他的建奴来说一点都不陌生,毕竟大家都是老对手了。从万历开始,一直到天启年间,侯世禄就在辽东驻守多年,与建奴之间常有战事,皇太极这么说,也不过是在部众面前将敌人贬损一番,维护一下他的威望罢了。 “是!大汗!”多尔衮和其他的部众也明白了,狡猾的明军今夜玩了两次“声东击西”的把戏,现在这股杀向自家大营的明国军队才是今天晚上真正的敌人。 第二八八章 士气 对张超和特木尔来说,杀到建奴的中军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尽管他们跟手下的那一百来个蒙古汉子——双方激战了一阵,现在还有没有一百来个蒙古汉子其实已经不太好判断了,总之尽管张超和特木尔他们全都士气正旺,一个个全都是十人敌、百人敌,但还是架不住建奴人多势众。 尤其是皇太极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他们会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所以当在他们路上的建奴多得数不胜数,可以说整个建奴大营之中,除了仍然在忙着救火还没来得及穿戴整齐,披甲上马进入战斗状态的建奴之外,剩下大部分机动兵力的注意力全都在他们这一边。 但这并不能说明特木尔和张超他们是失败的,毕竟他们区区一百来人的人马牵制住了绝大多数建奴可以立刻投入战斗的兵力。 实际上皇太极已经下令让这些占了所有兵力大多数的兵将们先放弃救火和抢救物资,而是赶快做好战斗的准备,全力迎战已经杀进门来的明军人马了,但毕竟现在整个建奴的大营早就是一片混乱,再加上明军兵将和特木尔他们四处冲杀更是让建奴的指挥系统乱上加乱,所以短时间之内,皇太极是不能指望那些原本被他安排去救火的兵将们能派上什么大的作用了。 所以此时跟随皇太极一同迎敌的建奴兵将并不多,基本上只有一些他的贴身精锐护卫,还有就是临时召集起来,刚刚才慌忙地披甲上马的战兵。 “大金的勇士们,随本汗迎战明军!”终于披挂整齐,踩着一个亲兵的后背跨上了战马的皇太极拔出腰间的宝剑,对着手下的兵将们大喊道。 跟在他身后的部众们的情绪很很快地就被调动了起来,纷纷大喊着,“杀明狗!” 说着皇太极便狠狠地抽了一下胯下的战马,带着刚刚被他鼓舞起士气的部众们迎向了已经杀进大营之中的明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皇太极却发现杀进了他们大营的明军嘴里喊得内容已经发生了变化,传入他耳朵的全都是一些不好的声音: “奴酋多铎已经授首,营中建奴早降免死!” “建奴早降,冥顽不灵者立斩不饶!” 黑夜和混乱之中,没有人能够真的去确认明军喊得话是真是假,就连皇太极本人也不敢确定,他这个年幼无知,经常喜欢故意跟自己对着干的弟弟多铎到底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明军这样一喊,对建奴的士气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休要中了敌人的奸计!多铎是我大金数一数二的勇士,怎么会被明狗所杀!”本来野心颇大的皇太极平日里说话做事十分注重涵养,而且出于笼络汉人人心的考虑,轻易不会使用像是“明狗”这样极具侮辱性的词语,但现在明军全都高喊着“多铎已死”,这样皇太极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去顾及他的涵养了,毕竟能够稳定住军心比什么都重要。 尽管皇太极还有跟随在他周围的亲兵高声大喊着,但也只能影响到跟随在他左右的少数人马,现在战斗的关键似乎已经不是直截了当的短兵相接,反而是双方比起谁的嗓门大来了。 很显然在这方面的较量上,明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毕竟皇太极清楚地明白明军早就想好了这个奸计,是主动出招的一方,而且明军刚刚杀到,人马集中,所有人有组织地、整齐划一地高喊,其声势自然比仓促应战,各自为政,如同一盘散沙的建奴这一方要大得多。 而且皇太极在这方面也只能接招,却毫无还手之力,毕竟他就算命令手下的亲兵们一齐高喊,“侯世禄已经死了”,明军那边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引来明军的嘲笑,自己一方的士气反而会更加低落了。 实际上建奴一方的士气确实已经基本低落到了谷底,就算是是皇太极亲自带领的,刚刚被他鼓舞起士气的亲兵们,听到了明军高喊的“奴酋多铎已经授首”这样的话,也是心中迟疑,虽然皇太极马上就辟了谣,而且发动他们一起大喊辟谣,但每个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敢肯定——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现在明军杀来的方向,正是最开始的时候多铎贝勒带人出营追击的方向,现在明军已经杀了过来,但却不见多铎贝勒的踪影,这意味着什么也是可想而知。 皇太极周围的亲兵尚且如此,那些本来还在忙着救火,现在还没来得及穿戴皮甲的建奴们就更加慌乱了,没有皇太极这个主心骨在他们身边,他们便群龙无首,每个人心里都仿佛感到末日就要来了一样,任凭建奴的军官如何大喊辟谣,都无济于事,事实上即便是大喊着辟谣的建奴军官,心里也同样没底。 这样的情况在整个建奴大营之中比比皆是,而这样情况的建奴才占了所有建奴的绝大多数,可以说明军的这一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建奴的士气跌落了谷底,毕竟车辙脖子喊上几声对于明军的兵将来说基本上跟“吹灰之力”也差不了多少。 所有建奴的士气全都陷入了低落,但这却也不是绝对,至少就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多尔衮。 这其中的原因也十分简单,自从他们的母亲大妃阿巴亥被逼给父汗努尔哈赤殉葬之后,这个世上就只有他们两兄弟是最亲的人了——虽然阿巴亥还有一个儿子阿济格,是多尔衮和多铎同父同母的哥哥,但阿济格年岁已长,兄弟的感情远比不上同样年幼的多尔衮和多铎。 所以,听到了明军耀武扬威地到处吆喝着“奴酋多铎已经授首”这样的话,多尔衮没有办法不怒火中烧,在他眼里,明军的喊话是对他弟弟最大的侮辱,无论他的这个亲弟弟是死还是活,他都决定要冲进战阵之中,让侮辱他弟弟的明军付出血的代价! 第二八九章 谣言 多尔衮愤怒地冲入了战阵之中,与杀进大营的明军兵将混战了起来,不得不说,多尔衮确实武艺高超,可以算是一个猛将,在战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鲜血横飞,杀得明军仓皇逃窜。但个人的勇武对整个战场局面并不能产生什么显著的影响,尤其是像多尔衮这样,已经陷入了混战之中,他就算再勇猛,也只能震慑到周围少数的明军,而绝大多数的明军都看不到他的勇猛表现,明军整体的士气也就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毕竟现在是夜里,再加上此时的大营已经一片大乱,每个人都只能勉强顾及到眼下,很难了解全局的形势——若是像唱戏和说书当中的战争一样,交战双方摆好阵势,然后各自派出大将来单挑斗将,然后获胜的武将再带领大军掩杀,以这种方式进行作战的话,那多尔衮的勇猛表现无疑会对整个战局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遗憾的是,无论是唱戏的还是说书的,都几乎不可能有机会上过战场,对于行伍之事也是知之甚少,他们唱给或者是说给世人听的,最多就是他们自己想象中的战斗罢了。实际上,虽然不清楚三国、隋唐时代的战争是否像他们说的那样,采取的是先列阵,再斗将,最后掩杀这种模式,但多尔衮他们全都可以确定的一点则是,至少现在大金和大明还有蒙古之间的战争肯定不是这样的模式。 事实上多尔衮也并没有指望他个人的勇武能够左右战场的局势,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单纯地想要让侮辱他弟弟的明军付出代价,或者说其实就是泄愤而已。 就在多尔衮大杀特杀,疯狂地泄愤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明军爆发出了强烈的呐喊,喊声超过了之前所有的声音,就像是他们已经获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每个兵卒都领到了赏银一般。 顿时多尔衮心中传来了一阵很不妙的预感,在激战之中,他分出了一点点的注意力去听了一下明军呐喊的内容,然后他发现,这对大金来说确实如同异常灾难,因为随着呐喊的明军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大,他不用特别留心就能清晰地听到,几乎大营里所有的明军都在高声喊着: “皇太极被侯将军斩了!” “侯将军武艺无双!神勇无比!” “奴酋皇太极已经伏诛!其余建奴投降免死!冥顽不灵者立斩不饶!” 虽然明军兵将一个个“奔走相告”,整个大营里全都是“皇太极死了”这样的喊声,但多尔衮却并不相信,毕竟他的这个哥哥,大金的这个大汗就算再不堪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明军给斩杀了,以皇太极的亲卫的战斗力,就算不能战胜明军,但在乱军之中保护他的安全还是不在话下的。换句话说,皇太极要是真的这么轻松就能杀死的话,那他好多年前就该死在战场上了,根本轮不到他来做大汗了。 此时的多尔衮心中一喜一忧——既然明军连“皇太极被侯世禄所斩”这种明显的谎话都可以随便地喊出来,那他们之前一直嚷嚷着的“多铎已经死了”的言论想来也是心口胡诌,自己一奶同胞的这个亲弟弟很可能还活着,现在说不定跟自己一样,正在哪个地方跟明军激战,只是由于夜色和混乱的原因,自己不知道他的具体下落而已,想到这里,多尔衮心中自然一喜,之前那股想要给弟弟报仇的冲动也逐渐地冷静了下来。 但明军的汉话让多尔衮同样有着很深的忧虑,虽然心里明白皇太极肯定不会有事,明军的喊话无疑是谣言,但多尔衮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想要确认一下皇太极是否还活着——即便是像他一样冷静地分析出明军阴谋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确认一番,那其他的大金勇士此时的心中的不安也是可想而知了。 尤其是多尔衮遗憾地发现,可能是由于夜色的缘故,也可能是由于大营之中到处都是混乱的缘故,还可能是他刚刚冲杀得太远了的缘故,总而言之,他现在已经看不清皇太极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他能看到的只有到处都在着火的帐篷,到处冲杀肆虐的明军兵将。 尽管很清楚地相信皇太极肯定不会被杀,但多尔衮还是感到十分不秒,毕竟自己刚刚还跟皇太极在一起,只不过离开了一会就已经看不到了那边的情况,这样的话,那些原本被安排在救火的,绝大多数的大金勇士们更是看不到皇太极的情况了。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大金勇士都能够像多尔衮一样独立冷静地思考问题,在不能亲眼确认的情况之下,听到了大汗已经死了的谣言之后,大金的勇士们肯定人心惶惶,陷入更加严重的混乱之中,自己一方的士气无疑会陷入最低谷。 总之,明明知道明军的喊话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说服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但多尔衮却感到有些无能为力,尽管他已经在高声喊着“大汗无事,不要中了明狗奸计!”来进行辟谣,但却收效甚微。可以肯定的是,明军的这个谣言将会爆发出相当大的威力,甚至可能会直接左右今晚的整个战局。 多尔衮心里清楚,现在已经不是他个人展示英勇的时候了,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找到皇太极,并且保护他的安全,必要的时候甚至要带着他突围出去——尽管皇太极是杀害他母亲的罪主要的凶手,但多尔衮此时却并不希望他有事,毕竟除了杀母的凶手之外,皇太极还是大金目前的大汗,若是皇太极此时真的有了一个什么闪失,那整个大金都将会受到极其严重的损失,而这一点无意识多尔衮不想看到的。因为在他的心里,整个大金所有的财富都在将来都毫无疑问会属于他本人,多尔衮当然不希望自己未来的财富受到任何的损失。 第二九零章 破坏 与此同时,皇太极当然也没有闲着,此时的他早就已经顾不上再去关心“多铎到底是死是活”的问题了,因为明军已经把谣言传到了他自己的头上,很显然,他这个大汗的生死对大金军队的影响力远非多铎一个贝勒能比拟的。 皇太极正在高声呼喊着,“本汗在此,休要相信敌人奸计!”他手下的亲兵也纷纷跟着大喊,“大汗无事,莫要中计!” 但他们跟多尔衮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尽管比多尔衮多了几百个亲兵在一同辟谣,但由于整个大营都十分混乱的缘故,皇太极还有手下亲兵们的喊声也只能影响周围十分有限的一部分人,而绝大度数的建奴根本就听不到他们的辟谣,传入他们耳朵里的还是“皇太极被侯将军斩了,建奴投降免死”之类的坏消息。 “明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皇太极此时也满腔的怒气,毕竟他还好好地活着,结果却生生地被明军给“说死”了,而且他喊得唇焦舌燥却仍然无法阻止明军的谣言给自己一方士气带来沉重的打击。 仅凭嘴上的呐喊显然不能戳破谣言,挽回军队的士气,毕竟声音的传播受到很多复杂的因素影响,尤其是现在大营之中到处都十分混乱嘈杂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所以皇太极也并没有仅仅被动地跟着明军大喊,而是采取了更加有效的方式,那就是让手下的亲兵们把他的旗帜搞搞举起,用来证明自己仍然活着,以希望让更多的大金勇士看到,从而让他们能够安心作战。 实际上这个办法的效果也是有限,毕竟整个大营实在是太大了,加上到处都是燃烧着的帐篷的阻隔,远处的建奴其实根本就看不到皇太极的旗帜——相反,他们都能听到明军不停地喊着的“皇太极已经伏诛”这样的话语。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声音的传播方式反而比旗帜来得更有效一些,总之,不管是什么方法,似乎都是明军用起来得心应手,而建奴这一方就总是只能被动仓促地接招,这样的状况让皇太极感到十分难受。 毕竟这种情况在以往跟明军作战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以往大金和明军作战的时候,往往都是大金一方主动攻击,牢牢把握着主动权,几乎可以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明军一方由于有着“不可丢城失地”的顾虑,往往只能是像乌龟一样地躲在城里进行被动地防御,即便是有明军将领脑子发热出城与自己野战,那结果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大金的勇士们在面对明军的时候总是战无不胜的。 但今夜的情况则好像是彻底地反转了,自己这一方守着一座大营,还有刚刚运来的粮食物资,只能被动地放防守,还有分出精力来顾及灭火、抢救物资的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全力应战。可以说,这座大营就好比是大明的城池,而那些粮食物资,就好比是大明的百姓财物,有了这么多的东西需要顾虑保护,同时还要跟明军战斗,简直就是“投鼠忌器”,皇太极今天也终于体验了一把以往明军守城时的艰辛。 而明军一方反而没有任何的顾虑和包袱,成为了不停地搞破坏的一方,而且今夜的事实也说明了,破坏一件事物的难度要远远低于守护,而对于搞破坏这方面来说,无论是明军还是建奴,全都是无师自通,双方其实并不存在什么明显的差距。而且搞破坏还能给人带来极其强烈的快感,毕竟自家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让明军这么放肆地破坏,现在终于有了肆意破坏的自由,在搞破坏的时候明军的士气也越来越高昂,从而爆发出了极其强大的战斗力,明军在作战的时候跟之前相比也变得英勇了不少。 或者说,建奴的军队之所以一向被认为是战斗力强悍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他们是专门进行破坏的一方,破坏不需要又任何的顾虑和担心,通过破坏还能够激发人内心最原始的 *** 经过了长时间的习惯和积累,他们的战斗力自然就强悍了许多——然而今夜他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去破坏,大汗千辛万苦联络购来的粮食当然不能让他们肆意破坏,反而要尽全力去保护,在这样极其不习惯的情况之下,建奴的士气也不可避免地低落起来,战斗力跟平时相比也是大打折扣。 当然此时的皇太极根本没有时间去仔细分析着其中的道理,现在他的脑中只有一个简单想法的轮廓,那就是在今晚,天时地利人和全都让明军给占据了,而自己的一方,反而是做什么都不顺。 意识到这样一个令人失望的事实,皇太极的心中也不免发怒——明明自己才是“天命所在”,为何明军反而会顺风顺水? 事实上皇太极的旗帜在打破谣言,维护军心的方面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因为整个大营之中的建奴实在是过于分散,犹如一盘散沙一般,所以除了附近的建奴之外,大多数的建奴都没有办法看到。 然而事情还不止这样,还有更糟的事情。 皇太极亲兵们高举的旗帜肯定不具有“选择性透明”——就是只能让大金勇士看到,而对明军隐形,这种超高科技的功能,若是真的有这个功能的话,就算有很多大金的勇士看不到这些旗帜,但好歹也能有一部分人能够看到,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但事实上“选择性透明”这种过于玄妙,就连萧木的后世都没有办法实现的东西在这个时空,当然是不存在的,皇太极的亲兵们举起的旗帜非但没有通知到多少建奴的兵将,反倒是清楚地告知了明军他这个大汗的具体位置,就好像是在提醒着明军他的位置,告诉他们不要错失“擒贼先擒王”的机会一样——虽然这显然不是皇太极的本意,但客观上来讲,他的旗帜确实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第二九一章 迎战 由于明军相对而言比较集中,行动的效率跟建奴相比要高出不少,很快他们就全都看到了皇太极的旗帜,对于明军来说,本来整个建奴的大营就好像邻居家的后院可以随意破坏,破坏这里和破坏那里也没有什么分别,既然皇太极亮明了自己的位置,那就相当于是告诉了明军,他们家后院藏着的宝贝在哪里一样,明军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很快便朝着皇太极这里冲了过来。 在明军大部队涌来之前,多尔衮已经先行拍马赶回了皇太极这里,看到了全须全尾的皇太极之后也是终于放了心。事实上他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皇太极亲兵高举的旗帜,知道了皇太极根本就没有像明军嚷嚷的那样,被他们的什么侯将军给斩了,同时也发现了,自己身后的明军在看到皇太极的旗帜之后也全都兴奋地杀了过来。 “大汗,明军朝这边杀来了,小弟特来保护大汗!”多尔衮驱马来到皇太极的身旁,警惕地盯着明军的动向。 本来最开始,多尔衮在听到明军呐喊的多铎已死的时候就不管不顾,甚至都没有自己这个大汗知会一声就鲁莽地冲了出去,皇太极对他还有有些不满的,不过对于这一点皇太极也能够理解,毕竟他们两兄弟的感情最好,平日里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听到了亲弟弟出事,当哥哥的情绪激动也是可以理解。 而且多尔衮和多铎这一对年轻的兄弟手下还有不少的资源,皇太极也需要拉拢他们伪君子所用,利用他们的资源来提高自己的威信,考虑到这一点,他自然更加不回去责怪多尔衮不听军令、擅自行动的表现——毕竟现在所有大金的勇士们全都一片大乱,皇太极的军令本来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听到了。 不过现在看到多尔衮又特意地赶回来保护自己这个大汗,皇太极此前心中对他的那一点点不满也彻底消失了,反而是有那么一点的感动,因为多尔衮这样的行动无疑表示他对于皇太极这个大汗的安危还是十分在意的,很显然,对于皇太极这样的统治者来讲,没有什么比得到臣下的效忠更加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当然多尔衮回来的最主要目的并不是保护皇太极这个人,而是因为他有着大金大汗的身份,保护皇太极就是保护大金的基业——多尔衮早已认定将来是自己的东西,所以若是此时的大汗不是皇太极,而是代善、阿敏或者莽古尔泰当中的任何一个,多尔衮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不过此时的皇太极却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一来是乱军混战之中无暇去想,二来也是他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年轻的弟弟会有这么深的城府。 此时皇太极周围,能够直接受他指挥,听他号令的亲兵勇士们大概有七八百人,其他也有不少的建奴看到了亲兵们举起的旗帜也朝着这边赶来,然而毕竟建奴大军规模不小,大营也是很大,还是有更多的建奴由于视线受到了各种干扰因素的阻隔并没能看到皇太极的旗帜,而是仍然沉浸在明军“皇太极已经授首”的谣言之中,全都人心惶惶,基本上失去了大部分的战斗力。 不过还是由于建奴大营混乱,一盘散沙的缘故,这些建奴赶来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更加集中,目的性更强的明军,在那些看到了旗帜的建奴没有赶来之前,明军的大部队就已经杀到了皇太极的跟前,形成了以多打少的局面——尽管这个大营之中的建奴人数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不过此时的皇太极倒并没有感到畏惧,毕竟他对他自己的胆识,还有手下亲兵们的勇武用着极强的信心,面对来势汹汹的明军,他反而跃跃欲试,想要亲自带领着大金的勇士们击退来敌,从而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威望——虽然他的威望在这次爆炸、大火和劫营之后肯定会代入到一个谷底,但毕竟能挽回一点是一点,皇太极不会放过任何能提升、或者少损失威望的机会。 而且作为大金的大汗,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若是此时因为明军势大就轻易地退缩,那么他的懦弱举动就会对手下带来极其消极的影响——连一向雄才大略,无所不能的大汗都只能拍马逃命了,那今夜的战斗哪里还有胜利的希望? 皇太极敢肯定,若是自己表现出了胆怯和恐惧,自己的汗位估计就会不保,那么那些本来对他这个大汗的位置就很有意见的人绝对会跳出来挑战他大汗的位置,四大贝勒里的代善、阿敏和莽古尔泰全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即便是皇太极现在也只能跟他们虚与委蛇,平日里的政务还要装模作样地拿来兄弟们一起商量研究,在麻痹他们的同时,也能表现出自己并不向独断专权。很显然对于这几个桀骜不驯而且位高权重的兄弟们来说,若是有机会松动一下皇太极的大汗之位,他们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所以,不管是出于皇太极本人的意愿、还是威望、或者是汗位的角度来考虑,他都必须要勇敢地迎敌,除了战斗,此时他已经别无他法。 而且在皇太极看来,来势汹汹的明军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但肯定并不经打,毕竟之前跟明军无数次的战斗早就证明了,明军士兵的战斗力极其低下,往往几百个大金的勇士就能追着几千的明军到处乱跑,而现在自己这边就有七八百个悍勇的大金勇士,对面的明军最多不过数千人,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看着朝他这边汹涌而来的明军,皇太极最后鼓舞了一番手下亲兵们的士气,“大金的勇士们,明军夺我财物,抢我粮食,让我们冬天没有衣穿,饿了没有饭吃,现在明军又打上了门来,妄图取走我等的性命。” 慷概陈词地说了一番,激起了亲兵们的仇恨之后,皇太极最后用极其简洁的方式继续说道,“勇士们,随我杀敌!” 第二九二章 败相 很快皇太极和他的亲兵勇士们便与杀来的明军主力战作一团,经过了皇太极的一番慷概陈词——当然慷慨激昂地话语也不见得就一定说的是真实情况,但显然皇太极的亲兵勇士们对此全都深信不疑,因此皇太极亲自率领的这人数不多的亲兵们士气高昂,再加上能够作为皇太极的亲兵,其自身的武艺本就不在话下,所以他们的人数虽少,但在击败来犯明军的这一点上,所有人,包括皇太极本人在内,全都是毫不怀疑。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并没有他们原本想象得简单,对面的明军跟以往他们熟悉的那种战斗力低下,被他们像赶羊一样到处乱赶的军队完全不同,很显然这次来袭的明军绝非普通的乌合之众,而是精锐中的精锐,起战斗力跟他们大金的勇士相比也并不逊色多少。这一点发现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毕竟敢于出关深入到草原之上,一改往日像乌龟一样所在壳里的那种懦弱的作风,这样的军队自然不会是寻常货色,估计全都是明军将领的精锐家丁。 尽管大金的勇士们自认在武艺上不会输给任何人,即便是明军的精锐家丁也难以跟他们相提并论,但双方在战斗力方面的差距其实已经十分微小了,明军精锐家丁即便是在单打独斗方面比起膀大腰圆的大金勇士稍稍逊色一些,但毕竟战场之上又不是双方各派一人单打独斗,在双方战兵能力基本持平的情况之下,战斗胜负的天平自然要取决于一个最基本的因素,那就是人数。 可以说明军的人数远远多于皇太极带领的亲兵勇士,而且由于此前一直顺风顺水,在建奴大营之中肆意破坏了一番之后,明军的兵将此时也同样士气正旺,甚至他们内心深处的原始兽性也已经被激发了出来。 既然在士气上双方不相上下反而明军还要略微有所占优,再加上人数上有着明显的优势,所以这场局部战斗胜利的天平逐渐地就朝着明军的一方倾斜了——虽说是局部的战斗,但由于大多数的建奴此时都各自为政,参战的一方又是皇太极亲自率领,所以很显然这局部的战斗将会直接左右最后整个的战局。 皇太极和他手下的亲兵勇士们感觉愈发地吃力了,每个自认武艺绝对不会输给明狗的大金勇士们的周围往往都同时遭受这两三个他们十分看不起,但武力又并不逊色的明军战兵一同的攻击,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这样深刻而朴素的道理,想来这些一直自认不凡的“勇士”们此时才得到人生中最最透彻地领悟。 原本以为不堪一击的明军竟然拥有如此的韧性,这让绝大多数的大金勇士全都感到有些猝不及防,随着战斗进行得越来越艰难,巨大的心理落差终于让这些百战百胜的勇士们失去了原本那高昂的士气,他们此刻也终于考虑起以往从来都没有必要,也不屑于考虑的问题——我们是不是要输了?战败了要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敌人给杀死?我死了之后家里的婆娘孩子怎么办? 大金勇士们不由地思考着这些问题,而对这些问题的思考显然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使得他们不再像以往那样心无旁骛地作战,反而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很显然这样的思考对于战斗并没有任何的帮助作用,反而会带来极其严重的负面影响——无法保持专注的亲兵勇士一个不注意,就很容易地被围在他周围的明军兵将找到破绽而一举击杀。 而杀掉了这个亲兵勇士的明军兵将们又可以去寻找新的目标,在短时间内没有新增援军补充的情况下,大金勇士一方与明军在人数上的差距也变得越来越大,而越来越大的人数差距又会让大金勇士们的战斗变得更加艰难——他们陷入了一个恶性的死循环,终于这个差距让皇太极也没有办法无视,他本人也对这场交战的胜负产生了很严重的怀疑。 但皇太极却无法仅仅从军事上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因为这次的战斗对于他这个大汗来说显得异常重要,毕竟此前的爆炸和大火已经让他的威信遭遇到了空前的危急,皇太极可以百分百地确定,这次的战斗结束之后,他的那些竞争对手——四大贝勒里其他的三位,肯定会借机发难,就算不能夺了他的大汗之位,至少也要让他恶心上好久。 皇太极可以想象到,甚至连他一力主导的,与明国商人合作购买粮食物资这样对大金有着重大战略意义的事情,都有可能成为他遭受攻击的借口,毕竟这次的爆炸、大火和袭营的直接原因,就是这笔“烫手”的物资。尤其是莽古尔泰和阿敏,他们才不会去为大金的勇士们有没有粮食吃,用没有武器用这样细节性的问题费心,只要皇太极有了破绽,他们肯定会义无反顾地加以攻击。 深知这一点的皇太极当然不远放弃取胜的机会,毕竟披坚执锐、亲自带领大金的勇士们击败来犯之敌已经是他能够挽回威望的最后办法了,若是他亲自带领的亲兵勇士也不能战胜前来袭营的明军,那今夜的战事就只能得到一个灾难性的后果了——既是对大金来说,也是对他皇太极本人来说。 所以即便是单纯地从作战的角度来讲,皇太极一方已经基本没有胜算,及时脱离战斗才是减小损失、保留住大部分大金勇士的最佳选项,但皇太极却无法下定这个决心,他始终都在期望着其他原本被他命令去救火的勇士们此时已经得到了消息,及时地赶来,然后在他亲自的带领之下,将这些异常悍勇的明军给击溃。 然而皇太极终于还是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毕竟是一场遭遇战,并没有经过多长的时间,战斗的形势就已经十分明朗,尽管皇太极还不愿放弃,但此时的形势也不能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了,突然他听到了身旁多尔衮的大喊声:“保护大汗!” 第二九三章 突围 接下来皇太极就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尖锐的金属撞击声音,战场经验十分丰富的他不用看也能够知道了,这一定是哪个明军趁自己不备袭击了自己,幸亏被多尔衮发现,这才及时地救了自己一命。 果然,皇太极发现,刚刚确实有一个明军小将攻击自己,这个明军小将看起来比多尔衮的年纪也大不了多少,现在一击未成之后,正勃然大怒地杀向了多尔衮——眼看着就要砍下皇太极的人头,立下头功,结果却被他人横刀阻拦,害自己白白错失了一个绝佳良机,现在皇太极的周围又有了好多建奴亲兵的护卫,已经没有机会轻易得手了。那明军小将现在对多尔衮可谓是恨到了极点,恨不得能一枪刺穿多尔衮的胸膛,好好地出上一口恶气。 “呔!兀那建奴,吃我侯拱极一枪!” “侯拱极?没听说过,本贝勒从不与无名之辈交手!” 多尔衮也不是平庸之辈,自然不会让那小将轻易得手,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便闪过了对方的攻击,但他却并没有恋战,也没有只顾着跟那小将缠斗,反而对周围的大金勇士们大喊着,“尔等速速保护大汗突围,本贝勒断后!”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战斗进行到了这个份上,多尔衮早就看出,大金一方想要取胜已经基本没有了可能,尤其是在皇太极这个大汗就在这里亲自作战的情况下。 若是皇太极不在,那这里不过就是一小股大金勇士,多尔衮大可以带着他们一同死战到底,就是全都被明军杀害了对大金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反而可以尽可能地争取时间,让皇太极这个大汗有充分的时间去集结部队,做好战斗的准备。 但眼下皇太极就在这里,虽然人数不多,但却已经是大金的绝对中枢,现在敌弱我强,皇太极若是真的有了一个闪失,这个绝对的中枢被攻破的话,那对大金来说将是一个灾难性的后果——尽管这个大营里还有好多好多大金的勇士,但却不能指望他们能及时赶来增援,大金在眼下这局部的战斗之中就是明显地处于劣势,而皇太极若是有了三长两短,那大营之中其他的勇士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而皇太极若是能够成功突围,随时都可以再次召集起相当的军队来,那些听了明军散布的“皇太极已死”谣言的大金勇士们看到了他们的大汗,马上就能重新鼓舞起士气,成为又一支精锐的队伍——毕竟大金到处都是勇士,皇太极到了哪里,哪里就是绝对中枢,大金一方也就不会战败。 多尔衮没有必要为什么“威望”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操心,所以他的思路就十分清晰,实际上此时的多尔衮在各方面都远不及皇太极,他能想到的皇太极自然也能想到,但毕竟是“当局者迷”,皇太极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因素要考虑,所以反而没有多尔衮那样果决。 事实上此时的皇太极仍然不想放弃,毕竟对于他这个大汗来讲,亲自带领着亲兵勇士结果却被明军打到了不得不逃跑的程度,这将无疑对他的威望带来很严重的影响,他内心的骄傲也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尽管皇太极不愿意,口中仍然高喊着“本汗无事,随本汗杀敌!”但刚刚皇太极险些被明军袭击得手的情况很多亲兵勇士们全都看到了,为了他们大汗的安全考虑,亲兵们这次并没有听他这个大汗的命令,而是选择听从多尔衮的指挥,把皇太极围在中间,朝着明军薄弱的地方杀去——或者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保护着皇太极逃命去了。 皇太极的护卫亲兵终究还是勇武过人,即便在战斗中处于下风,但保护着皇太极撤退突围还是不在话下的,很快就从明军力量薄弱的地方杀了出去,留下仍然被多尔衮拦住去路的侯拱极,只能远远地望洋兴叹。 很快皇太极便在亲兵的保护下走远了,留下来断后的多尔衮也不恋战,一枪挑开了侯拱极又一次的攻击之后,趁侯拱极还没来得及再次攻击的时候,便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给我追!”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奴酋皇太极跑了,那个断后的贝勒也没有能够留下,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侯拱极恼羞成怒,大手一挥就要带着人继续追击,说什么也要。 不过他的追击命令很快都被他的父亲,大明宣府总兵侯世禄给制止了,“拱极勿要穷追,建奴兵多,我等兵少,继续穷追不舍我军未必能占得便宜!” “将军!一举击杀皇太极,我等就能大获全功!”侯拱极显然对他父亲的阻止很不甘心,仍然辩解道。 “那皇太极是何许人也?方才错失了一次机会,他又怎么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侯世禄摇了摇头,指着另外一个方向继续说道,“先不要忙着追皇太极了,那边还有一位锦衣卫上差被围,你赶紧带人随这两位上差一同前往营救!” “是,将军!”侯拱极即便心中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父亲说的话没错,想要再找到击杀皇太极的机会确实很难,而且这大营之中其实到处都是建奴的军队,自己一方现在占据优势也是因为趁乱的缘故,若是让建奴反应过来,那形势对自己一方就相当不利了。 而且那边还有一个锦衣卫上差被困,这个锦衣卫上差心里装着很多关于建奴和张家口商人贸易的情报,他们此次出兵之前就一再被要求一定要保护锦衣卫上差安全回去,所以侯拱极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立刻就带着人马杀向了张超和特木尔他们被困的方向——毕竟就算比不上击杀皇太极,但营救保护锦衣卫上差怎么也是大功一件,侯拱极当然不会让大功旁落。 而与侯拱极一同前往营救张超的,则正是之前回京报告的杨韬,还有此前“声东击西”吸引建奴注意的骆振兴! 第二九四章 胜果 特木尔和张超等人此时正陷入苦战,虽说他们在得到援军到来的消息之后士气大振,而建奴在听了“多铎已死”、“皇太极授首”这样的喊话之后士气低落,但毕竟特木尔和张超他们这区区一百来人吸引了绝大多数建奴的注意。 即便这些建奴全都是人心惶惶、无心恋战的状态,但毕竟人数相差很大,特木尔和张超他们能够做到不溃败,反而还能杀伤不少的建奴,这一点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强如皇太极带领着士气高昂的亲兵勇士们都没能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战胜明军,可见特木尔和张超他们在面对几倍于自己的敌人之时的表现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就在张超感觉有些体力不支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令人激动心跳的声音,“张超莫慌,杨韬/骆振兴在此!” 杨韬和骆振兴的喊声对于张超来说就仿佛就是天籁之音,他大声地对特木尔还有韩二梅喊道,“朝廷援军来了,我们能杀出去了!” 很快张超就看到了一员明军小将率先杀了过来——很显然既不是杨韬,也不是骆振兴,那小将十分威猛,一边策马飞驰,一边收割着建奴的生命,口中还大喊着,“皇太极已经伏诛,尔等还不赶快投降?那个建奴不服的,吃我侯拱极一枪!” “原来是侯总兵的公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张超明白了这个小将的身份,心里暗暗地赞叹着,随即杨韬和骆振兴也杀了过来,骆振兴见到张超后便关切地问道,“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张超则是完全忘记了刚刚还有些体力不支的情况,自豪地答道,“我没事,你们要是不来跟我抢,我还能多杀好几个建奴!” 虽然张超的话听起来豪气万丈,但是以老搭档骆振兴对他的了解看来,张超估计也是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若是他们来得再晚一些,张超他们这边说不定就无法继续坚持下去了。事实上此处的战斗确实十分艰苦,特木尔、韩二梅带来的一百五十个蒙古汉子经过了激烈的战斗之后此时估计至少损失了五十多个,而且剩下的也全都是筋疲力尽,已经不再具备基本的维持战斗需要的体力,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蒙古汉子就会以雪崩的方式迅速减员——很显然,最开始被安排作为“声东击西”的诱饵,吸引建奴注意的巴图和骆振兴他们带着的那五十多个蒙古汉子反而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反倒是原打算出其不意地劫营的特木尔和张超所在的主力队伍减员颇多。 事实上随着侯拱极,杨韬和骆振兴他们杀了过来,原本在此处围堵张超和特木尔那一百多个蒙古汉子的建奴的心里防线就已经彻底地被击溃了,毕竟他们围堵的对象并没有被歼灭,而他们此刻反而成了被围堵的对象。 明军和特木尔部落的蒙古汉子们成功地会师,今原本还指望着他们的大汗能够带着勇士们扭转乾坤的建奴们非但没能盼来他们的大汗,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听到了“皇太极已经授首”的喊声,最后几倍于自己的明军从大汗原本应该在的方向杀来的时候,他们也彻底断绝了心中的幻想,纷纷放弃了抵抗,选择了他们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只有懦弱的明狗才会去做的那样抱头鼠窜。 今夜的这场劫营的行动总算可以以一种胜利的方式来结尾,虽然原本计划中效仿“甘宁百骑劫曹营”的想法并没有能够实现,但不管怎么说,今晚他们最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建奴在明军和蒙古人的联手攻击之下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无论是在人员伤亡上还是在物资的损失上,而且物资的损失似乎比人员的伤亡来得还更加严重些,估计此战之后皇太极只能带着建奴大军退回辽东去舔舐伤口,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力量继续跑到草原上为非作歹了。 不过既然已经杀到了建奴的大营,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如此巨大的优势,明军和特木尔部的蒙古汉子们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扩大战果的绝佳机会,毕竟建奴的大营很大,他们朝着皇太极相反的方向一路杀去,没有了主心骨的建奴们毫无抵抗的斗志,纷纷抱头鼠窜——明军和建奴的角色就这样发生了一个反转,此时的建奴好像是羊群一样,被士气大振的明军肆意地驱赶。 在破坏当中获得了极其刺激的快感之后,明军兵将们对于这种可以毫不顾忌地随意毁坏任何东西的行动全都上了瘾,他们在建奴的大营之中左冲右突,除了像驱赶羊群一样到底驱赶着建奴,体验者狼入羊群的快感之外,也无时无刻不在对建奴的大营进行着破坏——尽管之前的爆炸带来了大火,建奴大营的很多营帐都被点燃,但毕竟还有很多营帐和其他物资没有受到波及,不过这并没有关系,既然之前的爆炸没有奏效,那么有手有脚,而且十分勤快的明军当然会任劳任怨地亲手替建奴把火给点上,尽量确保所有该着火的地方都在着火。 明军兵将和还有余力的蒙古汉子们走到哪里就把火放到了哪里,就像是灾年之中的蝗虫过境一样,很快建奴的大营又成了一片火海,多处原本已经被扑灭的大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马马虎虎地过了一把破坏的瘾之后,明军兵将和蒙古汉子们便扬长而去——毕竟他们知道皇太极根本没有事,而且大营中的建奴在数量上要远多于明军和蒙古汉子的总和,若是继续恋战的话,让皇太极整合好了兵马进行反击那就得不偿失了。不过所有的人都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因为他们的“活计”干得比较粗糙,还有很多可以破坏的地方没有来得及破坏,很多几乎没有抵抗能力的建奴没有来得及杀,过了今晚,就不知道下次再能够这么爽快地杀敌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第二九五章 战后 确定了绝对的安全,建奴百分百不会追来之后,欣赏着远处建奴大营的那一大片火光,张超终于有机会道出了心中的疑问,“朝廷官军为何会突然至此?杨韬你不是回京复命,怎么也一起来了?” 听了张超的问题,杨韬顿时哈哈大笑,“哈哈哈,我怎么就不能一起来了?至于朝廷的官军,当然只有万岁才能够调动。” 说着杨韬为了表示尊敬,特意朝南方拱了拱手,然后才继续说道,“皇上派我去给侯将军传旨,派兵出关夺回王登库等一干商人运给建奴的粮草物资,你说我能不一起来吗?结果我随着侯将军至此,却发现王登库他们已经把物资运到了建奴的大营,正觉遗憾之时,却突然发现建奴的大营竟然烧起了大火,如此天赐良机,你说我们能放过这个劫营的大好机会吗?” “那骆振兴和巴图他们怎么跟你们也在一起?”张超继续问道,不过这个问题刚问出口,他就立刻明白了,于是又自问自答地说道,“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你们见建奴大营起火,正朝这边杀来的时候遇到了声东击西之后,刚刚撤退的骆振兴他们。” “不错,我们正要去劫营,却突然发现一队蒙古人朝我们这边跑过来,后面还有一队建奴在追他们。”杨韬的话说了一半,就被骆振兴接了过去,“我和巴图带着五十个蒙古汉子撤退,结果建奴的多铎却跑出来追击我们,弄得我们十分狼狈,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了朝廷的官军。” “然后你们就合兵一处,把来追击的多铎给打败了?”张超问道。 “那是自然,那个多铎年轻气盛,有勇无谋,带着人直接跑到我们这来送死,结果被我带人全都给杀散了。”提起这件事情,一旁本来一直没有说话的侯拱极也打开了话匣子,十分自豪地说道,很显然,他在击败多铎的战斗中表现得相当不错,他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只是可惜当时夜色昏暗,我本来是瞄准他的心窝,结果却一枪刺中了他的肩膀,后来他就被周围的亲兵救走逃跑了,我父亲为了不耽误劫营的大事,便没有准许我继续追击。” 侯拱极说着,言语之间似乎还有些遗憾和抱怨的情绪在里面,对他父亲的称呼也不再是平日在军中所称的“将军”而直接变成了“我父亲”。 “拱极,在上差面前不得无礼!”侯世禄见自己这个儿子有些自豪地过了头,便赶紧出声制止,“那多铎不过十四五岁,毛都还没长齐,欺负区区一个孩童也值得让你如此骄傲吗?” “是,将军,卑职知错了。”侯拱极听了父亲的训斥,赶紧开口认错,双方的称呼也重新变成了“将军”、“卑职”。而侯世禄则是笑着对杨韬他们说道,“犬子顽劣,不懂规矩,还望几位上差见谅。” 杨韬则是笑着说道,“无妨无妨,小侯将军不但勇武过人,还脾性豪爽,我等都敬服得很,方才聊得也很投机。” 侯世禄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几位上差毕竟是豪爽的汉子,不是那种心理变态一般的阴损太监,没有因为自己这个儿子的放肆而记仇,反而还十分投缘的样子——杨韬他们几个在官爵品级上跟身为重镇总兵的侯世禄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但毕竟是锦衣卫,而且还深受皇上器重的样子,自己这个儿子能跟锦衣卫的上差结下交情,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说着骆振兴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侯将军果然是治军有方,此番带来的官军战斗力如此强悍,真乃我大明之福,若是九边重镇的官军豆乳侯将军麾下部众一般精锐,何愁建奴不灭?” “哪里哪里,此战上呈皇上洪福,下赖将士用命,本将何功之有?”侯世禄赶紧如同教科书一般地谦逊着说道,实际上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虽说是九边重镇宣府总兵,但他真正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今夜这五千精锐家丁了,这次得了皇上出关夺货的旨意之后,他丝毫不敢大意,把能带的精锐全都带了出来,生怕在关外会出现什么差错。 当然这些都是侯世禄自己心里明白,对几个锦衣卫当然不便明说,于是他便继续笑着说道,“既然各位上差与犬子聊得十分投机,那就让犬子陪各位上差叙话,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些军务在身,就不跟着你们年轻人掺和了,哈哈。” “侯将军请便。”目送着去听取手下报上来战果的侯世禄离开之后,杨韬等人又开始聊了起来,没有了父亲管束的侯拱极又打开了话匣子,“此前忙着交战,也没有细想,我倒现在还不清楚建奴的大营到底是怎么着的这么大的火呢,建奴怎么就能让他们的大营起了这么大的火?这火势我看就算比不上八百里连营也差不多了。” “哈哈哈,这当然是我们骆振兴的功劳了!”张超同样豪爽地笑着说道,随即便把骆振兴和韩大柱两个人相互配合,引爆了王登库给皇太极送去的那两车火药的事情给侯拱极讲了一遍。张超充分发掘出了自己潜在的说书天赋,把这么一个故事讲得悬念丛生、高潮迭起,甚至还添油加醋,进行了充分的艺术在加工,愣是没有给整个故事的主角,也就是骆振兴和韩大柱开口反驳的机会。 “骆大哥果然好胆识,在下佩服!”侯拱极听了这惊心动魄的故事之后对骆振兴也是敬服不已,随即又大笑了起来,“建奴真是自作自受,妄图购置火药来与我大明为敌,结果却愚蠢到把火药跟粮食放在了一起,把自家大营炸了个稀巴烂!哈哈!”——杨韬在心里估计着,以侯拱极的性格来看,估计这次张超讲的,骆振兴火烧建奴大营的故事很快就能流传至全军,说不定将来都能成为大街小巷里说书的段子。 第二九六章 赏赐 众人笑了一阵之后,这个故事的主角骆振兴才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建奴此次确实愚蠢,但我等对此事却不能不重视,毕竟现在就连建奴都开始琢磨着用火药来与我大明为敌,若是听之任之,将来必是心腹大患,回头一定要报给指挥使大人,奏呈皇上知晓,也好让朝廷边军早做准备。”“骆兄第所言有理,回到张家口后我等便将此事报给指挥使大人知晓,再由指挥使大人奏呈圣上。”杨韬也赞同骆振兴的说法,毕竟有了火药之后,骆振兴一个人就能趁建奴不备把他们的大营给搅了个天翻地覆,达到了几百人同时放火都达不到的效果,火药的威力如此可见一斑,这还没有火炮的帮助,若是真的让建奴掌握了火药的使用方法,再让他们造出了大炮,那对大明而言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商定好了禀报建奴对火药有兴趣的事情之后,几人又闲聊说笑了一阵,这才发现他们把特木尔、韩大柱和韩二梅他们给冷落了半天,好在他们也是三个人,相互之间也在不停地交谈,这样场面才没有太过于尴尬。于是张超赶紧给彼此还不认识的杨韬和侯拱还有特木尔、韩大柱这两伙人做起了介绍。“这位是小侯将军,侯总兵的公子。”张超先是指着侯拱极介绍道,随后又指向了杨韬,“这个是杨韬,跟我一样是锦衣卫的兄弟。”介绍到这里张超觉得很有必要把骆振兴也重新介绍一下——虽然特木尔韩大柱等人都认识骆振兴,但确实“王鹏”这个假名,于是张超又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地指着骆振兴说道“这个几位都认识,但‘王鹏’也同样是一个化名,他的真名叫做骆振兴。”介绍完了大明官方的人物,张超又开始介绍起另外一方,“这位是特木尔,特木尔部落的少族长,此番出兵劫营,特木尔部的蒙古汉子们功不可没;这位是韩大柱,原是王登库手下护院头领,此番弃暗投明,也是颇有功劳;这位是韩夫人,韩大柱的胞妹,特木尔的夫人……”前前后后地介绍了半天,终于让双方彼此认识了,很快双方就说起了“幸会幸会”之类的客套话,杨韬和侯拱极也还算是很懂礼貌,虽说听张超的介绍那个高大威猛,甚至比韩大柱壮了一圈的竟然是一个女人,但他们两个倒并没有一直盯着韩二梅看,反而是装作漫不经心,表现得好像女人就应该长得这么高大健壮一样,这样一来,双方沟通的氛围也就比较融洽了。杨韬先是开口对韩大柱说道,“韩兄弟此番弃暗投明,立下了大功,回头我一定如实奏报给指挥使大人,再由大人奏呈圣上,当今圣上英明,定然会重伤韩兄的功绩!”说着杨韬又是十分敬重地朝着南方拱着手,表示对萧木这个皇上的敬重。事实上细细想来,韩大柱的功劳确实不小,没有他骆振兴就不能知道建奴还从关内购买了火药,也就没有办法火烧建奴的大营,也就没有后来特木尔部蒙古还有侯世禄带领的明军前来劫营的战果了——另外,就是特木尔部蒙古的人马,也是韩大柱介绍来的,要是没有韩大柱这个大舅哥,特木尔想必是不会出兵相助,或者退一步说,就算他想出兵,张超也根本找不到他。而且,若是把韩大柱换成王登库其他的护院头领,那非但上面这些功绩都没有办法取得,甚至连骆振兴和张超最开始搜集情报的差事都完成不了,毕竟得到了王登库的授意,如果不是韩大柱的话,说不定这个时候张超都已经遭到了暗算,不在这个世上了。所以杨韬刚刚说的韩大柱立下了大功,甚至要奏呈皇上来赏赐也不是信口胡说,韩大柱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功不可没,绝对是一个关键的,起到了纽带作用的人物。韩大柱的赏赐其实倒还好说,毕竟怎么说也是“大名居民”,萧木这个大明天子赏赐起来也是没有任何的难度,杨韬也敢确定地打起包票,但是特木尔这个蒙古部落的少族长,还有他的汉人夫人韩二梅的赏赐问题就比较头疼了,毕竟这已经不再是大明内部的问题,反而有点上升到了大明对外政策的高度,所以杨韬也不太敢太过肯定,只是朦朦胧胧地表示,大明绝对不会忘记特木尔部此番出兵相助的功劳,回头上报指挥使大人,由大人奏呈皇上,大明对于特木尔部的帮助肯定会有重谢。但让杨韬有些疑惑的是,特木尔和韩二梅则是对杨韬口中的“重谢”似乎并不是很满意,或者说并不是很感兴趣,很快韩二梅就开口解开了杨韬心中的疑惑,“杨兄弟,不瞒您说,我们部落总共不过一千来人,其中二百青壮全都被我带来跟建奴作战,虽说狠狠地教训了建奴一下,但我们部落的勇士也损失了三分之一,部落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此番损失了这么多的青壮,我们部落的日子今后怕是不好过了。”听了韩二梅的话,杨韬也明白了这次的战斗给特木尔部落带来的损失有多大,尽管杀得建奴大败亏输,建奴一方死的人远远超出自己一方,但毕竟特木尔部落的青壮实在是太少,损失任何一个都十分让人心痛,更不用说一下损失掉三分之一了。接着特木尔这个少族长终于开口了,“我们部落的勇士损失惨重,虽说战死沙场也是他们的荣耀,但整个部落今后在草原上的日子就很难过了。所以,杨兄弟,我们不要你们明国皇上的赏赐,只求能够跟明国恢复贸易,用我们的牛羊皮货来换来必须的粮食、茶叶,让我们不再受明国奸商的盘剥坑害,好让我们的部落能够在草原之上继续生活下去。我们的这个请求,还请杨兄弟一定要代为转达,务必请明国皇帝仔细考虑……” 第二九七章 幸存 特木尔的请求十分诚恳,在杨韬听来也并不过分,毕竟特木尔的部落本就不大,经过这一站之后损失比较严重,而且他也不是要白得大明的赏赐,而是想要跟大明公平交易,让整个部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仅此而已。 但杨韬却很显然没有办法给特木尔一个保证,毕竟这个问题已经上升到了大明对蒙古的外交政策的层面,很显然是需要皇上还有阁老重臣们仔细思量、慎重决定,不是杨韬这么一个锦衣卫能决定的。 况且虽说特木尔的请求是公平交易,但毕竟大明的市场巨大,他们部落的皮货之类的货物根本不愁没有销路,若是答应了他这个请求,无疑就是给了他们部落一个稳定有效的长期饭票,从这一点来看,虽然特木尔没有索要任何额外的赏赐,但这个“公平交易”的本身,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一个赏赐。 “少族长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奏报上去,奏请皇上加以考虑。”杨韬郑重地答道。 “如此,便多谢了。”开口说话的还是韩二梅,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蒙古部落的少族长,虽说原本是汉家的姑娘,但韩二梅很显然已经开始在夫家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了。 毕竟是事关特木尔部落前途的问题,所以场面一度十分严肃,但毕竟这个问题也不是杨韬等人能都决定的,而且杨韬也已经答应代为向皇上转达,剩下的事情就要看明国皇上那边的态度了,特木尔等人也只好耐心地等待。 …… 大营的大火熊熊地烧了将尽一夜,天快要亮的时候才彻底被扑灭,看着一片如同废墟一般的大营,深受打击的皇太极的身体都有些摇晃,在多尔衮的搀扶之下才勉强在一处还没有被烧毁的营帐坐了下来,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毕竟他是大金的大汗,若是连他都慌乱起来,又怎么能给大金的勇士们作出一个表率呢? “把那两个奴才给我带上来!”皇太极恢复了以往的威严,大喝着命令道。 很快两个浑身漆黑,身上衣服都已经破破烂烂,连讨饭的乞丐都不如的后金士兵被皇太极的亲兵架了上来——这两人就是之前骆振兴放火烧粮的时候,被韩大柱吸引了注意的看守粮库的兵卒,这两个人可以说非常的幸运,身处粮库旁边,竟然能够在那次爆炸当中留下性命,事实上他们两个就是所有看守粮库的后金兵将当中唯二的幸存者,其余的人要么就是当场被炸死,要么就是被爆炸震得耳膜破裂,整个人也疯疯癫癫,早就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不是说还有一个明军细作?把他也带上来!”多尔衮扶着皇太极坐下,见皇太极少说了一个人,于是便赶紧补充道。 若是不说在场的后金士兵,而是把所有在场的人全都算上的话,那就还有一个幸存者,很快这个幸存者也在多尔衮的命令下带了上来,很显然他就是韩大柱和骆振兴的作案工具,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王管事,由于时晕倒的状态,在爆炸发生的时候他的身体便处于一个十分有利于躲避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的“卧倒”姿势,所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幸存了下来,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这里,或者说,自从他半夜起来如厕看到了骆振兴和韩大柱之后,他接下来所有的经历都是莫名其妙。。 看着眼前这三个人,皇太极原本已经平复下去的心情又有些激动起来,毕竟这三个人跟他的粮库爆炸失火有着直接的关系,看着他们几个,皇太极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多尔衮,你来替本汗问话吧。”皇太极觉得自己呼吸的气息有些不均匀,于是便让多尔衮代他向这三个人问话。 “是,大汗。”多尔衮恭敬地答道,随即便开始了问话,在问话之前他先是威胁了一番,“本贝勒代大汗问话,你们几人若是敢于欺瞒,本贝勒定不轻饶!” 事实上就是他们几个老老实实地如实回答,皇太极也不能轻饶了他们,重要的物资在他们的看守之下爆炸起火,若是不把他们处死,难解皇太极心头之恨,也没有办法想那么多战死的大金勇士们交代。 随即多尔衮便开始了问话,“本贝勒问你们,粮库是怎么起的火?” 其中一个守卫粮库的士兵答道,“回大汗,回贝勒爷,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突然‘嘣’的一声,粮库就爆炸了,随后奴才就被炸的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狗奴才!还好意思说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多尔衮怒骂了一句,然后又启发着问道,“给我仔细想,粮库爆炸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之事?” 这时另一个士兵恍然大悟,赶紧答道,“回大汗,回贝勒爷,当时奴才正随着额真大人看守粮库,突然来了一个汉人,说是王老板手下护院首领,发现了一个细作。” 说着这个士兵指着同样跪在地上的王管事说道,“就是这个人。” “后来呢?”多尔衮继续问道。 “那个护院头领的汉话说得很快,奴才们都有些听不太明白,那人前后说了好多遍,直到最后奴才等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那人把这个细作交给了奴才们,这才离开。” “此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咳咳……”皇太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两个士兵,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说罢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多尔衮连忙拍着皇太极的后背,帮他理顺了呼吸,然后又跟另外的士兵确认道,“他刚刚所说的,可是实情?” “回大汗,回贝勒爷,确有此事,就是那个王登库王老板的护院头领,带着这个细作过来,跟奴才们反复啰嗦了半天。” 多尔衮问话还有那两个士兵回答用的都是女真语,王管事听不懂,但他看着那两个士兵对自己指指点点,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他赶紧开口,抢着说道,“禀大汗,小人有重要情况禀报!” 第二九八章 供述 王管事看着那两个守卫粮库的士兵都朝他这边指着,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他的心里还是很清楚,那就是这两个人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自己这条命很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王管事的大脑高速运转,想着活命的办法,同时也回想着自己怎么就会被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的。 求生的本能让他的头脑也变得灵活了起来,很快他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猜出了个七七八八——明明自己就是走出帐篷上个茅厕,后来看到了护院头领韩大柱还有一个叫王鹏的民夫在一起说着什么,再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看来,自己最后看到的韩大柱和王鹏很显然不是什么好人,肯定是这两个人把自己给坑了! 听到了王管事的话,皇太极和多尔衮的目光便转到了他的身上,被这么两个大人物盯着,王管事也不由感到有些紧张。 多尔衮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情况要禀告,本贝勒先警告你,若是胆敢说谎,本贝勒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这次多尔衮说的是汉话,王管事可以很轻易地听懂,事实上像多尔衮这样的贝勒,努尔哈赤的儿子,从小的时候都要学习汉话,毕竟他们将来都是大金的骨干,很可能是各旗旗主的人物,在领兵作战的时候会说汉语对他们来说很显然是一项十分实用的技能。 “禀大汗,禀贝勒爷,小的本事王登库王老板手下一个管事,昨天夜里小的起来如厕,就看到王老板手下的护院头领还有一个民夫在窃窃私语……” 王管事把他昨晚看到的事情描述了一下,最后又加上了他的分析,“小人以为韩大柱还有那个叫王鹏的民夫肯定不是好人,他们肯定是明军的细作,专门来与我大金为敌的!” 虽然皇太极和多尔衮都不会轻易相信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汉人的话,不过王管事刚刚所说的跟那两个看守粮库的士兵的话结合起来,倒是能很合理地解释粮库昨晚起火的原因——一定是那个韩大柱带着晕倒的王管事去吸引了看守粮库兵将的注意,然后那个叫王鹏的民夫趁机溜进了仓库,放火点燃了粮食,顺便引燃了仓库里存放着的火药,或者这个王鹏干脆就知道仓库里放有火药,直接点燃了火药引爆了粮库。 总而言之,不管怎么看,这个韩大柱还有王鹏都是这次大火的罪魁祸首,而按照这样分析的话,这个王管事倒还真是一个躺枪的悲剧人物。 皇太极和多尔衮心里分析着事实的真相应该就是如此,但他们还是没有完全确定,而是打算再好好确认一下,而确认的方法也十分简单,派人到王登库他们商队的护院和民夫那里确认一下就可以了——虽说昨夜明军和后金双方战斗得十分激烈,但王登库还有其他商人们的民夫们倒是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毕竟只是一些泥腿子,他们本身没有钱,运的货也已经交给建奴,被一把火烧了,没有任何攻击的价值,对于这些民夫自己来说,整个夜里外面都是兵荒马乱,到处都在打仗,他们当然老老实实地躲在自己的营地里,心里祈祷着不会有军队打到他们的头上,当然不会有人会傻到到处乱跑,让乱军稀里糊涂地给杀了。 明军都忙着在建奴的大营杀敌搞破坏,后金的兵将们都忙着灭火救灾,所以那些商队的人都被明军和建奴双方忽略了,现在明军已经离开了,大火也被扑灭了,皇太极他们这才重新想起这些商队的存在。 很快他们派去核实的人就回来了,带回的结果也确实如王管事所说,那个叫韩大柱的护院头领还有那个叫王鹏的民夫都不见了,非但如此,他们还带回了一个新的情况,除了那个叫王鹏的民夫之外,还有一个叫曾胜的民夫也同样不见了。 跪在地上听到了“曾胜”这个名字的王管事立刻就精神了起来,大声地说道,“禀大汗,禀贝勒爷,这个‘曾胜’也十分可疑,他平日里到处拍我们这些管事还有护院的马屁,那个王鹏也是他介绍来当民夫的,以小人看,他们肯定都是一伙的!” 经过了这么一番调查,皇太极和多尔衮也基本能够确定,王管事并没有说谎,昨夜爆炸大火的原因应该就是那个叫韩大柱护院,还有王鹏、曾胜这两个民夫搞的鬼。 既然事情已经查明白了,那两个“幸存”的看守粮库的士兵也就没有了什么利用价值,得到了皇太极眼神授意的多尔衮很快就把大手一挥,对手下的亲兵说道,“来人呐,把这两个没用的奴才拉下去,给我砍了!” 然后王管事就看到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冲了上来,把那两个士兵拉出了营帐,随即又听到了两声惨叫——很显然,这两个“幸存者”躲过了爆炸,但却没有躲过皇太极和多尔衮愤怒的惩罚。 眼看着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王管事心里也是紧张不已,生怕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两个大人物也同样把手一挥,把自己也给拉出去砍了,王管事都没有意识到此时的他浑身发抖,身体上下已经快要湿透了,而死不停地磕着头,口中说道“大汗,贝勒爷不要杀小人,小人愿当牛做马,为我大金出力!还望大汗饶小人一条性命。” 不过皇太极和多尔衮对王管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倒是十分满意,而且经过了这么一番的调查,他们也知道了这个王管事应该就是一个莫名其妙地被卷进这件事情的悲剧人物,再加上正是有了王管事的口供,他们才能这么快地查明粮库爆炸起火的原因,从这个角度来看,王管事似乎还有点功劳。 “你这人还算机灵,本汗这次就不杀你了,你以后就跟着范先生当一个奴才吧。”皇太极挥了挥手,便给王管事做好了安排。 第二九九章 战损 “谢大汗不杀之恩!谢贝勒爷不杀之恩!”小命被留下来的王管事如同小鸡啄米一样地磕着头,千恩万谢地表达着他的感谢之情,但皇太极和多尔衮却并没有继续搭理他,毕竟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操心。 很快王管事就被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后金士兵带走了,此时的王管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能保住性命就已经很不错了,对于皇太极给他的安排他当然没有办法选择接受或是拒绝,就算皇太极给他安排的是一个刷马桶的活,他也必须要笑着接下来。 不过还好最后的结果比王管事预想的要好很多,自己被安排到了范先生那里做事,这个范先生王管事还是知道的,因为之前范先生来到关内,跟王登库商谈过生意上的事情,王管事有机会远远地看上过一眼,总而言之,这个范先生的言行举止怎么也能归到比较“正常”的一类人里面的——毕竟同样是汉人,在范先生手下做事总好过给那些凶暴的女真老爷当奴才要好得多。 而且听刚才这架势,朝廷肯定已经知道了王登库他们在张家口做的生意了,明军既然连皇太极的大营都敢劫,那对付王登库他们这些商人就更是不在话下了,若是王登库这个老板被对付了,王管事同样面临这失业的遭遇,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在范先生手下做事来得好些,毕竟王管事在关内也没有家室,属于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人,既然没有后顾之忧,回到关内又有可能作为王登库的手下被官府捉拿,那还不如留在这里,跟着范先生好好地做事,王管事觉得以自己的才能,怎么也能在范先生的手下混上一碗饭吃。 送走了王管事这个磕头虫,皇太极便不再去管这个汉人如何了,事实上他对王管事的安排也不过是随心而为,想来过上两天,连他自己都会忘了有这么回事了。尤其是现在明军刚刚来劫过营,大营的大火刚刚被扑灭,从兵力到物资都严重地损失的情况下,皇太极光是忙着处理正事都来不及,自然就不会去管王管事这样一个小人物了。 很快皇太极最不想听到,但也是最为关心的事情被呈报了上来,那就是此战的损失情况已经统计好了,一个亲兵统领进入大帐向皇太极禀报道,“禀大汗,此战我军战死两千三百人,重伤四百人。此前明国商人运来的粮食损失殆尽,铁器也大多融化变形无法使用,需要回炉再造,其他草料、帐篷等物资也损失大半,奴才们正在加紧统计。” 尽管心中早就有数,也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但听到了如此严重的损失,皇太极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大金的勇士们得来不易,整个大金总共也就十来万可以从军青壮,损失任何一个都让人十分心疼,更不用说这次一下就损失掉了两千多勇士,可想而知这是多么大的一次损失。而且这还不仅仅是损失兵力的问题,此番大营之中的各种粮草物资也都损失大半,当本来就资源十分匮乏的大金更是捉襟见肘,这一年肯定不好过了。 若是这样的战斗再来上几次,不光是皇太极他这个大汗的位置不保,整个大金的前途都会一片灰暗,像明朝俯首投降也就是早晚的问题了。 所以此时听到了详细的损失情况之后,皇太极有些气血上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原本肥胖的身躯也跟着剧烈地抖动着,看起来十分的痛苦。 多尔衮赶紧上前拍着皇太极的后背,递上一块手帕并出言安慰道,“大汗不必过于悲伤,那些大金勇士们死在战场之上也是死得其所,大汗千万要保重身体,将来还要考大汗带着我等打到明国去,给这些战死的勇士们报仇。” 皇太极终于止住了咳嗽,然而他使用过的手帕之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几道明显的血丝,皇太极赶紧把这条手帕收了起来,在确认了刚刚去给自己端茶漱口的多尔衮并没有看到之后,心里这才稍微放了心。 …… 至于此时的张家口城,则是早已四门紧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明眼的人都大概能够猜得出来,这次城里有不少的商人要完蛋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侯世禄已经奉了皇上的旨意出关追击,夺回商人们打算运给建奴的粮食物资去了,这说明皇上对张家口商人这种“资敌”的行为根本无法容忍,哪怕运一粒粮食给建奴都是大罪,为此甚至不惜派出重兵前往十分危险的草原去。 既然皇上有如此的决心,骆养性等人当然就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去做,那就是要立刻把王登库这一干商人给抓起来——这也是杨韬给他带来的皇上的旨意。事实上就算是没有皇上的旨意,骆养性也必须这么去做,毕竟这么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发出的声响肯定小不了,而且王登库他们这么多年以来给宣府的各级官吏早就喂饱了,要是骆养性这边的行动稍微迟缓一点,王登库他们肯定就会得到消息,然后收拾细软准备逃跑,就算不逃跑,也会想尽办法毁掉所有这些年交易的证据。 还好侯世禄领兵来到此处的时候,给骆养性留下了五百亲兵,有了这五百亲兵在,骆养性控制整座城池就容易得多了,完全可以让这五百亲兵监督着张家口原本守城的兵丁行事,这样即便张家口原本的兵将想要给王登库他们报信,也没那么简单了。尤其是各处城门,更是被骆养性派了绝对可靠的人把手,务必确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离开张家口这座城。 至于侯世禄本人有没有收过张家口商人的贿赂这个问题,骆养性倒是并不十分担心,因为现在的形势已经很明了了,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皇上对此事的态度,侯世禄作为宣府总兵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该怎么行事他的心里肯定十分清楚。 第三百章 嫌疑 在骆养性看来,张家口商人向关外出售违禁物资,而且还向当地的守将行贿的这个事情侯世禄肯定知道,毕竟这是一个张家口人尽皆知的问题,侯世禄作为宣府总兵,要是连这个情况都不知道,那也就跟废物没什么区别了,而大明的镇朔将军、镇守宣府总兵官竟是一个废物,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但侯世禄有没有拿过王登库这些商人的贿赂却不太好说,很可能他作为宣府总兵,身居高位,从仕途的前程角度考虑没收取过王登库他们的贿赂,同时由于觉得牵扯的人太多、面太广,所以这才并没有上报;当然也有可能侯世禄为了养兵的需要,收取了王登库他们这些商人的贿赂,在他们之前跟蒙古人做的那些违禁的生意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方各取所需,互惠互利——毕竟从侯世禄留给骆养性的那五百亲兵的盔甲装备上,或者说是精锐程度上都能很明显地看出,养这些并的花费肯定不小。 不过骆养性还能确定一点,那就是侯世禄可能会默许张家口的商人跟蒙古人交易粮食、铁器之类的违禁物资,但要是让他知道王登库他们这些商人竟然开始跟建奴做起生意了,那他肯定不会继续装糊涂——毕竟现在蒙古势弱,对大明构不成太大的威胁,而大明最主要的敌人就是关外的建奴。虽说宣府不是辽东,不是对抗建奴的第一线,但作为宣府总兵,说不上哪天皇上下一道旨意,或者建奴入寇犯边,侯世禄就要跟建奴交手作战,若是默许张家口商人的这种“资敌”行为,那无疑是给他侯世禄自己添堵,骆养性觉得只要侯世禄不傻,就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总而言之,王登库这些商人跟蒙古人交易违禁物资这件事情侯世禄肯定知道,不管他为了前途没有收取贿赂,还是为了养兵收了王登库他们的贿赂,但侯世禄肯定不会默许张家口的商人卖东西给建奴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侯世禄真的丧尽天良,支持向建奴运送物资的这种“资敌”行为,也应该由他这个宣府总兵亲自跟皇太极做生意,这样还能收获不少的利润,而不是让张家口的商人们大块吃肉,把利润的大头全都赚走,自己承担着风险却只能跟着喝口汤。 关于侯世禄的问题就是这样,明显的地方十分明显,不用想都能知道,而无法确定的地方就算进骆养性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所以骆养性干脆就不继续去想——反正把王登库他们全都抓来,找到他们的账本,他们有没有给侯世禄行贿,就一目了然了。 不过骆养性估计,就算侯世禄真的收取过王登库他们的贿赂应该也不会受到太重的责罚——只要他不是丧心病狂地疯狂索贿,数额特别巨大的那种就行。 毕竟都是做领导的,骆养性对这方面的门道还是挺了解的,侯世禄作为宣府镇的总兵,要是坚决拒绝了张家口商人的贿赂,那他手下的副将、参将、游击等等各级军官就全都不便收了,这样一来无疑是断了所有手下的一个财路,势必会遭到手下的记恨,这样的话侯世禄带起兵来无疑就会十分困难了,所以骆养性以己度人,觉得侯世禄最多也就是收取张家口商人们“例行”的那种贿赂金额,而收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那些钱财本身,而是出于驾驭部下的考虑。 既然这样的话,侯世禄的罪责无非也就是一个失察、御下不严这样轻微的罪过,再加上他这次出兵若是能成功地追回那些运给建奴的物资,立下点功劳回来,还能抵消不少的罪责。毕竟从最近的事例来看,皇上圣明仁慈,连那么多阉党都赦免了,想必也不会太过于苛责侯世禄。 当然这些都只是骆养性自己的推测,至于侯世禄到底有没有收受贿赂还要看最后他们抓到了人,进行审问,搜集到了证据之后才能确定。 虽然是夜里,但张家口城里却到处都是鸡飞狗跳的场景,几乎整座城里所有的百姓都能听到自家屋外时不时地走过一队官军,而好多平日里花钱如流水,仿佛过着神仙一般日子的有名的大商人的宅子则全都是这些官军行动的目标。 宋棋亲自带了一队兵马前往王登库的那处秘宅捉拿王登库,他们的行动并没有遭到任何的抵抗,尽管王登库手下有不少的看家护院,也有不少忠心耿耿的心腹手下,但王登库并没有选择负隅顽抗,反而敞开了大门,坐在中厅等待着宋棋他们的到来——颇有些诸葛武侯唱空城计时候的感觉。 宋棋当然不是疑神疑鬼的司马懿,对王登库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至于什么王登库在自家宅院里设了埋伏,专门等宋棋他们进来之后再进行偷袭这样的情况更是没有可能,毕竟王登库的这处秘宅也没有什么能够埋伏人的地方,而且宋棋他们这几天每天都对这宅子严密地监视着,也并没有发现宅子当中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或者有什么可疑的人物进出过这处宅子。 不过宋棋对王登库的消息灵通还是十分惊讶的,很显然在他们前来抓人之前,王登库就已经知道了消息——估计是侯世禄领兵刚刚抵达张家口,他手下的哪个将领便立刻通知了王登库他们,不过这也是为时已晚,正是出于这样的担心,杨韬带来的皇上的旨意就是让侯世禄亲自领兵前来,绝不允许有人提前给王登库他们通风报信,所以等侯世禄的手下有机会报信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到达了张家口,各处能够出城的城门也全都封死了。 宋棋把手里的折扇合上,然后用合上的扇子比划了一下,“上!” 立刻手下的士兵们便冲进了王登库的宅子,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那就是任何可能是账本的东西都要搜查出来,或者换句话说,只要是纸做的,上面写着字的东西,全都不能放过! 第三零一章 账册 王登库的“空城计”瞬间就被宋棋给识破,昂首阔步地走到宅院花厅的宋棋又“唰”地一下打开了他的那把折扇,笑道,“王老板,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登库也是微微一笑,反问道,“小人这不是早就在此恭候上差了么?” “算你识相!”宋棋一挥手,示意手下把王登库带走。 “上差且慢,容小人把这么多年的账册介绍一番。”王登库说道——这倒是出乎了宋棋的预料,王登库的此前的表现如果可以用“束手就擒”来形容的话,现在则显然就是“积极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了,毕竟他非但没有毁掉这么多年的以来做生意的账册,反而还整理归类,帮了宋棋他们一个大忙,有了王登库完整的账册,骆养性他们查起案来就方便多了,无论是其他同样涉案但还没有被发现的商人,还是多年来收受过他们贿赂的官员情况,全都可以彻底查清了。 说着王登库就“带着”宋棋他们来到了一处厢房——说是带着,但实际上更像是宋棋的手下架着王登库在走,毕竟此时谁也没有办法确定王登库是真心实意地要交代问题,还是另外有什么阴谋诡计,宋棋他们也生怕王登库趁乱逃跑,所以自然不可能给王登库自主行走的权利。 不过宋棋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王登库根本没有耍任何的计俩,正如他说的一样,这处厢房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账册,而且并不是随意得胡乱摆放,而是分门别类,整理归置得十分整齐,特意准备好来迎接官府的检查一样——跟萧木后世时候的下级单位,得知领导要来检查指导工作之后精心准备,以求给领导留下好印象的那种感觉差不多。 当然了,这种专门做给前来视察的领导看的却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情况,很可能都是装装样子的面子工程,放在王登库的这件事上,也就是说他这么配合宋棋他们的工作,准备的账册这么整齐,反而就显得不像是真的,反而怎么看怎么像是为了迷惑锦衣卫的视线而特意伪造的。 所以宋棋对王登库这种十分配合的态度并没有感到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反而是狐疑了起来,感觉王登库在玩什么阴谋,主动用大量的,虚假的账册来吸引锦衣卫的主意,消耗锦衣卫大量的时间,从而试图隐藏真实的账目。 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看了一边,宋棋却发现这些账册并不像是伪造的,或者说要想伪造这些账册需要极高的成本——因为不同时间的账目的新旧程度都不一样,随着时间越靠近现在越新,从过去到现在的新旧程度有着一个十分明显的渐变的感觉,如果是伪造的话,那么仅仅是在做旧的这一点上就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成本,更不用说这么多账目里面的数字、交易的记载了。 当然宋棋自然不会仅仅从新旧程度的角度上就判定这些账册确实是真的,毕竟只是伪造的成本很高,又不是说一定伪造不出来,而且也很有可能是王登库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同时记录着多份的账目,除了真实的账目之外,还有准备用来应付其他人的假账,给不同的人看不同版本的假账,从而攫取最大化的利润。 总而言之宋棋对王登库的表现相当的怀疑,毕竟今天王登库实在是太过于配合了,让宋棋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良好,而不是像正常人一样的负隅顽抗——毕竟以王登库的情况来看,就算他再怎么“坦白从管”也肯定不能活命,事实上若是连他这种“罪魁祸首”级别的人物都能逃过一死的话,那这个案子就不会有任何人有资格获得死刑了,而这种皇上都十分重视的钦命大案,怎么想都不会不死人的。 按照正常的节奏来讲,就算已经知道了负隅顽抗最后也很可能会失败,但总该是要试一试、赌一赌才对的,毕竟去尝试了是九死一生,而不尝试就是十死无生,反正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宋棋自问若是把他自己放在王登库的立场上,怎么也要尽全力反抗一下,死也要拉上两个垫背的才好,至少黄泉路上也多几个伴。 “把这些全都查封!”宋棋用折扇指着装了将近一整个物资的账册,对手下们说道,反正不管这些账册到底是真是假,都要经过接下来的梳理和鉴别,先封存起来肯定是没错了。 当然宋棋对王登库有着极大的不信任,若是王登库交出来的这份账册是假的话,那么肯定会有真的账册存在,而这些天宋棋他们对王登库这所秘宅的监事情况来看,并没有什么集中烧毁账册、毁灭证据的事情发生。 所以除了查封了这一处王登库主动叫出来的账册之外,宋棋当然还要再仔细搜查一番,看看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份真实的账册被王登库给藏匿起来了。 此行原本的计划和打算还是严格地得到了执行——王登库这处秘宅当中,只要是用纸做的,上面带字的全都被他带来的手下们统统搜了出来,但宋棋也遗憾地发现,除了王登库主动交出来的这份账册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当然了,银票也是纸做的,上面写着字,而且也很值钱(或者说银票本身就是钱),但被搜出来的银票在办案的角度来讲,显然没有账册来得重要。 不过尽管什么有用的“真实”账册都没搜到,当然也仍然不能证明王登库主动上交的账册就是真的,毕竟若是王登库打算用虚假的账册来误导锦衣卫办案的话,他肯定然不会让锦衣卫那么容易滴把真的账册给找到,或者说真的账册早就被他用除了焚烧这种很容易被发现的方式之外的方法给销毁了。 “把他们全都带走!”王登库这座秘宅当中能搜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之后,宋棋只好用他的扇子划了一个弧度,指向了王登库还有他的一干心腹,命令手下们把他们全都带回去进行审问 第三零二章 抵抗 相同的场景在张家口城中的多处地方都在上演,不过其他商人的表现并没有像王登库这样良好,尽管明知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但除了王登库之外的涉案商人们都或强烈,或轻微地惊醒了抵抗,而骆养性亲自带人前去捉拿的范永斗,就是抵抗得最激烈的一个。 骆养性带了一百侯世禄的亲兵,还有三百张家口当地的士兵共同前往捉拿,范永斗府上的大门始终紧闭,丝毫没有想要给路养性这位大明锦衣卫指挥使开门的打算——骆养性在大明这个时空怎么也算是一个大人物了,平日里除了萧木这个皇上之外,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有资格让他吃上一个闭门羹了,很显然这次的范永斗做到了。 不过让骆养性吃闭门羹很显然是要付出代价的,骆养性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见范永斗的宅子始终没有人来开门,他便直接命令手下的军士抬着一根粗壮的圆木,像是攻城作战一样,撞向了范永斗宅院的大门——当然采取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并不仅仅是由于骆养性没有耐心而已,事实上从范永斗的宅院之中已经可以看到火光,闻到了燃烧的产生的烟,很显然着火对于锦衣卫办案并不事什么好事,无论这火势范永斗用来销毁各种账册证据的,还是直接用来自尽的。 范永斗宅子大门的结实程度当然远远比不上城门那样,在骆养性直接用大木撞击这样简单粗暴而又有效的攻击之下,很快就变成了一地的碎片。撞开了大门之后,全副武装的兵士们才终于杀到了范永斗的府里。 说是“杀到”,实际上这并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事实就是如此,大门被撞开之后,迎接骆养性他们的就是众多拿着各种武器的家丁护院,他们大多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亡命之徒”,一般都是由案子在身,被范永斗“救”下之后收为己用。由于范永斗平日里给这些人的待遇十分优厚,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有案底在身,被官府抓到了肯定也没有好结果,所以从道义上还是利益上都要为范永斗拼死力,骆养性带的兵士们遭到了他们拼死的阻挠,只有杀掉这些阻挡的家丁护院,他们才能真正进入这座宅子。 不过由于皇上的命令下得十分突然,侯世禄一路上的保密工作也做的不错,范永斗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较晚,做的准备显然也不够充分,至少在骆养性他们用大木撞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护院家丁用类似于弓箭这样的投掷类武器来进行抵抗。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真的能够提前得到消息,让范永斗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的话,他也就不会选择这种负隅顽抗的下下策了,直接收拾细软跑路怎么都比直接跟官府比拼武力来得划算些,毕竟范永斗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生意人,又不是聚众作乱的反贼,最大的目标显然是赚钱而不是造反,跟官府的军队对抗显然没有什么胜算可言,事实上就算以造反为最重目标的反贼,在现在这个时候,跟朝廷的官军作起对来,也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胜算可言——毕竟现在才只是崇祯元年,朝廷还是占据着绝对优势,除了萧木和林檎这两个穿越者之外,没有任何人会相信有人能真的造反成功,覆灭了大明朱家的天下。 总而言之,范永斗的武力对抗不过是逃跑无望之下的下下策之选,那些所谓的“亡命之徒”的本事也远远比不上受过正规训练的朝廷官军,更不用说侯世禄的亲兵这种精锐中的精锐了。事实上他和他的这些手下们也都十分清楚,这样的抵抗无非是能够拖延一段时间,把范永斗被捉拿的时间延后一点而已,同时还要祈祷在被拖延的这一段时间之内能够有什么奇迹发生。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很快那几十个亡命之徒的抵抗就宣告失败,朝廷的官军几乎没有付出多大的代价,没有用多长时间就把他们全部歼灭了,而在这不长的时间当中很显然并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奇迹的事情发生。 解决掉了这群相比之下战斗力并不十分强悍的“拦路虎”之后,范永斗的宅子便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骆养性终于可以带人捉拿范永斗,同时查封宅院,收集证据了。 事实证明范永斗并没有采取放火自焚这样的消极方法,而是积极地面对人生,在骆养性带人抓到他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企图借着夜色,在那群亡命之徒用性命给他争取来的时间当中逃跑——然而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基本上丧失灵活的运动能力,骆养性很轻易地就抓获了骑在院墙上还没来得及跳下去的范永斗。 不过虽然范永斗本人被抓获了,但他却给骆养性他们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毕竟放火还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消息突然来不及准备,但焚烧账册这种事情本身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随便打开几坛酒,胡乱地朝着账册上泼洒,或者干脆直接把酒坛子胡乱地往装着账册的房间以一扔,最后再拿一个火把胡乱地扔进这份房间,顿时就是一片熊熊的火光,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形成了很大的火势。 等到骆养性带的人终于把这把认为的大火灭掉的时候,不要说是什么账册,就连范永斗的宅子都几乎烧掉了一半,这还要感谢今夜的风向比较合适,没有让这把火波及到范永斗的邻居,避免了伤及无辜的可能性。 跟范永斗一样,其他几个涉案的商人也都或多或少地进行了抵抗,在抵抗的同时他们也都像是商量好的一般毁掉了各自的账册——毕这是他们当下能够做到的最容易的事情了。这样一来,对于骆养性他们来说,王登库主动交上来的这份账册就显得格外地重要了,尽管这份账册的真实性还优待进一步的考察。 第三零三章 凯旋 等一天之后侯世禄父子,还有杨韬他们率军回到张家口的时候,骆养性和宋棋正在对着浩如烟海的账册发呆——这还是其他商人的账册全都被毁,只有王登库一个人的账册得到了保存下来的情况下,不然的话,骆养性他们面对的更加是海一般的工作量。 事实上只有王登库一个人的账册就足够骆养性他们忙活的了,虽说锦衣卫当中各式各样的能人都有,当然少不了精通计算的账房先生一样的人物,但毕竟此次骆养性并没有带太多的人前来,而王登库账册的数量又十分庞大,仅靠锦衣卫他们自己是肯定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计算并整理好的。 不过骆养性和宋棋并不是没有对策,很快他们就想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方法,毕竟这次涉案被捉拿的都是些大商人,而像是王登库这样的大商人最不缺的就是账房先生,骆养性他们直接“就地取材”,充分利用上了这次抓来的人力资源,让精通做账的手下带着这些大商人的账房先生们一起计算,这样一来,计算的效率终于大大地提高了。 当然骆养性和宋棋直接把王登库他们那些商人们十分器重的,在账房先生当中很有“威望”的人物全都排除在外,毕竟这样的人物很可能都是王登库他们这些商人的心腹,让他们来参与查账,很有可能查不出真实的情况。 所以骆养性找的都是一些地位比较低,并不是很受王登库他们看中的普通账房先生来查账,这些账房自然没有什么理由去为王登库进行遮掩,而且还有锦衣卫在旁监督,想要弄虚作假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骆养性和宋棋一起交代好了查账的事情,正好就赶上了侯世禄还有杨韬等人回来,这个时候他们两个早就已经知道了骆振兴火烧建奴大营,侯世禄领兵袭营大胜的好消息——因为早在之前,骆振兴和张超就已经提前赶回了张家口,把这件好消息告诉了他们,同时还带回了其他的重要情报,比方说除了王登库还有范永斗等人之外,其他也同样参与了跟建奴做生意的商人的情况。 骆振兴和张超二人带回的情报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补充,尤其是有一个姓黄的,一个姓田的商人也参与了跟建奴生意,在之前并没有被骆养性和宋棋发现。不过由于之前骆养性他们捉拿范永斗和王登库他们的行动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相当于是打草惊蛇(当然这里用“打蛇惊草”更加合适,毕竟这两个商人的生意规模并不很大,算作“草”比较合适,而生意最大的范永斗和王登库更像是“蛇”),所以等到骆振兴和张超带回情报,骆养性再次派人前往这两个商人家里搜查的时候,他们的账册也早就在这多出来的一天的时间当中被毁掉了。 不过好在骆养性早就料定他们之前抓获的商人并不完全,所以在捉拿了范永斗还有王登库之后并没有恢复城门的出入,而是仍然下令紧闭城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所以尽管这两个商人的账册已经被他们毁了,但他们两个自己还是被骆养性派的人给捉拿到了。 单单从结果上来看跟其他的商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毕竟毁掉账册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就算没有这次的“打草惊蛇”,骆养性他们也很难查封到他们两个商人的账册,事实上除了积极配合,主动上交的王登库之外,其他商人的账册全都被他们成功地给毁掉了。 当然除了捉拿这两个商人之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官军大胜的好消息报给皇上,事实上在派人捉拿那两个“漏网之鱼”之前,骆养性便已经命令骆振兴和张超不再继续在张家口逗留,而是立即前往京城,把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报给皇上知晓,没有什么人比这两个最大的功臣去向皇上报告更加合适的了,很显然皇上知道了这次大捷之后自然龙颜大悦,肯定会给这两个大功臣十分丰厚的赏赐——而这赏赐也的确是二人应得的。 现在获得重大胜利的官军已经凯旋,骆养性当然要亲自前往迎接,大军进城的时候到处都是一片张灯结彩的景象,每个大明兵将的脸上也全都充满了激动和骄傲的神采,名正言顺地接受着骆养性等人的祝贺,还有城中围观百姓们的赞叹。 简单地迎接仪式结束之后,安排好了这四五千兵将的营房住宿问题之后,这张家口城中官职最大的两个人——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和宣府总兵侯世禄屏退了其他的手下,进行了一番秘密的谈话,因为侯世禄表示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跟指挥使大人面谈,其他闲杂人等,像是杨韬侯拱极等人便只好听命退下了。 谈话当然是从骆养性祝贺侯世禄这次的大捷开始的,不过侯世禄也十分清楚,骆养性的这番庆祝很显然并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而更像是谈正事之前的寒暄。 很快两人的谈话便从这种寒暄转到了正题,事实上这也正是侯世禄希望的,毕竟这次谈话是他主动要求的,他当然希望早点开始谈正事。 “骆大人,不知那些奸商的这些年来为非作歹的账册可有缴获?”先是侯世禄开口问道。 “侯将军,实不相瞒,这些奸商狡猾得很,都知道他们的账册乃是重中之重,所以我等派人捉拿之时,他们都已经把账册给毁了,本官也正为此事头疼。”骆养性先是用抱怨的口气说道,同时他也在注意着侯世禄脸上的表情,虽然侯世禄努力地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毕竟骆养性是业内专家,他还是从侯世禄的脸上看出了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然后骆养性下一句话,便让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侯世禄又重新紧张了起来,“不过不幸中的万幸,那个奸商王登库的账册并没有被毁……” 第三零四章 四赢 骆养性的一句“但是”,让原本刚刚感到有点放松的侯世禄又重新紧张了起来,不过这份紧张的神情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侯世禄马上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然后问道,“不知骆大人可有从那王登库的账册之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骆养性继续答道,“侯将军,实不相瞒,那奸商王登库着实狡猾,此番能够得到他的账册,并不是我的功劳,反而是那王登库如同天良发现一般,主动呈交上来的。” “哦?还有这事?”侯世禄惊讶地问道,当然这份惊讶并不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因为他对于王登库的表现也无法理解,想不通王登库此举的用意。 “不错,侯将军,正是那王登库主动上交了他的账册,我等才不至于一无所获,而且那王登库交上来的账册并不像是假的,目前也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漏洞,但越是这样,我便越是担心,生怕那王登库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妄图掩盖什么其他的罪行。”骆养性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 听了骆养性的话,侯世禄也是眉头紧锁,就好像是同样在思考王登库到底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然而实际上他想的却并不是这个事情,事实上此时的侯世禄的脑中正在天人交战,十分艰难地做着决定。 骆养性也没有打扰侯世禄的思考,而是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也摆出了认真思考的架势——在不知情的人来看,骆养性和侯世禄两个人肯定就是在考虑王登库有没有玩什么小计俩,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在考虑这个问题。 终于没有让骆养性等太久,侯世禄开口了,“骆大人,本将有一个方法,可以验证王登库账册的真伪。” “哦?侯将军有何良策?”骆养性一听侯世禄的话,顿时两眼放光,用“哎呀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那样的语气问道,十分急切地想要知道侯世禄那辨别真伪的方法。 “哎,说来惭愧,事情是这样的……”侯世禄终于下定了决心,跟骆养性说道。 侯世禄要说的骆养性心中早有准备,事实上在最开始侯世禄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商谈,把侯拱极和杨韬打发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侯世禄的目的是什么,毕竟这两天当中,自己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侯世禄这个宣府总兵有没有收过王登库的贿赂,而且从侯世禄刚刚的表现来看,十有八九他是收过王登库他们这些商人的贿赂,不然他也没有必要如此紧张,更没有必要找自己谈话。 很快侯世禄的说法就印证了骆养性的猜想,原来侯世禄早就知道张家口的商人们并不是全都恪守国法,有很多商人都在悄悄地卖给蒙古人粮食、铁器之类的战略物资,不过由于近些年大明跟察哈尔部蒙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蒙古人几乎没有过大规模引兵犯境的情况,甚至还跟朝廷一同对付建奴,所以知道这个情况的侯世禄并没有“斤斤计较”,毕竟这是一个普遍存在的情况,整个宣府的守将从上到下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基本上对此都是持一个默认的态度。 毕竟给蒙古人售卖这些物资并不会给大明带来太大的威胁,商人们赚了钱还能“孝敬”给各级守将不少,这也是将领们的一项重要收入来源,侯世禄当然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而小题大做,断了手下所有将领的财路,毕竟他也是带兵之人,深知带兵的花费之高,尤其是每个将领的心腹家丁,更是恨不得武装到牙齿,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银子。 所以此前侯世禄对此事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一个对大家全都有好处的双赢,甚至可以说是“三赢”、“四赢”的事情——蒙古人得到了急需的物资、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同时他们的实力也得到了增强;商人们辛苦进货,又辛苦运货卖货,最后赚到了不菲的利润;宣府的各级守将们得到了商人们的孝敬,有了朝廷军饷之外的钱财来武装他们的精锐家丁。 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连大明朝廷,似乎都能够从这违禁的交易当中得到间接的好处,毕竟在这些犯禁的商人们的帮助之下,蒙古人的实力也得到了增强,可以更好地跟建奴作战,帮助大明朝廷牵制住一部分建奴的势力。 所以,直到范永斗、王登库等人开始跟建奴做生意之前,这样“四赢”的模式一直在平稳地运行,各方都从中获利,侯世禄当然也不会逆势而为——或者是为了让手下们安心,也可能是为了得到钱财养兵,也可能是在两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之下,他同样也接受了那些商人们的孝敬,虽然他跟商人们并没有深交,接受的都是例行公事一般的“常例银子”,不过作为宣府总兵,他受到的钱财数额自然不会太小。 然而让侯世禄最为愤怒的就是,范永斗,王登库这些商人竟然能够如此得贪得无厌,一个个本来都已经是腰缠万贯了,却还不满足,反而胆子越来越大,竟然跟建奴做起了生意来,现在东窗事发,不但破坏了一直以来的“四赢”局面,而且还让侯世禄这些收过他们“孝敬”的将领们瞬间陷入了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很显然侯世禄作为一个武将,根本无法想象,商人们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能够达到何等疯狂的程度。 侯世禄所说的这些,跟骆养性之前的猜测几乎完全一致。 “王登库总共给我送过三次钱,最近的一次是年前的时候,大概是腊月二十二,那王登库给我送过一次钱,应该是白银一千两,骆大人回头可以查看一番,看看王登库的账册之中有没有记录。”侯世禄把该讲的事情全都讲完,最后提了一下他收取银子的情况,也算是给骆养性验证王登库账册真伪提供了一个参照。 第三零五章 宽慰 总而言之,侯世禄还有他手下的一干将领对范永斗和王登库这些商人们的新生意并不知情,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事实上要不是杨韬带着皇上的旨意前去调兵,侯世禄他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骆养性看侯世禄脸上既悔恨,又愤怒的表情不像是装的,而是他的真情流露,毕竟他曾经接受过王登库他们的孝敬银子,而现在王登库又赶出了私通建奴的资敌行为,这样一来,侯世禄简直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好比是黄泥塞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将来事情闹到了皇上的面前,当着朝廷的文武百官,就算自己极力辩解对王登库他们私通建奴的事情毫不知情,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 尤其是现在王登库的账册已经落到了骆养性的手里,虽说骆养性刚刚说这份账册并不见得就一定是真的,但谁知道骆养性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呢?很有可能这份账册就是真的,骆养性为了试探自己才故意说成真假难辨的。 退一步讲,就算这份账册真的是真假难辨,但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真的,那么这上面记录着的王登库对自己还有宣府诸将的贿赂情况就会被骆养性知晓,骆养性的老本行是什么侯世禄心里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侯世禄自问若是让骆养性知道了自己拿过王登库的孝敬银子,那他肯定会一五一十地奏呈给皇上知晓,而不是仗义地帮自己保密,毕竟自己和骆养性之间非亲非故,他也没有理由帮自己遮掩。 所以在侯世禄看来,骆养性有着极大的可能性会知道自己收受过王登库贿赂的事情,所以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侯世禄还是决定不去抱有什么侥幸心理,还是一五一十地把真相说明来得好一些,至少还能有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在皇上面前也能留下一个主动认错的好印象。 再加上这次又打了一个打胜仗,不但成功地毁掉了王登库他们运给建奴的物资,反而还杀了不少的建奴,怎么也应该能够功过相抵了吧?——事实上,这才是侯世禄敢于承认的最主要的原因,打了胜仗之后的侯世禄的底气也足了起来,毕竟很久以来大明对建奴都没有取得过这么重大的胜利了,而且还是大明官军主动出击,在塞外战胜了建奴,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侯世禄觉得无论如何自己这个功臣都没有理由被革职问罪。 不过虽然心里有一些底气,但侯世禄自然脸上还是很懊恼的样子——毕竟这个事情也确实十分令人恶心,要是没有这么一出,他侯世禄就是毫无疑问的功臣一个,哪里还需要为这破事操心? “侯将军治军的难处,我也可以理解,只是侯将军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收受那些商人的贿赂啊。”骆养性很实在地说道,让侯世禄觉得十分的亲切,“不过侯将军方才提供的信息确实十分重要,我稍后就会让人仔细核查,看看王登库那账册上的记录是否如同侯将军所说一样,在这件事上,侯将军还是有功的。” “说来惭愧,何谈‘有功’?”侯世禄一脸惭愧地说道,“只求皇上能给本将一个幡然悔悟的机会,本将就心满意足了。” “侯将军不必过于悲观。”骆养性又劝解了一句,“当今皇上圣明,绝对会理解侯将军的难处和苦衷,再说侯将军前日又突袭建奴的大营,获得如此重大的胜利,怎么也能弥补之前收取贿赂的过错了,想必皇上在这件事上不会过于苛责侯将军的。” “如此,便承骆大人吉言了。”侯将军说着又对骆养性拱了拱手,“只是皇上面前,还请骆大人务必为本将多多美言几句……” “侯将军放心,我面奏皇上的时候,一定会把侯将军的难处和苦衷全都给皇上一一说明的,侯将军不必太过忧心,当今皇上仁慈,之前有好多的魏逆阉党余孽,也全都被皇上下旨赦免了……” 说到了这里,侯世禄发现骆养性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都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见骆养性继续跟侯世禄说道,“侯将军方才所说,那王登库最后一次给将军送钱是在年前的事情?” “正是,本将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本将现在早已是羞愧难当,又怎么敢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呢?”侯世禄答道。 “侯将军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见侯世禄好像误解了自己,骆养性赶忙解释道,“若是那王登库最后一次给侯将军送钱是在年前,那侯将军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骆大人何出此言?”侯世禄有点被骆养性说懵了,自己收了王登库的银子,这根什么时间有什么关系? “哈哈,侯将军,前些日子皇上之前为了赦免那么多的阉党余孽,特意下旨大赦天下,侯将军难道没有收到过这份旨意吗?”骆养性笑着说道。 “对呀!若不是骆大人提醒,本将几乎把此事给忘了!前些天本将接到了皇上的旨意,说是皇后娘娘有孕,未来将诞下皇子,我大明江山未来有望,特此大赦天下!”侯世禄这时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道,“当时本将心里还在嘀咕,皇后娘娘只是有孕,皇上怎么就能确定一定会是皇子呢?现在看来,皇上那次大赦天下竟然真的救了本将一命,对本将来说,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哈哈,正是,所以,依我看来,侯将军不必过于担心,既然皇上都已经下旨大赦天下,之后侯将军又没有收过私通建奴商人的贿赂,再加上侯将军这次又立下了大功,之前的事情,想来皇上肯定是不会追究的了!” 侯世禄也是一脸欣喜之情,眼看着难题得解,他又对骆养性抱拳谢道,“多谢骆大人提醒,骆大人此番的恩情,本将没齿难忘!” 第三零六章 查账 “侯将军言重了,骆某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敢受此大谢。”骆养性连忙推辞着说道,事实上他刚刚的那番提醒确实就是名副其实的举手之劳,骆养性敢肯定就算他自己不说,侯世禄早晚也能想到皇上大赦天下的这个事情。 “依我之见,侯将军不妨赶快写一个奏章,把这件事情仔仔细细地奏呈给皇上,以皇上的圣明,肯定会理解侯将军的。”骆养性随即又给侯世禄提了一个建议,本来他没有必要说这么多,但侯世禄此番带兵前来毕竟是打了一个打胜仗,而且还帮自己完成了皇上交代的差事,骆养性心里也抱着一些感谢之情,这才主动地给侯世禄出谋划策起来。 “此法甚好!多谢骆大人!”侯世禄听了骆养性的建议,也是感到十分高兴,骆养性说的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侯世禄决定回去之后就立刻连夜赶写请罪奏章,然后派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师,呈交皇上御览——总之要赶在骆养性核查了账册,把调查结果奏报皇上之前,毕竟主动请罪和被锦衣卫查出罪过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怎么看都是自己主动请罪更加能够给皇上留下好印象。 “侯将军不必言谢,大家同朝为官,侯将军又是有功之人,骆某当然是能帮则帮了。”骆养性笑着摆摆手说道,随即又朝着京师的方向拱了拱手,继续道,“最重要的,还是当今皇上圣明仁厚,一定不会过于苛责侯将军的。” “承骆大人吉言,那本将就不耽误骆大人的时间,这便回去写请罪的奏章去了。”侯世禄在骆养性的手势下也满怀景仰地看着京城的方向,然后才拱手跟骆养性告辞道。 骆养性也有事在身,既然正事都说完了,也就不再继续聊那些没有营养的,“如此也好,正好我也要前往查验一番,看看王登库上交的这份账册跟侯将军方才所说的是否存在出入……” 很快骆养性带着侯世禄提供的情报,又回到了热火朝天的查账现场,宋棋和锦衣卫们正带着众多的账房先生紧张地计算统计着,见骆养性回来,宋棋便迎了上来,打算向骆养性汇报一下查账的情况。 然而宋棋还没来得及开口,骆养性便先问道,“查账查得如何了?近两年的账目有没有开始查?” “每年的账目都有专人在查,大人想要看哪年的?”宋棋答道。 “嗯,带我看看去年年底的账目。”骆养性说道,然后便在宋棋的指引之下,来到了一小堆账目面前,在这一小堆账目的前面,两个账房先生正在埋头整理计算,忙的不亦乐乎。 “这便是去年的账目了。”宋棋对骆养性介绍道,然后又对那两个账房先生问道,“去年的账目可曾算好了?” “回上差,这就快了……”其中一个看起来至少六十多岁的账房先生听到有人问话,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见是宋棋之后,又用颤颤巍巍的声音答道——总而言之,骆养性看起来这个账房先生好像黄土埋了大半个身子,怎么看都像是老年痴呆的感觉。 “这么老朽的人还能有精力算账?”骆养性在心里嘀咕着,对宋棋的安排颇有微词,不过以骆养性跟宋棋两个人已经是老交情了,以他对宋棋的了解来看,宋棋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才对。 很快骆养性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那个眼看着就要老年痴呆的账房先生做其他的事情确实已经十分迟钝了,但当他回答了宋棋的话,又重新投入到查账的老本行当中,顿时就像是年轻了三十岁一般,用算盘计算的效率比旁边的那个年轻后生还要快上不少,看得骆养性都有点眼花缭乱了。 “这个老头果然有点本事。”骆养性看着那老账房先生像是变魔术一样地摆弄着手里的算盘,心里不由地感慨道,甚至连他原本想要用侯世禄提供的情报来对照账册的真伪的事情都忘记了。 看着算盘在那老账房先生的手里都快要活了一样,骆养性小声地对宋棋问道,“这个人这么厉害,按理说应该是王登库他们的心腹吧,让这样的人来参与查账,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骆养性对此十分担心,既然这个老头的业务水平这么高,那他肯定会受到王登库他们的重用而成为心腹,作为王登库他们的心腹,再加上这么高超的水平,在查账的时候做点假,那可是很难发现的了。 “非也非也。”宋棋又“刷”地展开了他那把折扇,否定了骆养性的猜想,“这个账房先生虽然十分厉害,但其实性格古怪得很,在王登库那里并不受待见,所以根本就不是王登库的心腹,大人大可不必担心。” “如此便好。”骆养性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目不转睛地“欣赏”起那个老账房先生算账——骆养性此前根本都想不到,一个老头子算账竟然都能这么好看…… 然而那个老账房先生并没有给骆养性太多“欣赏”的时间,倒不是说他不让骆养性看,而是因为他很快就把账目整理好了,如此高的速度和效率甚至让骆养性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因为他还没看够呢! “回上差,去年的账目整理好了。”那老账房颤颤巍巍地说着,又颤颤巍巍地递给宋棋一张纸,然后便不再说话,摆出一副“该有的都写在上面了,你们自己去看吧”的样子。 宋棋把这张纸又交给了骆养性过目,骆养性接过了纸,展开一看,便发现上面清晰地记录着王登库给宣府将领送钱的情况:腊月二十二日,送宣府总兵白银一千两,副将八百两,其他各处参将、游击各五百两…… “嗯,看来王登库的这份账册很可能是真的,让他们继续去查,越快越好,查好后把结果报上来,本官好奏呈皇上御览!”骆养性对宋棋交代道。 第三零七章 守备 “是,大人!”宋棋虽说还不清楚骆养性为什么能够判断这账册的真伪,但既然骆养性都已经命令下来了,他自然要不折不扣地执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王登库的这份账册也是假的——当然这个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小,骆养性他们锦衣卫这边也有充足的证据来定他们的罪,不过骆养性还是希望这份账册是真的,就算在账册中没有找到其他的罪证和牵连的人物,至少他的这个案子办得也漂亮些,不然只有人证没有物证,终归还是不太完美,体现不出骆养性办案的才能。 至于这份账册的真伪,除了侯世禄刚刚给自己提供的情报之外,骆养性打算再从其他的地方验证一番,因为就在刚刚,骆养性从那个老账房递来的纸上发现了一处极其不合常理的地方。 在那张纸上体现的送礼名单当中,“孝敬”的银两数量很显然是根据对方官位的大小来决定的,比如侯世禄这个最大的总兵是一千两,次一级的副将八百两,再次一级的参将五百两,然后可能是觉得低于五百两的数不太拿得出手,所以又次一级的游击也是五百两…… 但骆养性发现,有一个军官,明明连游击都全部上,只不过是一个守备,王登库便一次就给他送了八百两银子——直接帮他“官升几级”,甚至都达到了副将的待遇,仅次于侯世禄这个总兵,有那么一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了。 很显然这个守备肯定不简单,而且骆养性发现,事实上这个守备就是主要负责张家口城防的,查验商人们出关交易的货物的工作,正是由这个人直接负责。 这个时候骆养性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个守备虽说是张家口当地的守将,但前日却并没有参与查抄范永斗还有王登库这些商人的财产,当时除了侯世禄的亲兵之外,带着张家口本地守军的是一个千总,据他所说,张家口的守备有恙在身,无法参与行动。 好几处疑点同时指向了这个守备,骆养性几乎不用思考,就想到了这个守备肯定是有问题,说不定跟王登库他们根本就是同伙。 于是骆养性赶紧带人来到了这个守备的家,果然发现了大量的金银财物,远远超过一个守备能够拥有的正常的财产数目——即便是包括了大明全军上下都普遍存在的那些灰色收入,也远远不及这个守备的钱多。 而这个守备本人,则是早就预料到会被锦衣卫找上门,早就坐在家中等着被抓了——毕竟城门早就全都关上了,即便他是原本张家口最大的人物,但也根本没有机会出城,因为现在不同以往,张家口城里的大人物实在太多,相比之下他就变成了小人物,把守城门的锦衣卫或是侯世禄的亲兵显然不会买他这个小人物的账。 张家口的这个守备姓李,经过了两天的紧张焦虑,但却始终找不到逃跑的办法之后,李守备终于选择了认命,在家里熬起了日子,骆养性带人来抓他的时候,他也十分配合,就好像骆养性是要带他去京城领赏听封一样,毕竟总是提心吊胆地等待,未知的未来便会越发地显得可怕,还不如直接把他抓起来来得痛快,这对于李守备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骆养性很快就发现了李守备为什么能够这么快就死心的原因,因为在他的家里,骆养性除了他本人之外,并没有发现他任何的家人——据李守备交代,由于时边关地区,他又犯下了那么严重的罪责,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出事,不是被鞑子杀了,就是被朝廷抓了,总之肯定会祸及家人,所以早在两年之前,他就把家眷送走了。 事实上说是家眷,但其实也只有他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儿子而已,李守备的老婆死得早,他也没有再娶,就这么一直一个人生活,至于问到他的儿子让他送到了哪里的问题,李守备则是突然画风一变,一改之前积极配合的态度,直接用沉默来进行回答,脸上则是露出一副悲戚的神态,后来骆养性才通过李守备的家仆的口中得知,李守备的儿子从生下来开始身子骨就一直虚弱,从小到大看郎中吃药几乎就没停过,然而即便是李守备想尽各种办法来给儿子治病,还是没能挽回儿子的性命,他的儿子还是在去年的时候死了。 所以在被问起家眷的时候,李守备才会沉默不语,而且看起来十分悲痛的样子。 见李守备家眷的问题上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骆养性便暂时放弃了这方面信息的审问,毕竟李守备的儿子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也不太可能参与范永斗和王登库他们的生意情况——更何况这个儿子现在都已经死了。 骆养性虽然没参加过萧木后世的各种考试,但也知道“遇到困难的题目先放着不做,省下时间来把简单的,会做的题目做完”这样的道理,于是便不再关心李守备的儿子,而是重新问起了王登库对他的贿赂的问题。 “回上差,王登库这些年一共给罪将送了五次银子,每次都是八百两,最近的一次是在过年之前,腊月的二十二日。”只要骆养性问的不是李守备的儿子这样勾起他伤心回忆的问题,他就老老实实地配合回答。 “除了王登库之外,范永斗给罪将的银两最多,每次都是一千两,几年下来一共有五千两银子,还有其他商人,大都每次给罪将五百两,这些年下来,罪将家里的银子全都加起来差不多有两万两。”李守备继续交代道,“罪将没有什么家眷,一个人过日子平时的俸禄也是足够了,范永斗他们送的银子除了前些年给罪将的儿子看病花了两千两之外,剩下的都在隔壁的屋子里,自从罪将的儿子死后,这些钱罪将一文都没有花过。” 第三零八章 供词 骆养性发现,李守备回答的这最近一次的受贿日期金额跟侯世禄的说法,还有王登库的账册上的记录全都可以对应得上。 这样一来,骆养性更加认为,王登库提供的账册应该就是真实的了,毕竟通过他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个李守备并不是跟范永斗和王登库他们一伙的,最开始接受他们的银子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治病,所以他说的话应该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这样看来,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李守备的情况跟其他的明军将领并没有什么不同,跟宣府总兵侯世禄在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因为他本身主管张家口的城防,对于范永斗和王登库他们来说更加的重要,所以在“孝敬”的金额上得到了特别的优待而已。 但毕竟是张家口关口的直接责任人,骆养性觉得就算其他的明军将领可以饶恕,但这个李守备则是很难被宽恕的了,毕竟这么大的一个案子下来,若是连一个受贿的守将都没有惩处的话,那就无法形成一个警示的作用,今后所有明军的将领们便可以更加明目张胆地接受各种各样的馈赠和贿赂了,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的这些“苦衷”都是站不住脚的,谁还没有一点困难的时候呢?就拿大明的普通百姓来说,他们的“苦衷”和“困难”比明军将领们不知道要大多少,也没有什么商人会给他们贿赂,难道他们就不活了吗? “虽说皇上之前宣布大赦天下,但你是张家口的守将,范永斗和王登库他们那么多违禁的货物都是在你的眼皮子地下送出去的,你的罪责实在过于深重,所以本官只好先把你给抓起来,至于如何处置,还是要交由皇上圣裁,不知你可心服?”骆养性又是朝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把他的处理方法跟李守备说了一下,象征性地询问了李守备的想法——当然不管李守备同不同意,心不心服,骆养性都要这么做。 “罪将心服口服。”李守备并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回答道,毕竟骆养性说得十分清楚,他的处置要皇上圣裁,既然都是皇上圣裁了,他还有什么不服的呢?很显然在李守备的眼里,皇上是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大人物了,他又没有丝毫想要造反的心思,皇上的圣裁就是圣旨,他又怎么可能去违抗圣旨呢? 而且骆养性也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李守备并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想要抵赖或者是求饶的想法,反而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一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十分空洞,并没有正常的神采,想来是由于唯一的儿子也不在人世了,李守备失去了人生中绝大部分的意义,似乎生命对他来说都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查封了李守备的家,带走了李守备,骆养性此时已经基本上认定了王登库上交的账册就是真实的,这份账册将会成为一项重要的物证,对本案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骆养性决定,在所有的账目被查清之前,他都不会恢复张家口城门的开放,因为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查账就会有什么新进展,从账册当中发现了又有什么新的人物牵涉到了这件案子当中。 …… 王登库的账册只是一个重要的物证,除了这个物证之外,关于这桩大案,还有数不清的人证存在,事实上,骆养性他们前日出动的收获相当的不小,除了范永斗、王登库这几个为首的商人之外,他们还有很多的管家、账房、心腹之类的人物,把张家口原本就不大太的监狱挤了一个人满为患。 这当中自然有那个之前偷偷从骆养性他们的客栈跑回王登库的秘宅,之后又抱着侥幸心理回到客栈的李老二,事实上在骆养性他们出兵捉拿王登库等人之前,就已经把他给拿下了,李老二也成了这个案子当中颇具重要意义的,第一个被捉拿到的人物——仅限张家口城内,之前捉拿到的杜老六等人不算,而且杜老六也是因为其他的事情被抓,后来才牵扯出的这件案子。 让手下给李守备安排了一件牢房,把他关了进去之后,骆养性找到了在这边负责审问犯人的杨韬——宋棋负责整理账册,杨韬负责审问犯人,骆养性总揽全局。 “审问得进展如何?”骆养性对杨韬问道。 “回大人,那些商人头目,除了王登库之外,其余人等全都拒不认罪,至于他们的心腹、管家之流,还未来得及还是审问。”杨韬答道。 实际上不算什么管家、心腹之类的人物,光是直接参与了跟皇太极做生意的商人现在就已经抓了八个,审问这八个商人本身就需要大量的人手,而骆养性此番前来带的手下并不很多,所以光是审问这个八个主犯就已经是捉襟见肘,更不用说有余力去审问剩下的那些次重要级别的人物了。 “事到如今还负隅顽抗,真是冥顽不灵!”骆养性听了杨韬的报告之后冷哼了一声,“他们所犯之罪证据确凿,就算他们全都一声不吭,拒不认罪,也难逃严惩!” “大人所言极是,这些奸商的罪孽足够诛灭九族的了。”杨韬附和着说道,随即又提出了一个建议,“卑职以为,可否先暂缓对他们的审问,先集中精力去审问他们的管家、心腹?卑职觉得管家之类的人物审问起来应该会比那些奸商容易一些,管家们招供了之后,再去审问那些奸商,也能容易许多。” “嗯,你说的不错,就这么办吧。”骆养性简单地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杨韬的建议,根据的还是“遇到困难的题目先放着不做,省下时间来把简单的,会做的题目做完”这样朴素的道理。 虽说就算范永斗那些商人一直拒不认罪骆养性也能治他们的罪,但这样一来,他骆养性的办案能力又会显得有些不足了——跟之前账册的问题类似,除了人证、物证之外,人犯本人的供词也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东西。 第三零九章 反常 不过以骆养性看来,这些都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毕竟锦衣卫的老本行就是审问犯人,落到了锦衣卫的手里,锦衣卫自然有无数种大刑伺候的方法,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坚持不住,早晚会老老实实地招供——就算是冥顽不灵如杜老六者,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地招供了?虽说让他招供的是许显纯这个锦衣卫中的败类,但锦衣卫中的败类说白了也还是锦衣卫,他的审讯招数也都是在锦衣卫中这么多年学到的。 还有一点特别重要的原因,决定了这次的审问肯定不会像之前审问杜老六那样困难,需要费尽周折才能在他临死之前审出结果,那就是因为这次锦衣卫是把整个张家口跟皇太极有关的商人势力连根拔起,而不是只抓到了杜老六一人,即便是有人仍然冥顽不灵(就像杨韬他们审问除了王登库之外的那些老板一样),但总会找到那么一两个骨头软的,或者是本来涉案就不深,急于想要立功,跟那些商人们撇清关系人的存在,以这些人作为突破口,相比很快就能获得不错的结果,而不必像之前审问杜老六的时候一样,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而且上次什么杜老六那么费劲的最重要原因就是他要为王登库这个主人保密,自己抗下所有的罪责从而让锦衣卫不会怀疑到他的幕后老板头上去,然而现在的形势又是另外一种状态了,范永斗他们这些幕后老板级别的人物已经全都被抓了,他们的心腹、管家之类的人物心里也清楚这次朝廷肯定是有备而来,他们就算再怎么帮老板们遮掩,老板们估计最后也是在责难逃。 骆养性在此处向杨韬简单了解了一下之后,便发现不光是王登库本人,就是他的心腹管家们对于王登库这么多年的生意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个个都好像幡然悔悟了一样,这让骆养性也同样感到十分奇怪,再次怀疑起王登库是不是在搞什么花样。 事实上杨韬在审问的时候很讲究技巧,每一个王登库的手下全都是分开问话,避免了他们串供的可能性;在问话的过程中还会故意说一些错误的情况,从而诈他们一下;而且询问的内容也全都是十分具体的细节,甚至会找出相当琐碎的事情来询问,杨韬觉得就算王登库和这些心腹手下们在被抓之前就串好了口供,但锦衣卫这么精细琐碎的问题,他们就算串上三天三夜的口供,也不见得能够面面俱到。 在询问过后,杨韬对王登库的手下们的回答全都进行了比对,发现他们的说法相互都可以得到印证,对于王登库近些年的每笔生意情况全都如实交代,逻辑、条理全都十分清晰,杨韬自问就算是提前编造好的谎话,想要编得这么全面细致,恐怕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最后杨韬拿出了一叠纸,上面记满了王登库还有他的管家心腹们供述的这些年的生意情况,郑重其事地交给了骆养性,“大人,这就是王登库手下们的供述,还请大人过目。” 骆养性接过了这一叠纸,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太自然,毕竟王登库还有他的手下实在是太过于配合了,以至于让他都有些不太敢相信。 骆养性猜想这一叠纸上面记录的东西,跟王登库之前交上来的账册里的内容恐怕也是一致的。他简单地翻阅了一下,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这一叠纸当中,果然有去年腊月二十二日,王登库给宣府各级守将送钱的事情,而且金额跟侯世禄还有李守备的说法也都完全一致。 虽然这仅仅只是一处细节,但看到了这条记录之后,骆养性基本上已经能够认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王登库的这些手下们说的,跟他上交的账册上面的记录,肯定都是完全一致的。 “这个王登库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真是让人看不懂……”骆养性在心里思索着,他觉得王登库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老老实实招供,要是他真的良心发现的话,他也就不会参与跟建奴的生意了,王登库奇怪的表现背后肯定还藏着一个什么阴谋。 不光是骆养性,杨韬本身也有同样的想法,很显然王登库的积极配合反倒打了锦衣卫一个措手不及,锦衣卫们全都认为王登库比那些负隅顽抗,冥顽不灵的其他商人还显得可恶。 “虽说王登库和他的手下的供词,还有他上交的账册之间全都可以相互印证,但这也不见得他们说的就全都是真的,你还是要继续审问,看看他到底在耍些什么花招,我也会去宋棋那里,看看他们查账有没有查出什么漏洞出来,宋棋那里有一个老账房先生,查账的水平很高,说不定他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骆养性揉了揉脑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有效快速的方法来戳破王登库的谎言,只好让杨韬再继续审问,让宋棋继续跟那小山一般的账册打交道。 “是,大人。”骆养性的命令杨韬当然要不折不扣地执行,而且他的心里也暗暗地憋着一股劲,那就是这次办案,骆振兴和张超都立下了大功,不但挫败了皇太极从大明奸商手中买粮的阴谋,还一把火烧掉了皇太极辛苦买来的粮,还有半座建奴的大营,想来皇上肯定会有重赏,而杨韬本人则并没有什么太拿得出手的功绩,就算是劫营也主要是侯世禄的功劳,而且是建立在骆振兴和张超放火的前提之下的,所以杨韬也十分急切,想要抓紧时间,再多立上些功劳,至少也要保证不会跟骆振兴和张超他们两个相差太多。 心里憋着一股想要立功的劲,杨韬的脑袋里很快又冒出了一个办法,“禀大人,卑职有一个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骆振兴一听杨韬有办法,当然也是来了兴趣。 第三一零章 对照 “回大人,卑职以为,可以用王登库还有他的手下交代的事情,来审问王登库之外的其他商人还有他们的手下。”杨韬有点拗口地说了一番他想到的办法,然后又更加拗口地解释了一番,“王登库还有他的手下们交代的很多情况都有涉及到范永斗他们这些其他的商人,用他们交代的这些情况去问范永斗他们,说不定能够有所突破。要是王登库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范永斗他们再继续抵赖也没有用了;若是范永斗他们的手下跟着乱说一气,到处都是漏洞,那就证明王登库他们说的是假的。” 虽说杨韬的话说得十分拗口,但骆养性还是马上就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说王登库作为其他涉案商人的同伙,他们之间肯定也存在着生意上的往来,他交代的事实必然会有很多涉及到其他商人的地方,而这些涉及到其他商人的口供则是大有价值。 如果王登库真的是良心发现,交代的都是真话,那么他交代的口供就能成为审问其他商人的利器,给他们的心里防线来上沉重的一击——你的同伙就老实交代了,你还负隅顽抗有什么意义? 相反,如果王登库他们说的是编造的,那么用这些编造的事实去审问其他商人还有他们的手下,则是肯定什么都审不出来,就算审出来了,那也是他们为了干扰审问的思路,顺着王登库他们编造的谎言继续编造罢了,这样临时编造的谎言,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到处都是漏洞。 总而言之,用了这种方法,锦衣卫肯定会有收获,就算不能一箭双雕但肯定不至于空手而归——如果王登库交代的是真的,那么久可以用他交代的情报让其他商人老实开口,既验证了王登库交代的口供为真,又突破了其他的商人;如果其他商人的反应千奇百怪,说了一些到处都是漏洞的供词,那么就能说明王登库交代的都是假的。 “这个办法不错,就按照你说的来办!”骆养性对提出了这样不错主意的杨韬也是信任有加,把具体操作的人物也交给了杨韬,而他自己则是拿着杨韬刚刚交给他的那一叠纸,回到了宋棋那里,去看宋棋他们的查账工作去了,虽说心里已经百分百地肯定,手里这一叠纸上的记录跟宋棋那边查账的结果肯定是完全相同,但为了保险起见,骆养性还是决定再去比对一番——毕竟诸葛一生唯谨慎,骆养性自认达不到诸葛亮的警戒,但也不想在胜利的前夕给自己带来任何不确定的因素。 然而等骆养性又重新回到宋棋所负责的查账现场的时候,这边的账却还并没有查完——至少还有三分之一的账册还没有查完,宋棋表示今天晚上他会让账房先生们加班加点,明天天亮之前肯定能全都处理完。 骆养性稍微想了一下,觉得这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毕竟王登库主动上交的账册非常多,像把这些账册查清本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至少比王登库他们在被审问的时候用嘴说来得慢多了,毕竟王登库他们在被审问的时候实在是太过于配合了,所以才会出现骆养性拿到了王登库他们的口供,但账册还没有查完的反常局面,骆养性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这样的情况也还是头一次遇到。 “这些是已经查号的账目,还请大人过目。”虽说宋棋这边还有不少的账册没有查完,但已经查好的账册还是不少,很快他就整理好了一份,郑重其事地交给了骆养性。 骆养性接过了宋棋递来的——同样是一叠纸,跟手里原有的,杨韬交给自己的那叠纸相互对照着看了半天,然后毫无意外地发现,这两叠纸上面写的内容是完全一样的,甚至可以用“丝毫不差”这样严格的词语来形容。 得到了这样的结论的骆养性觉得他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去等宋棋他们连夜工作把所有账册全都查完之后的完整报告了,因为他已经可以完完全全地确信,王登库他们交代的内容跟这些账册的记录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奉行“诸葛一生唯谨慎”,但在这个问题上,骆养性也可以完全放心大胆地不去继续确认了。 “现在查过的账目当中,有没有发现假账?”骆养性收起了犹如在侮辱他智商的两叠纸,还是揉着脑袋对宋棋问道。 “回大人,现在没有查出有假账……”宋棋手里的那把折扇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因为查账的工作十分紧张,他早就没有工夫给自己扇扇子了。 “嗯……没有查出假账也不见得这账目就一定是真的,那王登库狡猾得很,此番他的行为又十分反常,我们切不能中了他的诡计。”骆养性还是感到不放心,把杨韬那边审问的情况又简单地跟宋棋描述了一遍。 “大人所言有理,这王登库肯定在耍花招!”宋棋听了骆养性的描述,也是直截了当地得出了一个十分肯定的判断,他去捉拿王登库的时候就觉得王登库的行为反常,现在有得知不光是王登库本人,还有他的心腹、管家们全都老老实实地交代,而且说法全都完全一致,这更是加深了宋棋对他们的怀疑。 “回头我命人将这些账册再仔细核查一遍,若是这里面存在假账,一定能发现!”宋棋觉得他十分有必要把查账的严格程度再提高一个等级。 “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骆养性也赞同宋棋的观点,甚至忘了刚才自己都已经不顾“诸葛一生唯谨慎”的信条的事情,“我之前来的时候,不是有一个老先生,查账十分厉害的?可以让他多把把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存在假账。” 骆养性又一次提到了他上次在这里见到的那个水平十分高超的老账房先生,很显然他对这个账房先生的业务水平十分推崇。 “卑职明白,不过……”听骆养性提到了这个账房先生,宋棋则是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第三一一章 倒背 “不过什么?”骆养性见宋棋一副欲言又止,浑身难受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之前大人走后,那老账房出言不逊,多有无礼之处……”宋棋神情复杂地答道,满脸都是尴尬。 “哦?出言不逊?他是怎么说的,我倒是想听听,跟宋兄比相如何?”骆养性闻言也是来了兴趣,反而那宋棋开起了玩笑,毕竟二人从小便在锦衣卫中共事,关系一向不错,宋棋也经常对骆养性“颇有无礼之处”,既然连宋棋都觉得那老账房出言不逊,看来那老账房说的话应该不是一般的难听…… 宋棋见骆养性兴致颇高,满脸都写着“我很感兴趣”的样子,又碍于其他手下也在场,怕让他们听到,只好把嘴凑到了骆养性的耳边,小声地说道,“那老账房说这些账册根本没有详查的必要,下令查账的人真是蠢笨如猪……” “嗯?他真是这么说的?”骆养性一听也是勃然大怒,一时间也不顾上尊老爱幼,甚至产生了把那老账房拉出来狠狠地打他一顿板子的冲动。毕竟骆养性身居高位,在大明就算说不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不管哪个封疆大吏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即便是相互熟络的宋棋,也只是少些礼数,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还从没有什么人敢直接骂他“蠢笨如猪”呢。 当然了,有那么一个人肯定是有这个资格这样骂他,那就是我们的大明天子,但这大明天子现在是萧木,作为一个接受过后世文明社会教育,平等观念深入人心的萧木当然不可能会随便去辱骂手下的大臣,就算是骆养性之前审问杜老六徒劳无功,上了请罪奏章的时候,萧木也没有辱骂于他,反而还是好言宽慰,让他再接再厉。 所以说,受到这样突如其来的辱骂也实在是让骆养性有写气血上涌,按捺不住心里的怒气,而把这话又复述给他的宋棋则是早有准备,眼看着骆养性就要发作,他赶紧开口阻拦道,“大人息怒,何故跟一个老匹夫一般见识。” 宋棋的劝解十分及时,毕竟身居高位,若是跟一个老账房一般见识,骆养性觉得自己也太没有容人之量,于是便终于冷静了下来,“哼,那便放他一马,之前你跟我说,这个老账房持才傲物,十分狂妄,所以不得王登库的重用,我当时还有所怀疑,觉得王登库真是有眼无珠,但现在想来,王登库不重用此人也是情理之中了。” “大人说得不错,王登库早已是腰缠万贯,何必重用此人,每日给自己找气受呢?”宋棋也是附和着骆养性的话说道。 “嗯,那是自然,王登库区区一介奸商,哪里能有那般肚量?”跟宋棋一起把王登库嘲讽了一通,骆养性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终于可以思考些其他的事情了,“那老账房既然持才傲物,脾气古怪,那么他说这些账册没有详查的必要,恐怕是有他的一番道理的了,不知他是怎么知道这些账册没有详查的必要的?” “回大人,那老账房说,这些账册当中,又不少都是他早年亲自记下的,跟他心中记忆的均分毫不差,所以他认定了这些账册都是真的,没有继续详查的必要。” “哦?既然没有详查的必要,那我上次来的时候,他怎么看起来查得还挺起劲的样子?”骆养性又是好奇地问道。 宋棋又是有点尴尬地答道,“回大人,那老账房说他这两年越发地不受王登库的信任,所以这两年的账务他并不是完全了解,所以方才他才会去查去年的账目……” “嗯,看来王登库对他也是忍无可忍了啊。”骆养性笑着说了一句,“走,带我去会会他!” …… 半个时辰之后,骆养性不得不承认,这个世上总是有天才这种人物存在,今天他就有幸见识到了一位,不过跟以往常常听说的少年天才不同,他今天见到的这个是一个看起来都要老年痴呆,说话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年天才,然而偏偏这个看起来老年痴呆的人,却是账务上的天才。 本着不跟一个老匹夫一般见识的原则,骆养性大度地原谅了那老账房之前对他无礼的行为,而且还亲自向他了解了一番王登库上交的这些账目的情况,而那老账房也确实如同宋棋所说,表示早年的账目很多就是经他之手计算的,甚至这次王登库上交的账册就是他早年的时候亲手记录的。 那老账房让骆养性随手找出一本账册,随意地翻开一页,又随意地指出一处记录给他看。就像是表演绝活一样,随后那老账房便把这笔交易的前因后果,详尽地跟骆养性和宋棋讲了一遍,毫无意外地,他的描述跟账册上的记录可以说是分毫不差——若是有其他观众在场的话,这个老账房的绝活绝对能赢来满堂的喝彩,毕竟他就算不能倒背如流,也差不了太多了。 骆养性一连换了三本不同时期的账册,随机地指给那老账房看,结果那老账房每次都是相同的表现,每笔交易都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让人有一种他分明就是作业背了一宿之后然后跑到这里装神弄鬼的感觉。 但骆养性心中十分清楚,这么海量的账册,就算是王登库事先准备好让人来背,也不见得有人能背得这么清楚,毕竟过目不忘的本事只存在与说书的和唱戏的故事当中,但即便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也不过是能背出账册的内容罢了,绝对不能把每笔交易的前因后果都说得那么清楚明白。这个老账房能说得这么清楚,很显然是因为他对亲自经手的账目十分熟悉,因此才能了然于胸。 到了这个时候,虽然仍然十分怀疑,仍然很不愿意,但骆养性也不得不承认,王登库主动上交的这些账册应该就是真实的了。 第三一二章 联络 确定了账册的真实性,锦衣卫在此案当中就获得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物证,但骆养性却怎么能也没有办法高兴得起来。因为他还是弄不懂,既然这份账册没有问题,那么王登库为什么会如此积极主动地把它们交上来,难道他真的是天良发现不成?虽然不是生意人,但骆养性也知道“上赶着的买卖没有好买卖”的道理,但这次王登库上赶着拿出来的货竟然却是好货,这让骆养性如鲠在喉,明明是好货但却总感觉不对劲,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有问题。 就这样如鲠在喉地又过了一天,这一天当中锦衣卫审案之中取得了极其重大的突破,杨韬利用了王登库还有他的手下的证言,还有他主动上交的账册当中的信息去审问其他的商人还有他们的心腹,结果都是无往不利,很快就取得了突破,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绝大多数的涉案商人还有他们的手下全都老实地招供了——在他们每个人看来,都觉得是有人骨头软,没有挺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结果坑了自己。 毕竟杨韬肯定不会告诉他们这些都是王登库主动交代的,甚至在审问王登库这一伙人的时候,他们连最最小儿科的刑具都几乎没有机会用上,为什么要用几乎呢?那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原本在客栈假装潜伏的李老二还冥顽不灵,拒不交代,但随后王登库亲自出马,在杨韬还有一干审问的锦衣卫面前,亲自规劝李老二弃恶从善,痛改前非之后,这才让李老二开口,仿佛王登库才是正义的使者一样——除了这一点点的小波折之外,杨韬他们之前对王登库一伙的审问简直就是神速。 商人们面临的是典型的“囚徒困境”,他们当然知道所有人全都拒不招供肯定是最好的结果,但由于都是分别审问,其他人到底有没有顶得住锦衣卫的审问,他们当中有没有软骨头的存在这些问题全都是未知的,也是让他们最为担心的一点。 所以杨韬他们拿着王登库交代的事实来审问他们,他们顿时就放弃了抵抗,反而还感到十分沮丧——既然早晚有人招供,还不如自己第一个来,怎么说跟坚持冥顽不灵的人比起来肯定会从轻发落一些,商人们一面在心里诅咒着那个率先招工的软骨头,一面又在心里后悔为什么这个软骨头不是自己,所以到了下午的时候,整个审问的场面就已经有些失控,原本一个个一言不发,看起来大义凛然的家伙们全都“幡然悔悟”,生怕自己交代的慢了,落到了其他人的后面去。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王登库根本就连最起码的抵抗都没有做就直接甘心当了软骨头,把他们全都卖了的话,这些商人们恐怕是变成鬼都不会放过王登库的,不过很显然,杨韬是不会把具体的细节告诉他们的。 所以到了又是一天的傍晚的时候,除了范永斗这个生意规模最大,同时也是第一个跟皇太极联络的大商人之外,其他所有的人物,包括范永斗的手下心腹也全都老老实实地招供了,他们所有的生意情况锦衣卫已经几乎全都是了然于胸,所以范永斗本人到底交不交代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除了一点之外,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那个在建奴和商人们之间联络信息的范先生的身份。 据王登库和其他商人的交代,皇太极还有其他的建奴奴酋当然不可能亲自入关来跟他们商谈交易的情况,一来是十分危险被朝廷知道肯定无法安然出关,二来他们都是建奴当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冲锋陷阵为荣,对于这种蝇营狗苟、生意上的事情为耻,自然不会亲自前来商谈——这第二个原因很快就被大明的锦衣卫们翻译成了他们理解的意思,那就是建奴都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物,没有足够的智力水平保证不被明朝的商人们占了便宜,事实上骆养性本人也同样持有这方面的观点。 所以一直以来代表皇太极来跟商人们预定货物,洽谈生意的这个所谓的“大客户”实际上是一个汉人,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颇有学识的样子。但这个“大客户”的身份确实一个十分机密的事情,除了范永斗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即便是王登库这样的第二大合伙人级别,也只知道这个联络人姓范,平日里王登库也是称呼他为范先生。 “此人好像还颇得皇太极的器重,这才被委派来跟罪人等谈生意,罪人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姓范,平时也都称呼他为‘范先生’,但罪人也不敢确定这个‘范先生’是不是真姓。”——这时王登库在交代时的原话 鉴于其他人都已经达到了争先恐后地抢着交代问题的程度,所以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关于这个范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其他的人没有办法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他们自己五花八门的猜想——其中最多的一条就是,这个范先生说不定是范永斗的亲戚,毕竟这次的“大生意”也是范永斗第一个参加的,持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而且说得都是有鼻子有眼的。 事到如今,虽说还不知道这个范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有一点锦衣卫们无比确定,那就是想要知道这个范先生的真实身份,就一定要想办法让范永斗开口了。虽说范永斗也不见得就一定知道皇太极派来的这个联络人的真实身份,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如果他都不知道的话,那就应该没有人能够知道了,范永斗就成了锦衣卫查明这个神秘的范先生的最后希望。 “继续审问,不要舍不得用刑!务必要让范永斗交代出那个范先生的身份!”骆养性在听取了杨韬的报告之后,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第三一三章 刷洗 由于其他的商人还有他们的手下们全都争先恐后地交代问题,这就导致锦衣卫们在审问的时候都没有费什么工夫,结果审到了范永斗的时候突然碰到了一颗硬钉子,这很显然让参与审问的锦衣卫全都有些不太适应,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之前的审讯过程实在太过于简单,结果碰到了一个棘手的人物之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好骆养性的话及时提醒了杨韬等人——咱们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落到锦衣卫手里的人还想不开口?那自然是门都没有,既然范永斗不老实交代,那就用刑呗,大刑伺候之下不愁他不交代。 很快杨韬他们就准备好了各式的刑具,一件一件地摆到了范永斗的面前,如果范永斗还是不愿老实交代的话,他们就打算把这些刑具挨个地用上一遍,正好这次办案当中锦衣卫们还没有什么用刑的机会,几个颇有施虐倾向的锦衣卫早就已经是技痒难耐,想要再范永斗的身上好好地发泄一番了。 范永斗看着这些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刑具一件件地摆到了他的面前,也是感到有些害怕起来,毕竟之前锦衣卫在审问的时候虽然说不上是和和气气,但却并没有使用过什么大型的刑具,这让范永斗产生了“锦衣卫也不过如此”的错觉,现在五花八门的刑具摆到了自己面前,范永斗也有些不像之前那么镇定了,心里则是琢磨着这些刑具施用在人的身上到底会有多疼…… “范永斗!我在问你一遍,那个范先生到底是什么人物?你若老实交代便罢,若是仍旧冥顽不灵,休怪我们大刑伺候!”就在范永斗估算着这些刑具大概能给它带来的痛苦程度的时候,杨韬突然大喝一声,直接把他吓了一个激灵。 杨韬这声断喝无疑是给范永斗下了一个最后通牒,意思就是你要是再不招供,那我们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尽管他们一直就对范永斗没怎么客气过。 被吓了一个激灵的范永斗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毛孔正在渗出汗液,然后越来越多的汗液汇集到了一起,顺着他额后背流了下去,直到遇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中衣给吸了去。 尽管如此紧张,但作为一个人类爱面子的天性还是没有让范永斗就这么轻易地老实就范——别人只是把刑具摆到面前,又没有用到自己的身上,若是被这么轻轻地一吓唬就认怂了,那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所以范永斗还是选择了保持原状,跟之前的时候一样,无论杨韬他们问他什么,他都把头一扭,把眼睛一闭,既不去看问他问题的锦衣卫,也不去回答锦衣卫的任何问题。 “好哇,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对抗朝廷,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范永斗的一系列表现全都被杨韬看在了眼里,尤其是他那明明十分害怕,但却努力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是让杨韬差点笑了出来,杨韬知道眼前这个曾经呼风唤雨的大商人心里充满了恐惧,只要刑具一上,随时都有可能招供,范永斗在做生意的方面固然是天赋十足,但说起应对审问这方面,他跟杜老六之流相比则是差得远了。 看着外强中干的范永斗,憋着心里强烈的笑意,杨韬虎着脸对手下们说道,“来人呐,大刑伺候!” 说着两个虎背熊腰的锦衣卫就一把将范永斗叉了起来,拉着他坐到了一个精心准备的像是铁床一样的刑具上面,另一个锦衣卫手下又拎来了一桶热水,手里还拿着一个十分瘆人的铁刷子,范永斗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那个铁刷子的样子,便被那两个把他架到铁床上的锦衣卫不由分说地开始扒起了衣服,这时的范永斗终于维持不住之前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手忙脚乱地慌忙反抗着,同时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老实点!”一个锦衣卫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一个大男人,脱你几件衣服都这么扭扭捏捏的……” 范永斗担心的当然不是脱衣服,毕竟据他所知,那种有着“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人物都存在于各种传说当中,他觉得现实种这种人不一定存在,也未必会让自己给遇到。事实上真正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另外的那个锦衣卫手里拎着的滚烫开水,还有那个锈迹斑斑,像是长满了獠牙一样的铁刷子——很显然这两样东西肯定是要用在自己身上的,范永斗尽情地发挥想象力想象了一番,发现不管怎么用,这两样东西都足以要了自己的命。 见范永斗似乎不太了解这刑具的具体用法——毕竟是锦衣卫的独门绝活,普通人自然无从之嫌,这个时候杨韬则是走到了近前,俯下身子亲切地替他讲解了起来,“你不用慌,这个刑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把你的衣服剥光,绑在这铁床上免得你乱动,用这滚烫的开水在你的腿上那么一浇,然后趁热拿铁刷子在你腿上刷上一刷,帮你‘挠挠痒痒’而已……” “啊!”听了杨韬那“绘声绘色”的描述之后,范永斗吓得几乎就要晕了过去,好像那开水已经浇在了他的腿上一样,不过杨韬似乎还并没有过瘾,接着在他的耳边说道,“据说男人上了岁数之后总是力不从心,感觉骨头里总是痒痒的,都没有办法挠,我们这就帮你直接刮去皮肉,好好地挠挠骨头,若是范老板的心肝脾胃也痒痒,咱们也能帮您好好挠一挠……” 介绍完了这刑罚的方式,杨韬便站起了身子,走回到了案旁坐下,然后把手一挥,口中命令道,“用刑!” “莫要动手!”随即那个拎着一桶开水的锦衣卫便举起桶,眼看着就要浇在了范永斗的腿上,这个时候范永斗终于忍不住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莫要动手,我招,我全都招!” 第三一四章 时务 本来按照正常的节奏,杨韬介绍完了这刑具的用法之后,肯定会再接着威胁上一句,“你到底是招还是不招?不招的话我们可就要真的大刑伺候了啊”,然而事实上跟范永斗的想法并不一样,杨韬介绍完了之后,甚至都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直接就命令手下用刑,就好像用刑已经是一个既定事实,跟范永斗是否招供没有关系了一样。 这样一来,范永斗心里更是慌乱,眼看着那滚烫的开水就要浇在了自己的腿上,那凶神恶煞的锦衣卫狞笑着看着自己,被他暂时放在了地上的那把铁刷子锈迹斑斑,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迹,要是真的被这个刑具伺候一番,范永斗觉得他肯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了。 所以范永斗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赶紧让那个可怕的锦衣卫把那桶开水拿走,离开自己的视线才是正经,至于招不招供的问题都已经不再是问题,不就是交代一下那个范先生的身份么,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范先生现在也不在关内,就算朝廷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没有什么用,至于范先生以后还能不能够入关,那就不是范永斗能够顾及得了的了。 杨韬看着范永斗的表现,估计就算这个时候自己让他把他所有的家当全都让给自己说不定他也会答应——尽管在杨韬的印象里这种商人都是守财奴一般的人物。 总之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范永斗瞬间就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开脱的理由,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那就是自己交代了范先生的身份对他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反倒是能够暂时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至于在用刑之前,他为什么不这么认为,范永斗一时还来不及去想,等他来得及想的时候,肯定会发现自己之前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哦?范老板怎么突然又愿意招供了?”杨韬见被脱光了衣服,结果却满头大汗的范永斗——也不知是因为那桶水太热,还是因为害怕流的冷汗,笑着问道。 “小人想通了,全都想通了,之前小人冥顽不灵,对抗朝廷真是糊涂至极!上差尽管发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差尽管发问!”范永斗可能是还没有从对那可怕的刑具中的恐惧克服过来,说起话来都有些颠三倒四的。 “范老板要是早些幡然悔悟,我们也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杨韬止住了笑意,又是一挥手,那个锦衣卫终于把那桶滚烫的开水又提了出去,另外那两个锦衣卫又重新把他从那铁床上放了下来,让他重新穿好了衣服,这个时候,范永斗原本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才终于稍微放了回去。 “既然范老板已经幡然悔悟了,那便开始吧,那个帮皇太极跟你们联络生意的范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杨韬见范永斗的情绪缓和的差不多,估计说话不会再颠三倒四了,这才开口问道。 “回上差的话,事情是这样的。”范永斗用衣服擦着额头上的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 很快骆养性的案头便又多出了一份供词,很显然这份供词的价值举足轻重,因为这是张家口生意规模最大、也是第一个跟建奴联系生意的范永斗的供词,即便是直接牵起本案,让皇上都关注不已的王登库,他的供词都没有范永斗的这份来得重要——而且王登库根本就没有需要审问便直接交代了,这么轻易得来的东西自然不会让人觉得有多么重要。 “禀大人,那范永斗已经全都交代了。”杨韬把这份供词呈给骆养性,同时禀报道。 “嗯,看来这人还真是一块贱骨头,非要用刑才肯招供。”骆养性先是鄙视了范永斗一把,然后结果杨韬呈上来的供词,同时问道,“他是怎么交代的?那个帮皇太极跟商人们之间联系生意的范先生,又是什么人?” “回大人,据范永斗交代,那个范先生跟他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只是碰巧都姓范而已。”杨韬禀报道,因为之前很多其他的商人都信誓旦旦地胡言乱语,说是那个范先生肯定跟范永斗有亲戚,说不定就是兄弟俩,说的全都有鼻子有眼的,有道是三人成虎,这么多人全都这样说,让杨韬也产生了先入为主的情况,心里觉得那个范先生跟范永斗说不定还真有点什么亲戚。 所以范永斗交代那范先生跟他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的时候,杨韬也是感到有些震惊,是以在向骆养性汇报的时候,也是最先说了这个情况。 不过骆养性则好像是并没有感到什么吃惊的样子,他一边浏览者着范永斗的供词,一边说道,“嗯,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他有没有说,那个范先生到底姓甚名谁,什么来头?” “嗯,范文程……”然然而还没等杨韬继续开口回答,骆养性便从他呈上来的供词中找到了答案,杨韬看着骆养性嘴里念念有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然后还是那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地口吻,又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范文程,果然是他!” 很显然,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了,原来骆养性对这个范先生的身份心中早就有数,所以在听了杨韬的汇报之后才会表现得如此镇定,杨韬不是傻子,所以自然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大人可是知道此人?”杨韬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于是便开口问道。 “不错,这个范文程的大名,实在是如雷贯耳。”骆养性把杨韬递来的供词整理好,跟之前其他人供词放于一处,然后才继续说道,“说起此人,那可真的是‘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虽说骆养性连用了两个含褒义色彩的典故,但杨韬可以明显地听出来,骆养性的语气中可并没有什么褒扬的感觉,反而是十分不齿的样子。 第三一五章 慧眼 听了骆养性这样的话,杨韬心里更是好奇了,按照范永斗的交代,他只不过是知道这个范文程是一个投降了建奴的汉人而已,毕竟建奴现在已经占领了辽东,辽东原有百万汉人,虽说被建奴屠杀了绝大部分,但建奴的手下当中有汉人也不是什么太过于值得奇怪的事情了,不过现在听指挥使大人的语气,好像这个范文程还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一样。 “大人何出此言?这个范文程有何特别之处?”杨韬继续好奇地问道。 “说起这个范文程,那可真是‘慧眼识英主’啊。”骆养性又是很明显地讽刺了一句,然后才继续说道,“辽东原有百万汉人,后来朝廷兵败,辽东大部均为建奴窃取,原有的汉人百姓在建奴屠刀威逼之下不得不为建奴效力,虽说大节有亏,但终归也是迫不得已,说起来也算是情有可原,但这个范文程可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杨韬又适时地问了一句——就好像萧木后世的学校课堂里,在讲台上的语文老师说一句“我今天准备了一个故事,大家想不想听”之后,台下的学生全都十分配合地说上一句“想听”的感觉差不多,不过这些学生未必见得真的想听老师的故事,但杨韬对于骆养性的讲述则是出自真心的十分感兴趣。 这个时候,从屋外拿着一份商人们财产清单的宋棋也摇着扇子进来了——在确定了王登库上交的账册的真实性之后,宋棋便不再负责查账的工作,而是被骆养性安排去清查被抓商人们的财产情况,毕竟现在朝廷各方面都需要用钱,而这些商人们这些年来赚取的不义之财正好可以暂时帮朝廷的解了燃眉之急。 骆养性和杨韬之前的对哈很显然也被宋棋听到了,所以还没有等骆养性继续给杨韬讲解,宋棋便抢先说道,“杨韬兄弟还是年轻,对于早些年的事情不太了解啊,这个范文程可不是迫不得已地给建奴做事,而是早在万历年间,他就主动投靠了建奴,杨兄弟你说,这不是‘慧眼识英主’,又是什么?。” 说完宋棋又笑了两声,拿着他那把纸扇在胸前摇着,很显然他对骆养性之前“慧眼识英主”的说法十分赞赏。 “什么?他竟然是主动投靠的建奴,而且还是在万历年间?”杨韬听了宋棋的话也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万历年间的时候辽东大部还未曾沦陷,仍然在我大明的治下,这个范文程竟然那个时候就主动投靠建奴,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所以这个人才跟其他给建奴效力的汉人不一样啊。”骆养性接着说道,没有让宋棋再次抢了他的话,“想想看,那时的奴酋还是努尔哈赤,在他攻下抚顺的时候,范文程便迫不及待地去主动求见,然后便成了建奴的铁杆,给建奴出了大力,后来建奴好多的不利于我大明的计策,都是这个人想出来的,包括建奴后来攻陷辽阳、沈阳,占据辽东,此人都出过大力。” 骆养性刚一说完,宋棋又马上接过了话茬,“指挥使大人说得不错,奴酋努尔哈赤刚一攻下抚顺,范文程便主动前往求见,杨兄弟你说,这不是‘良禽择木而栖’,又是什么?我敢保证,就算这个范文程是云南人,恐怕也会想尽各种办法跑到辽东去,给建奴效命的。” 不过很快宋棋就从他的话里找到了一处漏洞,然后纠正道,“哦不对,他入股哦要是云南人的话,很可能就不会去投靠建奴了,毕竟那段时间川、贵一带在闹奢安之乱,他又何必舍近而求远,直接去投靠奢崇明还有安邦彦便是了。” “像他这般人物,除了我大明朝廷,恐怕是哪路反贼都可以投靠的。”宋棋说完,骆养性也是冷笑一声,“杨韬你还有所不知,你可知道,这个范文程是何人的后代?” “嗯?”杨韬被骆养性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了一愣,范文程是谁的后代,这个问题杨韬当然是无从得知,既然他姓范,那他的祖上肯定也是姓范的,说不定跟那个范永斗在五百年前还是一家,杨韬脑袋里这样胡思乱想着,同时口中说道,“卑职不知。” 然后宋棋又一次抢在了骆养性的前头,摇着他那把扇子说道,“说来杨兄弟可不要惊讶,这个范文程,正是前宋的范文正公之后!” “范文正公?”杨韬闻言又是一愣,毕竟是武人出身,对于宋棋的说法并没有能力立刻就反应过来,不过他还是听明白了,这个范文程的祖上乃是宋代的名臣,毕竟“文正”这样的谥号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就算是当朝的内阁首辅来宗道,百年之后也不见得能得到这样的美谥,可以说,整个宋代,得到过“文正”这样谥号的臣子总共也没有几个,再加上还有一个姓范的条件,让杨韬又进一步地缩小了范围,终于他恍然大悟,“范文正公,难道是那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范文正公?” “正是。”骆养性冷冷地答道,不知是因为自己的话被宋棋给抢了,还是因为范文程主动投敌的行为跟他的祖上范仲淹仁人志士的节操形成的鲜明对比——杨韬估计应该是两者兼有,但后者占优。 “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无耻之人,竟然是范文正公之后。”虽然已经得到了宋棋和骆养性两人的肯定答复,但杨韬还是感到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就好像是有人告诉他诸葛亮的儿子投降曹魏,岳飞的儿子投降金国,文天祥的儿子投降蒙古人一样难以让人接受。 “正是这个范文程,知道那个帮皇太极还有那些奸商联络生意的人叫‘范先生’之后,我就怀疑是他,而且,这个拉拢我大明的商人吃里扒外,给建奴运送物资的主意,多半也是他想出来的!” 第三一六章 隐情 骆养性和宋棋两人轮番的讲解让杨韬感到有些天旋地转,范文程的经历生平还有他的身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杨韬很长时间都没有能够彻底地清醒过来,直到从骆养性的房间里出来之后,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十分精神的感觉。 直到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了的杨韬这才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情况自己忘记像骆养性汇报了。 于是杨韬赶忙急匆匆地又跑回骆养性的房中,把骆养性看得也是一愣——自己这个得力手下这么急匆匆地赶来,莫非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不成? 事实证明骆养性并不需要这么担心,在行过了礼之后,杨韬便开始禀报道,“禀大人,方才还有一个重要情况,卑职忘记了禀报。” “哦、什么重要情况?”骆养性听杨韬说还有一个“重要情报”,顿时也是来了精神,赶紧问道。 “回大人,在审问范永斗的时候,我们不仅审出了范文程的身份,而且还收获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王登库为什么会如此配合我们办案的原因。” “难道那范永斗还知道王登库为什么会这么老实不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骆养性疑惑地问道。 杨韬赶紧详细地解释起来,“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在审问范永斗的时候,范永斗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帮助皇太极还有他们这些商人之间联系生意的范文程的身份之后,仍然有些心有余悸,满脑子都是那桶滚烫的开水,还有那个锈迹斑斑,“面向狰狞”的铁刷子——毕竟要不是他及时开口求饶,再加上那个锦衣卫头头(就是杨韬)还算仁慈,取消了这一刑罚,不然的话,自己今天的下场肯定是相当地凄惨了。 想到了这里,宋棋对那些之前就老实交代了问题的“软骨头”更加是痛恨不已,毕竟那些“软骨头”不光说他他们自己的问题,还捎带着说了不少范永斗的情况,让他处于了一个十分被动的境地,这才会险些遭受那惨无人道的皮肉之苦。 于是范永斗在杨韬审问之后,看着书办整理的供词的时候,十分“斗胆”地问了一下,到底是哪些人那么不讲义气,把自己给出卖了。 事实上出卖了范永斗的人很多,或者说是几乎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全都把他出卖了,毕竟其他人为了自保,自然是把所有知道的情况全都说了,就连不清楚的情况,也都主动地说出了他们的猜想——范先生是范永斗亲戚的这个说法就是他们最大的一个猜想。 由于范永斗交代问题的时候十分老实,把一切能说的全都说了,知道了“范先生”真是身份,所以杨韬的心情也是不错,面对范永斗这个十分无礼的问题,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还告知了他真相——用范永斗的原话来讲,就是“死也要让他做一个明白鬼”。 然后范永斗就知道了让整个张家口商人、管家阵营在这场审问当中全线溃败,最后甚至争相倒戈的罪魁祸首——一切都是王登库搞的鬼,要不是他那么积极主动地交代问题,甚至还提供了详尽的账册,出卖了所有的人,自己也不会被其他因为恐惧而老实交代的人继续出卖,甚至最后险些遭受那瘆人的刑罚。 所以范永斗对王登库的恨意瞬间就达到了一个高峰——尽管两人之前曾经是十分亲密的商业伙伴,很显然王登库不仅仅是“不够义气”这么简单了,他的做法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坑害自己,典型的“以邻为壑”的行为,范永斗越想越气,心里也决定一定要找回一个场子,也好好地坑上王登库一把。 很快范永斗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就在杨韬整理好了书办记录的口供,想要拿着去找骆养性汇报的时候,范永斗突然像是发疯了一样地说道,“上差留步!小人还有重要案情禀报!” 本来一只脚都已经踏出了牢房大门的杨韬又再次把脚收了回来,毕竟之前已经吓破了胆,范永斗应该没有什么胆量敢于诓骗戏耍自己,既然他说是有重要案情禀报,那想来应该就是真的有重要案情了。 “他说的重要案情,就是关于王登库的?”听到了这里,骆养性也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便开口问道。 “大人英明,正是如此。”杨韬答道,然后又继续给骆养性讲了起来。 范永斗把正要离去的杨韬又重新给叫了回来,看着杨韬一脸“你刚才要是胡言乱语,小心吃不了兜着走”的表情,他老老实实地说道,“禀上差,以小人拙见,那王登库如此老实,定然是为了隐瞒一个重要的案情!” 一听范永斗说起了关于王登库的事情,而且还是关于王登库那么积极主动地配合审案的诡异行为,杨韬也是立刻就来了兴趣,双眼放光一样地看着范永斗,“那王登库隐瞒了什么案情?速速讲来!” “那王登库隐瞒了什么案情?”听到了这个地方的骆养性,终于没有忍住,提出了一个当时和杨韬一模一样的问题。 杨韬跟范永斗当时的表现也差不很多,都是立刻答道,“回大人,是这样的……” 原来根据范永斗的交代,虽说他跟王登库之间在生意上十分亲密,但他对王登库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放心,所以在王登库那里他还是安插了几个自己的眼线——都说商场如战场,此话一点不假,间谍细作之类的职业很显然不仅仅存在于战争当中。 范永斗安排的眼线向他禀报过,王登库的一房小妾在前几日刚刚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然而这么一件喜事王登库却并没有张扬地庆祝,不要说是摆酒请客了,事实上甚至连低调地庆祝都没有。 “所以说,王登库这么积极地配合我们查案,实则是为了隐瞒他的儿子?”骆养性马上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第三一七章 忽略 “大人英明,按照那范永斗的说法,正是如此。”杨韬又夸了一句骆养性英明,然后继续补充道,“不过那范永斗对王登库怀恨在心,他的说法也未必便是事实情,卑职以为此事还需再行确认。” “嗯,你说得不错,那范永斗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说的话也未必能够全信。”骆养性考虑着说道,“不过既然他交代了这个重要的线索,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还是要再去仔细确认一番,看看到底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倒是觉得那范永斗说的不像是假话。”这个时候又是那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杨韬的耳朵——跟上次杨韬前来汇报的时候如出一辙,果然又是宋棋摇着纸扇进来了。 “宋兄有何高见?”见宋棋提出了一个跟他还有杨韬有些相左的意见,骆养性便开口问道,想听听宋棋是怎么分析的。 “倒也算不上什么高见,我只不过是觉得,那王登库之前行为如此诡异终归是要有原因的,这原因无非就是又两点,不是为了弄虚作假糊弄我们,那就应该是想要隐瞒什么事情。”宋棋分析着说道,“而且我们之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查账,又用王登库看交代的证词去审问其他商人,都没有发现他实在弄虚作假,反而越来越能够发现他的情报十分准确,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就是王登库在故意用这些真实的情报来为他隐瞒一件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向他这样罪大恶极,足够满门抄斩的罪人来说,最重要的无疑就是为自己留下一个子嗣了,所以那范永斗的话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嗯,宋兄所言有理……”骆养性沉吟道,“我们之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查证王登库有没有做假账、交代假口供上面去了,结果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有发现破绽,经宋兄这么一说,看来那王登库并没有想要糊弄我们,只不过是想隐瞒他儿子的下落,这一点我们倒是有些忽略了。” “而且,还有一点之前让我疑惑的问题,现在听了那范永斗的说法,也能猜出一个大概了。”宋棋摇着手里的纸扇,继续说道。 “什么疑惑?”骆养性自然是赶紧追问道。 “那就是那个毒杀了梁艳阳一家,然后逃之夭夭的冯老四!”宋棋说出了一个杨韬都有点忘记了的名字,让杨韬浑身一惊,立刻就发现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随即宋棋继续分析道,“我们抓获了王登库,他府上的全部家眷、心腹、下人尽皆归案,唯独不见这个冯老四的身影,原本我以为他是为了躲避官府的捉拿,也为了不连累他的主子王登库,跑出去躲避风声去了。不过现在想来,很可能王登库就是派这个冯老四,带着他的儿子藏匿起来了。” 宋棋的一番分析让骆养性还有杨韬心里全都有了底,像是一个一直悬在半空中的,让他们十分难受的东西终于落了地,因为经过了宋棋这么一番的分析,他们终于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确认,王登库上交的账册,还有他的口供全都是真的了,无需再提心吊胆,生怕将来送呈皇上御览的时候被英明的皇上找出什么他们没能发现的漏洞出来。 不过尽管他们的心里此时几乎已经确信了范永斗交代的情报,但推理再精彩也终究是推理,用推理直接去结案显然是不行的,所以王登库还是需要再次审问的,于是骆养性终于下令道,“杨韬,你还是再去审问一下王登库那一干人,看看到底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卑职遵命。”事实上杨韬也是这么想的,但毕竟骆养性是上官,当然要先来禀报请示一番,然后再去提审王登库,而且原本杨韬还以为,指挥使大人急于知道那个“范先生”的身份,在等着自己审问范永斗的结果,所以便先过来汇报,打算汇报之后在请示王登库的事情,可是没有想到,这个范文程的生平还有身世实在是太过于令人难以置信,让他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直到自己一个人浑浑噩噩地清醒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才想起来。 说着杨韬便又一次地从骆养性的房间告退,准备去提审王登库还有他的一干心腹管家去了,杨韬估摸着这次的审问应该会十分艰难,毕竟王登库之前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他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生意情况,主动地上交了多年生意的账册,而且这些口供和账册全都是真实的——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王登库的用意显然已经是十分明显了,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掩盖住他这个儿子的存在,好给他留下一个子嗣后代。 不过再怎么艰难,这个问题都是必须要审清楚、问明白的,毕竟罪大恶极到足以满门抄斩的王登库,要是有一个儿子逃脱了,这无论如何都是锦衣卫办案不力,到了皇上那里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很快王登库又被锦衣卫给带了出来,见到了坐在案前的“老熟人”杨韬——毕竟之前杨韬已经审问过他好几次了,王登库以为锦衣卫还是对他之前交代的内容不放心,于是便笑呵呵地问道,“不知上差这次提小人前来,想问些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范永斗他们那些奸商这些年来的生意情况都在小人心里记着呢,上差如果有需要,小人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复述下来。”——王登库一脸的大义凛然,就好像他是正义的检举人,而不是跟范永斗一样的奸商一样。 “看来王老板果然是已经幡然悔悟,我也是倍感欣慰,既然王老板如此识大体,那我可就要问了。”杨韬先是笑着讽刺了王登库一句,然后突然唬起了脸,厉声问道,“王登库!好一个‘言无不尽’!那我问你,你到底有几房小妾?一共生过几个儿子?还不给我速速招来!” 第三一八章 僵局 杨韬的问题直接问到了王登库最为担心也是最为紧张的地方,王登库心中大呼遭了,既然杨韬把他重新拉出来审问,又上来就问了这样的问题,那很显然是对自己之前极力隐瞒的真相产生了怀疑,这队王登库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不过好在冯老四带着王登库的儿子早在好多天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张家口,南下江南去了,现在就算官府终于怀疑到了这一点,也不见得能追上冯老四他们了,更何况,王登库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告诉杨韬他们自己亲儿子的行踪。 虽然明知杨韬不会相信,但王登库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回上差,小人的浑家死得早,后来小人也一直没有再娶,现在就只有四房小妾,还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那位宋上差来的时候,小人的家眷全都在家恭候,后来也全都被那位宋上差带走了。” “王老板是不是忘记了点什么,用不用我们稍微提醒你一下?”杨韬见王登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冷冷地问道。 “上差明鉴,小人所有家眷全都在此,还请上差明察!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诛地灭!”王登库继续装傻充愣地赌咒发誓道。 “你早就该天诛地灭了!”杨韬见王登库撒谎都撒得这么硬气,也是难免发怒,“事到如今还敢欺瞒官府,我看你真是丧心病狂!” “上差所言,小人怎么有些听不明白……”王登库继续抵赖着说道。 “好,那我问你,你前些天刚刚生下的儿子,哪里去了?还有你的那个心腹手下冯老四,又到哪里去了?你要是再不老实交代,小人我大刑伺候!”杨韬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把问题给挑明了。 “小人冤枉啊!小人总共就只有三个儿子,前些天哪里有生过什么儿子;至于那个冯老四,小人知道他干出了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之后,早就把他驱逐出府了,他的人现在何处,小人也无从知晓啊。”王登库仍然一副“真诚”地表情大声喊道,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气急败坏地说道,“上差明鉴,肯定是小人此前主动配合官府查案,引来了其他奸商的不满,他们这才故意陷害小人,还望上差给小人做主啊!” 听着王登库那么自然地用“丧尽天良”、“奸商”这些词汇形容别人而自己却脸不红心不跳之后,杨韬对这个人的脸皮的厚度又有了新的认知——这完全就是相当于一个宦官骂另外的一个太监是“阉狗”,一个和尚骂其他的僧人为“秃驴”一样。 见王登库仍然执迷不悟,杨韬也不愿再跟他废话,直接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可以把他带下去了——这当然不是因为杨韬就要这么放弃审问了,而是因为比起审问王登库这个主角,明显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可以把真相查明白,毕竟就算是大刑伺候,也要费时费力,至少杨韬目前还没有那种十分强烈的虐待欲望,用刑对他来说还是能省则省的。 很快王登库的几个小妾,还有儿子女儿们都被带了上来,杨韬觉得跟王登库这个正主比起来,还是这些女人孩子相比容易对付一些。 事实也的确如此,杨韬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只是稍微吓唬了一下就把他们所知道的全部情报全都问了出来。然而这几个小妾和孩子对于范永斗交代的,王登库那个前些天生了儿子的事情都并不是十分了解——他们只知道王登库还有一个颇为得宠的小妾,然后前些日子被王登库送到了其他地方居住,至于后来的事情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有了这些口供也算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了,至少他们得证言可以说明,王登库之前确实在说假话,除了他说的四房小妾之外,还有一个小妾的存在,而这个小妾,则很有可能就是范永斗所说的那个,前些天给王登库生了儿子的那个,不然的话,王登库也不至于把他送到其他地方居住了。 让人带走了王登库的家眷,杨韬又让人带来了王登库的一些管家、手下——当然李老二并不在内,因为杨韬知道,这个李老二作为王登库的铁杆心腹,肯定是不会老是交代的。 这些管家、手下们比起之前的女人和孩子要难对付一些,毕竟他们之前都得到过王登库的叮嘱,一定不要透露这件事情,所以在刚开始审问的时候,这些管家、手下也全都是装起了糊涂,纷纷表示不知情。 不过由于已经有了之前王登库家眷的口供,杨韬也不怕他们说谎,几番逼问威胁下来之后,几个胆小的心腹手下也终于老实交代,王登库确实还有一房小妾,前些天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又被王登库安排冯老四给送走了——就在那一天,王登库为了转移人们的注意力,特意把他所有的财产都装在车上张家口城里绕了半圈。 这个时候杨韬也终于想起了骆振兴和张超之前给他讲过的,张超以为王登库要转移财产跑路,故意把他的箱子摔碎的事情,然而直到这个时候,杨韬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王登库根本就不是为了转移财产,而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悄悄地送他的儿子离开。 不过至于王登库到底安排冯老四带着他的儿子去什么地方,这些心腹手下们也都不知道了,然后一切的问题又绕回了原点——虽然审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但要想把冯老四还有王登库的儿子找到,最后还是要让王登库自己开口,而杨韬心里十分明白,关于这个问题,王登库肯定是打死都不会交代的。 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杨韬也发现审问就此陷入了僵局,就算他们给王登库用刑,王登库也完全可以交代一个假的地方去糊弄他们,而且杨韬都觉得这样的糊弄十分可行,毕竟路途遥远,来回确认一趟要花费很多的时间。 第三一九章 海捕 尽管这样,杨韬还是抱着“万一出现奇迹,王登库突然之间天良发现了”的想法,把王登库又再次给提了出来,打算尝试着审问一番。 然而这次王登库完全是反客为主,还没等杨韬想好怎么威胁逼问,他就主动开口了,“小人知道上差要问什么,不瞒上差,这个问题就连小人自己都答不上来。” “此话怎讲?”杨韬已经发现自己被王登库牵着鼻子走了,但还是不由地问了一句。 王登库一脸遗憾地样子说道,“回上差的话,小人把儿子交给冯老四让他带走的时候,并没有跟他约定确切地点,只是说好了川中湖广江南几个地方,由他看情况随意选一个,至于冯老四带着小人的儿子走了哪条路,最后又决定去了哪里,小人也不知道。” 王登库的这一招实在是够狠,原本杨韬觉得王登库会死扛到底,若是自己用刑的话,说不定会胡乱编造一个地方来应付过关,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想不到王老板还挺聪明的。”无可奈何的杨韬只好开口讽刺了一句。 “不敢不敢,小人这也是没有办法啊。”王登库一脸的谦虚和无奈,可怜兮兮地说道,“小人自知犯了抄家灭门的大罪,若是不这样行事,就没有办法给小人留下一丝血脉,我王家就要绝后了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是本本分分地做生意,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杨韬倒是十分清醒,并没有被王登库那可怜的样子给迷惑,“你犯得罪责,自然应该抄家灭门,以儆效尤!” “小人自知罪孽深重,理应满门抄斩,小人也不敢奢求能侥幸免死,被上差们抓来的那三个儿子和两个闺女也要随小人同死,可是小人那刚刚出生的婴儿又何罪之有呢?婴儿无辜,还望上差看在小人真心悔过的份上,饶小人那可怜的儿子一条生路吧……” “你儿子可怜,那些死在建奴刀下的大明百姓就不可怜吗?”杨韬见从王登库的口中是问不出他儿子的下落了,也只能无奈地大喝了一声,然后拂袖而去——现在这样的情况,杨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找骆养性请示去了,当然请示的不是王登库请求放他儿子一马的事情,而是该怎么把冯老四还有他的儿子抓回来的办法。 …… 听了杨韬的汇报之后,骆养性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毕竟王登库说得已经很明白了——正是出于保护他儿子的目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指定一个确切的地方,也不知道冯老四会带着他的儿子去哪里,这无疑是让他们最为头疼的一点。 事实上就算王登库的这个说法是假的,实际上他真的知道冯老四还有他儿子的下落也并没有什么用,他只要坚持刚刚的这个说法就可以了,除非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否则的话,谁也没有办法认定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且以骆养性还有杨韬他们看来,王登库的说法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最大程度地保护他的儿子,从根本上避免了他被刑讯逼供之后会承受不住交代了儿子的去向,而且骆养性觉得,以王登库的狡猾程度来看,想出这样的办法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王登库确实想出了这个办法,不过是在被抓之后的灵机一动,而不是最开始就是这样的有意安排,王登库在狱中每天都在给自己洗脑,自我催眠之下几乎已经忘记了冯老四带着自己的儿子去了江南的事情,好像真的是随机选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一样。 “这个王登库竟然如此狡猾,连我们的人都给利用上了!”骆养性又一次揉起了脑袋,一脸愁容地说道,“我就觉得他那天那么大张旗鼓地拉着他的金银财宝到处招摇十分可疑,原以为是他想要转移财物,后来被张超给挫败了,没想到实际上是要给他的儿子逃跑转移视线!” 让骆养性更加不爽的一点是,这一次,那个一直喜欢抢他话说的宋棋,却并没有突然笑着半路出现,给他提出什么有效的建议出来——实际上这次杨韬来他这里汇报的时候,宋棋从最开始就在场,然而却一直没有说话,很显然是对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王登库十分狡诈,为今之计,只有画影图形,向各地下发海捕文书了。”宋棋终于开了口,但说的却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十分低效的方法,可能是觉得着急这个方法十分普通,所以宋棋也十分罕见地没有去动他的那把折扇。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只是我大明幅员万里,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拿到人啊,莫说什么川中、湖广、江南这三处,就算是只有一处,也不知有多少府县,那冯老四带着王登库的儿子随便找一处藏身,我们找起人来,无疑就是大海捞针。”见一向以智慧过人自居的宋棋都没有什么好办法,骆养性也终于不再继续揉他的太阳穴,因为他发现揉了半天之后,他的头疼并没有得到什么缓解。 “指挥使大人休要烦恼,此番办案,大人已经收获全功,无需为这些许小事挂怀。”宋棋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开口安慰起了骆养性。 “此番办案顺利都是仰仗皇上洪福,我又何功之有?”很显然宋棋的安慰对骆养性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大人所言不错,而且那冯老四离开张家口也没有几天,现在应该还没有走得太远,说不定托皇上洪福,海捕文书发下去之后,地方官府很快就能找到人了呢?”宋棋又从另外的一个方面着手安慰了起来。 “嗯,宋兄说得有理。”听了宋棋的话,骆养性顿时就振作了起来,“我这就去发海捕文书,若是再拖延下去,那冯老四就真的跑远了!” 第三二零章 悲观 骆养性和宋棋口中都说着“仰仗皇上洪福”,而他们口中的皇上,也就是萧木,最近倒还真有那么一点“洪福”的感觉。 因为这几天每天都有好消息传来,先是有人来报说是明军在草原上打了胜仗,后来又有人来报说是张家口私通建奴的奸商全部落网。虽说后来又接到过一份侯世禄的请罪奏折,说是他收受过王登库等奸商的贿赂云云,让萧木感到有些生气,但后来罗振兴和张超两个人带回的详细奏报,让萧木也没有心思去生气了,毕竟跟侯世禄之前的受贿情况相比,萧木很显然更愿意去听明军此番获胜的详细情况——然后他就发现,那个呈上了奏章,给自己之前受贿轻微请罪的侯世禄就是这次获胜的一大功臣,这样一来,萧木那一丝的怒意,也就几乎完全没有了。 此前萧木根本没有想到明军能够在草原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本来他的本意就是让侯世禄带兵出去,把王登库那一干商人的商队拦下,把他们要运给皇太极的粮食、铁器查封,不让皇太极得到这么一个获得军事物资的渠道,仅此而已,在萧木看来,能达到上述的目标,就足以让他满意地烧高香了。 但现在明军在他的命令之下,非但完成了原本的目标,而且没有丝毫的保守,还积极扩大了战果,取得了明朝对后金开战以来最为重大的一次胜利——这几乎都让萧木有些高兴得昏了头,他隐隐觉得自己这个穿越者得到来,给大明一方带来了十足的气运,让大明的军队都变得所向披靡了起来,什么北方的蒙古人、女真人,还是南边的荷兰人、西班牙人,全都不足为虑了。 着让萧木变得十分自信起来,他觉得此前自己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成了亡国之君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妄自菲薄了,既然上天让自己穿越前来,肯定不会就这么对自己撒手不管的——虽说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到底有什么金手指,不过萧木现在认定了,他的气运,就是上天给他安排的最好的金手指。 毕竟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解释明军此番能够获胜的原因了,至少在萧木了解的历史上,明军似乎没有在关外的大草原上,这样大规模第战胜过后金军队的记录,所以萧木很自然地就把此战的功劳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 当然林檎对萧木这种自大的想法很不感冒,仍然是一如既往地对萧木进行着挖苦与讽刺,不过考虑到由于林檎之前在萧木的带领下,在炎热的天气里去了阴冷的锦衣卫诏狱,一冷一热地刺激之下导致了中暑的症状,萧木对于林檎的这些挖苦和讽刺全都十分大度地加以了原谅——自己一个男人没有必要跟女人一般见识,尤其是没有必要跟怀孕在身、又中了暑,而且是有着女疯子属性的林檎一般见识。 只是这一天,萧木突然发现,自己的无敌气运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无敌,因为早上起床之后,他就感觉十分不舒服,头晕脑胀、四肢乏力不说,而且好像总是有什么宵小之徒从背后偷窥他一样,让他感觉浑身发冷。用过了早膳之后,这样的症状更加明显了,伺候着萧木饮食的王承恩甚至都可以明显地发现,皇上万岁爷在这大热的天里竟然浑身发抖,而且打起了喷嚏。 于是又是熟悉的套路,很快萧木和林檎的老熟人——传说中李时珍的徒弟李太医又被传召了过来,给萧木诊脉。 很快李太医就得出了结论:皇上万岁爷这是感冒着凉了。这个结论让萧木安心不少,因为上次的“巫蛊”事件之后,他又专门了解了一番关于巫蛊的东西,结果反而变得神经兮兮地,明知道这都是不科学的东西,但还是有些害怕起来了——就像是在后世看恐怖片一样,明知道是假的但还是会感到很害怕。 现在李太医告诉他只是寻常的感冒着凉,这让萧木顿时感到十分安心,至少原本的科学原理在大明还仍然有效,并没有什么“巫蛊”之类的邪魔外道瞄上了自己。 李太医给萧木开了一副方子,又一次地嘱咐了一番‘切莫过于操劳’之后,又是跟往常一样,在王承恩的带领下领赏去了。 皇上身体有恙,林檎这个皇后当然要来看望一番,毕竟她的中暑症状已经完全好了。 “这崇祯皇帝的身体竟然如此虚弱,他在历史上到底是怎么宵衣旰食地努力工作了十七年的?”这是萧木在看到林檎来看望自己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然后他又胡乱地分析了一通,“你说是不是因为穿越的缘故,造成了我跟崇祯皇帝原本的身体出现了某种排斥反应?” 林檎马上就中断了萧木的分析,“这怎么可能,要是真有那种排斥反应,我怎么就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嗯……我觉得就像是输血差不多的原理,我就好比是跟崇祯皇帝的身体血型不符,而你跟周皇后的血型正好十分相符。”萧木又把他刚刚的理论完善了一下说道。 “你还挺会分析的。”林檎先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也听不出在夸萧木还是在讽刺萧木,这才继续说出了她的看法,“依我看,肯定是你昨天晚上没好好休息,这才着凉的。” “你不都说我是大科学家么,大科学家当然在这方面有些天赋……”萧木一边嘴硬,一边简单地回想了一下,由于是听了骆振兴还有张超带回来的详细战报之后异常的激动,自己昨晚睡得确实比往常稍微晚了一些,然后在睡觉的时候可能是兴奋地踢了被子…… 然后就因为这么一点点的原因,今天早上起来之后,自己就感冒了吗? 把这个情况跟林檎抱怨了一通,萧木前几天的乐观精神也是荡然无存,“现在可是大夏天,三岁的小孩都不会这么容易地感冒的吧?照眼下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我看不用皇太极领兵来攻打,我也活不了几年了……” 第三二一章 强行 “好了好了,不要在那装可怜了。”林檎对萧木的抱怨并不感冒,翻着白眼说道,“要我说你就是不小心着凉了而已,哪来的那么多破事……” “我算是发现了。”然而林檎的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萧木马上又提出了一个新的猜想,“咱们两个人自从穿越到这大明以来,好像就几乎没有过同时健康的时候,至少都要有一个人处于生病的状态,不是你中暑了就是我晕倒了,各种症状翻样翻新,我穿越之前一辈子都没这么频繁地看过医生,那个李太医都不知道从你我这里领回去多少赏钱了……” 虽然明知道萧木说的是强词夺理,但林檎稍微回想了一下,发现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于是也不由地顺着萧木的思路分析了起来,“你还别说,我在穿越之前也没这么频繁密集地看过医生。”——事实上,林檎在穿越之前也没有怀孕,当然不需要这么频繁地看医生。 “对吧?”萧木见林檎似乎有点认同了自己这个最新理论,赶紧趁热打铁,继续分析道,“就拿这几天的事来说吧,你看你这中暑的症状才刚刚好,我紧接着就感冒着凉了,我昨天晚上只不过是睡得收尾晚了一点,正常来讲根本就不至于会感冒的,现在看来,这只能是因为你我二人必须保持有一个人处于生病的状态,所以我才强行感冒的……” 然而萧木这趁热打铁的分析反倒起了副作用,因为林檎从他的话里面好像听出了一些不太友好的东西,然后萧木就听到林檎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变得阴冷起来了,“你是说,我中暑的症状痊愈,这才害得你感冒了?” 说着萧木又发现林檎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又多出了一个鸡毛掸子,只要萧木稍微敢表露出一点点肯定的答复,那等着他的自然就是一通鸡毛掸子的暴风骤雨。 “我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萧木见林檎会错了意,吓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这不是在分析原因嘛,现在想想,前些天你的中暑症状就十分可疑,明明咱们在锦衣卫诏狱没有停留多久,出门也都是坐车,车里还有人给扇扇子,按理说也不至于会中暑啊。” “嗯,这倒也是,我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就中暑了呢?”林檎又被萧木的歪理说得怀疑了起来,“穿越之前比现在还热的天气我也经历过,当时也没有这么容易地就中暑了啊。”——事实上,同样还是林檎穿越之亲也没有怀孕,当然没那么容易就会中暑,只不过这个事实被两个人都忘记了。 “对吧?所以依我看,肯定就是上天要你我这两个穿越者始终保持有一个人在生病,就算没有生病的机会也要强行创造机会让我们生病……”萧木越说越兴奋,好像找到了一个世界运行的基本规律(虽说这个规律只对他们两个人有效),整个人都似乎从原本因为感冒而虚弱的状态当中恢复了一样。 “只是为什么我们两个人总是要强行有一个人生病?这其中的原因何在?”林檎马上又抛出了一个十分深刻的问题。 “那当然是为了限制我们的实力。”萧木此时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悲观情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大的自信,“若是你我二人都能够百分百地发挥各自的实力,那我们早就能在这个时空一统天下了,什么后金蒙古,统统不足为虑……” 见萧木又开始吹嘘起来,林檎自然对萧木这种盲目的自信是不认可的,但毕竟这怎么也比刚刚那种甚至都产生了“自己没有几年可活”的悲观情绪好得多,所以林檎这次也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去戳破萧木那发疯一般的大话,任由他自吹自擂去了。 没有了林檎的附和,萧木自我陶醉了一会之后便停了下来,毕竟在旁观者冷冷地,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光注视之下,萧木心里也产生了一种羞耻和尴尬的感觉,他自认还是没有达到可以完全忽视其他人的目光的境界。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萧木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缓解尴尬的话题,那就是聊一聊最近明军在张家口的行动,还有关于这一些列的事情该怎么善后的问题——毕竟前些天林檎的中暑症状还没有完全好,萧木也没有过多地跟她商量这方面的话题,就连那个派兵追击,夺回王登库他们要运给皇太极的物资的决定,也是萧木在没有和林檎商量的情况之下独自做出的。 现在既然林檎的身体恢复了,那萧木就可以跟她好好商量一番接下来的事情,给林檎一个充分的“后宫干政”的机会,正好此刻萧木就有一件烦心的事,想要拿来问问林檎的看法,“宣府总兵侯世禄上了一个请罪的奏章,里面说了他和宣府的守将都收受过范永斗还有王登库他们的贿赂,要我治他的罪。但这说是请罪的奏章,倒不如说是给他自己开脱,说他有多么多么的困难,其实是找我来诉苦来了。” “那奏章在哪呢?不妨给我也看看。”林檎问道。 “就在那边的桌子上,最上面的那本就是。”萧木一边给林檎指着位置,一边说道,“要是按照我的本意,像是他们这种受过贿赂的,当然要全都抓起来严查,但那侯世禄又刚刚立下了大功,我根本没有办法办他。” 随后萧木又发现了一个让人遗憾的事实,十分无力地说道,“我想了一下,就算侯世禄没有立下大功,也不好办他,毕竟整个宣府的守将能牵扯的基本全都牵扯进去了,要是把他们全都办了,那整个宣府就剩不下什么将领了。要是只办侯世禄一个人,也会让其他的将领人人自危,宣府肯定又是会军心浮动……” “而且你前一阵还刚刚颁布了大赦天下的政令,就更没有办法治他们的罪了。”林檎翻看着侯世禄的奏章,同时补充着说道。 第三二二章 赏罚 萧木又是十分无力地点了点头,“是啊,所以我还能怎么办呢?除了赦免他们似乎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可以做了。” “那就赦免呗,再说这次侯世禄他们不是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嘛,而且你之前连那么多的魏忠贤一党都赦免了,也就不差这些边关的将领了。”林檎看完了侯世禄的奏章说道,“而且你看着侯世禄的奏章里写得也十分明白,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没有办法就能收受贿赂了吗?那我这个当皇帝的没有办法了该怎么办呢?”萧木显然对侯世禄的“没有办法”的说辞并不满意,觉得这就是一个十足的借口。 “这就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林檎合上了侯世禄的奏章,把它又重新放了回去,“侯世禄没有办法,所以要收受贿赂,你也没有办法,所以要赦免他们,这不是‘身不由己’,又是什么?” “关于这份奏章,内阁的票拟跟你说的一样,都是要赦免侯世禄他们这些宣府的将领,难道说来宗道这些内阁的阁老们也是没有办法?”萧木又继续问道。 林檎立刻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是啊,你这个皇帝都没有办法,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你想想看,要是来宗道,或者别的哪个阁老主张严惩侯世禄等人,那无疑就要得罪一大片的将领,以来宗道和杨景辰他们的性格来看,肯定是不会愿意得罪这么多人的,整个内阁之中,恐怕也只有李标有可能不怕得罪人,敢于这么做。但就算是李标,也不是三岁的小孩了,肯定还要考虑其他的问题,毕竟一下惩处了这么多的人,宣府的守军便会人心浮动,要是给了后金或者蒙古人可乘之机,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到了那个时候,现在主张严惩侯世禄他们的臣子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搞不好要罢官免职,甚至杀身谢罪的。” “看来所有人都是没有办法,都是只能将就着,凑合着,走到哪步算哪步吧……”萧木这才终于发现,想要惩处侯世禄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了,“不过就算这样,象征性的惩处一下总是应该的吧?不然的话,以后所有的守将你也来一句‘没有办法’,他也来一句‘没有办法’,到了那个时候,我就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那是自然,我看给侯世禄来一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惩处就好,至于用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人选,那个张家口的李守备不是正合适吗?我看可以把这个人作为一个反面的典型,从重地惩处一下,达到教育和警示的意义……”林檎分析着说道。 “你确定你真的是念中文系而不是政治系的吗?怎么你的说法跟内阁票拟的意见都是一模一样的……”萧木刚刚注意到林檎并没有看到内阁的票拟,但她的回答竟然和内阁的说法竟然惊人的相似,于是便不由地问了出来。 “这都是人所共知的常识好吧,也就你这种智障,现在是当局者迷,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林檎翻了一个白眼,“我看你还是想开一些,不要总是想着什么惩处侯世禄的事情,这么做对你绝对没有任何的好处。” “看来还是你比我有政治方面的天赋,这个皇帝适合你来做……”萧木低声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是十分不甘心地说道,“我没有办法,内阁没有办法,侯世禄还有宣府的一干守将都没有办法,那么那个张家口的李守备就有办法了吗?我要是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其他的人,单单就严惩了这个李守备,那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又来了,我就知道会这样……”林檎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说道,“之前关于处理顾秉谦他们这些阉党文官,还有许显纯这个阉党武将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保下了许显纯的性命。现在你又觉得对那个李守备不公平,想留他一命不成?要我说,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绝对公平的事情呢?况且那个李守备也确实收了王登库他们的贿赂,将其严惩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你又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李守备当然应该受到严惩,但侯世禄还有其他的将领不也应该受到严惩吗?现在其他人都没事,就只有李守备一个人倒霉,这是因为什么呢?无非就是因为他的官职低,又是张家口的直接守将,所有人都不怕得罪他,便可以顺势让他承担一切的罪责罢了。”萧木摇着头说道,“我们算是运气好,穿越到了大明,直接成为了这个时空里最大的皇上、皇后,自然不会受到这样的待遇,但要是我们运气差了那么一点点,穿越过来成了一个平民,或者干脆成了一个奴仆,说不定这个时候都已经不在世上,早就被拿去给人背黑锅去了……” “好吧,就随你吧,反正你才是这大名的皇帝。”林檎见萧木钻进了牛角尖,而且她对于萧木追求公平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便不再继续勉强,只是最后提了一个自己的建议,“不过就算你想要对那个李守备网开一面,我还是建议你低调行事,表面上还是要重重严惩为好,不然的话,就连着最后一点警示他人的机会都没有了,将来就会像你说的一样,整个大名的官员、将领,你也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到时候你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萧木摆出一副“不要小看我”的样子,继续说道,“我看就这样办吧,侯世禄等人虽御下不严,收受贿赂,但念在他此番破敌有功,又主动请罪,便功过相抵,罚俸一年,仍旧任宣府总兵,其余宣府将领,罚俸半年。至于张家口守备,则是罪孽深重,无从赦免,由锦衣卫锁拿进京,从重治罪。” 第三二三章 缺钱 “哇,你这一下就罚掉了人家侯世禄一年的俸禄,这一年他要喝西北风了啊。”听了萧木的处理办法,林檎顿时捂着嘴笑着说道,“还是当老板的感觉好啊,随便就可以扣手下员工的工资……。 “你这是成心跟我开玩笑吧。”萧木并没有被林檎天真的表现骗到,“那侯世禄可是宣府总兵,怎么可能真的是靠朝廷的俸禄吃饭,肯定有地方能赚到外快的,你就不必为他担心了。或者说,要是他真的是只靠朝廷的俸禄吃饭的话,那他才早就应该去和西北风去了。” “好吧,你这个老板既然都已经知道手下的员工在外面赚外快了,也不说管一管?”林檎还是笑嘻嘻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很崩溃的好不好?”萧木一脸绝望的样子说道,“前些天你身体还没好的时候,我找人过问了一下,这才发现明朝的官员们的俸禄都少得可怜,像是来宗道那样的内阁首辅,已经几乎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了,但他若是真的想要考俸禄就能养活全家的话,那恐怕是每天每餐都要喝稀粥了。” 林檎一脸不相信地问道,“不至于吧?他可是内阁首辅,相当于宰相一般的存在,俸禄怎么可能连养家都不够?难不成他的家眷个个都是饭桶不成?而且我看他的起色还算不错,怎么都不像是每天只能喝稀粥、吃野菜的样子啊。”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大明官员的家庭,若是仅仅像我所在的2007年的时候,一家三四口人,那他们的俸禄绝对是足够养家了。”萧木说着,然后话锋一转,“但是……” “但是他们不可能一家只有三四口人,上有老,下有小,再加上仆役侍女,多的恐怕要有几十上百口人……”没等萧木继续说下去,林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替他继续说道,“所以他们的俸禄根本养不活这么一大家子人。” “不错,所以他们这才要去赚外快,不赚外快家里就要和西北风了,像是侯世禄那样的炫富总兵,不光要养活家人,还有手下的亲兵护卫,那更是要花数不完的钱,朝廷的俸禄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零花钱罢了。”萧木又是无奈地说道。 “看来这个问题已经是相当严重了啊,你这个皇上想要解决,还真是任重道远。”林檎一边说着,一边替萧木捏着一把汗。 然而萧木却直接摇了摇手,十分没有志气地说道,“这个问题我恐怕是解决不了了,人家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这个冒牌的,哪有那个本事去解决?” “不至于吧?你可是皇上,要是连你都解决不了,那还有谁能解决?”林檎见萧木这么没有自信,也是十分惊讶——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刚刚还在吹嘘什么“上天为了不让他发挥出全部实力才强行让他生病”这样的论调,结果还没过多大一会,萧木就好像换了一个人,突然变得自卑起来了。 “我能怎么解决呢?给官员们多发俸禄?现在朝廷到处都缺钱,来宗道跟我讲,户部尚书毕自严整天跟他说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朝廷没钱,要不是我把大小事务都交给内阁处理,每天听毕自严哭穷的就是我自己了。”萧木越说越来劲,好像开始跟林檎哭起了穷来,“还好这次侯世禄他们上了请罪的奏章,说是收受过王登库他们的贿赂,抵消了他们的功劳。不然的话,单凭他们这次立下的功劳,朝廷就要重赏,这份重赏的银子还不知道去哪里找呢。” 林檎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萧木又继续说道,“给官员们加俸禄是做不到了,那让他们裁汰家仆侍女,以减少家庭的花销可能吗?当然也不可能。” “为什么?”虽说林檎心里也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不由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有道是‘上行下效’,我这个皇上的家里都有那么多的人口,这宫里的太监宫女全都加在一块怎么也有上万人,官员们有样学样,也就不足为奇了。我要是想让他们减少家仆侍女,就要先裁汰宫里的太监宫女来堵住他们的悠悠之口,可是那么多的太监,裁汰了之后让他们怎么生活呢?或者就算是我真的狠心裁汰了宫里的太监宫女,他们就一定会减少仆役侍女了吗?” “想不到我中暑的这几天你还思考了不少事情嘛。”林檎评价了一句,感觉这不太像是萧木的风格。 “皇太极都把手伸到我的口袋里了,我总要过问一下吧?”萧木答道,“你别说,给皇太极想出这个主意的人还真是一个‘人才’,用他们在辽东抢夺杀戮得到的百万汉人的财物,到张家口去买大明产出的粮食铁器这些物资,然后用这些物资装备他们的军队,便可以更加变本加厉地来抢夺大明百姓的财务,抢来的财务还可以继续到张家口向王登库他们购买物资,这对后金来说就是实力的滚雪球一般的增长,对大明一方来说,这无疑就是恶性循环啊。” “最后得利的除了后金皇太极之外,就只有王登库他们这些商人了。”林檎补充道。 萧木肯定地说道,“是啊,这才是最为可恨之处,所以这些商人实在是大明的奸商,后金的贵人,大明产出的货物被他们卖给了后金,他们从中肯定可以赚取不少的利润。依我看,如果非要跟后金做这笔生意的话,还不如由大明的朝廷亲自来做,国库亏空,朝廷到处都要勇气那,这样的话至少那部分原本由那些商人拿的利润能被大明朝廷拿到!” “这不就成了‘饮鸩止渴’了吗?”林檎自然听出了这种做法的弊端所在,“朝廷就算是真的缺钱也不能这么做啊,虽说得到了这部分卖货的利润,但还是让后金强大了起来,后金强大了之后肯定是会让大明一方付出更大的代价的。” 第三二四章 交易 听了林檎说法之后,萧木则是显得更加激动了,“我当然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现在的问题恰恰就是,给皇太极出这个主意的那个人才是‘算无遗策’,由像是王登库他们这些商人来做这个生意的话,大明的朝廷连饮鸩止渴的机会都没有!”萧木越说越生气,甚至都看不出他感冒着凉之后的虚弱来了,“这分明就是后金吃肉,商人们喝汤,而大明的朝廷最后连一块骨头都捞不到!明明不论是后金出的钱,还是商人们出的货,原本都是属于大明的啊。” “嗯…”听了萧木的这番话,林檎也是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如你所说,帮皇太极想出这个主意的,还真是一个‘人才’,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骆振兴和张超之前来的时候跟我说,这个人的身份,骆养性他们已经在查了,估计这两天之内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我们就能好好地知道一下,这个‘人才’,到底是一个何许人也了。”萧木的情绪终于稍微平复了下来,然后又恢复了那原本由于感冒着凉而虚弱的状态。 林檎也看出来,萧木刚刚说了那么多的话,估计已经很疲惫了,现在应该需要休息才对,于是便打算不在继续打扰他休息,然而就在她刚刚嘱咐了萧木好好休息,要起身离开的时候,萧木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表示要跟林檎商量一下。 “你刚刚感冒着凉,还是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改天再说也不急吧。”林檎觉得今天的萧木实在是有些话多,明明身体虚弱,还不抓紧时间休养,反而跟自己说起来个没完。 “不就是一个感冒嘛,这有什么。”萧木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穿越来这里之前,感冒的时候我照样通宵玩游戏,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但你现在不是穿越到了大明了,用了原本崇祯皇帝的身体了嘛,你自己也说了穿越之后看医生的次数比穿越之前要多得多。”林檎十分无情提指出了一个事实——“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 不过萧木并没有被林檎说服,而是继续搬出了他之前的那套理论,“没事没事,反正我跟你两个人总要有一个处于生病的状态,我的感冒晚好一些,你就不用再莫名其妙地生病了,现在你有孕在身,还是不要亏待了崇祯皇帝还有周皇后原本的孩子才好……” 萧木的一番歪理说得林檎哑口无言,于是林檎又只好坐下身来,听萧木说他的问题。 “骆振兴还有张超来的时候,还提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萧木见林檎被自己说服了,于是便开始说起了正事。 “什么事情?” “就是他们这次防火烧粮劫营的时候,有一个蒙古的部落也出了很大的力。”萧木答道,“就是这个蒙古部落的问题。” “这个我知道,不就是王登库手下的一个弃暗投明的护卫头领的妹妹,嫁了过去的那个特木尔部落?他们部落有什么问题?”林檎问道。 “据骆振兴和张超回来的奏报,这个特木尔部落是一个只有一千来人的小部落,整个部落的青壮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就二百来人,然后在这次烧粮劫营的时候,又吸引了大部分后金的兵力,损失了三分之一,现在他们部落的生存已经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萧木用原本在他额头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耐心地跟林檎说道。 “所以呢?这个特木尔部落帮助大明破敌有功,又遭受了严重的损失,所以要求大明给他们大量的赏赐来作为感谢?”林檎听萧木说到这里,便提出了她自己的猜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反而倒简单,毕竟就是一锤子的买卖,也不用那么伤脑筋了。”萧木又是摇了摇头,表示事情没有林檎说得那么简单,“他们的那个少族长,也就是那个汉人女子的丈夫,并没有要求大明给他们什么赏赐或者酬谢,而是提出了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一个让他们可以勤劳致富的请求。”萧木先是高度地总结概括着说了一句,然后给一脸不解的林檎解释道,“他们希望可以跟大明进行贸易,用他们在草原上的特产跟大明交换他们自己生产不了的商品。” “这不是王登库他们原本一直在做的生意嘛,特木尔他们想要交易什么货物,就直接去找这些商人不就可以了?”林檎不解地问道。 “我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萧木又是一脸无奈地说道,“根据骆振兴和张超的奏报,那个特木尔表示,像是王登库他们这样的商人在交易的时候,经常耍一些狡猾的手段来坑害他们的交易对象,往往让特木尔他们这种力量较为弱小的部落损失惨重,根本交易不到足够的生活物资,他们的部落的生活也就一直很贫困。” “嗯,确实如此,论起做生意方面的心眼招数,蒙古人自然不是王登库这种奸商的对手,那个特木尔说的情况,应该普遍存在。”虽然不是亲眼所见,但林檎稍微思考了一下,也能想到这其中的道理。 “所以那特木尔请求的就是得到一种可以让双方全都公平交易的机会,这样一来,他们部落的生活便能得到极大的改善。”萧木点着头说道。 林檎觉得萧木无疑应该答应特木尔的这个请求,“这个要求倒也十分合情合理,毕竟现在大明最大的敌人是后金,跟蒙古人打好交道的话,对大明怎么说都是有利的,就算不能在军事上得到蒙古人的帮助,但至少也不能因为大明商人的坑害,而让他们反过头去帮助后金去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我也跟你持有相同的观点,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找不到一个可以保证双方都能公平交易的办法。”说了半天,萧木终于提出了真正让他头疼的问题。 第三二五章 官商 “找不到保证公平交易的方法?”萧木提出的问题让林檎听得一头雾水,就好像是听到了足球比赛的裁判员说他自己保证不了比赛的公平竞争一样,“这件事情有什么难的?” 萧木看起来很头痛的样子,揉着脑袋说道,“你想想看,在这个交易的问题上,双方都想获得最大的利益,付出的代价越少越好,甚至不付出代价才是最好。像是王登库他们这些大明的商人,想的往往就是以次充好、哄抬物价这些计俩手段,借以来坑害特木尔他们这样的部落;而蒙古的部落也不见得全都是仗义之辈,虽说不玩那些坑蒙拐骗的计俩,但他们的手段往往更加直接,直接把货物一抢了事,连钱都不用付了。” “所以才需要你这个大明的皇帝来帮助他们,让双方都得到公平交易的机会啊。”林檎听萧木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到关键的问题上来。 “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很容易,但后来我越深入地思考,就发现这个问题越复杂,想要保证蒙古人和大明的商人公平交易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林檎可以听出来,这个问题好像真的让萧木十分感到困扰。 “那你说说看,这个事情到底哪里困难了?”不过林檎还是不相信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真的会像萧木说得那样复杂。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能保证双方都遵守规矩,公平公正地交易?”萧木没有直接回答林檎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那当然是要颁布政令,规定双方交易的地点和价格,这样一来,在固定的地点交易,蒙古人就没有机会抢夺货物,规定了交易的价格,大明的商人就不好再哄抬物价了。”林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 “我这个大明皇帝的政令如果真的这么有效,那我也就不用为这个事情这么费心了,朝廷还命令不允许向关外输送粮食、铁器这些战略物资,王登库他们不是照样卖得很欢嘛?而且都卖到后金的皇太极那里去了。”萧木摆了摆手,表示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其实张家口就是你说的那个固定的地点,然而却并没有解决什么问题;至于规定交易的价格,这显然更是做不到的,每年年景不同,货物价格自然有高有低,怎么可能是一纸政令就能规定得死的?” “那就不让商人做这些生意了,由朝廷出面来直接跟蒙古人进行交易,这样一来,既不怕蛮横的蒙古部落抢夺货物,又不会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岂不是一举两得?你刚刚不是都说嘛,大明朝廷现在缺钱,这生意当中的利润又不小,都让商人赚去了岂不是可惜?”林檎自认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觉得这下肯定是天衣无缝了。 “不行不行,同样的生意,商人们去做会赚钱,但要是轮到了朝廷来做,我看搞不好就会亏钱。”萧木又是摆了摆手,看起来他早就考虑过这个方法,“刚刚我们不是都说了,大明的官员俸禄很低,一个个地都要想办法捞些外快才能养家。现在朝廷找到了这么一个赚钱的买卖,参与的官员们还不上下其手,人人有份?” “那就派御史台的人去监督,发现从中贪墨的严惩不贷。”林檎又补充道,自认最后的漏洞也被修复了,得意洋洋地问,“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怎么保证派去的御史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萧木又问出了一个无解的问题,“为了监视御史有没有被拉下水,我还要拍锦衣卫去监视,然后又要担心锦衣卫有没有跟着贪墨,我再派东厂的人去查探,最后我对东厂的人又不放心了,是不是还要在重开西厂,再派人去监视呢?虽说魏忠贤已经死了,但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又会出现什么刘忠贤、李忠贤了……” “照你这么说,这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你把大明的官员想得也太无耻了,这么大的国家,怎么也应该有那么几个清官吧?”林檎抱怨着说道,她觉得萧木考虑起事情来实在是太过于悲观了。 “好,就按你说的,就算我派去给朝廷负责这个生意的人没有贪墨,朝廷也得不到多少利润。”萧木继续说道,“毕竟商人们做的是自家的生意,当然要想方设法地赚钱,稍微亏上那么一点都会觉得肉痛。但要是由朝廷来做这项生意的话就不尽然了,反正都是朝廷的钱,赚了还是亏了他们都不会太过于在意,只要他们自己的那一碗饭够吃,就行了,说不定还要尽可能地安插自己的亲朋故旧一起来吃这碗饭,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人员臃肿,效率低下,本来赚钱的生意也不能赚钱了。” “那就还是让商人们去做这个生意,然后由朝廷派出官员,专门监督双方交易的情况,发现有违纪的商人,直接从严拿办!”林檎又抛出了一个方法,只是在说的时候,看起来不太有底气的样子。 “那样也不过是让王登库他们多了一个行贿的对象而已,跟之前派御史台去监督的道理都是一样的。”萧木还是摆摆手,无奈地说道,“这些我都仔细地考虑过,最后我发现,无论是商办、官办、还是官督商办,都难以达到‘维护交易公平’这个看起来简单的目标,所以我才想要跟你商量,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我说的办法全都让你一个个地给否定了,我还能有什么好办法?”林檎没有好气地答道,“我发现今天咱们两个人的角色好像互换了一样,平时的时候都是你提出一个个不成熟的想法,然后被我否定的,结果今天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是因为这个问题我都已经考虑了两天了的缘故,当然想得要多一些,你刚了解到这个问题,就能想出这么多的办法,已经很了不起了。”虽然林檎还是没有想出最好的办法,但萧木还是夸赞了一句。 第三二六章 督办 “我觉得就算我再继续考虑两天,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了,刚刚能想到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光让商人去办不行,光让朝廷官员去办也不行,让朝廷官员监督者商人去办还不行,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嘛。”林檎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看似简单问题的难度,怪不得萧木想了两天都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好吧,看来这又是一件大家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没关系,大明走到了这个时候,像这样的没有办法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也不差这么一件两件的了。”萧木又是无奈地说道。 “但是特木尔部落他们那边既然都已经提出了请求,你作为大明的皇帝,总要给人家一个答复。”林檎说道。 萧木答道,“是啊,本来我想看看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再做决定,但现在看来,该是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林檎继续问道。 “官督商办,这应该是眼下这几个选择当中最有操作性的一个了,而且还不会太过于复杂。”萧木答道虽说刚刚正是他本人亲口说出了这个办法的弊端,但萧木还是打算采用这个没有办法中最好的办法。 林檎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若是继续商办的话,那就跟以往没有什么分别,不但特木尔部落的人不会满意,而且将来还会出现王登库这样的人;要是完全由朝廷来做这个生意,那就是一个大工程,而且还需要大量的本钱,仓促之间估计是难以成形,而且就算将来成形了也未必就能赚钱,很可能就是徒劳无功。想来想去,也就是官督商办这个方式,暂时可以拿来一用。” “是啊,而且,我打算让派去的官员不光要监督商人们的生意,还要从中抽税,不能让商人们把钱全都赚去了,而朝廷却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萧木补充着说道,看起来就好像所有从事跟蒙古人贸易的商人全都欠他钱一样。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正好朝廷到处都缺钱,用了这个办法,朝廷不需要出本钱亲自做生意,却能白白地得来税款,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林檎对萧木收税的这个想法颇为赞同,“只是者收税无疑就是从人家的饭碗里抢饭吃,恐怕不是那么好执行的啊。” “所以才要趁着现在这个时机来进行,现在张家口那边刚办了一件大案,朝廷这一方占据主动,正是一个旧势力被肃清,新势力还没有形成气候的时候。若是再过一阵,再出现了像是范永斗、王登库他们那样的商业寡头之后,朝廷再去收税,那自然就什么都收不上来了。”萧木答道,很显然这个问题他也有考虑过。 “这确实是一个好时机,不光是收税,朝廷刚刚办了这么一个案子,就算有新的商人想要再做那些不法的生意,怎么也要等风声过去。朝廷再派些年轻的,富有正义感的官员前往监督,商人们作奸犯科的难度也会加大不少,这一两年之内,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用大明的物资去后金那里换大明百姓的钱的生意出现了。”林檎也赞同着说道。 “是啊,然而问题恰恰在于,我现在并不知道有哪个既年轻,又富有正义感,又有足够的能力能够胜任这项工作的官员。”萧木随机又是无奈地说道,“朝廷派去的官员,既要有操守,不跟商人们同流合污,又要有足够的智慧,不被商人们蒙骗,收取上来足额的税金,还要有一定的手腕和魄力,才能在边关立足,处理好涉及蒙古人的问题……” “这样的官员,要是真的存在的话,仅仅让他去张家口收税,那实在是屈才了。”林檎也明白了萧木这又一个新的问题的关键所在——那就是没有合适的官员可以派遣,就算有,这样的官员也应该在更重要的地方加以重用,而不是去张家口收税。 “我打算再观察几天,把朝中年轻的官员的情况都大体地了解一下,看看有没有能够胜任的人吧。”萧木说道,“最好是那种刚刚考过了科举不久,才能不错,但又资历尚浅,需要历练的那种……” “嗯,毕竟在古代有操守的人还是要多一些的,也不见得就一定找不到这样的官员。”林檎有些自嘲地说道。 “怎么,你们2333年也有‘人心不古’的问题吗?按理说你们那里应该都是高级的文明社会,所有人都应该受到良好的教育才对。”萧木听林檎的语气好像在感慨着后世的道德水准不如古代,于是便开口问了一句体外话。 “那,那是自然,就算是文明社会,也不见得所有人都那么有道德修养,反而所有人全都向钱看了。”林檎很不耐烦地达到。 “这么说来,你们2333年的情况跟我们2007年也差不了多少嘛,看来物质水平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并不能对人们的精神生活产生多么大的改善作用……”萧木又开始了长篇大论的分析,自从林檎告诉他在未来是著名的大科学家自后,萧木便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胡思乱想,好像自己随便一分析,就能建立一个什么理论模型一样。 很显然林檎对萧木这些胡言乱语的分析并不感兴趣,既然萧木的正事已经说完了,而且林檎简单回顾了一下,自己在这个“关于如何保证大明商人还有蒙古部落公平交易”的问题上并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提出的想法全都被萧木给否定了,从头到尾都是萧木在一个人自说自话而已。 这样一来,林檎便更加没有兴致继续在这里听萧木唠叨他刚刚研究出的“物资-精神生活”理论模型了,而是直接站起了身,冷冷地说了一句,“现在正事也说完了,我也累了,就不在这打扰你静养了,我看你还是好好休息,省得感冒又变得严重了……” 说着林檎便起身离开了,没有了听众之后,萧木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去研究什么理论模型了。 第三二七章 奏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王承恩手里拿着一份奏章又匆匆走来,原本已经踏出了大门的林檎见状,又返身回到了萧木这里,毕竟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能让王承恩如此着急,在皇上感冒休息的时候都要立刻送来的奏章肯定是重要的事情,很可能是骆养性那边办案又有了新的发现,林檎打算一起看看,骆养性又报告了什么消息。 不出林檎的所料,王承恩带来的这份奏章确实就是骆养性从张家口送来的,刚刚躺下准备休息的萧木坐起身来看过了这份奏章之后,见林檎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的样子,便打发了王承恩出去,然后把这份奏章又递给了林檎。 林檎顿时眼冒精光,一把接过了萧木递来的奏章,翻开看了起来。 “范文程?”林檎读者奏章,下意识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怎么,你知道这个人,难道他跟钱谦益一样,也是历史上著名的文学家不成?”萧木见林檎的样子,以为她听说过范文程这个人物。 “没有没有,我没听过历史上有这么一号文学家。”林檎一边看着奏章,一边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骆养性的能力很强,连给皇太极出主意、跑到张家口替他谈生意的人物都审出来了。刚才你不是还说,给皇太极想出这个主意的是个‘人才’,想要好好地认识一下嘛。” “你继续往后看,就知道骆养性的能力再强,也有失手的时候。”萧木见林檎并不了解范文程的事情,然后便指了指她手里的奏章,让她继续往后看。 “嗯……”当然就算萧木不说,林檎也会继续把这份奏章看完,随机她便发现,原来自己刚刚夸奖骆养性能力强的话确实有些说早了,“看来这个王登库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竟然把骆养性他们所有的人都给耍了,硬是让他提前把刚出生的儿子给送走了,怪不得这份奏章的后面全都是些骆养性请罪的话。” “其实骆养性也没什么好请罪的,这个案子办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完美了,其实王登库的儿子跑了也就跑了,毕竟刚刚出生,王登库做了再多的坏事,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很显然来自后世的萧木对于什么“满门抄斩”、“诛灭九族”这些事情还并没有什么认识,在他看来,王登库的儿子显然就是一个无辜者,不是无辜者的话至少也不能算作一个有罪之人。 然后萧木又是话锋一转,“不过王登库千算万算,还是犯了一个大忌,选错了人。带他儿子逃跑的是之前毒杀了梁艳阳一家的冯老四,这个人当然有罪,必须要抓。” “然后抓了冯老四,王登库的儿子也就跟着一起抓住了。”林檎接着说道,“王登库还真是给他的儿子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不过就算抓住了王登库的儿子也没什么,我肯定不会为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最多就是把王登库给他准备的,让他下半生都衣食无忧的银子给没收回来而已,毕竟那些银子都不是通过正路得来的。”萧木补充着道,“不过要是没有那个冯老四的话,说不定我也就不会那么严格地刻意搜寻王登库那儿子的下落,毕竟找人也是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物力的。” “就算这样,冯老四还有王登库的那个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抓到的,还是考虑一下眼前的事吧,骆养性在奏章里面说他这两日就要带人回京了,你有没有想好怎么赏赐他还有他的那些手下们?他们可不像侯世禄一样收过王登库的贿赂,这份赏赐,你肯定是赖不掉的了。”林檎读着奏章的内容,又发现了一个新的信息。 “当然了,骆养性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张家口那边的案子处理完了,自然是要回到京城来的。至于该怎么赏赐他们这些有功之人,就不用我特别地操心了,我已经让内阁那边拟出了一个赏赐的办法,想来他们应该都已经拟定好了。”萧木接着林檎的话答道,“这些赏赐之类的事情,肯定还是交给内阁处理比较稳妥,我毕竟没什么经验,要是不小心赏赐得太多或者太少,最后肯定都要闹笑话的。” “那你刚才还为什么要操心该怎么处理侯世禄还有那些宣府将领的问题?既然内阁更加有经验,直接把这个事情也交给内阁去办不就行了?”林檎不解地问道,此时的她觉得刚刚自己跟萧木操了那半天的心结果全都是无用功。 “我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但谁让我才是大明的皇帝呢?刚刚我跟你说的关于怎么处理侯世禄的问题,就是因为内阁觉得不好决断,这才请示到我这里的……”萧木又是一脸无奈地说道。 “我就说你不可能会那么勤政,原来是内阁不愿帮你这个皇上分忧了啊。”听了萧木的话,林檎这才戏谑着说道,可以看出来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毕竟这也证明了她刚刚没有跟着白操心。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已经不仅仅是后宫干政了,竟然还离间皇上和大臣之间的关系,要是让别人听去了,肯定又是一个大麻烦。”萧木听了林檎“内阁不愿帮他分忧”的话,顿时一脸的紧张,生怕让其他人给听了去惹出麻烦,胆小怕事的表现一点都不像一个皇上该有的样子。 林檎这才终于发现,自己中暑休息的这些天,萧木应该每天都在处理各种麻烦事,现在肯定不想再有任何一点点的麻烦——尽管这次的战事和案子都是萧木所代表的大明朝廷一方获得了胜利,但萧木这个皇帝却还是如此疲惫,可以想象,若是大明朝廷一方真的吃了亏,那作为皇上的萧木,恐怕是大有苦头要吃的。 随机林檎突然意识到:萧木这次的感冒很可能不是因为什么昨天夜里睡得晚了或是什么踢了被子,应该是这些天来事事操心的结果。 第三二八章 合适 最后林檎把奏章又递还给了萧木,同时站起身说道,“这下今天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吧?我这次真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吧,争取早日把感冒养好,什么你我之间一定要强行有一个人生病肯定都是假的。” “先等等!”结果林檎这一次又没走成,她刚刚起身就被萧木给叫住了,“你先坐下,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还有什么事?就算要商量也不一定非要都在今天,你现在是大明的皇帝,真要那么认真的话,全天下那么多的事情,就算是商量上一整天也商量不完的。”虽然口中这样说着,但林檎还是老实听话地做了回去,打算听听萧木又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商量。 “还是刚才说的那个派官员到张家口等地监督大明商人和蒙古部落交易的问题。”萧木又拿起骆养性的奏章对林檎说道,“骆养性已经多次在奏章里跟我说起,这次办案的时候,锦衣卫里有一个叫宋棋的千户,给他出了不少的主意,立下了很大的功劳,请求我重重赏赐这个人,这次的奏章里面,又提了一遍。” “宋棋?这是个什么人物,能够让骆养性如此高看?”林檎问道,毕竟在刚刚看奏章的时候,她也只是浏览了一个大概,而且关注的都是案情的重点,对于骆养性哪个手下立功了之类的句子并没有十分在意。 “是锦衣卫派驻张家口的密探,应该跟骆养性在年轻的时候交情就很深。这次发现王登库等商人私通后金,就是他的推断,到了后来办案的时候,也确实出了很大的力。”萧木答道。 “既然跟骆养**情那么深,会不会是骆养性故意夸大他的功劳,给他这个老朋友捞好处?”听到了宋棋跟骆养性的关系,林檎顿时警觉地问道。 “那倒不会,魏忠贤刚刚倒台,骆养性应该没有胆子在这种小事上耍小聪明。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就算他真的要提拔宋棋,也有很多的方法,大可不必冒着欺君之罪的风险给他虚报功劳。”萧木摆了摆手否定道,“而且之前骆振兴和张超在给我讲述他们在张家口办案的经历的时候,也经常提起宋棋这个人,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宋棋好像有那么一点诸葛亮的感觉一样。” “锦衣卫里还能有诸葛亮一般的人物?”林檎听到这句话简直没有忍住笑了出来,“那你还不赶快去三顾茅庐,请他出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那都是骆振兴和张超说的,我又没见过这个宋棋的真人。”萧木无语地答道,“而且此人据说还有些古怪,虽说是锦衣卫但一贯以文人自居,还有些淡泊名利的意思,明明跟骆养性那么熟,却偏偏喜欢在张家口那个地方居住,颇有些‘大隐隐于市’的感觉,就算我真的三顾茅庐去了,也不见得能请得动这个人。” “好吧,看来你跟这个大明朝的诸葛亮无缘了。”林檎双手一摊,故作遗憾地说道,“所以说,你提起这个宋棋是有什么打算?” 萧木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要让他去监督大明商人跟蒙古部落的交易情况,刚刚看了骆养性的奏章,我就突然想到,这个宋棋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嗯……”林檎沉吟一番,觉得萧木的说法确实没错,“不错,如果这宋棋真的是像骆养性还有骆振兴张超他们说的那样的话,由他来干这件事确实是在合适不过了,既然他连王登库他们要跟后金皇太极做生意的事情都能推断得出来,那么今后张家口的商人们再有做违禁的生意,或者是想要偷税漏税的,想必也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林檎的说法十分严密,毕竟她没有真的见过宋棋这个人,所以加了“他真的像骆养性说的那么厉害的话”这样一个限定条件,这样一来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这样严密的逻辑甚至让萧木都感到怀疑,自己根本不是林檎口中的科学家,林檎也根本就不是什么中文系的,她才是那个什么研究出了“穿越理论”的科学家——这样的话,林檎能够穿越的原因也就很明白了,毕竟由她这个科学家亲自实验,并穿越到了大明的这个时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这个想法就是在萧木的脑袋里一闪而过,毕竟现在还有“正事”要谈,萧木决定他先把他刚刚的这个猜想房到一边,等有时间的时候再去细细琢磨。 萧木心里胡思乱想着,半天没有说话,好在并没有引起林檎的怀疑,毕竟他看起来一副思考问题的样子(当然实际上却是是在思考问题,只不过思考的问题不是林檎以为的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妥的,过了一会,萧木才终于继续开口,回到了正题,“是啊,现在张家口那边的案子刚刚办完,趁着这段旧势力被清洗,新势力还没有形成气候的真空期,由宋棋来把这件事情监管起来,以后朝廷再派官员前去,就会少了很多的阻碍了……” “等等!”听着萧木说的话,前面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但他最后的一句,让林檎有些摸不到头脑,“不是刚说要让宋棋负责此事,结果实际上他只是一个临时工?朝廷还要在派官员前去,难道你就能找到一个比宋棋更合适的官员不成?” 萧木被林檎问了一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宋棋当然不是什么‘临时工’,由他来监管此事,当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你说的‘再派官员前去’又是什么意思?”这次轮到林檎被萧木说得一愣了。 “虽然有宋棋监督,但宋棋毕竟是锦衣卫的人,你忘了你我刚刚回宫的时候,光是让杨韬胡云去打听一下耶稣基督的事情,就引发了好大的波澜,最后甚至演变出了‘徐光启被厂卫捉拿’的流言的事情了?”看着林檎一脸不解的样子,萧木提醒着问道。 第三二九章 科举 “那不过是一个误会而已,最后风波不是也平息下去了吗?”林檎不以为意,觉得萧木举的例子不过是一个偶然现象,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可要是换一个角度来想呢?”萧木可不认为那只是一个简单的误会,毕竟后来想想,流言越传越走样,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所致,“既然我们派杨韬和胡云打听那么一件区区小事引起的误会,最终都能引发出一场朝堂争斗,若是将来在监督大明商人和蒙古部落之间的交易,还有收税的问题上引起了什么误会,那后果恐怕就不止是一场朝堂争斗那么简单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之前的宦官集团还有清流文官之间的矛盾给平息下去,任何有可能再次加剧这样的矛盾的事最好都不要做。” “可宋棋是锦衣卫,并不是宦官啊?”林檎这话说出口之后自己都意识到了这是强词夺理,于是紧接着又自问自答,“是了,在那些清流文官眼中,厂卫本就是一家,锦衣卫虽然不是宦官,但跟宦官也没有什么区别的。” 萧木肯定滴答道,“正是这样,所以说我要是把监督交易还有收税的事情全都交给宋棋去做,那些清流文官肯定会对宋棋产生怀疑,怀疑他跟不法商人同流合污,怀疑他在收税的时候徇私枉法,宋棋整天被这么疑神疑鬼地怀疑,他这个差事肯定办不好……” “是了,这就好像罗密欧家的人和朱丽叶家的人之间互相都觉得对方不是好人一样。”林檎突然打了一个十分形象的比方,然后继续问道,“不过既然这样,你要是再安排一个文官过去,他跟宋棋之间肯定相互看不对眼,日常办起事物来相互掣肘,那岂不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就是宋棋这个人选的合适之处了。”萧木听了林檎的这个问题之后也是笑着答道,“他除了久居张家口,对当地局势了解这个优势之外,还有一点也是他的一大优势,你别忘了,我刚刚说的,这个人虽然是锦衣卫,但却一向以文人自居,肚子里想必也是有那么一点墨水的,这样的人跟清流文官之间打起交道来想必也能容易一些。” “这么说的话这个‘当代诸葛亮’还真是一个不二的人选……”林檎此刻也是无话可说,毕竟连这种因素都被萧木考虑到了,她还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 不过萧木则是还没有说完,“虽说这样,但派过去的文官还是要年轻一些,年轻人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人情世故,对商人们的不法行为想来也能更好地进行监督,而且年轻人相对而言也没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跟宋棋之间相处起来也容易些。” “不错,朝廷都察院的那些御史,大多数也都是一些年轻人。”林檎赞同着说道。 “是啊,所以,我打算找那种刚刚考过科举的进士来干这件差事,但上一次的科举已经是天启年间的事情了,当时考中的进士现在早就已经全都安排了官职,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就算我挑中了某个人,人家在原本的官职上干的好好的,也不见得就会愿意去办这个差事,毕竟连这个位置的官名我还没有想好呢……”萧木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一个让他头痛的地方。 “你想的实在也太多了,你可是大明的皇上,你让手下的臣子去做什么他们当然就要去做什么,哪来的那么多愿意不愿意?”林檎觉得萧木有些他过于追求完美了,哪来的那么多像宋棋一样各个方面全都那么恰巧地合适的人选呢?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林檎最后还是站在萧木的角度上考虑了一下,并且突然想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事情,“哎呀,这可真是灯下黑!何必要去找什么天启年间的进士,明明今年,就是下个月就是会试大比的时候,你直接从这次科举中产生的进士当中挑选不就好了?他们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刚中科举,大多也都是年轻人,完全符合你的要求。而且他们最后殿试的时候还要你来亲自阅卷点状元的,都是名副其实的天子门生,对你这个恩师的忠诚程度绝非其他臣子能比的,这样合适的人物,你怎么给忘了呢?” “对啊!多亏了你的提醒,我只知道大明是要考科举的,但还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考!”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之后也是一拍脑门,“我就说上次我们带着鲁打、王老五那些人到那家客栈问话的时候,那客栈里的住客怎么看起来全是读书人的样子,原来他们都是进京来赶考的!” 随即萧木便遭到了林檎的鄙视,“作为堂堂的大明天子,竟然连什么时候会试都不清楚,你这估计也是史上第一了。” “嗯,没错,要不是你的提醒,我还在骑马找马呢!”萧木对于林檎的嘲讽并没有在意,毕竟眼前这个穿越者同伴的嘲讽实在是随时随地,而且这次嘲讽的程度也就是小儿科级别,萧木早已免疫了,而且林檎的提醒也实在是很有分量,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这样想来,让她随便嘲讽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萧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林檎还恭维了起来。 不过林檎倒是对萧木的恭维并不感冒,“好了,这个问题也商量完了,该想的办法也都想到了,这回总该没事了吧?早上李太医就让你好好休息,结果现在都要中午了……” 说着林檎又一次地站起了身,然后继续说道,“这次我可真要走了,你好好躺着休息一下吧,就算再有什么问题,也不急于这一时。” “没有什么问题了。”萧木此事也觉得有些疲倦,于是也没有继续挽留林檎。 不过在林檎一只脚迈出了门槛的之后,还是听到了萧木把她给叫住了,“对了,估计这两天袁崇焕就会进京,你要是对这个人感兴趣的话,可以跟我一起见他。” 第三三零章 聚宴 与此同时,王静远家里也十分的热闹,除了原本的主人王静远、冯氏夫妇,李师药几个孩子,进京赶考暂住于此宋应星兄弟之外,还有最近刚刚搬来的鲁大和梁过,以及之前因为刀伤发作被杨韬送回了京城,而没有得到参与这次张家口的办案,现在正十分懊恼的胡云。 被杨韬送回京城之后将养了些时日,胡云的伤势已经有了好转,尤其是这几日已经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但等胡云自觉身体没有问题,可以再去张家口参与办案的时候,消息已经传了回来——非但张家口的通虏奸商尽数落网,朝廷的官军还跑到了草原上跟建奴军队大战了一场,取得了大捷,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无论是杨韬、还是骆振兴或者是张超,全都在此战当中立下了大功,唯独因为养伤的缘故而在京城休养的自己,最后什么功劳都没有获得。 所以虽然人很多,气氛十分热闹,但胡云看起来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至于胡云精神不振的原因,王静远这些天也是了解到了一些,于是便上前宽慰道,“胡兄弟切莫过于难过,此番没有机会立功也无妨,何况胡兄弟尚且年轻,今后定然有的是扬名的机会。” 胡云则仍然是心有不甘,“哎,道理我也都知道,但就是怎么都不甘心,要是我的身子骨争气,现在肯定也能立上一大功,在锦衣卫的兄弟们面前也能挺起腰板。结果现在杨韬他们全都立功了,皇上将来肯定会重赏,只有我一个什么功劳都没有立下……” 王静远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哎,胡兄弟之所以劳累昏迷,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保护我等,跟贼人拼斗之时受了刀伤,王某实在无用,结果竟然牵累了胡兄弟……” “王兄千万不要这么想,我不是这个意思。”胡云见王静远似乎有些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开口解释道,“实在是那王登库心狠手辣,竟然追杀到了这里,对妇孺下手,我当时正巧遇上,怎能不拔刀相助?” 这时好在宋应星赶紧过来打起了圆场,“胡兄弟为了保护王兄一家因而受伤,怎么想都是立下了大功,何必妄自菲薄、闷闷不乐?今日难得冯嫂做了如此之多的美味佳肴,朝廷官军又取得了大捷,胡兄弟还不趁此机会多饮几杯?” “正是。”一旁的鲁大也跟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愁没有机会建功立业?胡兄弟这次没赶上杀敌的机会,今后自然还有其他的机会,有真本事还怕不能出头么?” “不错,想我大明正值多事之秋,这次虽然取得大捷,但建奴也并未过于伤筋动骨,仍是我大明心腹之患,胡兄弟今后自然还有大把立功的机会!”宋应星赶紧又补上了一句,跟鲁大之间形成了默契的配合。 本来作为一个读书人,他对锦衣卫这三个字有着一种天生的畏惧和敌意的心理,毕竟从读书开始,就常常能够听到“厂卫凶残”、“迫害忠良”的话,但他这次见到了胡云这个货真价实的锦衣卫之后,又发现跟之前听说的并不一样,至少胡云这个人为人正直豪爽,并没有那种想象中的阴毒之气,所以宋应星也是在心理默默感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诚不我欺。 众人劝说了一番,胡云的心情这才恢复了一些,于是便也举起了酒杯,跟王静远等人一同痛饮起来——毕竟大家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庆祝这次朝廷的大捷,总是一副苦瓜脸自然是不合适的。 至于冯氏和李师药这几个孩子,则是坐在了另外一张桌子上,倒不是因为什么“女人孩子上不了席面”这样传统的原因——事实上自从上次皇上和皇后娘娘来的时候都拉着冯氏一同就座,恨恨地提高了一下妇女的地位之后,至少在王静远家,女人和孩子的地位确实要比寻常人家高出不少,这次他们单独坐了一张桌子的原因也是单纯地由于人数太多,一张桌子挤不开的缘故。 相比起男人那桌讨论着什么朝廷大军、破敌立功这些话题,女人和孩子这一桌的主题则是要简单多了,孩子们虽然对于什么“大将军”、“大英雄”之类的话题也感兴趣,但那毕竟是活在戏文里或者是说书人的口中,并不十分真实,远远没有办法与眼前丰盛的饭菜相比。 所以虽说都是孩子,但这一桌的战况却是异常的激烈,尽管冯氏一直在管教着,威逼利诱的手段全都用了一个遍,但还是没能降服住这几个孩子——毕竟“人来疯”属性是所有孩子的通病,四个孩子一起疯起来,冯氏一个人还真是有些难以抵挡。 开始的时候还好,几个孩子还只是比赛着看谁吃的多吃得快,冯氏见他们几个被吃的堵住了嘴没有空闲调皮捣蛋,便也没有去管,然而几个孩子的比赛却愈演愈烈逐渐升级,从比赛吃饭的速度逐渐演变成了争抢盘子里的菜肴——毕竟饭菜的总量是有限的,几个孩子比赛着吃了一阵,剩下的自然就不多了。 然后便是一阵筷子之间的战斗,“人来疯”症状最为严重的赵弃病在这场“战斗”之中无疑表现得最为抢眼,丝毫不顾冯氏“梁过年纪小,你们多让着他一些”的劝告,很快他的碗里就堆满了小山一样的“战利品”,而年纪最小的梁过,则是很显然抢不过另外几个哥哥姐姐,只有眼巴巴地看着赵弃病的碗的份。 终于梁过在试图夹走盘子里剩下最后一块肉的努力又被赵弃病破坏了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直接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喊着,“弃病哥欺负人,我要找我爹来打你!” 而获得胜利的赵弃病也同样咄咄逼人,“你爹有什么本事,凭什么打我?” 搬出了自己的爹却没能吓住赵弃病,梁过则是哭得更厉害了,叫喊声又提高了几个分贝,“我爹是梁艳阳,我爹最厉害了,全大兴的人都要听我爹的!” 第三三一章 释疑 由于是要跟赵弃病争上一个高下,梁过这句话喊出来的时候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的,然后,就毫无悬念地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不光是李师药、赵弃病,还有王静远、胡云等人——事实上,除了宋应星兄弟之外,在场其他的所有人都知道,梁过口中喊的这个“最厉害的爹”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物,并且他们跟他的这个“最厉害的爹”全都打过交道。 于是一时间热闹的饭桌上顿时就没有了刚刚的欢声笑语,即便是没有跟梁艳阳打过交道的宋应星兄弟,也多少听王静远他们提起过梁艳阳这个名字,很显然这个名字并不是能让在场众人听起来会感到高兴的那种。 本来觉得几个孩子过于吵闹,正要起身前去管教一番的王静远此时也是有些不知所措,身体半站立的状态保持了好久,最后才有缓缓地做了下来,率先打破了众人面面相觑的尴尬的安静局面,“鲁大兄弟,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是梁艳阳的儿子,还请你给我们做上一个解释。” 本来按照王静远一家跟梁艳阳的仇怨,知道了梁过是梁艳阳的儿子之后肯定是要立刻把他赶出自家大门的,但毕竟考虑到鲁大和梁过也同样是萧公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安排住在自己旁边的(事实上萧木并没有刻意这样安排,他只是让人给鲁大和梁过找一处住处而已),皇上既然这样安排想必也是有着什么深意,考虑到这一点,王静远这才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想要鲁大给自己一个解释,而且王静远还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和礼貌,尽管心里觉得鲁大很可能就是梁艳阳的一个手下管家或者心腹,但仍然跟之前一样称呼鲁大为“鲁大兄弟”。 而鲁大的状态跟王静远他们相比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自然不知道在场的人都跟梁艳阳有着那么深的“渊源”,所以也是不清楚,为什么梁过只提了一句“我爹是梁艳阳”之后,整个场面的气氛就会变得这么紧张,而且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在看。 “难道说你们也认识梁艳阳?”鲁大开口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同时也算是间接地承认了,他本人认识梁艳阳的这个事实。 “岂止是认识,他们全都被梁艳阳给害惨了!那梁艳阳胆大包天,竟然连皇…萧夫人都敢抓走,要不是萧公子极力相救,后果肯定是不堪设想!”这次说话的是胡云,很显然他对梁艳阳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连带着对这个认识梁艳阳,而且还给他养儿子的鲁大说起话来也没有了什么好脾气,甚至差一点把萧木和林檎的身份都给说漏了,好在他及时地更正了过来——事实上胡云担心的是皇上和娘娘的身份被鲁大这个梁艳阳同伙给知晓了去,并没有防范宋应星兄弟的想法,然而实际上正好相反,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鲁大在内,都知道萧木和林檎的身份,唯独除了宋应星兄弟二人。 宋应星从胡云的话里又听到了那熟悉的,让他无比感兴趣得“萧公子”“萧夫人”,本以为只是王静远和鲁大关于梁艳阳的矛盾的宋应星顿时也是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这次这个神秘的萧公子又做了哪些事情。 “什么?梁艳阳竟然还掳走过萧夫人?我早就说他是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鲁大听了胡云大骂梁艳阳的话之后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难怪萧公子跟我说梁艳阳得罪了他这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原来那厮竟然胆大包天地把萧夫人都给抓去了!” 鲁大的这一系列反应又是完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原本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讲,既然都到了帮助梁艳阳养儿子的地步,鲁大想必应该是梁艳阳的亲朋故旧,总之就是跟梁艳阳关系不错的人物,跟王静远他们肯定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但事实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鲁大的怪异表现也是让王静远还有胡云等人心中疑惑起来,王静远觉得双方之间肯定有着不少的误会,需要耐下心来好好地说清楚——毕竟从鲁大的话中可以明显地听出来,他对梁艳阳没有任何好感,既然这样,在这个问题上鲁大就毫无疑问地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大家当然就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胡云作为锦衣卫,对梁艳阳的儿子的事情也是有所了解,据他所知,梁艳阳在京城的家眷被冯老四给下毒杀害了之后,他的儿子就一直寄养在了那个给他解读治病的医馆当中,后来他随着骆养性一同到大兴还由张家口办案,对于后面的事情也就不清楚了,于是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梁艳阳的儿子已经被皇上安排给了眼前这个粗犷的汉子来抚养。 总而言之,由于鲁大刚刚藐视梁艳阳的行为,让胡云也产生了“自己人”的感觉,便也不再对鲁大抱有敌视,双方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地交谈一番了。 至于那边原本在吵闹的梁过还有赵弃病等人,则是早就已经被冯氏带到了厢房,免得他们影响男人之间交谈正事——本来以赵弃病今天的顽劣表现,肯定是要被冯氏狠狠教训的,但同样是为了不影响王静远他们交谈,冯氏也就权且记下了这顿收拾。 “不知鲁大兄弟跟那梁艳阳是什么关系?”终于,身为一家之主的王静远提出了一个在场的所有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哎,此事说来话长,那梁艳阳与我家原本乃是世交……”鲁大叹了一口气,开始讲了起来。 直到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王静远和鲁大之间才终于相互了解了对方跟梁艳阳之间的“渊源”,宋应星兄弟作为听众,也可以明显地看出,双方的关系比开始的时候亲密了不少,不过同时又带着些尴尬在内,他们都清楚,这尴尬的来源,无疑就是那个在厢房当中,还在为刚才没有抢到饭菜而闷闷不乐的梁过。 第三三二章 召对 “哎,所以说我虽然从心底十分厌烦梁艳阳那厮,但毕竟父命不可违,我还是要努力把梁过养大成人。”鲁大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梁过所在的方向,“而且,萧公子也说过,梁艳阳虽然犯有大罪,做了好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儿子毕竟还是无辜的,加以教导,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良善之人,若是让梁艳阳继续将其养大,将来说不定又要出一个鱼肉乡里的魔头。” “鲁兄弟性情至孝,言而有信,实在让王某钦佩。”听了鲁大讲了一番他的经历之后,王静远对于眼前这个高大汉子,还有他那已经去世的父亲敬佩不已。明明梁艳阳一直以来就想方设法地破坏鲁大家的生意,但鲁大的父亲最后得知梁艳阳遭祸之后还是想办法营救,最后临死之前还让鲁大帮忙看顾梁艳阳的家眷;而鲁大虽然心中明明不愿,但恪守孝道的她还是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并且付诸了行动。 “不错,有鲁壮士这样正直之人抚养,那梁过长大后肯定也是鲁壮士这样的良善之人。”宋应星也附和着王静远的话说道,同时他的心里也想着关于那么神秘的萧公子——可以轻易地治了在大兴不可一世的梁艳阳的罪,还有权力处置梁艳阳的儿子,这个萧公子果然非富即贵的想法在宋应星的头脑中又得到了加深。 “正是,这个梁过将来要是有了出息,那也是萧公子对梁艳阳天大的恩典了。”胡云也在一旁补充着说道,毕竟她参与过对梁艳阳和杜老六等人的审讯,知道梁艳阳最后招供的时候,唯一挂念的就是他的儿子,将来梁过真的平安长大,那不是皇上天大的恩典,还是什么?反正胡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胆敢谋害皇后娘娘的人物最后还能留下后代的。 “是啊,萧公子宅心仁厚,确实令人钦佩,就是梁过的这个名字,也是萧公子亲自给取的。”听胡云提起了萧公子,鲁大也是点着头赞成道。 “哦?原来这个名字是萧公子赐下的?”王静远听了之后也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梁过,让此子将来恪守正道,勿忘其父之过,果然是好名字,非萧公子之大才不能取也!” 宋应星和胡云也都在旁点头应和——胡云知道萧公子就是皇上,赞美皇上的话他自然严重同意,而宋应星则是觉得这个名字确实很好,同时对萧公子的好奇又加深了一层——事实上,自从住到了王静远家,宋应星就几乎没有一天听不到萧公子这三个字的。 总而言之,这次的聚宴最后还是在愉快的氛围下结束,虽然中间发生了“梁艳阳儿子突然出现”的插曲,但最后毕竟双方还是化解了误会,至少对于鲁大这个人,王静远一家还有胡云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还十分钦佩,至于梁过这个罪魁祸首的儿子,则是毕竟太小,王静远一家虽然心有芥蒂,但也不至于跟一个五岁孩童为难,而且既然皇上都不再追究这个孩子的罪责,王静远一家就更没有理由有什么不满了。 …… 萧木的估计还算准确,第二天早上拖着疲惫的身躯起床,简单地用过了些早膳之后,王承恩便来向他禀报,说是袁崇焕已经赶到了京城,正在等候召见。 “速速带来来见朕!”听到了这个如雷贯耳的,即便是自己后世这个对历史几乎一窍不知的人都听过的,而且还极具争议的名字,萧木也是顿时提起了精神,对王承恩吩咐道。 “是,皇上。”王承恩于是便打算去传召袁崇焕,只是他的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又被萧木给叫住了,“等等!” 很显然萧木叫住王承恩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林檎的缘故——事实上在昨天萧木向林檎表示袁崇焕将要奉旨进京,并象征性地问了林檎一句是否有兴趣一起见见此人的时候,林檎立刻就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并且十分兴奋地表示让萧木在召见袁崇焕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她——如果不是对林檎有所了解,知道她是对这个历史名人感兴趣的话,萧木肯定会觉得袁崇焕不是什么官员,而是一个当红明星,而林檎的表现就好像是那些狂热的粉丝。 “还是先把皇后请来,然后在去传召袁崇焕。”萧木又对王承恩吩咐了一句,然后才让王承恩离去。 “看来感冒之后,我这脑子也有些不管用了,要是就这么把林檎给忘了,不知道过后要吃上几顿鸡毛掸子了……”王承恩离开之后,萧木一个人在心理想道。 很快萧木便看到了林檎率先过来了,而且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点都看不出像是一个孕妇该有的走路样子,甚至在她身后跟着的贴身宫女钏儿,好像都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的感觉——很明显,这个贴身宫女钏儿,就是之前的“巫蛊”案子当中的那个涉案宫女小红,也就是被林檎赐名为琛钏的那个,只是由于“琛钏”这个名字实在过于拗口,所以平时无论是萧木还是林檎,都更加愿意用“钏儿”这个名字来称呼她。 虽说林檎的表现很明显地能够看出她对袁崇焕的浓厚兴趣,但毕竟还有很多太监宫女在场,终归还是要保持一些皇后娘娘的风度和礼仪,于是林檎还是装模作样地向萧木行了礼,然后才在萧木的“亲切关怀”之下被免掉了那些繁文缛节,在萧木的旁边坐了下来——就像是观众入场,坐在了电影院的座位之上,就等着电影随时开始了。 很快,袁崇焕在王承恩的带领之下终于走进了大殿之内,这场“电影”就真的开始——只不过跟历史上有所不同,这次萧木召见袁崇焕跟召见其他臣子的场所并没有什么不同,并没有特意地安排什么地方。事实上,萧木对于历史上的“平台召对”并不是十分了解,或者说,他连“平台召对”的那个“平台”到底在什么地方,也不是十分清楚。 第三三三章 平辽 萧木和林檎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到袁崇焕的脸,无疑跟他们想象当中的一样,是一个典型的电影或者电视剧当中正面人物的样貌——事实上大明这个时空对于官员的外貌还是有着很严格的要求的,所以不光是袁崇焕,萧木平时接触到的大臣们,但从外貌来说,几乎每一个都是“浓眉大眼”的正面形象。 袁崇焕很显然不可能知道大明的皇上和皇后正在仔细地打量着他,作为一个臣子,此时的他正在一板一眼地行着三跪九叩的大礼,根本不可能有胆量和机会抬起头来一睹天颜。 可能是因为感冒没有痊愈导致的反应缓慢,也可能是因为过于专心地打量着这个著名历史人物,总之,等萧木想起来免去袁崇焕的繁文缛节的时候,他已经行完了那三跪九叩的大礼。不过好在正常臣子见皇上的时候,行此大礼都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尽管萧木心中可能觉得自己有些失常,但对于其他的人来说,场面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萧木只好把一直以来说惯了的“不必多礼”给咽了回去,最后连说了两句,“爱卿平身”、“来人,赐座”——给袁崇焕一个座位坐,算是补偿了刚刚让他对自己的大礼。当然了,事实上萧木本来就是要给袁崇焕准备座位,而且除了萧木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会认为袁崇焕有什么需要皇上补偿的。 王承恩给袁崇焕搬来了座位让袁崇焕坐了下来,然后气氛也酝酿得差不多了,萧木觉得可以开始说正事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先把其他的太监宫女等人给屏退了出去,毕竟接下来跟袁崇焕要说的无疑是军国大事,被太多的人听到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整个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萧木、林檎、袁崇焕,最后还有王承恩——虽然林檎一直声称要把她新得到的贴身宫女钏儿培养成像王承恩那样的心腹,但毕竟时间还短,所以宫女琛钏显然还没有留在这里旁听主子们议论国家大事的资格,事实上就连她的主子,也就是林檎,从本质上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旁听者而已,如果不是因为她和萧木都是穿越者同伴的关系,这种君臣之间的谈话肯定是没有她这个后宫人物参与的份。 “爱卿一路赶来着实辛苦。”萧木首先还是没有什么营养地客套了一句。 然后他就换回了袁崇焕义正言辞的回答,“为君效命,臣未敢言苦。” “咳咳。”萧木被袁崇焕这句回答给噎了一个够呛,毕竟长这么大以来似乎还没有跟这么一本正经地人严肃地对过话,于是萧木只好干咳两声,然后问道,“我大明正值危急之秋,尤其辽东皇太极对抗朝廷,屡屡挑起战火,现更是发兵攻打蒙古察哈尔部,大有席卷草原之意,实乃我大明心腹之患,此番朕召爱卿进京,就是想要听听,爱卿有何破敌良策?” “回皇上,辽东建奴自努尔哈赤以来便连年叛乱,杀害我大明百万百姓,臣虽肝脑涂地,也定要为皇上收复全辽。”袁崇焕又是义正言辞地答道,然后,萧木就听到了那句历史上的著名承诺——“皇上,五年之内,臣定能收复全辽!” …… 大概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袁崇焕终于又郑重地向萧木行了大礼,然后才在王承恩的带领下离开,这次萧木仍然忘记了免去他的繁文缛节,因为虽然一个时辰过去了,但萧木还是没有从袁崇焕的五年平辽的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 直到袁崇焕已经离开了半天,林檎才终于打破了大殿之中的平静,“原来历史上的袁崇焕的‘五年平辽’是真的。” “是啊,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最后他并没有能够在五年之内收复辽东。”萧木也是一脸凝重地说道。 “而且,袁崇焕还被你,不对,是你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给杀了。”林檎又继续补充了一句。 “刚刚听袁崇焕讲他的平辽方略和见解,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不管怎么说,袁崇焕肯定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萧木仍然凝重地说道。 “是啊,联合蒙古,整顿军队,坚城巨炮,这些都是正道。”林檎又接过了萧木的话,“就算是你,都知道维持跟蒙古人的公平贸易,袁崇焕提的这些战略,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他最后为什么没有能够做到五年平辽,反而还被崇祯皇帝给杀了呢?”萧木终于问出了一个最最重要,他和林檎全都想要知道,但又无法知道的问题——至少从今天的奏对来看,萧木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将来有一天会杀了这个满脸正气,向自己保证一定要收复辽东的大臣,但他同时也无法想象,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是一个滥杀无辜的无道昏君,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对演变成历史上的结果呢?萧木感到头痛不已。 萧木的这个问题林檎很显然没有办法给出答案,“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袁崇焕没能实现五年平辽的目标,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其他的人来替换掉他?” “替换掉袁崇焕吗?”萧木沉吟了一句,既像是在问林檎,也像是在问自己,“关键的问题在于,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袁崇焕最后没有成功反遭杀身之祸,其余所有的人,包括袁崇焕自己,肯定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我要是替换掉他,该用什么理由呢?总不会说,因为你将来会失败,所以我要换掉你吧?” “你要是这么说了,那跟无道昏君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想都不用洗那个,朝廷肯定又会是一片大乱。”林檎帮萧木给出了答案。 “而且。”萧木继续说道,“就算我用了其他的人替换掉了袁崇焕,那么谁又能够保证,这个人一定就能做得比袁崇焕好呢?经济学里面有一个叫做‘机会成本’的概念,说的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第三三四章 提醒 “你竟然能够说出经济学名词,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林檎立刻揶揄了一句。 “虽说留级两年,但我好歹也是念经济学的,能说出一个经济学名词有什么奇怪的?”萧木则是感觉自己被林檎冒犯了,“难道只允许你每天向我灌输各种关于《红楼梦》的理论,而我就不能跟你提一两个经济学名词?” “当然可以,反正你肚子里的经济学名词恐怕一共也没有多少,小心用光了之后就没得用。”林檎自然还是不依不饶。 “好了,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什么时候吵都可以,现在关键的是袁崇焕的问题。”萧木觉得还是跟林檎商量些正事比较要紧。 林檎却是没有好气地说道,“袁崇焕还有什么问题?既搞不清楚他在原本的历史上是怎么失败的,又没有办法把他换掉,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就在这乖乖等着,等到皇太极大概明年的时候领兵杀到京城来,然后你再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把袁崇焕杀了了事。” “是啊,反正崇祯原本在位十多年,就算将来皇太极打到了北京城下大明也不会灭亡,既然这样还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呢?”萧木顺着林檎的话继续补充道,随机他的脸又变了颜色,“要是这样的话,大明还不是迟早要完?老天还要我穿越过来做什么呢?” “老天如果想要阻止大明灭亡的话,就不会让你穿越过来了。”林檎立刻又抓住了一个讥讽萧木的机会,“怎么也应该找一个稍微有些本事的人,至少不应该是念经济学的人穿越过来。” “你应该向世界各国的经济学家们道歉。”萧木显然对林檎侮辱了他的专业知识而感到不满,但接下来他本人也不得不承认,林檎说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不过历史上那些著名的经济学家们这个时候还都没有出生……所以说,难道我们在袁崇焕的问题上就毫无办法,只能安静地等着悲剧的到来?” “至少你努力过了,刚才袁崇焕奏对的时候,你不是劝了他,说了什么‘复辽大业,不必操之过急’这样的话了么?”林檎答道。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反而还以为我是在试探他的决心,结果他的态度更加坚决了,还说什么五年之内不能收复全辽,任凭我来处置。”萧木揉着脑袋说道,很显然他对袁崇焕的劝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但是事实上,并没有等到五年之后,他就被你……”林檎顿了一下,“我是说,被你所穿越附身的崇祯皇帝给杀了。”林檎又残忍地说出了一个事实。 “是的,袁崇焕被杀了,这个事实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一遍一遍地重复了。”萧木有些崩溃地答道,“所以现在的重点就是,我们该如何能够救袁崇焕一命,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被杀了!” “掌握他生死大权的不正是你这个皇帝吗?”林檎反问道,“你不去杀他,不就没有事了?” “我当然不想杀他,事实上我谁都不想杀。”萧木理所当然地答道,“所以说,事情的重点最后还是要防范皇太极的入寇,只要把这件事情做好,袁崇焕的性命就能够保住了。” “这个问题你刚刚不是也已经提醒过袁崇焕了?他向你信誓旦旦地保证,定会把辽东防线经营得如同铜墙铁壁,绝对不给皇太极可乘之机?”林檎答道。 “但是历史上皇太极还是有了可乘之机。”萧木觉得单纯的揉脑袋对他的头痛已经没有什么帮助,于是便放弃了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 “但是你已经提醒过袁崇焕注意防范了,现在的状况已经跟历史上不同了。”林檎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角度,“你看袁崇焕那认真的样子,他回去之后肯定会严格地防范的。” “好吧,希望我的提醒能够真正地发挥作用,而不是被他当做了耳旁风。”萧木最后无力地说道,“明明我是穿越者,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情,明明我穿越成了大明的皇帝,按理来说是至高无上的人物,但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我除了对袁崇焕提醒一下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呢?” “因为你本来对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就是一知半解,所以才会这么窘迫了。”林檎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萧木的最大弱点,然后突然发现,她自己似乎也被说进去了,“话说回来,我也一样……” “所以,我总觉得这次跟袁崇焕的奏对实际上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萧木最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除了那个笼笼统统的提醒之外。” 林檎赞同道,“的确除了这个提醒之外,也确实没有什么其他能做的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至少可以把这个提醒做到极致,让袁崇焕意识到你就是实实在在地提醒,而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是在试探他。” “嗯,这是一个好办法,至少从刚才的奏对来看,他应该并没有那么地把我这个提醒放在心上。”萧木答道,“有必要再继续提醒一番,加深一下他的印象,让他把这个事情重视起来。” “所以说,你打算怎么继续提醒?再把他叫来,提着他的耳朵跟他说吗?”林檎笑着问道。 “那样恐怕跟刚刚没什么区别,不见得能有好的效果。”萧木答道,“至于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继续提醒,我还要再想一想,不过好在袁崇焕又不是现在立刻就动身去辽东了,至少吃午膳的时候我有时间去研究一下这个问题。” 此刻的萧木和林檎都接受了一个无情的现实,那就是他们尽管身居高位,而且明知将来要发生的悲剧,但他们却并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去避免这个悲剧,除了一些笼统的提醒,他们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把这个提醒做到极致而已。 第三三五章 请人 萧木一向以有急智自居,今天也不例外,虽然在感冒的影响之下他整个人的大脑思路都不是那么的清晰,但在用午膳的时候,他还是想到了一个他自认为不错的,可以用来提醒袁崇焕的办法。 “你想到了什么办法?”跟萧木一同用了午膳的林檎当然对萧木这个榆木脑袋能想出的办法十分感兴趣。 “我打算下午的时候去煤山转一转。”萧木把筷子放好,等着王承恩带人来收拾,然后补充着说道,“就是后世的景山公园,就在皇宫的北面,一点都不远。” “去那里做什么?”林檎觉得萧木的说法简直莫名其妙,不过下一秒她就理解了萧木的意思,然后开玩笑地说道,“你是想要提前选好上吊用的歪脖子树?不过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殉国是在十几年之后,说不定那棵树现在还没有长成呢!” “嗯,就算是吧,找不到那棵树,怎么也能找到一颗差不多的,只要有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能挂得上三尺白绫,禁受得住一个人的重量的就行,这样的树应该不难找。”萧木自然明白了林檎开的玩笑,也顺着她的话答道,“世上的树大体上都差不多,后世的时候我在景山公园看到的那颗,也没有办法证明就是崇祯皇帝殉国时候的那一颗。” “可是下午是在是太热了,我可不想跑出去晒太阳,要不你还是换一个时间吧?”林檎立刻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然后她就看到萧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看着她,仿佛就是在说,“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事实上你并没有一起去跟着晒太阳的必要。”终于萧木开口了,虽然他说出来的内容稍微委婉一些,但实际上很明显就是在说林檎自作多情的意思,“就算煤山距离皇宫很近,但那也是出宫,而且这一次又不是微服出访,还要有袁崇焕这样的朝廷大臣同去,以你的身份,实在是不便跟着一同前往。” “你就那么确定,我完全没有机会跟着一起去?”林檎显然还是没有死心,虽然她也知道萧木说得很有道理。 “这个,我只能说你如果坚决想要跟着去的话,恐怕很引起很大的骚乱。”萧木又是委婉地说了一句,表达的就是林檎还是不去为好的意思,“而且,上次出门的时候就是在下午,然后你那次回来就中暑了,一连休息了那么多天才好。这次你要是再跟着出去,说不定又会得了什么症状,你知道的……” “我肚子里怀着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孩子。”林檎几乎跟萧木同时说出了这句话,然后继续帮萧木补充着说道,“根据你的什么‘我们两人至少要有一个人强行生病’理论,与其让我生病,还不如你来承受病痛的折磨?” “不错,就是这个样子,我决定不能再让那个李太医继续这样成天到我们这里领赏了,他这两个月领的赏钱恐怕都要赶上之前一年的数目了。”萧木点着头答道,很显然林檎对他的这一套理论的掌握程度让他感到十分满意。 “好吧,既然你全都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么会不知好歹,非要死皮赖脸地跟着你去凑热闹?我等着你下午回来的时候给我好好讲一讲你是怎么出洋相的。”林檎说着也放下了筷子,同时十分“通情达理”地说道,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带着她的贴身宫女钏儿回去了。 萧木当然不可能跟集穿越者、孕妇等诸多特殊人群属性的林檎一般见识,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之后,心情便平复了下来,然后对带着人来收拾餐具的王承恩说道,下午的时候,请来宗道还有袁崇焕前来,朕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是,皇上。”王承恩答应了一句,然后又是关切地问道,“不知皇上要去什么地方?” “大伴无需担心,朕只是带他们去煤山转转,并不会出远门。”萧木看王承恩一脸紧张的样子,当然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奴婢这就去安排。”果然王承恩听了萧木的话之后明显地放下了心来,毕竟煤山距离皇城十分相近,近到可以忽略两者之间的距离,皇上只是去煤山转一圈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对了,除了来宗道还有袁崇焕,大伴不妨把兵部尚书也请来。”萧木转眼又想到了一件事情,“朕记得兵部尚书是王、王……” “回皇上,是王在晋王大人。”王承恩赶紧提醒着说道。 萧木立刻就想了起来,恍然大悟地说道,“对,王在晋,朕早就听说此人久在辽东,深知前方情形,大伴一定要把他也请来。”——当然萧木当然不是什么“早就听说过此人”,事实上他也只是前些天听说了后金皇太极的生意都做到了大明家门口,想要了解一番大明对后金形势的时候,才知道的王在晋这个人物。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于是王承恩匆匆地安排人收拾好了餐具,便忙着去请来宗道等人去了。 而萧木则是揉了揉他的有些变为浆糊倾向的脑袋,心里嘀咕着,“王在晋,这个名字挺好记的,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于是为了让有些浆糊倾向的脑袋能够清醒一些,萧木决定简单地小憩一会,反正除了要带袁崇焕他们去煤山转一转之外,今天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当然回来之后去林檎那里汇报一番也是必不可少的,既是出于萧木作为一个穿越者需要一个倾诉对象的需要,也是出于林檎对这件事情十分感兴趣,自己不去会被她的鸡毛掸子收拾的考虑。 半个多时辰的小憩很快就结束了,由于感冒未愈的缘故,萧木其实也并没有怎么睡着,只不过是闭目养神罢了,很快王承恩就来向他报告,说是来宗道、袁崇焕还有王在晋都已经请到了。 第三三六章 煤山 “臣来宗道/袁崇焕/王在晋,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个大臣见到了萧木之后,自然还是要大礼跪拜。 “诸位爱卿平身,不必多礼。”萧木这次表现得不错,没让三个大臣把那一套礼节做完就提前宣布了免礼。 “谢皇上。”三人这才恭恭敬敬地站起了身子。 “不知皇上召臣等前来,有何要事?”来宗道作为内阁首辅,率先开口问道。 “呵呵。”萧木先是笑了一声——反正此时林檎不在,萧木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呵呵”这个表达方式,然后说道,“时值盛夏,朕听闻煤山景色秀丽,特请几位爱卿前往观赏,不知爱卿是否有意?” 来宗道几人闻言先是一愣,对萧木的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毕竟煤山是什么样的他们全都了解,虽然有着一个“山”的名字,但实际上不过就是皇城北面的一个小土坡而已,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秀丽”的景色,能让皇上如此动心。 不过即便是心里对皇上的审美水平有所怀疑,但在表面上肯定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毕竟关于这种风景到底是不是秀丽的问题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既然皇上都说了煤山风景秀美,那就是秀美,任何一个智力水平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在这种问题上拂逆皇上的意思。 于是来宗道他们齐声答道,“臣等不胜荣幸。” “如此甚好,那我们这就出发吧?”萧木见臣子们对于他的提议欣然答应,自然也是十分满意——毕竟他自己也知道煤山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秀美的风景可看,那无疑他的一个托词罢了,但现在看来,他的这个托词似乎被来宗道他们理所应当地接受了。 在心里嘀咕着明朝大臣们的审美水平,带着作为后世穿越者对审美的优越感,萧木便跟着他们一同走出了大殿,朝着煤山的方向出发了。 走在路上,萧木跟三个臣子之间当然也要说些朝廷公务,由于兵部尚书王在晋、还有蓟辽督师袁崇焕全都在场,他们很自然地就聊起了辽东形势的话题,这显然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就算萧木想要聊些西南土司的问题,那除了内阁首辅来宗道之外,其余的两人肯定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当然事实上萧木他自己对什么西南土司的问题也是一无所知。 一路上萧木都在听着袁崇焕、王在晋说着他们各自对于辽东防务的看法,两人时不时地还有些分歧和争论,而来宗道则是居中调停、统筹兼顾,充分发挥了一个内阁首辅应有的作用,而他自己则是并没有什么观点——毕竟跟袁崇焕和王在晋相比,来宗道对于辽东事物的了解实在可以说得上是有限。 “这里就是煤山,景色果然还是不,不错……”很显然这个时候的煤山跟后世已经成为了公园的景山区别很大,至少从各种意义上,都称不上一个什么“景点”——无论是自然景色意义,还是历史纪念意义,毕竟眼下的时空并没有人在这里自杀殉国。 萧木看着眼前的一个小土坡,还是违心地夸赞了一句景色不错,而且可能是还没有达到可以“睁眼说瞎话而面不改色”的境界,他并没有勇气去用什么“秀美”这样的词汇,就连那句“不错”,也说得有些磕绊。 不过三个大臣的表现则是比萧木要好得多了,不但立刻就附和着萧木的话夸赞起来,而且还找到了煤山风景确实不错的证据,严密地论证了皇上观点的正确性,而且完全面不心不跳。 尤其是来宗道和王在晋,什么“苍松翠柏”、“鸟语花香”、“娇艳欲滴”这些辞藻纷纷用了出来——虽说是为了附和萧木的观点,或者是为了帮主皇上摆脱难堪,但还是让萧木听起来有些汗颜。即便是印象中正直不阿的袁崇焕,对煤山的“景色”也是夸赞了几句——很大可能上也是出于避免让皇上感到尴尬的考虑。 此时萧木也明白了,这三个大臣的审美水平并不像自己刚刚想象的那般低下,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这个皇上的脸面而已,自己虽然是穿越者,但在审美这方面却也没有什么值得感到优越的。 萧木带着几人绕着煤山转了一圈,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棵看起来卖相不错的歪脖子树,然后萧木便亲自登上了煤山这个土坡,走到了这棵长在“半山腰”的树下。 见皇上都亲自“攀登”,三个大臣当然也要跟上,于是来宗道等人便也跟着萧木的后面,一起来到了这棵歪脖子树下,来宗道的腿脚有些不利索,还是王在晋和王承恩一同搀扶着才能够上来。 “几位爱卿看此树如何?”萧木指着这棵歪脖子树问道。 “这……”来宗道等人面面相觑,很显然他们不可能想到萧木的本意,事实上他们都在打量着这棵树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说刚才皇上说煤山景色不错,他们还有办法圆回来的话,但现在就这么单单一棵歪脖子树,想要找些辞藻来夸上一番,一时也不是那么容易,尽管他们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在整个大明都是文才出众。 “臣等愚钝,还请皇上明示。”虽然来宗道等人比萧木的境界高出不少,在夸赞煤山景色的时候都做到了脸不红心不跳,但毕竟还是有着文人的操守,他们最后也没能鼓起勇气,用什么“苍劲”、“挺拔”之类的词语去形容这么一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看起来只能用来当柴火烧的歪脖子树。 “嗯,朕以为此树甚好。”萧木的右手先是摸着粗糙的树皮,然后又纸箱了那长歪了的树干,笑着说道,“将来若是有一天京城失守,敌兵杀进皇城,朕便可以在这里挂上三尺白绫,然后跟大伴一同自缢殉国。” “皇上!”来宗道、袁崇焕、王在晋,还有在一旁一直默默无声地充当听众的王承恩闻言大惊,顿时全都跪倒在地,“臣等无能,有负社稷,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第三三七章 惊吓 林檎并没有能够说服萧木带她一起去煤山转上一圈——尽管明知道大明这个时空的煤山肯定没什么好看的,但对于林檎来说,只要能走出皇宫,哪怕是去一趟皇宫的隔壁,也是极好的,至于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想方设法地,甚至不惜假装被绑(当然后来也真的被绑了)联合王承恩一起忽悠萧木赶紧回宫的行为,林檎简直无法想象这会是自己做的。 对于林檎来讲,这座皇城就好比是一个富丽堂皇的监狱,在这监狱之内,身为大明天子的萧木都没有办法为所欲为,更不用说自己这一介女流,随处都要恪守礼法的皇后了,所以没能能够得到这次出宫放风机会,林檎显然对萧木十分不满。 不过不满归不满,但林檎还是十分密切地关注着萧木的行动,毕竟在大明这个时空,能够给她枯燥无聊的宫廷生活带来些许乐子的,也就只有萧木这个穿越者同伴了。 然而今天萧木这个穿越者同伴显然做得十分过分,林檎在自己的寝宫枯坐了一个下午,一直到了晚上,该用晚膳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萧木的人影——按照平时的正常情况来讲,每当萧木做了一件事情之后,都会跑到她这里跟她描述一番的,要么是成功之后的炫耀,要么是丢人之后的抱怨和倾诉。当然了,这两者相比,林檎自然更愿意听后者,不过前者有的时候也同样很有意思,因为萧木对于成功的判定标准显然跟正常的人并不太一样,听他一本正经地大谈其成功经验,也是一种享受。 但今天到了这个时候萧木却并没有来,这让林檎对萧木更加不满了,不用说,肯定是萧木这个榆木脑袋也耍起了小聪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自己,林檎回想了一年,毕竟上午的时候自己似乎并没有给萧木什么太大的面子。 “明明就是不大的一座小土山,有什么好看的?”这句话林檎在整个下午已经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之前萧木送来的那副纸牌已经被林檎摆弄了八百六十遍,对林檎已经几乎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了。 终于下午已经过去,夜幕都快要降临了,就算煤山的景色再怎么让人流连忘返也该是到了回来的时候了,林檎终于忍无可忍,于是便派了钏儿——也就是她的贴身宫女琛钏,去打听一下消息。 贴身宫女钏儿果然不负所托,很快都带着她打探来的消息回来了——而且是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林檎可以明显地看出钏儿的慌张和异常,于是便连忙问道。 气喘吁吁,说话都有些困难了的钏儿果然给林檎带回来了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回,回娘娘,大事不好,内阁首辅来宗道大人今日下午的时候突然晕厥,太医正在紧急医治,至今还没有苏醒……” 林檎闻言也是大吃了一惊,直接站起了身子,失声说道,“什么?首辅突然晕厥?” “回娘娘,正是,从未时来大人晕倒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太医一直在全力救治,但来大人还是没有醒来,皇上也在那里一直盯着……” “这个榆木脑袋又干了什么事,怎么把来宗道弄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这个首辅岁数大了禁不起惊吓么?”林檎在心里嘀咕着,把萧木又是埋怨了一通,嘴上则是说道,“速速随我前去!” 说着林檎便迈开了步子,带着钏儿走出了寝宫,她要到萧木那里,搞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举,才能把从政多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内阁首辅来宗道给惊得晕厥过去。 或许林檎都没有意识到,她自己竟然有着某种福星的属性,在她刚刚到达萧木这里,正要跟来回踱着步子一筹莫展的萧木问明事实的时候,来宗道总算是悠悠转醒了。 于是林檎和萧木便也来不及讨论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毕竟现在来宗道的身体情况才是最为重要的问题。 来宗道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萧木,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萧木给立刻阻止了,“爱卿刚刚醒来,不必多言,以免耗费体力,一切事情等爱卿身体无碍之后再说不迟。” 不顾哦这一次来宗道倒是有些抗旨不尊,不顾萧木的劝阻,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臣有负社稷,愧对皇上,罪孽深重……” “爱卿何罪只有?”萧木赶紧又是劝解一句,生怕来宗道再出现什么状况,“下午之事不过是朕的戏言而已,爱卿切莫挂怀。” 说着萧木就看到,来宗道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这直接把萧木给吓坏了,甚至连一点皇帝的风度都顾不上,大喊着说道,“太医!太医!来爱卿又晕过去了,你们赶快过来看看!” 于是一群太医在李时珍的徒弟李太医和张仲景的传人张太医的带领下又七手八脚地忙活了起来,过了一会,李太医才擦着额头上的汗对萧木禀报道,“禀皇上,首辅大人已无大碍,应是今日经受了打击,方才昏迷之中精神也高度紧张未曾放松,以致来大人身心疲惫,微臣以为来大人只是睡着了,几个时辰之后自会醒来,还请皇上不必过于担心。”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萧木听了李太医的话之后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刚刚来宗道闭上眼睛的时候,萧木心里甚至生出了极其不好的猜测,生怕这位首辅大臣就这样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语而送掉了性命,在急切地叫着太医的时候,他的那句“来爱卿又‘晕’过去了”其实也是有些没底,或者说是萧木的一个希望,希望来宗道只是晕过去,而不是真的燃尽了性命。 现在李太医告诉他来宗道甚至都没有昏迷,只是过于疲惫了睡着了,这对于萧木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很快萧木就大手一挥,对在一旁伺候的王承恩说道:“今日参与治疗来爱卿的太医,全都重重有赏!” 第三三八章 原委 萧木显然忘了他今天中午刚刚信誓旦旦地说过,“再也不要给李太医从他这里领赏的机会了”这样的话,而且他刚刚这大手一挥,给在场所有太医的赏钱加起来恐怕比李太医之前从他这里拿到的赏银加起来还要多的样子。 林檎尽管记得萧木的这番豪言壮语,但对他“出尔反尔”的行为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来宗道的年事已高,若是救治不及时是真的会有可能一命呜呼的,如果这样悲剧性的事件真的发生了,那对于萧木来讲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无论是从治国的角度来讲,还是从他必然会产生的内疚心理的角度来讲。 想到了这里,林檎心中也在庆幸,多亏今天萧木带来宗道他们取得是紧邻皇宫的煤山,可以第一时间把人带回皇宫来让太医救治,要是去的其他什么地方,恐怕来宗道就真的可能会有个什么闪失。 而且对于林檎本人来说,救回一个人的性命无疑比什么都重要,对于参与救治的太医的赏赐很显然是实至名归,这才是真正体现了太医的存在价值的时候——跟之前萧木和林檎的感冒、中暑、装晕等症状相比。 一众太医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如释重负地前去领赏去了,萧木也终于有些支撑不住,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虽说他的感冒跟来宗道比起来不算什么大的症状,但毕竟下午跑到了煤山转了一圈,而且又为了来宗道的事情焦心了好久,所以此刻的萧木也是十分的疲惫。 不过林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萧木,既然来宗道暂时已经没有了大碍,此刻的林檎迫切地想要知道,萧木到底做了什么这才让来宗道这么惊险地差一点到鬼门关去走了一圈。不过林檎也知道这个地方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场所,毕竟来宗道现在需要休息,他们两个人说话势必会影响到来宗道的休息。 于是林檎便对萧木比划了一下,表示要跟他好好地聊一聊,而萧木也是立刻就领会了林檎额意思,实际上萧木也想要跟林檎好好地说说,毕竟她这一下午都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生怕来宗道真的会有个什么三张两短。 既然来宗道已经睡着了,萧木当然也知道不能把吵醒,所以只是派了一个太监到来宗道的府上传了一个口信,然后便把来宗道留在了宫中,留了他最信任和了解的李太医在旁时刻照看,而且吩咐王承恩一旦来宗道醒来,无论任何时候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至于同样一直跟着萧木在这里焦心等待的袁崇焕和王在晋,知道来宗道无碍了之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向萧木告辞,萧木由于想要跟林檎好好地谈上一番,也没有过于在意二人,只是说了一句明天再召他们商议国事,便放他们走了。 交代好了这些事情,萧木跟着林檎一起来到了她的寝宫,一如既往地屏退了闲杂人等之后,他终于可以跟林檎好好地说一下下午的事了。 “我带着来宗道、袁崇焕还有王在晋去了煤山,在煤山下面绕了一圈。”根本不需要林檎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萧木就主动地开始“交代”了起来。 “刚刚袁崇焕旁边的那个就是王在晋?”林檎问道,毕竟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王在晋,或者说,她连这个名字也都没有听过。 “不错,兵部尚书,对辽东事务颇有了解。”萧木点点头答道。 林檎也同样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王在晋的情况,继续问道,“然后呢?”——毕竟跟王在晋是何许人也相比,林檎更关心来宗道是怎么昏厥的。 “然后我就找了一棵歪脖子树,跟中午的时候和你说的一样。”萧木继续说道。 “然后呢,你在那颗歪脖子树上上吊,然后把来宗道给吓到了?”林檎冷哼了一声,然后问道。 “那倒没有,我就说了一句,将来要是敌兵打下了京城,我就在那棵树下自杀殉国。”萧木摇头否认道。 “我很怀疑你有没有这样的勇气。”林檎又是嘲讽了一句,然后问道,“然后来宗道就晕厥过去了?” “也没有立刻就晕厥,我说完了之后,他们所有的人全都跪在地上磕头请罪。”萧木回忆着说道,“然后我就借此机会跟他们说了一些要提高警惕,防范后金皇太极,不能给他任何进犯的机会。” “这个时候来宗道还没有晕厥过去?”林檎直接问了重点,至于萧木强调的什么警惕性之类的话直接就被她给忽略掉了。 “应该,是吧……”萧木的回答显然有些吞吞吐吐。 “什么叫‘应该是吧’?”林檎显然立刻就发现了萧木话中的漏洞。 萧木又是一脸悔恨地说道,“事实上我也不清楚来宗道是什么时候晕厥的,总之就是他们几个磕头请罪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然后在我强调了防备皇太极之后,想要让他们起身的时候,他就已经晕厥过去了。” “一定是你开始的什么自杀殉国的话惊吓到了他,然后又让人家在大太阳下面跪了那么久,来宗道的岁数都已经那么大了,你难道连尊老爱幼的道理都不懂了吗?”林檎没有好气地说道,来宗道晕厥的原因已经很清楚了,事实上跟林檎原本心中的猜想也差不了很多。 “我真的没想到啊。”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之后更加悔恨了,“原本我这些话都是说给袁崇焕听的,来宗道不过是我叫来的旁观者、见证人罢了,却没想到结果却对他产生了那么大的影响。” “你是怎么想的来宗道又不清楚,他怎么可能知道你是打算说给袁崇焕听的?而且他是内阁首辅,他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是来看热闹的呢?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紧张呢?”林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要是来宗道真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着悔恨一辈子吧。” “我现在已经很后悔了。”萧木低声嘀咕道,“煤山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三三九章 忧心 可能是老年人本来就起得早,更可能是因为从下午开始就呼吁昏睡状态,所以到了凌晨寅时时分,王承恩便来向萧木禀报,说是来宗道已经醒了过来——此时的萧木当然已经睡了,但听到了来宗道醒了过来的消息之后,顿时就睡意全无,立刻就催促王承恩给自己换衣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来宗道那里。 很快萧木就见到了醒来的来宗道,这时留守在这里的李太医正在为他诊脉,萧木当然不会贸然地上前打扰,而是在一旁耐心地等待了一番。 李太医并没有让萧木等待多久,很快他就给来宗道诊完了脉,因为他发现来宗道的脉象平稳正常,很显然已经没有了什么大碍。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李太医自然立刻就把这个好消息禀告给了萧木,然后萧木也顿时“龙颜大悦”,又是大手一挥,让李太医跟王承恩下去领赏去了——尽管之前的时候李太医已经领了一份赏钱,但萧木也丝毫不在乎这一点,毕竟能够确认大明的首辅身体无事比什么都好,事实上刚刚萧木在睡着的时候,做的梦也都是什么来宗道永远醒不过来成了植物人,或者是醒来之后留下了后遗症这样的情景,毕竟这样的情况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经常发生。 接下来萧木对来宗道惊醒了全方位的宽慰,一再强调自己之前说的都是戏言,让他对白天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这同一句话一连跟来宗道重复了好多遍,说得萧木自己都快要信以为真了。 然而来宗道的水平显然比萧木要高一些,萧木这些几乎都说服的自己的话并没有能够让他感到安心,反而更加紧张起来,毕竟只要是一个正常智力水平的人都可以看出,萧木的话明显是在掩饰着什么。 而且,还有一个事实让来宗道没有办法忽视,那就是算上这一次,这已经是皇上第三次在自己的面前提到关于什么“敌人会打到京城”这样的话了。 来宗道可以清楚地回想起来,第一次的时候是在皇后娘娘有孕,皇上跟自己和其他阁老商量大赦天下的时候,那一次皇上的说法比较笼统,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然后第二次则是自己在观看内书堂讲学之时提出辞官之后,皇上又提了一遍,说是皇太极这一两年很可能会引兵犯境,而且能打到京城之下,相比第一次的时候,皇上的说法更加言之凿凿,好像能够未卜先知一样;而这一次,也就是第三次,皇上不但又提起了这个话题,而且还进一步地说到了皇太极会攻破京城,甚至皇上连殉国的地方都选好了。 当然历史上后金皇太极虽然打到了京城之下但并没有攻破京城,实际上攻破了京城让崇祯皇帝不得不自缢殉国的是李自成的农民军,而且也是十多年之后的事情。但来宗道显然不可能知道这一点,通过之前两次的经历,来宗道很自然地就把下午的时候皇上口中的“敌兵”理解为了后金的皇太极,而且时间也是这一两年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皇上就成了亡国之君,自己就是亡国的首辅,这是来宗道怎么也不可能预见到,而且怎么也不可能接受的事实,明明皇上即位以来一向英明,明明自己在政事之上也没有干预丝毫地懈怠,大明怎么可能就会亡国呢?明明之前阉党党政,朝堂之上一片乌烟瘴气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被人打到京城之下这样的事情。 所以尽管萧木此刻在一个劲地宽慰来宗道,但来宗道始终面色凝重,看起来心事重重,让萧木感到有些无可奈何,最后只好把之前那被他说了不知多少遍的“那只是朕的一句戏言”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又给来宗道放了两天的假,让他回府之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 …… 所以等到早上起床,一起用早膳的时候,林檎发现萧木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毕竟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而且对来宗道的宽慰也并不是十分成功,萧木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恍惚。 “来宗道已经没事了?”这是林檎见到萧木之后问的第一句话。 “嗯,没事了,大概是寅时左右醒过来的,李太医给他诊过了脉,并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萧木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答道。 “那你怎么是这副样子?”林檎继续发问,很显然来宗道的身体没事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但萧木看起来精神不振,就好像是来宗道醒来之后患上了严重的后遗症,变成了老年痴呆一样。 “什么样子?”萧木反问道,对林檎的话有些不明就里的样子。 “嗯,就是你一直维持这个样子的话,你的感冒肯定是不用想痊愈了,按照你的那套理论,我就永远不会被强行生病了。”林檎拿起筷子答道。 萧木这才明白了林檎的意思,然后无奈地答道,“来宗道的身体虽然无事,但他还是心事重重,我劝解了半天,结果却没有什么效果……” 萧木的回答显然并没有让林檎感到吃惊,“你连什么京城沦陷,自缢殉国的话都说出来了,来宗道当然要放在心上,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劝解开的?” 于是萧木便开始向林檎讨起了办法,“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要是一直这样忧心忡忡下去,政务处理不好不说,来宗道本人的身体早晚要出事的。”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哪里会有什么好办法?”林檎摊了摊手,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萧木见林檎也没有办法,又是充满了无力感,然后用无力的语气说道,“哎,我给他放了两天的假,希望这两天他能好好地休息一下,放松一下心情吧。” 然后萧木就换来了林檎近乎绕口令一样的回答,“虽然我刚刚说了我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我倒是可以确认你这个办法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甚至还不如没有办法……” 第三四零章 客人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让来宗道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继续去内阁处理政务吗?以他现在的状态处理政务简直就是灾难,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大明来说都是这样。”萧木惊讶地问道,全无刚刚那种无力的感觉,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林檎之前问过他的话,“难道你就不知道尊老爱幼吗?” 然后萧木就得到了林檎强有力的反击,“我当然尊老爱幼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说你给来宗道放着两天假绝对对他的身体不会有任何的好处,说不定还会有不少的害处。” 萧木显然还是没能理解林檎的意思,而且还是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状态,“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给他放两天假让他休息反而对他还会有坏处?难道就一定要让他现在立刻回去工作才能对他有好处吗?” “让他立刻回到内阁工作至少也要比直接给他放两天假让他休息来得好。”林檎仍然强势反击,看着萧木一脸的不解,她只好耐心地给萧木解释起来,“你送来宗道离开之前,你对他的劝解起作用了吗?” “当然没有,我刚刚不是都已经跟你说了。”萧木立刻答道。 “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你的宽慰并没有起到作用,那么来宗道就势必还会继续去想你昨天的那一系列行为。”林檎继续解释道,“然后你给他放了这两天假,就无疑是给了他两天时间,让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去做,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去想你说的那些‘京城被攻破’、‘自缢殉国’之类的话……” “我明白了!”这下萧木也终于理解了林檎的意思,“他在内阁处理政务最起码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把心思放在别处,但我给他放了两天假,他就会整天地忧心这个问题,这样一来,他的身体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林檎终于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所以,给他放这两天假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 萧木越想越觉得可怕,整整两天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把身体给忧虑坏的,尤其是对于来宗道这样年事已高的人来说,“那我现在怎么办?还是派人把他在请回内阁继续处理国政?现在是早上,派人过去应该也来得及……” “刚跟你解释清楚一个坏办法,你却立刻又拿出一个馊主意。”然而萧木的这个“补救措施”又换回了林檎的嘲讽,“你可是皇上,有道是‘君无戏言’,你送他出宫的时候才刚刚跟他说给他放两天假让他休息,结果这还没过两个时辰,又火急火燎地把人又召回来处理政务,这回让来宗道怎么想?” 萧木顿时又是恍然大悟,“来宗道肯定会以为我出尔反尔,对我心生不满。” “你觉得都已经这样了,来宗道还有心情对你产生不满吗?”萧木的话也让林檎顿时崩溃,“这个时候火急火燎地把来宗道召回来,他肯定会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说不定是真的有敌兵叩关犯境了!说不定你派人去找来宗道的行为,就是让他精神崩溃的最后一击。” “嗯,你说的对,是我疏忽了,这么贸然地去召他回来,很容易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让他更加紧张。”萧木这才是终于明白了林檎的意思,随即又是露出了一脸的无力感,“这么说来,给他放两天假也不行,再让他继续出来工作还不行,那我到底要这么做才好?”——很显然,萧木此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倒也没什么难的。然而萧木这个两难的问题对于林檎则好像并不成问题,“这两天假期的危险之处就是会让来宗道陷入忧心忡忡的情况,想要避免就要给他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而分散注意力又很多种方法,又不是非要让他回到内阁去工作。” “嗯,说得有理。”萧木又是茅塞顿开,“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能让分散他的注意力?” “方法有很多。”林檎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思考了一下之后说道,“比方说给他找两个客人什么的……” 可能是由于感冒没有康复的原因,也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的原因,更可能是两者共同作用的原因,萧木也意识到自己今天早上十分不在状态,跟林檎的对话也是昏招频出,被她各种教育反驳,似乎就没有说对过一句话,想出过一个好办法。 不过当听到了林檎的这句“给来宗道找两个客人”的时候,萧木觉得自己的状态立刻就找了回来,对于林檎这方面的心思萧木自认是了若指掌——很显然,这个穿越者同伴,同时也是大明的皇后娘娘对于昨天没能一起去煤山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所以在今天又提出了想要去大明的内阁首辅的家里坐一坐的想法。 对于林檎的这个想出去转转的想法本身,萧木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他还是觉得去来宗道的府上这种方式不太合适,萧木思考了一阵,然后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嗯…按理说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不过恐怕来宗道见到了我心情反而会更加紧张,完全达不到让他心情放松的效果。但是如果我不去呢,你一个人去恐怕有些难以实现,毕竟这里还是大明王朝,让皇后一介女流单独出宫恐怕还是十分困难的……” 然而萧木吞吞吐吐、自认十分委婉地说了半天,最后却换来的是林檎莫名其妙的眼神,“我什么时候说要去来宗道家里了?” “就是刚刚啊。”萧木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说要给来宗道找两个客人什么的吗?” “但是我从没有说过这两个客人就是你和我!”林檎这才明白了原来萧木对她的建议理解歪了,顿时十分生气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待在皇宫之中十分无聊所以每天什么都不想满脑子就想着找尽一切机会跑出去玩?” 虽然萧木觉得林檎说的某种程度上就是实际情况,但他还是立刻坚决而果断地摇了摇手,“当然不是,你别误会……” 第三四一章 浆糊 虽然萧木果断而坚决地进行了否定,表示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然而他接着沉默了半天之后,还是不得不开口问道,“既然不是你我,那你说的给来宗道找两个客人,指的是谁啊?” “昨天你发表了那番惊人言论的时候,除了你和来宗道,还有谁在场?”林檎虽然对萧木的智商水平又一次感到了堪忧,但还是提醒着问道。 “当然是袁崇焕和王在晋了。”萧木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了,还有王承恩。” “王承恩就算了。”林檎摆了摆手,“让王承恩去来宗道家做客,跟你亲自前去的效果也差不了多少了。” 萧木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让袁崇焕和王在晋去来宗道的府上坐坐,陪他聊聊天,帮我宽慰劝解一番?” 林檎点点头答道,“正是,本来昨天他们了两个都在场,去见来宗道也不会显得突兀,来宗道见到他们之后肯定要说起昨天的事情,正好也可以让他们跟来宗道好好地解释一下,总之,袁崇焕和那个王……” 林檎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萧木赶紧提醒着补充道,“王在晋。” “对,袁崇焕和那个王在晋无疑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林檎听了萧木的提醒,又自然地接过了话茬。 “可是我又不是袁崇焕,你又不是王在晋,脚长在他们的身上,我们怎么能控制他们去不去来宗道的府上做客?总不会我特意下一道旨意,让他们去吧?”萧木还是不能让林檎省心,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在问的同时,萧木心里也在想着这样的画面——王承恩拿着圣旨分别到袁崇焕和王在晋那里,两人摆好香案,沐浴更衣之后,听到了这样的圣旨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蓟辽督师袁崇焕/兵部尚书王在晋今日前往内阁首辅来宗道府上做客,不得有误,钦此。” 想象了一番这样的画面,萧木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尴尬,不知道历史上原本的崇祯皇帝知道自己下了这样的圣旨之后会有什么感想。 终于忍无可忍了的林檎终于又一次地像变戏法一样地拿出了她的鸡毛掸子,恨恨地敲在了萧木的头上,“你的感冒让你的脑袋里都变成了浆糊了吗?就这么一点小事为什么要下圣旨?反正你今天还要召见他们两个人的,你就随口跟他们两个人提一下不就好了吗?去来宗道家坐坐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难道他们还能抗命不成?” “对呀!”萧木又一次地恍然大悟——这已经是他这两天之内不知道第几次恍然大悟了,一拍大腿说道,“我昨天跟他们说过今天要召见他们的,你不提醒我差一点都给忘记了!就按照你说的办,我召见他们之后,顺便提一句让他们到来宗道的府上看看,他们不可能有理由拒绝。” “要让来宗道把心彻底放下来,你也不要再提什么皇太极兵临城下的事情了。”林檎又一次嘱咐道,“来宗道现在肯定精神高度紧张,袁崇焕和王在晋虽然没有晕厥,但肯定也是震惊得很,你召见他们的时候要先跟他们解释明白,然后他们才能把心态调整好,再然后才能去宽慰来宗道。” “嗯,言之有理。”萧木又是点了点头,“皇太极刚刚在草原上吃了侯世禄的一个败仗,短时间之内应该是没有什么余力再来犯境了。而且就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打到北京城下,也是袁崇焕当了有一阵蓟辽督师的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袁崇焕才刚刚上任,就算皇太极没有吃这场败仗,一年半载之内也暂时不会大举进攻的。”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要提醒袁崇焕小心防备,要是什么都不做,一年半载的安全时间过去了,皇太极真的来了,那历史岂不是又要重演?”林檎又是提醒道。 “嗯,也有道理。”萧木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皱起了眉头,“既要把昨天的事情解释清楚,让袁崇焕他们不要太过于紧张,同时又要提醒袁崇焕,让他加强对皇太极的警惕,不可掉以轻心,这个事情,还真有那么一点困难……” “困不困难就不是我能够操心的了,谁让这恶果是你自己种下的呢?”林檎又是双手一摊,极其不负责任地说道。 “哎!”萧木长叹一口气,声音充满了悔恨和懊恼,“我昨天就不应该把来宗道和王在晋也叫来,明明跟袁崇焕一个人说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棘手的事了!” “现在后悔也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得,除非时光倒流,让你回到昨天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林檎对萧木并没有什么同情,不过她说着发现她的话似乎有些不太严密——本来按常理来说,时光倒流,回到过去之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想到萧木和自己都能够穿越,这原本不可能的事情似乎也没那么绝对了,于是林檎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比买彩票中头奖的几率可小多了。” 萧木当然也知道什么回到昨天这样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至少可能性比出门被雷劈中还要小得多,尤其是自己已经穿越过了一次,再回到昨天的话,这几率就堪比连续两次出门被雷劈——换句话说就是尽管在理论上有可能性的存在,但实际上而言基本就是不可能,于是萧木又一次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林檎,“你是不是还没见过王在晋?一会我召见他和袁崇焕的时候,你有没有兴趣一起见见他们?顺便也能帮我提个醒什么的,我这感冒没有好,脑袋里真的就像是一团浆糊……” “嗯……”林檎听了萧木的请求,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下,“本来我还想回去跟钏儿一起缝个手帕什么的,不过既然你都这样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一起见见他们吧……” “缝个手帕,你骗鬼哦……”萧木在心里嘀咕着,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戳穿林檎的时候,只有暂且忍耐了。 第三四二章 对话 得知自己将会强行占用的林檎原本要跟她的贴身侍女钏儿“缝手帕”的时间(当然打死萧木都不信的),萧木立即十分礼貌地对林檎表示了歉意,然后也十分自然地获得了林檎大度的原谅。 说了这么多的话,最终敲定了今天要做的事情——召见袁崇焕和王在晋,然后让袁崇焕和王在晋代表萧木去来宗道的府上劝慰来宗道,萧木和林檎两个人的早膳也早就用完了,随即萧木便向带着人来收拾餐具碗筷的王承恩吩咐,让他稍后把袁崇焕和王在晋请来,跟昨天用完午膳时候的情景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要请的人少了一个被萧木放了两天假的内阁首辅来宗道而已。 得到了命令的王承恩又是匆匆地安排人收拾好了餐具,然后便忙着去请人去了。 很快袁崇焕和王在晋就被王承恩请到了萧木和林檎的面前,两人见到了皇上和皇后之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大礼跪拜,然后又是一如既往地在他们刚要开始行此大礼之前就被萧木给阻止了,“两位爱卿免礼,赐座。” “谢皇上。”袁崇焕和王在晋站起了身来,然后十分谦恭地坐在了王承恩搬来的座位上,萧木和林檎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个人的脸了。 尽管袁崇焕和王在晋都在努力地掩饰,而且为官多年的他们掩饰的水准也很高,几乎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但可能是因为萧木昨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惊人,或者说萧木的心里本来就有鬼,总之在萧木看来,袁崇焕和王在晋的神色并不是那么完美地自然,整个大殿之内有着那么一点点尴尬的氛围——而且是被极力掩盖,只露出一点点苗头的尴尬氛围。 “两位爱卿昨夜休息得如何?”萧木憋了半天也没想好到底应该说什么,毕竟开门见山地直接提昨天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尴尬,而且林檎也没有给他提供任何的暗示和帮助——事实上这第一句话由林檎这个皇后来讲很显然并不合适,事实上林檎这儿皇后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并不很合适,所以萧木最后只好毫无营养地问了这两个同样有些尴尬的臣子一句有没有睡好。 “拖皇上洪福,臣昨夜睡得还算不错。”袁崇焕和王在晋的回答也是不约而同,尽管他们昨天晚上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睡好,毕竟不管哪个臣子听到了当今的皇上亲口说了什么京城陷落后要自缢殉国的话,都没有办法继续保持良好的心态去呼呼地睡大觉——无论忠奸,即便是建奴安插在朝中的细作(如果真的有的话),也不会睡好觉,尤其是皇上是在这种并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之下突然地说了这样的话。 不过尽管这样,但既然皇上如此寒暄地问了起来,他们当然也违心地答了一句“睡得不错”,这显然不算是欺君之罪,因为他们不这样回答的话就会让问出这个问题的皇上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这基本上是一个人所共知的道理,在一旁看着的林檎也十分明白,即便是后世的英语学习当中,一个人被问到了“How are you?”的时候,他的回答也永远是“I’m fine”。 然而萧木却并没有按照常理出牌,他的回答彻底地颠覆了正常的对话套路,“朕昨夜睡得很差,感冒没有康复,又要担心首辅的身体情况……” 萧木的回答让袁崇焕和王在晋都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还好两个人都为官多年,最起码的临场应变还是能够做到的,于是两人都从座位上起来,跪下说道,“望皇上保重龙体,切莫过于忧心国事,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助我大明中兴。” “两位爱卿一片忠心,朕自然知晓。”萧木赶紧让跪着的袁崇焕和王在晋起身坐好,然后又颇有悔恨地说道,“只是朕尚且年轻,说话不分轻重,昨日一句戏言竟酿成如此后果,险些铸成大错,若是来爱卿身体果真出了什么状况,那朕真是悔之晚矣。” 王在晋赶紧出言宽慰道,“皇上不必过于自责,所幸来大人吉人天相,并无大碍,将息几日之后定可无碍。” 尽管跟王在晋在辽东防务上的见解并不完全相同,但在这个问题上,袁崇焕显然也持同样的态度,也出言说道,“不错,来大人乃我大明中流砥柱,而且身体一向硬朗,臣以为来大人定会平安无事。” 事实上对于道德情操要求极高的袁崇焕看来,来宗道自然算不上什么中流砥柱,不过是阉党得势之时都不敢挺身而出的胆小之徒罢了,如今身为首辅也并没有什么大功,至于他的身体硬不硬朗袁崇焕当然也并不是特别了解,毕竟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不过从昨天去煤山的路上看来,来宗道走起路来还是十分平稳,看起来身体还不错的样子。 “嗯,两位爱卿之言让朕甚为欣慰,昨日经太医诊疗,来爱卿身体已并无大碍。”萧木仍是忧心忡忡地说道,“不过朕深恐来爱卿对此事仍然无法释怀,一直积郁心中,日久必然影响来爱卿的健康,此定然非我大明之福。” 袁崇焕和王在晋听了萧木的话之后也是沉默不语,因为他们断定,皇上接下来肯定还有话说,因此还是等皇上全都说完再开口也不迟。 果然,萧木继续说道,“因此,朕虽然给来爱卿准了两天的假,但唯恐来爱卿忧虑成疾,朕本欲亲往来爱卿家中探望,但有风寒在身不便出门,还请两位爱卿替朕多多与来爱卿走动走动,替朕多多宽慰来爱卿一番。” 萧木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虚弱,确实身体很差、不便出门的样子——至于明明昨天皇上还出门去了煤山的事情,此事自然没有人会去提起。毕竟对于大明的臣子来说,让皇上亲自到府中看望,那就是天大的恩典,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萧木的“身有风寒不便出门”在袁崇焕和王在晋看来,实际上不过就是皇上的一句套话而已。 第三四三章 弄险 当然对于萧木这个穿越者来说,大明以往的各代皇帝们不会去做的事情不代表他就一定不会去做,实际上这次不亲自去看望来宗道的原因就并不是袁崇焕和王在晋所想的那种套话,而是出于来宗道看到自己会更加紧张的考虑,不然的话萧木也不用他们两人代劳,而是自己就亲自去了,顺便还能带林檎出去散散心,明显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对于皇上的这个请求,袁崇焕和王在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况且去首辅家里坐一坐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尽管对于来宗道以前依附过阉党的经历颇有不屑,但袁崇焕毕竟还是负责辽东防务的蓟辽督师,粮草器械军饷等很多问题上还要仰仗内阁首辅的鼎力支持,或者说至少要保证不受到首辅大人的掣肘,所以借此机会跟当朝的内阁首辅熟络一番很显然不是什么坏主意。而对于王在晋来说,同样是当年不得不依附过阉党的他对于来宗道自然是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现在首辅大人心有积郁,去拜访一下,帮忙宽慰一番也是自然之理。 两人对拜访来宗道一事都很乐意,所以对于萧木的请求都是欣然应允——当然了,就算他们两个都跟来宗道有仇,根本不想去见这个内阁首辅,也是没有办法拒绝萧木的这个“请求”的,因为这个“请求”实际上就是圣旨,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他们愿意与否对于结果并不能产生什么影响。 见袁崇焕和王在晋都是引燃答应,解决了一个让他十分担心的问题,萧木自然也是龙颜大悦,仿佛原本没有康复的感冒症状都减轻了一些,气色都好看了不少。 此番召见袁崇焕和王在晋的目的达成了一半,于是萧木便又话锋一转,把话题拉到了辽东的防务上面——无非就是又强调了一番皇太极诡计多端,辽东建奴细作遍布,稍有疏忽就可能会给皇太极可乘之机,还望两位爱卿多多警惕云云。 袁崇焕和王在晋立刻保证一定竭尽全力,不负皇上重托。 林檎看着眼下谈话的氛围明显有些不对,很显然袁崇焕和王在晋对于萧木刚刚的提醒都当成是了另一种套话,并没有完全地放在心上,或者说他们虽然能够感受到皇上的担心,也有很强烈的忠君报国之志,但萧木的具体提醒的内容则还是没有能够引起他们充分的注意力。 于是原本一直静静地看着萧木和二人聊天的林檎终于开口说话了,“皇上,妾身有一事不明。” “哦?皇后何事不明?但讲无妨!”萧木见林檎有话要说,自然明白她是有事要提醒自己,所以当然要让林檎继续说下去。 “皇上,据锦衣卫和侯世禄的回报,皇太极此前率军进犯察哈尔部蒙古,已颇有胜绩,若非被我大明官军击败,此时说不定已经征服了察哈尔部蒙古。”林檎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可见皇太极现在已经不仅能在辽东挑起边衅,更能穿越草原,从它处犯我大明疆界。” “嗯,皇后所言有理,我大名边境绵长,倘若有一处存有漏洞,都极可能被皇太极所利用。”萧木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又对袁崇焕和王在晋问道,“对于此事,两位爱卿有何看法?” “回皇上,皇后娘娘所言极是。”率先开口的是王在晋,只见他继续说道,“因此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乃是整饬九边军务,肃清军纪,不给皇太极可乘之机。” 王在晋说完,袁崇焕才得到开口的机会,事实上袁崇焕根本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能参与到军国大事的讨论之中,因而方才有些愣神,这才被王在晋抢了先机,“回皇上,臣以为王大人所言极是,但眼下重中之重,乃是进一步巩固辽东军务,倘若辽东不稳,皇太极又何必舍近求远,绕路而行?若是辽东防务坚若磐石,皇太极占不到便宜而从草原绕路犯我大明,其人数虽众,却成了无根之萍,粮草物资极难补充,稍有不慎为我大明官军围困,便有全军断粮之虞,犯了兵家之大忌,不足为惧。” “嗯……”萧木沉吟一阵,“两位爱卿所言有理,巩固九边防务、整顿军纪乃是当务之急,此事交由王爱卿主持办理。辽东防务更是重中之重,又袁爱卿坐镇朕自然放心,然绕路之法虽犯兵家之忌,但皇太极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却也不可不防。袁爱卿在辽东,一定要密切注意皇太极的一举一动,发现异常之举,便立刻回报。” 萧木又继续说道,“王爱卿居内,袁爱卿主外,两位爱卿定要精诚团结,相互扶持。” “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后萧木得到了袁崇焕和王在晋异口同声的答复。 “嗯,两位爱卿忠君爱国,朕深感欣慰。”萧木又对二人夸奖勉励了一番,这才让王承恩送他们离开了——考虑到之前已经决定轻易不留臣子在宫中用膳,所以即便袁崇焕和王在晋的心理素质不错,应该不会因为受到了恩典而激动过度,但萧木还是没有留他们用饭。 走出了皇宫,王在晋还是免不了跟袁崇焕谈起方才君乾奏对之事,“皇后娘娘方才所说,皇太极绕路蒙古,犯我大明边界之事,元素有何看法?” “此法风险重重,困难极高,皇太极若非好赌之徒,断不会轻易用之。”袁崇焕答道,“皇后娘娘实在是过于小心谨慎了。”——袁崇焕的话十分委婉,如果林檎不是皇后的话,估计就是“这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整天就会异想天开”了。 “话虽如此,单页不可不防。”王在晋说道,“大明九边除辽东外,其余皆战力平平,倘若那皇太极果真如此豪赌,恐怕也不好应付,元素在辽东还是要多多注意其动向才是。” “王大人所言甚是,我自会留心皇太极的一举一动。”袁崇焕答自信地道。 第三四四章 封赏 在萧木、林檎以及袁崇焕和王在晋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来宗道的心态终于恢复如初,两台之后顺利地又重新回到了内阁理事,看起来其身体状况并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处理起政务跟往日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只是但凡涉及到辽东的事务,都要比以往更加关心留意了不少——这显然是正常的现象。 在处理好了张家口那边的案子之后,骆养性这一干有功之臣也终于又回到了京城,每个参与办案的锦衣卫都得到了相应的封赏,比如骆养性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就得到了一个左都督的官衔,听起来甚是威风,而杨韬、骆振兴和张超等立下大功的锦衣卫,也都被提拔成为了锦衣卫千户——虽然他们都是锦衣卫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但毕竟资历还浅,在此之前都只是百户,这次直接跳过了中间的许多步骤,升为千户,也是足以说明他们此番的功劳不小,更何况几人都年纪轻轻,同时又简在帝心,深得骆养性的器重,今后的前途肯定是不成问题。 至于胡云,跟杨韬他们相比来说就没有那么太好的运气了。虽说没有直接参与查办范永斗、王登库等不法商人的案子,也没有火烧建奴粮仓,带兵劫杀建奴营寨,但好歹也是在办案过程之中受伤,而且还保护了王静远一家,从而揪出了王登库的不少线索,怎么说也是有功的,因此他的赏赐比杨韬他们低了一个等级,被升为了锦衣卫副千户的职位。 当然这次办案当中还有一个人功劳很大,而且被骆养性多次提及为其表功,那就是张家口的锦衣卫密探宋棋,不过宋棋本人早就已经是锦衣卫的千户,而且近年来放浪形骸,对于这类封赏并不是特别热衷,所以在他的封赏问题上着实让内阁还有萧木费了一番功夫——最后在萧木的拍板决定之下,下旨赐予了宋棋同进士出身,并委任他为张家口市舶司右提举。 关于这个监督大明的商人还有蒙古部落之间的官到底应该叫什么名字,这个问题也着实让萧木头疼了好久,按照他的理解,这无疑就是后世的海关,但很显然大明这个时空并没有海关这个机构,经过了多方的了解,萧木这才知晓,大明的类似机构名字叫做“市舶司”。然而知道了这个名字之后问题也并没有得到完全解决,因为大明这个时候的市舶司顾名思义,就相当于严格狭义意义上的“海关”,也就是只有有海的地方才有,很显然张家口这个地方并没有海,用“市舶司”这个名字也不是那么的合适。 但最后萧木还是用了“市舶司”这个名字,一来是因为他十分清楚,后世的“海关”也不一定非要真的在海边,二来也是他不愿破坏大明这个时空的衙门还有官职的名字,相比起自己胡乱取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萧木还是觉得用大明这个时空原有的名字比较好一点。 由于原本就是打算让宋棋负责监督大明商人和蒙古部落之间的交易,所以这个市舶司右提举的职位对他来说也十分合适。 既然宋棋是“右提举”,那么很显然还会有一个“左提举”,事实也确实如此,对于这个职位,萧木打算从这次会试的新晋进士当中挑选——这也是宋棋的这个封赏能够得到内阁还有其他官员认可的重要原因,如果仅仅是宋棋一个人充当如此重任,而没有一个文官与其分庭抗礼的话,那么很显然是要遭到所有的大臣的反对的。 萧木早就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把这个“提举”的官职一分为二,分出了一个左右,而且把常理上来讲较大的那个“左提举”留给了文官,这样才顺利地得到了所有大臣的认同——至于这个市舶司提举的官职实际上乃是从五品,而会试殿试的状元最后能够得到的翰林院修撰才不过从六品的事实,则是没有一个文官对此提出异议。 至于赐给宋棋一个同进士出身,则也是投其所好,既然宋棋对于其他的赏赐并不是十分热衷,而且他又常以文人自居,一把折扇从不离手,所以萧木就干脆直接给了他一个同进士出身的功名,让他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文人,萧木觉得宋棋得到了这个封赏之后肯定会特别的高兴。 而赐给他同进士出身的功名还有一方面因素的考虑,那就是宋棋跟将要产生的那个张家口市舶司左提举,也就是这次会试要产生的进士之间的关系,很显然大家都是文人,都是进士出身,工作起来也是能够更加地配合默契。 至于原本王登库手下的护院头领,后来及时“弃暗投明”的韩大柱,则是得到了大笔钱财的封赏,同时被安排到了张家口的市舶司宋棋的手下做事,而韩大柱的妹妹韩二梅,还有他的蒙古妹夫特木尔,则是得到了大明朝廷的肯定承诺,他们部落今后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跟大明商人进行公平地交易,而且若是遇到了坑蒙拐骗的情况,会有市舶司的提举宋棋给他们部落撑腰,可以预见的是,特木尔部落在跟大明的贸易方面无疑要远远领先其他部落,事实上,让他们部落能够得到公平的交易就是宋棋他们的首要工作,特木尔的部落在草原上的实力无疑会一步步地稳步提高。 至于范永斗、王登库等不法的商人,他们的处置方法则是毫无争议,没有让任何人多费脑筋——毕竟他们犯的都是重罪,自然没有能活下去的道理,他们将会现在张家口游街示众,警示其他的商人,然后押送京师,明正典刑,秋后处斩。至于范永斗、王登库手下的心腹、管家之类,根据他们和他们的主子的亲密程度的不同,分别有处斩、流放、充军等等不同的处置结果,暂不细表。 最后本案还有唯一的一个漏网之鱼,那就是带着王登库儿子跑路的冯老四,则是由官府画影图形,发下了海捕文书,严令各地官府捉拿。 第三四五章 主角 除了在逃的冯老四还没有抓获之外,张家口的这起不法商人勾结建奴倒卖违禁物资的大案已经可以说是彻底地结了案。萧木算了算日子,从自己穿越到大明,留下一纸诏书便逃出宫去遇到了梁艳阳开始算起,一直到整个张家口的案子办完,前前后后用了大概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直到现在萧木都有些不太敢相信,明明只是自己跑到皇宫之外走了一圈,而且没走多远,只是到了京城附近的大兴,这个甚至在自己后世的时候根本还是属于京城管辖的地方,结果就能引起这么一连串的大案,从梁艳阳到杜老六,再到王登库、范永斗,最后竟然一直联系到了后金的皇太极——当然这最后一个被联系到的人物还没有被捉拿归案,毕竟这已经不是骆养性他们锦衣卫能够单独完成的任务了,即便是身为大明天子的萧木,一时也没有办法把这个人物拿下,反而还要整天担心这个人物反过来攻打自己。 不管萧木怎么想,但事实确实就是如此,尽管除了在大兴的时候自己有机会亲自上阵之外,其他的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手下的臣子们直接参与,自己只是坐在皇宫之中单纯地听他们的汇报,但即使是这样,萧木仍然感觉到,自己穿越到大明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经历的事情比自己穿越之前的两年经历的都要多。 “你说,我要是没有穿越成崇祯皇帝,而是穿越成了骆养性或者杨韬、胡云他们,能不能把这个案子办好?”萧木想到这里,便向正在缝着手帕的林檎问道。 前两天林檎跟萧木说要跟着钏儿缝一个手帕的话被萧木毫不犹豫地当成了鬼话,但结果却让他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让人猝不及防,明明一个纯粹的女疯子林檎,竟然也开始练习起缝手帕这种纯粹的淑女才会去做的事情。 萧木的问题显然让林檎有些受到了惊吓,原本应该扎到绸缎上的绣花针结果扎到了她的手指之上,再人体条件反射的本能作用下,林檎的左手瞬间躲出了好远,差一点把手里的手帕都给扔了。 所以显然林檎对突然开口干扰她用功而且还害她被针扎到的萧木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喂,你干嘛这么莫名其妙的,害我被针扎。” 说着林檎伸出了左手,萧木可以明显地看到,林檎左手的中指确实在流血了。 按照以往看过的电影或者电视剧的剧情,萧木这个手应该一把把林檎的手拿过来,然后含在口中,为她止血止痛,但萧木也清楚地明白,这种电视剧或者电影里面的情节放在现实当中往往都是经不起推敲的,萧木可以百分百地确认,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结果能换回来的,肯定就只有林檎的一顿毒打,用她那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随时都能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来的鸡毛掸子。 “赶紧用这个包扎一下吧。”萧木于是采取了稍微明智一些的举动,拿起了一条手帕,然后用这条手帕把林檎那个受伤的手指简单地包了一下。 然而采用了这个萧木觉得已经稳妥的不能再稳妥的办法,最后他还是遭到了林檎的抱怨,“喂,那可是我昨天一整天才缝好的一条手帕,你就这么给我糟蹋……用掉了!”——意识到了用来给自己包扎止血自然不能用“糟蹋”这样的词汇,所以林檎又改口用了“用掉了”这样比较中性的词语。 “啊?”萧木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点,看着已经被染上了血迹的白手帕,这血迹会逐渐变黑,再也无法彻底洗干净,很显然木已成舟,无法挽回,萧木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带着十分的歉意说道,“自从前些天感冒到现在,我这脑子越来越不管用,真是越帮越忙……” “算了,反正这个也是一条半成品,这次就原谅你了。”见萧木的认错态度如此之好,林檎的气也就消了大伴,而且正如她所说,昨天缝的这个手帕实在是绣工低劣,连她自己都认为是一个“半成品”,所以就算损失掉了也并没有什么太过值得心疼的,“你刚开始的时候说的什么来着?” “哦,既然是半成品,那太好了。”萧木见林檎消了气,而且没有拿出那个可怕的鸡毛掸子,也是终于放下了心,这才继续说道,“我是说,如果我没有穿越成皇帝,而是穿越成了骆养性、或者杨韬他们,你说我能不能办好张家口这次的案子?”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难道还用问吗?”林檎立刻又是不假思索、理所当然地答道,“想想看,你要是穿越成了骆养性,恐怕在魏忠贤他们得势的时候你就被阉党给害死了,你要是穿越成了杨韬或者骆振兴或者张超,那你在劫后金大营的时候肯定就被乱军杀死了,如果你要是穿越成了胡云呢,那恐怕死得更早,在王静远一家遭到刘老八他们袭击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 “我要是穿越成了胡云,崇祯皇帝就不会去大兴,京城也就不会有什么王静远家了……”萧木先是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认命地感慨道,“看来我穿越过来之后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一个奇迹。” “那是自然,也就是皇帝和皇后的身份能让你我在这个时空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林檎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是穿越者,应该是这个时空理所应当的主角,但张家口这件大案的整个过程当中你都只是扮演了一个听取汇报的听众角色,根本没有实际参与其中,所以你就觉得有些不甘心了?” “说没有那肯定是假话。”萧木答道,“毕竟穿越到了这个时空,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但结果好像都是别人做的,我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然后萧木就听到了林檎一针见血地说道,“归根到底我们对这个时空来讲还是外人,这个时空的主角,当然应该由这个时空的土著来扮演才对。” 第三四六章 搜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世上又有哪些人会真的甘心去当别人生命里的配角呢?”萧木接过了林檎的话,继续说道,“就好比主观唯心主义在哲学当中占有那么重要的地位,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把自己当做了宇宙中的主角?” 萧木的话换回了林檎刮目相看的目光,“你竟然还懂哲学,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就是打一个比方,其实关于哲学的事情我当然不是很懂了。”林檎的这句“夸奖”竟然让萧木变得有些害羞起来,赶紧连连谦虚道,“总之就是甘心去当别人的配角终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事实是如果你要是得到了电影或者电视剧里面的那些主角的待遇,那现在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林檎收回了刮目相看的目光,转而十分严肃地问道,“你知道电视剧或者电影跟现实世界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 “是什么?”萧木十分自然地问道。 “那就是电视剧和电影里面存在着好多好多的,让人匪夷所思的小概率事件。什么主角摔下山崖不死反而得到了武功秘籍;什么主角在马路上帮助了一个老人,结果老人竟是天神下凡,传授给了主角诸多特异功能;还有什么主角在万军从中杀了三天三夜而毫发无损。”林檎语气坚决地答道,“这些情节在现实世界当中统统不可能发生!” “穿越到大明这个时空对我来讲已经就十分的匪夷所思了……”萧木低声地嘟囔了一句,“这还不是发生了?” “那除了穿越到大明这件事之外,那些电视小说里面说的穿越者的金手指,你找到了吗?”林檎立刻又提出了一个勾起萧木痛苦回忆的话题,“不要跟我说你那个什么过目不忘的能力,那不过是因为崇祯皇帝在你穿越之前正好读过大部分的经义书籍。” 萧木被林檎说得哑口无言,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虽然是一个穿越者,但并没有得到任何所谓的“金手指”,而且自己本身,对于这段历史也基本没有任何的了解,或者说没有任何能够在这个时空大展手脚的技能,所以萧木只好认可了林檎的观点,“所以说,那种电影电视剧主角的待遇还是不要找上我比较好,我可不相信我在摔下山崖之后还能不死,更不用说什么武林秘籍了……” “所以你穿越成了皇上才是上天对你最大的恩赐,让你可以不必亲自操刀上阵,仅仅靠命令手下的臣子,就可以完成大部分的事情,为什么明明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机会,你却不知好歹,反而想要退而求其次,去享受你手下臣子的待遇?”林檎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萧木身在福中不知福,整天胡思乱想,简直是不分好歹,给脸不要脸。 当然了,林檎的说法还是比较委婉的,并没有给萧木带来多么大的心理阴影,“所以说,我还要谢谢老天爷,让我穿越到了崇祯皇帝的身上,但相比起来,我还是更想穿越成为其他普通的皇帝,而不是亡国之君。活着,要是能够根本就不穿越,让我在原本的现实世界好好地活着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就算让你穿越成其他皇帝也不见得就不会是亡国之君,再说要是没有这次的穿越,你在惠园大学肯定又要留级一年,成为大七的老学长了。”林檎果断地揭了萧木的老底,“要我说,你现在人都已经在这里了,再去想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都是徒劳,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才能搜罗到更好更多的臣子,让他们给你好好地干活……” “现在京城里那么多三品以上的官员我都还没有认全……”萧木先是低声抱怨了一下,但他马上就认识到了林檎说法的重要性,“不过优秀的人才自然还是多多益善,但我怎么才能搜罗到更好更多的臣子呢?总不能跑到大街上去撞大运吧?那样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 林檎又是不假思索地答道,“方法还不都是现成的?明明下个月就要举行科举会试了,你有这么多的闲工夫,不如好好地准备一下会试,争取多录些有用的人才才是。” “嗯,言之有理,这些新考上的进士将来都是我的门生,让他们给我做事当然是可靠得很。”萧木说道,言语当中还带着些许的得意之色——就是那种明明我什么都不会,但却有好多好多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读书人争着当我学生的感觉。 “对吧?所以说,你现在既然有闲工夫在我这打扰我缝手帕,还不如去好好地准备一下下个月的会试的事情,这次新晋的进士当中说不定就会有不少人在将来成为历史名人,难道你就不感兴趣吗?”林檎用鼓励的语气对萧木说道,其用意也十分明显,那就是把在这里碍事的萧木赶紧打发走,自己好能继续练习缝手帕,毕竟萧木在这里坐着,林檎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去向钏儿请教。 “不错,是该好好地了解一下今年的会试情况了,说不定现在京城里的考生当中就有卧龙、凤雏之才……”萧木听了林檎的鼓动也是跃跃欲试,这便站起了身子,打算去找王承恩,让他召骆养性进宫,然后安排骆养性去搜集一些京城之中比较有名的考生情况。 碍事的萧木终于找到了事情可做,不用继续在这烦自己,林檎自然是喜出望外,然而就在她刚刚又重新拿起了针线,想要继续练习针织女红的时候,她又无奈地发现,已经一只脚踏出了门槛的萧木又重新回来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来宗道昨天来见我,说是请我斟酌考虑一下今年殿试时候的考题。”萧木一边重新走到林檎身边,一边说道,“可是我对古代的科举又是一窍不通,这个考题该怎么出,真是把我给愁坏了。” 第三四七章 讲解 “会试都还没有举行,殿试的考题也不急于这一时,等哪天有空了我再帮你斟酌。”林檎自然不想萧木继续在这里打扰自己,于是便用气了“拖”字诀,想要把这个麻烦事拖到以后去,先把萧木打发走再说。 然而可能是林檎正忙着摆弄手里的针线,注意力有些不够集中,她刚刚的话反倒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坑了,因为毕竟萧木刚刚只是说了殿试考试的出题让他很头痛,有没明说需要林檎的帮助——虽然他本质上就是这个意思,林檎本来完全可以哼哼哈哈地答应着,胡乱应付两句吧他打发走,但结果她刚刚的回答不但暴露了她对古代科举考试的考题有所了解的事实,同时也相当于答应了帮萧木这个忙,就算不是在今天,但怎么说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这种事情我已经根本就没经历过,心里根本就没有底啊,还是越早定下来越好,免得到时候拖得时间长了,再出现点什么变故。”萧木见林檎果然对科举考试有所了解,而且还明确表示了要帮助自己,便果断地顺着杆往上爬,大有在今天,也就是此时此刻把此事给落实,不落实就赖在林檎这里不走了的架势。 林檎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漏了嘴,给了萧木可乘之机,而且看着萧木现在的架势,林檎也十分清楚自己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今天这个榆木脑袋恐怕就要赖在自己这里不走了,毕竟萧木这个皇帝整日里都是游手好闲,有的是时间的样子。 于是林檎也只好认命地把刚刚拿起的针线又重新放下,然后对萧木问道,“说说吧,你是哪里找不到头绪,需要我帮你的?” “实不相瞒。”萧木搓着手,有些尴尬地答道,言语之中充满了局促的感觉,“说实话对于整个科举考试,我都完全不懂,所以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找不到头绪,因为我……” “好了好了,你的情况我明白了。”林檎表示她已经听懂了,伸手制止了萧木继续去说那些无意义的言语,“总而言之你的情况就是你明确地知道你有好多东西不知道,但由于你对科举本身就一无所知,所以你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些东西你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 “嗯,大概就是这个情况。”虽然承认自己的无知很难,但萧木还是挠挠头,承认了林檎总结的说法。 “既然这样的话,那看来有必要给你简单地普及一些科举考试的知识了。”林檎揉了揉她的头,越发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错了一句话,会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工作量,“总而言之呢,大明朝一个读书人要想最后考上进士,在科举这条路上走到终点,一共要经历六次考试。考过了县试、府试、院试获得生员,也就是秀才的功名,然后再到乡试获得举人的功名、然后才是最后的进京赶考,参加会试和殿试……” “哦,原来是这样。”萧木就好像是在课堂上学到了“1+1=2”的小学生一样,恍然大悟地说道,“我之前只记得秀才、举人、进士之类的功名,却不知道要经过这么多的考试。” 林檎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讲解道,“是的,先从县试开始说起吧,还没有考过县试的读书人被称为童生,不管他年纪多大,就算七老八十,也要叫做童生……” “等一等!”然而林檎刚刚开始说了两句,就又被萧木给打断了,就在林檎回想着她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的时候,萧木继续解释道,“来宗道请我斟酌的是殿试的考题,而且现在那些举人们都已经到了京城,马上要参加会试了,至于前面的那些县试、乡试什么的,我看这次就先不用说了吧……” “嗯,这样也好,省得说得太多你又记不住,反而全都给弄混了。”林檎又是嘲讽了一句萧木的智商,同时在心里想着这个榆木脑袋竟然学会了耍小聪明,偷懒的本事,不过这对林檎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毕竟这样的话,自己也可以少费些口舌,只给萧木解释一下会试和殿试的请款就可以了。 于是林檎继续说道,“那就说说会试吧,进京来参加会试的读书人都是通过了之前的乡试,取得了举人的功名人物,然后他们要是再通过了会试,基本上就可以得到了进士的功名,终于在科举之路上成为了人生赢家……” “等一等!”林檎说到这里,又听到了萧木同样的“等一等”,于是她有些不悦地看向萧木,打算听听他这次又想说些什么,“刚刚不是说会试之后还有殿试,怎么通过了会试他们就能获得了进士功名,那最后的殿试还有什么用?” “我这不是还没有说完嘛。”林檎有些不耐烦地继续解释道,“通过了会试之后的读书人就可以基本上锁定一个进士的功名了,这之后的殿试基本上不会再继续淘汰考生,或者说由你这个皇上亲自主持的殿试就相当于后世的‘等额选举’,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的变故,这些考生最后都能获得进士功名。” “那还要我主持殿试做什么?”萧木不解地问道。 “这对你来说不是正合适?”林檎反问道,“假如最后的殿试相当于后世的‘差额选举’,也要淘汰掉一部分考生的话,以你的知识水平,能决定好谁被录取,谁被淘汰吗?” “恐怕不能……”萧木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毕竟他本来就对经义典籍一无所知,虽然有了崇祯的部分记忆,可以让他对崇祯之前读过的经义做到过目不忘,但萧木也总不能在殿试之前把所有的经义全都通读一遍。 “不过这个殿试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用,毕竟决定最后新晋进士们的名次的权力,还是掌握在你这个皇帝的手里的。”林檎先是重重地打击了一下萧木,然后又稍稍地宽慰了一下,“换句话说,最后的‘点状元’还是要由你来决定的。” 第三四八章 命题 “可是我压根就不懂经义文章,怎么去点状元?”萧木又是双手一摊,表示句子根本无法胜任这个工作。 “这也不是很重要,你大可以参考他们在会试时候的成绩,然后根据你个人的看法和喜好做一个微调就好。”林檎答道,“而且,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读书人写的文章很难有一个严格的标准来判定谁好谁坏,两个水平差不多的人,你点了谁是状元,那谁就是状元,其他人也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既然要参考会试的成绩,那这个殿试终归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嘛。”萧木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这一次林檎竟然破天荒地点头肯定了萧木的说法,“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是这样,殿试从单纯的考试的标准去判定的话,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意义,毕竟参与考试基本上都已经能锁定了功名,而且最后的殿试成绩跟会试也不会相差太多。” “所以说那还要殿试做什么?”萧木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林檎继续答道,“殿试从某种意义上更像是走一个过场,但是这个过场对于你这个皇帝而言却是大有作用,甚至可以说整个科举考试制度当中最最重要的一环就在这里了,要是没有殿试的话,整个科举体系就好比是给其他人做了嫁衣。” “为什么?”萧木又是自然而然地问道。 “我就知道你要问为什么。”林檎则是胸有成竹,“没有这个过场,那些新晋的进士就是会试主考官的学生,而有了这个过场,这些新晋进士们就是你这个皇帝亲自点出来的,就是名副其实的天子门生,你想想看,作为你这个天子的门生,他们能不对你尽忠吗?尤其是你点出来的状元、榜眼、探花,但凡是个少有良心的人,怎么都不可能忘记你的这份恩德吧?” “所以说,这个殿试就是一个收买人心的过场?”萧木最后又得出了一个终极的结论。 “喂,这可是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好不好,干嘛要用‘收买人心’这么难听的词?”林檎很显然对萧木的用词昂达哦不满,认为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角色定位,“明明是国家的抡才大典,是给你选拔人才用的,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变得这么功利化了呢?” “嗯,你说得对。”萧木口中这样答应道,但心中还是认定了,这个殿试的过程,本质上就是一个收买人心的过程,当然了,既然这是自己要做的,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萧木便打算不再用“收买人心”这样的词汇去形容了。 想通了这一点,萧木终于开始提下一个问题了,“但是说了这么半天,我还是不知道还怎么斟酌着殿试的考题,大明的科举考的是经义文章,难道我要出的考题就好比后世语文考试的命题作文吗?” “嗯,差不多吧……”林檎含含糊糊地答道。 “什么叫‘差不多’吧?”这次轮到萧木对林檎的回答不满意了,显然林檎的回答并没有真正解答萧木的问题,反而把萧木弄得更加迷糊了。 “大明这个时空的科举考试主要写的都是八股文。”林檎思索了一阵,这才继续说道,而且这次说得更加吞吞吐吐了,“既然是八股文嘛,你也懂的……” 说着林檎又给了萧木一个“你懂的”眼神,让萧木更加不懂了,“我懂的?我懂的什么?” 林檎终于不再吞吞吐吐,然后果决地说道,“哎呀!就是说,大明的科举考试主要考的就是八股文,很显然八股文都是严格按照规定格式写的文章,不可能会有什么文学上的价值,没有文学的价值,我干嘛要去研究?” “哦……”萧木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用近乎揶揄的口气说道,“原来还有你也不懂的东西……” “哼,就算我对这方面不太懂,但也比你懂得多!”被萧木嘲笑了的林檎当然不会高兴,自然立刻就嘲讽了回去,“至少让我来当你这个皇帝,还不至于被殿试的出题给难倒!” “哦?既然出题对你来说不在话下,那你刚才还谦虚什么?”萧木一听这话,顿时又恢复了之前虚心求教的状态,“快来说说看,我该怎么出题?难道真的是命题作文不成?” 林檎又是思索一阵,然后才解释道,“唔…总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八股文的题目主要就是从四书五经里面出的,一般就是从这里面选一句话,然后让考生针对这句话来写文章,或者有的时候会把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经义给连到一起,然后同样让考生针对这连到一起的话来写文章。” “那考生要写的文章,跟经义里的那句话有什么关系?就是单纯地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这样有怎么能看出来考生们的水平高低呢?”萧木就像是问题宝宝,立刻就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个……”萧木的问题很显然对于林檎来说有些困难,最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方面的了解实在有限,“我又没参加过科举考试,到底应该怎么针对这句话来写文章也不是很懂,总之考生们写八股文都是要破题、承题什么的,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好吧,你已经懂得很多了,完全不必过于惭愧……”萧木“善解人意”地安慰了一句。 但他的安慰很显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倒是把林檎给惹怒了,“什么叫我不必过于惭愧?我要是需要惭愧的话,那你这么无知岂不是要钻地缝了?” 最后林檎十分不耐烦地说道,“总而言之,你就从四书五经里面,嗯,要是不放心的话,就从论语里面,随便找一句话出来,这殿试的考题就算出好了。至于你出的题目该怎么写成文章就不是你操心的了,考生们自然会有办法,至于什么样的文章好,什么样的文章坏,你也不用操心,阅卷的考官自然会帮你把关的。” 第三四九章 泄露 “嗯,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懂装懂’吗?”萧木用手摸着下巴,揣测着说了一句。 “就算是吧,对于你这种不学无术的皇帝来说,这不是正合适吗?”林檎奚落着说道,“反正你就只管从论语当中随便找一句话充作考题,剩下的事情其他的人都会替你代劳的。”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担心了,仅仅是从论语里面随便挑一个句子的话,我还是能够胜任的。”萧木说道,“我回去翻一番论语,看看有没有哪句话我特别感兴趣的,就用那句当做考题。” “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下,这个考题最好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不然的话,说不定会有各种花样翻新、五花八门的方法,把你选好的这个考题给泄露出去的。”林檎最后又对萧木做了一个善意的提醒。 “我亲自出的考题还能泄露?”萧木则是有些吃惊,“那我还是先不要去翻什么论语了,等到考试快要开始的时候,我再随机指定一句话作为考题,这样的话,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题目是什么,这样就肯定不会泄露了。”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聪明的时候。”林檎不着痕迹地夸奖了萧木一句,“好了,既然殿试试题的问题也解决了,我可要继续缝我的手帕,你就不要再继续干扰我了。”说着林檎又重新拿起了针线,打算继续练习她的女红技术。 “没问题。”萧木爽快地答应了林檎的这个合理要求,“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要练这个?绣这种东西很枯燥的,以你的性格来说应该不会喜欢的才对啊。” “话虽是这么说。”出乎萧木意料的是,林檎居然直接就同意了他的观点,不过萧木也知道,林檎后面肯定还会有一个“但是”,从来进行转折,“但是好歹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也得让孩子有一件亲娘缝的衣服穿,不然这孩子岂不是太可怜了?” “孩子是无辜的,让那么小的孩子穿你缝的蹩脚衣服那才是真的可怜……”当然了,这句是萧木在心里想的,毕竟林檎的鸡毛掸子随时都可能掏出来打到他的头上,给萧木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这句心里话给说出口。 于是萧木问了另外的一个问题,“那你就不怕身份露馅?毕竟原本的周皇后的女红再怎么说也要比这个好得多……” “所以我才让钏儿来教我,至少她是在我们穿越之后才到我这里来的,对于周皇后会不会针线活并不了解。”林檎虽然嘴上这么解释,但还是对萧木提的问题产生了警惕,“不过我最好还是跟她提醒一下,让她不要去外面乱说。” 然而萧木又提了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但是你提醒了她之后,就不怕反而给了她一个把柄,明明本来你要是不提醒的话,很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 “钏儿好歹也是我的贴身宫女,我还救了她一条命,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像你说得那样吧。”林檎也被萧木说得心里有点没底,“这里可是大明朝,绝大多数的人都应该还是民风纯补的吧,对吧?” “嗯,这倒也是,毕竟再怎么说你也算是钏儿的恩主,她应该没有什么必要对你不利,总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事,那样反而看起来十分可疑,反正你这么聪明,再过两天就能学个七七八八,到时候就不用担心露陷两了。”萧木见林檎神情有些紧张,于是赶紧出言安慰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会女红的事流传了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完全就可以找一个理由,像是什么近期总是头晕啦之类的。” “也只能这样了,反正这个事情钏儿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就算后悔也晚了。”林檎也是把这件事给看开了,决定不再去担心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毕竟钏儿没有理由和可能去害她,或者说,就算钏儿真的把这件事传了出去,对林檎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大明当今的皇帝是萧木,林檎的穿越者同伴。 此时的萧木也有些感到后悔,“嗯,那个钏儿要是真想对林檎不利,完全由好多其他直接有效的办法,刚刚我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结果白白地引起了林檎的担心。” “嗯,总之闲来无事缝些东西也是挺不错的,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继续好好练习吧,我就不在这继续打扰了。”于是萧木宽慰了一句,便站起身来,向林檎告辞。 说着萧木迈开了步子,就离开了林檎的寝宫。 然而这一次萧木还是没有走成,还没过几秒钟,林檎发现他又回来了,“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还是要再打扰你一下。” “说吧,反正我也已经被你打扰得没有什么兴致了。”林檎又只好无奈地再次放下针线,一脸无奈地说道。 “嘿嘿……”萧木也有些不好意思,略带尴尬地重新坐下,然后说道,“既然我亲自出的殿试考题都有可能泄密,那会试的考题岂不是更加有泄密的危险?按照你刚才说的,实质上决定考生命运的其实是会试,若是会试被淘汰了就意味着这次考试的彻底失败,抛开最后的象征意义不谈,很显然会试的试题比殿试试题还要重要,这么重要的考试要是考题泄了密,那岂不是灾难?”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檎反问道。 “我也没想好。”萧木一脸不知所措,“我倒是想跟殿试一样,由我本人来亲自出题,到了考试前夕,随机地从论语里面选取题目,这样肯定能彻底底避免试题泄露的风险。” “这个方法听起来不错啊,既然都想到了这么好的主意,那你还犹豫什么?”林檎问道。 “但是会试毕竟不归我管,也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符不符合惯例……”萧木终于说出了他的担心。 但林檎则对他的担心表示无法理解,“拜托,难道你还没有正确认识你的身份吗?你可是皇帝,要是连这种事情都没有办法乾纲独断,那跟傀儡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第三五零章 截搭 “哎。”自知又犯了蠢的萧木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说道,“所以说,这个皇帝也不好当,当你觉得做皇帝就应该说一不二、人人敬畏的时候,就会有好多让你没有办法的事,让你不得不去妥协;当你觉得当皇帝就是一个妥协的过程的时候呢,有些事情却又完全可以乾纲独断,让你完全弄不清楚到底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自己说了算,什么样的事情必须要去妥协,我觉得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精神分裂的。” “当然是涉及面广,动摇社稷根基的大事要学会妥协,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自然就可以乾纲独断了。”林檎理所当然地说道。 但林檎的这个解答并没有能够解决萧木的疑惑,“道理我都懂,但问题往往就是,到底什么样的事才是动摇社稷根基,什么样的事才算是无关痛痒,我根本就分不清楚。我觉得是无关痛痒,打算乾纲独断的事,结果却涉及面广,招来了汹汹的反对,就好比之前在内书堂不让小太监们拜孔夫子的事;然后我觉得可能是大事,不应轻易打破惯例的时候,结果却是无关痛痒,就好比这次。” “嗯……”林檎也是低头沉吟一阵,然后才说道,“这就没有办法了,只有靠你长年累月的积累和了解,毕竟做皇帝也是需要经验的,你才做了两三个月而已,遇到现在的困惑也是很正常的嘛。” 萧木也只好点点头,认可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好吧,希望等我积累了足够的经验的时候,真正学会了做皇帝的时候,大明的江山还存在。” “大明社稷就算就算再怎么飘摇,坚持了十年八年总归还是没问题的,有那么长的时间,即便是你这种智力水平的人,也足够学会做皇帝了。”林檎接过了萧木的话茬,不知是鼓励还是嘲讽地说了一句。 “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萧木答道,仿佛默认了林檎关于他智力水平的说法,然后又把话题重新拉回到了将要举行的会试上面,“话说回来,如果会试和殿试的题目都是由我来随机指定,那就应该能够彻底杜绝试题泄密的情况发生了,这好歹也算是一种成功吧?” “嗯,确实,毕竟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会选哪句话作为考题。”林檎肯定了萧木的观点,同时又不着痕迹地调侃了一句,“不过这样一来,不也恰恰证明了你根本就没有电影电视剧当中的那种主角待遇?” “嗯?”萧木很显然没有能够立刻领会林檎话中的意思,“这跟主角待遇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看,如果你真的有着电影或者电视剧的主角待遇,那么下个月举行的会试怎么可能会没有泄题作弊的事件?向科举考试这样适合用来制造冲突、推进剧情的事件,结果却平平淡淡地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认为导演、编剧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吗?但是你现在的做法却把这种情况给完全避免了,所以这也就可以说明,你根本就没有电影电视剧的主角待遇。” “嗯,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萧木摸着下巴品味了一番林檎的话,然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的情况好像就是那么回事,随后萧木也因为这句话变得重新自信了起来,“话又说回来了,我的方法完全杜绝了考题泄露的可能,这岂不是就说明,我比那些有着金手指,电影小说里面的穿越者主角还厉害?” “然而你要明白,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它们的主角都是虚拟的,完全是按照作家和编剧的意志去行事的,只要作家或者编剧让主角聪明,他就必须聪明,让他犯蠢,他就必须犯蠢,而为了推进剧情,吸引人气,作家和编剧当然什么不顾逻辑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主角明明前一秒还很有智慧,下一秒就必须犯错一样,即便是优秀的作家和编剧,也无非就是能够在满足剧情需要的前提下能兼顾一下逻辑罢了。” 萧木刚刚稍微恢复了自信,就换来了林檎这么长篇大论的一同分析,最后林檎又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把你自己跟电影小说里的主角相比,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算是彻底把萧木刚刚产生的那么一点点优越感又彻底消除了。 “嗯,总而言之,我已经决定由我本人来亲自出题,所有来参加会试的考生,他们整个考试的过程需要写几篇文章,我就随机从论语里面找几个句子,论语里有那么多的句子,足够应付这次考试了。”萧木赶紧又把话题拉回到了这次会试本身,“实在不行,还有你刚刚说的那种把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连成一个句子的那种,我回头也要研究研究,出一道这样的题。” “你竟然还真打算出这种‘截搭题’?看来这次参考的考生遇到你这个命题人,可真算是倒了霉了。”林檎说着,也不由地为要被萧木折磨的考生捏了一把汗。 “哦,原来这种题目叫做‘截搭题’啊。总之我又不用参加考试,穿越之前在大学里面不知道挂了多少科,这次我终于有了考别人的机会,还不想办法让他们多吃点苦头?”萧木则是不以为意,反而仿佛是唤醒了心中的恶趣味,“反正就是像‘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愁前路无知己,西出阳关无故人’,‘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这种混搭嘛,不瞒你说,这种事我最擅长了。” 林檎闻言顿时一阵无语,半天之后才终于开口说道,“想不到原来你还是这样的心理变态,只是可惜大明这个时空没有心理医生,没有办法让你早日得到治疗……” “无妨无妨,既然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出题考别人的机会,我甘愿放弃治疗。”萧木仍然不以为意,看起来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找本论语,把各种句子胡乱混搭一气了。 第三五一章 售题 然而虽然萧木已经确定了他可以完全杜绝此次会试考题泄露的发生,但京城之内实则仍是暗流涌动,无论是酒馆、客栈还是茶肆,只要是一个读书人打扮,看起来像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单独落座,基本都会被人神神秘秘地,或暗示或明说问上一句,“想知道今年会试的考题吗?只需五十两银子就可以买到,而且还附带名家范文……” 宋应星作为一个标准的,典型的,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的赶考举人,自然也无可避免地遭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尽管他没有去酒馆、客栈或者是茶肆,但还是收到了类似的暗示——在他出门购置笔墨的时候,毕竟宋应星无论是从年龄长相,还是衣着打扮上来看,都是这些神神秘秘地兜售这会试考题的卖家的优质客户群体。 断然拒绝了对方神神秘秘地好意之后,宋应星满怀怒气地回到了王静远的家中,虽然今天的事情并不能完全说明自己和兄长之前参加会试没有高中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买卖考题的现象存在,宋应星当然还是认为之前的失利是自己的学问还需进步,但这还是让宋应星对自己这次赶考的前景感到了一丝悲观,因为他发现,今年跟之前的几次会试比起来,大街上售卖试题的现象好像更加严重了。 王静远当然也察觉到了宋应星的反常情绪,毕竟这个小宋先生平日里十分好脾气,就算赵弃病当着他的面捣蛋都不会生气,既然今天宋应星一反常态,连谢连惠这个小姑娘请他讲解纺织技术的请求都被他给拒绝了,那么这位小宋先生一定是遇到了十分恶劣的事情。 让李师药带着颇感委屈的谢连惠到外面去玩,又嘱咐了赵弃病不要到处捣乱,王静远这才到宋应星的身边坐下,关切地询问道,“吾观小宋先生心情不悦,不知是为何事忧心?” “哎,王兄,此事着实令人气恼,小弟我也是气愤不已,既然王兄问起,那小弟正好不吐不快。”宋应星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小弟之前进京赶考,全都铩羽而归,这次恐怕也要重蹈之前的覆辙了……” “小宋先生此话怎讲?”王静远闻言自然十分惊奇,“会试尚未开始,又何故如此自暴自弃?” 宋应星又是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解释起他刚才的经历,“哎,王兄有所不知,就在刚刚我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神神秘秘地。” …… 此事正值中午,本在镇抚司当值的胡云也没有什么紧要差事,于是便想着到王静远家来蹭顿饭吃,顺便陪着赵弃病那几个孩子戏耍戏耍,然而他刚刚走到王静远家的大门口,还没来得及把脚踏过门槛,就听到了王静远的咆哮: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简直是无法无天!”宋应星的描述显然让王静远也感到十分愤怒,毕竟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基本上一辈子所有的指望全都在于能够在科举当中有所建树,所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一切的前提,都事建立在科场得意、考取功名的前提之下,但现在竟然有人敢于当街公然售卖考题,这显然破坏了天下读书人的上升道路,无异于断送了那些十年寒窗、埋头苦读的读书人的前程。 王静远的怒喝把胡云也是吓了一跳,因为自从不再继续担当大兴那家鸿源酒楼的掌柜,带着李师药他们搬到了京城之后,王静远就一直以读书人自居——当然他原本也确实本来就是读书人,行事讲话全都斯斯文文,至少在胡云的印象里,王静远几乎没有如此地不顾形象过。 “何事让王兄如此恼怒?”当然王静远咆哮的威力再大,也还不至于能阻挡胡云迈进院子的步伐,胡云一边走进王家的院子,一面问道——同时也能让王静远和宋应星意识到自己来了,从而避免尴尬。 “原来是胡云兄弟来了。”王静远和宋应星果然这才发现了胡云的到来,然后胡云就听到了王静远继续对自己说道,“胡兄弟来得正好,小宋先生刚刚跟我说了一件事,我敢保证,胡兄弟要是听了,肯定比我刚才还要生气!” “哦?到底是什么事?王兄这么说我还真想好好听听,难不成京城之中有了什么千古奇冤?”胡云好奇地问道。 “千古奇冤倒算不上,但怎么也能说是弥天大案了。”王静远的语气可以明显地听出他还没有完全消气,接下来他就把宋应星刚刚跟他讲过一遍的事情又给胡云重复了一遍,“事情是这样的,小宋先生方才出门……” “什么!岂有此理!”果然如王静远所说,胡云听了此事之后,咆哮的声音一点都不比刚刚王静远的声音小,“会试考题都敢拿到大街上来贩卖,我看他们真是不想活了!” “胡云兄弟说的不错,多少学子十年寒窗苦读才考得举人的功名,又提前一年半载地进京赴考,结果会试的考题竟然在茶馆酒肆之中到处售卖,这岂不是,岂不是……”王静远神情激动,竟然一时语塞,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件事了,最后只好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哎!” “王兄不必过于动怒,我这就将此事报与指挥使大人知晓,定然要将这帮无耻之徒全都揪出来绳之以法!”胡云此时也顾不上原本要来王静远家蹭饭的本意了,说着就又匆匆地离开了王静远家,很显然是回镇抚司,找骆养性禀报此事去了,毕竟胡云是因为没有什么紧要差事才有空闲到王静远家蹭饭的,但现在王静远所说的这个情况无疑就是一件紧要的差事,胡云当然不可能还有什么闲心蹭饭了。 而且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就是,之前张家口的案子还有跟劫建奴的大营,他都没能参与,结果杨韬他们全都省了千户,只有他得了一个副千户,这对胡云来说无疑也是一个耻辱,他当然要抓紧时间,多多立功,这样才能早日追上杨韬他们。 第三五二章 冷笑 宋应星的经历被他讲给了王静远听,然后又被王静远讲给了胡云,再然后很显然胡云又把这件事告诉了骆养性,所以等到这天下午,骆养性把这件事情又向正拿着一本论语不知道该“随机”选哪一句话作为考题的萧木转述的时候,萧木听到的其实已经是一条四手消息了——没错,这显然已经不只是“二手”这么简单了。 事实上在骆养性来的正是时候,因为在他前来求见的之前,萧木正在感到发愁,他的强迫症犯了,毕竟论语当中充斥着大量短小精悍而又充满哲理的句子,让萧木有些挑花了眼,很显然会试和殿试加在一起,根本不可能需要那么多的考题,即便是采取萧木喜欢的那种“截搭题”,也就是一道题能用两个句子的形式,想把整部论语当中萧木喜欢的句子全都用上,按照三年一次会试的频率计算的话,几百年也不见得能够实现。 所以骆养性的求见恰好拯救了陷于强迫症而无法自拔的萧木,所以萧木在听了骆养性的转述之后并没有骆养性想象当中的那么生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朕知道了,朕自会命人处理此事。”然后就把骆养性给打发走了——很显然,骆养性发现皇上并没有把处理这件事的任务交给自己,这让骆养性也感到有些紧张,毕竟这任务既然不是交给自己,那么就很可能在锦衣卫之外还存在着一个秘密的情报机构,在悄悄地监视着百官,还有自己,就好比说是东厂又悄悄地重见天日了。 而像是东厂这样的机构,无疑都是由宦官来领导的,而王承恩恰恰就是皇上最为倚重的宦官,所以在出宫的时候,骆养性怎么看送他离开的王承恩就怎么觉得不安,甚至对王承恩的态度比平日里还要客气了好几分,让王承恩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骆养性根本想不到,他猜测的重见天日的东厂根本就不存在,王承恩也根本就没有成为比他还要更高一级的特务头子,萧木之所以对他所奏报的市井之中售卖考题的事件没有太过于生气,一是因为带来这个事件的骆养性恰好帮他走出了强迫症的难关,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就是,萧木有着百分百的自信,市面上的在售卖的考题都是假货,毕竟连他这个考题的命题者,都还没有决定好到底要选那些句子作为考题。 所以听了骆养性的奏报之后,萧木的心里自然是频频冷笑,当然对这个所谓的“泄题大案”并不十分关心,直到他在晚上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林檎听之后。 “想不到我都已经从根源上杜绝了试题泄露的可能,结果大街上竟然还有自称拿到了绝密的考题,还到处向赶考的读书人兜售。”萧木在讲完了笑话之后,最后总结了这么一句。 “还真的是‘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想不到穿越回到了大明朝,也能听到这种事情。”林檎对萧木讲的这个笑话自然也是十分满意,“这么有趣的事你是听谁说的,难不成你下午又偷偷出宫了不成?” “那怎么可能!”萧木断然否定了林檎的胡乱猜测,“刚刚忘了告诉你了,这是骆养性下午的时候特意前来向我奏报的,说是王静远说的。” “嗯,你还别说,王静远虽然在大兴当了那么多年的掌柜,但毕竟还是一个读书人,走到大街上也能遇到向他售卖考题的,我敢肯定要是换成了你,在大街上转上一个月也不见得有人找你做这个生意。” “刚刚你明明还怀疑我出宫了来着……”萧木先是小声嘟囔着反驳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王静远遇到了,他也是听一个暂时住在他们家的一个进京赶考的读书人说的,那个读书人的名字好像是叫做宋应星,实际上是他上午的时候遇到了这件事,然后讲给了王静远,再然后被碰巧去王静远家的胡云知道了……” 萧木说到这里,然后给了林檎一个“你懂的”眼神,便不再继续解释,毕竟话说道这里已经很明显了——骆养性无疑就是听胡云说的。 “宋应星?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的样子。”林檎努力地回忆着这个名字,但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最后只好放弃了思索,十分不负责地说道,“虽然我想不起来了,但这个名字真的很耳熟。” “大明朝的读书人的名字我听起来都很耳熟。”萧木也不负责任地说着,“而且还都很好听,取得挺有水平,不像我那个年代,大家的名字全都清一色地什么‘博’、‘轩’、‘睿’‘涵’这些字眼,都让人审美疲劳了。” “好吧,不扯这个了。”林檎最后也没能想起到底在哪里听过宋应星这个名字,而且被萧木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深有同感,大明这个时空的读书人的名字的文学性都很不错,都是那种让人听了一次就好像特别熟悉的感觉。 于是林檎便不打算在名字的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不过你我之所以会感到好笑,是因为我们都知道真正的考题根本还没有确定,但那么多大老远赶来京城考试的读书人却不知道,要是放任这些售卖考题的情况不管的话,恐怕会引起考生的恐慌,最后白白便宜了那些兜售考题的人。” “嗯,你说的很对……”萧木寻思了一阵,发现林檎的话确实很有道理,“虽然从理论上来讲,这些售卖考题的现象对最后的考试没有影响,但考生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像机器一样严格按照逻辑行事,要是对此事置之不理的话,说不定会有相当一部分考生的情绪受到打击,结果完全发挥不出平时的水平。对了,骆养性跟我说,住在王静远家的那个考生宋应星,似乎就有些情绪低落,看来我还是要做些什么才行……” 第三五三章 顺天 萧木终于彻底地从在论语当中挑花了眼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于该做些什么来应对京城市井之间四处有人兜售考题的现象。 “这还需要想吗?”林檎觉得这个问题完全不需要思考,“直接把那些到处售卖考题的人抓起来,然后严刑审讯,把他们得到考题的来源统统查清楚,该抓人的抓人,该重罚的重罚,不就得了?” “我觉得事实上应该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考题来源,毕竟这次的会试由我来亲自出题,我看他们都是些坑蒙拐骗之辈,为他们这样的人大动干戈,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值。”萧木对林檎的主意并不是特别低满意,“而且,对付这种小人物都要我来亲自操心,岂不是太掉我这大明天子的身价?” “刚刚不就是你在那里眉头紧锁地操心?”林檎立刻就反驳了一句,“再说,也用不着你亲自上阵,整个大明的人都是你的手下,随便安排几个人去抓人不就结了?这不正好就是骆养性他们分内的事情,他来向你禀报的时候你难道没有让他去彻查吗?” “当时我明明知道他们卖的考题都不可能是真的,所以光顾着内心冷笑,根本就没把这情况当回事,没想到要让骆养性去查这件事情……”萧木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除了冷笑,并没有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那也没关系,反正离会试还有些时日,你现在再把骆养性叫来,让他去彻查不就可以了?”林檎一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萧木是大明的天子,天子给手下的臣子安排点什么活来干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至于为什么天子没有立刻把这个明显的工作安排给骆养性,而是过了几个时辰之后才想起来安排,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有一句话叫做“天威难测”,要是什么都能让骆养性给想到了,那这个天子肯定没什么水平。 但萧木却不这样想,很显然现在再把骆养性叫来,让他安排人去详查,这只能暴露出当时骆养性向自己奏报的时候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的客观事实,这无疑就是相当于自己这个大明天子在手下臣子面前丢了脸——虽然骆养性肯定百分之百地不敢在脸上让自己看到任何蛛丝马迹,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萧木完全能够体会得到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尴尬场面,自己穿越一来一直极力维持着的崇祯天子是一个明君的形象很可能受到挑战,而自己这个穿越附身的对象的名声对于萧木来讲无疑是一定要坚决维护的,所以萧木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做出再让骆养性去彻查的决定。 所以萧木很快就找了一个理由,拒绝了林檎让骆养性去彻查此事的提议,“骆养性是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代表的就是我这个天子,让他们去街上抓那些不入流的江湖骗子,最后还不是就相当于把我这个大明天子拉低到了跟江湖骗子一个级别了?” “你还真以为你的级别比那些江湖骗子能高到哪里吗?”萧木的这个有些站不住脚的理由马上就得到了林檎的嘲讽,“至少人家还能抓住商机,拿几张废纸就能赚上一大笔钱,而你当的这个大明天下的家,确实一直入不敷出,连连亏空的状态。” 林檎的话让萧木竟无疑凝噎,一时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林檎却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继续说道,“好吧,就算退一万步来讲,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是查大案要案,抓大官的,让他们出马会丢了你的面子,那你完全也可以让普通的官府衙门去查呀,上次遇到鲁大的那天,你过门而不入的顺天府,不就正好是最合适的衙门吗?让那次咱们遇到的那个胡捕头街上抓人,这总不至于堕了你天子的威名吧?” “嗯……那倒是不会。”萧木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林檎后来的这个说法,然后发现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他真正担心的是在骆养性的面前丢人而尴尬,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天子威名这种虚事,而让顺天府的人去查这个案子,就完全不用担心让自己丢人的情况了,即便骆养性知道了此事,也完全会以为自己是觉得这种小案不需要锦衣卫去办,原本就打算交给顺天府的。 “让顺天府来处理此事确实十分合适。”萧木想来想去,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便终于松了口,“不瞒你说,我前两天才终于弄明白,原来大明的顺天府尹和顺天知府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萧木的后一句话直接让林檎也体会了一把无语凝噎的感觉,有心装作不认识萧木这个智障,但林檎又突然发现,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说话,其他人都已经被屏退出去了——而要是由其他的太监和宫女在场,那样必须按皇后礼仪行事的林檎又没有办法装作不认识萧木了。 “哦?想不到这么重要的事都让你给知道了。”最后林檎还是习惯性地嘲讽了萧木一句,“不知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木似乎没有听出来林檎的嘲讽,还一本正经地给她说明了情况,“嗯,说起这事,还是来宗道偶然跟我提起的,他说顺天府新来了一个叫刘宗周的府尹,是个十分出名的儒学大家。上次我们遇到鲁大的那回,就算真的进了顺天府,也不一定有用,因为那个时候这位刘府尹还没有来到京城上任呢!” 萧木越说越来劲,转而向林檎问道,“对了,这个人既然是儒学大家,有没有再后世的文学史上留下点什么名声?” “据我所知,这个人好像并没有在文学上有什么太出名的,你要知道,儒学大家又不一定是文学家,儒家说到底也是一个思想学说,有可能这他实际上是个思想家,但我有不是研究哲学的,所以不太知道这个人,不过刘宗周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有点熟悉……” 第三五四章 太监 林檎说完,就看到萧木流露出了一个“我懂了”的眼神——“说了这么多,其实不就是你也不知道嘛,说是什么听起来熟悉,刚刚的宋应星你听起来也很熟悉,最后不还是不清楚嘛……” 当然萧木心里的这个想法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他也不知道林檎的鸡毛掸子到底什么时候,会以怎样的方式打在自己的脑袋上。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就交给这个新来的顺天府尹去办好了。”萧木最后总结性地说了一句,然后看着林檎床上摆着的缝纫“作品”,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句,“这里是大明,不像我们后世的时候有点灯,晚上缝东西很费眼睛的。” “你又是哪只眼睛看见我晚上缝东西了?”林檎显然对萧木的这番“好意”并没有领情,“从太阳下山到现在,我都已经又一个多时辰没碰针线了。” “那这些……”萧木指了指林檎床上摆着的那些手帕之类的东西,他想要问的问题已经是不言自明。 “怎么?难道这些东西在这摆着就一定说明我要晚上去缝吗?我就是觉得自己白天的时候缝得不错,想要晚上的时候欣赏一下不行吗?”林檎反问道,“难道我把它们在床上放了一夜,就表示我要整夜去缝吗?” 萧木被林檎说得无言以对,倒不是说他真的被林檎给反驳得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他想说的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用来打击林檎的积极性,毕竟林檎口中的“缝得不错,拿来欣赏”之类的话对萧木来讲无疑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如果林檎这蹩脚的“作品”也能算是“不错”的话,那萧木甚至觉得自己也能缝出很多条“不错”,甚至是“不错”乘以二的手帕来,尽管自己以前基本从来没有摸过针线。 既然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而且又不好反驳林檎咄咄逼人的攻击,萧木显然不适合在林檎的寝宫停留了,继续在这里只能注定是一场永远无法取胜的战斗。 所以萧木就像是默默地承受了林檎刚刚一连串的反问,而且毫无辩解地,彻底认输了一样滴离开了她的寝宫,回去研究派人让顺天府尹刘宗周捉拿售卖考题的江湖骗子去了。 这时的萧木自己也想不到,这天晚上,在这件事情上,他竟然能够想出那么一个绝佳的、前所未有、无与伦比、具有超强颠覆性的好主意。 …… 到了第二天刚刚吃完午饭,王静远出门上街的时候,他发现市井之中售卖会试考题的现象好像远远不止宋应星描述的那样偷偷摸摸,其严重的程度似乎已经达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因为他的同一条街上就先后看到了五个叫卖着会试考题的家伙,而且这些“知识贩子”比昨天宋应星描述得要明目张胆许多,基本上已经达到了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他们在售卖会试考题的程度了,毕竟人家都已经开始嚷嚷着叫卖了,很难让人不知道他们就是卖考题的。 “瞧一瞧看一看啊,宫中最新流传会试考题,一份只要二十两,再加十两还送名家范文,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这是距离王静远最近的一个试题贩子叫卖的内容,如果非要说跟昨天的情况相比而言,哪里有所改善了的话,那也就只有考题的价格终于便宜了不少,原本宋应星所说的五十两银子的题目价格,在一夜之间多出了这么多的供应商的情况下也终于没有办法保持坚挺,成功地降低到了二十两银子一份,让广大手头拮据的考生也有了买得起的机会。 但这还不是让王静远最为震惊的,其实实际情况远非如此简单,因为他在遇到了四五个叫卖兜售考题的贩子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个惊人相似的规律,那就是这些考题贩子全都是面白无须的男子,而且叫卖起来的声音听起来也都有些阴阳怪气,再联想到他们叫卖吆喝的内容“宫中最新流传试题”,王静远终于更加震惊地发现,这些公然兜售会试考题的贩子竟然都是宫里的太监! 至少全都很像是宫中的太监,但王静远也十分清楚,售卖考题的小贩没有任何乔装打扮成太监的必要,或者退一步说,就算真的需要打扮成太监,但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人,全都能够把太监假扮得“惟妙惟肖”,就像是真的太监。 而且在京城的大街之上,除了扯着嗓子大声叫卖考题的太监之外,还有到处游走的锦衣卫番子——他们是严厉打击抓捕贩卖会试考题的不法商贩的,然而他们抓捕的对象却往往是隐藏工作做得很好,交易起来都是偷偷摸摸,很难让人察觉的考题商贩,而对于那些甚至像是卖菜一样吆喝着兜售考题的,像是太监一样的人物却是视而不见,就好像他们卖的不是考题,而真的是萝卜青菜一样。 眼前的景象让王静远感到有些迷惑,在他亲眼看到了一个身着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番子锁拿了一个看起来贼眉鼠眼,怎么看都不像是读书人,而怀里有揣着一沓纸,很显然就是一个悄悄交易的试题贩子的时候,王静远的迷惑之感终于达到了一个顶峰,他觉得这大明京城的大街已经彻底失常,跟平日里完全不一样,而自认还算正常的王静远本人,则显得跟着失常的大街格格不入。 终于王静远再也受不了这大街上的诡异氛围,向逃跑一样地跑回了自己的家中,甚至连原本打算要买的东西都没有来得及买完,此事买东西对于他来说已经彻底不重要了,他要第一时间回家,然后把这个诡异的现象告诉宋应星兄弟,然后跟他们一起等,等胡云到他们家来,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王静远深信,既然街上到处都能看到锦衣卫,那么胡云在今晚之前,肯定会来自己家,好好地帮自己理清这匪夷所思的事实。 第三五五章 教辅 宋应星兄弟听王静远讲了今天大街上的诡异状况之后,他们的反应跟王静远也没有什么两样,也同样没有心思关心别的,而是跟王静远一起,大眼瞪小眼地等着胡云的到来,好能够给他们指点迷津。 然后他们一直等到了傍晚十分,也没能等到胡云的到来,当然在这一下午的时间之中他们也都没有闲着,而是试图去分析今天街上这诡异现象的原因,当然他们的尝试并没有能够得到什么合理的结论。 首先既然那些公然叫卖会试考题的人全都十分神似太监,那么他们手里拿的考题很可能就是宫里流传出来的,这件事情当然是在皇上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能完成,按照王静远和宋应星他们的分析,极有可能是皇上准备好的考题被他身边的某个太监给偷了出来,或是偷偷地记了下来,然后跟其他想要发财的太监们一起拿到市场上来卖。 但这个猜想本身也有着很严重的漏洞,毕竟这些太监们的考题是偷来的,他们在售卖的时候当然要偷偷摸摸,而不是那样大张旗鼓,而且,以王静远看来,对于这些太监们来说的最好方法不是他们亲自跑到大街上叫卖,而是把这份考题直接高价“批发”给一个愿意出钱的金主,然后再由这个金主找人到酒馆、茶肆去兜售以赚取差价,这样一来,太监们至少就不需要抛头露面了。 但现在的事实却是,这些太监不但抛头露面,而且还肆无忌惮地公然吆喝,而且最为诡异的是,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捉拿兜售考题贩子的锦衣卫,对于这些最为“情节严重”、“丧心病狂”的考题贩子却视而不见,就好像他们卖的真是白菜一样——虽说之前魏忠贤得势的时候,东厂的太监们的地位比锦衣卫要高出不少,但即便就是在那个时候,也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现象,更何况当今皇上即位以来,对宫中的宦官严加约束,锦衣卫的地位也大幅提高,没有必要再去过于惧怕太监们了。 所以要想解释上述不合理的现象,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些在大街上售卖考题的太监并不是什么偷盗考题的卑鄙小人,而是奉了皇上的命令道街上兜售的,也正因为是这样,那些锦衣卫们才不敢去管他们。 但这个看似能解释一切不合理现象的猜想本身,就是最为不合理的一个想法,甚至超过了之前所有不合理的情况的总和,就算打死王静远还有宋应星兄弟,他们也绝对想不出来,皇上售卖自己出好的会试考题是什么意思,毕竟这种行为就好像是皇上把紫禁城的宫殿全都拆了,然后把拆下来的木材、砖瓦拿到街上去卖——总而言之就是自毁长城的不智之举。 当然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所理解的皇上跟作为穿越者的萧木自然不可相提并论,事实上今天大街上那些叫卖考题的太监们无疑就是萧木的杰作,而就在王静远他们为此事耿耿于怀,始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的时候,萧木正在林檎的寝宫里,跟正在精益求精地缝手帕的林檎炫耀着他的“壮举”。 “怎么样?昨天你还说那些江湖骗子比我强,能抓住市场需求想出赚钱的生意,结果现在怎么样?整个京城的教辅资料市场在一天之内,就被我给垄断了,那些江湖骗子赚的钱最后也都到了我的手里,现在你还敢说他们比我强了吗?” “嗯嗯,你真厉害。”林檎低头检查着她白天时候缝好的手帕,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看萧木一眼,便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你这就是明摆着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竟然还好意思来跟我吹嘘。” “什么叫‘不许百姓点灯’?”萧木对林檎的这个说法自然不是很满意,“那些偷偷摸摸地卖会试考题的江湖骗子怎么能算是正经‘百姓’?对于他们这种人当然就不能客气,刚刚骆养性已经拍着胸脯跟我担保,说是明天之前,整个京城肯定不会有除了我的人之外的考题贩子存在。” “既然你的做法这么正义,那为什么最后还是让骆养性去执行你的意志?我记得昨天你明明是觉得让骆养性去会让你丢人,最后是决定把这个差事交给顺天府尹刘宗周的吧?”林檎虽说看起来像是把萧木的吹嘘都当成了耳旁风,但却一针见血地提出了一个让萧木感到十分棘手的问题。 “嗯,咳咳……”萧木一时语塞,只好干咳几声来缓解眼下的尴尬,同时给自己一个编造理由的时间,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毕竟这是我垄断大明教育市场的重要举措,让顺天府的人去办实在是不放心,上次那个虎胡捕头的水平你也看到了,连鲁大他都搞不定,那些卖会试考题的江湖骗子一个个的都狡猾得很,让那个胡捕头那样的人去抓人,恐怕一个都抓不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林檎终于抬起了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木一眼,“我还以为是那个新来的顺天府尹认为你的做法过于荒谬,直接没给你这个大明天子面子呢!” “岂有此理!”萧木立刻色厉内荏地说了一句,“我可是大明的皇上,他是我的臣子,怎么可能敢拂逆我的意思?” “嗯,果然有大明天子的威仪。”林檎也没有继续戳破,而是接着问道,“既然你都已经垄断了整个京城的教辅资料市场,不知你今天的销售额有多少啊?” “这个嘛,嗯,其实吧,毕竟万事开头难,实际上这个生意还是很有前景的……”萧木啰嗦了一大堆,但就是没有正面地回答林檎的问题,“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十分勇敢而富有成效的尝试。” “所以说,实际上你一份考题都没有卖出去?”林檎狡黠地看了萧木一眼,终于提到了这个让人十分尴尬的事实,她的目光让萧木有一种想要狠狠地收拾她一番的冲动——当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第三五六章 钦佩 “这个嘛,估计可能是因为我这次准备的题目有些太假了,都是些‘学而时习之’这样论语里基础中的基础,那些考生估计都不太相信。”萧木在感到尴尬的同时,还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 “不过既然你的题目一份都没有卖出去,那考生们怎么可能知道你出的题是‘学而时习之’呢?”林檎又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萧木的漏洞,“总不会你派出去卖题的太监们在叫卖的时候都把题目的内容给嚷嚷出去了吧?” “那怎么可能?”萧木立刻否定道,“他们把题目嚷嚷出去了那还有谁会花钱来买?肯定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今天的销售情况不是很好。” “我看你整个的这个做法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差错,让那么多的太监那么名目张胆地去街上售卖考题,而且虎狼似乎的锦衣卫就在卖考题的太监附近转悠着,如果你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举人,你会有胆子去找那个太监购买吗?你该怎么才能确认,你表露出了想要购买的意思之后不会被街上的锦衣卫给直接锁拿了?”林檎滔滔不绝,把萧木的计划存在的本身,还有计划的具体细节,全都给驳斥得体无完肤。 萧木又展开了一阵思考,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嗯,说得不错,看来明天应该改变策略,把宫里的太监收回来,让锦衣卫的人乔装打扮成江湖骗子的样子,按照他们原来的方法去卖题……” 当然,最后萧木还是没有放弃垄断京城教辅市场,给自己这个大明天子赚些外快的计划——尽管这个计划遭到了几乎所有知道的文官的反对,比方说新来的顺天府尹刘宗周,就是反对得最激烈的一个,最后让萧木不得不把原本打算交给顺天府的差事又重新交给了锦衣卫,当然就锦衣卫方面来说,骆养性对这个计划也不是十分看好,但锦衣卫又不能像那些两榜进士出身,在士林之中享有威望的文官相比,作为天子亲军他们最后也只能接下了这个基本上就可以归结为胡闹的差事。 “就算最后真的一份考题也没卖出去,没有赚到钱,但是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胜利吗?”萧木见林檎没有回应,又给自己的做法找了一个理由,“至少我派的人成功地把售卖考题的这项生意给搞臭了,所有进京赶考的读书人都知道了大街上卖的考题不靠谱,这不就是我最开始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如果就是单纯地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你付出的代价好像大了点。”林檎评价了一句,“完全一点也不复杂的事情,结果被你弄成了这个样子,现在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你这个大明的天子了。你这个做法跟取代张家口的商人,直接把军事战略物资卖给关外的皇太极来赚钱的行为也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没区别?这里面有大大的区别。”萧木对林檎的说法不以为然,“卖给皇太极的都是货真价实的战略物资,而我这次卖的会试考题,根本就不是最后的真实考题,说白了就是假考题,这又能有什么损失?” “好吧,都随你,你说没有损失就没有损失吧。”林檎显然已经没有了跟萧木继续探讨此事的心情,“总而言之,我以前还真没发现,原来你这么会玩,下次再有这么好玩的事,不放提前叫上我一起玩。” “过奖过奖。” …… 终于在所有人家都早已吃完了晚饭,已经开始准备睡觉的时候,茶饭不思的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终于等来了看起来十分疲惫的胡云——能让身强力壮的胡云这么劳累,说明他今天肯定办了不少的差事。 胡云一进到王静远家的院子,就被王静远他们几个给团团围住,口干舌燥的胡云甚至都来不及喝上一口水,就遭到了王静远他们的问题轰炸。 “胡兄弟今天街上是怎么回事?” “胡兄弟如此劳累,不知今天都办了什么差事,可否给我等讲解一番?” “胡兄弟,街上那些叫卖会试考题的,到底是不是宫里的太监?” 胡云最后还是详尽地完美解答了王静远他们的问题,当然是在先喝了几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之后的事。 “既然这样的话,也就是说,皇上是想要彻底根除会试之前的售卖考题的现象,才用的这个办法?”宋应星听了胡云的一番说明之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不错。”宋应星的结论得到了胡云的肯定,“皇上此举正是此意,若仅仅是派人捉拿售卖考题的贩子,肯定无法把所有人全都抓住,定然还会有漏网之鱼,最后还是无法根除此事。但皇上采用此法就大大不同,相信今天之后,整个京城的考生都已经知道,现在大街上售卖考题的全都是皇上派出来的。太监们卖的考题肯定不可能是会试时候真正的考题,这样就算还要漏网的考题贩子,他们卖的题目也就不会有人相信了,而且考生们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肯定也不敢去买这样的考题。” “皇上此举果然深思熟虑,我等今日下午穷尽三人之力,也未能领会其精髓所在,皇上果真圣明。”萧木单纯的跟江湖骗子比谁到底更能赚钱的做法就这样被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挖掘出了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深度,成功地得到了三人由衷的钦佩——这一点萧木虽然也提过,但也只不过是为了避免尴尬,在林檎面前胡乱找的理由罢了。 “天色也不早了,不瞒几位,今天锦衣卫在街上捉拿了不少的考题贩子,我还要回去连夜审问,我就不在此处多留了。”胡云又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杯茶,便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走了——很显然,他这次前来,就是为了给王静远他们说明一番锦衣卫今天的行动,毕竟胡云用脚去想也能想到,王静远他们对这件事情肯定十分在意,更何况这个售卖考题的现象,本来就是王静远他们发现的。 第三五七章 大变 到了第二天,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再次关切地走上街头,想要看一下皇上昨天的行动的成果如何的时候,他们又一次震惊地发现,皇上昨天的整治工作,似乎并没有取得他们想象当中应该有的成果——昨天那些在大街小巷当中随处可见的、大声吆喝着售卖考题的太监们全都不知所踪,而那些身穿飞鱼服,腰胯绣春刀,四处搜不捉拿考题贩子的锦衣卫们也都不见了影子,整条大街之上又恢复了往日正常的状态。 当然了,往日正常状态的含义不言自明,就以前天来作为一个例子,正常状态下的会试前夕的京城大街之上,自然少不了偷偷摸摸地,在酒馆、茶肆这些地方兜售考题的试题贩子。事实上,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在街上转了好几圈,然后在一家酒馆吃饭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鬼鬼祟祟,怀里鼓鼓囊囊的中年男子,悄悄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今年会试的考题,当然,还有名家的范文一同出售。 总而言之,昨天一整天在皇上命令之下雷厉风行的太监和锦衣卫好像全都做了无用功,明明胡云昨天亲口表示已经抓获了好多倒卖考题的贩子,他自己还要回去连夜审问,但今天这些江湖骗子则又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地冒了出来,这让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一度以为,锦衣卫的诏狱不屑于关押这些小角色,昨晚把他们又全都给放了出来。 但是傻子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锦衣卫昨天辛辛苦苦地忙了一整天,胡云到了自己家里之后只是匆匆地喝了杯茶又匆匆地回去审问去了,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把人放了?锦衣卫的诏狱很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方,更何况这些售卖考题的小贩的身份地位原本就不太够格进入诏狱,现在既然破格地让他们进去了,那锦衣卫方面肯定会给他们来些特别地照顾,好好热情招待一番才是,怎么会这么快就把这些新来的“客人”赶走呢? 所以,在连连表示“不需要”,然后用“你再不走就要拿你去见官”作为威胁,打发走了那个跑到他们桌前卖考题的贩子之后,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都是面面相觑,很显然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从昨天到今天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好在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而帮他们解开这心中疑惑的,仍然还是胡云。 只不过今天的胡云跟往日也有些不同,并不像昨天一样穿着锦衣卫的衣裳,挂着明晃晃的佩刀,反而只是穿了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麻布褂子,蹬着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布鞋,怀里鼓鼓囊囊地不知道揣着什么,而且还时不时地东张西望——分明就是一副做贼的样子。 事实上王静远他们并没有立刻认出胡云,毕竟今天的胡云无论是从衣着还是形象气质上都跟正常水平相去甚远。而且事实上,由于王静远他们几个的座位比较靠近角落,胡云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们,而是在酒馆的大堂之中贼眉鼠眼地扫了一圈,最后才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年轻读书人的身上。 等到王静远他们终于看到胡云的时候,正是胡云被那个年轻读书人怒斥之时——跟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的做法一样,那个年轻的读书人对于胡云也是用了“要拿你见官”这样的话,而且声音很大,几乎让整个酒馆的人都听到了。 “胡兄弟你怎么在这里?”王静远发现了胡云之后十分惊讶地叫出了声,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失策了,因为很明显刚刚胡云是在向那个年轻读书人兜售考题,而自己现在表露出了认识胡云这个“考题贩子”,那自己岂不也成了跟他们一伙的? 胡云见到了王静远他们也是十分惊讶,但也知道此时跟不方便跟王静远他们相认,便十分粗鲁地回了一句,“什么湖兄弟江兄弟的,你认错人了!” 说着胡云就把原本打算拿来给那年轻读书人看的“样品”又重新塞进了怀里,然后一溜烟地跑出了这家酒馆,留下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满心的疑惑,却又不便表达出来。 “王兄想必是认错人了,胡兄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怎么可能会做这般勾当?”好在宋应星也算是破有急智,大声地开口说了一句,算是给帮王静远解了围。 “嗯,宋兄说得不错,想来应该是我方才看走了眼,那人肯定不是胡云兄弟。”王静远自然瞬间就明白了宋应星的意思,顺着他的话开口说道。 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心里都十分清楚,既然他们在这里看到了胡云,那么胡云今晚肯定会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案,帮他么解开心中的疑惑。所以王静远他们此时对了早晚能够详细了解到的真相并不是太过于急切了,而摆在他们面前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就是要洗清他们认识“售卖考题的不法贩子”的嫌疑,而想要摆脱这个嫌疑,首先需要搞定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的读书人。 所以王静远随即便跟刚刚胡云试图交易的对象,也就是那个怒斥了胡云一番的年轻读书人攀谈了起来,“在下王静远,这两位是宋应升、宋应星先生,江西士人,都是来参加今年会试的举人,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那个年轻的读书人见王静远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也是读书人,明显跟刚刚跑掉的胡云不是一伙,而且王静远他们刚刚也同样断然拒绝了一个考题贩子的情景也被他看在了眼里,因此这个年轻的读书人也放下了心来,开口答道,“在下开封史可法。” “原来是史先生,幸会幸会。”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又是拱手对史可法寒暄了一句,“敢问先生也是来参加今年会试的?” “正是。”史可法自信地答道。 第三五八章 错抓 由于本来并不认识,所以王静远还有宋应星兄弟跟史可法简单地交流了一番之后,便告辞离去了,当然史可法也没有加以挽留,毕竟王静远他们已经吃好了饭,而史可法自己还没有吃完。 几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多的话题可聊,总之王静远他们跟史可法也没有想过以后还能不能再见的事情。 回到了家中,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已经放弃去独立分析今天看到的诡异情景了,对他们来说,正常的日子都是一样的,但不正常的日子每一天都各有各的不正常,就好比昨天和今天,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诡异景象,毕竟昨天的诡异情景他们分析了一天都没有猜出答案,今天他们就彻底放弃了自己胡猜,而是老老实实地等着胡云晚上的时候过来告诉他们答案。 总之今天的事情无疑就只有另种可能,一个是胡云背叛了皇上,从锦衣卫中叛逃了出来,做起了倒卖会试考题的营生——但这个可能性也只是理论上的,毕竟昨天胡云还是锦衣卫的骨干分子,亲自参与了对兜售考题的贩子的抓捕,退一万步说,就算胡云真的叛逃出了锦衣卫,以他之前能够获得的信息,他也绝对不会去倒卖什么会试的考题,因为这明显就是自寻死路。 既然这第一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那胡云今天的诡异表现就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锦衣卫又改变了策略,其目的无非还是要根除京城之中猖獗的会试考题买卖的现象,只是锦衣卫这种做法其中的道理究竟如何,王静远他们还一时没有参透,需要胡云来给他们好好地解释一番。 不过这次竟然直接等到了第二天早上,王静远他们才终于见到一脸疲惫的胡云,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杨韬。进了王静远家的院子,胡云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没有吃的,赶快给我弄点。” 看着胡云的样子,跟旁边的杨韬完全不同,不用说肯定是吃了苦头。王静远赶紧吩咐冯氏给胡云弄点东西吃,同时递给了胡云一杯茶,让他先润润嗓子,稍微缓一缓神。 胡云接过了王静远递过来的茶,直接一口就给喝光,然后又自己个自己倒了一杯,又是一口喝光,知道重复了三次之后,胡云才终于喝饱了。 “胡兄弟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狼狈?”王静远见胡云终于稍微缓过来了一口气,这才疑惑地问道。 “别提了,昨天夜里在顺天府被关了一宿。”胡云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答道。 “在顺天府被关了一夜?这怎么可能?”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对于胡云的这个高能的答案自然是震惊不已,尽管这几天他们已经见过了不少的诡异之事,像是太监当街售卖考题这种,但堂堂的锦衣卫副千户胡云,竟然被顺天府给关了一夜,这实在无异于天方夜谭,要知道,大明的锦衣卫地位超然,即便是很多当官的见了都感到害怕,更不用说寻常的衙役狱卒了。 所以,这个时候,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的心里全都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一闪而过——莫非胡云真的已经叛逃出了锦衣卫?昨天夜里被顺天府给擒获,然后今天早上刚刚越狱逃脱? 当然王静远他们自己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跟胡云一起来的杨韬就一切正常,若是胡云真的从锦衣卫叛逃了,那杨韬肯定就第一个把他捉回去了,所以王静远他们有一脸疑惑地看向了杨韬,杨韬也是点了点头,肯定了胡云刚刚的说法,“还是我早上的时候到顺天府把他带回来的。” 杨韬的话让王静远他们更加疑惑了,而且胡云接下来的讲述,没没能让他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哎,说来也是我倒霉,昨天穿的不是平时的衣服,然后锦衣卫的腰牌也不曾带在身上,然后在卖货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伙脑袋不灵光的顺天府衙役,非说我是售卖会试考题的不法商贩,要把我捉拿回去问罪,把我抓回了顺天府的牢里还要审问我,尤其是那个姓胡的捕头,亏他跟我还是本家,真是脑袋进水了,我跟他说了不下一百遍我是锦衣卫,结果他死活就是不信!” “胡兄弟怎么就被顺天府的衙役捉拿了?还有我们昨天看到胡兄弟的时候你确实是在卖会试的考题,这都是怎么回事?”王静远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地问了出来,脸上的疑惑之色也是越来越浓。 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并没能领会胡云的话,看着他们越来越疑惑的目光,杨韬只好开口说道,“这还要从昨天皇上下的旨意开始说起。” 原来萧木受了林檎的启发,知道让太监们在街上公然售卖会试考题是不可能有人敢买的,于是就改变了策略,要锦衣卫乔装打扮,装成兜售考题的贩子,学着他们抓获的那些江湖骗子一样,在街上偷偷摸摸地兜售考题,事实上昨天王静远他们看见胡云的时候,正是胡云在执行皇上的旨意,而且他们之前打发掉的那个中年模样的考题贩子,实际上也是胡云他们锦衣卫的人。 “京城里基本上所有的考题贩子都被我们给抓了,除了极少的漏网之鱼之外,现在街上能看到的兜售会试考题的都是我们锦衣卫的人。”杨韬说道,“昨天胡云乔装打扮得太像了,结果引起了顺天府衙役的注意,就把他给抓了回去。” 杨韬说道这里,胡云又一脸怒气地说道,“他们就是人多势众,十来个衙役一起上阵,不然我也不可能会让他们给捉住。” “那是自然。”杨韬对胡云的说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一来这确实是一个事实,而来则是为了安抚一直处在暴走边缘的胡云,“直到昨天深夜我们还没见到胡云的人影,这才开始到处寻找,直到今天早上才在顺天府的大牢里面找到他。” 第三五九章 淘汰 “胡云兄弟昨夜在顺天府没有受伤吧?那个胡,胡捕头,有没有对你用刑?”王静远仍是担心地问道。 “他敢!借给他两个胆子也不敢对我用刑,说起用刑,我们锦衣卫可是他们的祖宗。这个胡捕头还算识相,见我说了是锦衣卫之后,倒还没有给我用刑,只是关了一夜。你们是没看到今天早上的景象。”胡云休息了片刻之后,又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说道,“那个胡捕头知道了我真是锦衣卫的时候,吓得差一点就尿裤子了,一个劲地在我面前说好话,什么‘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临走的时候还非要请我去顺天府旁边的聚仙楼吃饭说是给我压惊,然后让我直接给拒绝了。” 见胡云都已经开始吹嘘起自己的“光辉事迹”起来,杨韬也知道他的心情应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开口打击道,“行了,你也别在这吹牛了,一个堂堂的锦衣卫,能让寻常的衙役给捉拿了去,你也算是锦衣卫史上的头一号了,我敢说回头我要是把这事跟大伙说一说,你在锦衣卫里面可就彻底的出名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能平安地脱身,还是多亏了杨韬去顺天府找人,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关上多久呢!”杨韬的话正好说到了胡云的痛处,听了之后胡云也没有任何吹嘘的心思了,而是赶紧跟杨韬套起了近乎,“至于这个事嘛,杨韬你还是帮我保保密,要是真让锦衣卫里的大伙都知道了,我以后也就没法抬头挺胸地做人了。你看你现在都已经是千户了,我才只是一个副千户,要是再让人知道了这个事,那我估计也就再也追不上你和骆振兴他们了。” 胡云的话引起了王静远他们的一阵笑声,王静远也跟着打趣说道,“胡兄弟办案这么卖力,乔装打扮起来把我们和顺天府的衙役都给骗过去了,这次的案子办好了,等会试结束的时候,肯定能够高升!” “那就借王兄吉言了。”胡云拱了拱手,算是承下了王静远的好意。 “何必那么麻烦!”但杨韬好像还没有过瘾,而是继续说道,“之前胡云你不是跟着李师药他们一起读书,说是要考状元的吗?皇上上次来的时候,还说要安排几个翰林来给你当先生,我看你这次直接去参加会试,搞不好就是新科的进士,将来再入了阁,当了阁老,岂不比在锦衣卫里摸爬滚打地当个千户来的爽快!” 听了杨韬的话,胡云果断地摆了摆手,“我看还是算了,就算考上了进士,当上了阁老,整日里舞文弄墨,到头来见了我们锦衣卫不还是担惊受怕的?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还是留在锦衣卫办差来的痛快!” “说让你考进士,没想到你还当真了。”杨韬又是戏谑一句,把胡云说了一个大红脸,引起了满堂大笑。 然后就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宋应星终于提出了一个问题,只见他拱起手朝皇城方向行着礼,同时问道,“刚刚听杨韬兄弟所说,原来皇上也来过这里吗?” …… “现在京城之中售卖会试考题的人里面,十个有九个都是锦衣卫的人假扮的了。”萧木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炫耀吹嘘的欲望,在用早膳的时候跟林檎说道,“看来想要成功地破坏一件事情,往往从外部下手很难,但要是先成为了他们的自己人,然后再从内部下手,那就容易很多了。” “那你怎么不跟后金的皇太极成为自己人,然后再从内部下手,不就可以除掉这个心腹大患了?”林檎果然没有给萧木什么好脸色看,直接出了一个大难题给他。 “跟后金成为自己人的办法理论上也可以行得通,但毕竟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要是成了自己人,那国号是大明还是大清,哦不对现在大清还没有出现,应该是大金,还有是我当皇帝还是皇太极当皇帝?”萧木没听出林檎方才问话当中的不屑之意,反而还认真地分析了起来。 “什么一山不容二虎,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虎’了?”林檎继续说道,“也就在对付几个售卖会试考题的江湖骗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虎的感觉,见了皇太极就变成小绵羊了。” “你这是什么话,不要忘了我们还刚刚对皇太极的军队拿下过大捷的,侯世禄的精兵杀得皇太极溃不成军,报捷的奏章我都拿给你看过的。”萧木这才终于听出林檎的嘲讽意味,于是果断地用铁一般的事实进行了回击。 “那也是骆振兴还有张超他们的功劳,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是没有骆振兴冒死防火,引燃了皇太极的火药库,怎么能有什么所谓的大捷?”林檎一时也没有想到萧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辩了,而且他刚刚说的也的确是事实,只好把萧木本人跟上次的大捷剥离开来,算是找回了一点面子,然后又把话题从跟后金上扯回了这次的会试,“既然现在大街上卖考题的全都是锦衣卫的人了,那你有没有打算让他们把买过考题的人记下来,然后把这些买主全都列入黑名单,在会试的时候把他们全都淘汰掉?” “嗯,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后来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之后发现不是很现实。”萧木果然不再去继续讨论后金或者皇太极的问题,而是回答起了林檎额提问,“毕竟买了考题的也不一定是考生本人,而且也不是所有买了考题的都能被锦衣卫查明身份,或者说实际上去买考题的,跟最后用到这份买来的考题的人之间,可能隔着好几重的关系。真正想买考题的往往都是有钱的人,他们肯定不会亲自出面去买,而是把这事交给自己的书童、家仆,再然后他们的书童家仆可能也不亲自露面,而是花钱找两个乞丐之类的帮他们去买,这样下来,锦衣卫在短时间之内肯定是查不出最后到底是哪个考生真正用到了买来的考题。” 第三六零章 传播 “而且,他们买的实际上是锦衣卫装扮的‘假考题贩子’卖的‘假考题’,里面全都是‘学而时习之’、‘子在川上曰’这种初中生水平的幼稚论语,根本不可能用来当做会试考题的,这么说的话,他们从某种程度上还能算是一个受害的消费者,我们干嘛要跟这种受害者过不去?”萧木继续“有理有据”地跟林檎分析道,“当然了,那些原本就存在的‘真考题贩子’卖的所谓‘真考题’,实际上也不可能是真考题,毕竟最后的考题我到现在还没有选好呢!” “谁说‘学而时习之’这样的论语句子就幼稚了?这里面可是包含着好多深刻的道理,完全是可以拿来当做考题的。”林檎反问道。 “然而出会试考题的人是我,我怎么可能用这种我都能看得懂的句子来作为最后的考题?”萧木也同样反问道,“我当然要找些以前没听过的,但又很厉害、很有水平的句子。” “就是‘不明觉厉’的那种?”林檎适时地问道。 “不明觉厉是什么意思?你们2333年的新词汇?” “就是‘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还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的意思。” “对,没错,就是要找这种‘不明觉厉’的句子作为最后的考题!”萧木的学习能力很强,马上就用气了这个2333年的“时髦”说法。 “既然没有什么后续的惩处措施,那你打算要让锦衣卫们继续在街上卖几天的考题,我可是听说这两天整个锦衣卫上下都没忙别的,全都在执行你这个卖考题的任务,好像除了骆养性坐镇指挥之外,其他所有的人全都上街当起了考题贩子。我看要是再这样持续几天,大明的锦衣卫这个机构恐怕就彻底瘫痪了。” “你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不记得告诉过你这些事情?”很显然相比林檎问的问题本身,萧木对她的情报来源更加感兴趣。 “这个当然不能告诉你了,要知道我建立一个情报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的。”林檎见萧木越是关切,就越是不打算告诉他,而且还把自己的情报来源从“情报线”夸大成了“情报网”,直接从一维升级成了二维,就差继续进化成全方位的立体情报来源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钏儿到处帮你打听到的,毕竟你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也就钏儿能听你的话。”萧木倒是没有被林檎的“保密”举动给骗过,反而还苦口婆心地教育了起来,“你现在可是有孕在身,平时还是好好将养身体,对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儿子负责,不要整天惦记着操心打听其他的事,再说了,我不是一直什么事都拿来跟你商量的吗?” “哼,还说什么事都拿来跟我商量?昨天晚上,锦衣卫的那个胡云被顺天府的衙役给抓去了,这么有意思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起?”林檎猛然间向萧木报了一个猛料,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萧木对这事情好像也不知情的样子。 “你说什么?胡云被顺天府的人给抓了?这是怎么回事?”萧木被林檎的问题问得一脸惊讶,“胡云可是锦衣卫,顺天府的衙役什么时候这么大胆敢抓锦衣卫了?” “虽然胡云事锦衣卫,但他昨天扮演的事到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考题贩子,顺天府的衙役当然不怕了。”林檎见萧木的反应不像是假装的,但最后还是确认了一句,“这个事你真的不知道?整个宫里都快要传遍了,说是最后还是杨韬他们昨晚发现胡云一直没有回来,今天早上才在顺天府找到的人。” “竟然会有这种事。”萧木对林檎给他带来的这个消息表示不可思议,“既然杨韬今天早上在顺天府找到的胡云,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宫里了?” “这不就是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么?”林檎反问道,“你可要知道锦衣卫里面的都是些办案专家,虽然杨韬和胡云谁都没有明说此事,但锦衣卫的人都知道杨韬去了顺天府一趟之后,原本失踪的胡云就重新出现了,这么明显的事实,对那些锦衣卫来说,不都是明摆着的吗?” “今天早上的事情,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你我的早膳还没吃完呢,就传到了宫里,连你都知道了?”萧木睁着一双大眼睛,还是有些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结果却连我都不知道。” “估计是王承恩没有告诉你吧,本来这个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宫里的人也都是当成笑话来听的,王承恩肯定是觉得没有必要特意把这小道八卦禀报给你。”林檎十分合理地分析了一番萧木对此事不知情的原因。 “我看让锦衣卫假扮江湖骗子卖考题的事可以停了。”萧木没有回应林檎刚刚关于他为什么不知情的猜想,而是回答起了林檎最开始问的,关于还要让锦衣卫卖几天考题的问题,然后又给出了他这样决定的原因,“毕竟以宫里这种传递消息情报的效率和速度,现在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街上的考题贩子是我这个大明天子派出的锦衣卫假扮的了,当今皇上派人兜售会试考题,这么劲爆的消息,传播的速度肯定比胡云被顺天府给捉了来得还要快。” “而且,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两个事可以放在一起进行传播了,大概就是‘皇上派锦衣卫乔装打扮成考题贩子售卖考题,结果锦衣卫假扮得太过逼真竟被顺天府给捉拿’,这样一来,整个消息的传播速度会翻上好几番的。” “幸好大明的这个时空没有什么报纸、电视新闻这些东西,不然的话,今天所有报纸的头条肯定都是‘震惊!锦衣卫竟被寻常衙役捉拿’,这种类型的了。”萧木也顺着林檎的话,自我嘲讽着说道,“只是这样一来,从明天开始,着京城之内又要恢复原状,那些真正的考题贩子又该粉墨登场了。” 第三六一章 觉厉 “不过这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经过了你这么一通的折腾,估计也不会有多少考生会再去相信能提前买到会试考题的好事了,而且退一步讲,就算还有考生继续从那些江湖骗子的手中买题,最后买到的也不是真正的考题,对考试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林檎对萧木的担心则是表示不足为虑。 “哎,一连折腾了两天,虽说一度统一了京城的教辅市场,但最后也没赚到几个钱。”萧木叹了口气说道,“然后好不容易开创的市场明天就要拱手让人了。” “哎呀,这个市场本来就是三年才有一次,就算不放弃也持续不了几天,根本就赚不到几个钱。”林檎没有想到萧木竟然还对跟那些江湖骗子比赚钱这事耿耿于怀,赶紧出言开导,“而且你折腾了这么两天,最主要的目的不还是要消除这种售卖考题对众多考生心理上的影响吗?现在好了,几乎所有的考生都不信会有考题泄密,你的最终目的可以说已经达到了。” “你这么说的话,确实也是这个道理。”萧木无奈地点头接受了林檎的一片好意,“既然这样,那从明天开始,就让锦衣卫撤回来,然后把捉拿那些真正的考题贩子的差事交给顺天府,他们连假扮成考题贩子的胡云都能捉到,对付起真正的考题贩子估计也不在话下。” “明明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建议的。”林檎的心中这样想道,不过考虑到萧木现在似乎兴致不高,林檎也十分少见地没有继续加以嘲讽,反而赞同起萧木的话来,“不错,这种捉拿考题贩子的差事,顺天府那个新来的府尹,刘……” “刘宗周。”萧木提醒道。 “对,就是刘宗周,我就记得他这个名字很耳熟,这个差事完全合情合理,他这次肯定也不会拂逆你这个大明天子的面子。”林檎继续说道,“顺便也能看看他这个顺天府尹的水平如何,毕竟这可是相当于直辖市市长的大官,跟包公差不多的职位,自然要能者居之。” “嗯,就这么办吧,早知道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听你的直接把这个任务交给顺天府,也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让林檎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她刚刚刻意没有提,但结果萧木却把这个事实给说了出来,“至少胡云就不用被顺天府的人给捉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一开始就让顺天府办这个差事的话,最后的效果肯定没有现在的好。”林檎又是违心地“夸赞”了一番萧木这两天的行为,然后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不过话说回来,最后真正的会试和殿试考题,你到底有没有想好?” “还没有。”萧木十分干脆地给出了答案,“除了像是‘学而时习之’这种连我都十分熟悉的句子肯定不会入选之外,其他有好多句子看起来都挺不明,不明……” “不明觉厉?”这次轮到了林檎提醒萧木。 “对,就是有好多句子看起来都不明觉厉,我还没有想到到底要选哪句话来作为最后的考题。”萧木说道,“而且,考虑到宫里信息传递的速度和效率,我认为很有必要一直到开考的最后一刻,才能公布考题,毕竟胡云是今天早上才从顺天府被放出来,结果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整个宫里,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全都给知道了,照这样看来,我若是在考试开始的前一天把考题准备好,等到第二天考试开始的时候,估计整个京城当中,有门路的考生全都得到考题了。” “嗯,你这么说也挺有道理,这样一来,从现在开始到开考前夕,你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考题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你再怎么犹豫,也总能找到一句满意的了吧?”林檎对萧木刚刚的话也表示了认同,随后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不过我还是有一点要提醒你,完全不必太过于在意非要出一个‘不明觉厉’的考题,毕竟你又没有深入地研究过论语,好多句子可能你觉得‘不明觉厉’,但实际上那些来参加考试的考生几乎都能把整部论语倒背如流了,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不明’的句子,也就不存在‘觉厉’的事情了。” “所以,你是说,就算我用‘学而时习之’作为考题,跟用一句我从前根本就没听过的论语来当考题相比,最后的结果都很可能没有什么区别?”萧木把林檎的话总结了一下,然后问道。 “嗯,可能有点区别但也不会太大,差不多就是你说的意思吧。”林檎点了点头肯定了萧木的结论,“所以你完全不用太过于犹豫,反正不管你选哪句,对考生们来说都是差不太多的。不过你之前不是要出‘截搭题’?这截搭题的难度可就不好说了,要是你把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句子硬给连在一块,恐怕就连钱谦益、周延儒这些状元、探花级别的人物,也不一定能完全领会。” 林檎没想到她的话反而坚定了萧木要出“截搭题”的决心,“被你这么一说,我更想要出这个‘截搭题’了,既然整部论语对大部分的考生来说都很熟悉,没什么‘不明觉厉’的,那我好好地出上两道‘截搭题’,这岂不是立刻就能让这些考生‘不明觉厉’了?” “你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林檎最后无奈地说道,“总之,科举考试最后是给你这个皇帝挑选人才,或者干脆就是给你挑选干活的人的,你也不要玩的太过火,只顾着‘不明觉厉’,结果反而连最最根本的目的都没有达到。” 林檎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也觉得有些后悔,自己完全不应该在萧木的面前用“不明觉厉”这种他的时空原本没有的用语,结果让他上了瘾,做什么都想着卖弄这新学会的“不明觉厉”,生怕自己不知道他掌握了这个所谓的“2333年词汇”。 第三六二章 活动 “放心,我自有分寸。”萧木显然没有把林檎的提醒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出上一两道截搭题会对即将进行的考试产生什么影响,“对了,你刚刚提到了钱谦益和周延儒我才想起来,好像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没有找他们来给我讲书了,前一段时间忙着操心张家口还有皇太极的事情,现在这事也告一段落了,我看明天还是继续让他们来给我们讲书吧。” 萧木满以为自己的这个提议能得到林檎的双手赞成,毕竟自从穿越一来,林檎就始终对皇宫的生活感到无聊透顶,每次自己召见大臣都要强烈要求一同参加,但萧木没有想到的事,林檎这一次竟然提出了相反的意见,“我倒是觉得在会试和殿试结束之前,你还是不要找他们来讲书的好。” “为什么?”萧木不解地问道,“你是担心他们会向我推荐他们的门生或者是同乡之类的?这应该不怎么可能吧?” “那倒不会,他们都是聪明人,怎么可能在你的面前那么露骨地推荐什么同门同乡,要知道科举选士那可是你这个天子才有的权利,他们就这么草率地妄图参与进来,肯定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林檎否定道。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不建议让我叫他们来讲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萧木问道。 林檎就等着萧木的继续提问,所以立刻就给出了答案,“因为你交了他们来讲书,势必会提起一些关于会试的事情,或者你干脆就可能直接拿一些不理解的论语当中的句子去让他们解释,这样一来,你最后挑选的会试考题,就有可能会让他们给提前猜到,虽说他们也不是就一定会把自己猜的考题告诉别人,但终归还是要防患于未然,从根源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不给他们做错事的机会。” “我直接拿着论语去向他们请教不懂的句子?然后用请教来的句子作为会试考题?我应该不会这么犯蠢吧?”萧木连续提了三个问题,当然都是不需要回答的反问句,不过尽管这样,他最后还是承认了,林檎的说法确实有些道理,“不过既然要确保这次会试考题的全面保密,还是按照你说的,暂时先不叫他们来讲书了,不然的话,就算是我没有把可能的考题泄露给他们,他们也没有猜出来,猜出来了也没告诉别人,但终归还是会落下话柄,白白地惹人猜忌。” 林檎此时也是十分欣慰,毕竟萧木这么老老实实地听自己劝告的时候可不多,就像前两天自己劝说他直接让顺天府去处理那些考题贩子,萧木就没听,结果一脸折腾了两天,闹出了一个天子亲军的锦衣卫被顺天府衙役给拿了的笑话,想到了这里,林檎觉得萧木应该也是吸取了这件事的教训,所以这次才这么痛快地采纳了自己的建议。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不找钱谦益和周延儒来讲书,袁崇焕也已经动身前往辽东去了,最近又没有什么要紧的政务需要我来操心,那这会试开始前的这些天,岂不是要无聊透顶?”这次反而是轮到萧木关心起了无聊空虚的宫廷生活——原本一直以来都是林檎在抱怨这些事情。 “那还不简单。”林檎干脆利落地答道,“哪天找个合适的时间,你带着我到宫外走一走不就好了?实不相瞒,之前那次出门的时候买的那把鸡毛掸子实在是不错,这次出门我打算再多买几个。”——林檎一边提议道,一边开始畅想起来出宫要采购的东西,就好像萧木已经答应了要带她出宫去玩一样。 “那个二两银子一个的鸡毛掸子?”萧木一听林檎提起,也是条件反射一样,紧张地问道。直到在他的话已经问出去了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已经让王承恩派人把这个二两银子一个鸡毛掸子的黑店给查封了的事。 想到了这里,萧木终于收回了刚刚的紧张之情,重新恢复了从容的神情。 “怎么了?难道就允许你这个皇帝花上十两银子吃臭豆腐,就不允许我这一国的皇后买一把二两银子的鸡毛掸子?”林檎当然不知道她中意的那家店铺已经不存在了,还以为萧木是对鸡毛掸子的价格有意见,“你好歹也是大明的皇帝,区区二两银子竟然也看得那么重。” “没有没有,你误会了,哈哈。”萧木赶紧干笑了两声,试图把这个鸡毛掸子的话题给岔开,“你还真别说,你一提起上次的臭豆腐,我还真想再去尝尝,也不知道那个卖臭豆腐的李小二现在的生意做得怎么样,我可是特别叮嘱过王承恩,让他派人好好关照他的生意的。” “既然你这么想吃他的臭豆腐,那我们这就说定了,找一个时间带我出去走走?”林檎见萧木都已经兴致勃勃地聊起了臭豆腐的事情,看起来对出宫玩上一圈也是颇有兴趣的样子,于是赶紧趁热打铁,直接把这个意向中的事情敲定成了事实,“不然的话,你刚刚也说了,在会试之前岂不是要无聊死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去,我就答应你吧,不过这次你可要注意好身体,不要像上次去诏狱释放鲁大的时候一样,把自己给弄得中暑了。”萧木也觉得出去走一走十分不错,便赞成了林檎的这个主意。 “没事没事。”林檎摆摆手说道,“你的感冒不是还没好吗?按照你的说法,在你的感冒彻底康复之前,我的身体应该都不会有状况的!”——可能是要出宫去玩太开心了的缘故,林檎竟然连萧木那个“你我两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强行生病”的那套理论都给搬了出来,一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直接让萧木无话可说。 “好吧,不过还是要多多注意,毕竟要对崇祯皇帝和周皇后负责。”萧木只好再次叮嘱一句,然后继续下一话题,“正好,也可以出门见识一下,那些在街上兜售会试考题的试题贩子,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第三六三章 下雨 到了第二天,林檎果然早早地就起了床,就像是运动会召开前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地拉着萧木走出了这大明的皇宫,当然对于其他人,比方说王承恩来说,自然是皇上带着皇后娘娘出宫,而不是皇后娘娘带着皇上,这完全就是一种大逆不道。 由于之前都已经出去过了好几次,萧木和林檎在这方面都已经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他们轻车熟路地换好了王承恩准备好的寻常衣物——自然这“寻常”衣物也是跟萧木穿的皇帝衣服相比而言,事实上萧木他们换上的衣服,在大明的民间,那就是极其不寻常的上等衣服。 然后他们又轻车熟路地坐上了一辆寻常的马车——自然这马车也是跟龙辇相比而言,在大名的明见,那自然也是极其不寻常的上等车驾,可以跟萧木后世的名牌跑车相提并论的那种。 最后萧木一行人就这样轻车熟路地,悄悄地离开了皇宫,跟他们同行的自然还有一脸紧张,生怕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出一个刺客来谋害二位贵人的王承恩,由于萧木和林檎对整个流程已经是轻车熟路,所以王承恩尽管双手双脚地不赞成这种离开皇宫的危险行为,但他已经没有任何能阻止皇上和皇后的可能性了。 除了王承恩之外,既然萧木已经停止了让锦衣卫去大街上售卖考题的命令,所以从萧木穿越以来就在负责他的安全的杨韬和胡云,自然也跟着一起出发了,有他们在,王承恩终归也能稍稍放心一下。 不过这次跟以往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林檎多带了一个人,也就是她的贴身宫女钏儿——这次林檎没有继续女扮男装,毕竟穿男装图的就是那么一种新鲜感,现在这种新鲜感已经过去了,林檎也就没有什么欲望继续扮演萧木的“二弟”了。而且她要是女扮男装,那钏儿也要女扮男装,毕竟是“扮”成男人,一个人还好,两个人的话就很容易被看出端倪。 总而言之,开往自由的马车驶出皇宫的那一刻,林檎觉得宫外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许多,只是没有过多久,这宫外的空气变得不光清新,而且还愈发的湿润了起来。 林檎掀开了马车车窗的帘子朝车外看了一眼,随后便差一点跳了起来,把车棚给顶出一个窟窿,萧木很快就听到了她极其兴奋地、一惊一乍地大喊大叫,“喂,快看,下雨了,外面竟然下雨了!” “你说说你至于吗?不就是下了个雨,怎么就激动成了这……”萧木本来觉得终于抓住了林檎的短处,可以好好地嘲笑她没见过世面,然而他那挖苦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也就顾不上什么见没见过世面了,只见他一步窜到了窗前,抢过观看窗外的最佳位置,然后用丝毫不亚于刚刚林檎的语气说道,“竟然真的下雨了!明明我都已经忘了下雨是什么样的了!” 普通的下雨景象让萧木彻底失去了冷静,“停车!快停车!我,不朕,不我要下车去好好看看这场雨!”很显然由于激动得过了头,萧木一连用错了两次第一人称代词——第一次用“我”是因为他忘记了作为皇帝应该用的“朕”,第二次又把“朕”改回了“我”是因为他又突然想起,现在他在微服私访,没人知道他是皇帝,幸好他的马车附近没有太多其他的行人,个别的路人也在忙着多余,没人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这让他成功地避免了一场麻烦,不然的话,虽说萧木本身就就是皇帝,用“朕”来称呼自然没有什么不对,但他这次的微服私访,恐怕就要泡汤了。 王承恩等人对皇上如此激动的表现自然是一点都不奇怪,毕竟皇上身系江山社稷,可以说九州万方都在这位万岁爷的胸中装着,本来今年入夏一来就从没下过雨,现在夏天结束的时候终于下了场雨,皇上要是不激动,那才是不正常。 不过理解归理解,但王承恩还是不忘了给萧木拿出伞来挡雨——这就不得不佩服王承恩准备工作的细致了,明明今年一整年都没下过雨,但他还是准备了几乎完全不可能派上用场的雨伞,然后这雨伞就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主子,小心点,您之前的感冒还没好利索呢!”一边努力地保持着让兴奋得不想老实待在雨伞下的皇上始终处于雨伞的保护范围之内,一边一遍遍地提醒着萧木注意身体,王承恩可谓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等萧木终于从下雨了的激动之中冷静了下来的时候,王承恩也基本上快要坚持不住了,很显然给处于极度兴奋状态下的皇帝撑伞,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不仅仅是王承恩一个人浑身湿透那么简单就能办好的。 “疯够了?”这是萧木终于回到了马车之后,听到林檎说的第一句话,虽说刚刚发现下雨了的林檎也十分地兴奋和激动,但显然此刻的她早已恢复了平静,比萧木不知要早了多少。 “嗯。”萧木也很罕见地没有否认林檎的说法,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刚刚自己的表现确实可以用“疯”这个字来形容了,“自从你我到了这里,就还没有下过雨,你说我能不激动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还是劝你不要高兴过头了,现在已经要入秋了,都说‘春雨贵如油’,你听过有人说‘秋雨贵如油’的吗?”尽管刚刚在王承恩严密的保护之下,萧木几乎没有被雨给淋到,但林檎这突然的一句话,却直接在他的头上浇了一盆冷水,“要是这雨早下两个月,也许今年的收成还能有救,现在原本该旱死的庄稼早就已经死了,这场迟到的雨也就仅仅是聊胜于无吧。” “不知不觉都已经是秋天了啊。”萧木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那是自然,你想想看,会试都要开考了,时间当然就是秋天了。”林檎理所当然地答道。 第三六四章 久仰 “好吧,既然已经是秋天了,而且又下了雨,我也终于不用担心你会再中暑了。” 林檎发现萧木这句话里面莫名其妙地包含了一种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关心,让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是秋天了,不也还是有秋老虎?再说明年呢?明年夏天肯定还会很热的。” 萧木又是摇了摇头,“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年肯定不会再有比你中暑那天还热的时候了,至于明年,你这肚子里的皇太子也已经生出来了,哪就那么容易中暑了?” “我看你都未必能活到明年!”林檎发现萧木刚刚那莫名其妙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又没了,也是莫名其妙地生了一点没来由的气,于是便没有好气地回了一句。 “先不说中不中暑的事了。”萧木摆了摆手,主动把话题拉到了别处,“既然现在已经下雨了,为了不让你没有中暑却又感冒了,今天是没有机会在街上闲逛了,不如趁我们还没有走出来多远,赶紧再回去,等明天不下雨了再出来?” 萧木的这一提议遭到了林檎的果断拒绝,“这才刚出来就急着回去,那这次岂不是亏大了?再说为什么下雨就不能出宫了呢?我看此处里王静远家也不远,我们不如去他家避下雨,正好好久没有去,也不知道李师药那几个孩子长高了没有。” “好吧,就依你。”萧木其实也没有真的想要回宫,刚刚不过是吓唬一下林檎,或者是一个在两人对话当中争夺主动权的一个方法——尽管萧木可能是无心之言,但咋客观上,还是一下就遏制住了林檎,让她清楚地明白了,萧木自己才是决定她此次外出充实与否的关键人物。 所以尽管心里明知道此处距离王静远家还有不近的距离,根本就不是林檎说的什么“也不远”那么简单,不过萧木还是答应了林檎的这个要求,因为他本人也是好久没有见到李师药、赵弃病还有谢连惠那几个孩子了,尤其是赵弃病,每次萧木去的时候,总能惹出点小麻烦事来,让人忍俊不禁。 于是萧木便朝王承恩吩咐了一声,一行人便继续前进,大概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到达了王静远家,这个时候的雨仍然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 “先生,我好想听到有马车到咱们家门口了,一定是有客人来了。”王静远家,正在安静的写字的氛围被赵弃病的声音给打破了——由于是读书写字时间,所以赵弃病要叫王静远为“先生”,又由于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所以赵弃病又说的是“马车到咱们家门口了”,完全就是私塾是自家开的架势。 “胡说,这下雨的天怎么可能有客人?”王静远严厉地否定了赵弃病的说法,在他看来,这个最能生事的学生一定又是闲得难受,这才胡言乱语的。对于赵弃病这个学生,王静远现在已经完全不抱让他考进士中状元的念头了,毕竟这孩子根本就没有读书的欲望和天赋,能教会他认读书识字,王静远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先生,学生没有胡说,外面真的有人来了!”然而这次赵弃病似乎十分坚定,再被王静远呵斥了一次之后仍然冥顽不灵,就在王静远十分生气,打算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学生的时候,他本人也终于听到了大门外有人叩门的声音。 “难道真的有人来了?只是这下雨天,又有谁回来呢?”王静远心里嘀咕着,也顾不上教训赵弃病,便一个人随便撑了把伞,出门走到院子当中去开门。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胡兄弟,下着雨怎么来了?” 王静远的话刚问出口,不需叩门的胡云回答,他就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并不是胡云一个人来的,毕竟胡云是不可能在这种下雨天到自己家乱跑的。事实上看到了胡云身后那不寻常的马车,一干乔装打扮成家庭护院的锦衣卫,还有那个中年管家一般的王承恩,王静远就再清楚不过了,一定是皇上了。 毕竟“非常之人办非常之事”,在这种下雨天还能来自己家串门的,也就只有这位“萧公子”了。 于是王静远赶紧大开中门,把刚刚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在王承恩和杨韬撑伞保护下的萧木和林檎,迎进了屋里,同时还招呼着冯氏赶紧泡茶,至于原本还在上着的课,则是十分自然地可以暂停了。 听到有人叩门的当然不只是赵弃病和王静远,在自己的房间吻戏功课,为即将到来的会试做最后的准备的宋应星兄弟,自然也听到了刚刚的叩门声,而且由于他们住的是这宅子的东厢房,事实上他们听到叩门声比王静远还要早上那么一点,不过由于自己本身就是客人,再加上要努力温书,所以他们便没有去开门。 不过门外的动静显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仅从声音上就能听得出来,对方的来头不小,而且能够让王静远大开中门迎接的,肯定是重要的人物,所以宋应星兄弟也终于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毕竟暂住在王静远家,主人家来了贵客,自己若是不出来见上一见,肯定是有失礼数的。 于是萧木和林檎便看到了东厢房门口的宋应星兄弟,而宋应星兄弟也看到了在王承恩悉心伺候下,生怕被雨淋到了一丁点的萧木和林檎。 “容我来为大家引见。”王静远自然要替他们相互介绍一番,“这位是萧木萧公子,这位是萧夫人,这两位是江西士子,宋应升、宋应星先生,此番是来进京赶考的。” “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双方第一次见面,自然就是一番寒暄,不过宋应星的这句“久仰”倒也不完全是套话,毕竟他从住进王静远家的第一天起,就始终能听到那来头神秘的“萧公子”,今天终于能够见到,用“久仰”这个词,怎么也不算过分。 第三六五章 身份 宋应星在最低限度地保持礼貌的前提之下,尽可能地打量着这个一直“久仰”其大名的“萧公子”还有萧公子后面的,同样充满富贵之态的“萧夫人”,当然,在打量萧夫人的时候,宋应星更加保持了克制,毕竟尽管知道这个萧夫人跟寻常的女眷有所不同,但终归还是女眷,盯着人家的夫人看,不管怎么说都是极其其不礼貌的行为。 宋应星可以很明显地发现,自己之前的猜测完全正确,眼前的萧公子还有萧夫人果然是富贵人物——其实这已经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事了,从他们的车驾、随从的人数还有素质,全都可以十分明显地看出来这一点。 至于这神秘的“萧公子”的随从素质到底有多高,宋应星很快就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在这“萧公子”的随从当中,认出了跟着萧木一起前来的胡云——作为经常到王静远家做客,而且昨天和前天都有来过的胡云,以宋应星对他的熟悉程度来讲,自然是可以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但由于刚刚宋应星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一直好奇不已的“萧公子”还有“萧夫人”的身上,以至于胡云跟着萧木走进了院子,然后又进入了正堂,宋应星这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总而言之,不是因为胡云的存在感太低,而是因为宋应星的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萧木和林檎的身上。 然后从看到了胡云的那一刻,宋应星的大脑开始了飞速的运转,几乎一个瞬间之后,他就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这个自己一直以来这么好奇的“萧公子”还有“萧夫人”会是非富即贵,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跟寻常人相比会那么的奇特了,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有着这个大明独一无二的身份。 所以宋应星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他们的身份会那么神秘,王静远一家,即便是李师药、赵弃病和谢连惠这几个孩子都对自己那么严格地保密了——由锦衣卫亲自出面保护,而且锦衣卫当中分量不轻的胡云都只能充当一个普通随从的身份,很显然这“萧公子”和“萧夫人”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想到了这里,宋应星便又突然发现,他的想法随处都能得到印证,无论是这“萧公子”的车驾,还是那个中年模样,一身管家打扮的头号随从——宋应星在得出了结论之后,他很轻易地发现,这个管家很明显就是一个宦官! 既然出行都有宦官随行,还有锦衣卫随身保护,这样的待遇,也就只能是天家皇室才能享有的了,而整个大明人所共知的一点则是,在现在的京城之中的天家皇室,只有当今皇上,可以说是绝对意义上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店”。 京城之中除了皇上之外再没有其他藩王了,或者说京城之中最后存在过的一个藩王就是当今皇上本人——在先皇,也就是天启朝的时候,当今皇上被封为信王,随着先皇的驾崩,当今皇上即位,现在整个大明当中与皇上亲缘最近的皇亲便只能是被封在洛阳的福王,也就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这还是万历年间,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爷爷万历皇帝封的。 再考虑到眼前这“萧公子”的年龄,宋应星十分兴奋而又意外地发现,一切的线索——年龄、车驾、随从者的身份,所有他能看到的东西,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神秘的“萧公子”,实际就是大明的天子,而跟随他前来的“萧夫人”,则无疑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或者是某个贵妃。 而且无论这个结论有多么的匪夷所思或者是难以置信,都已经十分明确地摆在了宋应星的面前。当然,虽说想了很多,但毕竟人类大脑的运转速度本身就十分快速,所以宋应星这一系列的想法也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 所以终于想通了这其中所有关节的宋应星,还有跟他同样意识到了眼前大人物的身份的兄长宋应升,这时也顾不得还在下雨,直接从他们所在的东厢房一路小跑地穿过了院子,来到了正堂之中,然后便果断地朝萧木和林檎跪了下去,“学生宋应升/宋应星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应星兄弟的跪拜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打了萧木一个猝不及防,甚至让他来不及阻说出“不必多礼”的话来。等宋应星兄弟终于行完了大礼,萧木便用疑问地目光看了王静远一眼,很明显,萧木的的疑问已经再清楚不过,那就是这从未谋面的宋应星兄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呢? 此时的王静远也是冤枉不已,而宋应星兄弟也终于发现,皇上此番是微服前来,自己这突兀的行为,必然要引起皇上的不快,同时也让留自己在家中借住的王静远白白地蒙受不白之冤。 所以宋应星又赶紧开口解释道,“王兄从未像学生透露过任何信息,此事全都是学生自己妄加揣测,还请皇上治罪……” 由于是第一次跟当今皇上说话,宋应星也是紧张不已,甚至话说出了口,便立刻发觉自己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和礼数,明明已经意识到了皇上不希望让人看出他的真实身份,结果自己还是用了“皇上治罪”这样的句子。 好在这个时候胡云也开口,对萧木说道:“禀公子,两位宋先生应该是看到了卑职,所以才猜出了公子的身份。”——本来在察言观色这方面并不十分在行的胡云也是聪明了一把,同时也帮了宋应星一个大忙。 听了胡云的解释,萧木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素未谋面的宋应星能认出自己的身份了——原来这个宋应星并不是神奇的福尔摩斯,而是因为发现了作为锦衣卫的胡云结果却是自己的随从这个事实,萧木自问以自己的智商,换作是宋应星,想要推理出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三六六章 苦心 在充满自信地对自己的智力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评估之后,萧木刚刚脸上的狐疑之色也终于消失殆尽,恢复成了平日里正常的“平易近人”的表情,对宋应星兄弟宽慰了起来,“无妨无妨,两位宋先生何罪之有?无须自责。” 然后萧木又是话锋一转,“不过我这次也是微服前来,两位宋先生还是叫我‘萧公子’好些,而且,我的身份,还要两位宋先生帮我保密,不要说给别人知晓。” “遵……命!”此时仍然十分紧张的宋应星口中的“遵旨”差一点就说了出去,还好被他及时地发现,然后硬生生地给改成了“遵命”——这个同样也有些不伦不类的回答。 总而言之,萧木真实身份被认出这一幕小插曲总算是过去了,为了缓解宋应星他们的紧张表现而带来的尴尬氛围,王静远开口说道,“萧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把隔壁院子的鲁大和梁过也叫来,大家一同聊天,岂不是更加热闹?” 然后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又发现,刚刚才恢复正常表情的萧公子,此刻的脸上又充满了惊疑之色,跟他有着同样表情的,还有跟在他身后的萧夫人,以及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王管家”。 “鲁大和梁过原来竟然被安排住到了这里吗?”萧木愣了两秒钟,然后转过身去,小声地朝同样一脸惊讶的王承恩问道。 “奴婢失职,此时竟一无所知,请公子责罚!”然后萧木的问话就换回来了王承恩的连声请罪——这让萧木又想起了他刚刚穿越到大明,带着林檎和王承恩跑出皇宫,在大兴时候的那几天的经历,就是在王承恩随时随地的“奴婢有罪”的请罪声中度过的。王承恩的承认错误对萧木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更像是一种折磨。 既然连王承恩也不知道这事,那很明显这个乌龙的原因一时肯定是无法查清了,于是萧木就只好尴尬地再重新转过头来,然后尴尬地问道,“你们都已经认识鲁大和梁过了?” “回公子,正是。”王静远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我等全都理解了公子的一片苦心,那梁过虽是梁艳阳之子,但毕竟只是一懵懂顽童,梁艳阳纵然做下再多错事,跟那孩子也是无关的,我等绝不会将对梁艳阳的怨恨之心,迁怒到梁过这个无辜孩童的。而且萧公子给梁艳阳的儿子改名为‘梁过’,这其中的深意,更是让我的钦佩不已。” “嗯,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你们能放下仇恨的执念,接纳鲁大和梁过,朕,哦不,我深感欣慰……”很显然萧木发现王静远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把原本由于乌龙而让鲁大和梁过住到他们家隔壁的意外,当做成了自己的“一片苦心”,既然这样,萧木也算是有了台阶,于是便很自然地就顺着王静远给铺好的这台阶走了下来,只是在走的时候还稍有些紧张,以致把“我”又给说成了“朕”——明明刚刚萧木还在嘱咐宋应星兄弟,不要用皇上的称呼来称呼他。 至于王静远到底是一直到现在都只是觉得鲁大和梁过的出现是萧木的“一片苦心”,而并没有认识到这其实是一个乌龙事件;还是他原本觉得这是萧木的“苦心”,刚刚意识到了这“苦心”背后的乌龙本质;还是说他从最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个乌龙,只是单纯地为了帮萧木打圆场,而说成是“一片苦心”。这个问题对于萧木来讲已经并不是很重要了,总之眼前的尴尬成功地过去了就好。 而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开口说话的林檎,则是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比较深入的思考,她觉得前两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而在前两种可能性当中,第二种又是可能性最高的,毕竟刚刚萧木一脸尴尬的反常表现,还有他跟王承恩嘀嘀咕咕的样子大家都看在了眼里,王静远只要不是跟萧木一样的榆木脑袋,应该怎么都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然,毕竟这么多人在场,林檎当然还是要扮演好一个“萧夫人”该有的样子,至少跟和萧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相比,林檎简直淑女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虽说她看破了刚刚王静远的解围,但也不会立刻就开口告诉萧木,更不可能向平常一样,抓住机会狠狠地嘲笑他一番,而是跟其他人一样笑吟吟地,听着大家赞美着萧公子的“一片苦心”,见证了一个甚至可以流传后世的“美谈”的产生——当然,这个美谈的本质实际上是一个乌龙这种大煞风景的大实话,是不可能有人会说的。 总之,既然王静远一家已经解开了心结,完全接纳了鲁大和梁过的存在,那萧木自然也不反对王静远刚刚的把他们两个也叫来,大家一起热闹的提议,毕竟萧木和林檎这次出来的目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为了热闹,既然由于下雨而去不成热闹的大街,至少在王静远的家里,要足够的热闹才好。 很快鲁大和梁过就被王静远给叫了过来,一时之间,王静远的家中的热闹程度提升了好几个等级,这么多的人让原本很宽敞的正堂都显得有些拥挤,这还是萧木的绝大部分锦衣卫随从都被安排到了西厢房去休息,没有继续在正堂碍事的前提下。 众人聊着天,王静远则是忙着跟冯氏商量着准备饭食的事情,然而他们的商量注定是得不到结果的,因为今天家里的客人实在太多,原本的菜蔬远远不够用来招待这么多的客人的,看起来似乎只是多了萧木、林檎还有鲁大和梁过,但萧木庞大的随从人员,也同样不可忽视,至少王承恩、杨韬、胡云这几个人,都是很可能要同桌吃饭的。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而解决的方式,则是有些另类,或者说,这个问题的解决,是因为出了一个更大的大问题,比这个问题不知道要大上几万几亿倍。 第三六七章 急递 就在萧木、林檎还有宋应星兄弟、鲁大等人愉快地聊天,李师药、赵弃病、谢连惠 还有后来的梁过一起摆弄着纸牌,王静远和冯氏两人研究着做些什么菜肴来招待今天的贵客——这个王静远家一片其乐融融的时候,坏消息却突然跳了出来,破坏了这开心的氛围。 王承恩拿着两封六百里的急递,急匆匆地走进了萧木他们所在的正堂,成功地引起了萧木、林檎还有其他所有在屋里的人的注意,很显然,在此之前,萧木他们对王承恩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间屋子都没有过留心。 见王承恩一脸匆忙的样子,萧木也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毕竟自己今天和林檎微服出宫,为的就是给平淡无聊的生活找些乐子,如果不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政务,就比方说是后金皇太极引兵犯阙这种的,王承恩肯定是不会用公务来烦自己的。 现在既然王承恩手里拿着甚至还有些潮湿的急递——不知是送急递的驿卒的汗水,还是今天京城的雨水造成的,冒着不惜扫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雅兴的风险,打算呈给萧木来看,那一定是有了大事,很可能是皇太极引兵犯境这种级别的,这也正是萧木看到一脸紧张的王承恩的时候的第一个猜想。 然而事实证明萧木的猜想有误,皇太极刚刚在草原上吃了败仗,这会自然无力南下犯境,不过尽管如此,却并不能够说明这两份急递不够重要,事实上它们的重要程度完全不亚于北方后金犯境——毕竟此时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自然不仅仅是只有后金这一个威胁和隐患,大明王朝最终的灭亡,实在是有着太多的打击接二连三到来的结果,就比方说王承恩这次递给萧木的两份急递,就是两件大事,一同考验着大明王朝的脆弱神经。 “皇上,浙江、福建六百里急递。”王承恩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帮皇上保守秘密,继续叫什么“公子”,而是直接称呼萧木为“皇上”了。 从王承恩手中接过这两份沉甸甸的急递,读完之后的萧木顿时充满了无力之感,呆呆地愣了半晌之后,他才终于艰难地对格外关切的林檎,还有纷纷保持距离,生怕不合时宜地知道了朝廷机密的众人说道,“朕,突然有些要务要回宫处理,我们改日再聚。”——很显然,此时的萧木也跟刚刚的王承恩一样,已经没有心思再玩什么身份保密的游戏,直接自称为“朕”了。 宋应星兄弟、鲁大,还有原本跟冯氏一同商量着该做些什么菜招待贵客的王静远这个时候也全都明白,肯定是朝中出了极其严重的大事,才能让皇上的脸色突然间变得如此难看,甚至才刚刚到了这里,都没有停留上半个时辰就这么急着要返回宫去。 林檎自然也不是傻子,当然也能看得出来,王承恩拿来给萧木的这两份急递,无疑是极其重大的事情,而且林檎可以想象得到——急递最开始肯定是送到宫里的,然而作为皇上的萧木,还有一刻不离皇上身边的王承恩都不在宫中,也不知经过了怎样的辗转,这两份六百里加急的急递才终于被送到了王静远的家里,送到了王承恩的手中,最后让萧木看到的,不过跟这两份急递当中的内容相比,这种小事已经不值得去深入考虑了。 一脸严肃地跟着萧木坐上了马车,走上了回宫的路,林檎这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两份急递上写的什么?”——在王静远的家中,当着众多人的面,林檎尽了她自己的最大努力才克制住没有立刻把这问题问出口,现在终于回到了合适的场合,她当然要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很显然这两份急递都是国家大事,说不定会动摇大明的根基,自然也直接关系到作为大明皇上和皇后的萧木,还有林檎自己,这两个穿越者的切身利益。 “没想到今天京城下的这场雨,代价竟然是那么的沉重。”萧木却没有正面回答林檎的问题,而是喃喃地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到底怎么了?这两份急递说得都是些什么事?”见萧木说得没头没尾,林檎这时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姿态,而是急切地问道。 “浙江连日大雨,已酿成严重的洪灾,千里泽国,达到了百姓流离失所,易子相食的程度。浙江已经无力安置那么多的灾民,这才向朝廷发来急递,请求朝廷拨款赈灾。”萧木这才沉重地答道,“今天京城下的雨,实际上就是造成浙江洪灾台风的尾声也说不一定。” 当然大明这个时空的原著居民肯定不会懂得什么台风、气流之类的气象学知识,不过这显然不会影响萧木和林檎两人的沟通,毕经理两人都是未来的穿越者,从小打到看了那么多的天气预报,对于一些最最基本的气象理论,怎么也能算是无师自通了。 “确实很有可能,不然的话,没有什么能够解释今天京城这突然的降雨了。”萧木的回答果然证实了林檎原本的猜想,在艰难地消化了这个坏消息之后,林檎才开口说道,算是赞同了萧木的说法,然后又鼓起勇气,继续问道,“那另一封急递,说的又是什么坏消息?” “第二封急递是福建的,泉州遭海盗进犯,整个福建的水师几乎全军覆没,现在整个福建的沿海,已经全都是海盗的天下了。”萧木又是无力地说道,而且一边说着一边把急递递给了林檎,“上面都清楚地写着,你还是自己看吧。” 林檎接过了萧木递来的急递,仔细地读了起来,半晌之后,才终于读完,又过了半晌,林檎才开口说话,“这个郑芝龙,到底是何许人也?” “急递上不是写着,大明东南沿海的海盗头子。”萧木答道,“真没有想到,原来大明已经弱小到了要受海盗欺负的程度了。” 第二六八章 名气 “想想这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毕竟对比一下大明和后金的国土、资源和人口,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量级之上,如果不是大明自己这边天灾人祸不断,历史上的清军怎么可能入主中原呢?”林檎对萧木分析道,然后又继续回到了她刚刚的问题,“我刚才说的,这个‘郑芝龙’是何许人也,不是指急递上写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萧木对林檎前半段的分析自然十分认同,毕竟大明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天灾人祸,大明的朝廷自然不可能会灭亡得那么快,同样,也正是因为这连续不断,甚至同时上演的各种灾祸,才让后来的清军入主中原成了“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遗憾现实。不过至于林檎的后半句话,萧木则是没有理解,什么叫做“不是急递上写的意思”,萧木觉得这份急递上的内容写得很明确,并没有什么“言外之意”。 “就是说,这个郑芝龙可是把整个大明的福建水师打得几乎全军覆没,怎么也应该是在历史上有点名气的人物了,你在穿越之前的时候,就没有听过关于这个人的事情?”林檎终于明确的不能在明确地问道,这下萧木总算是听懂了什么叫做“不是急递上写的意思”。 “你也是知道的,我又不是研究历史的,知道袁崇焕、徐光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于这个郑芝龙,我是真的从来没听说过。”然而虽然明白了林檎的意思,但十分遗憾的是,萧木并没有听说过历史上的郑芝龙这么一号人物,所以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随后萧木又反问道,“你听说过他吗?” “我要是听说过也就不需要问你了。”林檎也同样十分遗憾地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大案,“你也是知道的,我是研究古代文学,所以跟文学能稍微搭上边的历史人物我还能知道一些,但这个郑芝龙是一个海盗头领,怎么看都跟文学没有关系,我又怎么可能听说过他呢?再说我要真的知道的话,又何必问你呢?” “那你怎么就会觉得,我会知道这个人物呢?”萧木继续问道,很明显他对林檎对他这突如其来的自信有些不解。 “先抛开敌我的关系不谈,这个郑芝龙怎么也算是一个猛人了吧?我觉得这么一个能击败大明水师的人物,总该有些名气,你或多或少能够知道一点点,所以我就抱着那么试着看的态度,问了你一句。”林檎答道,原来她也只是类似于期待撞大运一样地问了萧木一下,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好吧,看来这个郑芝龙你和我都从来没听说过,看来在历史上应该也没有干出什么太大的名堂,这样的话,这个人对付起来可能也并不是那么的困难。”萧木从他和林檎对历史上的郑芝龙一无所知这个事实入手,经过了推理判断,最后得到了“郑芝龙可能没有想象当中那么难对付”的结论。 当然这推断得依据跟结论本身自然毫无因果关系,郑芝龙作为十七世纪东亚沿海最大的一股海上力量,在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只不过是萧木和林檎的知识水平有限,对这个事实并不知道而已。不过这个郑芝龙的儿子的名气则要比他还要大出好多,萧木和林檎也全都是了然于胸——毕竟郑成功收复台湾,这是萧木从小就听的故事了。 而林檎,虽然在萧木提到钱谦益的时候,指出了郑成功是钱谦益的学生这个事实,但她也十分遗憾地不知道,郑成功同时也是郑芝龙的儿子,而这其中的缘由,则是因为钱谦益是文学家,而郑芝龙是海盗。 “我也这么认为。”不知是真的“英雄所见略同”,还是为了给看到急递之后就一直极度低落和无力,而且感冒还一直没有恢复得萧木大气,林檎对萧木刚刚的“郑芝龙不难对付”的结论也表示了赞同,“相比起来,还是浙江的水灾更加棘手一些。” 林檎的这后半句话成功地抵消了,甚至超额抵消了她前半句话给萧木带来的信心,萧木看起来比刚刚更加低落了,“是啊,这可是大明的时空,以这个时空的社会经济科学的发展水平来讲,就算朝廷拿出全力还赈灾,也势必无法保证所有受灾的人都有饭吃,而且再考虑到国库始终空虚,朝廷根本就没有足够的钱用来赈灾,一场这么严重的水灾下来,不知要死多少人并不是因为水灾直接被淹死,而是因为没有粮食吃,没有地方住最后丢掉他们的性命的。” “而且还有一点,大明这个时空的医疗水平跟后世也相差十万八千里,没有最基本的消毒、杀菌的常识,没有足够的医疗、药品来抵御水灾之后的瘟疫,许多人势必要因为这一点而送命的。”尽管林檎十分不想让萧木继续低落下去,但她还是又指出了一个让人十分遗憾而且无法忽略的事实——被水灾之后的瘟疫夺走生命的人数,很显然不会比因为没有饭吃而饿死的人少。 “哎,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原本历史上崇祯皇帝的难处。”萧木无力地揉着自己的脑袋,感觉所有的事情就像一团乱麻,“本以为把所有的政事全都退给内阁来宗道他们去办,我就能逃避得开,但真的有这种大事发生的时候,我这个皇帝怎么都不可能逃得掉,明明之前张家口商人勾结皇太极的案子才刚刚结束,草原上还打了一仗,结果没有安生两天,又来了两个这个大的坏消息。” “对了!”让萧木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番宣泄情绪的消极话语,竟然换回了林檎极其兴奋的回应,换回了一个好主意,“你不说张家口的事情我还忘记了,明明张家口抓了那么多范永斗、王登库这样私通皇太极的商人,抄没的他们的家财,不是正好可以拿来赈济那些遭到水灾的灾民?” 第二六九章 内库 回到了宫里,林檎自然不可能再继续跟着萧木一起,参加跟内阁阁老、各部尚书们的紧急商议——毕竟两件大事十分严肃,即便是穿越者,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遵守些封建礼仪更加合适。 直到这一天的半夜,眼看着林檎就快要坚持不住睡着了的时候,萧木才终于结束了这场让人焦头烂额的商议,一身疲惫地来到了林檎的寝宫。 林檎就知道萧木会来,所以才一直坚持着没有去睡;而萧木也知道林檎对这两份急递的事十分关心,把自己跟阁老们商议的结果告诉她一下,再让她帮着自己分析一下利弊,这对萧木来说也十分有必要。所以两人都是有着再商量一番的想法和默契。 总而言之,虽然时间已经非常晚了,但萧木来的也可以说正是时候,因为此时正是林檎的困意达到顶峰,萧木要是再不来她很可能就睡着了的紧要关头,现在萧木一来,林檎刚刚那达到了顶峰的睡意便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商量的怎么样了?”同样是屏退了林檎寝宫中的太监宫女之后,林檎立刻就提了一个几乎没有什么意义和必要的问题,因为就算她不问萧木也会说的。 “大体的方向可以确定,也就是说,这次在张家口抄没出来的那些私通后金的不法商人的家财肯定是剩不下了。”萧木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之后继续说道,“你的这个主意实在是不错,我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来宗道他们全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尤其是那个户部尚书,叫做毕自严的,就差一点激动得哭了出来,险些御前失仪。” “我还真想认识认识这个户部尚书,叫毕什么来着?”林檎说道一半,又习惯性地忘记了这个不熟悉的古人名字。 “我记得之前跟你提过这个人的,叫毕自严,就是那个整天在来宗道的后面哭穷的那个户部尚书。”萧木答道。 萧木的提醒让林檎一下想了起来,“对,就是毕自严,我真想好好认识一下这个户部尚书,能当得了这大明的家,当真是一个‘巧妇能为无米之炊’的无双之才,要是换做其他什么人来当他这个户部尚书,估计就不是在来宗道后面哭穷,而是直接辞官不干了。” “不错,虽然今天的商议的过程当中很多人的意见不一,但对于这个毕自严在理财方面开源节流的能力,在场所有的阁老、尚书们全都是心服口服的。”萧木也赞成林檎的说法,“不过就算是再能理财,还是要有财可理才行,所以这次知道有了这么一大笔抄没来的商人家财,毕自严才会那么激动。” “我还不知道,这次从张家口范永斗、王登库那里抄没来的家财一共到底有多少?”林檎终于被激发起了心中的好奇,很显然这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对于这么一笔巨款,林檎能一直到现在才开始关心其数额,已经很能说明,她实际上对于钱财看的一点都不重。 “根据骆养性的奏报,这次的案子,所有的抄没所得大概有两百万两,这还不包括范永斗、王登库他们大量购置的田产、房舍,不过田产一时不能彻底清量,房屋也不好变现,所以现在能动用的,就是那二百万两的金银和浮财。”提起从张家口的商人们那里抄没来的财产数量,萧木的表情也是变了几变,毕竟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大笔巨款,能让毕自严激动得差点哭出来的巨款,自然不会让萧木无动于衷。 “原来有这么多钱。”林檎也不免有些震惊,“看来跟关外的蒙古人做生意真的很赚钱……” “只是可惜这个钱也只有那些全力追逐利润的商人才能赚,大明的朝廷就赚不来。”萧木也十分遗憾地说道。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要是让大明的朝廷来做这个生意,能不赔本就不错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有‘官督商办’才是最合适的。”林檎说道,随后又提了一个问题,“不过张家口办了那么大的案子,难道来宗道他们这些阁老、尚书们不知道会有脏财抄没吗?今天怎么也不至于这么激动的啊。” “这我也是刚刚知道,因为张家口的案子是我派骆养性带着锦衣卫去办的,所以抄没回来的脏财实际上就算是我这个大明皇帝的个人财物,不用充归国库的,跟那个户部尚书毕自严没什么关系。”萧木向林檎解释了一番他也是刚刚了解到的“常识”,最后总结着说道,“总之就相当于我自掏腰包,那我自己内库的钱,给国库投了一大笔天使投资的感觉差不多。” “天使投资……”林檎对萧木的这个形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其实这不就像是左手倒右手?反正不管是内库还是国库,其实都是你这个大明皇帝的钱。” “道理是这样,但这其实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萧木于是又林檎“科普”起了他也同样是刚刚才明白的新知识,“国库的钱就是每年收上来的税,基本上年年都有,理论上应该每年都差不多,同时跟朝廷的支出,当然现在大明的状况是每年税收越来越少,支出越来越多。而内库,就纯粹是相当于我这个皇帝本人的钱包,里面的钱可以说都是我的零花钱,而且不是想国库那样有着稳定的来源,这次用内库的钱去赈灾,也就是一锤子买卖,等到把内库的钱用光了,短时间之内就不会再有了。” “所以说,这次你把内库的钱全都花光了?”林檎继续问道。 “还没有,我还留了一些作为应急使用。”萧木摇了摇头否定道,“而且我也不能什么事都用内库的钱来解决,这样下来,朝中的那些大臣知道我这个皇帝什么事都会自掏腰包,就不会努力做事,遇事也不会积极想办法,而是依赖上我的内库,而且他们花起钱来恐怕也会不知节约了。” 第三七零章 招安 “嗯,想不到你也终于聪明了一回。怪不得听你说要动用内库的钱之后来宗道这些大臣们会这么高兴。”在听懂了萧木科普的关于“国库”和“内库”的区别之后,林檎对他的做法也十分赞同,“当然不能让大臣们养成对你的内库的依赖,不然不管大事小情都指望着你的内库,那内库里的钱很快就会花光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留了六十万两为应急做准备。”萧木也是点头答道,“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张家口抄没来的两百万两就算全都用上,也没有办法同时解决这两件事情,根据户部的初步估算,无论是要再浙江赈灾,还是重建福建水师,剿灭海盗头子郑芝龙,所需的银两全都在一百五十万以上。” “既然这样,你是打算这两件事情只解决一件?”林檎也听出了萧木话中的意思,在联系到他刚刚说的留下六十万两的这个数字,很自然地就得出了这个推论。 “不错,重建水师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实现的,甚至一年半载都不见得会有效果,退一步讲,就算用个三年五载,终于重建好了福建的水师,那个时候郑芝龙的实力也早已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了,而且重建好的新水师,也不见得就是郑志龙的对手,所以把这么多的钱用在重建福建的水师上,实在是风险很大。”萧木又是点头答道,“而且,眼下朝廷又不是钱多得没有地方用,浙江那么多的灾民还等着救济,两者相比,还是把钱用来赈灾更加合适。” “你的这个打算内阁还有各部尚书全都同意吗?”林檎问道。 “这个就是今天议论的最主要的问题所在。”萧木答道,而且林檎可以看出,这个问题让萧木很是头痛,“那些阁老尚书们又认为应该优先赈灾的,也有认为应该优先剿灭海寇的,也有主张两件事同时着手,劝我把剩下的六十万两银子也都拿出来用的,听他们吵了一整天,我的头都要大了。” “那你是怎么得出要优先赈灾,而不是去重建水师的决定的呢?”以林檎对萧木的了解,他应该并不是那种特别有主见的人,按理说那么多臣子意见不一,他也应该会十分犹豫才对。 “我刚刚不是分析得很清楚,重建福建水师短时间内没有成效,而浙江的灾民几天不吃饭就要多死好多人,这两个选项对我你我来讲不是很容易做出选择的么?”萧木理所当然地答道。 “那为什么那些大臣们却又不同意见?”林檎又问道。 “因为他们跟你我不一样,我们穿越自后世的现代社会,当然对灾情、人命最为重视。但这个时空的官员们往往更加重视朝廷国土,毕竟海盗占据了福建沿海的土地,若是不夺回来,必然会损伤朝廷的威望。”萧木有些失落地答道,“至于人命,这个时空的人还是存在明显的三六九等的,浙江受灾的地方,那些高等的有钱有权的人物自然不会有性命之虞,而那些真正有性命危险的普通百姓,则就是低人一等的贱民,他们的命当然也就不值钱。” 说完了上面的话,萧木的表情也不是很自然,因为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和影响让他知道他刚刚说的话是有多么的无情刺耳,毫无怜悯之心,萧木敢百分百确定,在他原本所在的时空,国家的任何一个官员有了这样的论调或者主张,肯定会遭千万人唾弃,成为众矢之的。 “嗯,确实,我们的想法跟这个时空的官员确实有很多的不同之处。”林檎也理解了萧木的意思,“不过既然把钱优先用来赈济浙江的灾民了,那福建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毕竟现在的福建队那个郑芝龙来讲已经算是不设防了,他要是哪天信心膨胀,真的称王称帝起来,那岂不是一个超级大的大麻烦?” 萧木否认了林檎的这个说法,“这个倒是不太可能,那郑芝龙再厉害也不过是在沿海水上,若是深入内陆,肯定不是大明官军的对手,所以他充其量也只能占据一些沿海地区,根本成不了太大的气候,成不会有有什么称王称帝的勇气,要知道这个时空的‘王’、‘帝’都是很值钱的,不像我们后世大家开玩笑的时候都可以随口去叫的。” “但你也总不能放任不管吧?怎么说这个郑芝龙也是朝廷的一大隐患了。”林檎显然对萧木刚刚的答案并不十分满意,“按照你的说法,现在的后金理论上也成不了大气候,但你我都知道,原本历史上的十几年之后,清兵就入关了。” “我当然不可能放任他不管。”萧木又是否认道,“实际上,除了在王静远家的那两份急递之外,我回到宫里之后,还收到了一份奏疏,跟来宗道他们商议的时候,决定了优先赈灾之后,剩下的时间,全都是在争论这份奏疏是否可行。” “哦?什么奏疏,我怎么没听你提起?”林檎一听原来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信息,当然要第一时间去了解一番。 “是一个叫熊文灿的官员,他上的奏疏,说是有了解决郑芝龙的威胁的办法。”萧木答道。 “熊文灿?这个人又是什么官?”又听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名的林檎继续问道。 “福建巡抚,他自然是这个福建问题的一大主角,不然怎么可能会多管闲事地上这份奏疏?”萧木答道“这个熊文灿的意思就是,可以不用一兵一卒,也不花一两银子,就能解决郑芝龙的问题。” 看着林檎狐疑的眼神,萧木只好在她眼看着又要提问之前,继续把熊文灿的奏疏内容给她讲解了一下,“也就是说,这个福建巡抚熊文灿,主张用招安郑芝龙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从傍晚时分一直到现在,来宗道他们几个阁老还有各部尚书们,一直在争论的就是这个事情。” 第三七一章 水浒 “招安?”听了这个所谓的“不用一兵一卒,不花一两银子”的方法,林檎整个人都充满了惊奇,她的表情也变得值得玩味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听了‘招安’这个词,你肯定想到《水浒传》那里去了!”萧木当然明白林檎这表情的意思,于是“英雄所见略同”地说道,然后又是恍然大悟一般,“对啊,你本身就是研究古代文学的,对于《水浒传》肯定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是啊,一提起‘招安’这两个字,就没有办法不想起《水浒传》。”林檎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又用狐疑的眼光看着萧木,“你不会也要学《水浒传》里面卸磨杀驴的把戏吧?再说,那郑芝龙怎么可能会同意朝廷的招安,他就不知道招安了之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这还是因为我们未来社会的人看《水浒传》的角度跟大明这个时空的人不一样。”萧木接过了林檎的问题,“我们要是郑芝龙的话,对朝廷封的官位肯定没什么兴趣,但对大明这个时空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对他们来说,获得一个将军的官职,那肯定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要知道现在才只是崇祯元年,大明的官职还是很值钱的。” “所以说,为了一个光宗耀祖的官职,郑芝龙就甘愿冒被卸磨杀驴的风险?”林檎还是无法理解。 “你要知道这个官职对郑芝龙这样的人有多重要。”萧木继续答道,“像他这样的大海盗,做了这么多年的海上生意,其实根本就不缺钱,郑芝龙缺的就是一个朝廷认可的官方身份。今天在内阁议事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在嘉靖年间,哦嘉靖就是万历皇帝的祖父,也就是崇祯的爷爷的爷爷。” “这个我知道。”林檎挥了挥手表示不需要萧木给她科普嘉靖皇帝的备份关系,“所以你爷爷的爷爷在位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林檎直接给萧木找了一个高祖父。 “在嘉靖年间的时候,也就是戚继光活跃的年代。”萧木还是没有忍住又解释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倭寇最为猖獗,其中有一个叫汪直的海盗头领,为了得到朝廷的招安,从海上登陆,到大明官员的地盘上商议招安的事情,结果被捕,最后连性命都丢了。” “所以说,你的这个例子不正好印证了我的观点,有这么一个反面教材存在,这次的郑芝龙怎么可能会接受你的招安?”林檎于是又立刻反问道。 “那是因为当年汪直招安的时候并不是嘉靖皇帝首肯,而是下面的臣子去办的。而这次招安郑芝龙我完全可以拍板同意,真的封他一个官职,给他一个他最最急需的身份,我这个大明皇帝以诚相待,郑芝龙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以诚相待?”林檎又是充满了怀疑的眼光看着萧木,“原来你从最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要卸磨杀驴,这世界上怎么又像你一样实在的人?” “谁说招安就一定是要卸磨杀驴了?”萧木却又反问道,“古往今来有那么多的朝代,招安的事情也肯定不止《水浒传》里面才有,也不是所有被招安了的反贼最后全都被卸磨杀驴了,活的好好的,最后寿终正寝的肯定也有的是。” “那你倒是给我举一个例子,招安的反贼最后没有被卸磨杀驴的?”林檎果断追问道。 “这个嘛……中国历史好几千年,这样的例子肯定有的。”萧木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但毕竟肚子里装着的历史知识太少,最后也并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例子,于是只好说了句肯定会有,然后便把话题转移到一边,“我给他一个官职,一个朝廷的身份,他便在大明可以安家落户,继续安心地去海上做他原本的生意,他之前赚的那么多钱,也可以在大明的境内去花,怎么看都是对大家有好处的双赢交易。” “说了这么多,其实也不过是你的自我安慰罢了,这个事情归根结底,就是朝廷没有余力去剿灭郑芝龙这伙海盗,最后不得已去跟他谈什么‘双赢’的交易。”林檎虽然也承认这个办法确实有着很强的可操作性,但她最后还是帮萧木认清了这次的“招安”的本质,“如果朝廷有钱有粮,明君在位,百官尽职,年年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要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福建的水师遭到郑志龙的袭击最后全军覆没,你还会去招安这个郑芝龙吗?” “那当然不会,要是那种理想的情况,朝廷肯定不只有福建有水师,我完全可以派山东、浙江、广东水师一起去福建,把这郑芝龙给彻底剿灭。”萧木不假思索地说道,“但我们现在也只能认清现实,现在大明的情况跟你说得都是完全相反,皇上是甩手掌柜,臣子们整天想着结派互斗,老天爷不开眼,大旱的地方大旱,大涝的地方大涝,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把郑芝龙招安,让他不再继续生事,无疑是最优方案。诏安之后再对其以诚相待,让他顺便能为朝廷做些事请,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好吧,所以你们议论了这么久,最后的结论是同意了那个福建巡抚熊……” “熊文灿。”萧木提醒道。 “对,你们同意了那个熊文灿的招安方略?”林檎最后问道。 “还没有。”萧木摇头答道,“还有很多人不同意,认为这种招安会有损朝廷威严,意味着朝廷已经没有办法剿灭海盗,会引起其他贼子的纷纷效仿,到时候你也招安,我也招安,整个大明的官场就会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乱臣贼子……” “他们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啊。”林檎又一次地打断了萧木的话,“这种打不过人家,最后无奈提出的招安,对于大明朝廷还有你这个皇帝来说,确实是有些被迫的屈辱意味。” 第三七二章 名声 “屈辱?”萧木倒是摇了摇头,“我的感觉还好,并不是特别屈辱,这种事情我还是想得很开的,毕竟眼下的情况也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穿越过来也不过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而且至少现在我封出去的官还挺值钱的,估计只需要封一个杂牌将军就能把这个郑芝龙搞定,要是大明真的亡国的时候再去封官,不要说是杂牌将军,就是正印将军,甚至是国公、王爷恐怕也没有人要了。” “你的心态还真是好……”林檎苦笑不得地评价了一句,“不过虽然这次的招安会表明朝廷无力征讨海上的海盗,但是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不错。”萧木点头答道,“所以说,在内阁议论的时候,好多大臣虽然不同意熊文灿的招安方略,但他们却又提不出其他有效的办法,所以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只有招安这一个办法可取。” “那你就不要在犹豫,还是趁早做决断比较好,既然那个熊文灿上疏提了这个招安的方略,那具体的操作,自然也是要由他来负责了。”林檎问道。 “正是这样,如果他没有什么自信,又怎么可能会上这道奏疏呢?”萧木肯定地答道,“如果真的确认要采用招安的方略的话,这个差事肯定就要交给这个熊文灿来办的。” “那你就更应该早早决断,既然那个熊文灿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早一天准了这个方略,他便能早一天采取行动,这招安便也能早一天成功,或者退一步讲,就算招安最后失败了,也能让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好有时间再去考虑其他的对策。”林檎建议道。 “嗯,说得有理。”萧木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发现林檎的这个看法确实十分中肯,“其实我本人也是赞成这个招安的方略的,既然这样的话,我明天一早就知会内阁一声,让他们给熊文灿下急递,就说朝廷同意了他的招安方略,让他尽快着手去办。” “刚刚说了你实在,想不到你还算是有点心眼的嘛!”萧木的话说完之后,便得到了林檎笑着的一句夸奖。 面对这突入起来的夸奖着实让萧木有些猝不及防,“尽快做决断的建议不是你提出来的吗?我让内阁给熊文灿发急递也不过是采纳了你的建议,这又跟有没有心眼有什么关系?” “好吧,看来是我误会了,我早该想到你不可能有这种心眼的……”林檎只好无奈地给萧木解释道,“事实上你无心之中留了一个心眼,让内阁以朝廷的名义诶熊文灿发急递,这的确十分合适,可以说是‘进可攻、退可守’,将来招安成功,你这个做出决断的皇帝自然是英明无比,若是不幸招安失败了,那也大可以把责任推到内阁上面去,你这个皇帝的圣明形象依然可以得以保存。”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萧木这才明白了林檎夸她“有心眼”的意思,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我自认还算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又不是那种沽名要誉之徒,就算最后招安真的失败了,也不会强行把我的责任甩给其他人。”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又没说你是喜欢沽名要誉的人。”见萧木还是没有完全明白,林檎只好继续解释道,“但是你这个皇帝的圣明形象确实必须保持的,如果你什么事都自己承担责任,最后三天两头地犯错误,这样的话,会让那些大臣、官员们怎么想?他们要是知道了你这个皇帝是个草包,很可能便会有人起了反心,想要把你这草包拉下马,他好取而代之。就算没有这种狼子心野心的人,但你的英明名声若是不在了,好多手下的臣子必然会阳奉阴违地应付你,想各种办法糊弄你,好把朝廷的钱揣到他们自己的口袋里,而那些真正的忠义之士,也会心灰意冷,失望之下也没有办法全心全力地为你做事。” “所以说……”萧木沉吟一句,只是他还没有继续开口,就又被林檎给强行打断了: “所以说你的英明形象必须要保持住,就算不能达到一个神化的效果,至少也要让天下的官员和百姓相信你是一个圣明的人物。” “只是……”萧木又一次尝试开口,但又被林檎给打断了,“没有什么只是了,想想你附身的崇祯皇帝,你愿意因为你的错误决定,而让他的形象受损,背负上‘昏庸’、‘无谋’的负面评价吗?” “这个肯定不应该。”林檎说道了这一点,萧木自然也想到了他穿越一来的一大原则就是坚决不能损害崇祯皇帝原有的圣明名声。 于是林檎立即反问道,“那就不结了?而且你也不必有任何的心理压力,反正就算没有我的体型,你本来不也是打算让内阁去给熊文灿下急递的吗?你只需要按照你原本的打算去做就可以了。”林檎继续说道,“而且,如果最后招安真的成功了,郑芝龙得到了官职之后的日子过得比原来还好了,你还能收获一个重信的好名声,以后遇到其他难以剿灭而不得不招安的敌对势力的时候,也算是有了一个重要的人品上的资本。” “反正我就是按照我原本的打算去做,明天一早就让内阁给熊文灿下急递,让他尽快着手开展招安郑芝龙的事宜。”萧木到最后也没有承认林檎的这番分析,但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虽然萧木口上没有承认,但心里还是接受了林檎的这一观点。 “这样一来,福建的事情就暂时可以先放放,只需静候佳音便可了,现在的头等大事,还是浙江的赈灾问题。”林檎说着,又打算给萧木再出一个难题。 “不是已经决定拨款赈灾,还有什么问题?”萧木自然不解地问道。 “自然还有很大的问题。”林檎答道,“那就是你怎么保证,你拨出去的赈灾银子,不会被这么多经手的官员给贪墨掉?” 第三七三章 贪墨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经林檎的提醒,萧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我从内库拨了这么多的银子是拿来赈灾用的,要是在路上被经手的官员每人拿上一点,到最后真正能用到灾民身上的,恐怕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而且我也怀疑内阁给出的超过一百五十万两的预算是不是真的准确。”林檎继续“危言耸听”地说道,“我觉得很有可能这超过一百五十万两的数字,就是把沿途的‘损耗’包括在内的数字,如果可以杜绝沿途官员贪墨的话,很有可能用不了这么多的银子。” “应该不至于吧?来宗道、毕自严他们这些人都还是忠心为国的,我不觉得他们真能做出这样的事”萧木对林檎的这个怀疑并不是十分认同。 林檎只好解释道,“我也只是怀疑,因为毕竟在历史上这种官员贪墨赈灾款项的事屡间不绝,很有可能大明的这个时空,关于这种赈灾银两该如何贪墨都已经有了一套十分‘成熟’的规矩,来宗道、毕自严他们对于这种潜规则可能也并不是那么清楚,或者说他们已经把这种潜规则当做了正常现象,所以才提出了这么一个超过一百五十万两的估算。” “嗯……”萧木又是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我们是穿越来的外来人,而且一穿越来就是几乎不需要花钱的皇上、皇后,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花钱的经验,对明朝的时候的一两银子到底值多少钱、购买力如何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只能别人说是多少,我们就相信多少。” “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能干出花十两银子买臭豆腐吃的事来。”林檎对萧木的这个说法也是认同的,而且还瞬间举出了一个十分恰当的例子。 “你不也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个普通的鸡毛掸子?”萧木无力地反驳道,毕竟花十两银子买臭豆腐跟花二两银子买鸡毛掸子这两件事相比起来,无疑还是前者更加的不靠谱。 既然这反驳十分的无力,萧木也没指望能够反驳成功,于是便继续说道,“总而言之,虽然我现在也觉得你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但这毕竟也是猜测,我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万一内阁和户部给出的这个预算就是正确的,而由于我的怀疑造成赈灾出现了差池,那样的后果也同样是难以估量。” “所以说,你就打算选择相信这个估算了?”林檎总结地问道。 “嗯,这说到底其实也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如果这个预算真的没有问题,而我却对此加以怀疑,那我这个皇帝就跟唱戏的里面的那些,前方将军忠心耿耿,结果却对其产生怀疑,从而自断臂膀、自废武功的昏庸皇帝一样了。”萧木颇有些为难地说道,然后又自己对自己进行了一下反驳,“但我要是就这么完全相信,又觉得有些不太放心。现在想想,刚才我说的那些昏庸皇帝也很可能是后人事后诸葛亮的评价,在当时他们可能也跟我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还好这只是赈灾,而不是真的打起仗来,不然的话,我估计你还真有可能干出怀疑自家将军,给敌人送上战机的糊涂事。”林檎说道,“既然你也不确定这超过一百五十万两的预算到底有没有水分,那为什么不把这次打算用来赈灾的银子分作两半?先运一半的银子过去赈灾,若是够用了,就说明之前的预算有水分,后面的一半也就不需要再运了,省下来的钱就可以用在其他地方了。”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萧木也是眼睛一亮,不过又很快地暗了下去,“只是如果沿途官员上下贪墨的事真的存在的话,他们是不可能让先运过去的这一半银子够用的,最后肯定还会需要把另一半也运过去,好让他们痛痛快快地贪墨个够。” “所以说,这也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林檎也很罕见地推翻了自己的建议,然后继续说道,“其实归根结底,这个问题就在于弄清楚赈灾的时候到底会不会出现大肆贪墨的现象,或者说只要把这种贪墨的情况给杜绝掉,所有的问题就全都迎刃而解了,到时候先运过去的一半银子到底够不够用,答案也就自然知晓了。” “但是想要杜绝古往今来屡见不鲜的贪墨现象,又谈何容易?”萧木仍然十分低落,“那你有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吗?” “这种存在了上千年的问题,我怎么可能想得到办法?”林檎也是干脆利落地给出了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如果办法真的那么容易想到,就不会有包青天陈州放粮的故事存在了。” “这样看来,这还是一个无解的难题。”萧木难掩脸上的失望之情,“我现在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派一个像包青天这样的人物,替我到浙江去监督当地的赈灾,还有银两的花费情况” “可是这个时代,哪里有包青天这样的人物存在呢?整个明朝可以跟包青天拿来相提并论的人也就只有海瑞一个人,可惜他是嘉靖年间的官员,现在早已不在人世了。”林檎又给萧木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就算没有包青天这种人,但监督还是要监督的,总之派几个都察院的御史去浙江监督一下总归是没有什么坏处的,都察院的设置,不就是用来监察百官的吗?”萧木答道。 “这也算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可以分别地多派几批御史,让他们各自前往浙江监察,然后在分别把他们看到的结果呈报给你,这样好歹可以把最后的几份奏报相互对比来看。”林檎又提出了一个改进的建议,“不过就算这样,最后的效果也可能微乎其微,毕竟都察院的御史跟那些想要贪墨的官员也都是科举出身,相互之间还很有可能攀附上什么座师、同年之类的关系……” 第三七四章 东厂 “嗯,你说的有道理。”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晚上萧木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往往林檎提出一个观点,他就只能沉吟考虑一阵,然后毫无悬念地承认,自己这个穿越者同伴确实说得很对。 好在这次在对林檎的提醒表示了赞同之后,萧木“独立自主”地想出了一个解决的方案,“看来只派御史前往监督还是不够,就算是分别地派不同的御史相互独立地前往也靠不住,既然这样的话,我看还是有必要再派些锦衣卫过于,在暗中共同监视这批赈灾银子的使用情况,同时也可以顺便监督一下我派去的御史有没有包庇的行为,他们交回来的报告正好也可以跟御史的结果相互印证。” 提出了这个方法之后,萧木自己也承认这也并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办法,大明已经开国二百多年,赈灾的事情也是常有,同时派御史和锦衣卫一明一暗地共同监督,这样的办法之前的皇帝们肯定也全都使用过,但是很显然并没有彻底杜绝上下官员的贪墨现象。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彻底奏效,但总归也算是多了一道保险。”萧木最后对自己的这个方法评价了一句。 “既然是保险,那当然是越多越好,你为什么不考虑再多加一道保险?”林檎果然又对萧木的这个方案提出了改进的意见。 “再多加一道保险?出了御史和锦衣卫,我还有什么可以派的人了吗?难道是你在京城待得腻歪了,想要让我带你到浙江转转?”萧木仍然对林檎的这个改进建议无法理解,或者说在理解上出现了偏差,“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先不说王承恩这边打死他都不能同意,就算王承恩同意了,朝中那么多的大臣、官员,肯定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赞成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让你带我到浙江转转了?那个地方正在发大水,接下来还极有可能会有瘟疫,我是活得不耐烦了么?”林檎自然否定了萧木的这个猜想,然后耐心地解释道,“我说的再多加一层保险,当然是指除了御史和锦衣卫之外,在派一组人前往浙江,在暗中监督赈灾银两的使用情况,同时也可以监督被你派去的御史还有锦衣卫有没有徇私舞弊的情况。” “再派一组人?除了御史和锦衣卫,我还有什么人可派的呢?”萧木似乎仍然没有能够领会林檎的意思。 “嗯,看着东厂这个机构已经彻底地从你的大脑当中消失了。”林檎只好这样评价道,“毕竟铲除了魏忠贤,极大地限制了东厂的势力,这是你的附身对象,原本的崇祯皇帝最大的政治资本了。” “你是说我派东厂的人去浙江,再增加一重保险?”萧木终于理解了林檎的意思。 “就是这样,自从我们穿越来之后,你一共也没有给东厂的曹化淳安排过多少任务,我估计他现在每天都清闲得很,是该给他安排点事情做了,而且东厂本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就是用来监视锦衣卫的。”林檎点点头,肯定了萧木的提问。 “嗯,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距离上次赞同林檎的说法似乎还没有两分钟的时间,萧木又一次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我总结一下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派御史,而且是分批派御史前往浙江监督地方各级官员使用赈灾银的情况;然后在派锦衣卫同时去浙江监督赈灾银子的去向,同时监督那些监督地方官员的御史;最后再派东厂的人去浙江,他们不但要监视地方官员有误贪墨,还有监视那些监视地方官员的御史有无包庇之事,同时还要监视那些监视御史的锦衣卫有没有被拉下水。” 像是绕口令一样地总结了一番之后,萧木最后问道,“我说得应该没有错吧?” “没错,就是这样,如此这次的赈灾就算是有了三重的保险了。”林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毕竟虽然萧木说起来好像十分复杂的样子,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难懂的。 “总感觉这就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现实翻版。”萧木最后十分形象地评价了一句,“但是我又怎么能够保证,最后扮演黄雀的东厂就一定没有跟他们要监视的人一起同流合污呢?我要不要再安排一个猎人的角色,让他们监视东厂扮演的黄雀?” “可是你已经没有人可以派了。”林檎这次都承认萧木这次是彻底把能用上的人全都用上了,“想要安排这个猎人的角色,除非是你这个皇帝自己,或者是其他有威望的宗室亲王代替你,前往浙江灾区坐镇,把那些地方官,还有一层层监视和被监视的御史、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全都给监视起来,但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你这个皇帝要在京城坐镇,你刚刚也说了,你我是不可能有机会去灾情严重,一片大乱的浙江的,同理,其他的宗室亲王也不可能会去,一来是此时的大明并没有什么有威望的宗室亲王,二来则是因为大明历来的传统,就是宗室亲王不得干预政务。” “我说的不是我或者什么宗室亲王,你也说了浙江很有可能会有瘟疫,我怎么可能会亲自前往,更不可能去坑害我那些便宜亲戚。”萧木摇摇头表示林檎会错了意,“我的意识是说,既然保险越多越好,为什么不再设置一个监督东厂的机构呢?我记得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大明好像还有一个西厂存在的,不知怎么穿越到这里之后并没有听说过呢?” “看来崇祯皇帝原本的记忆你是根本就没有继承多少。”林檎又是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事实上据我所知,除了可以监督东厂的西厂之外,还有一个同时可以监督东厂和西厂的内行厂。” “但是。”看着萧木那好像在说“好厉害”的惊讶眼神,林倩又继续说道,“西厂和内行厂都没有存在过多久,现在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第三七五章 丞相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萧木顿时用一副崇拜的眼神看着林檎,对她刚刚博学的表现佩服得五体投地,并且丝毫不加遮掩地向林檎表达着他的惊讶之情,“我以为你只对古代文学方面的事又写了了解,却没想到除了文学以外的东西你也知道这么多!” 萧木肆无忌惮的夸奖甚至让一向十分自傲的林檎都有些感到不好意思,于是林檎连忙摆摆手说道,“嗯……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那么完全的透彻,只是记得一个大概,周皇后原本的记忆对我也算是有了一个很大的补充。” “我竟然把你继承了周皇后的全部记忆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萧木一拍脑门,对自己的记忆力感到痛心疾首的同时,刚刚对林檎的的崇拜就瞬间转变成为了怀疑,“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你原本就了解的东西,又有多少是周皇后原本记忆的功劳呢?” “这个嘛……”在萧木面前一向能言善辩的林檎竟然也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这个当然是以我原本就知道的为主,周皇后的记忆作为辅助的啊。你想啊,周皇后可是典型的封建传统女性,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早到晚在家绣花的类型,对于这种政治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比我知道得清楚呢?” 萧木不得不承认,林檎的这一番说法听起来还确实挺有道理的样子,并且差一点就把他给说服了——如果不是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那么吞吞吐吐、心中有鬼的样子的话。而且萧木很快就从林檎的口中发现了破绽:就算周皇后真的是典型的封建淑女,但总归也不至于达到连“西厂”、“内行厂”这种大明时空几乎人人皆知的机构的存在都不知道的程度吧? 当然对于大明这个时空的本土居民来说人尽皆知的事,对于萧木和林檎这两个穿越者来说可能就是一个重大发现级别的存在。不过尽管萧木明显地看出林檎实际是在装腔作势,但他却并没有戳穿,反正自己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就行了,而且林檎现在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自己也没有必要非要那么较真地说出真相,让二人徒增尴尬。 于是萧木继续说起了正事,“所以说,我们至少还能再继续增加两道保险,先是设立一个西厂,秘密地派西厂的人去浙江,监视当地官员、和监督当地官员的御史,和监督御史的锦衣卫,还有监督锦衣卫的东厂的人;然后我再设立一个内行厂,再秘密地派内行厂的人也去浙江,让他们去监视当地的各级官员,和监督当地官员的御史,和监督御史的锦衣卫,还有监督锦衣卫的东厂的人,最后还有监督东厂的西厂的人……” 萧木又是像绕口令一样地增加了两重保险——虽然逻辑十分清晰,理解起来也不难,甚至萧木还没有说完林檎就已经理解了,不过萧木在说的时候还是有些吃力,甚至差一点就咬到了舌头。 “这样一来,我们就一共有御史、锦衣卫、东厂、西厂、内行厂的五重保险了,就算每重保险只有一半的把握,这五重保险同时失灵的概率……”萧木说到一半又突然卡了壳,然后苦思冥想了半天,才继续小声地念叨着,“五重保险同时失灵的概率应该是一减去二分之一的五次方,不对,应该是是五重保险有效的概率,一减五个二分之一相乘,也就是三十二分之三十一,大概就是超过百分之九十三的把握!” 经过了好一阵的低声计算,最后萧木终于大声地宣布了他的结论——那就是这个由御史、锦衣卫、东厂、西厂、内行厂联合织成的安全大网,有着超过九成的可靠性,然后又用一种十分自豪的眼神看向林檎,等待着林檎的夸奖和崇拜。 当然得到林檎的夸奖,甚至是崇拜这种事情对于萧木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实上就在萧木刚刚一个人自娱自乐一般地讲着绕口令,后来又进行着严密的概率计算的时候,林檎并没有插话,只是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而且目光当中有一种,对智障的关爱和遗憾的复杂感情。 “哎……”终于萧木结束了这一番自娱自乐,终于安静了下来的时候,林檎才终于叹了口气,然后颇有些无力地说道,“既然你的智商都能计算这么复杂的概率问题,那又为什么会异想天开地,提出什么设置西厂和内行厂的馊主意呢?” 自己的得意之作转眼就被说成了馊主意,萧木当然一时也有些难以接受,“馊主意?难道设置西厂和内行厂会很麻烦吗?宫里的太监有的是,他们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给他们找点事来干,应该不会有人手上的短缺,又不用付额外的工钱给他们……” “宫里的太监多就代表可以设置西厂和内行厂了吗?”林檎反问道,“那全天下的秀才、举人还挺多的呢?你怎么不把丞相也给恢复了?然后把历史上所有出现过的官职,全都给设置一遍?” “丞相?”萧木也是一头雾水,然后又有些迷糊,“对啊,明朝为什么没有丞相呢?明明三国里面曹操、诸葛亮就是丞相,来宗道是内阁首辅,跟丞相的感觉其实差不多,为什么不直接叫丞相呢?” “你只管封来宗道当一个丞相试试,就知道为什么了!”林檎此时也是抓狂的状态,“只怕你要是真的这样做了,你这个皇帝也就当到头了!” “这又是从何说起?丞相和首辅不过是名字不一样罢了,怎么就能跟我这个皇帝位子的稳固与否扯上关系呢?”萧木还是一头雾水地问道。 “好吧,看来你对明朝历史知识的匮乏程度甚至比我想象当中的还要严重。”林檎总算认命了,然后说道,“看来我有必要好好给你科普一下,为什么明朝没有丞相了。不过我的话可是说在前头,这次我要给你科普的,绝对是我原本就知道的东西,跟周皇后的记忆没有任何关系!” 第三七六章 保险 终于,林檎把明太祖朱元璋诛杀了丞相胡惟庸,并且把他老人家“以后嗣君并不许立丞相,臣下敢有奏请设立者,文武群臣即时劾奏,处以重刑”的祖训给萧木又简单说明了一下之后,这才让萧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朝,或者说他现在所在的明朝没有丞相的原因了。 最后林檎又总结了一句,“所以说,尽管到了现在的大明的末期,内阁首辅的地位跟丞相也差不了多少,几乎也就是名字的区别了,但是不管是你这个皇帝,还是其他的臣子,要是敢提出恢复丞相的官职,无疑将会遭到其他所有人的群起攻之,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听你说完,我好像感觉也有那么一点点印象,似乎在哪里听过来着……”萧木一边努力地思考,一边向林檎说着他对刚刚的故事的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就说明你还并不算是彻底无可救药。”林檎也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句,“毕竟这都是中学历史的必学内容,本来都是应该知道的,结果现在你却只不过是隐隐有一丝印象。惠园大学好歹也是所名校,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进去的。” “嗯,好像中学的历史上还真学过。”经过了林檎的这一番提醒,萧木刚刚那“似曾相识”的缥缈印象也逐渐变得真实了起来,然后又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中学学的是理科,历史几乎就没有怎么用心去学,而且我念的可是惠园大学经济系,对于数理知识要求很高,只有理科生才能报考的!” “所以就出了你这种傻傻地计算概率,然后却想出了什么设置西厂、内行厂的馊主意的怪胎!”林檎又是毫不留情地评价了一句。 “对了,你刚刚只是说了为什么不能设置丞相这个职位,但是这跟我设置西厂、内行厂又有什么关系呢?太祖朱元璋皇帝又没有‘不许设置西厂、内行厂’的祖训。”萧木又是问出了一个让林檎无话可说的问题。 “不错,明太祖是没有这样的祖训,但是你若是真想设置的话,最后跟恢复丞相的后果也差不了多少。”林檎十分严肃地答道,“不要忘了,明太祖朱元璋都已经入土二百多年,他说的话怎么可能会真的有用?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还不是那满朝的文官官员?你要是真的想要设置原本就是用来监察百官的西厂、内行厂,这些当朝的官员怎么可能会让你如愿?” “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又何必扯出一个丞相的事情出来,害我半天都没有听明白。”萧木听懂了林檎的意思,然后竟然又开始小声地抱怨了起来,“这下我明白了,设置西厂、内行厂会损害官员们的利益,他们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地阻挠,我要是坚持己见,那满朝的官员就不会有有人安心做事,全都跑来争论这个了。” “这还没完呢!”林檎继续说道,“你可不要忘了,我刚刚也是说道的,你继承了崇祯皇帝诛杀了魏忠贤,压制了厂卫的政治资本,所以才能在臣子和百姓的心中留下一个‘英明’的贤君形象,这次浙江赈灾,你派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秘密前往监督也算是事出有因,而且行动隐秘,不会有人知晓。但你要是真的设置了西厂、内行厂这样的机构,那肯定第二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然后你这个‘圣明’的天子转眼就会变成是非不分,听信谗言的无道昏君!你不是一直说要保证不让崇祯皇帝的名声受损吗?” “嗯,你说的有道理。”——萧木又一次说了一句今天晚上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话,“崇祯皇帝的名声自然不能受到任何损害。” “而且,这还没有完呢!”林檎又继续补充道,“而且,无论是东厂,还是你要设置的西厂或者是内行厂,他们的本质都没有任何区别,当中的人员也都是大同小异的太监。浙江当地的官员真的有贪墨现象,而且想要把前来监督的人员拉下水的话,这些原理上都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的保险,不管你安排多少重,只要那些贪墨的官员能攻破一重的话,剩下的那几重,就完全可以照葫芦画瓢,按照同样的方法,一一攻破了。” “所以说,东厂、西厂、内行厂虽然看起来像是三重保险,其实却只能算作一重?”萧木试探着问道。 “不错,就像是用纸包火,用一层纸和三层纸,同样是纸,又能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林檎十分精辟地答道。 “嗯,其实仔细想来,西厂、内行厂之后完全还可以设置其他的某某厂再去监视他们,这样就成了‘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游戏,没有什么意义了。”萧木竟然也十分难得地说出了一段颇为精辟的话来,而且还能用上“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这样的典故,这甚至让林檎都有些猝不及防。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现有的御史、锦衣卫、东厂代表着三种不同的人物,如果眼下你的臣子、奴婢们真的还算良心未泯的话,这三重保险就完全可以起到应有的作用,但如果这三重保险都没能阻止浙江当地官员的贪墨的话,那继续增加再多的层数,也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林檎最后总结道。 “好吧!”眼下的问题都得到了答案,萧木也十分放松地一个懒腰,然后又打了一个哈欠,“明天一早我就让来宗道以内阁的名义,给熊文灿发急递,让他尽快着手招安郑芝龙的事;然后宣布先运一半的赈灾银前往浙江救灾;再选些为官清廉、为人正直的御史前往浙江监督赈灾银两的使用情况。然后我再秘密地派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也暗中前往监督。” “嗯,不错,没想到说了这么多,你还能记得住明天要做什么,竟然没有什么遗漏的。”林檎用夸奖的语气嘲讽了一句,“既然你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就赶紧从哪来回哪去,我也要睡觉了……” 第三七七章 区别 本来刚刚萧木伸懒腰、还有打哈欠的举动都已经充分地表明了他马上就要告辞走人,但即便是这样,结果最后还是被林檎给下了一个“逐客令”,不过萧木还是一如既往地本着“好男不跟女斗”、“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乐观态度,并没有为此恼怒——毕竟今天晚上林檎给自己出了好多的好主意,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让着她一些又有何妨?就当是给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原本的儿子积德行善了。 两个人聊了足足有将近一个时辰,这个时候都已经是子时了,萧木带着王承恩离开之后,林檎的贴身宫女钏儿才进到屋内,开始准备服侍林檎就寝。 第二天早上醒来,洗漱完毕有过早膳之后,萧木便又一次地把来宗道等阁老还有各部尚书全都召集了起来,把他昨天夜里跟林檎商量好的方案宣布了一番——虽说萧木最近愈发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有所下降,但毕竟才只是隔了一个晚上,昨天跟林檎商量的成果他还是记得十分清楚的,无非就是三件事: 第一,命令内阁立刻给福建的熊文灿发急递,让其即刻开始着手招安郑芝龙的事宜。 第二,宣布先拨原有预算的一半银两前往浙江救灾,其余银两暂存内库以备急需,浙江救灾若有不足再行补发,这也算是给相当于把他的内库,也就是私人小钱包捂得稍微严了一些。同时又再次跟几位阁老、尚书们重复了一遍诸如“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一丝一缕、一厘一毫都不可浪费”的老生常谈。 第三,就是表示为了确保赈灾的银两的的确确用在了受灾的百姓身上,而不是被当地官员上下贪墨,萧木表示要让内阁推举几名一向清廉、为人正直的御史前往监督——萧木只说了防止当地的官员贪墨,而没说在场的大臣,一来是为了给他们留些面子,二来也是觉得在场的大臣都已经身居高位,就算是顾及他们的名声,也不会去贪墨这种救灾的银子。 萧木的这三点都是经过他和林檎深思熟虑讨论得来的,所以在几位阁老、尚书面前说起来也是十分流畅,而且十分富有条理,来宗道他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而且还加深了萧木在他们心目中原有的“英明”形象。 十分顺利地宣布了他的决定,然后又对这一干大臣们勉励了一番,送他们回去继续干活之后,萧木并没有立刻就找骆养性、或者是曹化淳,安排他们去浙江监视当地的官员和御史的事情——既然是秘密监视,当然要约隐秘越好,萧木可不觉得在刚刚跟阁老门讨论完之后就召见骆养性或者曹化淳的行为有多么的隐秘。 不过好在不管是骆养性的锦衣卫也好,还是曹化淳的东厂也好,他们跟来宗道这些大臣们有着一个明显的区别,那就是他们对于萧木这个皇上的命令从来都是坚决执行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达到了“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的程度——就比如说萧木刚刚穿越到大明的时空,在大兴让杨韬去把能遇到的被卖的小孩子全都买回来的时候,杨韬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直接就执行了萧木的命令,最后把李师药和赵弃病这对小兄弟给买了回来。 而来宗道这些大臣则就完全不同,他们对于治国这件事情无疑有着自己的理解和判断,同样是浙江大水和福建兵败的事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意见和看法,两件事情可以足足地议论上一整天而没有得到最后的结果,还要靠萧木和林檎大半夜地商量好久,才能最终做出决定。而且萧木最后的决定也必须要足够合理,合理到大臣们无法提出任何的质疑,整个方案最后才能得到通过。 所以对于有着“听话”这一优良品质的骆养性和曹化淳,萧木并不是十分担心,什么时候有空闲,随便地他们叫过来——当然是分别秘密地叫来,然后把自己的命令跟他们交代一番便可以了,心情好的话也可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们讲一下,也好让他们更加清楚各自的差事,更好地完成任务。 想到了这里,萧木也终于有点理解了为什么明朝的厂卫现象如此严重的原因——厂卫用起来明显比大臣要趁手许多,作为统治者的皇帝自然愿意信任,然后把更多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去办。 同时萧木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毕竟自己是手握无上权力的皇帝,如果哪天自己真的对权力上了瘾,大肆地启用这些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坚决执行自己意志的厂卫,那么整个大明将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不过萧木仅仅是想了一小会便放弃了继续思考,一来是因为他的感冒还一直没有好,这种高难度的问题让他感到有些头疼;二来则是萧木觉得自己一时半刻还发展不到那种大独裁者的程度,明明自己连政务都甩给内阁去处理,只有这种极其严重的问题才出来做些决定,试想,又有哪个痴迷权力的独裁者会像自己这样呢? 因此,从昨天在王静远家收到了两份急递开始算起,到了今天上午,大概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两件对大明来说雪上加霜的大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当然,这并不是指这两个问题已经解决,可以高枕无忧了,事实正好相反,两个问题都还没有开始着手解决,只不过是有了一个解决的方案,最后的效果,还要看方案的实施情况,考虑到大明疆域辽阔,交通不便,最后的结果反馈至少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萧木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老老实实地等待结果而已。 “悬而未决,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每天都要提心吊胆。这才两件事情就已经这么累人了,可千万不要再有这种烦心的坏消息传来了……”回想起昨天一整天的争论不休,此时略感心力交瘁的萧木由衷地盼望着。 第三七八章 人品 萧木的盼望想法刚刚在他的脑中形成,就立刻被他毫不犹豫地给驱散了,虽然萧木在他原本的2007年还并没有听说过flag这个说法,但他也知道这其中蕴含的朴素道理——有的时候你越不希望什么,往往什么就越会奇妙地发生,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的邪门,让人不得不心服口服,感慨造化弄人。 不过好在萧木及时停止了这一极其容易引起反效果的盼望,又心惊胆战地四处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王承恩手机拿着一个奏章之类的东西朝自己匆忙地走过来这样的画面映入他的眼帘,这时的萧木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又放了下去。 萧木发现自己越是一个人待着就越是有可能会胡思乱想,于是他决定还是给自己找些事来做比较好,尽管之前认为刚刚送走来宗道等人就叫骆养性前来有些不太隐秘,不过说服自己从来都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萧木随便一想就想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考虑到胡云在顺天府被关了一夜的消息仅用了一顿早饭的功夫就传得宫里人尽皆知的事实,萧木也觉得就算选一个再怎么合适的时间,自己召见了骆养性的事情肯定会第一时间传到想要知道的人的耳朵里面去。 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现在就直接大大方方地把他找来,就算自己极力掩盖,但派锦衣卫到浙江去监视赈灾情况对大多数的人来说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没有人会觉得意外,或者说,如果萧木不这样做,他们才会真正感到意外。反正到时候骆养性派去浙江的人到底是谁,什么时候出发,走的哪条路,这些重要的信息不被泄露了就好。 于是萧木便喊了一声来人,然后他就看到了刚刚十分担心,生怕拿着一叠重要奏章急匆匆地来找自己的王承恩,事实上王承恩并没有任何的惊慌之色,走起路来步履平稳,很显然并没有什么新的重大事情发生。 “皇上有何吩咐?”王承恩进了大殿之后,小心地问道。 萧木咳嗽了一声,然后答道,“你去派人把骆养性叫来,朕要跟他再确认一下京城当中现在还有没有售卖会试考题的江湖骗子。”——虽说是已经决定了要大大方方地叫骆养性前来,但萧木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给这次的召见找了一个可以用来迷惑其他人的理由,而且萧木也不太确定,自己刚刚临时找的这个说辞,是不是有些太容易被人看穿了。 本来萧木这种让王承恩请人的命令往往都是能够得到立刻执行,萧木很快就能看到他想要召见的人,但这一次的等待却显得格外漫长,当然王承恩对于皇上的旨意从来都是不折不扣地立刻执行,但毕竟大明这个时空的交通和通讯并不发达,或者说极度落后,即使是萧木这个皇帝想要见一个人,也不可能有像是电话这样方便的东西,可以让对方立刻就得到命令然后迅速赶来,萧木之前发明电话的异想天开已经得到了林檎的充分驳斥,所以萧木对于没有电话的生活已经是彻底认命了。 所以这个时空叫人的唯一方式就是派人亲自到骆养性的家里,或者是镇抚司去找他。而且除了没有电话之外,交通也是限制萧木召见效率的一大主因,就算是在紧急的事情,通常也只能是骑快马前往通传,然而快马在京城闹市当中的速度很显然快不起来,再加上刚刚萧木下命令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强调要“尽快从速”,所以很显然王承恩派去请骆养性的人也不可能骑着马在大街上不管不顾地飞奔。 最后得到了消息的骆养性也只能是骑着马赶来,当然没有汽车之类的交通工具给他坐,所以在最最理想的情况下,王承恩派出去的人立刻就能找到骆养性,萧木也至少要等待走完从宫里到骆养性所在的地方的一个来回的路程的时间。 萧木之所以要见骆养性,本质上还是因为他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避免去想那些“昨天的两件事情暂时处理完了,千万不要再有新的紧急事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免得真的一语成谶,也正是因为这样,萧木才会觉得这一段等待的时间竟然如此之长。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的萧木只好随便找来一本《论语》,打算从里面着手挑出一两句话作为本次会试的考题备选,借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自己再去想那些极其有可能演变为坏消息的想法——萧木不知道的是,如果他没有穿越的话,在他原本的时空,这种自古以来就广泛被人们惧怕和担心的现象被取了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做败人品,也有一个十分相近的说法,叫做立flag。 萧木此时的担心其实说白了就是害怕自己会给自己立下一个可怕的flag,像是“打完这场战斗我就回老家结婚”的那种,而他一直想要避免的心中的想法,无疑就是一种败人品的想法。 所以萧木才会急于想见骆养性,在骆养性来之前又去翻看《论语》,为的就是避免这种败人品的情况发生。 事实上他翻看《论语》的行为倒也正好证实了他刚刚跟王承恩交代的,叫骆养性过来了解一下京城中还有无售卖考题现象的话,让他这套说辞看起来变得更加可信了,或者说是把他真正的要骆养性派人到浙江监督赈灾情况的原本意图给十分恰当地隐藏了起来——当然对于现在的萧木来讲,翻看《论语》完全就是无心之举,他自然不可能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意外的收获和好处,事实上他翻看《论语》的时候,差一点把书都给拿反了都没有意识到。 终于当萧木完全无法静下心来,翻看起《论语》都是心浮气躁,越想转移注意力就越忍不住,几近崩溃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把他给拯救了。 第三七九章 贵妃 “皇上,皇上。”终于,让萧木一直十分担心,十分不愿看到的一幕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见王承恩气喘吁吁地,略带惊慌地小跑着进入了大殿,口中连胜喊着“皇上”,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 “何事如此惊慌?”萧木问道——既然越是担心,越是不想发生的事终于来了,萧木也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就好像抱着一块金砖上街总是要担心金砖会不会被人抢走一样,现在的情形对于萧木来说就好比是他手里的金砖已经被人给抢走了,之前的担心也就变得毫无意义,现在该做的就是需要好好地跟王承恩了解一下,他到底又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坏消息。 “回皇上,贵妃娘娘她方才晕倒了,皇上赶紧去看一下吧!”王承恩答道。 “什么?林檎怎么又晕倒了,我现在的感冒还没好,按理说她应该是百毒不侵的才对,难道我之前的‘我们两个人必须保持有一个人强行生病’的推论是错的?”萧木听了王承恩的话之后心中疑惑地想着,口中则是关切地问道,“什么?请太医了没有?” “回皇上,已经请太医了,奴婢估计李太医马上就要到了。”王承恩答道。 “嗯,看来这次这个李太医又能从我这里领赏了。”萧木对于林檎的身体并不是特别的担心,毕竟自从穿越以来,他和林檎都轮番地生病、请太医,说实话现在的萧木都已经有些麻木了,他估计着有可能是林檎昨天车马劳顿地跟自己出宫去了一趟王静远家,晚上又跟自己讨论赈灾、招安、监督这一系列的问题,消耗了太多的精力,晚上又没有休息好,所以今天才会出现晕倒的症状。 事实上王承恩终于把他慌慌张张地带来的消息告诉萧木之后,萧木除了最开始对他的“两人必须保持一人生病”的理论的不准确性稍微惊讶了一下,之后他便松了很大的一口气,毕竟林檎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症状,萧木都可以想象得出来一会见到了李太医之后他能听到的结论——无非就是皇后娘娘怀有身孕,不宜过分消耗精力,平日还要静养为主云云。 “赶快随朕前去探望!”,不过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萧木还是表现出了极为关切的态势,率先迈起步子走出了大殿,同时对王承恩吩咐道,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派个人告诉骆养性先不用来见朕了,等朕有了空闲,自然会再召他前来。” “是,皇上。”王承恩答应着,随后便跟一个小太监吩咐了一下骆养性的事情,然后便快步地跟上了萧木的步伐。 林檎的寝宫对于萧木来说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他几乎每天都要到这里来报个到,或是跟林檎探讨一些国家大事,或者是跟她相互闲扯一些没用了,互相拆台,当然往往都是萧木被林檎拆台,所以去林檎寝宫的路对萧木来说无疑就是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能走到。 然而这一次,萧木这为数不多的自信之处却也遭到了挑战,王承恩在他的身后笑声地提醒道,“皇上,您走错路了,贵妃娘娘的寝宫在那边呢!” 说着王承恩朝萧木选择的路的另一边指着,显然萧木走的路颇有些南辕北辙的意思。 直到这个时候,萧木才终于反应过来,把王承恩的话又重新消化了一遍,然后他才发现,王承恩说得一直是“贵妃娘娘晕倒了”、“贵妃娘娘的寝宫在那边”,只不过是由于自己的原因,才一直理解成了是林檎晕倒了——毕竟对于萧木这个穿越者来说,“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意思实际上都差不太多,再加上王承恩来的时候萧木正处在攒人品的极度紧张阶段,所以便把这次晕倒的主角给搞混了。 不过这倒也证实了,萧木此前的那个,“他和林檎始终要保持一个人生病,自己感冒一直不好林檎就不会有事”的结论的正确性,不过此时的萧木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了,如果说他刚刚的震惊和关切是有些假装做戏的意味的话,那么现在的萧木就是货真价实的震惊了。 “原来不是林檎晕倒了,难道我们这两个穿越者经常玩的晕倒也传染给了大明当地的人?”萧木心里想着,而且由于晕倒的不是林檎,萧木这回也没有办法确认到底严不严重,所以他的心也重新紧张了起来。 然而他又不能表现出来自己之前所犯的错误,所以此刻连问一下王承恩,到底是哪个“贵妃娘娘”晕倒了都不太方便,于是他只好装作刚刚的走错路是由于自己关切过度的无心之失,然后冷着脸对王承恩说道,“朕知道了,还是你在前面带路吧。” “是,皇上。”王承恩恭敬地答应道,但是他并没有胆子敢于真正地走在萧木的前面,毕竟这无疑相当于是僭越、大逆不道的行为,于是王承恩便只好在萧木的身边,落后大概半个身位的样子,然后给萧木指起了路,“皇上,这边走……” 终于快要走到了目的地,困扰着萧木的“到底是哪个贵妃娘娘晕倒了”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因为萧木发现,自己来到了田妃的寝宫,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晕倒的那位“贵妃娘娘”就是田妃了。 不过萧木还是有些没有弄清楚,为什么一向是自己和林檎的专利的晕倒,竟然传染到了田妃的身上——毕竟这种突然的晕倒无疑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这医疗条件跟后世现代这会比起来极差的大明朝,萧木对于田妃的身体状况也是十分紧张,于是便快步走进了田妃的寝宫,然后他便发现,他和林檎的老熟人,李时珍的弟子李太医,正在给田妃诊脉。 萧木当然不会去打扰李太医诊脉,于是便站在一边安静地等着,只是萧木发现,李太医在诊脉的时候,非但没有什么严肃、担心、忧虑的表情,反而还面带喜色,而且这喜色还越来越明显了起来,到了他快要诊完脉的时候,李太医脸上甚至露出了十分明显的笑容…… 第三八零章 喜事 终于李太医收回了手,显然是诊完了脉,萧木也总算可以对他刚刚的“诡异”表现一问究竟——为什么田妃晕倒了,结果李太医诊着脉却越来越高兴的样子呢? 只是萧木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李太医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只见李太医直接跪倒在地,面带喜色地对萧木说道,“恭喜皇上,贵妃娘娘有喜了!”——很显然,贵妃有孕对于皇上而言肯定是一个好消息,毕竟大明这个时空还是将就“多子多福”的,尤其是皇室,对于血脉的传承最为看重,所以李太医无疑也是十分高兴,因为发现了这件喜事,然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的正是自己,很显然这次自己肯定又能拿到很大的一笔赏钱。 不过萧木的反应对于李太医来说则是看起来有些诡异,因为此时他还没有来得及品尝这对于任何一个大明皇帝来讲都是一个好消息的喜悦,实际上萧木正处在深深的震惊当中,很显然他做梦都想不到,田妃竟然怀孕了,这时他想起了之前自己在田妃这里喝凉茶聊天乘凉,最后越来越热,然后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只是萧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不该发生的事情最后还引发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产生的结果。 当然不管这结果该不该产生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眼前的事实就是田妃确实已经怀孕,除非李太医的医术不精,诊错了脉,当然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李太医毕竟也是李时珍的传人,像是确认到底有没有怀孕这种入门级的诊脉对他来说肯定不会出现偏差。 所以终于在愣了几秒钟之后,萧木才终于接受了这让他深感意外的现实,然后才做出了李太医原本想象中的,一个知道了自己的血脉得到继续传承的皇帝原本应该有的表现。 “田妃有喜,将来又能给我大明增添一个皇子,真是我大明的幸事。”萧木心里的感触十分复杂,但还是面带喜悦地说道,“李太医此番功不可没,朕定会重重有赏!” “微臣谢过皇上。”李太医自然面带激动地答道。 “只是不知田妃这次晕倒,对身体还有胎儿有无大碍?何事才能醒来?”萧木继续问道,毕竟现在田妃还没有醒过来,就算她没有怀孕,萧木对这个问题也要关心一下。 “回皇上,微臣以为,贵妃娘娘只是由于怀有身孕而不自知,平日里过于劳累,这才气血不足,导致今天晕倒,因此并不大碍,一两个时辰之后自会醒来。微臣这就开一副补血安胎的房子,贵妃娘娘每日服用,自然不会有事。” “如此便好。”萧木这才总算是放了心,虽然此时的他还处于一种十分震惊和混乱当中的状态,但毕竟能够确认田妃和胎儿不会有事,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肯定是值得高兴的,至于萧木心中震惊和混乱,自然还是要继续,他还需要时间来接受和消化眼下这令人吃惊的消息。 说着萧木又是挥一挥手,王承恩便十分熟练地带着李太医领赏去了,田妃仍然还没有醒过来,萧木告诉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在这里继续等上一会,怎么也要等田妃醒过来,跟她说几句话之后再离开。 当然前来探望的除了萧木之外,还有张皇后、林檎、和袁妃他们几个,只是由于她们的动作比萧木要稍微慢了一些,所以她们来的时候李太医已经诊过了脉,在王承恩的带领下领赏去了。 在听到了田妃怀孕了这样一件大事之后,几个人的反应自然也全都不一样,张皇后作为皇嫂,自然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毕竟多一个妃子怀孕,就多了一份能为皇上生下皇子的可能性,有了皇子,大明的江山社稷也能得到稳固,怎么说都是一个好消息,而且还是一个分量十足的好消息。 对于林檎来说,她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这一点跟萧木有些像,林檎闻讯到来,得到了田妃怀孕的消息之后,两人便极力地避免目光相对,以免觉得尴尬,虽然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尴尬。 总而言之,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林檎虽然说不上来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但她却也十分清楚,自己现在肯定不是一个十分开心、十分喜悦的心情。 至于袁妃,她的心情自然不会像林檎那么复杂,事实上她此时的心态还是很容易猜到的,那就是既有作为妃子为皇上又将有后而感到开心和高兴,又有些为什么怀孕的事田妃而不是自己的遗憾,以及对于自己今后在宫中的前景的担忧,虽说跟林檎那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心情那样复杂,但跟张皇后那只是单纯地觉得开心的情形相比,无疑还是要更加复杂了一些。 这么多人在场很显然对于田妃的静养不利,所以张皇后、林檎还有袁妃她们得知田妃没有大碍,而且还有喜了之后便纷纷离开了。萧木虽然有很多想要对林檎说,或者是解释的话要说,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同时也没有想通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解释,再加上现在也明显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所以他便看着林檎离开,自己则是继续留在了田妃这里,等待着田妃醒来。 至于之前的关于把骆养性叫来让他安排人去浙江查看赈灾情况,监督当地官员和御史有无贪墨、徇私的情况的事情,早就已经被萧木忘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连浙江救灾、招安郑芝龙的事情本身,萧木也都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去想了,因为此时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些更加复杂的,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人遇到过的问题: 那就是林檎肚子里怀着的孩子,还有田妃肚子里怀着的孩子,这两个孩子到底算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原本崇祯皇帝的孩子? 第三八一章 伦理 或者说,这两个孩子到底哪个才能算作是自己的孩子?是两个都算?还是一个算一个不算?还是两个都不算?又或者说,现在的自己到底跟原本的崇祯皇帝有没有什么区别,是不是自己现在就是崇祯皇帝,崇祯皇帝就是自己,两个人已经合二为一了呢? 事实上林檎和田妃肚子里面的孩子有着明显的区别,前者是原本的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事情,而后者是自己这个穿越者跟田妃之间的责任。但转过头来一想,萧木又觉得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毕竟自己现在使用的还是崇祯皇帝的身体,除了思想和记忆之外,身体发肤、细胞、DNA,所有的看得见的,摸得着的,物理上存在的东西全都是崇祯皇帝本人的,田妃所怀的胎儿继承的也是崇祯皇帝代表的大明皇室的基因,跟萧木这个穿越者从血缘和肉体上来讲没有任何的关系——事实上萧木本人自己的肉体此时恐怕还在2007年的时空,萧木也不清楚自己原来的肉体到底还是否存在,是变成了植物人,或者是干脆已经腐烂掉了。 但是尽管这样,但萧木还是觉得这两个孩子还是有些不同,然而但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此刻的萧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典型代表,同时也像是《西游记》里面的那个,把真正的乌鸡国国王推到井里,然后霸占了人家的江山的冒牌乌鸡国王——当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那就是无论是鸠占鹊巢也好,还是冒牌乌鸡国国王也好,他们都是带着恶意,主动地侵吞他人资产的坏人,而萧木则是没有任何一点想要窃取崇祯皇帝的大明江山,霸占他的后宫的想法,但是却造化弄人地穿越到了大明这个时空,借用了崇祯皇帝的身体。 总而言之,关于崇祯和自己的关系,还有林檎和田妃腹中胎儿之间的区别,还有这两个胎儿跟自己的关系,这一系列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伦理问题,仅凭萧木一个人是根本无法想明白的。 于是萧木只好狠狠地摇了摇脑袋,不再去想这个比克隆绵羊还要复杂一百倍的伦理问题,毕竟他的感冒还没有好利索,过度的用脑让萧木感到有些头疼,他觉得这种复杂问题还是要等到自己的头脑清醒些之后再想比较好——然而萧木又无奈地发现,似乎自己穿越到大明以来,无论是头脑的灵活度,还是记忆力水平,似乎都比以前要下降了一些,尤其是最近这段感冒的期间,这种现象尤为明显。 于是为了放松自己的大脑,萧木便在田妃的寝宫之中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他就发现,在田妃的寝宫里,到处都可以看见她的女红作品,几乎都是一些给小孩子缝制的衣服,而且质量上来讲,比林檎正在练习缝的手帕简直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或者说林檎的“大作”跟田妃比起来甚至都已经没有资格用“女红”这两个字来定义了。 上次萧木来这里,也就是跟田妃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他就发现田妃这里有不少的针线活,这次的数量明显比上次更加的多了,很显然田妃平日里没有事情的时候,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这个方面。萧木觉得她这次的晕倒可能也是由于做了太多的针线活,导致原本因为怀孕而有些虚弱的身体不堪重负而引起的。 萧木意识到虽然自己为了丰富后宫广大女性的生活,“发明”了纸牌还有麻将牌来给她们休闲取乐,但毕竟仅靠打牌是不可能真正让她们的生活真正地丰富起来的,事实上,在这富丽堂皇,同时枯燥乏味,极度缺少自由,又充满了各种勾心斗角的皇宫之中生活,对于任何一个女性来说,都不可能是丰富多彩的,这恐怕也是林檎三天两头就要鼓动自己带她出宫去转转的原因。 但萧木也没有办法来改变这一现象,在眼下封建礼教盛行的大明王朝,又是朝廷极度虚弱,到处都有隐患的时期,萧木这个皇上任何离经叛道的行为都会引起整个国家的震动。 就比方说上次他在内书堂开课的时候,仅仅是因为让不让小太监学院跪拜孔夫子的问题,就引起了他跟百官的激烈争辩,最后事情甚至发展到了来宗道辞官,萧木晕倒的地步,最后还是萧木和林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留下了来宗道,从而有惊无险地化解了一场政治地震。 事实上,无论是钱谦益、还是周延儒,好多朝中臣子在当时都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随时准备着争夺有可能产生的阁老席位。这些都是在危机被不经意间地化解之后,萧木才从曹化淳还有骆养性的奏报当中知道的,在得知险些发生了一场政治灾难之后,萧木当时也是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仅仅是这么小的一件事最后都险些能引发那么严重的后果,可以预见的是,如果萧木从解放女性的权益的角度出发,给予了后宫的嫔妃们一些后世社会最基本的权利,比方说允许他们可以出宫逛街走动,那么他无疑将会引发一次更加严重的政治灾难,很有可能京城所有的读书人全都跑到他的皇宫门前跪地请愿,要他收回成命。甚至,若是萧木这个皇帝的位子坐得不稳的话,他的这个皇帝之位都很有可能被废掉,朝中免不了会出现那么一两个伊尹霍光之徒。 所以萧木最后也只好无奈地发现,自己能做的也就仅仅是给后宫的嫔妃们提供一点点诸如麻将、纸牌之类的东西,其他的他这个皇帝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好在这个时空的女性还并没有认识到那些后世看起来天经地义的权利,皇宫的不自由生活在她们眼里也算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事实上她们的心理落差实际上还没有萧木的大。 第三八二章 体贴 萧木在田妃的寝宫一通胡思乱想,从自己和原本的崇祯皇帝,还有林檎和田妃腹中的胎儿之间的关系的一系列伦理问题,想到了田妃和林檎的女工针线的水平高低问题,然后又想到了改善后宫之中的嫔妃女性的生活质量,想要提高她们的社会地位,获得妇女权益而又没有办法。一言以蔽之,人类的联想简直就是天马行空的,从一件事出发开始进行联想,你永远也无法猜到自己一个小时之后会联想到什么,或许跟最开始出发的东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总之等萧木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一个人坐在那里天马行空地联想了好久,怎么说也应该是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就在萧木结束了他的这一段漫长的联想,再次回到现实当中的时候,田妃也十分凑巧地终于醒了过来。 刚刚睁开眼之后的田妃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尤其是在她看到了那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人的身影,也就是当今的皇上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办法确定自己到底是醒了过来还是在睡梦当中。 不过好在萧木及时地从联想当中回到了现实,从而第一时间地注意到了醒过来的田妃,于是赶紧开口说道,“你醒了?” 萧木的这句话终于让田妃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是在现实当中而不是梦境,事实上她此刻也并没有完全地清醒,毕竟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都不太清楚,在她的最后记忆当中,本来自己是在做针线的,不过田妃此时也顾不上去想这么多,毕竟皇上就在面前,她当然要起来行礼。 当然萧木是不可能让田妃真的起身来给自己行礼的,“赶快躺好,不必多礼,李太医方才说有孕在身,身体还有些虚弱,以后要多多注意休息,不要再过于操劳才是,这些针线女红,当做娱乐便好,切不可因为这个伤了身子。” “妾身知道了。”对于皇上的关心和劝告,田妃当然第一时间,甚至还没有完全消化皇上话中的内容的情况下地就答应了下来,然后她马上就意识到了,皇上刚刚的话里似乎说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于是她又开口,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皇上方才说,妾身,妾身……?” 虽然田妃的话还没有完全问出来,但萧木自然已经知道了她要问的是什么,于是便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不错,方才李太医已经为你诊过脉,确认是有孕在身,所以你千万要注意保重身体,好为朕再添一个皇子。”——说这番话的时候,萧木的心里也有些怪怪的感觉,本来不属于自己的皇位,也不属于自己的老婆孩子,现在却必须要当成是自己的,而且还要安抚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贵妃,但萧木却又不得不这么做,毕竟田妃才刚刚苏醒,又得知了她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的消息,此刻无疑处在一个十分迷糊的状态之中,就像是在梦里一样,无疑比萧木更加混乱,所以萧木必须帮助田妃重新回到现实世界,抛掉那些像是在做梦的幻觉。 事实上此刻的田妃确实有些像是在做梦的感觉,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有些太过于不真实了,现实自己一睁眼就发现每天朝思暮想而几乎不得见的皇上就在自己身边,然后皇上又亲口告诉了自己已经怀孕的消息,这接连的好事让田妃根本无法相信全都是真的——毕竟怀孕之后就有可能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若是生下皇子更是大功一件,虽说自己生的皇子今后成为嗣君的可能性很小,但无疑也是为皇家延续了血脉,肯定会得到皇上更多的恩宠。 不过田妃总归还是有些心理准备,让她逐渐地接受了眼下这连续不断的好消息,因为此前的她就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征兆,比方说经常恶心、想要呕吐,平日里吃饭用膳的口味也变了许多,喜欢吃些酸的东西,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由于天气太过炎热了的缘故,但现在想来,这些无疑都是自己已经怀孕了的征兆和表现!想到了这里,田妃才终于接受了眼前的好消息,确认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皇上不必担心,妾身只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时候才偶尔做些针线。”田妃终于可以正常地说话了。 “嗯,如此便好。”萧木这才放下心来,尽管他知道田妃之前肯定不是那么的“偶尔”,但是他却能够确定,为了腹中胎儿着想,今后田妃一定会确保她自己做针线的频率始终保持在“偶尔”的范畴。 接下来萧木又跟田妃简单地聊了一阵,无非还是说些“注意休息”、“但也不能整天不动”、“有空时多去皇后、袁妃那边走动走动”这类关心的话,毕竟萧木在穿越之前就从来不认识田妃,甚至也没听过这么一个人物,两个人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其他的共同语言,所以除了干巴巴、没营养地说些对孕妇的万能语句之外,萧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话可以说。 但田妃则是十分满意并且充满幸福感,毕竟对她这种后宫的嫔妃而言,能见到皇上的面就已经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了,尤其是今年入夏一来(其实就是萧木穿越到大明以来),皇上来自己这里的次数明显地减少了,所以只要皇上来了,就算只是在这里坐着一言不发对于田妃来说都是很值得高兴的,更不用说现在皇上还对自己关心地说了好多话。 萧木跟田妃大概聊了有半个时辰,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说,而且那种“鸠占鹊巢”、“冒牌乌鸡国国王”的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也让萧木感到有些不太自然,或者说是有些尴尬,而且还必须在田妃面前掩盖住自己的这份尴尬,所以此时的萧木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要到了一个极限,在体贴地安抚好了田妃之后,也是时候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好好地接受、消化和吸收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了。 第三八三章 分忧 虽说想要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但是从田妃的寝宫出来之后,萧木还是有些习惯性地想要去林檎那里转上一圈,但由于一种不知为何的尴尬和负罪感让萧木最后选择了放弃,只能按照原计划那样地一个人静一静。 但萧木又发现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把整件事情想通,面对着这么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复杂伦理问题,萧木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静一静,反而越想心里越是一团乱麻。 终于萧木放弃了“一个人静一静”这个不现实的打算,因为“一个人”和“静一静”根本就是两件矛盾的事情,如果一个人的话,那么他就会一直去想这个根本没有办法想通的问题,一直想得脑袋生疼,怎么样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静一静”。 所以萧木打算给自己找一些其他的事情去做,好让自己的思绪暂时地从这个复杂伦理问题上转移开来,不然他觉得他的大脑早晚肯定要爆炸掉。 “大伴。”于是萧木开口对王承恩说道。 “皇上有何吩咐?”王承恩自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 “你还是再把骆养性给朕叫来,朕有些事情要交代他一下。”萧木决定把骆养性叫来,把安排人监督浙江当地救灾官员还有御史们的差事交代给他,而且这也是在听说田妃晕倒了之前,萧木本来就打算要做的事情,既然现在萧木主动地想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他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件事。说完了前面的一句话,萧木又想起来了他原本用来作为掩饰的借口,然后又刻意补充了一句,“关于京城当中售卖会试考题的问题,朕还是要跟他好好地确认一下,无必要确保参加会试的举子们不会被那些江湖骗子们所干扰。” “奴婢明白了。”王承恩当然不会去猜测皇上的真实意图到底怎样,也不会去思考皇上为什么又有些多余地补充了一句,总而言之,皇上说的是什么,那就一定是什么,这次叫骆养性前来,若是骆养性问起了皇上召他的原因,王承恩也肯定会原话转告,而不是“指点”给骆养性一些他自己的“猜测”。 “很快”萧木就见到了骆养性,这次的“很快”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快,毕竟这里是大明王朝,没有电话这种方便的东西,叫人要用人到现场去找,最快也就是骑着快马到骆养性的家中,然后骆养性还要以同样的方式,走过同样的路程,才能最后到达皇宫,见到皇上。 不过这次的萧木跟上次不同,在田妃晕倒之前,萧木的心态是一直生怕会有什么麻烦事、或者坏消息出现,所以一个很正常的等待时间在他的眼中显得特别漫长;而对于现在的萧木来说,他之前担忧的棘手事件已经发生了,而且确实让他感到十分矛盾和混乱,处在这样一种矛盾和混乱之中,萧木发现时间不知不觉就很快地流走了。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 “不必多礼,朕这次叫你前来,是想跟你确认一些京城当中售卖会试考题的事情。”骆养性的大礼叩拜当然还是被萧木一如既往地给制止了,随后萧木便开始说起了他找骆养性前来的“用意”,只是说了一句之后便闭上了嘴巴,示意在场的宫女、太监们全都回避,好像生怕这个关于会试考题的事情和计划被人偷听了去的感觉。 王承恩催促着在场的太监和宫女们离开了大殿,自己也要在殿外把门关好,同时给皇上好好地看着门,不许闲杂人等进去打扰,但这个时候萧木却说道,“大伴可以进来一起听一听。” 这自然是皇上对自己信任的体现,所以王承恩心情激动地又重新回到了大殿之中,把原本打算的“从殿外把门关好”改成了“从殿内把门关好。” “好了,现在其他的人都不在,朕可以跟你们说正事了。”萧木来了一个开场白,很现任骆养性从这个开场白当中听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因为他在从镇抚司到这里来的时候听说的是皇上找自己交代会试考题的问题,但现在皇上的话锋一转,让骆养性觉得这次的事情肯定不是关于兜售会试考题的江湖骗子那么简单的。 萧木接下来的话也确实证实了骆养性的想法,“昨天浙江来的急递,连日暴雨,加上海水内涌,浙江好多地方都遭了严重的水灾,这个事情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朕跟众位大臣们商议之后,决定从内库拨银前往赈灾。” 萧木说到这里,骆养性终于可以猜出皇上这次召自己前来的用意了,既然皇上说起了浙江赈灾的事情,那这次肯定是要给自己安排些跟赈灾有关的差事,但赈灾的具体施行都是由朝廷大臣还有浙江当地的官员去办的,那么皇上能交给锦衣卫的差事也就不难猜想了。 “微臣昨日同样得到锦衣卫的报告,浙江确实遭灾严重,好多州县已经是一片泽国。”骆养性自然不可能先于皇上把他的猜想给说出来,那样的话无疑是让皇上难堪的做法——用萧木后世的话来说,那样的话就相当于是骆养性走了萧木的路,让萧木无路可走。 作为一个稳重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自然不会去抢皇上的路走,反而还要帮着皇上铺一条更好走的路,也就是配合皇上说话的节奏,让皇上下面的话说起来更加自然。 “虽然赈灾的银子已经拨下去了,但朕仍然十分担忧,不知道朕从内库拨出去的银子是否真的能花到受灾百姓的身上,若是被浙江上下参与救灾的官员们给贪墨了,那朕的那么多受灾子民,恐怕就失去了朝廷给他们的最后一线生机。”萧木接下来的话确实十分自然,先是表达了一下对救灾效果的担忧,然后便是话锋一转,开口问道,“骆养性,你能否为朕分忧?” 第三八四章 警告 皇上的这个问题无疑只有一种回答方式,骆养性立刻又是跪倒在地,同时诚惶诚恐地说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朕就知道你是忠臣。”萧木赶紧让跪倒在地,跟自己表了忠心的骆养性站起身来,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是朕不愿信任自己的臣子,实在是此次赈灾事关重大,赈灾银两就算无人贪墨,但使用方法不对都可能造成严重后果,更遑论还极有可能会有官吏贪墨,朕想到这一点,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啊。” “皇上仁厚,浙江受灾的百姓有福了。”骆养性赶紧又奉承了萧木一句。 这种赤裸裸的、礼节性大于实际意义的奉承当然萧木也挺立刻听出来,事实上骆养性的这句话就跟他们臣子平时说的“吾皇万岁”一样,听听就好,根本当不得真的,萧木摇了摇手说道,“他们哪里是有福了,是朕无能,朝廷国库空虚,百姓受灾,每天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朕只能从内库拨银,这次拨的银两还是你上次从张家口抄没回来的,若是没有范永斗、王登库他们的这笔家财,朕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赈济这次受灾的灾民了。” 萧木的这句话刚说了一句,骆养性和王承恩又是跪倒在地,因为他们听皇上说了“是朕无能”,这样的重话当然让二人全都胆战心惊,所以萧木后面的话他们两个全都是跪在地上听的。 “微臣无能,不能替皇上分忧,还请皇上责罚!”骆养性赶紧把刚刚皇上那句“无能”的主语抢过来,安到了自己身上——皇上圣明,继承大统以来一扫先帝之时朝中乌烟瘴气的氛围,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所以,无能的肯定不是皇上,既然不是皇上,那就只能是骆养性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了。 “这是干什么,快快平身!”萧木赶紧又一次地让骆养性他们起来,实际上骆养性他们这次的下跪萧木也有些猝不及防,他刚刚的那句“是朕无能”说得也算是他的真心话,并不算是用来掌控、驾驭臣子的权术,所以他也没有想到会让骆养性和王承恩全都惊恐不已。 于是骆养性和王承恩这才又重新站起身来,然后萧木继续对骆养性说道,“所以,朕这次召你前来的意图,你可都明白了?” “微臣明白。”骆养性赶紧肯定滴答道,“微臣回去之后立刻安排锦衣卫精明强干的人手前往浙江,跟锦衣卫在浙江的密探一起,为皇上探听当地官员们的赈灾情况。” “嗯。”萧木对骆养性的悟性十分满意——其实这也并不算是什么“悟性”,毕竟锦衣卫的老本行就是这个,皇上既然召了骆养性前来,又说起了赈灾的事情,那骆养性自然就想到了这一点。 萧木又继续补充说道,“不光是浙江当地负责赈灾的官员,还有朝廷派去监督赈灾的御史,你也要派人暗中监督,他们若是有什么欺瞒、包庇之举,务必要奏报与朕知晓!” “微臣遵命!”骆养性一听这话,也是终于意识到了皇上对此事的重视程度,毕竟自从皇上继承大统一来,便除掉了魏忠贤一党,然后便一直限制制约厂卫的行动,根本不给厂卫跟文员臣子们作对的机会,骆养性虽然当年也是受到魏忠贤一党排挤的对象,但他现在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同样也被皇上限制,根本不敢找那些文官们的麻烦。 但这次皇上在这件事情上却放松了口风,不光是浙江当地赈灾的官员这些锦衣卫平日就要监视的对象,更连御史这种本身就是监察百官,十分清贵的存在也交给了自己一同监督,可见皇上无疑是不允许这次的赈灾又任何贪墨的情形发生,骆养性隐隐地觉得,这个差事若是办得好了,自己掌管的锦衣卫将来的权势或许能增强一些,不说变成魏忠贤时期那样的恐怖,恢复成自己父亲骆思恭掌管时期的程度,骆养性就很满意了。 “朕要求的是绝对的真相,你这次的差事一定要隐秘,不可叫人知道了你派去的人手的身份和行踪,你最好多派几批人手前往浙江,他们之间也互不了解,这样才好。”萧木又继续强调道,甚至给骆养性出起了主意,支起了招。 “皇上放心,微臣明白,此事定会安排得天衣无缝,不教任何人知晓。”骆养性赶紧又是诚惶诚恐地答道,表示皇上尽管放心,他一定努力照办,确保完成任务。 萧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跟大明这个时空的最大特务头子,相当于自己后世FBI局长一般的存在的人物说话,关于怎么监视别人的事情,骆养性肯定比自己明白得多,自己给他出主意很显然是在班门弄斧,想到了这一点,萧木对骆养性的能力自然是放下了心。 不过萧木仍然还有十分不放心的地方,对于这次给予锦衣卫这么大的权力这件事,他自然就不能完全放心,于是又继续对骆养性警告了一番,“只是朕要求的是真相,若是让朕知道了你派的人胆敢有欺瞒、包庇的情况,或者是连你本人都跟他们联起手来欺瞒朕,朕决不轻饶!” 萧木的这句警告吓得骆养性一下又重新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赌咒发誓地说道,“微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绝不敢欺瞒皇上!” “记住朕要的是绝对的真相,你派的人不只不可以包庇,也不可以随意构陷好人。”这次萧木却并没有立刻让骆养性起来,而是继续警告道,“你们大可以四处攀扯,肆意残害忠良,只是到时候,许显纯就是你的榜样!” 皇上这突如其来的严厉警告直接吓得骆养性出了一身的冷汗,很显然,萧木的警告十分及时,让骆养性终于意识到了,锦衣卫的权势跟皇上的信任密不可分,若是权势太大,皇上自然会有所怀疑,那他这个指挥使其实反而就并不是那么好当的了。 第三八五章 内阁 对骆养性“恩威并施”、“给了甜枣又打了棒子”,终于把监视浙江当地赈灾官员还有御史的差事交给了他,同时也让他谨小慎微了起来,暂时不敢学他的前任那样胡作非为,萧木这才又勉励了骆养性几句,然后便让王承恩带着他离开了,整个奏对见面的时间总共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 很显然半个时辰的时间对于萧木来说实在太短,只要恢复了一个人的状态,他的脑中就充满了各种不可能想出答案的问题,而且已经从这两个胎儿本身联想到了其他的,历史上众多哲学、思想家都没有办法想通的事情上面,比方说“我从哪来,到哪里去?”、“生命是因为什么而存在?”、“是人类活在宇宙之中,还是宇宙因人类的想象而存在?”…… 而且这些问题也根本没有办法跟别人交流和倾诉,跟大明本土的人物去讲显然是不合适的,说不定还会暴露身份,毕竟妃子怀孕而皇上却不是那么高兴的先例并没有过。跟林檎这个穿越者同伴去说显然也是不合适的,在田妃怀孕这件事之前,林檎会怀疑萧木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说不定还会嘲讽一番,让他召太医给自己看一看,现在知道了田妃的怀孕,林檎也同样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当事人,找她去交流和倾诉显然会让问题更加的混乱。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让萧木又是头痛不已,他决定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在王承恩送走了骆养性之后,他很快便又听到了皇上的下一个命令,“大伴,再把曹化淳给朕叫来,朕还有些事要向他交代一番……” 既然萧木想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那么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无疑是把刚刚跟骆养性说的话再次跟曹化淳说上一遍,然后把监视赈灾官员、御史和锦衣卫的任务交代给他,萧木估计这大概又能帮自己打发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 很快王承恩就把曹化淳请了过来,同样还是王承恩从里面关好了殿门——事实上骆养性走后,那些碍事的太监、宫女们就一直没有得到允许进来,然后萧木又开始了相同的开场白,“曹化淳,不知你能否为朕分忧?” …… 半个时辰之后,王承恩便又送曹化淳离开了萧木这里,很显然萧木跟曹化淳说的话和跟骆养性说的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同样是开始问上一句“能否为朕分忧”。然后在曹化淳诚惶诚恐地表示“愿为皇上效死”之后,萧木再把这次浙江受灾的事情跟曹化淳又说上一遍,然后暗示曹化淳帮助自己监督当地的救灾情况。曹化淳得到了暗示之后便保证道一定完成任务,随后萧木又给予了曹化淳一个比较大的权力,让他在监督浙江当地官员的同时,也要监督朝廷的御史,还有骆养性派去的锦衣卫。然后给了曹化淳权力之后又是相同的套路,继续给了他一个严正的警告,要他认认真真办事,不要包庇,也不要四处株连,萧木说的话跟同骆养性说的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最后的对比对象,从许显纯换成了魏忠贤而已。 总走了曹化淳,萧木再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就不是那么手到擒来了,但大明现在正处于内忧外患的时候,萧木这个皇上要是想找事情做,那自然有的是——光是内阁每天进行了票拟的政务,萧木随便拿过来一点由自己亲自进行批红,就足够他忙上一整天的了。 不过萧木很显然不会去亲自处理这些政务,因为他此前从未接触过这些,也没有过处理政务的经验,若是原本该由内阁处理,司礼监批红,本来可以处理得很好的事务,结果却交给了萧木,那么很有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且还是人为制造的问题——由萧木这个皇上亲自制造。 所以萧木并没有选择去“干预”内阁和司礼监的政务,尽管他们处理的实际上就是萧木这个皇上的江山社稷,但为了给自己找上一些事做,萧木还是来到了内阁值房,打算看一看来宗道他们是怎么处理政务的——虽然对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不是很放心,但萧木自认没吃过猪肉,看一看猪跑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萧木要来内阁值房,而不是去司礼监进行原本就属于踏着皇上的批红工作,其中的原因也十分简单,毕竟自从魏忠贤倒台以来,司礼监几乎就已经成了一个摆设,对于内阁的票拟,他们几乎都是看都不看就直接批红。毕竟有着魏忠贤这样一个前车之鉴,司礼监的宦官们自然没有人想要去当下一个魏忠贤。即便是萧木都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去司礼监跟本就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还不如来内阁值房,看看来宗道他们这些阁老们的“票拟”,到底是怎样拟出来的。 来宗道、杨景晨等一干阁老对于皇上的到来自然也是十分意外,萧木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便表示自己只是过来随便看看,你们平日里是怎么样,现在就还是怎样。 萧木自己觉得可以把自己当做空气,只是静静地看着来宗道他们处理政务,但来宗道他们却很显然不敢把皇上当成空气来看待,所以萧木来了之后,整个内阁值房当中瞬间就变得有些拘谨起来,每个阁老都是一本正经——当然他们平时也是一本正经,只是这次更加正经罢了,处理起政务来也比平日里更加仔细了几分。 不过萧木倒是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毕竟他平时也没有来过内阁值房,今天来了之后便以为内阁值房平日里就是这么拘谨的,甚至还觉得自己有必要私下里建议一下来宗道,让他无事的时候多多活跃一下值房里面的气氛,毕竟阁老们总是这么拘束,处理起政务来恐怕也会更加劳累——总之,萧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最后的罪魁祸首。 第三八六章 兵变 不过好在来宗道还有杨景辰等诸位阁老很快就又重新投入到了他们一天的工作当中,而一旦进入了工作状态,他们此前的拘谨情况就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在萧木的眼中,就是内阁一片忙碌但又有条不紊的良好景象,让他也是十分满意——自己虽然是个甩手掌柜,但好在其他的伙计、长工倒是认真负责的。 萧木在内阁值房当中百无聊赖地坐着,看着来宗道他们处理各地送上来的奏章,他的目光在每个阁老之间任意切换,一会看看来宗道,一会又看看杨景辰,萧木觉得自己这个来内阁值房的主意真的是不错,整个值房里面所有的处理政务相关的东西他以前全都没有见过,身处在一个到处都是新奇事物的空间当中,萧木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同时也把注意力充分地转移到了看阁老们处理奏章上面,而不是继续想那些让他头疼、无解的伦理、哲学问题。 萧木坐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之后,他渐渐地有点摸清楚了内阁值房的运转规律——往往都是几个不同的阁老处理不同地方的奏章,每人各管一摊,一些比较小的事情(当然是相对比较小的事情,毕竟到了内阁值房里面的奏章说得全都是国家大事),负责的阁老一个人就能决断的,便直接票拟,给出解决的意见,最后交由首辅,也就是来宗道处再过目一遍,若是来宗道觉得也没问题,那便按照票拟的意见进行处置,而大部分情况下,来宗道这里往往都是挑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而若是奏章当中涉及的事情较大或者说较为严重,那么往往便需要几个阁老之间商议一番,共同议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然后再进行票拟,当然这样的情况无疑是比较少的。 就在萧木觉得自己逐渐弄懂了内阁值房处理政务的流程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了杨景辰拿起了一本新的奏章开始阅读起来,然后萧木就发现,杨景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整张脸都写满了严肃的表情,甚至连萧木都能看得出来,这份奏报里面说的绝对是一件大事——这让萧木也感到有些紧张,他觉得搞不好像是类似于浙江受灾、福建兵败的事情会再多上一件。 所以萧木也是一直紧盯着杨景辰,想知道他手上的这份奏报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萧木接下来却发现,杨景辰脸上的神情又有了新的变化,从原本的十分严肃、紧张之色逐渐消退,又变成了一种欣慰、或者说是幸运的感觉。 “禀皇上,宁远兵变。”杨景辰拿着这份奏章,站起身来对萧木禀报道——很显然,若是萧木不在这里的话,杨景辰的这句话无疑就该是对来宗道说的了。 萧木听到了“兵变”这两个字之后也是震惊不已,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无疑经不起什么兵变的折腾,而且还是辽东重镇的宁远,但这么一个坏消息,而且还是特别大的坏消息,为什么杨景辰最后的表情却又变得不再那么紧张了呢? 随后杨景辰继续说道,“这次的兵变已被袁崇焕平定,这份就是袁崇焕上的奏章。” 原来兵变已经平定,难怪杨景辰的紧张之色会消退,但萧木对整个事件还是云里雾里,毕竟宁远的兵变的起因、经过他全都不知道,最后袁崇焕又是怎么平定的,他同样也不知道,于是他便急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速速为朕道来!” 见皇上发问,杨景辰赶紧答道,“回皇上,宁远驻守的湖广、四川士卒因多月未曾领到军饷,于是便谋划聚众作乱,后在其两名姓张的首领的鼓动下,终于引发了兵变,后来宁远其他十三个营的士卒全都一同作乱……” “什么?我大明边关的士卒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领到军饷了?”很显然萧木对这次兵变的起因更加震惊,有了这个前提,后面出现兵变的结果就不难理解了。萧木自问若是自己没有穿越,大学成功毕业之后出去给人工作的时候,如果公司连续好几个月不给自己发工资,那自己肯定也是忍无可忍,或者说,自己根本就忍不到“好几个月”的程度,若是工资一个月不发,自己说不定就走人不干了,而且还要到劳动局举报这家无良公司。 所以萧木知道了欠饷这个前提之后,对于那些欠饷士卒会发起兵变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毕竟换做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再有人煽动一番,肯定也会愤怒地加入到兵变索饷的行列之中。 于是萧木顿时十分生气,大声地斥责怒道,“辽东重镇,驻守士卒数月没有军饷,让将士们拿什么抵御建奴?你们整天都在忙些什么?还有户部尚书毕自严,他是干什么吃的?辽东缺饷的事情他难道不知道吗?速速把他给我,给朕叫过来!” 萧木最后又是连“我”和“朕”的用法都给搞混了,可见此时的他确实十分愤怒,毕竟自己刚刚来到内阁值房的时候,见整间值房当中的阁老们工作起来有条不紊,让自己这个甩手掌柜很是放心,但结果到头来,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虚假的表象,边关将士欠饷好几个月,这几个阁老们却不闻不问,还有之前的那个,在众人心中是理财专家形象的户部尚书毕自严,竟然也能坐视不管,这前后的巨大反差,让萧木这个甩手掌柜一时也难以接受。 “臣等无能,请皇上责罚……”皇上盛怒之下,值房之内来宗道这些阁老门自然变得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除了齐刷刷地跪地认错之外,再也不敢为他们自己辩解什么——除了杨景辰之外。 “皇上,毕大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事实上杨景辰也并不是为他自己辩解,只见他抬起了头,鼓起了勇气对萧木说着,“这次宁远兵变,被乱兵犯上捕缚的,正是户部毕大人的亲弟弟,巡抚毕自肃。” 第三八七章 艰难 户部尚书毕自严被急匆匆地召来了内阁值房,但此时的萧木却已经说不出斥责他的话了。 穿越到大明之后,萧木觉得自己对以前知道的好多成语、老话都有了更加直接和深刻的认识,就比方说这一次,对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的意思,萧木的理解就远远超过了以往——如果把现在的大明王朝比作一个大家庭的话,那萧木无疑就是这个大家庭的家长,而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是家里管钱的媳妇,但家里每年的收入都在一点点减少,又到处需要花钱,最后也就没有米下锅了,甚至连这个媳妇自己的孩子都饿得没有奶吃,造成这样的后果,萧木这个大家长很显然是没有理由去责怪这个媳妇的,或者说,要是把这么好的媳妇给休了,再换一个其他的来,做的恐怕还不如这个媳妇好,甚至很有可能没有其他人愿意嫁到这个家里来了。 “臣毕自严叩见皇上,吾皇……”毕自严来到内阁值房,见到了在这里,神情凝重的皇上,自然是赶紧跪地行礼。 “当着户部的这个差事,还真是难为毕爱卿了。”萧木当然没有让毕自严把全套的大礼做完。本来他是觉得这个毕自严要么就是贪墨了国库的银子,要么就是一个无能之辈,让大明跟后金边境的将士们断了好几个月的军饷,打算把他叫来狠狠地斥责一番,然后把他革职问罪的,但在杨景辰终于说出了实情,萧木知道了这次兵变的受害者中就有毕自严的亲弟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原本的两个猜想全都是大错特错,所以萧木也只能对毕自严安抚一番,然后便再也说不出其他什么了。 “回皇上,是臣无能,有负皇上重托,上不能为君父分忧,下不能为百姓解难,臣实在是有负皇恩,还请皇上治罪。”毕自严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也是红着眼睛说道。 此时的萧木生怕毕自严会说出什么“臣能力平平,皇上另请高才”这样撂挑子不干的话来,事实已经证明了,毕自严绝对是现在大明户部尚书的最佳人选,出他之外,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可以达到他能力的人物了,就算是有他八成本事的人,估计也是难找。 好在毕自严并没有跟之前的来宗道一样那么喜欢辞官不干,这也终于让萧木松了口气。 “据袁崇焕的奏报,宁远十三营的兵变已经被他平定。”萧木继续说道,“但你的弟弟毕自肃却自认治军无方,一脸多日不肯用饭,朕方才已经下旨赦他无罪,只是……” 萧木实在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也知道,以大明的交通情况来看,从京城到宁远不是说到就到,就算是日行千里的快马,怎么也要一整天的时间,更何况这种快马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所以等他的赦免毕自肃无罪的消息送到宁远的时候,毕自肃的情况会怎么样他也无法确定,或者说,萧木也无法保证,他的赦免消息能保住毕自肃的性命,毕竟毕自肃已经绝食好多天。 萧木心中十分清楚,引起这次兵变的最根本原因自然不是毕自肃“治军无方”。而是朝廷的欠饷,从这个方面来看,毕自肃跟他的兄长毕自严一样,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典型,虽说萧木用的是“赦其无罪”的话,但他的心里却十分清楚,毕自肃根本就是无罪,用不着自己这般“宽宏大量”地“赦免”。 毕自严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埋怨的话语对皇上去说,反而还要代他的弟弟请罪,说些弟弟“治军无方”、“御下不严”的话,但萧木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毕自严的这些话完全是为了保全自己这个皇上的面子。事实上在毕自严被召来之前,萧木才了解到,毕自肃已经连续九次上疏,请求朝廷拨银给士卒发饷,但毕自严虽然是他的亲哥哥,却没有银两可发,最终才引发了这次的兵变。所以,这件事上,毕自严根本不需要代他的弟弟向萧木请罪。 “前日在张家口抄没的通虏商人的家财,除去之前商定用于浙江救灾的之外,还剩余一百余万两,朕决定拨六十万两,运往辽东,作为军饷发给当地士卒。”萧木终于艰难地决定道,当然,这决定的艰难并不是说萧木不愿意从自己的内库往外掏钱,而是他也深深感到了一种无力感,毕竟他内库里的银子也是之前抄没范永斗、王登库他们那些商人得来的,其实就是一锤子买卖,以大明现在的状况来看,用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花光,到了那个时候,萧木可真不知道再有类似的事件,自己该怎么办了。 同时萧木又想到了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至少从他了解的情况来看,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应该并没有得到范永斗、王登库的家财——毕竟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不可能跑出皇宫,接触到什么梁艳阳、杜老六这些人,也就没有顺藤摸瓜,一直查到范永斗他们私通后金的事情上了。 想到了这里,萧木又对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充满了敬意——很显然自己在发了一笔横财之后,现在面临的情况都已经是相当糟糕的程度,让自己焦头烂额了,而原本的崇祯皇帝,无疑比自己更加缺少银两,萧木实在是无法想象,原本的崇祯皇帝是怎样坚持处理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而且连续努力坚持了十六七年的。 不管怎么说,皇上又一次从自己的内库里面拨银子来补国库的亏空,这对在场的所有大臣们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好消息,萧木的这个举动也自然相当于是一种“高风亮节”的表现,至少可以为他赢来“宽行节俭”的名声——毕竟历史上那么多的皇帝都喜欢花钱给自己修宫殿、选美女之类的,萧木非但没有这些情况,反而还自掏腰包,显然跟那些无道昏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三八八章 对错 于是萧木顿时又听到了来宗道等人一致的“皇上英明”的回答,不过萧木对手下臣子们的奉承并没有感到十分高兴,因为这声“皇上英明”实在是贵得很,他这内库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承受不了几次这种“皇上英明”的场合。 解决了这次宁远兵变的遗留问题,萧木终于在内阁值房待不下去了,仅仅是今天一天,自己就得知了田妃怀孕、宁远兵变这两件大事,萧木实在不敢确定,自己继续在内阁值房坐上一阵,是不是又会有什么地方地震了,什么地方水灾了,什么地方又有谁谋反了之类的事情发生,总之,萧木可以确定的是,一直留在内阁值房里面,自己早晚要被全国上下那么多糟心的坏消息给逼疯。 但是离开了内阁值房,逃避掉了去了解全国到处的糟糕态势,萧木又想起了他原本来这里的本意,就是为了避免去想那些永远也想不通的伦理问题,总而言之,不管在不在内阁值房,都有烦心的事情,对萧木似乎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而且,萧木遗憾地发现,现在自己不光要为田妃的事情发愁,还被刚刚知晓的宁远兵变的事而感到心情沉重。 萧木漫无目的地到处走着,等到他恢复了意识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又习惯性地走到了林檎的寝宫这里——“总归早晚要相见的,一直躲着不见也不是一个办法,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就进去看看吧”萧木自己对自己说道。 其实这并不是因为萧木有多么勇敢,怎样鼓起了勇气额结果,而是因为他已经几乎都走到了林檎寝宫的门口,甚至林檎的贴身宫女钏儿都已经看到了他,并且进到林檎的里屋去通报去了,所以说,萧木就算想离开,其实也是不可能的了——这才是他产生刚刚那样“积极豁达”想法的最关键原因。 然后又是遵循以往的惯例,在林檎寝宫当中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们全都被打发了出去,包括林檎的贴身宫女钏儿。 不过让萧木略感意外的则是,林檎见到了他之后,对于田妃怀孕的事情只字未提,反而直接问了一句,“说说看吧,你的江山社稷,又哪里出了问题?” 林檎的话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萧木可以确定,就算林檎真的在后宫之中形成了一道她自己的消息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内阁刚刚处理好的宁远兵变的事情,所以说,很显然,林檎的这句问话无疑是她自己的推测,而且推测得还很准。 “你怎么知道出事了?”萧木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当然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这个问题本身,而是萧木表达自己惊讶的一种无意的行为。 “这还用猜吗?”林檎则是理所当然地答道,“如果不是你这个皇帝的江山社稷出了问题,你怎么可能会到我这里来呢?” 事实上萧木觉得林檎的这个说法并不准确,自己到她这里来完全是因为漫无目的地习惯性行走的结果,并不是因为宁远兵变的事而专门来找她商量的。但转过头来一想,林檎说得也的确可以算对,毕竟如果没有出现宁远兵变的这件事的话,那么自己就肯定继续在内阁值房坐着,也就不会到她这里来了。 于是萧木便默认了林檎的这个说法,“还真除了一件事,而且这事虽然已经解决了,但还是让我感到十分压抑。” “既然压抑,那就说出来听听,到底是哪里让你想不通了呢?”林檎问道。 “是这样的……”于是萧木便把袁崇焕的奏章内容,也就是关于宁远兵变的前因后果,最后的处置方式,大概地给林檎讲了一遍,然后总结性地说道,“袁崇焕已经平定了这次的兵变,我也从内库中拨了六十万两来补发宁远将士的军饷。” “所以说,至少跟浙江赈灾和福建诏安的事情相比,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那么究竟是哪里让你感到压抑了呢?”林檎继续问道,毕竟萧木刚刚只是把整个事件描述了一番,却没有说他到底哪里感到压抑。 萧木于是开口问道,“这件事情让我最为压抑的一点就是,你不觉得整件事情当中,似乎并没有哪个人是真正的过错方吗?或者说,这件事情当中,似乎每个人所做的,都有他自己的道理,似乎每个人做的都对,至少并没有什么十恶不赦,丧心病狂的人物,然而最后却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那些聚众作乱的士卒兵将,难道不是这次事件的过错方吗?”林檎反问道,“他们要是不作乱,又怎么会有后面那些严重的后果呢?” “但是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领导军饷了,你能想象上班的公司几个月都不发工资,还要让你每天辛苦地工作吗?”萧木也同样反问道,然后继续说出了他的无奈,“所以,我不觉得这些作乱的兵将真的有什么过错;同样,毕自肃也没有什么过错,他已经连续九次上疏到朝廷要求拨银发饷,但朝廷都没有给予回应,作乱的士兵这才会把他绑起来问他索要军饷,这已经不是什么‘御下不严’的范畴了;最后,朝廷管理钱粮的户部尚书毕自肃,也没有什么过错,毕竟毕自严是他的亲弟弟,他给宁远拨银发饷也是合情合理,但他却只能坐视不管,最后还不是因为国库根本没有钱的原因吗?” “所以说?”林檎问道。 “所以说,整件事情,在我看起来,谁都没有错,但为什么每个人都做得是正确的事,最后却酿成了这样的苦果呢?”萧木看起来确实十分压抑,这件事情,还有那个一直困扰他的伦理问题,似乎随时都能把他压垮。 林檎接下来的一番话,直接为萧木道出了他这个问题的本质:“你是大明的皇帝,所以,你的身份就已经决定了,你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不能关心‘对与错’,而只能关心‘治与乱’,不然的话,今后总是会有大把类似的问题来困扰你的。” 第三八九章 治乱 “错与对,治于乱……”萧木低声念叨着林檎刚刚说给自己的这两组词语。 “不错,做皇帝跟做平常人当然不可相提并论,只要能让天下大治,保证国家不演变成为乱世,就算是成功,而在这个大时代之下的,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些人在某一两件具体的事情上面的对或错,往往并不会影响大局,就好像明太祖朱元璋,虽然他晚年的时候故意杀了很多功臣,但二百多年过去了,历史上对他进行评价的时候,无疑还是一代明君。”林檎进一步地解释道。 “你也说了朱元璋是明太祖,大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说这位太祖的坏话,当然要他把评为一代明君了。”萧木虽然这么说着,但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钻牛角尖,跟林檎抬杠罢了。 “好吧,那就换个例子,秦始皇、汉武帝同样也是杀人如麻,错杀的也是无数,秦一统六国的时候不知死了多少人,大名鼎鼎的作文千年素材的司马迁也是被汉武帝施加的宫刑,但最后这两位的历史地位又是怎样呢?无疑还是‘一代雄主’,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他们结束了‘乱’,带来了‘治’?” 林檎的话从某种意义上直接道出了政治的本质,对萧木来说简直振聋发聩,让他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最后才悠悠地说了一句,“明明你把问题的关键都已经告诉给我,但我还是没有办法释怀,看来我真的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 “哪有那么多当皇帝的料?”林檎反问道,“别看我跟你说得头头是道,但实际上要是把我换到了你的位置上,我也同样会跟你一样压抑。” “对吧?你也觉得这次的宁远兵变让人很压抑吧?”很显然,林檎这最后一句表达有同感的话比她之前那深刻的关于“对错”、“治乱”的深刻思想更加能引起萧木的共鸣,“袁崇焕最后处斩了一批这次兵变的领头者,他的这个做法同样也没有错,但转过头来一想,被他处斩了的那些兵变的领头者的初衷,也不过是想要要回他们的饷银,又有什么错呢?” “所以说做皇帝也是一个苦差事,你没有办法让每个人全都得利,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乱世前夕的时间,能延缓乱世的到来,对你来说就已经很困难了。”林檎也是叹了口气说道,“你想一想最后灭亡了大明天下的李自成大顺军队,他们的初衷不也是为了在灾荒之年,能够吃上一口饭吗?那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是啊,他们又有什么错呢?”萧木又是自言自语起来,“而原本历史上的崇祯行使他皇帝的权力,派兵讨伐这些因为吃不上饭而聚众早饭的农民起义军,又有什么错呢?” 最后萧木又想到了一个更加令人沉重的事实,“最后的最后,无论是没有什么错的农民起义军,还是同样没有什么错的大明崇祯朝廷,双方都在做着正确的事情,但最后却全都覆灭了,最后取而代之的,则是关外的清兵。” “所以,这次的宁远兵变,没有办法单纯地用对错来衡量,因为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因此你只能退而求其次,换另外一个标准来考察,也就是‘治于乱’,很明显,发动兵变是取乱,而袁崇焕杀掉了一批兵变的领头者,是他治军必须要做的事情,化解了一次由兵变进一步引发一系列问题的可能。”林檎说道,“按照这个‘治于乱’的标准来评定的话,所有的问题便就全都清晰了然了,至于原本的‘对与错’的问题,恐怕只能留给道德上完美无缺的上帝、或者佛祖他们来考虑了,作为人类来讲,即便是作为皇帝,单纯地用‘对错’来判定事情,无疑是很奢侈,也是很不现实的事。” “你我是穿越者,在后世的时候过惯了这种奢侈和不现实的生活。”萧木开口说道——很显然他口中的“奢侈生活”并不代表着后世现代社会的生活条件有多么的优越,物质水平有多么高,而是一种抽象的概念,就是刚刚林檎所说的,用“对错”来判定事情,萧木继续说道,“就像我们现代的社会,至少在理论上,公司员工拿不到工资之后进行罢工,或者直接把公司告上法院,政府并不会从‘治和乱’的角度出发,帮助公司去镇压抗议的员工,反而还会对于这种违反劳动者权益的不法公司进行惩处,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现代社会更加能够用‘对或错’来评定事情。” “所以说?” “所以说,作为从后世穿越而来的穿越者,想要接受现在这大明王朝的‘治于乱’的评定标准,无疑还是很有难度,充满了挑战的。”萧木最后解释道。 “你大可以把这个来当作你作为大明皇帝的终极目标,只有社会发展到了一定的发达程度,才能让人更多地从‘对错’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不是被迫、无奈地用‘治还是乱’的眼光去审视这个世界。”林檎摊了一下手,她的言外之意也十分明显——那就是未来现代社会的那一套在大明这个环境之中行不通,萧木只能把那作为一个幻想的目标去看待。 “就从这次的宁远兵变的问题上看来,如果你一时仍然无法接受‘治于乱’的评定标准的话,那么你就只能再退而求其次,采用另外一种方法去说服你自己。”林檎继续说道,为萧木又提供了一种临时的方案。 “什么方法,怎么说服我自己?”萧木问道。 “那就是把那些被袁崇焕杀掉的兵变领头者,理解成为平日里就桀骜不驯,习惯仗势欺人,甚至还很可能是趁着兵变,到处烧杀抢掠,浑水摸鱼的人。”林檎答道,“我敢肯定,这样的人在兵变这种混乱的局势之下,肯定是不可能不存在的。” 第三九零章 银子 萧木尝试着按照林檎的这个“临时方案”去思考了一番,果然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并且顺着这个思路分析道,“你说的没错,越是这种混乱的时候,就越是有人喜欢趁乱做些平日里不敢做的事,袁崇焕也不可能把所有参与兵变的士卒全都给斩杀了,他杀掉的,肯定是那些刺头类型的,要么就是在兵变当中趁乱干了天怒人怨的事。袁崇焕只有处斩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地稳定军心。” 事实上萧木和林檎的心里都十分清楚,萧木刚刚分析的情况很可能是存在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个被袁崇焕在这次兵变当中杀掉的全都是罪有应得,仅仅是单纯地在士卒当中颇有威望,领头带着自己的兄弟们一起讨回他们的军饷,最后被袁崇焕斩杀掉的人,肯定是存在的。 但萧木对此却不愿多想,因为他即便是大明的皇帝,在这个事情上也没有办法,袁崇焕能这么迅速地平定这次的兵变,很显然是有功无过,而且到底哪些人是真的该杀,哪些人其实有些冤枉,萧木对于具体的情况,很显然也并不了解。 “反正现在这场兵变已经结束了,与其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还不如好好替那个户部尚书的弟弟担心一下,他能坚持到你的赦免他无罪的旨意的到来吗?”林檎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这也是让我感到很难受的一个问题。这个毕自肃也是两面为难,里外不是人,发动兵变的兵将只知道他的官最大,军饷就要问他去要,可是毕自肃又哪里有钱呢?宁远的军队是朝廷的军队,又不是他自己家的武装家丁,只有朝廷给他拨下了银子,他才能有钱给士卒们发饷。他可是连续九次向朝廷上疏要求拨银的,只是朝廷国库里一直没有钱,就连他的亲哥哥,户部尚书毕自肃都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萧木越说越难受,刚刚才因为林檎的“临时方案”而稍稍平复下去的心情又重新压抑了起来,“而在这段时间当中,我这个大明皇帝在做什么呢?现实逃跑一样地去了大兴,然后被张皇后找回来之后,每天也是甩手掌柜,对整个大明的事务几乎不闻不问。若是我能像历史上的崇祯皇帝那样,把所有的国家事务全都了然于胸,或者至少心里有个数,那样就能早些发现宁远没有饷银的问题,就能及时地给他们拨发银两,这次的兵变就不会发生了,毕自肃也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大明现在的状况来看,就算你凡事都亲力亲为,也不见得会比现在好多少,说不定还会更糟。”林檎答道,“就比方说,如果你没有逃出皇宫,跑到大兴去,又怎么可能遇到梁艳阳、杜老六这些人,最后又怎么能挫败张家口商人们跟皇太极的秘密交易,又怎么能得到那两百多万两的抄没银两呢?” 林檎继续分析道,“如果你真的参与处理政务,每件事都了然于胸,提前知道了宁远数月没有发放军饷,然后及时地给他们拨了银子,那么你同样还会了解到很多其他缺少银子的地方,要知道大明现在到处都需要用钱,远远不止宁远这一个地方。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说不定已经拨出去了好多笔银子,从张家口抄没回来的那些钱财,说不定都让你给花光,这次浙江的水灾就没有银子去赈济了。” 其实林檎的道理十分简单,那就是大明现在的财政状况已经十分恶化,花钱的地方远远要多于来钱的地方,到处都有的窟窿根本补不完。萧木自然也理解了她的这番意思,刚刚激起的那么一点点参与到国家日常政务处理上面的想法又瞬间熄灭了,甚至他还帮林檎补充说道,“而且,我很有可能还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那些并不十分急于用钱的地方给拨了银子,而那些十万火急,必须马上花钱的地方却又没有钱可花了。” 最后,萧木得到了一个结论,“看来,大明的日常政务,还是继续交给内阁去处置吧。” “内阁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他们的判断也会有失策的时候。”这次反而轮到林檎来安慰萧木了,“就拿这次宁远兵变的事来说吧,很显然宁远士卒的军饷无疑就是那种必须马上花钱去解决的问题,但他们却当做了可以缓一缓、拖一拖的情形,最后才酿成了兵变。” 当然林檎只是宽慰一下萧木而已,萧木也十分清楚,如果这些政务全都交给自己来主导处理,最后的结果肯定远远不止内阁的这一条失策而已。 萧木刚想要自我谦虚一番,却听到林檎继续说道,“你刚刚说起必须马上花钱的地方却又没有钱可花,我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萧木见林檎神情严肃,而且用了“极其重要”这种程度的词来形容,也知道林檎要说的肯定是大事。 林檎继续说道,“现在不能被动地遇一事解决一事了,你必须想尽办法来扩充你的钱袋子,无论是国库也好,还是内库也好,多少钱都不嫌多,因为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有大量的需要花钱的地方了,如果到时候没有钱的话,后果肯定会相当严重。” “你说的大量需要花钱的地方是指什么?”萧木问道。 林檎继续急切地说道,“你忘记了大明历史上是怎么灭亡的了吗?再想想今年还有以后的年景,再过一个来月,今年的庄稼彻底绝了收,就会有大量没有饭吃的人等着救济,相同的情况再持续上几年,没有饭吃的人就会翻倍地增长,若是朝廷一直没有足够的银子来赈济的话,这些吃不上饭的人早晚有一天会起来造反的!” 萧木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良久才终于说出话来,“是啊,原来现在都还只能算是热身,真正困难的日子还在后头等着呢!银子,银子,我这个大明的皇上需要大量银子!” 第三九一章 理想 “所以说,你之前让人去大街上兜售会试考题的做法虽然十分滑稽,但是至少用意还是对的。”林檎评价道。 但萧木当时让宫里的太监去街上卖考题、垄断京城的教辅市场的原本初衷并不是为了什么赚钱,而是因为听到了林檎说的“他还不如那些江湖骗子”的话,为了争一口气才去做的。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最后也确实并没有赚到什么钱。 所以林檎这句猝不及防的“夸奖”让萧木也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所以说,我要跟来宗道他们内阁还有毕自严这个户部尚书一起研究一下,到底怎么才能增加国库的收入,都说理财需要开源节流,但光靠节流肯定是不够的,虽说现在大明的情况不好,处处需要节省,但钱毕竟不是光靠省就能得来的。” 林檎也赞同道,“确实可以跟他们好好商议一下,因为来宗道他们是不可能知道未来几年的气候、年景的,或许他们当中觉得今年的年景不好只是特例,等明年风调雨顺了之后,现在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的大有人在,你有必要让他们抛下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做好每年的情况都越来越恶化的准备。” 萧木则是觉得这并不简单,“只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们那些朝中的大臣又不是你我一样的穿越者,我又不能说我又未卜先知的能力,就算提着他们的耳朵告诉他们,他们表面上是答应了,但心里实际上怎么样的,我们也没有办法知道。” “世上哪有那么多简单的事呢?”林檎反问道,“若是真的那么简单,再加上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还那么刻苦,大明怎么可能会最终灭亡呢?” “是啊,想想你说的‘治于乱’,我觉得我终于理解了‘政治’这个词的含义。”萧木也是感慨着说道——实际上自从穿越到大明以后,萧木经常会对以前自己就知道,平日里司空见惯的词产生更加深刻的理解,在之前见到毕自严的时候,让他理解深刻的事“巧妇难为无米炊”,而这次,萧木则是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政治”的含义,“政治里面也同样有着‘治’这个字,就是通过施政,通过一系列的手段,让天下大治,而不是天下大乱的活动,其实说到底,还是一个‘治于乱’的问题。” “说得不错。”林檎也赞同道,“这就是每个政治家的奋斗目标,如果不能是天下大治,那么便配不上后世社会的一个‘政治家’的称号。” “现在想想,如果能够通过自己的政令,对天下的人产生影响,让每个人都做正确的事情的同时,令天下大治,这才是最理想的状态。”萧木继续分析道,“而没有杰出的政治家来影响社会、调配资源,就算每个人都在做正确的事情,但整个国家最后却不一定能收获好的结果,就像历史上这个时期的大明王朝。” “这便就是让‘治于乱’和‘错与对’两件事情融为了一体,在‘对’的同时又能达到‘治’的效果,自然是每个人都希望看到的,社会发展的最终目标,也是你这个大明皇帝奋斗的目标了。”林檎最后总结道。 “只怕是到我死了的那一天,都达不到这个最最理想的状态了。”萧木也知道这种事就像是后世科学研究中的“理想状态”,好比是什么“不计空气阻力”、“重力加速度按照10来计算”之类的,其实并不能完美达到的情况。 总而言之,萧木之前所困扰的问题在林檎这里得到了一个基本的解决——虽然用的还是林檎的“临时方案”,也就是把那些被袁崇焕处斩的兵变领头者当成坏人的自我催眠和安慰的办法,又学到了关于“治于乱”还有“错与对”的区别,也意识到了当下最最紧急的事,也就是相近一切办法准备好充足的银子,来面对即将到来的,长久的天灾人祸。 既然萧木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没有了“公事”可以谈的萧木和林檎两个人顿时又充满了尴尬,这无疑还是因为田妃怀孕的事情,很明显田妃的怀孕跟林檎并不一样,林檎占据的周皇后的身体,是在两人穿越到大明之前就已经怀孕了的,而田妃现在才被发现怀孕,那不用多说,肯定是穿越过来之后,占据了崇祯皇帝身体的萧木的“杰作”了…… 虽然十分难以启齿,但萧木还是吞吞吐吐地解释起了事情的原委,“那天我本来准备到张皇后、田妃、袁妃她们那里四处走走,正好天气十分炎热,于是我在田妃那里的时候,顺便就喝了一点凉茶……” “幸亏你在你那皇嫂那里没有喝凉茶。”很显然林檎对于萧木说起的这个话题并不想多谈,而且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现在你的事情也说完了,我也要休息了。” “张皇后并没有请我喝茶,我跟她没聊几句就从她那里出来了。”但萧木这次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乖乖听话,而是继续详细地解释了起来,“总之,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天真的很热,我再田妃那里越坐越热,然后到了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么说,你还是挺希望你那皇嫂也请你喝杯茶了?”只是萧木的坚持却并没有换来好的结果,反而让林檎更加生气了,“我刚刚已经说了我现在很累,想要休息,请你赶紧离开好不好?” “不好。”萧木竟然有了胆子直接利落地拒绝了林檎的要求,“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我们两个人都是一同穿越到大明的同伴,对于我来说在这个时空当中只有你才是唯一能够让我信任的人,我不想有任何事情对你隐瞒,也不希望跟你这个穿越同伴产生任何的隔阂,所以我才觉得我做的没一件事情都有必要让你知道。” “而且我平日里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萧木最后补充道。 第三九二章 怪圈 “那为什么要等到田妃都已经怀孕了,你才来告诉我?要是她今天没有晕倒,李太医没有诊断出她已经有孕在身,恐怕等她孩子都生下来了,我才能知道这件事。”可能是对刚刚萧木把她作为穿越者同伴、唯一能够信任的人的话感到了一丝真诚,林檎终于正面回应了萧木的问题。 萧木继续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我确实记不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我有意识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我也没有想到,会……” “你也没有想到,田妃就那么碰巧第怀孕了?”林檎替他说出了他后面的话。 虽说是萧木坚持要说起这个事情,但此时的他也是尴尬至极,尤其是自己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话被林檎替自己说了出来之后,更是让他感到十分的狼狈。 “你又何必非要跟我解释呢?”萧木一时语塞,于是林檎又继续说道,“就算是穿越者同伴,彼此之间有点个人的小隐私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我跟你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而且个名义也不是我们两个人决定的,而是原本的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事情。” “可是……”萧木一时仍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只说出了两个字,就听到林檎继续讲道,“你现在作为大明的皇帝,临幸哪个妃子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况且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份,你也大可以放心,而我虽然知道你的身份,却也没有资格阻止你跟哪个女人好,跟哪个人不好。” 林檎说了半天,大概就是“你是你我是我,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这个意思——虽然从客观上来讲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但萧木和林檎两个人却也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显然并不像林檎说得那么简单。 “不管怎么样,总之我愿意把我的隐私分享给你这个穿越者同伴,就算你可能不爱听我也要向你分享。”萧木于是继续坚持道,“至于你的隐私,如果不想告诉我,我当然也不会在意。” “好了,我知道了,既然你已经分享过了,我也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总而言之,你跟田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全都不知道,现在总可以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了吧?”林檎答道,“我是真的有些累了。” “好吧。”萧木见林檎确实有一些疲倦的样子,而且他也知道再继续坚持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会再过来看你的。” “知道了。”林檎朝着床的方向走去,背对着萧木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赶紧走人了,“我觉得你明天也要去看看田妃的情况。” …… 一晃好几天的时间过去了,萧木觉得自己跟林檎之间的关系仍然十分微妙,但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而且他这些天也不只是为这一件事情操心,事实上萧木这几天越来越觉得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活着换句话说,萧木越深入了解大明的政务,越想亲自参与做些事情,就越觉得焦头烂额。 就比方说他上次跟林檎商定好的,一定要想方设法地增加国库的收入,以备接下来的灾年当中赈济因为绝收而没有饭吃的百姓之用,这个十分重要,同时也是对大明未来几年的形势好坏起决定作用的方略,却是名副其实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事实上谁都知道国库越充盈越好,恨不得国库里面的银子多得都没有地方存放了才好,但真正要增加国库的收入,绝非什么容易的事,因为若是真的有那么轻易地就让国库充盈起来的方法,那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早就采用了,或者说都轮不到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他的前任,前前任的各代皇帝恐怕早就拿来采用了。 萧木跟来宗道主持的内阁,还有户部尚书毕自严前后议了好几次,最后得到的结论全都是一样的,而且是令人沮丧的——那就是从现有的情况来看,非但找不到增加国库收入的办法,反而因为今年很多地区的年景不好,庄稼大量的减产势必会影响到朝廷的税收,最后国库的收入很可能要比往年更少,维持朝廷还有边军的运转都嫌不够,就跟不用说赈济没有饭吃的灾民了。 萧木对于这个结论自然并不满意,但来宗道还有毕自严等人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一次地出现在了萧木的脑中。最后来宗道他们表示,想要增加国库收入,那就只能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加税——萧木对于这个办法无疑是更加的不满意,因为即便是毫无政治经验的他也知道,加税无疑就相当于饮鸩止渴,最后只会引发更加严重的问题。 于是萧木终于发现了关于朝廷国库收入的一个怪圈:那就是越到了灾年朝廷就越需要银子来赈济灾民,然而灾年的国库收入却要少于平常年份,能够拿来赈济灾民的钱粮也就会少上很多,最后如果为了赈济没有饭吃的灾民而提高税收,那无疑又会创造出更多没有饭吃的农民——他们本来还能有一口饭吃,但加了税之后,就没有了。 而朝廷加税增加的那些收入,连这些新增的灾民都无法完全赈济,毕竟征税的过程当中不可避免地会有损耗。或者就算是没有损耗的理想状态,先把粮食从百姓家中收走,然后再拿同样的粮食来赈济吃不上饭了的他们,这种做法显然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以往能够解决这个怪圈的唯一办法,就是朝廷在往常风调雨顺的年份当中能积攒下一定数量的钱粮,待灾难到来的时候,便可以用这些之前的积蓄来读过难关,然而遗憾的是,对于眼下甚至连边军军饷都发放困难的大明来说,往年的积蓄无疑是不存在的,或者说就算曾经存在过,也早就已经用光了。 第三九三章 美梦 “朝廷没有钱,但无论是备战打仗还是赈灾都需要钱,增加国库收入的最直接方式就是加税,但加税之后会让整个大明的社会问题更加的恶化,这个恶性循环连我都能想得到,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肯定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萧木在心里思忖着,然后他又发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那就是根据他的了解,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最后还是加了税。 萧木只是隐约地知道一个大概的轮廓,但事实也确实如此,原本历史上的崇祯年间,先后加征过辽饷、剿饷还有练饷这三项在正税之外的额外税赋,也就是有名的“三饷加派”。 很显然,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在明知道加税会引发更大的问题的前提下还要加税,究其原因可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不加税的话,可能连眼前的难关都挺不过去,而如果眼前的难关都挺不过去的话,那么考虑未来的事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这就是原本历史上崇祯皇帝明知道鸩酒有毒还要喝下去的唯一解释了。 想到了这里,萧木又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是十分悲观,萧木始终认为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在各项能力水平上都要毫无争辩地强于自己,连他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一连跟来宗道他们商议了几天,除了“小心节省”、“杜绝浪费”这类“节流”的办法之外,萧木并没有得到除了加税之外的关于“开源”的好主意。 眼看着来宗道他们是不能帮自己想出什么增加国库收入的好主意,萧木也只好放弃了对他们的指望,开始着手往一些“歪点子”的方向去想了——就比方说他之前让宫里的太监到大街上售卖会试考题的那种。 只是萧木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毕竟以往的“歪点子”都是正常去想的情况下的失败之作,现在让萧木故意往歪了去想,反而不太容易想得出来。 有心到林檎那里跟她好好商量一下,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好主意,但转眼又想到林檎似乎不太欢迎自己,萧木又打起了退堂鼓,有些不太敢去惹林檎不快。 但转眼又一想,自己之前明明说过要把自己的隐私、心事都告诉林檎这个穿越者同伴的,而且现在这个“除了加税就没有办法增加国库收入”的情况也正是自己之前跟林檎商议的“必须要想办法提高国库收入”的一个结果,就算是仅仅从两个人作为穿越者的前途来讲,萧木也有必要把眼下的情况给林檎做一个说明——总而言之,说服自己永远都是那么简单,萧木不知不觉地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去见林檎的理由。 见到了林檎之后,萧木简单地给她讲了一下眼前的困境——也就是尽管大家都知道增加国库收入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但是却没用行之有效的办法。 “来宗道他们是怎么说的?”林檎了解了眼下大概的困境,然后反问道,“加税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他们说的也都是理论上的情况,什么‘每亩加银三厘五毫’,算下来不过区区两三斤稻谷,不会给百姓带来严重负担之类的”萧木答道。 “但实际上呢?”林檎继续问道。 “实际上你我肯定都能明白,如果真的加了税,那么最后农民要交的,肯定远远超出每亩两三斤稻谷的数字,往夸张了说,最后每亩变成两三百斤也不是不可能。”萧木答道,“所谓的‘苛捐杂税’就是这么回事,朝廷下了加税的旨意,地方官员、刀笔小吏、捕头捕快,所有能跟收税搭上一点关系的公门中人自然要狐假虎威一番,接着朝廷的旨意狠狠地搜刮一笔,最后朝廷真正能够得到的,跟百姓们实际付出的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这些来宗道他们就不知道吗?”林檎又是问道。 萧木答道,“他们当然也知道,但除了这个之外,他们也想不出任何能提高国库收入的办法,毕竟整个大明的国库收入来源,就是每年百姓种田产出所交的税赋。” “这个加税‘每亩三厘五毫,不过两三斤稻谷’的办法,让我想起了一个每个人都曾经做过的白日梦。”林檎突然话锋一转,扯到了其他的话题上面。 “什么白日梦?”萧木也是好奇地问道。 “这个白日梦肯定每个人都做过,你肯定也不例外。”林檎说道,“就连我以前也总是在想,如果全国的人每个人都给我一块钱,对他们来说并不会产生什么明显的影响,但我却能直接变成身家十几亿的亿万富翁……” 萧木不得不承认林檎的这个例子实在是生动形象,“说得不错,我从小就经常做这种美梦……” “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林檎转眼又亲手破坏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白日梦”,然后继续说道,“而朝廷通过加税来提高国库收入的办法,从可行性的角度来讲,跟这个白日梦相比起来,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我也这么认为。”萧木跟林檎在加税的问题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但下一秒萧木就又恢复了之前悲观的神色,“但历史上原本的崇祯皇帝却明知道这样做不可行,结果去还是做了,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是啊,从这也能够看出,崇祯皇帝面对的,事怎样的一副烂摊子。”林檎也是点点头,沉重地说道,“很多事情不亲身经历的话,是永远体会不到当事人所面临的难处的,事后诸葛亮当起来才是最容易的。” “所以说,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萧木终于问出了整个问题最为关键的一点。 “既然传统的办法已经无法解决问题,那就只能想一些创新的主意了。”林檎答道,“或者说,到了这种时候,用些‘歪门邪道’的办法去尝试一番也不是不可行的。” 第三九四章 赚钱 “我也正有此意!”萧木没有想到林檎竟然能在这个方面跟自己想到了一起,也是感到十分意外,本来他觉得自己把自己的来意,也就是邀请林檎一起琢磨一些“歪主意”的时候,会遭到她的嘲讽,“实不相瞒,我就是要因为一个人没有什么好的点子,才过来找你一起商量的!” “那你就说说吧,你想到过哪些办法?”林檎问道,“就算是你觉得完全不可行,极其不切实际的也可以”。 “说实话我一个办法都没想到,除了上次让太监们去街上兜售会试考题之外。”萧木答道,无疑这是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萧木也对自己的创造力的欠缺感到十分的绝望。 “那就从让太监、还有锦衣卫去兜售会试考题这个例子说起吧。”林檎则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反倒拿萧木的这个反面例子做起了文章,“这个想法归根结底,还是比较好的,毕竟你兜售的会试考题可以算作是一种信息,信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需要用不值钱的一张纸记下来,就能卖出高价,这很显然是一个赚钱的好买卖。” “然而之前的那两天这个生意并没有能够赚到钱。”萧木无奈地说道,“反而后来奉我的命令去兜售考题的胡云还被顺天府给拿了。” “虽说那次的尝试失败了,但总归它的这个模式还是好的,只是操作的方法要稍加改动些。”林檎说道。 “怎么改动?”萧木问道,而且他马上又想到了一点,“再说眼看着会试过两天就要开始了,就算这个生意真的能做起来,下次赚钱的时候也是三年以后了。” “谁说一定非要卖会试考题了?”林檎反问道,“我只是说这个模式是好的,又没说一定要做什么教辅资料的生意。” “那你说还有什么可以拿来赚钱的?”萧木继续问道。 “这个生意的本质就在于付出的成本只是一张纸,但最终能得到的销售额却远远高于这张纸本身的价值。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张纸有着特别的意义,就比如说是因为上面写了会试的考题。”林檎耐心地讲道,“所以说,按照同样的道理,你只需要卖一些附加价值远远超过商品本身成本的东西就可以了。” “这样的东西哪里去找?”萧木一时还是没有开窍,“我总不能把朝廷每年的官员升迁任免安排的信息拿出去卖吧?” “可以拿来卖的东西不是现成的吗?”林檎继续反问道,“明明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木下意识地看了林檎一眼,因为此时在他眼前的就是林檎这个大活人,但萧木十分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把这个大明的皇后拿出去跟人买卖的——就算萧木敢卖,也没有人敢买。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所以萧木赶紧收回了目光,然后仍然十分疑惑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自己接连提示但萧木仍然毫无反应之后,林檎终于也失去了“启发式教育”的耐心,直接公布了正确答案,“既然说了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肯定就是你的‘伟大’发明,扑克牌了!” “对啊!之前我就想着要推广我设计的纸牌还有麻将,结果后面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几乎都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萧木听到了林檎公布的答案,顿时有茅塞顿开之感,让他激动得先是一拍脑袋,然后又是一拍大腿,欣喜地说道,“纸牌的材料就是纸,肯定用不了多少成本,但做成了纸牌之后就可以拿来供人娱乐游戏,很显然在这些不值钱的纸片上附加的娱乐价值远远要高于纸片本身的价值,跟你刚刚说的那套原理对照起来简直是完美满足!” “正是这样,反正你这纸牌已经设计出来了,光是在后宫之中给女人们打发时间,还不如多多印制一些,拿到民间去卖钱。”林檎继续说道。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萧木也是十分赞同,但他很快就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只是这区区一副纸牌,估计也卖不到多高的价格,即便能赚到银子,但跟每年国库的缺口相比,实在是杯水车薪啊。” “那是自然,难道你还指望区区一副纸牌就能解决整个大明的财政问题吗?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好事?”林檎则是理所当然地答道,不过她还是进一步提出了一些能进一步提高纸牌收益的建议,“不过如果销售的策略得当的话,靠着这一副纸牌,还是能赚不少银子的。” “什么策略?”萧木一听能赚不少银子,自然又是两眼放光,急切地问道。 林檎继续提示道,“就是后世的那些营销策略啊,你应该都知道的,纸牌在大明这个时空毕竟是从没有过的稀罕物,搭配上一些销售策略,这一叠不值钱的纸牌自然能变得值钱起来。” “啊,我懂了。”林檎的提示这一次终于换回来了萧木的顺利理解,“既然这纸牌是个稀罕物,那就当然应该‘物以稀为贵’,刚开始的时候不宜准备得太多,而是应该走高端路线,设计一些印刷精美的‘至尊版’、‘典藏版’之类的,从那些王公贵族的身上赚银子。” “嗯,大概就是这个道理,而且还完全可以用上‘宫中’、‘大内’的这个噱头,让他们都知道这纸牌是宫里的贵人才能玩的东西,这样他们自然要抢着掏钱去买。”林檎点点头,对萧木的悟性表示满意。 “嗯,不错,一副纸牌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之前王承恩的估算时三钱银子,若是批量印制的话成本会更低,但经过这么一番包装和炒作,一副牌怎么也能卖个十两银子了!”萧木十分兴奋地说道,仿佛看到了原本的一叠叠废纸都变成了银子一样。 但他的这句话马上就招来了林檎的反对,“一副经过这样包装和炒作,甚至搬出了‘宫廷’的名头的纸牌,竟然只值十两银子?” 第三九五章 营销 此时的萧木在林檎看来简直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浑身上下充满了小家子气,“想想看,这可是你这个大明天子亲自设计,用来供宫中贵人们休闲玩乐用的,难道你这个皇帝,我这个皇后,还有你那个皇嫂跟那么多贵妃的名头就只值十两银子?” “嗯,确实……”萧木也是意识到自己低估了“皇家”、“御用”这两个词的威力和价值,于是便狠狠地吹起了一个大泡沫,“那就一副纸牌一百两银子好了,这个价格是成本的三百多倍,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本万利’了。” “你这明明才只有一本三百利,跟一本万利还差着三百多倍呢好不好!”然而林檎却并不这么像萧木那样容易满足,“那可是‘至尊版’、‘典藏版’的精品纸牌,一副只卖一百两银子,怎么能对得起买主的尊贵身份?” 无疑林檎是把后世关于奢侈品的相关销售策略考虑到售卖纸牌上面来了——其实两者的本质也差不多,都是名头还有伴随着名头带来的社会地位,而不是原材料本身的成本决定其最后的价格。 “一万除以三百明明等于三十多……”萧木的小家子气连续被林檎“怒其不争”地指责了两次,于是他连林檎刚刚那明显的数学错误也都有些不太敢指出来了——因为他很清楚,林檎之所以会犯这么低级的数字错误,估计也是因为自己“不争气”的原因,所以自己还是假装没听出来,只在心里想一想比较好。 “那就一副纸牌一千两。”萧木顿时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不管不顾地把刚刚的泡沫又生生给放大了十倍,“这样价格就就是成本的三千多倍,四舍五入一下也可以算作是‘一本万利’了。” “嗯,千两银子这个级别还差不多。”林檎看起来终于像是满意了,“那就一副‘典藏版’牌三千两吧,正好凑成一本万利。至于‘至尊版’,我看还是改个名字比较好,不然的话,玩了这副牌的人都成了至尊了,那岂不成了僭越?你这个大明皇帝就算敢卖,也没有人敢买。” 林檎又是狮子大开口,随口就直接又把售价提高了三倍,直接凑成了真正字面意义上,而不是夸张修辞的“一本万利”,然后又就这纸牌的命名问题提出了一个十分中肯的建议。 “确实如此,大明这个时空的至尊无疑就是皇帝,如果我是一个有钱的王公贵族,恐怕是不会敢买什么‘至尊版’纸牌的,万一前脚买了,后脚就成了有不臣之心的乱臣贼子,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萧木也是点头赞同道,“那就先印制些三千两的‘典藏版’,再生产些一千两的‘精装版’好了。” 萧木无疑还是觉得三千两实在是有些太贵,还是提出了增加一个一千两银子这个比较“亲民”的价格的版本。 “既然这样的话,还可以考虑印制几副‘精装典藏版’,五千两银子一副的那种。”果然,见萧木提出了一个“亲民”的版本,林檎立刻又提出了一个更加高端奢侈的版本,总之就是怎么贵就怎么来。 “可是就算再怎么‘典藏’、‘精装’,这纸牌终究还是一叠纸,卖到那么贵的价格,真的会有人买么?”萧木终于鼓起了勇气,问出了他心中最为担心的问题,“价格定那么高,别人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会有人买呢?” “亏你还是学经济学的,怎么连这些道理都不懂呢?”林檎又是替萧木的不争气感到无奈,“大明朝的有钱人还是很多的,尤其是这京城当中更是繁华之地,你想想,连范永斗、王登库之流都能腰缠万贯,这个时代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当中,难道还会缺有钱人吗?或者你想想看,后世的纽约,会缺亿万富翁吗?” 没有让萧木喘过气来,林檎继续说道,“对于大部分的有钱人来说,买东西的最大原则就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念经济系学的经济学跟这些营销策略完全就是两码事,世界著名的经济学家当中一声穷困潦倒的也不是没有……”萧木鼓起勇气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倒是你不像是研究什么古代文学,更像是一个搞营销的。” “这些都是常识。”林檎理所当然地说道,“至于你刚刚说的‘别人不知道纸牌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也很容易解决,我又一个办法,保证能让京城当中掀起一阵纸牌的热潮。” “哦?什么方法?”萧木自然又是好奇地问道。 “那自然就是传说中的‘夫人营销’了。”林檎答道,“这两天我可以用大明皇后的名义,把京城当中的那些王公贵族的夫人、小姐们请到宫里来做客,然后拿出纸牌来跟他们玩上几局,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故意输给她们几次,这样这些整天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们肯定会对这个纸牌着迷的。” “然后她们就跟自家男人大吹枕边风,一哭二闹三上吊,要那些王公贵族出钱去买。”萧木也是听懂了林檎的这个办法的意思,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太过于新鲜的套路。 “而且你还可以在那些王公贵族当中,挑选两个德高望重,身份显赫的,赏赐给他们几副‘精品典藏版’,这样便更加能引起他们之间的攀比之风,剩下的‘典藏版’和‘精品版’也就更好卖的。”林檎转眼又是心生一计。 “原来这五千两银子的‘精品典藏版’根本就不是用来卖的……”萧木顿时又是恍然大悟,这次他又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有价无市”的深刻含义。 “那是自然,毕竟是‘物以稀为贵’,要是随便阿猫阿狗的都能买到,那还怎么叫做‘精品典藏版’?”林檎反问道,“顺便你也可以把麻将牌也一起拿出来卖,也好让京城的贵妇人们换着花样的玩,免得总是玩一种东西玩腻了。麻将牌的成本比纸牌要高一些,但也绝对是赚钱的好买卖。” 第三九六章 卖官 这次萧木和林檎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田妃的事情,在从林檎这里学到了用自己“发明”的纸牌和麻将牌赚钱之后,萧木便“适可而止”地离开了林檎的寝宫,回去找王承恩让他安排人去制造纸牌和麻将牌去了,而且特意嘱咐要造的越精美越好,为此甚至可以放开成本的限制——毕竟都卖到了“一本万利”的高价,让成本上升一些,能够达到“一本五千利”的程度,萧木也是十分满足的。 王承恩当然不折不扣地执行萧木的这个命令,不过纸牌和麻将很显然也不是一天就能造好的,尽管对自己的设计、钱谦益的画像,还有林檎的营销方式感到十分自信和乐观,但萧木把这件事情吩咐了下去之后,一时半刻也没有办法立刻见到效果。 于是萧木又继续思考起赚钱的办法了——同样还是那种“歪门邪道”的方法,因为正道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价税,而这条“正道”,萧木在不到万不得己,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是不可能去走的。 很显然卖纸牌或者麻将牌属于萧木和林檎这种穿越者才能想到的特有方法,而在大明这个时空本身,自然也有那么一些“本土”的歪门邪道,甚至连萧木都想到了一个——那就是卖官。 但萧木马上就又是摇了摇头,很明显卖官鬻爵跟加税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甚至比加税还要更加恶劣一些,毕竟萧木心里十分清楚,那些买了官的人既然肯花银子买这个官,那在上任之后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他之前付出的成本给捞回来,这种类似的情节萧木在穿越以前的电视剧里面简直是司空见惯。 不过事情都是两面的,萧木转过头来一想,卖官鬻爵也不完全是糟糕的选择,既然现在官职还能卖得出去,那就说明世人对大明还有信心,相信大明朝廷能够继续延续下去——试想,如果你明知道一个朝代将要灭亡了,那这个朝代的官职,你还会花钱去买吗? 所以说,卖官鬻爵绝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无道昏君的敛财之举,这其中还有着很值得玩味的地方——卖的早了会对社会带来严重的影响,激化了社会的矛盾,对朝廷统治不利;而卖得晚了,整个朝代都要覆灭了,就算是王公贵族之类的高等爵位大搞批发促销,恐怕也不会有人花钱去买,从而就错失了王朝无可救药之前的最后一笔发财的机会。 萧木来回思考了一番,发现卖官鬻爵是一件很需要技巧的事情,早卖晚卖都不合适,最好是要在那种朝廷马上就要倾覆,但天下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去卖,而这种合适的时机往往持续不了多久,或者也可以说是稍纵即逝。 不过萧木却发现自己现在没有必要为能否抓住这宝贵的时机而感到担心,因为对于眼下的大明来说,卖官鬻爵无疑还是太早,按照原本得了历史进程,大明至少还有十多年的光景,甚至当下还有那么一丝“圣上睿智”、“政治清明”的虚繁假象,大明的这块招牌无疑还是很值钱的,没有必要这么早地就自污招牌,去赚那最后的、一锤子买卖的一笔钱。 而且萧木也同样可以打包票,如果自己真的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去卖官赚钱,那来宗道他们这些朝中大臣绝对会气得吐血,自己这一向尽力维持的“圣明”君主形象也将会瞬间破灭,皇宫外面将会跪满了要自己收回成命的清流官员,而且现在还是会试即将举行的时候,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到京城来备考,那么自己无疑就要成为全天下读书人的公敌了。 想到了这里,萧木也只好打消了卖官鬻爵来赚钱的想法,当然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真正想这么做过,只是觉得可以在适当的时机,抓住最后的机会大肆地卖官鬻爵一番,亲手毁掉自己的江山,然后拿着最后赚来的这一笔钱,或者隐居江湖,或者另起炉灶——当然,根据萧木对于历史的了解,似乎从来没有哪个朝代能够在大厦将倾的情况下靠着卖官鬻爵得到东山再起的财力资本,最后成功复辟的。 而且即便是有这个打算,想要进行一下尝试,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仍然不是什么好的时机,总而言之,萧木就算真的去做这种事,也肯定不是在现在。 但卖官鬻爵这个方法还是对萧木产生了一些启发,虽然自己不能卖一些具有重大价值的官职、功名之类的,但是一些务虚的东西,应该还是可以拿来去卖的——就比方说跟自己这个皇帝一同吃饭。 萧木记得在自己穿越之前,经常能见到类似于某某商人话高价买来一个跟当世“股神”某某某共进晚餐的机会,或者是某某公司对员工的最高级奖励就是得到跟公司老板共进午餐的机会等等,很显然自己这个皇帝的身份跟后世的股神、老总比起来更加高贵得多,那一同吃饭的“出场费”自然也不会便宜才对。 萧木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十分不错的好主意,按照原本他的行事风格,肯定是要跑到林檎那里跟她吹嘘炫耀一番的,但考虑到出了田妃怀孕的事情之后,自己跟林檎的关系还十分微妙,萧木只好暂时抑制住了去见林檎的冲动,而是继续思考起他的赚钱办法——很显然,就算自己这个皇帝的“出场费”在高,跟自己吃饭的机会再值钱,仅凭这一个办法是不可能赚到能够达到国库收入这个数量级的银子的,想要增加收入,还要再想其他的办法。 于是萧木又重新从“卖官鬻爵”这个角度出发,继续思考了起来。于是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一个似乎比售卖跟他这个皇帝一同共进晚餐的机会更加靠谱得多的办法——那就是真的干点卖官鬻爵的行当,而且还要卖上一个相当大的大官,开上一个天文数字的大价钱! 第三九七章 异想 想到了这么一个干一票大的就能抵得上卖掉好多纸牌麻将牌,或者自己这个皇上跟人吃无数顿晚饭的好主意,萧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心情。而且想到了这么好的主意,如果不立刻拿出去跟人分享一番,萧木觉得自己肯定会憋出病来的——虽然本来他的感冒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康复。 而且萧木对自己的这个主意十分自信,在他看来,第一时间把这个想法告诉林檎无疑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若是自己没有告诉她就这么做了,那最后绝对会引起林檎的不满。 于是萧木又一次地来到了林檎的寝宫——这也是自从田妃被发信怀孕之后,萧木第一次在一天之内两次去找林檎,而且此时距离萧木刚刚离开并没有过去多久。 很快萧木又再次见到的林檎,此时的林檎正在继续缝她的手帕,萧木估摸着自己刚才离开之后林檎应该都没来得及缝上几针,就又见到了自己这张脸。 “你有什么东西忘在我这里了?”对于离开不久又回返的萧木,林檎十分自然地想到了这个最正常情况下的可能。 “没有。”萧木也十分清楚自己在林檎心目之中的形象如何,所以对于林檎这个习惯性、而且十分合情合理的猜测也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只是简单地否认了一句,然后便说起了正题,“只是刚刚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增加国库收入的好办法,这才赶紧回来再跟你商量一下。” “哦?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林檎的表情并不是十分自然,一般情况下按理来说,正常人听到了萧木的话之后,就算不是真的感兴趣,至少出于礼节性地也要表露一点好奇的表情,只是林檎此时却是连这种例行公事的表面功夫都有些懒得去做足。 萧木对于林檎的这种表现也是没有生气,因为他对他的这个主意还是充满了自信,他相信自己说完之后,林檎肯定会立刻感兴趣起来,“我想到了两个主意。” “哦?两个主意?”林檎又是淡淡地答道,“那赶快说来听听吧。” “我从‘歪门邪道’的角度开始想起,考虑了一下大明这个时空的本土居民,会有什么样的‘歪路子’,然后我就想到了卖官鬻爵。”萧木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决定从让自己想到办法的起因开始说起。 “所以呢?你该不会是想要打算开始卖官鬻爵了吧?”只是萧木刚说了一句起因,话就被林檎给接了过去,很明显林檎对卖官鬻爵感到不以为然,“这种自暴自弃的取乱之道你是怎么会想到的?” “不是,你误会了。”萧木赶紧继续解释道——很明显林檎误解了他的意思,“我不是说要卖官鬻爵,而是说,通过卖官鬻爵的启发,我想到了好主意。” “哦?那是什么主意?”林檎的话跟刚刚想起稍微有些不那么冷冰冰,毕竟刚刚误解了萧木的意思,所以她也有些想要知道,“卖官鬻爵”能给萧木带来什么启发。 “就是我当然不能去卖有权力的官职,或者有影响力的爵位或者功名,那样肯定会引起乱子。”萧木答道,“所以,我就在想,能不能只是单单地卖一种荣誉,而不会有什么恶性影响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林檎继续问道。 “我想了一下,发现可以跟后世现代社会经常有的一件事学习,那就是出售跟我这个大明皇帝共用晚膳的机会,一次五千两,应该会有大把的人排队去花钱买的吧?”萧木终于胸有成竹地说出了他的第一个主意,“一天一顿饭就是五千两,两天一万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是一百多万两,虽然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但也是不无小补了。” 然而这个让萧木十分自信的办法却并没有得到林檎什么积极的响应,或者说,林檎给予萧木的,是一种十分消极的反应,萧木眼睁睁地看着她又重新拿起了刚刚被她放下了的针线开始缝了起来,于是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我的这个主意怎么样?”于是为了避免冷场,萧木只好开口问了一句——虽然他此时已经十分清楚,自己的这个主意肯定是有什么自己没有考虑到的地方,让林檎觉得完全就不可行。 “我还是抓紧时间,多缝些手帕,然后拿出去卖钱,这样反而更有可行性。”林檎的回答也确实印证了萧木的想法,“售卖跟你这个大明皇帝吃饭的机会,那岂不是意味着,随便一个阿猫阿狗的人物,只要有钱就可以跟你这个天子一同吃饭了?大明还是很看重社会尊卑的,你要是真的按照这个方法去办了,第二天劝你收回成命的奏疏就能绕地球叠一圈!” “这些臣子,叫他们想办法增加国库收入想不出来,我随便想到一个什么办法,跳出来反对的也同样是他们!”萧木也是有些灰心,于是抱怨着说道。 “这次还真不能怪那些文官大臣们,毕竟你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过于耸人听闻,就算是平头百姓也绝对不能轻易接受的。”林檎说道,“而且依我看,就算大臣、百姓全都能够接受,你这办法还是实现不了。” “为什么?”萧木问道。 “因为就算所有人都同意了,王承恩都不可能同意你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林檎答道,“要知道你这个大明皇帝的命可是金贵得很,要是只要有钱就能跟你一起吃饭,那我要是后金的皇太极,就派一个人过来,花上五千两银子买来一个跟你吃饭的机会,然后在跟你吃饭的时候上演一出‘荆轲刺秦王’的好戏,反正五千两银子买一个取你性命的机会,就算没成功,皇太极这样的人也没怎么亏,要是万一侥幸成功,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血赚!”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安全问题呢?”萧木这下终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方法不可行,很显然,跟颠覆社会尊卑相比起来,还是安全性这种具有实际意义的问题更能说服萧木。 第三九八章 扩土 帮助萧木意识到了他这个“售卖跟皇帝共进晚膳”的主意的不可操作性之后,林檎又重新拿起了手里的针线,一边缝着手帕上的图案,一边随意地开口问道,“你不是想到了两个主意吗?说说看,另外一个主意是什么?” 很显然林檎对于萧木另外的主意也并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仅仅是给了萧木一个让他开口说话的机会,而且林檎甚至都舍不得从缝手帕的时间当中稍微抽出那么一小会,专门用来听他的“好主意”。 由于刚刚的受挫,萧木此时也变得有些没有信心,生怕他下一个主意也同样被找出什么不现实的硬伤出来,但毕竟他之前已经跟林檎说了有两个想法,要是就这么不说了,萧木自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他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另外那个主意,就是要真的卖上一些官职出去了。” 萧木可以很明显地发现,在自己这第一句话说完之后,林檎似乎连最基本的想要听的欲望都没有了,于是他赶紧立刻解释道,“当然这不是说我真的就要卖官鬻爵了。” 很显然萧木前后这两句话明显充满了矛盾——先是说确实要卖些官职,然后又说不是真的卖官鬻爵,这让林檎也是感到有些困惑,明明你都要真的卖官了,还说不是卖官鬻爵,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于是林檎终于放下了她手里的针线,把目光也从手帕重新移到萧木的身上,然后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再详细说说。” “我是这么想的,现在的大明天下一共分为两京一十三省,或者换句话说,大明的江山地盘,也就这总共十五个省级地区这么大。”萧木继续解释道,“所以说,要想保证不给大明现有的社会增添不稳定的因素,拿来卖的官职肯定不能在这两京一十三省之内。” “不在两京一十三省之内,难道你要卖辽东已经被后金占领地区的官职?”林檎似乎有些理解了萧木的意思,然后便开口问道。 林檎举的这个例子还真不是萧木原本所想的,其实林檎的这个想法让萧木不免想到了三国当中的一些情况:吴蜀两国联盟共抗曹魏之后曾经“中分天下”,把曹魏的地盘先假想地瓜分了一通,以函谷关为界各取一半,然后在两国之内,又会给自己的臣子封上一个尚在曹魏手中的地盘的官职,比方说什么雍州刺史之类的——虽然雍州这个地盘牢牢地掌控在曹魏的手中,但蜀汉还是给臣子封了这么一个官职。 “大概就是这个思路,不过不是卖被后金占领地区的官职,因为被后金占领的辽东地区,原本也是属于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之内的。”萧木先是肯定了林檎猜想的思路,然后又否定了她举的例子,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题外话,“原来在大明的时空,辽东这块地方竟然原来是属于山东布政使管辖,我原来真的是没有想到。” 然而林檎对于萧木最后的这句题外话自然不感兴趣,她继续问道,“既然不卖辽东后金占领地区的官职,你还有什么官职可以拿出来卖的?” 林檎的问题问到了关键,萧木也终于没有了刚开始描述这个主意时候的紧张感,而是继续解释道,“现在是十七世纪,整个世界的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始了,新大陆也已经发现了,大明这两京一十三省的地盘虽然辽阔,但跟世界相比,却是有些不太够看的了。” “这么说,你是想把大明的地盘扩大到新大陆去?”林檎似乎有些理解了萧木的想法,“然后卖上一个什么‘北美布政使’、‘南美巡抚’之类的官位?” “那倒还不至于那么夸张,以现在的大明国力来说,想要一下把美洲大陆并入版图简直是痴人说梦。”萧木摇摇头答道,“我的意思是说,既然现在已经是大航海的时代了,你我又是穿越者,当然也应该参与其中,就算占据不了美洲大陆的地盘,但怎么也应该在东亚大陆的周围,占据一些大型的岛屿之类的地盘。” “然后呢?你继续说。”林檎先后两次的猜想虽然都接近了萧木的想法,但却都不是很准确,最后被萧木给否定了,于是她也便不再继续猜测,而是让萧木继续说下去。 “首先最需要占据的就是台湾这个地方了。”萧木开口说道,“这座岛屿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们都知道台湾是中国的领土,但现在这个时候似乎还并没有得到开发,而且还被一些荷兰人给占据着。” “不错,郑成功就是打败了荷兰人收复的台湾,在历史上大概是二三十年以后的事情,现在台湾应该还在荷兰人的占据之下。”林檎点头答道。 萧木也是点点头,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把台湾直接纳入大明的统治范围,那可是好大好大的一座大岛啊,而且还位于相对温暖的南方,将来可以开垦的耕地就有好多,更不用说岛上还有好多丰富的资源,还是一个海运的重要节点……” “台湾的好处你我都知道,就不用你继续说个没完了。”只是萧木还没说完,就被林檎给制止了,“把台湾纳入大明的治下的意义我也能理解,只是,这跟你刚才说的‘卖官’到底有个什么关系呢?” 林檎终于问出了整个问题当中最为关键的一点。 “当然有关系,这就是我想的这个主意的最核心部分了。你我都知道把台湾纳入大明治下有多重要,但对于现在的大明朝廷来讲,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辽东的后金还在虎视眈眈,国内又有那么多烂摊子要处理。”萧木答道,“所以说,我才要把将来归于大明治下的台湾的官职给卖出去,然后让买去了这些官职的人,自己去从荷兰人那里夺回他们的地盘,然后再建设他们自己治理的土地。” 第三九九章 野心 “所以说,你的这个办法,归根到底就是卖出去一些还在被荷兰人占据着的台湾的官职,然后掏银子买了官职的人想要上任,再次自掏腰包,把他们治理的土地给抢回来,然后还要再自掏腰包,去建设他们治下的土地?”林檎把萧木的这个办法简单地总结了一通,然后问道“这样的买家既要有钱能买得起你卖的官职,手里还要有兵有将,能跟荷兰人分庭抗礼,最后还要有治才,能发展台湾的经济,像是这种买家,你又到哪里去找呢?我看就算是辽东的皇太极,都买不起你这个官职。” “眼下不是就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吗?”对于林檎提出的这个问题,萧木看起来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开口反问道。 “眼下的合适人选?是谁?”林檎下意识地问道,只不过还不需要萧木告诉她答案,她就已经猜了出来,“你说的这个合适人选,该不会是福建那边正要招安的郑芝龙吧?” “不错,你不觉得郑芝龙就是那个最最合适的人选吗?”萧木答道,“大明朝的官职现在还是很值钱的,本来我之前跟内阁商议的是,估计只需要一个杂号将军的官职,就能将郑芝龙招安,但是他要是能花上一大笔钱,给自己的官职‘升升级’,那我这个自然也是欣然应允的。” “只是现在连招安能不能成功都还不知道,你就开始琢磨起来从人家的口袋里掏钱了,你这想法未免也太有些超前了。”林檎似乎还是感觉萧木的这个主意有些不太容易成功——跟刚刚那个售卖“共进晚膳”的机会不同,林檎对萧木这个卖给郑芝龙官职的主意其实还是很感兴趣,而且也觉得是一个好主意,只是她担心的是,这个主意似乎并不太容易变成现实。 “可以把这个主意加到招安的政策当中,让那个熊文灿想办法跟郑芝龙去谈。”萧木答道,“而且,这对郑芝龙来说也是一个好买卖,毕竟要是按照正常的节奏,他最多就能得到一个杂号将军,影响力并不会太大,现在给他一个正印将军的官职,对他以后都是大大有好处的,我要是郑芝龙,就不会不答应。” “你真的要封给他一个正印将军?这么做是不是太有魄力了?”林檎问道,很明显她这个“魄力”并不是一个夸赞的词语,而是指草率的意思,“朝中的大臣们能同意吗?” “他们为什么不同意?我封的官职又不在传统两京一十三省的管辖之内,他们哪个不同意,就自己去开拓一片疆域出来,我直接给他们封王!”萧木对于林檎的这个担心则是不以为意,“郑芝龙要是真的能掏钱解决朝廷的燃眉之急,我封他一个跟宣府总兵侯世禄一样级别的挂将军印的总兵,又有何妨?” “怪不得你刚才说不卖辽东地区的官职,原来是这个意思。”林檎也觉得萧木的话有些道理,而且台湾在当时的文人士大夫眼里也算是一个“蛮荒之地”,封一个这种未开化的地方的官职出去,应该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震动。 “可是现在的台湾岛上面应该并没有什么居民吧?你封了一个台湾的官职给郑芝龙,他上任了之后去管理谁呢?”林檎继续问道。 “所以才要给他封一个武将,而不是文职。我封一个比方说台湾总兵的官职给他,他只需要管兵就可以了,他也可以在大陆买地盖房子,把家小安排在大陆居住,又不是说封了他台湾的官职他就必须全家搬到台湾去。”萧木答道,“至于岛上居民的问题,就要看他有没有野心了。” “看他的野心?”林檎问道,“他要是有野心如何,没有野心又如何?” “他如果没有野心,那就只是得到了一个挂印的正牌将军的官职,光宗耀祖的同时也能获得更多的名望,然后也不去跟荷兰人抢夺土地,也不去台湾上任,而是把全家安置在大陆,自己跟家人一起过舒心的日子。”萧木先解释了一番“没有野心”的情况,“但我倒是觉得,郑芝龙不可能没有野心,花了银子买来的官职,如果不去上任,他肯定会心有不甘。” “心有不甘他就会怎么做?”林檎继续问道。 萧木继续答道,“他要是想要去上任,当一个货真价实的‘台湾总兵’,而不是只享受一个虚衔的待遇的话,那就一定要到台湾去跟荷兰人争夺土地,想方设法把荷兰人赶走。然后在从大陆迁移百姓到台湾去屯垦居住,逐渐把台湾这个‘蛮荒之地’给发展起来。” “所以说,实际上如果他要是由野心的话,就完全可以成为台湾当地的土皇帝了?”林檎问道,“你这个大明的正牌皇帝难道能接受你治下的地区有这么一个实力强劲的土皇帝?” “不能接受又能怎样呢?而且现在这种土皇帝也不是没有,辽东的皇太极不就也是一个在我治下的地区的土皇帝么?而且他还不奉我大明为主,反而自立为王,当期了‘大汗’了,按照你我原本知道的历史,再过些年头他就直接称帝,成了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了。”萧木颇有些无奈地答道,“而郑芝龙就算真的成了台湾的土皇帝,对眼下的大明来说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现在的台湾本来就不在大明的控制之下,他能从荷兰人手里抢回来的话,对大明也不是坏事,而且他要是真的有当这个土皇帝的野心,那势必就要从大陆迁移百姓过去台湾居住,这对大明来说反而是一个不打不小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林檎问道。 “因为愿意跟他去台湾的,肯定都是些遭了灾吃不上饭,而且身体强壮的年轻人。”萧木答道,“而这些年轻人,原本则是推翻大明朝廷的农民军的主力,他们跟着郑芝龙走了,对大明而言,怎么说也能算是一件好事吧?” 第四百章 惯性 “照你这么说,这还真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好主意。”虽然萧木的整个想法听起来有些天马行空,似乎难以实现,但林檎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萧木所说的都能变成现实的话,那么至少从短时间内来看,对大明的朝廷来讲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至于几十上百年之后的发展,比方说占据了台湾成了土皇帝的郑芝龙,或者继承了他的地位的后人会不会拥兵自重,甚至起兵谋反之类的,那就不是现在能够预见的了,毕竟对于原本历史上的大明来说,已经没有几十上百年的气数了。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想要实现确实是困难重重,现在这件事不过只是停留在想象的层面上。”萧木答道,“只是如果这事最后真的办成了,郑芝龙也争气地把台湾岛上的荷兰人给赶跑了,那原本历史上的郑成功该怎么办?我们这样是不是把历史给改变得面目全非了?” “历史已经被你给改变得面目全非了,你见过哪个皇帝即位不久就要退位的?要是一切都严格按照原本历史的来,那你就可以安心地等着十几年之后去煤山上吊了。”林檎答道,“至于郑成功的问题,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的,他今后说不定会有更加精彩的事迹。” “这么说也对,而且这次的招安真的能像预想的这么成功的话,那今后收复台湾的就变成了郑芝龙,碰巧也是姓郑,不得不说历史也真是有着这种惊人的巧合,这就应该是所谓的‘历史的惯性’吧?” “什么‘历史的惯性’,你就不要不懂装懂,随便一个新鲜词都拿来卖弄一下了。”林檎答道,“这不过就是一个巧合罢了,或者说不定这个郑芝龙跟郑成功五百年前还是一家的呢。”——不知道郑芝龙其实就是郑成功父亲的两个穿越者,此刻正在进行着有些可笑的胡乱猜测,当然这“可笑”,也是对那些开了“天眼”,站在“上帝视角”的人而言。 “话说回来,像是郑成功这样的历史名人,大英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他提前找到,然后着重加以培养呢?”提到了郑成功,萧木就不免地动了“爱才”的心思,想要把历史出名的名人全都收入自己麾下的那种感觉就跟在后世穿越之前玩诸如三国类策略游戏时候的感觉差不太多。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郑成功是钱谦益的学生。”林檎答道,“但那也是十几年以后的事情了,我之前也说过,现在的郑成功就算已经出生,恐怕也还是一个孩子,很有可能还不如李师药、赵弃病他们年长。” “这么说,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找到人了。”萧木也知道这事几乎没有什么可能性,但还是略显遗憾,“看来就只能等到十来年之后,从钱谦益的学生当中去找了。” “但是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可行性。”林檎答道,“因为这个时空的钱谦益还能不能收到郑成功这个学生,恐怕也确定了。” “啊……”萧木顿时感到有些抓狂,最后只好放弃,“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大海捞针地去找,还不如‘有缘相见’……” “现在看确实如此,就算真的派人去找也不见得能找得到,谁让你我对于郑成功的出身、经历都一无所知呢?”林檎答道,“不过也不用太过灰心,我刚刚也说了,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说不定十来年之后,你就会发现一个姓郑的年轻人出现在你的视线当中,而这个年轻人说不定就是原本历史上的郑成功。”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萧木答道,“跟看不见摸不着,还是小孩子的郑成功相比,还是好好看看今年会试能选拔出来些什么样的人才来得可靠一些。” “对了,说道会试,你的考题准备得怎么样了?”萧木提起了会试,让林檎也想起了这个事情,于是便开口关心了一下,“三天以后会试就要开始了,你该不会真的要等到最后一刻再公布考题吧?” 听到林檎的这个问题,萧木才好像如梦方醒一般,“你不提这事,我竟然差一点把还有准备会试考题的事情给忘记了!实在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是水灾、又是招安、又是兵变的,朝廷一日三惊,让我整个人都神经兮兮的。”——当然实际上还有一件大事让萧木心神不安,但他却没有提,那就是田妃的怀孕。 “看来这次会试考题的保密工作将会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了。”林檎得知萧木甚至还没有开始着手准备的时候,只能这样评价了一句,“毕竟连你这个最后的出题人都没有想好该考些什么样的题目。” “说起来这还真是迫在眉睫了,只剩三天的时间了,我还真要抓紧时间,赶紧把会试的考题准备好才行。”萧木答道,而且他的语气听起来也确实十分急切。 “不用急,准备考题很简单,从《论语》当中选些句子就可以了,反正你只管出题,又不需要下场答题。”林檎也不只是嘲讽、还是安慰地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论语》当中的句子对你来说也都差不了多少,到时候大胆地随机选上几句就可以了。” “不能随机选。”萧木则是摇摇头,否定了林檎的“好意”,继续说道,“明明我还打算出上一两道‘截搭题’的,这无疑需要花些时间好好挑选一番,至少用来‘截搭’的两句话连到一起之后读起来要朗朗上口,韵律合适才行。”——很显然萧木已经被“截搭题”当成了像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种的乱搭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萧木便火急火燎地起身告辞,“一会我就让内阁给福建的熊文灿发急递,让他按照我最新的想法去招安郑芝龙。然后我就要开始好好地准备这次会试的考题了!” 第四零一章 枪手 三天之后,大明崇祯元年的会试如期举行,在自己寝宫安心休养的林檎,也同样通过自己的“情报网络”,在会试开始之后,第一时间地见到了考题。 然而林檎却并没有发现萧木口口声声要出的什么“截搭题”,反而都是一些十分正常,或者说,对于萧木来说正常过了头的考题——涵盖了四书、经义、策论、表、判、诏等,可谓是无所不包,而且林檎敢打包票,以萧木的文学修养,这些考题当中,能有三分之一让他看懂的都算万幸了,事实上就算是林檎本人,对于这份考题也没有办法完全理解吃透,毕竟她并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事实也就很明显了,这次会试的考题,绝对不可能是萧木自己出的,除非崇祯皇帝原本的精神重新接管了他的身体,然后再亲自出题,才有可能达到这个效果,当然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以前林檎只听说过参加考试的考生作弊、请枪手的,但却从没听说过连考试的命题人也可以请枪手的。 按照林檎以往的经验,应该过不了多久,萧木就会到自己这里来——毕竟自从穿越到现在,只有一有点事情,萧木就会来找自己,所以她也准备好好地问上一番,看看这次的考题到底是谁替他准备的。 果然不出林檎所料,很快她就见到了萧木,事实上只有到了会试之后的殿试的时候,才需要萧木这个皇帝亲自参与,甚至有很多懒政的皇帝连殿试都不参与,但萧木毕竟是第一次经历科举考试这种事情,而且还看得很重,所以即便是不需要他参与的会试,还是去露了一个面,看着一直封装好的考题直到开考前的最后一刻才被打开之后,他才终于放了心。 “说说吧,这次的考题是找谁帮你出的?”这是林檎见到萧木之后问的第一句话。 “这都被你发现了?”萧木故作惊讶地问道,就好像一副他本人亲自出题也能和现在的题目差不多一样的表情。 “要是连这个都发现不了我跟瞎子也没什么区别了。”林檎没好气地答道,“这些表、判、诏之类的东西,又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我就不信你能无师自通。” “有道理……”萧木终于承认了这次的考题不是自己原创,而是去、“枪手”的作品,紧接着他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跟刚刚的相比,无疑才是更加让萧木感到惊讶的,“那边会试才刚刚开始不久,你是怎么拿到这份考题的?” “我自有我的情报网络,你又不是不知道。”林檎则是理所当然地答道。 “肯定又是你让钏儿去给你打探到的。”萧木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幸亏我把这考题密封到了最后一刻才打开,不然的话,以大明朝现在这个像筛子一样的体系,这次的考题绝对就泄露了。” “只是就算这样,也没法保证试题不会泄露啊。”林檎则是提出了相反观点,“虽然你把考题密封得很好,但是这考题又不是你自己出的,你找来出题的‘枪手’完全有机会可以把考题的内容给泄露出去的。” “怪不得历史上那些有名的皇帝的陵墓修建完成之后都要把参与建造的工匠给杀掉,原来道理跟你刚刚说的都差不多。”林檎的话让萧木的思绪一下飞出了好远,想到了为了保证不被盗墓而杀掉工匠的帝王去了,不过萧木并没有扯太多的无关事情,很快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当然我不可能为了保证考题不泄密杀掉出题的人。” “那你是怎么保证他们不会泄题的?”林檎问道,说着她又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对了,还有这次的考题你是找谁帮你出的?” “当然是钱谦益和周延儒了他们两个人了,毕竟之前都是叫他们来给我讲书,对他们的水平也都十分了解,他们的学问也确实不错,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出上一套会试考题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萧木答道,“至于保密的问题嘛,既然试题是他们出的,到时候若是真的泄露了,那肯定就是他们两个人的责任,我只需找他们两个去算账就行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到底是钱谦益泄露的,还是周延儒泄露的?”林檎又问道,“而且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好,一直在暗地里跟对方下绊子,万一实际上是钱谦益泄露的题却嫁祸给周延儒,或者周延儒把考题流传出去好为了坑害钱谦益,你又该怎么查清?” “我倒是觉得泄题这事本身的可能性就是微乎其微。”萧木则是不以为意,摇摇头说道,“因为我找他们来之前,他们并不知道我只让他们来出题的,在我把他们叫来,把出题的人物交给了他们之后,就再也没有让他们有机会见到除了王承恩以外的其他人。而且,直到方才我带着他们到会试现场,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考题内容,会试彻底开始之后,我才放他们各自回家……” 林檎明白了萧木的意思,很显然萧木这个办法几乎彻底杜绝了钱谦益和周延儒泄露试题的可能性,“你这做法几乎跟把他们两个人关进大牢也差不了多少了。” “怎么能有关进大牢这么难听的说法呢?”萧木下意识地否定道,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这个做法实际上也确实就是这么回事,然后继续说道,“就算是关进大牢,他们住的也是高档监房——比锦衣卫诏狱都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去了,每天吃的也都是精心烹饪的精美菜肴,他们连续吃了两天我这御厨做的饭菜,怎么看都是赚了。” “好吧,或许你说的对,他们两个人估计也很乐意被以这种方式关进‘大牢’。”林檎也承认了萧木的说法,然后继续问道,“只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既然这次的会试你找了他们两个作为‘枪手’给你出题,那到了殿试的时候,你又该去找谁?” 第四零二章 天命 “殿试出题又该找谁?”萧木被林檎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当然还是可以找钱谦益和周延儒啊,大不了再让他们享受一次被关‘大牢’的待遇罢了,而且我敢保证,他们对这种待遇肯定是十分乐意的。” “可是刚刚你也说了,这次找他们来出会试试题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要来出题的。”林檎则是摇摇头,表示萧木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而下次殿试出题的时候,你再找他们来,他们自然就已经知道了只要来出题了。” “你等一等,我好像明白了……”萧木表示让林檎先不要继续说下去,他觉得自己跟林檎想要表达的问题关键只差了一层窗户纸,随时都能想到,果然就在下一秒,萧木便如梦方醒地说道,“对啊,这次我让他们出了会试的考题,他们心里就有了准备,说不定就会想到殿试出题的任务也是他们两个人的,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考虑着殿试的题目,然后等我真的叫他们来准备殿试试题的时候,他们就有机会提前把事先准备好的题目给泄露出去了——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是那种人的话。” “而且连我都能这么快地知道会试考题的内容,以大明现在这种完全就是筛子的情况,估计现在就已经有很多人都知道了,这次会试考题的出题人就是他们两个。”林檎进一步地说道,“估计接下来的几天,钱谦益和周延儒的府上怕是要门庭若市了,那些去拜访他们的人抱着的是什么心态,你自然是能懂的。” “有道理……”萧木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既然这样的话,看来殿试出题的时候,我还真的不能再继续找他们了,必须要换两个人来才行。” “你为什么放弃自己亲自出题了?”林檎又问了一个问题,这也是她本来打算早就要问的,“明明三天之前你还胸有成竹地,说要好好地出上几道‘截搭题’,难为一下这次参考的考生呢。” “本来我确实是想要自己亲自出题的。”萧木先是表示他并没有忘记他之前的话,然后继续解释道,“只是我该出什么样的题目都还没有想好,宁远那边就传回来了最新的消息。” “哦?什么消息?”林檎一听宁远又消息传回来,那自然是辽东那边又出了什么事,于是连忙关切地问道。 “还是之前宁远兵变的事情。”提起这件事,萧木的心情看起来一下低落了不少,“之前我派的人马不停蹄地感到了宁远,带去了赦免毕自肃无罪的旨意,但却还是有些晚了……” “什么?”林檎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震惊不已,“那毕自肃已经……?” 林檎的话没有问完,但萧木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于是继续答道,“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说是毕自肃绝食好多天,已经昏迷不醒,虽然已经找了郎中去诊治,但还无法保证一定能救回他的性命。” “这是两天之前的消息了,算上路上还要花掉一定的时间。”林檎大概估算道,“到了现在,应该已经是三天的时间过去了,你就一直没有收到新的消息吗?” “还没有,这也是我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安心出题的原因之一,只要想到明明没有任何过错,明明连续九次向朝廷上疏奏请发饷的毕自肃仍然有性命之虞,我虽然尝试着去看《论语》之类的书本,却又根本看不进去。” “没有消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一种好消息。”林檎只好这样安慰着萧木说道,“最起码在最新的消息到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最后的结果还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毕自肃就还有被救活的希望和可能。” 林檎的话让萧木想起了他后世的自然科学当中的一个经典理论:也就是“薛定谔的猫”的概念,但这想法也只是在他的心里一闪而过,他并没有把这个说出来给林檎听——若是在往常,他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在林檎面前炫耀的机会的。 “希望如此吧。”萧木说道,“我现在十分矛盾,越是没有消息我就越是提心吊胆,越想赶紧知道毕自肃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但要是现在就要告诉我结果,我又有点不敢去听,生怕最后是一个令人失望的坏结果。” “你已经尽力了。”林檎说道,“你穿越过来也并没有多长时间,毕自肃连续九次上疏当中,至少前六次都是在你穿越之前发生的,这个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或许原本的历史上毕自肃就已经是因此而死,而且这次你抄没了范永斗、王登库他们的家财,最后还是及时地跟宁远前线送去了军饷,现在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表明毕自肃已经死了。所以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没有什么再去自责的了。” 虽然林檎刚刚说的只是一个猜想,因为她对于原本历史上这次宁远兵变的结果是怎样的也并不清楚,但她的猜测却是跟真相十分吻合——那就是在原本的历史之上,毕自肃就是因为这次兵变而死的。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我应该看得开一点。”萧木答道,“但是毕竟是一个奉公守法、清廉无私的官员就要因为朝廷的过失而很可能失去性命,而我作为大明的皇帝,一国之君竟然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见证可能的悲剧的到来……” “大明的皇帝也不是万能的,不然的话,大明又怎么会灭亡呢?”林檎继续说道,“你已经把能够做的都已经做了,这场宁远兵变的善后已经很到位了,现在你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在心里祈祷,希望毕自肃能够挺过这一关吧。” “这就是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吧?”萧木答道,事实上这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又一个让萧木重新深刻认识和理解的熟语了,毕竟在穿越之前,萧木根本没有经历过一个能让他真正理解这些成语的事件和环境,而眼下的大明,则到处都是这样的机会。 第四零三章 争执 就在这一天的傍晚,萧木终于收到了宁远最新的消息——毕竟距离上一次收到消息已经过去了两天,皇帝对于那边的情况又十分重视,不管毕自肃的情况如何,哪怕是没有任何变化,宁远那边怎么也应该有新消息传过来了。 当然事实上并不是没有任何变化,经过整座城里最好的郎中们的全力救治,毕自肃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但也仅仅是保住了性命而已,昏迷了将近三天的毕自肃虽然醒了过来,但他的身体已经是极其虚弱,进食走路全都需要他人协助,而且似乎头脑也没有原来那样灵活,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都需要半天的时间才能领会,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继续理事了。 很明显,这次的事件对他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带来了十分巨大的创伤,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他现在的状况到底是可以通过休养得到恢复的暂时症状,还是某种后遗症。 让前来报信的人赶紧把情况再去向户部尚书毕自严转告一下之后,萧木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毕自肃的性命保住了而特别的高兴,因为既然毕自肃的性命保住了,萧木自然而然地就开始把这件已知的事情当做理所当然,然后便开始希望起来,希望毕自肃的身体也能恢复如初——简而言之,就是萧木的一个愿望得到了满足之后又萌生了新的愿望,或者说是得到了一个最低限度的满足之后便开始追求起更加尽善尽美的结果。 当然这对萧木而言很显然并不是不知满足,事实上萧木也并没有那种特别不切实际的愿望,比方说皇太极等后金贝勒们不战而降之类的,他所希望的,也只不过是让毕自肃这个对朝廷、对军队、对百姓全都没有任何亏欠的称职官员不要承受命运不公的安排而已。 但很显然毕自肃最后能恢复到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还需要假日时日的调养才能得见分晓,萧木一个人着急也是没有用,所以在一个人想了半天之后,他终于决定先不再去想关于宁远兵变的后遗症,而是简单地关心一下今天会试的情况如何。 于是萧木便命王承恩把骆养性给叫过来,因为在会试开始之前,萧木便交代过骆养性,要他严密关注会试的动态,自己随时会加以过问。既然自己这样交代过骆养性,萧木觉得还是有必要“过问”一下的。 很快,王承恩便带着骆养性来到了萧木的面前,然后还是老一套——骆养性要大礼跪拜,然后被萧木给制止了。 “今天会试的情况如何?你可有发现作奸犯科,抄袭舞弊的情形?”萧木对骆养性问道。 “回皇上,微臣名人严密关注着会试考场的一举一动,并未发现有舞弊的情况。”骆养性的回答让萧木感到十分满意,毕竟这些天以来,萧木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好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全都是一些十分棘手的烦心事,任何一件解决不好就会有几万几十万百姓饿肚子的那种。 所以在他过问了一句会试情况之后,骆养性干脆利落地回答的这句“没有发现舞弊的情况”,实在是让萧木感到浑身舒爽,而且他此前为了避免考题泄露而采取的重重措施终于没有白费,也是着实让他感到十分欣慰。 “除了开考之前发生了一点小状况。”然而紧接着骆养性的下一句话就让萧木刚刚的欣慰之感顿时烟消云散,然后又变成了紧张不已。 “开考前出了什么事?”萧木关切地问道,“朕明明一直在场,怎么不知道?” “回皇上,参考考生昨夜凌晨便来贡院门前等候。”骆养性解释了一句,表达的意思也十分委婉——大概就是考生早早地就连夜去考场外面等着了,发生状况的时候皇上您还在睡大觉呢! 然后骆养性继续说道,“其中一名举子跟微臣手下的胡云起了争执。” “哦?他为何与胡云发生争执?今日开考前为何没有奏报于朕?”萧木对于胡云这个名字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听说有一个考生跟他发生了争执,这让萧木也顿时十分感兴趣起来,刚刚的紧张感也消散了不少,萧木隐隐地觉得,这件事应该就是骆养性口中的“小状况”,完全可以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而并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 “回皇上,因此事并不碍大局,且开考之前皇上十分繁忙,因此微臣便没有奏报。”接下来骆养性的讲述也确实印证了萧木的这个想法,“今日清晨时分,胡云身着便装,在考生队伍之中探访有无夹带、作弊之情状之时,突然被一个年轻举子给抓住了衣服。” “哦?这是为何啊?”萧木此时的心情也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很明显骆养性讲的这个事应该就是开考前的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说不定还很可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所以萧木也是来了兴致,催促着骆养性继续讲下去。 于是骆养性继续答道,“回皇上,微臣后来过问得知那名年轻举子姓史,名唤史可法。前些天胡云在便装售卖会试考题之时,曾经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值会试大比之日,骆养性似乎都受到了影响,说起话都变得含蓄起来了,还用气了“一面之缘”这种文绉绉的说法。不过好在萧木理解了骆养性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胡云前些天在奉自己的命令到大街上兜售会试考题的时候,遇到了这个叫史可法的举子,然后他们两个人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快。 “然后呢?”虽然心里猜测出了一个大概,但萧木还是继续问道,生怕错过了这个可能是这些天来唯一的一个有点乐趣的事情的任何一个微小细节。 “然后在今日清晨,那个年轻举子又见到了胡云,便认定了胡运是跑到贡院门口来兜售考题,或者是帮其他人作弊来了……” 第四零四章 嚣张 终于,萧木听骆养性讲完了整个故事,顺便连带着把之前的一些事情的原委也全都给弄明白了——就比方说胡云之前在大街上兜售考题的时候为什么会被顺天府的人给抓了去等等。 原来就是王静远和宋应星兄弟在那间小酒馆当中见到胡云和史可法的那一天,在试图想史可法兜售考题被对方顿然拒绝了之后,可能是由于受到了杨韬、骆振兴他们立功的刺激,实在太想立功的胡云仍然不甘放弃,继续在那一带转悠,试图向其他的会试考生兜售考题。 然而十分不巧的是当史可法吃完了饭从那家小酒馆出来之后,又一次地看到了到处“拉生意”的胡云,见这个“考题贩子”竟然如此嚣张,被自己呵斥一顿之后仍然不知悔改,史可法也是顿时怒不可遏,正巧此时他的身边走过了一队顺天府的衙役,于是史可法就拦下了他们,把胡云这个丧心病狂地大肆兜售考题的无耻之徒给他们说了一遍,让他们赶快去把这个考题贩子给抓了,也好为民除害。 当然,若是史可法是一个普通平头百姓,那一队顺天府的差役可能根本就不会搭理他,但史可法亮出了自己举人的身份,也表明了就是进京参加会试的,那队衙役领头的胡捕头——也就是胡云后来口中的那个“本家”,权衡了一下之后也觉得还是给眼前这个年轻举人一份面子为好。 毕竟能够进京来参加会试,那就已经是举人身份,理论上都是可以直接做官的人物了,胡捕头虽说在京城当差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也毕竟只是一个捕头,跟史可法这个举人身份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事,胡捕头打量着史可法的年纪估摸着也就二十多岁,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举人,这次会试要是再更进一步,高中了进士,那将来的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得罪一个将来可能的大官。 而且,除了考虑到自己和史可法的身份、前途这些问题之外,还有一点原因也更加坚定了胡捕头要把胡云这个“考题贩子”给捉拿回去的决心——那就是不远处的这个考题贩子实在是太过于嚣张了,简直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胡捕头觉得即便自己是顺天府的衙役,普通百姓见了都要吓得哆嗦的存在,平日里在街上也没有那个考题贩子来得嚣张。 这自然也是十分正常的,毕竟胡云做了那么久的锦衣卫,当然比胡捕头这区区顺天府的捕头要可怕多了——胡捕头只能在平头百姓面前耍耍威风,而胡云则是连当官的见了都要紧张上一番的存在。所以胡云即便是乔装打扮了之后,还是免不了有些高傲之气,而且又是一门心思,憋着鼓劲要追上杨韬他们的功劳,在兜售考题的时候也是有些心急,完全没有一个江湖骗子该有的小心谨慎的行事作风,于是在胡捕头的眼里,自然就是十分嚣张的感觉了。 当然胡捕头对于胡云的身份自然不清楚,所以见了这个明明只是一个如果过街老鼠一般的人物,结果却比自己这个顺天府捕头还要嚣张的考题贩子,胡捕头也是顿时怒不可遏,当即就决定把他捉拿回去,好好地整治一番,让他也知道知道,平日里做人还是低调些好。 出于这两方面角度的考虑,胡捕头都没有理由对不远处的那个考题贩子坐视不管,于是他便对史可法保证道一定把这个败类给捉拿回去,给进京赶考的举子们一个交代,然后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朝着胡云走了过去,然后又是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给拿下了。 而史可法见那个嚣张的考题贩子已经被顺天府的衙役捉拿,而且即便他还十分不老实地负隅顽抗,也不可能逃出五六个不快的拘捕,见大局已定,史可法便离开了此处,继续回到下处温习书本,准备起将要开始的考试来。 然而世上总是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尽管第二天杨韬到顺天府把胡云给接了回来,顺天府的胡捕头也知道了胡云的锦衣卫身份,也理解了他为什么会在大街上那么嚣张了——事实上对于胡捕头见过的其他锦衣卫来说,胡云其实还算是相当低调的,当然这都是相当而言。 但遗憾的是,史可法却并没有机会得知事情的真相,所以在今天清晨的贡院门口,看到了这个前些天刚刚被顺天府捕头衙役给拘捕起来的考题贩子竟然毫发无损,又一次活蹦乱跳地跑到了贡院门口的时候,史可法当然又是怒不可遏。 很显然在史可法看来,这个丧心病狂的考题贩子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人,现在会试眼看就要开始,这人又鬼鬼祟祟(胡云暗访作弊情况,在史可法看来“鬼鬼祟祟”,也不无道理)地出现在了贡院门口,那么他是来干什么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事实上这个节骨眼对于每个考生都是十分重要,若是贸然出手,最后引起骚乱的话弄不好很可能就会被剥夺掉参加考试的机会,而且明明前几日被捉拿起来,结果现在又好发无妨地放了出来,这个考题贩子说不定还是哪个权贵之家的走狗,不见得就是好惹的,但史可法实在无法坐视此人破坏考试的公平,不忍让一心苦读,十年寒窗的考生因为有人作弊而名落孙山,于是他便十分果断地揪住了胡云的衣服,然后高声喊道,“有人图谋舞弊,快来捉拿啊。” …… 然后后面的事情就很好猜了,骆养性后面的讲述萧木基本上都已经猜到了,无非就是史可法的举动造成了不大不小的骚乱,最后胡云又不得不自证身份,才终于化解了误会。而史可法无疑也是处于公心,而且“不知者不罪”,当着众多举子考生的面,自然也没有受到什么“被剥夺参与考试资格”的不公惩罚。 第四零五章 策问 得知第一天的过程中没有出现什么舞弊情况,给整个的会试进程开了一个好头之后,萧木也是放下了心,在打发骆养性离开了之后,他想起胡云和那个叫做史可法的举子之间的误会还是会忍俊不禁——然后萧木便做了一个十分轻易的决定,那就是把这个故事再给林檎好好地讲上一遍,很显然对于这种有趣的事情来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于是萧木又一次地来到了林檎的寝宫,一如既往地打发走了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之后,萧木刚要开口把这件趣事给林檎说,但林檎却在他之前开口了,“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情想起来要跟你讲。” 听林檎说有事情,萧木觉得肯定比自己要给她分享的这个趣闻要重要得多,于是便打算先听林檎说说看是什么事情,等她的事情说完了,自己再开始“讲故事”也来得及。 于是萧木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我后来又想了一下,发现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殿试的时候该让谁来出题这个问题而感到头疼。”林檎答道,而且是在解释原因之前直接说出了最终的结论,这也确实很符合林檎一贯的行事作风。 当然萧木对林檎的这种风格早已习惯,于是他便十分配合地开口提问,方便林檎接续解释她这个结论的原因,“哦?这是为什么呢?” 这句话问出之后,萧木也略微地感到有点不太完美,若是按照电视剧里的台词来演的话,刚刚自己说上一句“此话怎讲”似乎更加符合眼下的气氛。 当然萧木这个想法已经完全跑题,而且是不知道跑了多远去了,所以他很快就把思绪重新拉了回来,听林檎继续解释道: “说起来还是因为我对于古代的科举考试不太了解。”让萧木没想到的是,林檎的解释竟然是以自己揭自己的短板最为开始的。 于是萧木赶紧把话茬接了过来,开口说道,“是的,你之前也说过,科举考题写的都是八股文,几乎没有什么文学价值,所以并不在你们的研究范畴之内。”——意思就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不了解科举考题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毕竟萧木对于科举考题是完全不了解,他显然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要求林檎必须达到一个多么精通的程度,就好比每次考试都只能考零分的学生没有资格嘲笑只能考六十分的同学一样,反而能考六十分的同学若是愿意帮他作弊,这个考零分的学生自然非但不会嫌对方的分数低,反而还会感恩戴德地感谢一番才是。 不过林檎并没有在意萧木的这句话,而是继续说道,“今天你走了之后我才想起来,其实殿试和会试相比起来,还是有着很明显的区别的。” 林檎说到了这里稍微有了一个停顿,于是作为一个零分选手,萧木赶紧十分配合地问道,“哦?是什么区别呢?”——同样的,在问题问出口之后,萧木觉得换成“愿闻其详”似乎更加合适。 “很大的区别。”林檎答道,“会试需要一脸考三场,每场又要考三天,分别要考经义、四书、策问、表、判、诏等一系列方面的内容,你看钱谦益和周延儒最后出的题目的数量,就很能说明问题。” “没错,他们两个确实准备了很多道考题。”萧木又是点点头答道,对林檎的说法表示同意,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几乎每道题我都看不太懂。” “但殿试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林檎自然还是没有在意萧木最后的补充,而是继续说道,“毕竟从理论上来讲,殿试是要由皇帝来亲自主持的,大明的皇帝自然都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肯定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一连陪着这些考生考上九天九夜。” 林檎的话听起来讽刺意味十足,什么“从理论上讲”、还有什么“日理万机”,虽然从逻辑上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总是让萧木觉得有些怪怪的。 “确实如此,毕竟一年才只有三百多天,大明疆域这么广,九天的时间就能发生好多事情需要皇帝亲自处理的。”萧木自然没有表达出他那乖乖的感觉,而是假装没听出来,然后对林檎字面上的说法表示了赞同,而且他的赞同也确实不是胡说——毕竟仅仅是这几天之内,对于萧木这个皇帝来说就先后经历了浙江水灾、福建海寇、宁远兵变这一系列大事,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一件能彻底了结的。 “正因为皇帝们都是如此的繁忙。”林檎继续说道,而且在“繁忙”这两个字上着重地强调了一下,“所以这也就决定了,殿试要考的内容不会像会试的时候那样复杂和繁多,只需要考一道策问就完全足够了。” “只需要一道策问?”萧木终于明白了林檎的意思,无非就是殿试不像会试那样需要准备那么多的题目,只需要出一道题就可以了。 “没错,而且参加殿试的都是已经通过了会试的考生,没有意外的话都几乎已经可以确保一个进士名额的了,他们的学识在会试当中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也就不需要再在殿试当中白白地浪费时间再去重新证明一次了。” “有道理。”萧木点点头答道,然后竟然也产生了他自己的见解,“而且殿试的这道考题完全可以出得灵活一点,毕竟考生们的基本功扎实与否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殿试的时候正好可以给他们出上一些相对更加贴近实际的问题,着重考察一下他们对治国理政的理解。”——按照萧木的理解,会试就好比是常规考试的考题,而最后殿试这一篇策问,就好比是一道附加题,只有在常规考题做得很好的情况下,才有进一步考察的必要。 “不错。”林檎对于萧木的看法也是表示赞同,“依我看,事实上殿试的最主要目的也就是这一点。” 第四零六章 记号 林檎最终给出了最后的结论,“所以说,对于殿试来讲,你只需要准备一道策问题,而且还可以灵活地,贴近实际地去命题,这样的话,你也就不需要再去找钱谦益或者周延儒他们来给你准备考题了。” “嗯,确实如此。”萧木又是点头答道,“要是这样的话,我还真的可以试着自己亲自出一道题……” “而且你只负责出题,出的题目你自己也不需要亲自去做,就算是难也是考生们觉得难,而且最后阅卷的差事也有专人替你去办。”林檎继续给萧木分析道,“所以你就尽管放心大胆地出题就好了。” “你放心好了,这次我说什么也要自己出上一道题出来。”萧木也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表示这次一定不会像准备会试试题的那样虎头蛇尾。 “对了,你到我这里来,本来是有什么事的吗?”关于殿试出题的事情告一段落,林檎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在自己的寝宫,萧木来找自己说不定也有事情要说。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今天清晨的时候,在会试开始之前,贡院外面发生了一点小骚动,打算来给你讲一讲的。”萧木答道,而且他特意在“小骚动”的“小”字上面着重强调了一下,生怕林檎误会,从而产生不必要的紧张。 “会试开始之前的小骚动?”林檎果然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立即追问道,“什么骚动?为什么上午你来的时候没有跟我提起?”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这还是刚刚骆养性禀告给我我才知道的。”萧木现实解释了一句,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问道,“对了,你不是有你自己的消息渠道吗?怎么连你也不知道呢?” “你还没跟我说是什么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到底知不知道?”林檎有点像是绕口令一样地反问道——但实际上萧木和她心里都清楚,林檎实际上确实是不知道,因为刚刚萧木提起“小骚动”这几个字之后,林檎的表现已经很明显地说明了,她对于早上的这个事情并不知情,不然的话,萧木提起“小骚动”这三个字之后,她应该表现得十分平静才对。 “事情事这样的。”不过萧木却也没有说破,而是继续说道,“其实还要从上次胡云被顺天府的人给拿了开始说起……” 于是萧木便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胡云在小酒馆向进京赶考的史可法兜售考题被对方呵斥,后来又“不思悔改”地在附近继续售卖被史可法看到,再到后来史可法像顺天府的胡捕头报了案,然后胡捕头将胡云捉拿这一系列“上半部分”的故事给林檎讲了一遍。 为什么萧木只是讲了这个趣事的上半部分而不是全都讲完呢?当然不是因为他想要在林檎面前抖包袱、卖关子,而是等他讲完了这一半之后,林檎就猜出来了,今天清早时候发生在贡院门前的“小骚动”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今天清早的时候,史可法又看到了原本应该在顺天府大牢里关着的胡云又好端端地出现在了贡院门口,以为他又要打什么鬼主意,干出一些作弊的勾当,然后便声张了起来,要把胡云给拿下。”林檎在萧木讲到一半的时候打断了他的讲述,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没错,就是这样。”萧木也是点点头,“当时这个史可法的周围还有许多年轻举子,他们知道了有作弊的人混了进来之后也都是义愤填膺,胡云他也算是倒霉,被一群气愤的举子围在中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解释清楚他的身份,得以从这群年轻人中间脱身。” 很显然胡云即便是锦衣卫,让各级官员们感到恐惧的存在,也是招惹不起这么多气势汹汹的年轻举子的,一来这些考生还没有正式做官,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贪污受贿之类的罪状,胡云在他们的面前也就硬气不起来,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这些年轻人当时完全就不清楚胡云是锦衣卫的这个事实,也就更提不上对他的身份感到害怕了。 而且这是会试即将开始的现场,若是胡云他们锦衣卫真的把围攻他的这一帮举子给关了起来,那就相当于是直接抓捕了皇上急需的治国人才,那皇上肯定会龙颜大怒,说不定一气之下连骆养性这个指挥使都能罢免,就更不用说胡云本人了。 “没想到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林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忍俊不禁,“胡云竟然能连续三次被那个年轻举人史……” “史可法。”萧木已经摸清了林檎的规律,那就是对于每一个新听到的名字,林檎似乎都记不住。 “对,史可法,胡云竟然能连续三次被他遇见,这简直就像是在演电影一样。”林檎继续说道。 “是啊,无巧不成书嘛。”萧木答道,“要是演电影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些更加巧合的情节呢,很有可能这个史可法还是一个武功高手什么的……” 萧木带着笑意对“巧合”和“拍电影”侃侃而谈,但他说着却发现并没有得到林檎的进一步回应,于是他也便停了下来,想看一下林檎又是怎么了。 只见林檎好像在努力地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才开口说话,“你不觉得史可法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很耳熟吗?” “耳熟?之前那个住在王静远家的宋应星的名字,你也觉得耳熟的”萧木对林檎的这个说法不以为意,不过他还是没有完全无视林檎的话,而且就在下一秒,他也觉得好像确实是这样,“你还别说,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听起来很耳熟的感觉。” “我敢断定,这个名字一定是在历史上留下过记号的。”林檎这次要肯定得多,“只是我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史可法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肯定不是一个文学家。”萧木很快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第四零七章 名人 “总而言之,这个史可法肯定是一个历史名人。”林檎又一次肯定地说道,然后又问了一遍萧木,“你就没有一点点印象吗?” “现在我也感觉这个名字很熟了。”萧木答道,“应该就是一个历史名人,但他是在哪方面出名我确实是想不起来,而且说实话要不是你提起来,我根本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好吧,我本来也不应该对你抱有什么指望的。”林檎略显失望地说道——正因为她本来对萧木就没有抱太大的指望,所以此刻才只是“略显”失望。 “你不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萧木在心里腹诽道,不过这话他自然没有明说出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不管这个史可法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成为历史名人的,既然他是一个历史名人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肯定,那他无疑就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了,要知道想在历史上留下名字那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檎对萧木的这个说法也是十分赞同,“不错,而且从他跟胡云之间发生的这几次的事情来看,这个史可法很显然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物,而且虽然我想不起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在历史上留名的,但我可以确定,他在后世的历史上无疑是一个十分正面的形象。” “嗯……”萧木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番,然后继续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我看完全有必要关注一下这个史可法的会试成绩如何,要是他的试卷没有被那些主考官、同考官看中,我也好从中干预一下。”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他可是一个历史名人,考上一个进士功名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萧木的这个说法并没有换来林檎的赞同,“而且从他几次三番地破坏胡云兜售考题,而不是从胡云那里买上一份考题的行为来看,他对于自己的才能还是有些自信的,所以应该不需要你这种‘特别关照’。” “好吧。”萧木想了一下也觉得林檎说得有些道理,“本来我还打算如果他的成绩不错,就直接点他当状元的。” “那就更没有必要了。”林檎继续答道,“他如果真的有状元之才,那么在到你决定这一步之前,就已经能够被阅卷官发现了,那时你再点他作为状元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要是他写的文章只是一个普通二甲或者三甲进士的水准,你强行把他点为状元就无异于是揠苗助长了。” “说的也是。”萧木也承认林檎的这个“揠苗助长”的说法,“而且写文章也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全部,就算他考不上状元,也未必就会比状元差到哪里去,至少你我知道他在后世是个历史名人,而大明崇祯元年戊辰科的状元到底是谁,我们则是全都不清楚。” …… 终于又过了整整八天的时间,也就是比萧木后世常用的“星期”概念还要多一天的时间,大明崇祯元年戊辰科的会试总算是结束了,这天下午,在贡院的门口到处都是前来迎接考生们出来的家人、亲朋、亦或是小厮、家仆。 至于王静远一家无疑就属于“亲朋”这个范畴,或者更加严格地说,他们的身份不是“亲”,而是“朋”,因为是来接参加考试的宋应星兄弟的。 贡院门口熙熙攘攘,最后一科考试每个考生交卷时间前后也不一致,有对自己十分自信,胸有成竹的,还有是已经丧失了斗志,觉得自己毫无希望的,这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往往会选择提前交卷,而在考场之内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往往则是一些水平居中的考生。 宋应星兄弟很显然就属于这种水平居中的考生,因为王静远一家从下午的时候便来等着,知道傍晚时分,这一个下午的时间当中陆陆续续地有考生从贡院当中走出来——或是胸有成竹,或是垂头丧气,但王静远他们并没有见到宋应星兄弟的身影。 终于考试结束的时间终于到来,大部分既不是那种超级自信,又不是那种超级失望的考生从打开的贡院大门中走出,一时间贡院的门口传来了各种各样关切的声音——如果萧木在场的话,会从这个场景当中找到不少自己曾经参加高考结束时候的感觉,或者说这种场景就是从科举考试的时候一直流传下来的,只是到了萧木的那个时候,换了一个形式而已。 在到处都能听到的“考得如何?”、“辛苦了,赶快回家歇息一番”之类的话语当中,王静远一家也在人群中搜索着宋应星兄弟的身影。 “小宋先生在那边!”第一个发现宋应星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喜欢到处调皮捣蛋的赵弃病——很显然他作为一个九岁的孩子,自然不可能比王静远他们这些成年人长得高,在这种到处都是人的场合之下,他的视野要受到极大的干扰。 但他确实第一个发现宋应星的,这当然事有原因的,事实上,之所以能够成为这么一个“千里眼”,是因为他“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没错,赵弃病此时正是骑在了鲁大的肩上,由于本来鲁大就比常人高大不少,骑在他肩上的赵弃病自然是“一览众山小”了。 没错,既然作为邻居,同时跟王静远一家的关系不错的鲁大也带着梁过一起过来,毕竟科举考试在他们这些大明本地人的眼中是十分神圣重要的事,这一段时间以来相处起来十分融洽的两个江西士子到底考得如何,王静远和鲁大他们也都是十分关心。 “大宋先生在那边!”说很快赵弃病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示意宋应升的位置也被他给发现了。 终于,经过了一阵人群之中的拥挤和略微的混乱,王静远一家还有鲁大他们终于跟宋应星兄弟会合到了一起,等众人都简单地从拥挤的环境中脱身出来,送了口气之后,王静远便十分关切地问道,“两位先生,考得如何?” 第四零八章 差事 宋应星兄弟既然是一直到最后时刻才交卷离场的,那么他们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既对自己能够精榜提名没有那么强烈的信心,但还是保留着一些希望在内,没有完全丧失希望。 很显然在公布成绩之前,他们这一类人,同时也是所有考生当中最多的一类人无疑是最最煎熬和折磨的。 所以他们的回答也差不多,大概就是“感觉还可以”、“具体还要看考官如何评判”之类的,王静远他们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又是宽慰一通,大概就是“两位先生读书刻苦”、“定能高中”之类的。 于是一行人便出发,回到王静远家中,此时的冯氏早就开始准备丰盛的晚饭,给两位应考回来的读书人好好地补上一补——毕竟考试期间在贡院当中无疑吃不到什么可口的事物,实现携带的干粮也不过只是能起到充饥的作用而已。 在回家的路上,王静远为了帮助宋应星他们消除紧张和焦虑的心情,还特意地准备一个小故事讲给他们听,“两位先生可知,在会试开始当日清晨,贡院外发生的骚动?” 宋应星回忆了一番之后答道,“我们确实听到有些吵闹声响,后来又平息下去了,不过却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然后宋应星觉得自己还少问了一个问题,于是赶紧补上,“王兄当时不在现场,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哈哈。”王静远笑了一声,“此事说起来还真是一个巧合……” 于是王静远便把史可法和胡云之间的误会又给宋应星兄弟讲了一遍——史可法这个宋应星兄弟和王静远也都见过,自然有些印象。 要说王静远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个故事的另一个主角,也就是胡云,就是一个经常到他家来蹭饭的常客,会试一连要考九天,胡云不可能每天都在现场办差,自然也要有休息的时候,正是在会试开始的第二天,轮到他休息的日子,他便跑到了王静远家,蹭了一顿饭吃的同时,又把这个故事给王静远讲了一遍,让王静远也是忍俊不禁。 听王静远讲过了史可法和胡云的误会之后,宋应星兄弟也同样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连连重复王静远刚刚的话,“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 而这个故事的主角,也就是史可法,此刻自然没有意识到他的名字已经被这么多人知道了——萧木、林檎,王静远一家、宋应星兄弟等等,事实上他在这次的会试当中属于准备得十分充分的那种,在最后一场结束之前一个时辰便提前交了试卷,离开贡院,回到自己的下处去了。 还好这次事情没有一直那么巧,知道史可法回到了居住的客栈,他也没有遇到那个自己原本以为是江湖骗子,实际上却是锦衣卫的胡云。 而故事的另一个主角,也就是胡云,当然不可能让史可法给遇到,因为此时的他正在一个人独自地闷闷不乐,让一旁的杨韬都有些不太知道该怎么劝解安慰他——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胡云他是参加了今年的会试但却没有考好才会这样的。 让胡云闷闷不乐的当然不是因为跟史可法之间的这点小误会,对于胡云这种好爽脾气的人来说,这种小误会很快就忘记了——尽管因为这个误会他被史可法害得挺惨,还在顺天府被关了一晚。 实际上让胡云感到不快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就在会试结束之前,指挥使骆养性把骆振兴和张超秘密地叫了过去,跟他们两个秘密地交代了半天,然后他们两个又秘密地从指挥使大人那里出来——整个过程都透着一股秘密的感觉,胡云可以百分百地肯定,指挥使大人一定是交代给了骆振兴和张超一个十分机密而且重要的差事。 既然是这样一个重要的差事,要是办好了自然肯定是大功一件,而对于之前仅仅得了一个副千户职位,一心想要赶上杨韬、骆振兴和张超他们的胡云来说,对于任何能够立功的机会都是想要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由自己漂漂亮亮地办好,然后立上一个大功,从而赶上自己这几个年纪相仿的兄弟们。 但是这个虽然十分秘密,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事情但无疑代表着大大的功劳的“秘密任务”却没有被指挥使大人派到自己身上,让自己就这么白白地错失了一个立大功的好机会,胡云此刻的闷闷不乐也就可想而知了。 “指挥使大人肯定有他的考虑。”关于该如何安抚胡云对于杨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毕竟他也不清楚骆养性把骆振兴还有张超叫去是安排了什么差事,就算问他们,他们也不说,在这种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的情况下,杨韬想要让胡云恢复正常的难度也是可想而知。 “指挥使大人肯定是觉得骆振兴和张超在大兴的时候干得不错,还帮助官军取得了大捷,这才把这次的差事交给他们的。”胡云倒是比杨韬分析得透彻一些,“可是我跟他们比也不差啊,指挥使大人要是能把这次的差事交给我,我保证也能漂亮地完成。”——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差事,但胡云对自己却是有着强烈的自信。 杨韬对胡云的本事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知道他刚刚说的也不全是大话,但毕竟指挥使大人的决定不是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能够决定和改变的,所以只好继续耐着心思劝解道,“你先不用心急,以后立功的机会还多得很,指挥使大人没把这次的差事交给你和我,说不定是有其他的差事,要让你我去办,咱们两个跟骆振兴、张超相比也有不少优势的。” “什么优势?”这次又轮到自信的胡云问了起来。 “至少你我二人经常跟随皇上左右,保护皇上的安全,这说明皇上和指挥使大人对你我的本事信任有加,骆振兴和张超就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杨韬也算是有急智,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第四零九章 情节 从皇上最近几次出行的情况来看,杨韬的这个说法简直让人无法反驳,毕竟只要他和胡云两个人身在京城,就一定会被安排随行,护卫皇上的安全,而这次从指挥使大人那里得到了那个“神神秘秘但又肯定能立下功劳”的差事的骆振兴和张超两个人,则是似乎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待遇。 于是杨韬的这句劝解瞬间就起到了奇效,让原本有些闷闷不乐,甚至看起来有些像是在会试当中没有考好的沮丧士子一样的胡云的心情立刻就恢复了正常,杨韬看着他一拍大腿,两眼放光、茅塞顿开地说道,“对啊,你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正是这样。”事实上杨韬心里也十分清楚,自己刚刚用来劝解胡云的这个说法从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一种巧合而不是因为他们两个真的就比骆振兴和张超的本事高了多少,但毕竟大家都是锦衣卫的自己人,也没有相互真刀真枪地比试的机会和必要,既然现在骆振兴和张超两个人都不在,那就让胡云自己一个人高兴一会,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 会试的阅卷工作自从考试结束,宋应星他们这些坚持到最后时刻才交卷的考生们走出贡院的大门之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毕竟是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次科举,而且还是萧木视为挑选给自己干活的人才的重要活动,包括萧木在内举国上下都十分重视,于是此次被萧木任命主持会试阅卷的自然就是内阁首辅来宗道了。 但来宗道最为内阁首辅,每天要处理的政务着实繁多,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所以他更多地只是挂一个名,真正主持阅卷工作的事内阁次辅杨景辰,还有礼部尚书何如宠。 杨景辰还有何如宠两个人带着翰林院的十余名同考官一起,为了赶在八月十五中秋节之前把此次会试的结果呈送皇上,早就做好了连续阅卷,通宵达旦的准备——虽然皇上,也就是萧木本人并没有提起过要在中秋节之前得到结果,甚至萧木本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作为臣子的杨景辰等人则是提前为皇上想到了这一点,毕竟最近朝廷上下都是一些坏消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让皇上带着一个好心情迎接中秋佳节的到来。 当然了,赶在中秋节之前完成阅卷的工作对他们自己也有好处,因为若是完不成这个目标的话,他们这些考官们的中秋节也同样就过不好了——于是为了给皇上送上一份诚挚的中秋节礼物,同时也顺便为了让自己能完成工作好好地过节,考官们阅起卷来一个个全都是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其效率之高简直可以拿来当做大明各级衙门平日里处理政务的榜样模板。 事实上对于萧木来说,他本人甚至都还没有意识到中秋节这个中国除了新年之外最最重要的传统佳节的到来——尽管此时距离中秋节只有五天的时间,因为会试开始之后的这些天萧木觉得日子过得十分舒心,自从会试开始之后,之前每天不断甚至一日三惊的节奏终于停了下来,一直没有其他的坏消息传来,让萧木的内库还保持在一个可以称之为“有钱”的状态之下,这让萧木觉得十分满意。 当然萧木的满意不光是因为省了钱,事实上省钱这个问题虽然重要,但没有了那些坏消息,萧木就可以继续享受他原本那无所事事的甩手掌柜的生活,这才是让他感到最为满意的。 作为皇帝的第一场会试虽然重要,但毕竟要进行那么多天,而且整个会试的过程进展得十分顺利,骆养性那边始终也没有发现有泄题、舞弊之类的情况发生——这似乎应该归功于萧木此前的一系列占领京城教辅市场的活动,所以到了会试的最后几天,萧木的注意力已经很难再全部都放在一切照常,没有什么新情况的会试上面了。 此时萧木正在林檎的寝宫当中——当然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用林檎的话来说:“萧木不是在自己的寝宫,就是在来自己寝宫的路上。” “你看,现在我之前的观点又一次得到了证实。”这是林檎正在对萧木说的话,“你根本就没有小说或者电影电视剧当中主角的命。” “你怎么又想起这个话题来了?”萧木虽然承认林檎的观点,但他对林檎这句话的时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是因为这次的会试了。”林檎不假思索地答道,“你想想看,如果你真的是小说或者电视剧主角,像是科举考试这么大的一个事件当中,怎么可能会不出现作弊、泄题这种大案要案呢?” 萧木点点头,刚要赞同林檎的说法,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林檎继续说道,“而且,这么一个科举考试作弊的情节,能让一本小说多写几万字甚至十几万字,一步电视剧多拍好几集呢!尤其是这种考试作弊,破坏公平的行为,在主角经过一番斗智斗勇的调查之后,对参与作弊的考生甚至他背后的组织进行严惩的情节,往往是最为吸引观众的。” “看来你说的果然没错,我确实没有那种主角的命。”萧木终于得到了开口讲话的机会,“因为这次整个的会试过程都平淡得很,没有发现任何值得用来作为小说或者电视情节的事情,除了考试开始之前,胡云和史可法的那一点小误会之外。” “如果真的是小说或者电视,那也不过是穿插在主线情节之中的一点点用来调剂读者或观众紧张心情的辅助性小情节罢了。”林檎对史可法和胡云的误会这样评价道,“但现在连考试舞弊这个最核心的主线情节都没有,要这种辅助性的作料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所以总而言之,我根本就没有主角的那种待遇,这一点我已经认命了。”萧木最后总结道,“现在可以谈谈我们之前研究的怎么用纸牌来赚钱的事了吧?” 第四一零章 精美 “你已经生产出可以拿来卖的纸牌了?”听萧木说起了这个通过卖纸牌赚钱的事情,林檎便开口问道。 “王承恩今天早上告诉我,已经生产出来了一小部分,可以用来当做‘精装典藏版’的那种。”萧木答道,“只是这部分‘精装典藏版’该怎么利用起来,发挥它们的最大价值,我还没有想好。” “哦?这次的‘精装典藏版’一共有多少副牌?”林檎问道。 “一共有十副。”萧木答道,“毕竟是‘精装典藏版’,制作起来还是很费时费力的,上面的图案都不是印上去,而是由画师一张张画出来的,而且这种‘精装典藏版’本来也不需要准备太多。” “确实如此,十副已经完全足够了,毕竟物以稀为贵。”林檎点点头答道,“所以你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利用这十副‘精装典藏版’的纸牌,所以才来找我商量的?” “是的。”萧木点头答道,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副纸牌,递给林檎,“这个‘精装典藏版’的纸牌就是这样的。” 林檎接过了这个由精心雕刻而成的沉香木盒装的纸牌,还没有打开,单从这个木盒上来看,就可以断定这副纸牌的价格肯定不菲——事实上不管盒子里面装的东西是什么,单就是这个盒子,就已经十分值钱了,当然这样想的话毫无疑问会有些“买椟还珠”的意思在里面。 林檎自然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相比于这个精美的盒子她还是对盒子里面的东西更感兴趣,打开了这个盒子之后,她便得到了一叠由上好丝绸包着的纸牌,很显然这“精装典藏版”的纸牌娇气得很也“害羞”得很,需要木盒和丝绸的“双重保护”,不敢轻易出来见人。 但这“双重保护”在林檎看来其实只不过是华而不实的东西罢了,很明显用纸做的纸牌是怕水的,而木头和丝绸明显都不防水,无论是精美的盒子还是柔软的丝绸,在保护纸牌的这方面来讲都自然比不上一个普通的塑料口袋,当然了,这也只是林檎一瞬间的胡思乱想而已,她自然很清楚在大明这个时空,自己有生之年恐怕都见不到塑料这种东西了。 除了塑料之外,在大明这个时空可以防水的东西恐怕也就是油布了,但用油布来包裹纸牌,这无疑会是这幅“精装典藏版”的高端货色的价值一落千丈。 拆开了外面这一层柔软的丝绸,林檎终于看到了这“精装典藏版”纸牌的庐山真面目,确实跟萧木所说的一样,所有的图案都是手工画上去,尤其是那些“名臣牌”之类带有人物画像的牌,更是体现这幅“精装典藏版”纸牌价值的关键所在,无论是诸葛亮还是岳飞这些人物,无不看起来惟妙惟肖,让人爱不释手。虽说这画像的原版是由钱谦益在萧木的启发下融合了后世漫画的夸张画法画成的,这次制作的画师只是临摹,但在林檎看来,这次进行临摹的画师的水平技艺,也是相当高超的。 由画师手工画制,而不是刻板印刷,这自然也是“精装典藏版”的贵重之处,因为这样就根本不存在两张完全一样的牌,比如说尽管都是代表名臣牌的诸葛亮这一张,两副牌之间很显然会有些许的差别,而差别本身往往就代表着价值——毫无疑问,用手工一点一点精细制作的东西就是要比批量印刷而来的产品要精贵和值钱,尽管从本质上来讲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都是用颜料墨水在纸上染出图案而已。 这幅纸牌在手机把玩了一阵,林檎便把它重新用丝绸包好,装回那个木盒,然后递还给萧木,同时说道,“既然是‘精装典藏版’,当然要拿来给这大明当中地位仅次于你这个皇上的人物来享用了。” 萧木却不肯接过林檎递回来的这幅纸牌,说道,“没错,这幅牌本来就是拿来给你平日里玩的,你就收着吧。” 林檎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话似乎引起了萧木的误会,于是便强行把牌塞回给了萧木,然后说道,“我指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毕竟在大明这个时空,你和我要算做是一家的。再说这东西再精美对于你和我这种穿越者来说也不过就是普通的纸牌罢了,当年让不用像宝贝一样地看待,我刚刚说的地位仅次于你的人物,指的是那些王公贵族,他们才是这些‘精装典藏版’的真正受众群体。” 刚刚的误会,还有林檎的那句“你和我要算做事一家的”,让萧木一时感到有些紧张和尴尬,手里拿着林檎塞回给他的纸牌,过了半天,才继续说道,“所以说,该用什么样的形式,把这十副牌交到他们的手上才最合适呢?” “这个嘛。”林檎简单思考了一下便有了打算,“几天之后便是中秋节,我用皇后的身份把京城当中那些王公贵族们的夫人小姐们请到宫里来,跟她们玩上几局这纸牌的游戏,尽量勾起了她们的兴趣。然后过上一两天,你再出面把这些纸牌分发赏赐给他们,这样他们回到了府上也能在夫人面前昂头挺胸,对你这个皇上自然也是心存感激了。”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原来都已经快要是中秋节了!”萧木这才如梦方醒,意识到了中秋节的即将到来,“这个方法不错,而且到时候那些王工贵族们的夫人得到了这些‘精装典藏版’的纸牌之后,说不定还会学着你的样子,再请一些比他们社会地位稍微低上一层的妇人们,在她们的面前在显摆一番,到时候我们这纸牌的名声,就算是流传出去了,看来有必要吩咐王承恩,让他抓紧印制一些次一级的‘典藏版’、和‘精装版’了。” “可以。”林檎点头赞同道,随后又提醒道,“不过不可以印制太多。” “哦?这是为什么?”萧木明显不解,“难道不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多多卖钱吗?” “看来你不懂什么叫做‘饥饿营销’。”林檎评价道。 第四一一章 形势 萧木和林檎在变着花样地为怎么赚更多的钱儿绞尽脑汁,甚至不惜拿“皇家御用”作为噱头还赚钱,然而在眼下这个时空的世界来说,为了钱粮而发愁的绝对不止是萧木一个,事实上此时的皇太极的焦虑程度,丝毫不比萧木来得低。 皇太极的焦虑确实也很有道理,毕竟从国家的层面来讲,即便是最近这些年一来一直是胜少败多哦,但皇太极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大金的统治眼下还十分的脆弱,完全不像隔壁的大明一样家大业大,经得起失败,从父亲努尔哈赤赢得萨尔浒大战的胜利以来,明国一方在同大金之间的战争已经连续输掉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大明的国力还能保持在一个相当的水准,如果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的话,皇太极相信明朝朝廷随时都可以动员起一支十几万的军队出来——尽管他们此前已经先后多次葬送了好多的军队。 但大金一方就完全不是这么财大气粗了,尽管跟明国之间的战争一直是处于胜利者的一方,但大金的力量跟明国相比起来无疑还是十分薄弱,至少大金需要从明国的进内购买粮食、铁器,而从来没听说过明国什么时候需要从大金进口这些物资了。 再加上最近的年景不好——整个大明北方几乎都是大旱,作为比大明比方还要再北方的辽东,当然也逃脱不了大旱的命运,老天爷在决定气候年景的时候,自然不会按照不过势力占领的地盘进行差异化的区分对待。 除了大旱以外,辽东这里跟关内相比也是更加寒冷,如果在秋收之前几天,天气骤然变冷,甚至开始上霜,那对大金的农业来说无疑也是致命的——虽然大金的勇士们全都认为种地这种事情毫无前途,还是在马上夺取战功才是豪杰,但大金的勇士们无疑也是需要吃饭的,今年的年景不好,辽东的土地就种不出足够的粮食,而皇太极又不可能不让大金勇士吃饱饭,那无疑就要让汉人包衣挨饿,挨饿势必又会导致大量的汉人包衣死亡,到了第二年的时候可以给大金种地的人就更少,于是产出的粮食又会进一步减少…… 这样一个恶性循环已经在皇太极的脑中形成了好些日子,每当考虑到大金的将来的时候,这样一个恶性循环就会自己跳出来,让皇太极焦虑不已。 尤其是在不久之前,大金还在征服察哈尔部蒙古节节胜利,眼看就要获取全功的节骨眼上功败垂成,被无耻的明国军队偷袭得手,又遭受了极大的损失,额昂原本就是勉强才能得到维持粮食物资供应的大金的状况急转直下,勇士们吃饭的问题毫无疑问就是压在皇太极肩上的重担,如果不能让勇士们好好地吃饱吃好,那也就意味着他这个大汗的位子肯定是坐不稳了。 而且更有甚者,在输掉了跟明军的这场遭遇战,全军不得不放弃在草原上原有的胜利果实而撤回辽东舔舐伤口之后,皇太极发现自己那些原本就有些桀骜不驯,对自己得到汗位感到不满的兄弟们也变得不那么规矩了。 尤其是跟他同为四大贝勒的阿敏和莽古尔泰,用萧木后世的话来讲,这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都可以算作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典型代表,而且对于权势还有着十分执着的迷恋,既然现在作为大汗的皇太极刚刚吃了一场败仗,威望陷入低谷,他们两个自然十分乐意再火上浇油一番,大有讲皇太极拿下,自己取而代之的意思。 而四大贝勒当中最为年长的代善,虽然并没有像这两位一样明目张胆,但皇太极用脚都能猜得到,自己这个老哥哥也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若是自己真的势单力孤,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撕下那虚伪的面纱,站到反对自己的船上去。 皇太极思来想去,现在仍然支持自己,坚定地站在自己一方的恐怕就只有多尔衮这个年轻的弟弟了,对此皇太极自然感到十分欣慰,毕竟有人支持总是比孤家寡人要好上不少,但皇太极的心里也隐隐地有些不安,因为他十分清楚,多尔衮的生母,也就是自己父亲努尔哈赤的大妃的死,跟自己也有脱不了的干系——或者说,自己就是让多尔衮失去生母的罪魁祸首。 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是最近这两天,皇太极又隐隐地听到了一些关于对自己“先征服蒙古,再进攻大明”的战略的质疑声音——毫无疑问这些八成也就是阿敏和莽古尔泰背后授意的,而这种质疑在大金勇士当中也很有市场,毕竟他们这次是被明军偷袭才吃了败仗,若是直接去攻打明国,两军堂堂正正地交战,自然就不会遭到这次的失败。 总而言之,无论是大金现在的粮食物资供应储备,还是自己这个大汗宝座的稳固性,这些问题全都让皇太极感到十分棘手,却又想不出一个可以解决的好办法,皇太极此刻甚至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头脑似乎真的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么困难的问题。 就在皇太极一个人为这些棘手的事感到烦心的时候,左右侍卫前来通禀,“大汗,范先生来了。” “哦?快请!”皇太极原本对打扰自己思考的侍卫非常不满,甚至想要狠狠地教训他一番来泄愤,但听到了那句“范先生来了”之后,皇太极的心情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多的大转换,看着这个前来通报的侍卫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甚至产生了想要提拔他的冲动。 很快,皇太极就见到了他的范先生——自然就是在张家口的时候,跟范永斗还有王登库他们一干商人谈生意,定下了贸易合作的范文程。 “范先生,本汗甚难,大金如今形势不容乐观,不知先生可有良策?”皇太极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谦虚地向范文程求问破局之策。 第四一二章 结果 五天的时间转瞬即过,杨景辰跟何如宠主持的会试阅卷工作终于在八月十四日这天的下午全面结束,本次会试名义上的主考官,也就是内阁首辅来宗道也是亲自来到了阅卷现场,跟副主考杨景辰、何如宠一同确定了最后成为贡士的考生名单,然后便立即送呈皇上御览。 萧木很快就看到了这份会试结果——虽说通过了会试之后就基本上不会被淘汰,成为进士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毕竟还有一个殿试的过程没有完成,所以萧木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份名单上的人物,还不能有“新科进士”来称呼。 虽说大明的科举考试有着极其残酷的淘汰率,从启蒙开始一直到考中进士中间要经过重重考验,最后能得意高中的读书人万不足一,但毕竟大明疆域辽阔,人口众多,所以即便是如此一个低到令人发指的录取比率,此刻萧木手中拿着的名单上面名字的数量仍是很多,大概有三百余人,让萧木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不过虽然一时间对这份名单感到有些无从下手,但有一件事情萧木是肯定知道该做的,那就是在这份名单当中仔细寻找,看看有没有他和林檎都能确定是历史名人,但有想不起来到底有什么事迹的,跟胡云发生了重重误会的史可法的名字。 这份三百余人的名单足足写了好几张纸,不过萧木的运气倒还算可以,当他扫了一遍第一页纸没有发现,然后开始看第二张纸的时候,在这张纸的前半部分就找到了史可法的名字——此时萧木觉得林檎之前说得确实没错,既然能是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考中一个进士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自己此前想要亲自出面干预的想法看来真的是有些多余。 找到了史可法的名字,心里松了一口气之后的萧木再继续看这份名单时候的心情就放松很多了,尽管这份名单上几乎所有的人他都没见过,或者说出了史可法之外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但萧木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就好像古代读书人的名字都那么有文化内涵一样。 随意翻看了一阵之后,萧木自然又觉得十分有必要让林檎也看一下这份名单——事实上若是萧木拿到了会试通过考生名单这种东西而不拿给林檎去看,那反而才是反常的事。 于是很快林檎便也看到了这份名单,跟萧木的反应差不多,林檎接过名单以后也是喀什从头开始寻找——萧木当然知道她在找什么。 “史可法的名字不在这张纸上。”萧木提醒道,“在第二页,将近中间的位置。” 于是林檎便跳过了第一页没有看的部分,直接翻到了第二页,然后果然在萧木提示的地方找到了史可法的名字,然后林檎的表现跟萧木刚刚仍然是差不多,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虽说知道史可法是历史名人,这种历史名人考中进士也不是新鲜事,但林檎毕竟没有把握,万一在原本的历史上,史可法这次落榜了,而是在三年之后的会试当中考中的呢? “对了,借住在王静远家的那一对兄弟不也是进京参加这次会试的举人?他们叫什么来着?不知道这上面有没有他们的名字。”确认的史可法的事情之后,林檎又想到了宋应星兄弟的情况,当然林檎这次仍然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 “应该是叫宋应升和宋应星吧?”萧木答道,“你不说我还真就忘记了,赶快把这份名单分我一半,我们一起找找看,看看他们有没有考中。” 于是林檎便把这一叠纸分了一半给萧木,两个人便在这三百多个名字当中寻找起“宋”、“应”这样的字眼。 只是这次萧木的运气就没有刚刚那么好了,过了半天,直到他把他那半份名单全都仔细地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宋应星兄弟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事实上萧木这半份名单当中甚至就没有一个姓宋的。 放下了自己这半份名单,萧木便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林檎那里,毕竟很有可能这对兄弟的名字都在林檎手中的名单当中写着呢。 只是萧木发现,林檎也已经翻到了她那半份名单的最后一页,眼看着就要全部看完了,但她却并没有发现这对兄弟的名字,这样一来,宋应星兄弟考中的可能性就已经是微乎其微了——除非林檎手里最后一张纸的最后两个名字就是他们。 当然这种小概率的罕见事件并没有发生,林檎终于看完了所有的名单,然后抬起头对萧木说道,“我这里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甚至一个姓宋的都没有。”萧木也给出了同样的答案,“看来他们两个应该是双双落榜了。” “跟史可法相比起来,这对兄弟倒是更加值得你这个皇帝亲自过问一下。”林檎评价道,很明显萧木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干预宋应星兄弟的考试情况,而对于本来就不需要他干预的史可法,他反而想要干预。 “可是我也没有亲自干预他们考试的理由啊。”萧木答道,“这对兄弟又不是什么历史名人,如果仅仅是因为他们跟王静远的关系好我就要干预的话,那这次的会试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也不能说他们就一定不是历史名人,毕竟你我对于历史也并不算熟悉,很可能他们两兄弟在历史上也有留名,只是你我没听说过,或者是听说过但没有留下印象罢了。”虽然同样不觉得宋应星兄弟会是历史名人,但林檎还是逻辑十分“严密”地说道。 “好吧,就算他们是我们不知道的历史名人,但他们既然没做通过这次的会试,就说明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们应该也没有通过,但科举考试又不是决定他们成为历史名人的唯一因素,也许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们照样在没有通过会试的情况下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只是你我不知道而已。”萧木答道。 第四一三章 节日 萧木和林檎对于寄住在王静远家的宋应星兄弟到底有没有考中的问题并没有特别的关心,刚刚也不过是抱着好奇的态度在名单当中找了一下,既然宋氏兄弟不在这份名单当中,那就说明他们的学识应该还没有达到足以考上进士的程度,萧木自然也不会仅仅因为他们跟王静远家相熟,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原因就对他们格外照顾。 而且以萧木所掌握的信息来看,这次的会试过程总的来说还算是干净透明,尤其是自己此前的一系列措施,更是把泄题作弊的可能性给遏制住了,至于考试结束之后的阅卷工作,萧木觉得来宗道、杨景辰这些臣子还不至于在这种重大的问题上糊弄自己,毕竟大明崇祯元年还没有过去,魏忠贤的前车之鉴还是很清晰的。 另外萧木也有让骆养性派人暗中打探,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徇私舞弊的考官存在。所以说,宋应星兄弟本来确有足以碾压众多考生,足以轻易考上进士的真才实学,但却因为不公平的原因而导致落榜的可能性也是几乎没有的。 当然有一种客观事实也确实存在,那就是这种以文章优劣来确定成绩的科举考试形式实在是有着太多的偶然因素,同一篇文章可能这个考官觉得很好,到了另一个考官手上可能就又觉得没那么好,所以说,宋应星兄弟有着跟其他考生差不多的实力,但最后因为所写的文章不受考官喜欢这种偶然因素导致没有考中的可能性也是确实存在的。但这无疑本身就是科举考试的一部分,自然也不能归结到徇私舞弊这个范畴之中去。 总而言之,对于宋应星兄弟的考试结果,萧木和林檎的反应大概也就是“哦知道了”这种程度,并没有因为他们没有考中而感到特别惊讶,或者意外。 …… 第二天就是华夏大地传统的中秋佳节,不管此前萧木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到了这个日子他都无法忽视皇宫之中到处都是的节日元素,很显然就算林檎前些天没有跟萧木提起过这事,萧木早晚也能凭借自己的“实力”想起中秋节就要来的的事情——毕竟宫中这几天的点心都是以月饼为主。 这一天跟他么此前的计划一样,林檎这个母仪天下的大明皇后把京城之中比较有头有脸的王公贵族的夫人小姐们请到了宫中,畅谈“闺房之乐”——然后林檎和萧木便发现,虽说是“王公贵族”,但有资格称“王”的人物在京城当中则是一个都没有,事实上京城中此前最后一个存在过的“王”,正是萧木所附身的崇祯皇帝本人,在先帝天启皇帝在位之时,他就是信王。 所以林檎这次请来的身份最为尊贵的也不过是国公这一级别的夫人小姐,在京城之中的国公,最有头有脸的就要数英国公张维贤和成国公朱纯臣这两位了。 这两位国公的祖上都是当年跟随明成祖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并且在靖难之役当中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张辅和朱能这两位大功臣,他们跟明成祖朱棣的君臣关系自然是非同一般,否则明成祖也不会把国公这样尊贵的爵位封给他们。 当然不管在明成祖的时期,皇上跟这两位大臣之间的关系多么亲密融洽,现在毕竟已经过了二百多年,当今的皇上跟这两位现任国公自然不可能像是明成祖时期那么亲密了,更不用说现在的皇上的灵魂已经被一个未来人萧木所控制,这样原本跟着两位国公就不算太亲密的关系就更加的淡了。 事实上在萧木看来,这两位国公就是两个极其有钱的大财主,而自己的目的就是从他们的身上赚钱,于是事实上在萧木看来,自己跟他们之间似乎就只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然而这次的“精装典藏版”纸牌却不能赚到他们的钱,而是要白送给他们,这自然让萧木多少有些不太痛快——尽管他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有付出才有收获”这样的道理,也尽管他十分清楚要“赏赐”给他们的纸牌的真实成本。 不过好在按照原本的计划,这次只是林檎邀请以成国公、英国公夫人小姐为首的妇人们前来宫中,所以萧木并不需要参与其中,也不需要把她们的丈夫、父亲,也就是英国公、成国公等人本尊请来大眼瞪小眼,这对萧木来说自然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当然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这群夫人小姐们回家之后给他们的丈夫、父亲施加压力,自己在过两天的“赏赐”才会显得更加珍贵。 林檎那边的交际活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几位国公家的夫人小姐之外,皇嫂张皇后,同样怀有身孕的田妃,还有“天才麻将少女”袁妃也同样被邀请到了林檎的寝宫,整个寝宫之中到处都充满了女人之间的欢声笑语。 这种女人聚集的场合很显然并不适宜萧木这个大男人跟着掺和,即便他是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毕竟他也不想将来稗官野史上留下什么“崇祯皇帝荒淫好色,常传召臣下妻女入宫,强迫与其淫乐”这样的胡言乱语。 所以虽说是中秋佳节,但此时的萧木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而且过节之所以让人感到高兴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能穿新衣服,吃到平日里吃不到的吃食,但这两点对于萧木来说完全都不成问题,所以这个节日对于他来讲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趣——事实上在萧木穿越之前就有这种感觉,那时的他别说中秋节了,就算是每年大年三十的时候,也并没有感到有多么的喜悦快乐,尤其是跟他小时候相比。 总之,在这样一个节日当中却又感觉有那么一点点无聊的萧木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些解闷的事情去做,而在大明这个时空,可以用来消遣时间的事情除了读书之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第四一四章 想起 林檎这边组织的大明贵妇小姐间的沙龙活动取得了圆满成功,完全可以用“宾主尽欢”来形容。当然了,作为大明皇后的林檎组织的活动,没有办法不取得成功,事实上参与活动的众多夫人小姐们,除了皇嫂张皇后需要林檎给十分的面子,田妃需要给八分的面子(因为有孕的缘故),“天才麻将少女”袁妃需要给五分的面子,至于其他的国公夫人、侯爵小姐之类的人物,跟林檎这个大明皇后相比,起地位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之上,自然是林檎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当然,能够来参与这场大明贵妇小姐沙龙活动的都是有着严格教养的大家闺秀(林檎本人除外),自然不可能发生电视剧里面演的那种明目张胆地争风吃醋的情节,事实上从活动的最一开始一直到结束,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林檎,都表现得举止得体,谈吐优雅,林檎的寝宫之内始终保持着一片和谐的氛围,时不时地还会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欢声笑语的主要来源自然就是这次活动的主角,也就是纸牌和麻将牌,请来了这么多的夫人小姐们,大家总不能一直坐着干巴巴地说话吧?于是林檎便很自然地提起了关于纸牌和麻将的话题,无非就是什么“皇上最近赏赐给了本宫两样玩意,既然今天这么高兴,不妨大家一起来玩上一玩”之类的。 皇后娘娘的提议自然不可能遇到任何的反对,于是林檎便让钏儿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纸牌和麻将牌,跟张皇后、田、袁二妃一起,带着这些夫人小姐们一同玩了起来——最后取得的效果也很不错,每天待在家中除了做女红之外就没什么可做的大家闺秀们很快就被纸牌和麻将牌给吸引了,甚至最后游戏结束的时候很多人都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最后的最后,林檎又暗示了一句说是皇上那边还有一些这种纸牌,这几日说不定会赏赐给某些臣下之类的。 终于在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晚上的时候,这场沙龙圆满地结束了,毕竟中秋节就是一个家人团聚的日子,林檎请来的这么多夫人小姐也要回去跟家人团聚,林檎也不好让她们回不了家。 当然了就算林檎把她们全都留下,跟她们一同赏月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严格说起来对她们来说还是一种莫大的荣耀——陪皇后娘娘一起赏月,当然不是一般人就能有资格的。 但毕竟林檎这次请她们来的主要目的是推广纸牌和麻将牌,又不是真的要跟她们一起赏月来交流感情,既然现在推广纸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把她们再留在宫里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让她们赶紧回家跟家人一起赏月——顺便还能跟她们的丈夫、父亲撒个娇之类的,朝他们要今天玩过的纸牌。 送走了一众的夫人小姐,还有张皇后、田、袁二妃,林檎也是感觉有些疲惫,毕竟作为主人招待这么多人的活动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即便她是皇后,几乎所有人都会听她的话,但林檎还是觉得有点累了,于是不由自主地伸了一个懒腰。 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那就是伸懒腰的动作无疑会举起胳膊,并且把胳膊以跟身体呈四十五度角的方向尽可能地向自己的身后侧伸展,而这个伸展的方向,作为人的眼睛肯定是看不到的。 林檎伸懒腰的姿势当然跟正常的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于是她的胳膊便在那个“四十五度角的侧后方”的方向上遇到了一个障碍物,或者说,林檎无意间用她的胳膊打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于是赶紧回头一看,林檎这才发现,原来被自己打到的“东西”不事别的,正好就是刚刚踏入她寝宫的萧木。 “你来的真是时候,我这边才刚刚结束。”可能是为了缓解无意间打到了萧木的尴尬,林檎赶紧随便找了一个话题说道。 “哦?是吗?”萧木的表现则是有点反常,很显然他对他自己跟林檎谋划的这个活动的进展情况并没有原本应该的关心,只是随口答复了一句,反而看起来像是有其他事情要说一样。 “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林檎也看出了萧木的这丝异样,于是便开口问道。 “确实有事。”萧木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我好像发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见萧木说得一本正经,林檎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刚刚的疲惫感也似乎一扫而光了。 “就是那个住在王静远家的宋应星,我想起来了。”萧木答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真的是一个历史名人。” “什么?那个住在王静远家的宋应星真的是历史名人?”林檎闻言也是吃惊不已,“他可是连这次的会试都没有考过的。”——毕竟在大明这个时空,想要再历史上留名,基本上就要靠做官,而考中进士则是做官的一个必要条件,除非你要做的事武官,当然了,萧木和林檎都见过宋应星,以他的体格来看,肯定不是能坐上武官,以将军的身份历史留名的。 萧木的发现当然引起了林檎极大的兴趣,还没等萧木开口,她就急切地问了一个不用问萧木也会回答的问题,“赶紧说说,他是什么历史名人?你又是怎么想起来的?” “是这样的,刚刚我先来无聊,就随手找些闲书来看。”萧木开始给林檎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我就发现了一本叫做《梦溪笔谈》的书。” “《梦溪笔谈》?”林檎疑惑地问道,“你改不会是说,这本《梦溪笔谈》是那个宋应星写的吧?” “那倒不是,《梦溪笔谈》的作者是宋朝的沈括。”萧木摇摇头答道,“但就是这本《梦溪笔谈》勾起了我的记忆,让我想起了中学历史课上学过的,跟这本《梦溪笔谈》同样具有很高的历史地位的,另外一本十分相似的书,也就是《天工开物》。” 第四一五章 焦虑 “《天工开物》?”林檎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这个宋应星,其实就是《天工开物》的坐着吧?”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的。”萧木点头答道,“我记得在中学学历史课的时候,关于《梦溪笔谈》还有《天工开物》这两本书还有他们的作者就总是分不清楚,现在《梦溪笔谈》在大明这个时空已经可以见到,证实了是宋朝人沈括的著作,那么《天工开物》的作者就只能是宋应星了。” “好吧,没想到你竟然还有比我知道的还多的时候。”林檎答道,很显然她对于萧木能够独立地发现这个重要信息感到有些意外,事实上在萧木解释了他的想法之后,林檎也有点隐隐约约地回想起了自己在中学时候似乎也学习过类似的东西,只不过当时并没有刻意地去记忆,所以直到现在,她也有点不太敢确定。 “当然了我记的也不一定就完全正确,说不定也有搞错了的可能。”萧木接下来就“谦虚”了一句,或者说也不一定就是谦虚,而是他也真的不太能够完全确定,于是萧木然后提出了一个验证的方案,“我们不如找个时间到王静远家亲自验证一番,如果这个宋应星真的是《天工开物》的作者的话,那他对于一些科学方面的知识肯定是有所了解的才对。” “不错。”听到了要出宫去王静远家验证一下,林檎自然不可能不同意,“我们可以不经意间地谈起一些科学话题,如果他对一些基本的科学问题都一无所知的话,那就可以确定他根本不是《天工开物》的作者,而仅仅是一个重名的人物之类的。” “而如果他能够对答如流,甚至还能提出一些连你我都不懂的科学问题,那就可以基本断定我的记忆没有错误,毕竟在大明这个时空,对科学技术这些东西感兴趣的读书人实在是凤毛麟角,更不用说重名的人物了。”萧木点点头,进一步补充道。 可能是出于让广大考生过好一个中秋佳节的考虑,会试的结果虽然在过节之前便已经产生,但却并没有在中秋节当天公布,想来主持会试的朝廷并不想要看到名落孙山的考生在中秋佳节这样的日子里无心过节,过于悲痛。 但这样的做法实际上也并没有取得什么好的效果,因为会试结果一天不公布,广大的考生们就一天不得安宁,整日为自己能不能考中而担忧、除了个别对自己极有信心的人之外,每个考生都是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自然也就没有心情过好这个中秋节了。 就比如说在王静远家借住的宋应星兄弟,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尽管今日是一个喜悦的日子,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兴奋的神采——赵弃病等几个孩子更是如此,尽管冯氏准备了额一桌可口的饭菜,但作为一个等待会试结果的赶考士人,宋应星兄弟无疑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且这种心不在焉是不经意间的,他们本人当然也想抛开功名利禄地享受一下节日的氛围,感受一下赏月的心情,但结果却跟他们希望的有着不小的出入,因为他们越是不愿去想会试的结果,就越是忍不住地会产生“我要是考中了会如何?”、“要是没考中该怎么办?”、“我考中了而弟弟没考中又该如何?”、“哥哥考中了我没考中该说些什么?”之类的问题。 毕竟在大明这个时空,信息的不对称以及消息的滞后性比萧木所在的后世社会要更加严重得多,所以尽管萧木和林檎早就知道宋应星兄弟没有考中,甚至已经开始研究宋应星到底是不是《天工开物》的作者这样的问题的时候,而作为这件事情的主角,也就是宋应星本人,则是还在为自己的会试成绩而感到焦虑。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宋应星兄弟的焦虑无疑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等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过去的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六的一大清早,朝廷便会公布本次大明崇祯元年的会试成绩,到了那个时候,宋应星兄弟的焦虑就可以结束,取而代之的无疑将会是十分浓重的失望之情。 …… 想要在中秋佳节这天给皇上带去些好消息的自然不止这次会试的主考官等人,可以说全国上下所有的官员,都在琢磨着给皇上奏报点好消息,或者是送去点奇珍异宝之类的东西,也好在皇上心中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从而有助于自己将来的加官进爵。 当然现在的大明处在一个形势极其严峻的时期,各地的大小灾情不断,对于朝廷大小官员们来说,不要说给皇上报去喜讯,能尽量不出事情,在中秋佳节这天不给皇上的心情添堵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至于什么“天降祥瑞”、“中兴之兆”这些东西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而且钦天监的官员们每天夜观星象看到的都是一些诸如“紫薇暗淡”、“灾星四起”的这些亡国之兆,当然没有办法硬是说成吉祥的寓意拿去蒙骗皇上——当然了,钦天监的官员们并不了解,他们现在的皇上对于占星、占卜之类的东西毫无兴趣这样一个事实。 虽说这样,但也不代表所有的官员都没有办法给皇上报个喜讯之类的,就算是在这样一个形势严峻的时期,运气好的官员总还是存在的,比方说大明的福建巡抚熊文灿就是其中的一个。 就在八月十五这一天的晚上大概戌时,萧木和林檎两个人跟张皇后、田袁二妃等人品尝月饼,一同赏月的时候,王承恩面带喜色地匆匆走了过来,萧木可以明显地看到,王承恩的手上拿着一份奏章。 很快萧木便看到了王承恩送来的奏章内容,然后便感慨了一句,“没想到熊文灿办事的效率竟然会这么高。” 第四一六章 接触 当然熊文灿送上的奏章的具体内容萧木不可能在张皇后、田袁二妃面前详细去讲,毕竟大明还有那么一条“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存在,福建招抚郑芝龙的事情无疑属于朝廷机密,肯定不方便让后宫的妇人们知道太多——当然了,对于林檎来讲,萧木始终没有她当成是“后宫妇人”,至于这四个字的重点是在“后宫”上,还是在“妇人”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而言之,拿到了这份奏章的萧木便有了一个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不继续赏月的理由,没有多大一会,他就跟张皇后等人告了个假,便离开了这“天伦之乐”的赏月现场,一个人回去处理“国家大事”去了。其实萧木本来对于赏月这种事情就并不是那么的上心,无非就是地球、太阳、月亮三个天体之间的位置关系导致的月亮圆缺的周期性变化,每个月的十五这一天月亮都会这么圆,所以赏月对于萧木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而且对他来说,这大明的月亮,看起来也没有比自己穿越之前后世的来得圆。 虽然跟萧木在赏月的问题上持有相同的看法,但林檎毕竟从表面上来看还是“后宫妇人”的一员,她自然没有理由像萧木一样以政务为由先行离开。所以虽然关心这份奏章上面的内容还有萧木的那句“熊文灿办事的效率高”,但也没有办法立刻就追上去问个究竟,而且非但不能立刻知道奏章的内容,她还必须要装作对这种政务毫不关心的态度才行,不然自然有违“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只能继续坐着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时不时地跟张皇后她们聊上几句。 终于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夜渐渐的深了之后,林檎终于等来了她的贴身宫女钏儿的话,“娘娘,夜深了,当心着凉,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钏儿的这句话对于林檎来讲简直比任何婉转的歌声还要动听,而且这个理由简直是十分充分,毕竟就算不为了她这个皇后着想,但为了她肚子里面的皇子着想,她也不能继续在这“凛冽的寒风”中继续停留了。 张皇后等人自然也是表示今夜已经十分尽兴,大家还是早些回去安歇,于是大明元年中秋节的这场赏月活动终于结束,林檎也总算得到了解脱,可以回到她自己的寝宫了。 林檎回去之后并没有等太长的时间,便见到了前来找她的萧木——两人现在已经基本上达成了默契,那就是萧木知道了什么事情之后,一定会尽可能地在第一时间告诉林檎,这也是林檎回来之后没有急着去找萧木追问熊文灿的奏章到底写了什么的原因,因为她知道萧木肯定很快就会主动过来告诉自己。 “熊文灿的奏章写的什么?他的办事效率到底是怎么个高法?”见到了萧木的林檎自然立刻就问出了这个让她忍了好半天的,同时也知道即便是自己不问萧木也会告诉她的问题。 “他说招抚郑芝龙的事进展得十分顺利,郑芝龙对得到大明的官职很感兴趣。”萧木答道,“当然这只是他们双方的一个初步的试探,很多具体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的谈判。但熊文灿想我保证,招抚郑芝龙的成功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我记得从上次你给他发去急递让他开始着手招安的时候到现在一共也就是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吧?”林檎皱了皱眉问道,“你发出去的消息怎么也要几天的时间才能让熊文灿看到,而你现在拿到的这份奏章,无疑也是熊文灿前几天就已经发出的,去掉这一来一回的时间,真正能让他跟郑芝龙接触的时间也就不过十来天,他就能这么快地取得成果?换成一般人的话,别说跟郑芝龙达成一致了,就算是找到郑芝龙家的大门都还不一定呢。” “你的意思是说,熊文灿有不臣之心,早就跟郑芝龙勾结好了?”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之后也是感到有些紧张,于是赶紧问道。 “那倒还不至于,我只是觉得熊文灿的办事效率实在是有些高得过头了。”林檎答道,“你现在得到的这份奏章无疑是他计算着日子,要在中秋节这一天送到京城来的,而且奏章里面对于招安的成功十分肯定,熊文灿对于招安郑芝龙这件事情好像已经胸有成竹了一样。” “嗯……”萧木沉思了半天,然后才开口说道,“熊文灿赶在中秋节这天给我发这么一封奏章,肯定是想让我这个皇帝在过节的时候看到一个好消息,我龙颜大悦了,对他今后的官运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萧木继续分析道,“而且这个招安郑芝龙的办法,最开始的时候就是熊文灿提出来的,很有可能他在向朝廷提出这个办法,还没有收到朝廷回复之前,就跟郑芝龙有过一些接触。这样一来他就相当于是做了两手的准备,如果朝廷同意了他的招安方略,他就无疑可以加快招安的效率,对他自己,对郑芝龙还有对朝廷都是一件好事,若是朝廷否决了他的招安办法,他也只不过再跟郑芝龙说声‘遗憾’就可以了,反正招安不成,他跟郑芝龙也就不可能成为同僚,自然也就不用需要过于关心郑芝龙的感受了。” “很可能就是这样,如果他不是提前就跟郑芝龙有过接触的话,不可能会这么快就会有回复给朝廷。”林檎也是点点头答道,“只是他这种私自去跟郑芝龙接触的做法,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这不过是我的猜测,又没有证据证明事实就是这样。”萧木答道,“而且,就算他真的提前跟郑芝龙有过接触,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至少提高了办事的效率。而且,我觉得熊文灿很可能早就料到了,朝廷根本无力征讨郑芝龙,他的招安方略肯定会得到朝廷的同意,这才提前去跟郑芝龙接触的。” 第四一七章 因素 “所以,听你的意思,就算可以确定熊文灿是在得到朝廷回复,同意了他的招安方略之前就已经跟郑芝龙眉来眼去了,你也不打算追究?”林檎问道。 很明显,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按照严格意义上的标准来看待,背着朝廷私自跟郑芝龙这种大海盗接触无疑有着通敌的嫌疑,若是让人抓住了把柄,以此为由大肆攻击一番,熊文灿不要说福建巡抚的官位能不能保得住,就连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未必能安然无恙。 当然至少从目前来看,似乎没有这种喜欢无事生非,构陷他人的小人存在,究其原因,一来是崇祯皇帝即位以来,或者说是萧木穿越之前,对东厂锦衣卫这样的构陷大户进行了很严格的限制,没有给他们发挥“专长”的机会。这二来嘛,当然就是萧木这个皇帝本身的意见,很显然,只要对当今大明政坛稍有了解的人,都可以轻易的打听到,熊文灿的这个招安方略是得到了皇上的首肯的,将来要是事情进展顺利,熊文灿自然也会加官进爵,若是在这个时候找熊文灿的麻烦,很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只是一个如果,毕竟我们现在没有证据。”事实上萧木自然也不想按照那种严格意义上的标准来看待这个问题,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这前半句话肯定不能让林檎满意,于是便继续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这是真的,我也不打算把他怎么样,毕竟从结果上来看,他的这种做法无疑提高了效率,而且刚刚你也认为他没有谋反的心思,既然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我奖励他还来不及,为什么一定要惩罚他呢?” “他当然不可能有谋反的心思,连郑芝龙都想着搭上大明这驾马车,熊文灿他自己都已经坐在马车上了,肯定不会跳上郑芝龙的贼船,然后在一起回到这马上上面。”林檎点点头答道,“只是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他这种做法怎么说也算是坏了规矩,如果对其不闻不问的话,恐怕你这个皇帝的威慑力就要大大降低了。” “毕竟现在本来就已经是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就算没有这个事情,我这个皇上的威慑力也高不到哪里去。”萧木则是略显消极地答道,“而且各地灾荒不断,像是熊文灿这种主政一方的官员们的处境都很艰难,很值得体谅,如果我抓着这么一点小错不放甚至治他得罪对于局势也不会有什么正面的效果,反而会让其他的大臣人人自危,将来万一大明这一方真的失败了,那后来胜利者书写的史书上无疑就会说我‘性格多疑’、‘刚愎自用’、‘好猜忌’之类的,而这对于崇祯皇帝的名声无疑将是一个灾难性的打击,你懂的……” “你坚决不允许让把身体借给你用的崇祯皇帝的名声受损,这是你的一贯原则。”林檎替萧木补充道,“既然你都已经这么想了,那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其实谁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是最恰当的做法,有时候你后悔当初没有这么做而是那么做了,但如果真的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改变了自己的做法,也许有可能会发现,最后的结果还不如一开始来得好。” “是啊,这就像我们后世社会的财经股市新闻差不多。”萧木点点头,对林檎的看法表示同意。 但虽说是同意林檎的看法,但萧木的这个例子林檎反而觉得有些云里雾里,“跟财经股市新闻差不多?我听着好像有点熟悉,又有点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每一天世界上发生的大事件当中,总是有那么三五件对股市是利好消息,也总会又那么几件事对股市来说是坏消息,播报财经新闻的人,或者是专门靠分析股市吃饭的人,每天就会把这些消息收集起来,然后到了每天收盘的时候,根据最后股市大盘的涨跌来选择合适的分析说辞,如果是股市上涨,就把之前收集的利好消息拿出来,说是‘由于受到了某某利好消息的影响,今天股市上涨百分之多少’等等,而如果股市下跌了,就不提那些利好消息,或者说利好消息并没有能够抵消负面消息的影响……” 萧木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道,“总而言之,不管股市到底是跌是涨,最后他们总是能给出一个看起来十分合理的分析,毕竟他们就是吃这一碗饭的。” “好像还真是有点像……”林檎听完之后也是若有所思,点点头答道,“很多事情在发生之前我们就可以预见到对其成败产生影响的因素,如果成功了是因为什么,失败了又是因为什么。但最难的往往却是,怎么判断正面和负面的因素到底哪个对最后的结果的影响更加显著。” “不错,这才是最难的,也是最容易被人误解的地方。”萧木答道,“就比方说有很多人以成败论英雄,某人失败了,就会对其冷嘲热讽,仿佛本来明摆着的事都做不好。但实际上却并不清楚,事情原本并不是他想象当中那样明摆着的。” “好吧,总而言之,既然你已经不打算追究熊文灿提前私通郑芝龙的事情,那你对他的这封奏章,打算怎么回复?”林檎又展开了一个新的话题。 “当然应该是勉励夸奖一番,毕竟招安的事情还没有最终确定,还需要熊文灿来出力。”萧木答道,“而且我之前的封给郑芝龙一个实职官缺,让他花银子来买的方略有没有成功的可能,熊文灿在这次的奏章当中也并没有提起,虽然招安郑芝龙的事情前景比较乐观,但终归是没有定论。” “这么看来,熊文灿就更可能是提前跟郑芝龙有过接触了,所以才能这么快传来消息,而你后来补充的方略他却没有提及,很明显他还没有来得及跟郑芝龙去谈。” 第四一八章 放榜 “我们不是说好不追究这件事了吗?”萧木反问道。 “是的。”林檎点头承认,“我不过是觉得这个猜测几乎可以得到证实了,又没有让你去追究熊文灿,难道连分析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可以了吗?” “自然可以……”萧木对林檎的反问果断地选择了妥协——当然了,林檎的话本身就有一定的道理,毕竟不管怎么说,把事情分析明白总比糊里糊涂的要强。 “总而言之,我在给熊文灿的回复里面先勉励他一番,然后再督促一下我的卖官给郑芝龙的方略的进展情况,让他抓紧去办。”萧木说道。 关于熊文灿的奏章问题,两个人总算是达成了共识,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又没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那自然就是萧木该告辞走人的时候了。 毕竟夜色这个时候已经深了,而且之前在室外赏月对于林檎这个孕妇来讲也算是一个体力活,无疑早点休息对她来说才是一个好的选择——尽管萧木总结出来的“他和林檎两个人必须强行有一个生病,自己感冒不完全康复林檎就不会生病”的推论至今一直有效,但对于林檎还有他腹中的胎儿来讲,无疑还是少冒些风险最好。 …… 第二天,也就是中秋节之后的八月十六,萧木和林檎提前两天就已经知道了的崇祯元年戊辰科的会试成绩总算是得以公之于众,京城当中的每个考生都几乎以最快的方式得到了最后的结果——毕竟他们才是会试的主角,同时也是最在乎结果的一群人。 借住在王静远家的宋应星兄弟自然也不例外,事实上会试成绩公布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知道了自己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一个,或者说是两个令人失望的结果,兄弟两个人双双名落孙山,没有能够获得参见殿试,考中进士的机会。 在一阵怅然失望之后,宋应星兄弟总算还是接受了眼下的现实,跟此前他们参加会试的时候差不多的情景,他们自然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所以尽管满心的失望,但两个人并没有消极很久,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兄长,我已经决定不再追求功名,今后再不来京城参加会试了。”在回到他们王静远家的住地的时候,宋应星对他的哥哥宋应升说道,这其实也是宋应星在他们参加这次的会试,在进入京城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的。 宋应升答道,“不瞒贤弟,愚兄也有同感,你我兄弟二人已经在这会试之上耽误了十年的光阴,此番回去之后,我便打算安心治学问,再不走科举之道了。” 两人在今后是否继续参加科举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但对于今后要做什么,其实却并不是那么的一致,只不过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当然兄弟之间心里全都明白——宋应星本来就对一些“奇淫技巧”的事物剖有兴趣,即便他没有说,做兄长的宋应升也能猜得出来,自己这个弟弟绝了科举的念头之后会把后半生的时光用在什么地方。 虽然对弟弟这方面的兴趣并不十分赞同,但毕竟眼下的场合并不适宜谈论这个话题,所以两个人也都是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只是商量好了归乡的打算,然后便择日告别王静远一家,踏上回家的路了。 事实上为了不让自己熟悉的人看到自己大悲或者大喜的表情,宋应星兄弟婉拒了王静远一家一同前来看会试放榜的请求,选择了两人肚子前来,但知道了最后的结果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悲伤,尤其是跟身旁随处可见的,因为落榜而嚎啕大哭的年轻举子相比,他们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处变不惊”。 当然王静远一家对于他们这两位有学问的客人的考试结果自然也是十分关心的,宋应星兄弟看过了放榜之后,也没有心情在街市上闲逛,自然要回到王静远家中,把这个令人失望的结果告诉他们,同时向他们一家表达感谢,感谢他们这么多天以来提供的住所还有照顾。 只是宋应星兄弟两人走回到王静远家的门口的时候,便发现了王静远家来了客人,而且还是一个大人物的客人——因为停在王静远家的马车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而且王静远家的门口到处都是客人的随从,警惕地盯着宋应星兄弟,生怕他们会闯进去行刺一样。 当然毫无疑问,王静远一家能认识的尊贵客人,自然就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那个“萧木公子”——宋应星时刻谨记着萧公子的要求,对他实际是大明天子的真实身份加以保密,所以现在宋应星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头脑里产生的第一反应也是“萧公子”,而不是“当今皇上”。 很明显盯着宋应星兄弟,对他们抱有戒心的是一个锦衣卫番子,而且还是一个不太了解情况的普通手下——当然这“手下”也是相对而言,在场的任何一个“手下”,单独走在街上都无疑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官府的人看到了都要给几分面子的这种。 很快这个对宋应星兄弟心怀戒备的“手下”就消除了他的戒备,因为他的上官认识门口的这两个读书人模样的人。 “两位宋先生,你们可回来了,萧公子在屋里等着你们呢!”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经常到王静远家蹭饭的胡云,他对于宋应星兄弟自然是熟悉得很。 而且这次的事情,也正好成功地验证了他的老搭档,也就是杨韬之前的说法——“指挥使大人把那个神神秘秘的差事交给了骆振兴和张超,而不是咱们,是因为咱们有更重要的差事,那就是保护皇上。” 本来只不过是杨韬拿来劝解胡云的一句话,现在真的变成了现实,胡云此刻的情绪自然是十分高涨,此前因为没有得到骆振兴和张超的那个神秘差事而感到不甘的心情早已经是一扫而空——毕竟他知道现在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本来就是杨韬随口一说。 第四一九章 兴趣 通过偶然间看到的宋代沈括的《梦溪笔谈》,然后想起了自己中学历史课上跟《梦溪笔谈》傻傻分不清楚的另一本科学著作《天工开物》,还有它的作者就叫宋应星之后,萧木和林檎便商议好了要亲自来王静远家验证一下,这个借住在这里的宋应星,是不是就是那个历史课本里面的宋应星。 原本萧木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着急,反正宋应星就在王静远家住着又不会跑,相反他跟林檎想要出一次宫则是有点麻烦,所以按照萧木最开始的想法,是等最近找到了合适的出宫机会,再到王静远家里确认也不迟。但就在今天的早上萧木刚刚起床还没有穿戴整齐的时候,林檎便找了过来,向他指出了一个十分严峻的事实。 这个严峻事实就是今天是会试放榜的日子,宋应星跟他的哥哥得知他们没有考中之后心灰意冷,说不定就会打算回乡去了——事实上宋应星兄弟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去找人,虽然达不到大海捞针的程度,但肯定要比现在麻烦好多。 想到了这一点的萧木和林檎于是也顾不上中秋节的第二天就出宫合不合适的问题,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决定立刻出发到王静远家去堵人——不给宋应星他们任何收拾行李回乡的时间。 萧木和林檎出宫说是麻烦,但要是他们两个人都铁了心决定的话,那自然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们收回成命,王承恩虽然一如既往地不赞成皇上和皇后总是往危险的宫外跑,但他还是接下了命令,然后以最快的效率做好了两位主子出宫的准备。 然后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的萧木和林檎到达王静远家里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准备实在是太充分了,宋应星兄弟不要说是收拾行李了,就连他们的人,都还没有回来。 当然来的早虽说不如来得巧,但至少比来得晚要好很多,得知宋应星兄弟两个外出查看会试结果还没有回来这一消息之后,萧木和林檎顿时都是送了一口气,只不过接下来他们就遇到了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而能问出这种尴尬问题的,自然非赵弃病莫属。 “萧公子,你这么厉害,肯定知道大宋先生和小宋先生有没有考中吧?”可能是赵弃病觉得在家等宋应星兄弟带回结果是在是太慢了,于是便采取了这么一种最为直接的方式,向最为有资格知道会试成绩的萧木问了起来。 赵弃病的问题让萧木一时感到有些尴尬,毕竟他觉得自己不好直接告诉王静远他们这些满怀期待的人宋应星兄弟没有考中这样一个坏消息,而且虽说会试由自己这个皇上发起,但接受过后世现代社会教育的萧木,自然觉得最终的结果属于宋应星兄弟他们自己的隐私,理应由他们来决定要不要告诉别人,或者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告诉别人,而不是自己代劳。 好在林檎及时帮萧木打了一个圆场,开口对赵弃病说道,“会试考中的举子一共有三百多人,你的萧公子也不可能一下把这么多人全都给记住啊。” “是啊。”一向自认比较有急智的萧木这次也算是表现不错,立刻就领会了林檎的意思,“通过会试的考生一共好几百人,我也是今早才拿到的名单,还没来得及细看……” 当然萧木和林檎两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结果的这个事实就没有必要告诉赵弃病他们了。 勉强躲过了这个话题,避免了一场尴尬,萧木觉得自己有必要赶快找点别的什么事情说说,好让赵弃病这孩子把这个事给忘了,免得他再冷不防地说出点什么让人尴尬的话来。 于是萧木便把目标瞄向了一直很安静的谢连惠,“连惠,你给本公子讲讲,你们的小宋先生,平日里除了读书,都喜欢些什么东西呀?” 萧木这个问题既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同时也可以从谢连惠这个小姑娘这里了解一下宋应星的兴趣爱好,从而可以验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如果借住在王静远家的这个宋应星真的就是那个科学家的话,那谢连惠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的,毕竟想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自然是不会说谎的。 “小宋先生懂的东西特别多!”让萧木和林檎没有想到的是,提起这个话题之后,原本一向十分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内向怕生的谢连惠就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说起话来流利了许多,眼睛当中也露着明亮的神采,“无论是天文地理、气候农桑还是纺织印染,小宋现实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经常把这些东西拿来讲给我们听,而且一讲就能讲上一两个时辰,我们都特别喜欢听!” “是你特别喜欢听,我对这些东西可没兴趣。”谢连惠的话很快就遭到了赵弃病的反驳——很明显,即便是有了皇后娘娘亲赐的鸡毛掸子的威慑,但赵弃病这个喜欢欺负女孩子的毛病似乎并没有被完全克服。 “小宋先生确实十分博学,我们读书的闲暇之余,听小宋先生讲些天地万物运行的道理,也是收获不小。”最后是年纪最大的李师药的话,很明显,他对于宋应星讲的这些科学方面的东西既不像谢连惠那么感兴趣,也不像赵弃病那样不感兴趣,从他的那句“读书之余”便可知道,他对于宋应星讲的这些东西,无非就是当做了读书的调剂和补充罢了。 至此,萧木和林檎此番前来的目的事实上已经达成了,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借住在王静远家的宋应星,就是他们后世历史课本上介绍的那个,古代的大科学家,《天工开物》的作者——毕竟既重名,又同样对这种“奇淫技巧”感兴趣的读书人无疑是不存在的。 所以等到宋应星兄弟回到王静远家,看到了胡云的时候,萧木和林檎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第四二零章 价值 宋应星回到王静远家以后,萧木原本打算的试探一番,验证一下他的身份的步骤已经可以省略,现在要做的,就只是把这么一个历史留名的人物拉到自己一方,来给自己干活才是正经——事实上这次的科举考试原本的意义也是在于此,只不过在没有通过科举考试的人当中,也同样有可以给萧木带来极大帮助的人才,而且还是那些能够通过科举的考生往往不具备的那种才能。 当然在出手招揽人才之前,萧木和林檎自然要给王静远他们一些时间来关心询问一下宋应星兄弟会试结果的事情,毕竟从早上到现在,王静远家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着这考试的结果。 宋应星兄弟宣布了遗憾的结果之后,王静远一家顿时陷入了一阵失望,事实上王静远本人对于这个遗憾的消息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里准备,回想刚刚赵弃病的提问,如果宋应星兄弟两个真的通过了会试的话,萧木公子肯定不会那般犹豫,而是自然会提前把这个好消息拿来给大家分享。 而萧木和林檎对于整个屋子当弥漫着的失望之情则是稍稍有些不以为意,毕竟他们是后世来的人,又直接穿越成为了拥有理论上至高权力的皇上皇后,自然无法理解科举在大明本土居民严重的分量,考中进士对大明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萧木和林檎的“淡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这次前来就是给宋应星送上一个“大礼”的,作为可以主宰眼前落榜考生前途的存在,已经决定了要重用此人的萧木,自然无法体会宋应星本人的失望之情,因为宋应星又不知道他喜欢的“奇淫技巧”竟然能够连皇上都惊动了。 终于整个房间内的失望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萧木便开始招贤纳士起来,“我听说小宋先生对于天文地理,万物运行之道颇有造诣,不知是否如此啊?” 萧木的问题问完之后,便发现似乎屋子里除了原本就存在的失望情绪之外,似乎有平添了一丝尴尬的意味,很显然,他的这句开场白并没有收到想象中的效果,反而似乎还很不合时宜——只是到底哪里不符合时宜,萧木本人则是完全无法理解。 宋应星一时也是面露尴尬之色,脸有些发红,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还是他的兄长宋应升赶紧站出来说话,算是给大家解了围——尽管大家都口口声声地称呼眼前这位为“萧公子”,但心里都清楚这是当今皇上,皇上问的问题,不管让人觉得多么难受,自然总是要回答的。 宋应升答道,“萧公子所言不错,我这兄弟本是一个读书种子,天赋在我之上,只是却不肯用功上进,反而把空闲时间全都用在了那些‘奇淫技巧’之上,这才接连参加会试未能得中,我平日也多次劝诫,但却并没能成功……” 虽然兄长已经代为回答,但毕竟是身份尊贵的“萧公子”的问题,宋应星也不能就这样一直沉默不答,于是接着答道,“兄长所言正是,我平日读书用功不够,此番会试未能得中也是情理之中,宋某心服口服……” 听了这一对兄弟的回答,萧木这才明白了刚刚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原本用来作为一个开场白的问题,被这对落榜了的读书人给误会了。 萧木明白,宋应星兄弟一定是把自己刚刚的话,当成了是为什么没有录取宋应星的原因,同时他们应该也感受到了一丝讽刺的意味,站在他们的角度上理解的话,萧木这个问题无疑有点嘲笑宋应星不务正业,这次落榜也是咎由自取的意思。 于是意识到了误会存在的萧木赶紧进行补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生怕越描越黑,把误会更加放大,最后触动了宋应星的自尊,白白地损失了这么一个历史留名的人才。 “大明近年年景每况愈下,各省州县均有减产绝收的消息传来,你们的萧公子为此事心焦不已。”还好同样意识到了误会的并不只有萧木一个,同样明白了问题所在的林檎见萧木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便开口说道,“此前礼部右侍郎徐光启进献了他早年著作《甘薯疏》,现正在努力培育耐寒高产的甘薯,用以救济天下百姓,只是研究优良薯种非一日之功,最起码今年入冬之后,就要有大批百姓要饱受冻馁之苦。” 林檎这两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自然不可能加深宋应星兄弟的误会,而且总算是把话题引向了正轨,于是萧木也接着说道,“朝廷开科取士,自然是要选拔治理国家的人才,好让天下百姓丰衣足食。但治理国家的人才再多,若是年年灾情不断,朝中大臣们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在朕看来,尤其是在当下国力艰难的时刻,像事那种能弄清天文星象,季节气候成因原理,研究出高效的,超过人力畜力百倍的劳作用具,研究出高产又耐旱的粮食品种的人才,比那些通过了科举,到翰林院做学问的进士们更有价值。” “而小宋先生,在朕看来,就是跟礼部徐光启一样,有着这样才能,朝廷急需的,能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让朝中治国的臣子们有米下锅的人才。”萧木甚至已经忘记了为了隐藏身份应该用“我”而不是“朕”,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说道,“小宋先生,不知你是否愿意来帮朕?” 眼前的“萧公子”和“萧夫人”一连串的话语,让宋应星感到十分震惊,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直以来被人所诟病的,喜欢研究的“奇淫技巧”竟然会被当今皇上这般看重,而且很显然,皇上打算给自己一个施展自己兴趣和抱负的机会,宋应星先是愣了许久,然后才本能地接受了这个机会,对萧木跪拜说道,“愿尽绵薄之力。” 第四二一章 类比 萧木和林檎实在王静远家吃过了午饭之后才离开的,王静远和冯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饭来招待他们——而且丝毫没有仓促的感觉,因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食材,原本是打算宋应星兄弟高中之后用来庆祝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萧木和林檎实际上是借了宋应星兄弟的光。 坐在返回皇宫的马车之上——事实上按照林檎原本的想法,从王静远家离开之后是要在街上好好转转的,萧木对她的提议也是没什么意见,王承恩的劝谏和反对自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而杨韬和胡云,尤其是胡云则是对这种体现自己价值,保护皇上安全的机会感到兴奋,眼看着一次逛街之行就要成为现实的时候,林檎说了一句想要去之前那家卖鸡毛掸子的店里看看,然后瞬间萧木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因为他十分清楚,林檎想要去的那家店已经被自己授意王承恩给查封了,而林檎对这事自然是无从知晓,若是让她知道了店已经关门了这样一个令人失望(对萧木来说是大快人心)的消息的话,势必又将是一阵腥风血雨,但萧木又不好出言反对,毕竟他刚刚才表示没什么一意见,现在突然改变主意的话,说不定会引起林檎的怀疑,毕竟他的心里确实是有鬼的。 还好就在萧木对此一筹莫展而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林檎自己却出了状况,虽然心里很想到街上去逛逛走走,但毕竟是怀有身孕的人,此时的她觉得十分疲惫,即便是逛街这种事情对于此时的林檎来讲已经可以算作是一种重体力劳动消耗了,所以萧木和王承恩两个人立刻达成了空前一致的默契,合力劝说林檎放弃原来那个逛街的想法。 林檎虽然不想放弃,但毕竟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也只好无奈同意了,萧木看着林檎一脸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估计着此时的林檎也一定跟自己一样,对一些原本就十分熟悉的成语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比方说“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坐在返回皇宫的马车上,萧木见没能实现逛街愿望的林檎有些兴致不高,于是便想着说点什么来帮她调节一下心情。 “虽说没有什么主角光环,也没有什么金手指,但从今天的事来看,你我怎么也算是个穿越者,跟大明本土的普通人比起来还是稍稍强上那么一点点的。”萧木说道。 “嗯?那里强了?”林檎于是便随口一问。 “当然是指主角光环啊,虽然不像电视里面的那么夸张,但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你看今天的结果,你我只不过先后说了一席话题,就让历史都能留名的科学家宋应星纳头便拜,愿意效力,这不是主角光环又是什么?反正我穿越之前的时候可没有随便几句话就能获得其他人效力的本事。” “那也不是什么主角光环的功劳。”听萧木说了两句话之后,林檎的精神也稍微恢复了一些,摇着头否定道,“据我所知,你在惠园大学这六七年的时间当中,每天的日子就是宅在宿舍里面玩游戏、看小说之类的吧?” “是六年,不是七年,要是不穿越我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成功毕业了……”萧木纠正道。 “好吧,先不管是几年,但你做的事情我说的没有错吧?”林檎没有理会萧木的纠正,而是继续问道。 “嗯……”萧木略显尴尬地答道,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那假如说,你今年成功毕业了,或者一直没能毕业而被退学了,或者只拿到了肄业的证书,离开了大学之后是不是就要开始找工作了呢?”林檎进一步问道——很明显,萧木对林檎的这个“假如说”很不满意。 不过萧木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了林檎后面的问题,然后答道,“是啊,大学都已经毕业了,当然就要去工作了。”——到了萧木这里,自然就把那些“退学”、“肄业”的不靠谱假设给自动忽略掉了。 林檎继续启发着问道,“那么,如果有一个公司的老板愿你把你招进公司,然后给你安排的工作就是每天到公司去玩各种游戏,看小说,不用去做其他的工作内容,而且还有很高的薪水,你会不会接受这份工作呢?”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公司和这么傻的老板?”萧木觉得林檎的这个问题很显然十分不现实。 “假设就是有一家这么好的公司,你会不会接受这个职位?”林檎继续追问道。 “那当然要接受啊,这么好的差事,傻子才会拒绝。”萧木立刻不假思索的答道。 “那么你会觉得给你这个职位的公司老板会有什么主角光环,让你纳头便拜的魔力吗?”林檎最后笑着问道,“不要忘了,你刚刚可是说过‘这么傻的老板’的哦。” “嗯?”林檎最后这一句转折让萧木感到有些发愣——怎么话题就突然又回到了主角光环和纳头便拜了呢? 不过萧木并没有用很长的时间便理解了林檎的话中的意思,“你是说我就好比是那个傻老板,而宋应星就相当于是那个接受了每天玩游戏看小说职位的我?” “聪明……”林檎用了两个字来表达了肯定的答复。 “但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啊,玩游戏、看小说怎么能跟研究科学技术划等号呢?这两者之间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嘛。”萧木仍然并不赞同林檎的这个类比。 “没有那么大的差距的。”林檎摇头答道,“你忘了之前在王静远家的时候,你刚一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宋应星的窘迫还有他兄长宋应升的遗憾了吗?在大明这个时空,读书人不专心读书,反而去研究那些‘奇淫技巧’,跟后世现代社会大学生不好好读书,而整天玩游戏看小说的道理其实还是差不多的……” 第四二二章 殿试 “所以说,在宋应星的心目当中,我的形象就跟那个傻子老板差不了多少?”萧木按照林檎的逻辑继续往下推演了一下,然后便发现了一个相当不得了的事情,明明刚刚还是“主角光环”,让人“纳头便拜”的存在,跟突然之间的傻子老板之间的落差实在是有些过于大了,让萧木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那倒还不至于。”林檎摇摇头答道,“毕竟你怎么说也是当今皇上,宋应星虽说‘不学无术’,喜欢搞些‘奇淫技巧’,但怎么说也是一个读书人,忠君思想应该还是很浓厚的,对你肯定不会有什么不尊敬的想法。” 林檎的这个回答终于让萧木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总而言之,你能这么轻易地就招揽来宋应星这个历史留名的人物,并不是因为什么‘主句光环’,而是因为他能够得到一个能够做他本来就感兴趣的事的机会,而且还能因为感兴趣的事获得你这个皇上的重用,用感兴趣的事来建功立业,你想想看,如果换做是你,你会不同意吗?” 在林檎的这套逻辑严密,条理清晰的理论推导之下,萧木只好再次无奈地承认,自己跟“主角光环”这种东西注定无缘——就好像林檎跟她原本想去那家售卖鸡毛掸子的店无缘一样。 …… 十天之后,大明崇祯元年戊辰科的殿试终于开始了,这天清晨萧木便早早起床,仔细认真地梳洗穿衣,想要给将来的新科进士们留下一个好印象——萧木这个做法似乎有些另类,因为一般情况下都是考生们想方设法地从他们的形象和文章上面给皇上留下好印象,但毕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对于这些不出意外将来都要来给自己干活的未来臣子们,萧木觉得有必要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老板是一个靠得住的人物。 这场殿试无疑将会选拔出三百多个大明未来的栋梁之才,成为大明官场之中的一股新兴势力,要知道官场之中对“同年”之宜十分看重,这三百多名即将成为的新科进士之间肯定会成为一个新的力量,而他们也同样是萧木这个皇帝手中的一股未来力量,毕竟他们都是天子门生,而且是天子的第一届门生。 在殿试开始之前,萧木就已经额外地赚到了一个人才,那就是没有能够通过会试,今天也没有资格能够来参加殿试的宋应星,但萧木却可以毫无疑问地说,宋应星的价值很显然要比今天来参加殿试的大多数准进士要高得多,毕竟从后世穿越而来的萧木能记起来宋应星在历史上留名,但对于大多数的崇祯元年进士,萧木都是毫无了解和认识,甚至连崇祯元年的状元,萧木也不知道是谁。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还没有举行萧木就已经额外赚到了的殿试,事实上萧木额外赚到的这个人才,也就是宋应星现在已经在礼部谋了一个差事,在礼部右侍郎徐光启的手下协助做事,由于是举人出身,宋应星得到一个礼部的职位也不算是什么不可以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宋应星虽然没有考中进士,但却比这些又资格参加殿试,不出意外就能得到进士功名的读书人领先了一步。 萧木这个主持考试的皇帝一大清早就起床准备,那参加殿试的考生们自然要起得更早,毕竟皇上就住在考试地点,不需要路上花费时间,也不需要被守卫的兵丁检查有无作弊之物,也不需要等任何人——因为从来都只有别人等皇上,却没有让皇上等别人的道理。 萧木准备好了之后,便前往了殿试的举行地点,也就是建极殿,很显然,他到达的时候,参加殿试的考生们早就已经在此等候了。 于是又是一阵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而且这事关礼仪程度,萧木也不能让考生们免礼,于是便只好受了这三百多人的大礼和跪拜,然后才淡淡地说了句,“免礼平身。” 该有的礼仪流程都进行完毕,殿试便可以正式开始了,于是萧木示意了王承恩一下,下面的人便把此次殿试的考题公布于众,让每个考生都知道了,他们今天要写的文章的主题。 事实上关于殿试出题的问题,虽然已经知道了只考一道策问,出题的自由度和灵活度比会试要大上不少,但萧木和林檎后来还有过几次讨论,最后得到的结论就是——还是尽量不要出那种太过于超前,超出了这个时代认知方面的题目。 毕竟科举考试是以大明这个时代的评定标准来进行选拔人才的方式,若是在殿试之中出了一道太过于标新立异的题目,不但超出了考生的认知范围,同样也会超出阅卷考官的认知水平,到时候就是考生也不知道怎么作答,考官也不知道怎么评定的境地,而出了这样题目的萧木本人,也同样没有阅卷评定的能力,这场殿试就会以失败而收场,甚至连传统意义标准的选拔作用都发挥不出来。 而什么样的考题才算是符合大明这个时代的考生和考官们的认知,这样的问题萧木和林檎自然还是无法判断。所以到了最后,萧木亲自出题的这样一个愿望终究还是没有达到,最后此番来参加殿试的贡士们看到的考题,实际是由来宗道拟定的——由于此前已经让钱谦益和周延儒出过会试的考题,这次殿试的考题自然便不能再用他们两个人。 虽说是由来宗道拟定的殿试考题,但却跟会试并不完全一样,这考题之中还是有着萧木的影子,或者说,今天的殿试考题,基本上就是由萧木把主要中心思想交代给来宗道,然后再由来宗道拟出一道成型的考题——由于要符合大明这个时空的认知,所以萧木交代的中心思想自然十分简单而明白,同时也十分笼统,那就是当今大明内忧外患,朕该如何施政,才能中兴大明?可以说,这样的考题对于参加殿试的贡士们来讲,有着很大的发挥空间。 第四二三章 监考 公布了考题之后,三百余名参加殿试的贡士们便开始了他们人生当中的最后一场科举考试,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场考试——这场考试由皇上来亲自出题、监考、决定排名,然后他们在这场考试之后就可以成为名副其实的天子门生,单从这一点就已经是他们一生之中莫大的荣幸了。 而且除此之外,这场考试也是决定每个人最后的排名的关键,是考中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被赐为进士及第,还是考中二甲,被赐进士出身,还是落在三甲,最后被赐同进士出身,很显然,在场的每一个考生自然都想成为一甲的三人之一,或者干脆一点说,每个人都想当状元,毕竟从理论上来讲,他们每个人的文章都会由皇上亲自过目,每个人都可能用自己的文章打动皇上,从而被钦点为状元。 当然这也是理论上的可能,即便是由皇上亲自主持,亲自阅卷的殿试,在实际上也并没有哪个皇上回去亲自把所有考生的试卷全都拿来评定一遍,大多数的皇上会把阅卷的工作交给手下的大臣,由大臣们挑选出他们认为最好的前十名,或者前二十名的考卷,然后在送呈皇上御览,由皇上决定他们最终的排名。 遇到某些不负责的皇帝,估计恐怕只会看最好的前三名的考卷,然后决定出状元、榜眼、探花,剩下的就全都交给大臣们代劳了。 萧木虽说不会那么不负责任,甚至想把每个考生的试卷全都亲自看上一遍,从而最精准地找到自己需要的人才,但对于这件事来说,萧木同样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大学时念经济系的,凭借他只有中学语文的水平,肯定是没有办法流畅地读懂这些优秀考生们的试卷的,更不用说评定他们文章的优劣了——就好比是小学生水准的学生去给高考试卷阅卷打分一样。 林檎虽说是研究古代文学,对这些试卷肯定是可以读懂的,但毕竟是格式千篇一律的八股文,又没有什么文学价值,三百多份的数量对于目前处于怀孕状态的林檎来讲已经可以算作是一个“天文数字”,萧木估计把这所有的试卷全都认真地看完,并且给出合理的评价之后,林檎的身体估计也就该彻底垮了。 所以萧木虽然空有励精图治之心,但却无驾驭文章之力,只能把阅卷的工作下放给来宗道、杨景辰他们这些主、副考官,最后由他们选出最好的前二十份考卷,送到自己这里,由自己——在林檎的帮助之下,决定出最后的排名成绩,至于剩下的那二百多名考生的成绩排名,就只能由来宗道他们这些考官来决定了。 这已经是对萧木而言能采取的唯一办法,而且最后由他亲自决定的二十份考卷的数量,跟以往的历代皇帝相比,也绝对可以算作是比较多的了,总而言之一句话,萧木对于殿试无疑是极其重视,对于最后的考试结果也是极其负责的。 所以对于在场绝大多数的考生来讲,他们的考卷基本上都是没有机会被皇上看到的,自然也就没有机会打动皇上,从而被点为状元了,对于他们来说,想要打动皇上,首先则是要打动代皇上阅卷的主考官大臣。 殿试开始之后,整个建极殿内极其安静,每个考生都在紧张地构思或者动笔写着自己的文章,但却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更不要说什么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了。毕竟十年寒窗苦读,谁也不想就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被误以为是要作弊,从而被革去功名,那样就实在是太过于得不偿失了,尤其是在他们全都已经通过了会试,只要不出大的差错,随便写上一篇过得去的文章就基本可以锁定进士功名的情况下。 每个考生都在安静地、同时也是聚精会神地写着他们的文章,这样萧木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整个建极殿之内,似乎只有自己一个闲人。 如果是其他懒惰怠政的无道昏君,自然是不可能一直都在殿试的现场守着,估计在考试开始的时候露一个面就已经是很够意思的了。但毕竟萧木对于维护崇祯皇帝的名声极其看重,自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他决定在殿试的现场待上整整一天,直到殿试结束再离开,也让他将来的这些“天子门生”们感受一下自己这个皇帝对他们的重视程度。 但毕竟一天的时间没那么容易打发,在龙椅之上坐了大半个时辰,几乎把每一个考生都给扫了一遍之后,萧木终于坐不住了,他决定站起身来,到下面去走上一走——总而言之,现在的萧木把自己比作成了后世现代社会监考老师一般的人物,既然是监考老师,在考场当中走一走,转一转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了。而且不得不说,萧木的这个类比从某种意义上确实也是十分形象和恰当。 站起身的萧木打算到考生当中走上一走,看看他们写文章的情况,如果有哪个考生身体不适,自己可以关心一番,找个太医来给他诊治,哪个考生的位置光线不好,自己也可以安排人给他拿一个蜡烛之类的,总之萧木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现出对参加考试的考生们的关心,同时也能给自己找点事做,让这一天的时间尽快地过去。 但萧木并没有找到什么身体不舒服的考生,也同样没有发现哪个角落光线不好需要蜡烛,毕竟是大白天,即便是大殿之中最阴暗的角落,它的光线跟蜡烛比起来还是要亮得多的。 萧木只好装模作样地在一些考生的身边站立一会,假装浏览一下他们写的文章,但即便是这样,萧木也不敢再某个考生的身边站上太久,一来是这样做会让这个考生白白地增加紧张感,反而不利于他的答题,这二来嘛,萧木也同样担心,自己本来是随便看看的举动,会被某些有心人记在心里,出于讨好自己这个皇帝的喜好的目的,故意把自己曾经驻足看过的考生的试卷评为优秀。 第四二四章 放风 所以萧木只不过是走马观花地在每个考生的跟前站上一小会,然后便又去其他考生的旁边看上两眼,这样的话,就算真的有那种“有心人”,估计也记不过来自己到底看过哪些人的试卷了。 看过了很多考生的试卷之后,萧木很轻易地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让这些人来当自己这个皇帝的“天子门生”,实在是难为了他们,由于萧木只是随便扫过几眼,没有看他们文章的内容(实际就算看了萧木也看不懂),但即便是这样,单纯地看这些考生们写字,就足以让萧木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真的是人写出来的吗?分明应该就是印上去的才对。”这是萧木看过了每一个考生的书法之后的第一反应,其实在这种科举考试的正是场合,每个考生用的字体基本都是所谓的“台阁体”,也就是一种比较通用的字体,比较规范整洁,跟萧木后世印刷体之中的“宋体”的地位差不多。 实际上这样的“台阁体”同样也是以规范为主,并不追求个性和特点这些艺术价值,跟科举文章的八股格式一样。不过由于萧木以前并没有见过其他什么更加有艺术造诣的字体,所以在他的眼中,每个考生都是功夫精深,写出来的字都跟印出来的一样——就好像让不懂艺术的人来评价一幅画的好坏,他们自然会觉得画得越像,越真实,甚至可以跟照片相媲美的画作才是最好的,而那些朦朦胧胧的,或者十分抽象的画,反而看不出有什么好来。 除了书法的角度之外,还有一点萧木也没有办法忽视,那就是自己这个天子的“门生”们,几乎所有的人全都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大,毕竟崇祯皇帝这具身体的年龄不过才十七八岁,而对于大明的读书人来说,十七八岁就能够通过会试,有资格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无疑是一个奇迹般的事情,或者换句话说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之前连中两元,少年得意的周延儒,在考中状元的时候也已经达到了二十岁。 如果换做事萧木实际上的心里年龄,或者说他穿越之前时候的年龄来比较的话,在场的考生也几乎没有看起来比他年轻的,最多有几个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跟穿越之前的他差不多的,但也是比较少见。事实上,萧木发现来参加这次殿试的贡士们当中,最多的事那种看起来已经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当然五六十岁,甚至白发苍苍的贡士也是存在的。 这样的事实自然让萧木觉得极其异样,毕竟在他穿越之前的上学经历当中,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学生的年纪比老师还要大的情况。 总而言之,对于萧木来说,他跟自己这些“天子门生”比起来,似乎没有一点可以强过他们——无论是学识、书法还是年龄,但他们却都是自己毫无疑问的“学生”,而且对于成为自己门生的事情还相当的乐意和荣幸,仅仅是因为萧木有着一个皇帝的身份。 在众多考中当中转了一圈之后,萧木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毕竟参考他自己以前参加各种考试的经验,一般情况下监考老师在考场当中转上一圈便会回到前面的讲台上,而不是一直在考场当中转悠,影响考生答题的心态。 于是萧木同样出于为了不让专心写文章的贡士们过于紧张的考虑,在下面转了一会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毕竟他对于古代的科举考试也是有过那么一点点的了解,知道哪怕是写错一个字,或者墨汁稍微弄脏了考卷,对于参加考试的贡士来讲都是灾难性的事件。 然后就在坐了一会之后,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建极殿内的每个人都有事做,全都聚精会神,神情专注,唯独萧木一个人闲得发慌,只能再次居高临下地,把每一个考生都仔细端详一遍,而且由于考生们都在低头作答,所以萧木看到的往往只是一个个的头顶,最多也只不过是额头。 看过了三百多名贡士的头顶和额头之后,萧木觉得如果世上真的存在类似于“看相”那样的技能的话,自己已经可以说是“身经百战”,经过了高强度的训练,估计已经能够找到要领,给这三百多名贡士简单地算上一卦——那就是他们全都有大喜之兆,几乎都能金榜题名,成为大明每个读书人向往的目标。 终于萧木一个人枯燥地又坐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他觉得时机比较成熟,又可以起身来“放放风”,到正在认真书写的贡士们中间走上两圈,给自己枯燥的监考过程稍微找一点可以消磨时间的事情可做。现在的萧木觉得这种仅仅是一篇策问就要考上一整天的考试形式实在是效率太低,如果不是要考虑到入乡随俗,照顾大明本土读书人的感受,自己说不定早就进行一番改革了。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萧木随便想想,毕竟他不可能有勇气真的去改,而且这也不过是他因为枯燥而发的牢骚而已,毕竟之前的会试整整考了九天,但萧木并没有需要到现场去枯燥地监考,他也就没有产生过什么改革会试流程的想法。 总而言之,对于萧木来说,这殿试的一天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度日如年”,每次短暂的“放风”之后,他就只能回到自己的龙椅之上坐着,一言不发地看着下面每个考生的头顶和额头,练习他“看相”的能力,焦躁地等着下一次“放风”时机的到来。 终于,在经过了大概六七次的“放风”,一次次地见证着参加考试的贡士们的文章由短变长,又一次次地给每个贡士都看了相,太阳也从东方升到天空中央,然后又逐渐偏西,大明崇祯元年戊辰科的殿试总算是接近了尾声,萧木发现,已经有一些参考的贡士已经写完了试卷。 第四二五章 蜡烛 终于一直等到日头偏西的掌灯时分,整个建极殿也都昏暗了下来,此时大多数前来参考的贡士们都已经完成了考试陆续离场了,剩下还在奋笔疾书的考生们也纷纷写到了各自文章的结尾,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萧木也是欣喜不已,既因为自己穿越以来主持的最重要的一场仪式终于要圆满结束,也因为自己这枯燥的一天也总算可以过去了。 果不其然,萧木大概又等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几乎所有的贡士们全都已经完成了他们的文章,交卷离场了,而建极殿之内只剩下了两名考生还没有完成他们的文章。 只要还有一个考生没有写完,萧木这个主考官就不能离开,毕竟都已经按照“枯坐——相面——放风”这样的节奏整整度过了一整天,萧木自然不想半途而废,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了这快要收尾的时候,萧木便越激起了坚持下去的动力,萧木甚至打算如果这两个考生就是写到半夜,自己也要等下去——当然这毕竟是不可能的,大明的殿试自然不是考生想要写多长时间就能写多长时间的,不然的话哪个考生一时文思不如泉涌,用了一年半载才写出一篇惊世骇俗之作,那整个大明恐怕也就该陷入瘫痪了。 但只要在允许的时间范围内,用一天的时间和半天的时间写出来的文章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毕竟最后评判的标准是文章的优劣而不是完成的速度,所以从理论上来说,现在还没有完成文章的这两名贡士,也是有着拿到状元的机会的。 又等待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此时的太阳光已经十分微弱了,整个建极殿也都暗了下来,此时的萧木才终于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放风”时候原本的打算——给光线不好的考生加一个蜡烛之类的,于是他赶紧对一旁的王承恩比了一个手势,把王承恩给浇了过来,然后又出于不干扰这两名贡士的原则,轻声地对王承恩吩咐道,“天色越来越暗了,准备两个蜡烛给他们,省得他们看不清纸上的字了。” 王承恩得了皇上的吩咐,自然依言执行去了,只不过王承恩准备的蜡烛还没有拿上来,便有一名贡士完成了自己的文章,交了卷子离开了考场——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一个考生没有写完了,而萧木此时对于这个让自己迟迟不能结束考试的考生则是一点都不生气,毕竟要是他也交卷了的话,自己方才吩咐王承恩准备的蜡烛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那样就真的是非常尴尬了。 按照萧木的分析,对于这样一个到最后时刻都还没有完成自己文章的考生,估计会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这个考生确实有着真才实学,所写文章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精心思考,不满意绝不下笔,最后在允许的时间之内完成一篇最为优秀的文章,对于这样的考生来讲,虽然此时只剩他一人,但他也不会感到有什么紧张。 而另一种则就是这个考生原本便文采平平,之前通过了会试是靠了很大的运气成分,在殿试的时候没有了幸运女神的眷顾,最后就只好一直到考试快要结束了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文章,这样的话,此时的这个考生肯定会相当紧张才是。 于是萧木为了验证自己的两种猜想,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名考生,想判断出来此时的他到底是紧张不已还是胸有成竹,而王承恩把蜡烛摆在他的案边的时候,便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然而事实上萧木并没有得到最后的结论,因为王承恩把蜡烛放在了那考生的桌上的时候,那考生并没有任何的反应,而是一直在奋笔疾书,仿佛没有感受到自己斜前方的烛光一样。 终于又过了两刻钟的时间,这最后一名考生没有辜负萧木给他准备的蜡烛,也终于写好了自己的文章,交卷离场,大明崇祯元年戊辰科的殿试总算是结束了,但此时的萧木反而有些不太甘心,希望这殿试在进行一会,因为直到最后,他也没有看出来这最后的一个考生到底是紧张还是不紧张,因为他的表现既可以理解为是紧张过了头,也可以理解成是完全胸有成竹的自信。 收起了这最后一名考生的试卷,萧木刻意地记下了这名考生的名字,打算最后殿试结果出来的时候,看一看他到底是名列前茅,还是排到了最后,毕竟现在只有这样一个方法能够验证,萧木此前的两个猜想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的了。 此时的天已经几乎彻底黑了,结束了一整天的监考工作,紧张严肃的气氛终于散去,萧木便察觉到自己早就已经饿了。于是很快王承恩便准备好了晚膳,萧木填饱了肚子之后,便一如既往地道林檎的寝宫“报到”去了。 “殿试考到现在才结束?”这是林檎见到萧木之后问的第一句话。 “结束了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吧,我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才过来的。”——可能是穿越到大明的时间长了,现在的萧木在跟同样是穿越者的林檎说话的时候也能自然而然地使用“时辰”这个时间单位了。 “主持殿试的感想如何?”林檎自然对萧木吃饭的事情不感兴趣,继续问道,“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的感觉一定很不错吧?” 然而林檎这个问题却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萧木摇了摇头答道,“并没有感受到这种成就感,反而整整一天下来,我最大的感觉就是枯燥,这一天的时间就像一年一样漫长。” “这不就是‘度日如年’?”林檎揶揄了一句,然后继续追问道,“然后呢,除了‘枯燥’之外,你就没有一点点其他的感想?你要知道这可是殿试,科举考试的顶峰,整个大明最最厉害的三百个人要成为你这个天子的门生了,比后世的清华北大、牛津剑桥还要厉害的。” 第四二六章 固执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感想的话,那就是这些贡士们的水平不知道比我高到哪里去了,但却只能做我的‘门生’。”萧木答道,“每个人写的字都好像打印出来的一样,不知道要苦练多少年才能有那样的水平。” “现在是大明的时空,读书是很奢侈的,有了这种奢侈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努力呢?”林檎答道,“再说大明又没有什么电影小说漫画游戏之类的东西,人们的生活节奏慢得很,读书人有的是时间练习他们的书法。” “然后呢?除了他们的字都写得很好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想?”林檎又继续问道。 “真的没有什么感想了。”萧木两手一摊地答道,他可以看出来,林檎对殿试这种最高形式的科举考试很感兴趣,但出于礼仪和身份的考虑,她作为一介女流是肯定没有办法参与其中的,所以才会追着萧木询问他的感想。 “早知道你这么关心,本来可以想想办法,让你乔装打扮一下,混到建极殿里去好好地现场观摩一下的。”萧木补充道——反正殿试都已经结束了,时间又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倒流的,萧木可以毫不负责地说道,尽管他实际上几乎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安排,但毕竟现在已经是属于马后炮的范畴,他也不在意“豪爽大方”一回。 “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随便怎么说都可以了。”林檎自然看出了萧木刚刚这“豪爽大方”的虚伪本质,十分不给面子地答道,弄得萧木也是一脸的尴尬。 “对了,这次殿试有一个人让我印象很深。”萧木决定找点什么话题来摆脱尴尬,随即便想起了那个最后一个交卷的考生,还有自己的那两个猜想。 “什么人让你印象这么深?”林檎自然对萧木所说的很感兴趣,于是开口问道,对于刚刚萧木的虚伪也没有空闲去追究了。 “就是他一直到天都快黑了才写完他的文章,是所有参加考试的贡士里面最后一个交卷的……” 萧木简单地讲了一下自己给这个考生加蜡烛的事情,还有自己关于这个人的两种猜想,以及最后自己的猜想一直没有能够得到答案的原因,最后说了一句,“总之我觉得这个人肯定不一般,说不定是个人才。”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然而萧木的想法果断地被林檎泼了冷水,“依我看,这个考生应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贡士,在三百名参加考试的人当中位居中游,不上不下,不好不坏,扔到人群里面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不会吧?如果他真的那么普通,那肯定早就写完了文章交卷走人了啊。”萧木觉得林檎的想法太过于简单了,“事实上他可是最后一个才交卷的啊。” “参加考试的一共又三百多人,总要有人先交卷有人后交卷,如果这个人没来参加殿试,那原本倒数第二个交卷的人就成了最后一个,那样的话你又回去注意那个原本倒数第二交卷的人去了。”林檎则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总而言之,只要参加考试的考生超过了一个人,那就肯定会有最先交卷和最后交卷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最后一个交卷的和第一个交卷的,或者第一百个交卷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的特别罢了。” “我还是觉得此人不一般。”林檎的一番分析十分深刻,让萧木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直到过了好一阵,才总算憋了一句出来,仍然是坚持己见的话。 “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林檎扶着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无力的样子,“就好比说,你拿出一副纸牌来洗牌,不管怎么洗,最后肯定都会由第一张和最后一张,但这第一张和最后一张也不过只是一张普通的牌罢了,而且在洗牌之前,任何一张普通的牌也都有可能成为这最后的一张牌……” 林檎的比方可能有些晦涩,让原本有些犹豫地坚持己见的萧木直接变成了不知所云的状态,呆呆地看着林檎,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我换一种说法吧,那样你肯定会明白的。”颇为无奈的林檎只好决定尝试另一种方法,于是继续说道,“今天最后一个交卷的考生实际上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世人才,考中进士之后给你这个皇帝出了很多绝佳的主意,立下了大功,最后成功辅佐你这个皇上解决了眼下的各种问题,最后中兴了大明。这样的事情很明显只有那种戏剧性很强的,开了主角光环的电视剧或者小说才可能会有,而你想想看,你是哪种开了主角光环的穿越者吗?” 原来林檎又一次地把话题说回到了关于萧木到底有没有主角光环的问题上来了,这个问题之前他们已经讨论了很多次,最后的结果也都验证了萧木并没有主角光环的这样一个事实,萧木也没有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强调自己真的有什么主角光环,毕竟就算他说了,林檎也不会信的。 “那就只好等殿试最终的结果出来了,让最后的殿试排名来回答这个问题吧。”萧木虽然不敢说自己又主角光环,但他实际上还并没有完全被林檎说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固执,感觉这最后一个交卷的考生并不普通。所以很显然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跟林檎辩论,于是就只能说上一句类似于“拭目以待”这样的话,寄希望于最后的事实能够证明自己的看法。 “我保证绝对不会人为干涉他的考试结果和排名的。”为了避免林檎的怀疑,保证“游戏”的公平性,萧木又补充道。 “你当然还是不干预的好,如果你真的干预了,说不定非但看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反而会弄巧成拙的。”林檎点点头对萧木的话表示赞同,同时也带着那么一点点奉劝和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第四二七章 排名 由于殿试只考一道策问,也就是每个考生只有一篇文章,所以阅卷的速度比会试要快了不少,从殿试结束的那一刻开始,紧张的阅卷工作就已经开始,然后又过了一天之后,萧木的手中便拿到了来宗道呈上来的最后二十名最优秀的考生的文章。 这二十名优秀文章自然也是有着他们的排名的,事实上萧木拿到的这些文章是按照来宗道他们这些考官的评判标准,由优到劣排序的——当然这里的“由优到劣”也只不过是一个相对的说法,毕竟能从全国的科举考试突围而出,又成了最为优秀的二十名,他们的文章自然都是极其优秀的,相互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特别大的差距。 萧木大概地浏览了一下这二十份文章——其实主要是浏览这些文章的作者到底是对应了哪些考生,毕竟文章的内容对于他来说有些过于晦涩,仅靠大概地浏览肯定是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的。然后萧木便发现,这二十份考卷所对应的考生,并没有一个名字是自己熟悉的。 由于宋应星兄弟并没有通过会试,没有参加殿试的资格,所以其实萧木熟悉的名字无非也就两个,一个是之前跟胡云发生过重重误会的史可法,一个就是之前殿试的时候最后一个交卷,让萧木看不明白他到底是自信还是紧张的那名贡士。 很快林檎便通过了她自己的“消息渠道”得到了萧木已经拿到了前二十名考卷的消息,所以萧木只是大概地浏览了这些考生的姓名,还没有考虑其他的时候,林檎便已经来了,让萧木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感慨林檎的“消息渠道”的效率之高,还是大明朝廷和宫中的保密工作之差了。 “赶快把他们的考卷拿来给我看看。”这是这次林檎见到萧木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很明显,林檎对于“点状元”这样的事情无疑比萧木更加感兴趣,而她的意见也的确会对萧木的决定起到很大的影响作用。 对于林檎的这种“正当”要求,萧木自然不可能不同意,而且反正以他自己的文字功底,想读透这些优秀文章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萧木也乐得借助林檎的力量来完成对这些文章的评定。 虽然自身能力有限,但萧木有一个想法却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最后这前二十名考生的排名,绝对不能跟他们被送来的时候一样,毕竟如果自己什么调整都没有做的话,那无疑就显得自己这个皇帝有些多余,或者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傀儡的感觉,毕竟殿试理论上是由皇帝亲自主持,亲自评定的,如果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而是照原样裁定了最后的排名,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不能让手下的臣子们感受到“天心难测”。 萧木决定,如果这二十名考生的排名原本就比较正常,找不出什么明显需要调整的地方的话,自己就进行一些无关痛痒的调整,比方说把第十七名和第十六名交换一下顺序之类的。总而言之有一点是已经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即便只是单纯地为了调整而调整,自己也要调整一下。 二十篇文章读起来自然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所以林檎拿到了这一叠文章之后便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认真地翻看了起来。虽然萧木对这些文章无法深刻理解,但他还是十分清楚,那就是大明这个时空的文章的一百字说不定要相当于后世现代社会白话文的三百字,若是跟那些网络上的小说相比,说不定能相当于一两千字。 萧木很清楚林檎一时半刻是不可能读完这二十份的文章的,至少也要大半天的时间才行,所以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接下来将会又很长的时间闲着没有事做,毕竟那些文章都在林檎的手里。 只是萧木的这个推断又一次地发生了失误,林檎把那些考卷拿到手里之后没过多久,大概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之后,便发现了问题,开口问道,“这前几份考卷的前后顺序,你调换过吗?” “没有啊。”萧木被林檎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愣,连连摇头答道,“我刚拿到这些考卷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你就来了,我哪里有时间调换他们的顺序?” “那就奇怪了。”林檎眉头紧皱,又一次确认道,“你确定这些试卷现在就是按照从优到劣的顺序排序的?” “没错,来宗道刚才把它们交给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萧木答道,林檎能有这样的表现,很明显是在考卷之中发现了问题,但到底是什么问题,萧木则是搞不清楚,于是他便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这一份的排名有问题。”林檎指出了她发现了问题的考卷,对萧木答道。 “有问题?哪里有问题,是排高了,还是排低了?”萧木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排低了。”林檎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应该是第十一份试卷吧?。”萧木刚刚注意着林檎翻开这一叠考卷的动作,记得她指认的这一份是第十一份,继续问道,“那也就是说,按照现在的排序,这个人在所有贡士当中排第十一名,除去一甲的三名之外,他就是二甲进士第八名,连我都能知道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现在你说他的排名排低了,难道此人原本应该当状元的吗?” “原本能不能当状元不好说,但这份试卷的文才跟状元榜眼探花的试卷至少是一个水平的,肯定比他前面的那几份试卷要好才是,但现在却只排到了第十一名,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不过萧木还是有些没太弄明白,继续问道,“我记得从你刚才进来拿到这些试卷到现在也没有多长时间吧,而且我看你也只是翻看了一番,怎么就连第十一名的考卷优不优秀都知道了呢?难道说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你就把所有的文章全都通读一遍了?还是说你在今天之前就已经看过了这些考卷不成?” 第四二八章 标记 萧木的脑中产生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因为刚刚林檎对手中试卷的优劣说得头头是道,就像是已经全都通读了一遍一样,但明明她从自己这里拿到试卷一共也没有多长时间,即便林檎穿越前是中文系的,研究古代文学的,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当中读完这么多份文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除非—— 这便是萧木可怕想法的原因了,除非林檎事先看过这些人的考卷,否则又怎么可能知道谁的文章好,谁的文章不好呢? 随机接下来萧木又瞬间产生了林檎事先看到考卷的各种可能性——有可能是她的“情报来源”进一步得到了升级,在阅卷的过程中得到了考卷,也有可能是她直接混进了阅卷的现场。总之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意味着大明的保密工作已经近乎于零,之前的会试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周章,也不见得真的收到了效果,这无疑让萧木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萧木毛骨悚然的感觉只维持了那么一瞬间的时间,因为林檎紧接着便对萧木说道,“我又没有你那种过目不忘的‘金手指’,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把这些文章通读一遍。” 林檎说着,还不忘揶揄一番萧木之前自以为拥有的金手指,然后继续指着考卷的一处地方说道,“我能看出这些考卷的优劣是因为看了这里。” “哪里?”萧木下意识地问道,目光随着林檎所指的地方看向了一份考卷的角落——然后便发现林檎所指的地方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记号,有圆形的,也有三角形的,给萧木一种自己并不是穿越到了大明朝,而是穿越到了某个使用楔形文字的古国。 “这是什么?难道殿试的考生都学会在试卷上留记号了?”萧木问道,很明显他对这种像是楔形文字的记号毫无所知,疑惑地问道。 “他们不出意外都能获得进士功名,为什么要冒险在试卷上留记号?”林檎果断地否定了萧木的猜想,然后继续说道,“这些圆形或者三角形的记号应该是阅卷考官对于这篇文章的评价,我在以前的时候好像稍微听说过一点,今天看到了试卷,才想起来的。” “就好像我看到了《梦溪笔谈》才想起来以前在历史课本上学过《天工开物》一样?”萧木很快发现了林檎这次跟自己之前的相似之处。 “差不多吧。”林檎胡乱地答了一句,然后又翻回了第一份考卷,继续说道,“你看这份排名第一的考卷,上面全都是圆形的符号,这说明圆形的符号是对一篇文章的最高评价,也就是说,一份试卷的圆形评价越多,其对应的考生成绩就越好。” 说着林檎翻到了第十份试卷,继续说道,“你看这排名第十的试卷,上面除了几个句号一样的圆形符号之外,还有两个三角形的符号,这就说明三角形符号是比圆形符号次一个等级的评价,这篇文章有两个三角形符号,所以被排到了第十位。” “那刚刚那篇文章是什么符号?”萧木这会也总算开了窍,一下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林檎根本不是通过阅读了每篇文章的内容而知道的好坏,而是通过这些像是楔形文字一般的符号来判断的,于是他接下来便开口问出了这个重要的问题——既然林檎说那个排名第十一为的试卷有问题,被排低了,那份试卷上面的符号是什么样的自然就成了萧木最为关心的问题。 “我正要给你看。”林檎说着又翻开了那份排名第十一位的试卷,“你看,这份试卷上面清一色的全都是圆形符号,按照这样的评价,这无疑是跟排名第一的试卷相同水准的文章,就算当不了状元,但也绝对不至于落到第十一位的位置。” “嗯……”萧木皱眉沉思,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此说来,明明是一位状元之才,但结果却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被埋没到了地十一名,这个问题我可要把来宗道叫来,好好地问上一问。” “而且,你不觉得这个排名也很有意思吗?”林檎接过了萧木的话茬,继续问道。 “排名?这份考卷的排名有什么门道吗?”萧木又是皱着眉头说道——事实上他刚刚皱着的眉头就一直没有舒展开。 不过很快没有需要林檎的回答,萧木就想到了这个排名的原因所在,“是了,一定是在我之前的殿试的时候最后由皇帝来裁定排名的试卷只有前十名的,这次的阅卷考官以为我也会只看前十名的考卷,所以便把这份试卷排到了地十一位,若是我按照此前的惯例的话,很显然就看不到这份试卷,也就发现不了这个问题了,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这篇文章对应的考生也就只能得到一个二甲第八名的成绩了。” “所以你这次要来了前二十份的试卷的‘勤政’之举,才帮助你发现了这个问题。”林檎点点头补充道。 “这也算不上什么‘勤政’之举,说实话原本我都没有想好把这些考卷拿来之后应该怎么办。”萧木则是“谦虚”了一句,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说不定比我还会‘勤政’,不知道如果我没有穿越的话,他会亲自去看多少份试卷,我觉得只会比二十份多,而不会少。” “总而言之,你看了二十份试卷,就已经发现了问题了。”林檎说道,“刚刚你不是要把来宗道叫来问他缘由吗?我就不打扰了,等你问清了原因再来告诉我吧。” 说着林檎便离开了,这让萧木感到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意外,毕竟按照她平时的行事作风,肯定是要留在这里,一起听一听来宗道对这个问题会有怎样的解释的。 “来人呐!”不过萧木对此倒是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而是直接叫来了王承恩,“大伴,去讲来宗道请来,朕有话要询问于他。” 第四二九章 外貌 林檎不参与萧木和来宗道的问话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她穿越到大明已经有三个多月,原本周皇后怀有身孕的身体已经比较明显,也可能是由于在大明这个时空生活的时间长了,受到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让她对于一些原本无法理解和接受的礼仪竟然也稍微地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认同感——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萧木无论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自己,都会来跟自己说甚至需要自己跟他一起讨论,那么林檎就没有必要非要破坏这个时空的礼法了。反正最后肯定都能第一时间地知道结果,自己又何必非要平白地引起非议呢? 果然,没有过多长时间,林檎就又一次见到了萧木,很明显他是已经向来宗道问明白了情况,然后第一时间来林檎这里“汇报”的。 “来宗道是怎么解释的?”林檎又一次问了一个其实原本不需要问的问题,因为就算她不问,萧木也是会说的。 “他给了我一个相对而言还算可以接受的答案。”萧木直接说了最后的结论,“至少比我原本想象的考试阅卷黑幕重重要好上那么一点。” 很明显萧木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明白,林檎自然也是没有听懂,于是她继续追问道,“什么叫‘相对还算可以接受的答案’?明明是可以跟状元媲美的文章却被排到了第十一位,这不是阅卷的黑幕又是什么?” “事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其实原因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得多,只不过在我们穿越之前的社会早就见不到这样的现象,所以我们才没有想到。”萧木又是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好在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说法肯定不会让林檎满意的,于是赶在林檎的追问之前开继续解释道,“来宗道跟我说,这份考卷但从文章上来看应该是本次殿试当中最好的一份,甚至比现在排名第一的那篇文章还要好,但最后却只是排到了地十一位的原因只是因为一点,那就是——长相。” “长相?”林檎听了萧木的话之后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的‘长相’,就是指外貌的那个‘长相’?” “不错,就是外貌。”萧木点点头,颇有些无奈地答道,“在你我原本的现代社会的各种考试当中,哪里会有因为外貌的因素而影响最后成绩的呢?所以你我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那也就是说,这个……”林檎的话说到了一半,然后便停了一下,快速地把那一叠考卷翻到了第十一份,看了一眼考卷上的名字,然后继续说道,“这个名叫刘若宰的考生,是那种其貌不扬的类型?” “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叫刘若宰的考生,但根绝来宗道的描述,还有礼部的记录,此人的外貌确实可以说是不敢恭维,拉低了平均水准的那种。”萧木点点头,略微有些尴尬地答道,毕竟背地里说别人长得难看这样的话不是那么好开口。 “然后就因为这个就把他的成绩给推后了十名?”林檎仍然对此有些难以置信,“科举考试选的是人才,又不是选美。” “似乎在大明这个时空,外貌对于科举考试也有着一定的影响因素。”萧木答道,“而且你现在再回想一下,你我穿越到大明这个时空以来所见过的臣子们,存在那种长得尖嘴猴腮,不像正派人的那种吗?反正我现在回想起来,就连那个梁艳阳的亲戚,大兴之前的那个知县梁月皓,但从外表看来,都是一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不像是坏人。至于朝中这些大臣们,那就更不用说了,像是来宗道他们这些人,全都是正人君子的模样。” “以前读三国的时候,里面有庞统因为长相丑陋而遭到孙权的弃用,后来到刘备那里一开始也不受重视,还以为是小说描写的夸张,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真的是存在的。”林檎听了萧木的话之后回想了一下自己见过的大明官员,发现确实如萧木所说,只好接受了眼前的现实,“而且,《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也是明朝的人物,看来关于外貌的这一点对于明朝读书人的影响确实很大。” “这个刘……”萧木刚说了三个字便又听了下来,跟刚刚的林檎一样,看了一眼考卷之后,才继续说道,“这个刘若宰倒是还没有达到《三国演义》里面庞统的那种程度,不然的话,估计他连现在的第十一名的成绩都不会有了,说不定连通过会试,甚至参加会试的资格都得不到了。”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相对还算可以接受的答案’吗?”林檎想起来萧木刚来的时候说的那句结论性的话,便开口问道。 “是啊,跟阅卷黑幕,冒名顶替这种事情相比,这个因为长相的原因也不算那么坏了,至少在眼下的大明朝廷,那些参与阅卷的臣子们还事又节操的,没有那个胆量敢于公然挑战科举考试的公平性。”萧木点点头答道,很显然这件事情并没有他原本预想的那样严重。 而这种实际情况比预想要好的事情,无疑会让人松一口气,事实上原本萧木都已经开始考虑若是阅卷过程之中真的有黑幕存在的话,自己该怎么处置来宗道他们这些考官了,但现在这样的事情并不存在,他当然也是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跟阅卷黑幕相比这确实没那么严重。”林檎也不得不承认问题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但不严重不代表没有问题,很快她又继续问道,“但是你就这样接受了来宗道的这个解释,打算承认这个刘……刘若宰的最终排名了吗?” “那当然不是,你我都是接受过后世现代社会教育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这种以貌取人的想法呢?”萧木自信地摇头答道,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优越感。 第四三零章 歧视 萧木虽然对林檎说了这个因为外貌的原因而把那名原本有状元之外的叫做刘若宰的考生的考卷排在了第十一位的事情是“相对而言还算可以接受的”,但这毕竟只是“相对”而言,与其“相对”的是萧木原本猜想的阅卷黑幕,所以说,如果不是“相对”,而是“绝对”的话,那么这种让考生的外貌影响到了最后成绩和排名的情况,在萧木这里是“绝对”不允许的。 “我决定把这个刘若宰点为这次殿试的状元,反正他的文章本来就有状元之才。”萧木说道,“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我不以貌取人,不歧视相貌不佳的人才的决心。” “那原本排第一的那个考生岂不是很冤?”林檎转眼又提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同时又把那一叠试卷翻到了最前面,指着第一份试卷的名字说道,“毕竟这个名叫何瑞徵的贡士的文章也同样是全都的圆圈评价,并不比那个刘若宰的文章要差。而你现在要是执意点刘若宰为状元,是不是一种矫枉过正的行为?为了不歧视而刻意为之,难道对相貌堂堂,没有任何过错的何瑞徵,不也是一种不公平的待遇吗?” 林檎的话让萧木入门方醒,“不错,我要是执意点刘若宰作为状元,对同样文章写得很好的何……” 萧木的话说道一半又一次卡了壳——原因自然也是很简单,在林檎刚刚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第一份考卷的名字之后,才继续说道,“对这个何瑞……” 然而萧木这次又只是多说出来了一个字——原因同样也很简单,也有那么一点的尴尬,因为这个考生名字的第三个字有点不太认识,而且尽管刚刚林檎已经说过了一遍这个名字,但萧木当时并没有留心这个字的具体读音。 “何瑞徵。”林檎自然也知道萧木是哪里出了问题,于是开口提醒道,“就是江南四大才子的文徵明的那个‘徵’。” 萧木听了林檎的提醒,但还是有些不太确定,“这个字,我看起来怎么感觉像是‘宫商角徵羽’的那个‘徵’字呢?” “当然像了,因为本来就是同一个字。”林檎颇有些无奈地答道,“这个字既是宫商角徵羽’的‘徵’,也是征集的‘征’的繁体字。”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应该是‘zheng’,而不是‘zhi’呢?”萧木又一次的提问。 “我又不认识这个考生,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名字到底该怎么读?刚刚不过是随便选了一个读音来读的罢了。”林檎更加无奈地答道,“而且我就算刚刚读了‘zhi’,你也可以反过来问我为什么不读作‘zheng’的。” “我不会问的,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字竟然还是‘征集’的‘征’的繁体字。”萧木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说道。 “总而言之,这个字又两种读法,我随便读了一种。就好比草字头下面一个东西南北的西的‘茜’字,同样有‘qian’和‘xi’两种读音,你遇到了一个带有这个字的人名,又没有办法确认的时候,不也是只能随便找一个读音来读吗?” “什么,‘茜’这个字竟然还有‘xi’的发音?”萧木又是看起来惊讶不已的样子——很显然林檎刚刚的这个例子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因为作为一个例子来讲原本是应该十分易懂的,但萧木的水准却连林檎举的例子都无法领会 …… “总而言之。”林檎又一次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想要把话题从汉字的读音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拉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刘若宰的文章无疑是有着跟状元相提并论的优秀程度,排在地十一位肯定是不公平的,但转过头来,你要是执意点刘若宰作为状元,那对于何瑞徵就是极其不公平的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萧木摸着下巴,念念有词地念叨了半天,但却并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于是只好继续向林檎求职,“如果是你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办呢?” “这是你的问题,你才是大明的皇上,当然应该由你自己来想办法。”林檎并没有给萧木出什么主意,反而又是把问题给重新踢了回去,让萧木自己去想。 “我自己的事情吗……”萧木又是沉吟许久,然后才突然像是开了窍一样,“虽然他们两个人的文章的评价全都是最高,但这又不代表这两篇文章就真的是同一水平,我们完全可以把他们的文章仔细地看上一遍,然后选更好的那一篇的作者来作为这次殿试的状元。” “只怕是这个办法也不一定能行得通。”林檎对萧木想了半天才想出的办法持谨慎态度,“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篇文章的优劣又不像是两个人比武一样,孰优孰劣那么一目了然。” “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萧木反问道,“虽然这两篇文章的得分都是最高,全都是圆形符号的评价,但也很有可能一篇文章就是恰好值得用这样的圆形符号去评价,而另一篇文章则是因为没有其他更加优秀的符号,而只能用圆形符号来评价的。” 萧木的话说得有些啰里啰嗦,像是绕口令一样,不过林檎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就好比是说,同样是打了一百分的两个学生,一个是正好有着一百分的水平,另一个则是因为满分只有一百分,很明显后者的实力要优于前者。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说的这个办法试试看吧。”林檎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便把那一叠试卷又重新递给萧木,“他们两个人的文章都在这里了,你读读看,到底哪一篇写得更好,就点哪个人来当最后的状元吧。” 萧木顿时又是面露难色,十分尴尬地说道,“我的水平,恐怕是看不出这两篇文章的精妙之处,这种需要深厚文字功底的事,当然需要你来亲自出马了……” 第四三一章 天意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萧木的办法终于宣告破产。 因为林檎耐心地把叫做刘若宰和何瑞徵的贡士的文章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然后又把两篇文章的内容给萧木原原本本地讲解了一遍,然后萧木才终于发现,自己也根本没有办法对这两篇文章孰优孰劣做出评价。 至于林檎,很显然她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说法,因为以萧木对她的了解来看,若是林檎自己一个人就能判断出到底哪篇文章写得好的话,她就不会那么耐心仔细地把两篇文章的内容又给自己讲解一遍了——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林檎虽然是中文系研究古代文学的,但毕竟是现代这会的人,在写文章这方面很显然不能跟大明本土的状元级别的贡士相提并论。 就好比一个人虽然是英语专业毕业,成绩十分优秀,但让他去评价两名以英语为母语的,甚至可以达到诺贝尔奖级别的著名作家的作品,选出孰优孰劣,自然也是毫无可能的。 所以此时萧木才终于意识到刚刚林檎所说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竟然是这样的深刻。 “这两个人的文章根本就没有办法分出一个高地来,我在读刘若宰的文章的时候觉得他的这篇是最好的,但等我读到何瑞徵的文章之后,又觉得他才应该被点为状元。”萧木十分无奈地说道,随即又来了一个十分形象的比喻,“弄得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棵墙头草一样。” 可能是对萧木的话也有同样感受,这次林檎很罕见地并没有对他的说法加以嘲讽,而是同样做了一个比喻,“就好像是在我们后世现代社会观看辩论大赛一样,作为一个普通观众,正方发言的时候觉得正方的观点正确,等到了反方发言的时候,又感觉自己被反方给说服了。” “是啊,不过辩论大赛除了观众之外还有评委,最后正方还是反方胜利有评委去评判,但这次这两篇文章,只能靠我们自己这种普通观众水准的去评定了。”萧木点点头赞同了林檎的说法,而且最后还不小心地强行把林檎跟自己拉到了同一水平线上。 “其实大明这个时空也有着像是辩论大赛当中的评委一样的专家。”林檎说道,“如果你实在决定不了,可以把来宗道还有钱谦益、周延儒这些人叫来,让他们评定一番。” “其实这两份试卷上面的圆形符号,就已经相当于是大明的专家评委,也就是阅卷考官的评价的,很显然他们得到的评价分数都是一样的,所以就算再叫大明的文人前来,他们也不见得能评定出真正优秀的那个人来,最后恐怕只能是凭借他们个人的喜好去评定。”不过这次林檎的建议却并没有得到萧木的赞同,萧木摇着头继续说道,“既然是凭个人喜好决定的话,那还不如用我这个主持殿试的皇帝个人的喜好来决定,而不事让他们这些当臣子的越俎代庖。” “但现在的问题是,你连凭借个人喜好来判定的能力都没有。”林檎也同样十分严肃地指出了这个让人失望的事实,“不然的话,你早就能决定该点谁作为状元了。” “就算这样也不能让来宗道他们来插手此事。”萧木对于这个问题的态度确实相当的坚决,“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评定状元考卷的问题了,若是我把评定状元的权力下放给了他们,那就表明了我这个皇帝缺乏能力,这对于我来讲倒没什么,但对于崇祯皇帝的名声和威信则是大大不利的。”——很明显,萧木又一次想到了崇祯皇帝的名声问题,不让崇祯皇帝名声受损一直是他一贯的行事原则。 “你不是把处理国家政务的权力都大方地下放给了来宗道他们,到了这个时候却反而又计较起来了?”这是林檎听到了萧木的分析之后脑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不过她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她也不得不承认,萧木刚刚的说法确实是有些道理的,作为穿越成为大明皇后的穿越者,林檎自然也不希望自己这个穿越者同伴的权力被架空,成为一个傀儡一般的人物——而点状元无疑是极具象征性的一件事情,如果连这样的事情都要臣子代劳的话,那萧木这个皇帝的威信确实会受到很大的损失。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宁可让萧木自己胡乱点一个人作为状元,都要比把臣子们找来询问意见的办法要好,毕竟不管怎么样,萧木都是大明的皇帝,由他钦点的状元就算文才一般,那也是皇上的金口玉言,没有任何人会有意见,况且会说回来,刘若宰和何瑞徵这两名贡士的文才本来就不相上下,点了谁作为状元都不是那种容易引来争议的荒唐做法。 所以林檎也改变了主意,对于萧木的说法同样持赞成态度,“不错,大明版本的评委们,也就是阅卷考官把最好的这二十份试卷送到你这里,他们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后面的事情自然不需要他们继续插手。” 然后林檎继续用鼓励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这大明的皇帝来做出最后的决定吧,不管你点了谁作为状元,对那个人都将是天下的隆恩,另一个人也同样会心服口服。所以,你就大胆地决定吧!” “可是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我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把哪个人点为状元,就好像是让什么都不懂的人去评价《小石潭记》和《醉翁亭记》这两篇名篇到底哪篇写得更好一样,我根本就没有那个功力和资格。”萧木答道,不过他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林檎却发现此时的萧木目光十分坚定,并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状态。 “所以,我打算按照古人的方法行事。”然后林檎就听到了萧木继续说道,“这种时候就只好让上天来替我做出这最后的决定,到底点谁位状元,一切就要看天意了!” 第四三二章 抓阄 “看天意……”林檎重复着萧木的话,一脸吃惊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要用抓阄这样的方法来决定状元吧?” “为什么不呢?”萧木则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道,“既然现在没有其他的方法,又不能让那些大臣们来参与评价,除了抓阄,掷硬币,哦不,应该是掷铜钱之类的方法,还能怎么办呢?” 林檎反而被萧木问得无话可说,呆呆地愣了半晌之后,才艰难地承认了萧木的办法,点头答道,“似乎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那么,你是打算抓阄,还是扔铜钱,还是用什么别的方法?”林檎继续问道——其实这些这些方法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全都是找一个有两种直观可见的不同结果,其概率同样均为二分之一的随机事件,然后用这随机事件的结果来决定哪名考生成为大明崇祯元年戊辰科殿试的状元。 林檎之所以问了这样一个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的问题,其实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大明科举考试的状元到底是要以一种怎样荒诞的方式产生,因为抓阄、扔铜钱之类的方法除了在概率的角度上有着相同的原理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都十分的荒诞。 “嗯。”尽管这些方法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不过萧木还是沉思了一阵,才考虑十分“周祥”地说道,“扔铜钱的话首先需要有一枚铜钱,你我的身上好像应该都没有这种东西。” 萧木运用了排除法,把扔铜钱的办法给排除掉了,“要是特意让王承恩或者钏儿他们送来一个铜钱,又感觉不太合适,我们这种让‘天意’来决定谁是状元的方法还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为好。” 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萧木分析的条理反而十分清晰,他接着说道,“而且万一扔出去的铜钱落到地上的时候正好是立着的,那就让我们更加为难了,而抓阄就不存在这种小概率事件。而且扔铜钱要是掌握不好力道的话,说不定掉在地上就找不到了,那样的话我肯定也会十分难受。” “总而言之,那就抓阄好了。”林檎觉得萧木分析得已经够多了,为了避免萧木又提出两条扔铜钱的弊病,她赶紧帮萧木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阻止了萧木继续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的可能。 “不错,那就用抓阄的办法吧。”萧木也是点点头,赞同了林檎的结论,“拿两张纸写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然后团成纸团,随便选一个,选到哪个就点谁为状元。” “还是不要直接写他们的名字了。”林檎刚刚阻止了萧木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但转眼她自己也想到了一个差不多的问题——于是她现在便觉得,其实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其实还是挺重要的,林檎继续说道,“这大明的皇宫就像一个筛子一样,写上了他们的名字的纸团要是不小心被哪个宫女、太监给拿到了,然后又流传出去,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我看不如用两个符号代替,比方说用方形代表刘若宰,用圆形代表何瑞徵。” “嗯,有道理,确实不应该直接写他们的名字。”萧木点点头,对于林檎想到的这个问题十分重视,“不过用符号的方法也有点不妥,万一我们抓阄的时候太过紧张,抓完了之后忘记了哪个符号对应哪个人了该怎么办?” “也就只有你这种智力水平的才会有这种担心……”林檎在心里腹诽着,嘴上则是答道,“总之我刚刚就就是举了一个例子,你完全可以用其他你自己能记得住的符号来代替。” “嗯……”萧木沉思一阵,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看用他们名字的拼音首字母来代表吧,刘若宰就是‘L’,何瑞徵就是‘H’,这样就不会把符号弄混,也不用担心纸团被别人拿到导致泄密了,我敢保证,在大明这个时空,写着这样内容的纸条除了你我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那就用这个方法吧。”很明显林檎对具体用什么符号代替两名考生并不十分感冒,对她来说,只要不是用真名就可以,然后她还忘不了说上一句,“幸亏这两个人名字的拼音首字母不一样……”。 得到了林檎赞同的萧木于是拿来了纸笔,在两片小纸片上分别写了一个“L”和“H”,然后把这两个小纸片团成了纸团,在手里来回互换了一阵顺序之后,把它们放到了桌面上,“这样就可以了吧,我随机选一个,抓到哪个哪个就是状元!” 说着萧木便神情严肃地要伸手去抓,但他的尝试并没有能够成功,因为林檎很快又阻止了他,“等等!” “又怎么了?”林檎的这声“等等”把刚刚十分紧张,全神贯注的萧木吓了一跳。 林檎继续提出了她的看法,“你这样就直接地抓的话很明显不够随机,因为虽然都是纸团,但两个纸团的形状多多少少还有有一点不同的,而且上面墨迹的位置什么的都有区别,说不定你已经记下了哪个纸团对应的是哪个人了,这样去抓的话,又怎么能是‘天意’呢?” “其实我早根本就没记住那个纸团对应的哪个人,”萧木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不过他对于林檎这种近乎于吹毛求疵的说法也并什么意见,反正自己说了是要看天意,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要尽量做到完美,让这个抓阄的过程处在一个完全随机状态之下,排除掉所有可能的干扰,“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很简单,你知道看不到这两个纸团不就好了?”林檎答道,“可以由我把纸团握在手中,两只手里分别拿一个,然后你随机选择一只手,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好,那就按照这个方法来。”萧木点点头,同意了林檎对这个“抓阄选状元”的方法的进一步完善的建议。 第四三三章 决定 终于这样一个“抓阄”抽状元的方法经过了两个人的不断完善,已经基本达到了排除人为因素干扰的要求,刘若宰和何瑞徵每个人中状元的概率都是二分之一。 说着萧木便把原本被他放在桌上的两个纸团交给林檎,“那就由你来调换这两个纸团的位置吧,准备好了之后告诉我,我好来最后选择。” 说完萧木便转过了身去,等着林檎做最后的准备。 林檎把两个纸团拿到了手里,然后又把手背过了身后,来回调换着两个纸团的位置——虽然萧木已经转过了身,但她还是下意识地采取了这样的谨慎措施,生怕萧木突然回头偷窥。 由于是决定谁能当状元的重要抓阄,所以林檎也是十分谨慎,调换纸团的位置的步骤进行了好久,以至于到最后完成的时候,对于她哪只手里拿的是哪个纸团这样高深的问题,不要说是将要挑选的萧木不清楚,就连林檎本人,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此时的她唯一能够保证的就是,自己两只手里面各有一个纸团,而不是两个纸团都在一只手里,而这也是抓阄能够顺利进行的唯一必要条件。 “好了,现在我左右手各有一个纸团,你可以转过来选了!”终于林檎准备好了之后把两只手重新伸了出来,示意萧木可以开始“点状元”了。 “嗯……”虽然知道这是一个绝对的随机事件,不管自己挑选哪只手,在纸团打开之前,刘若宰和何瑞徵中状元的概率都是二分之一,也同样完全是由天来决定的,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选。 但道理虽然是这样,但到了真的要选的时候,萧木还是感到有些紧张,一时难以做出决断。 “左……啊不,右!不对,还是左手,也不对还是右手吧……”萧木仿佛患上了选择恐惧症,对该选林檎的左手还是右手犹豫不已,费了好长的时间都没有能够做出最终的决定——这时间比刚刚林檎调换纸团顺序的时间还要长出好几倍。 “喂,你倒是赶快选啊!他们两个人的概率都是一样的,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呢?”林檎对于萧木的不争气也是感到十分的着急,大声地催促着说道,而且还有一点十分重要的事,林檎也一起强调了出来,“我的胳膊都已经举酸了,你要是再不选,我就撑不住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选哪个才好,因为我一旦选了一只手,就意味着另一只手对应的考生无缘状元。”萧木十分“不争气”地说道,把他优柔寡断的本质暴露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们每个人中状元的概率都是二分之一,你都说了是上天来决定的了,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以为你能影响上天的决定不成?赶快选,不然我的胳膊就真的要酸死了。”林檎又是催促着说道,甚至不惜接受了“天意”、“天命”这样的概念和字眼。 “既然是让上天决定,那我觉得应该去找一枚铜钱,朝天上一扔,如果是正面就选左手,反面就选右手……”萧木仍然在犹豫,甚至把他刚刚亲自排除掉的扔铜钱的办法又给捡了回来,而且明显的是要平白增加一个毫无意义的重复步骤,这让林檎自然是大为光火。 “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选的话我就替你选了!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后宫干政!”林檎当然不可能赞同什么用扔铜钱决定选哪只手的愚蠢办法,直接给萧木下了最后通牒,然后便开始数起数来,“一、二……” 林檎一面在嘴上威胁,一面把自己的两只手来回交叉晃动,在萧木的眼前不停地移动,缓解她酸痛的胳膊的同时,也能从语言和动作上同时下手,给萧木施加了强大的心里压力。 “等等,不要!”面对林檎最后的威胁,萧木也知道肯定是没有时间让他去找铜钱了,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只好把自己的眼睛一闭,然后在闭着眼睛的状态下伸出自己的手,胡乱地朝林檎那里抓了一把。 等他确定了自己抓到了一只手,没有发生抓到了林檎身上其他的部位的尴尬状况,然后让林檎胡乱晃动的手停了下来之后,才终于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抓到的是林檎的左手。 然后还没有等萧木反应过来,林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脱掉了萧木抓着她的手,把右手里面的纸团随手一扔,然后便迫不及待地从左手当中拿出了纸团,又迫不及待地把纸团给打了开来。 很显然刚刚萧木犹犹豫豫的表现让林檎已经几乎达到了一个极限,现在抓阄的动作终于完成了,林檎自然一秒也不想多等,她决定要以最快的速度,第一个知道到底是谁将会成为大明崇祯元年戊辰科的状元——甚至是在大明天子萧木的前面知道。 在林檎看来,自己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毕竟自己已经给了萧木足够的面子,至少最后的决定,也就是抓阄是由萧木亲自完成的,那么自己抢先看一下这个本来就已经注定了的结果自然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当然林檎的这个企图注定没有办法实现,由于想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知道结果,那么她自然就没有藏着掖着的时间,于是当她把纸团展开的那一刹那,同样凑了过来的萧木自然也看到了纸团上的内容——或许两个人的眼睛距离纸条上的内容的距离并不完全一样,但考虑到光速每秒三十万千米的传播速度,对于这短短几十厘米的距离所需要的时间可以忽略不计,两个人看到的时间根本就是相同的。 “果然最后还是这个人成为了状元啊。”被看到了内容的纸团瞬间变失去了它之前的价值,林檎随手一扔便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是啊,这就是天意难违了。”萧木也是点点头答道,“既然上天是想要让我点他作为状元,那我就只能做出决定了!” 第四三四章 特别 “这样一来,也算是你这个大明皇帝唯才是举,反对相貌歧视了。”林檎继续说道——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萧木最终抓阄抓到的状元人选,正是那个原本因为相貌不佳而只排到了第十一位的刘若宰。 “这样一来我也可以不用为那个原本排在第一的何瑞徵而感到不公平了,毕竟这都是上天的意思。”萧木点点头答道,“而且既然这样,那我就应该把其他因为相貌不佳而受到影响的考生全都挑选出来,按照他们原本文章应有的水平来排名,而不单单是只照顾刘若宰这一个人。” “嗯,不错,这样你就相当于是为反对以貌取人做了一个表率,到时候朝野上下肯定会一片赞誉之声的。”林檎点点头赞同答道,当然她后面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不管萧木做了什么决定,只要是他本人乾纲独断,而不是参考大臣去做的,只要不是特别离谱,都会受到朝野上下的赞誉之声,毕竟“皇上英明”这样的字眼在林檎穿越到现在以来实在是听得太多了。 说着萧木便从这二十份试卷当中挑选其他因为相貌的原因而没有得到公正排名的考生试卷——最后却并没有找到,毕竟相貌不佳的人在人类当中只占了少数,大多数人的长相还是可以维持在一个普通的,至少不会给自己的考试成绩减分的水平。而且就算有相貌不佳的考生在此前多轮的考试当中已经几乎被筛掉了,除非像是刘若宰那样有着极其出众的文才,才能继续保有参加殿试的资格。 当然像刘若宰这样的特殊情况并不常见,萧木和林檎翻遍了这二十份试卷,发现除了刘若宰这一份之外,其他的试卷都是按照阅卷考官给出的评分高低按照优劣的顺序排列的,很显然除了刘若宰之外,至少前二十名考生的排名可以说是公平的,当然这也只是基于考官们打分的判断,至于把这二十篇文章全都通读一遍则是有些不太现实,对于萧木而言是基本无法看懂,对于林檎而言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一字一句地研读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 决定了谁是这次大明崇祯元年的状元之后,萧木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至于这二十份考卷其他考生的排名顺序,跟状元的归属相比起来,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萧木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嗯,看来这前二十名考生的排名已经可以确定下来,不需要再调整了。” “不过除了这二十份之外,其他二百多个考生有没有因为相貌的问题而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呢?”林檎进一步地补充道,“既然你打算反对以貌取人,那就应该把所有三百名考生全都按照刘若宰的例子去重新调整一遍。” “嗯,有道理。”萧木也是点点头表示赞成,“回头我就把这个要求告诉来宗道,让他把后面二百多分的试卷的排名,剔除掉关于相貌的影响再重新排列一次。” 终于关于殿试排名的问题基本上全都得到了解决,而且解决的形式也基本上是相当的完美——来宗道送来的前二十名试卷排名被萧木这个皇上进行了调整,而且还是在最关键的状元人选上进行了调整,充分地体现了萧木这个皇上的存在感,这样一来,即便之前一直是甩手掌柜,把国家政事都交给内阁去处理,但萧木的威信很显然也不会受损,接着除掉了魏忠贤的余威,还有这次对状元任选的调整,萧木在下面臣子们的眼中,还可以继续保持一个“天威难测”的明君形象。 既然眼下已经没有了什么事情,萧木便决定不再继续打扰林檎休息,产生了先行离开的想法,“状元的人选已经决定了,其他十九份考卷的排名也最终确定了下来,我就不在这继续打扰了。” 说着萧木便要告辞走人,只是他却并没有走成,因为林檎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错,尤其是刚刚决定状元归属的抓阄过程更是让她十分兴奋,此刻完全没有一点孕妇该有的疲惫之感,转眼又跟萧木说起了下一个话题,“等一下,你是不是忘了,殿试刚刚结束的时候你跟我说的,那个一直到最后才交卷的,让你印象深刻的考生了?” 林檎笑着问道,“你当时不是说他一定不一般的吗?现在殿试最后的结果也都出来了,不知道这个考生,最后到底考得如何啊?” “这个……”萧木一时有些语塞,因为他在拿到这前二十名的考卷的时候,便留意了一番,但并没有发现那名最后一个交卷的考生名字,那在个时候萧木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基本上已经错了一半——既然考得最好的人当中没有那名考生,那么如果他同样没有取得一个排在最后的成绩的话,那么自己的推论恐怕就可以宣告破产了。而在殿试结束那天,自己跟林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十分自信,对林檎说着“走着瞧”的感觉萧木却并没有忘记,自己如此自信最后若是被现实无情击败,那肯定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见萧木的脸憋得通红,迟迟没有回答,林檎脸上的笑意则是越发地明显了,于是她继续揶揄着说道,“那个最后交卷的考生,该不会就是这个刘若宰吧?” “那倒不是。”萧木很想就这样承认,也同样十分希望那个最后交卷的考生就是状元——萧木可以发誓如果他真的是原本排在第一位的话,那即便是自己反对以貌取人,也绝对要点他作为状元,而刘若宰则只能成为榜眼。 但萧木很清楚林檎刚刚只不过是为了嘲讽自己,就算自己说是她也肯定不会相信,于是只好稍微改了口风,十分缺乏自信地答道,“总而言之那个考生肯定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一个人特别可以体现在很多地方,又不一定非要是成绩特别……” 第四三五章 挽救 “反正这次殿试的成绩应该全都已经出来了,你为什么不把最后排名的名单要来看看,没准让你印象深刻的那个最后交卷的考生就在名单的最后呢?”林檎则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跟萧木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那个考生的名字我已经忘了。”萧木觉得林檎根本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于是只要推说忘了——反正林檎的殿试的时候也不在场,也不知道那个考生叫什么名字。 只是这一点萧木想起来得有些晚,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从来宗道那里要来殿试排名名单,然后随便指着名单末尾的一个人名说道,这就是那个最后交卷的考生。 不过就算萧木真的如此“机灵”,他的说辞恐怕林檎也是不会信的,毕竟单从概率上来讲,随便拿一个考生出来,他正好排在最前面或者最后面的可能性都是相当低的,而林檎自然认为那个最后交卷的考生除了交卷的时间之外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既然萧木已经用“想不起来了”这样的方法来试图结束这一话题,那么很显然他已经几乎是认输了,只不过是有些要面子,没有认输得那么彻底而已,林檎便也就不再打算深究,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考生,虽然考上进士在大明来说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事,但对于萧木和林檎这样身份层次的人来讲,同时能产生三百多个的进士当中的一个,也就是很普通的罢了。 由于此前已经好多次地提醒萧木他并没有什么主角光环这样一个事实,林檎也知道同样的话说得次数多了便会引起人的逆反心理,尤其是对于萧木这种心智不成熟,甚至堪比未成年的中二少年的人来讲更是如此。所以林檎决定起码在今天不再去不厌其烦地充当这个不招人喜欢的“忠言逆耳”的角色。 “好了,那就先不说那个最后交卷的了。”林檎说着便放过了萧木,进而又转向了另一话题,“这次参加殿试的人当中,不是还有一个历史留名的史可法吗?你知不知道他的成绩如何?” “哦,对了,还有那个跟胡云闹出了不少误会的史可法。”经过了林檎的提醒,萧木也想起来了这个人物——之所以现在才想起这个历史名人,很显然是因为萧木虽然知道他是历史名人,但始终想不起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迹而出名,所以实际上萧木对于这个人并没有特别上心,不像宋应星,萧木可以百分百地知道他就是一个大科学家。 “前二十份考卷当中没有他的名字,看来是没有排进前二十名。”萧木补充道。 “那也是很正常的嘛,新科进士一共三百余人,排到二十名以外才是最普通的情况才对。”林檎点点头答道,“所以说,你也不知道他排到了多少名?” “我这里也只是刚拿到了前二十名的考卷,剩下考生的排名我还没有拿到。”萧木摇摇头答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大实话,“再说我要是又了所有考生的排名,你现在应该早就抢到手里去看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留你了,你赶快去把调整过的状元任选还有前二十名的排名交给来宗道他们吧,你刚刚不是还说了要让他们把前二十名以外的,因为相貌而影响到成绩的考生全都按照真实水平排名吗?”林檎则是一改刚刚的态度,反而又鼓动起原本要走结果被自己给叫了回来,刚刚重新坐下的萧木离开了。 最后林檎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顺便从他们那里把调整好之后的所有进士排名的名单拿来一起看看。”——很明显,林檎补充的这看似轻描淡写的最后一句才是她真正想要表达的。 不过萧木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这里是林檎的寝宫,可以算作是她的地盘,而且自己同样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跟她研究的了,于是便按照原本的计划,离开了林檎的寝宫,去找来宗道他们去调整状元的人选和新科进士的排名去了——虽然做的事情是他原本就打算做的,但现在却显得被动了不少,颇有些林檎让他停就停,林檎让他走就走的感觉,只是萧木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在萧木的命令下,来宗道等一众考官先是对皇上唯才是举,不以貌取人的做法进行了一通恭维,就像林檎说的一样,“皇上英明”之类的话一时不绝于耳,直到萧木表示可以停了的时候,他们的赞美之词才收了回去。 事实上因为相貌的问题而影响到了成绩的新科进士并不多,毕竟那些相貌不佳的读书人往往在此前的乡试、会试当中就已经被淘汰掉了。虽然尽管来宗道等人此时对于萧木不以貌取人的做法十分钦佩,但这种做法也仅限于萧木这个皇上才有胆量去行使,毕竟若是当今的皇上对进士的相貌很有要求,结果发现最后考中状元的却其貌不扬而因此龙颜大怒那就不好了。所以在萧木这个最高级别的考官出手干预之前,没有那个考官敢于冒险录取那些相貌不佳的考生,除非某个考生真的有着极其优秀的成绩,才可能会破格录取,他的成绩还要大打折扣,就像这次萧木抓阄决定的刘若宰一样。 总而言之,在不清楚皇上的喜好之前,还是选择最为稳妥的方式对于考官们来说才是最佳选择,而按照“当官需要官威,官威需要一副好面孔”这样一个在官场当中普遍存在的惯例行事无疑就是最稳妥的做法。 所以事实上,萧木的举动并没有挽救多少因为相貌不佳而没有取得理想成绩的读书人,而且他所“挽救”的,其实也都已经是顺利通过了殿试,可以获得进士功名,只不过是一甲、二甲、三甲排名不佳的人。跟那些在乡试、会试当中就已经被淘汰,彻底无缘获得功名的读书人相比,萧木这次所“挽救”的,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需要挽救的紧迫性上,都没有办法相比。 第四三六章 操守 所以除了把原本排在第十一位的刘若宰调整成了状元,原本第一位的何瑞徵和第二到十位的考生全都向后顺延了一位之外,在前二十名之后的,由于萧木的“挽救”,剔除掉了相貌不佳导致的排名影响的考生,总共也就只有四五个人,这四五个人原本大多被排进了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的那种,在调整之后,有两个人被排进了二甲,也就是“赐进士出身”的那种,剩下的虽然排到了前面一些,但最后仍然是位列三甲之内。 至于史可法的排名,这次萧木可以注意了一下,发现他虽然不在自己之前所看的前二十名之内,但也不算很差,三甲第二十六名的成绩大概可以排在所有新科进士的前三分之一左右的名次,也就是说,这次产生的进士当中,至少有二百人的文才不如史可法。 于是,调整好了所有考生的排名,带着最终版本的排名名单的萧木又一次可以向林檎“交差”,大明崇祯元年的会试以及殿试的事情到此终于算是告一段落——当然这只是对于萧木和林檎这种可以提前知道结果的人物而言,对于那些科举的“主角”,也就是真正参加考试的考生们,此时还处在放榜之前的的紧张等待当中。 “原来这个史可法考了一个三甲第二十六名。”林檎看到了名单之后果然第一件事就是找史可法的位置,很显然史可法的排名并没有让林檎找上太久,“三甲第二十六名相当于所有考生的第几名?”——其实林檎把排在史可法前面的考生数上一数,便可以知道答案,但对于她来说,这种方法无疑效率太低,完全不如直接开口去问。 萧木对于林檎的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于是便开口答道,“一甲是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二甲大概是六七十个人,史可法是三甲地二十六名,那就是三加上六七十,再加上二十六,大概就是九十多名的样子吧。” 知道了他们在这三百多名新科进士当中唯一可以勉强算是半个“认识”的史可法的排名之后,林檎对于这份写着所有考生的排名的名单也就失去了兴趣——当然这份名单对于其他的普通人来讲则是可以算作至宝级别,毕竟此时殿试最后结果还没有公布, 不过对于林檎来讲,这名单上面的名字她全都没听说过,这些完全不认识的名字哪个排在了前面,哪个排在了后面,对于她来说自然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简单地翻看了几眼之后,便被林檎随手放在了一边。 “我决定派史可法去张家口,跟那里的宋棋一起负责监督大明商人跟蒙古部落之间的交易情况。”萧木这次主动开启了下一个话题,“从他之前跟胡云的那两次误会来看,这个人至少还是十分正直的,而张家口那里商贾云集,像是王登库那样腰缠万贯的商人仍然不少,想要经受住他们的金钱诱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不提这事我都几乎快要忘了。”这次也轮到林檎犯了一回迷糊,毕竟跟萧木之前研究商量的在张家口设置市舶司,由锦衣卫的宋棋和一名新科进士共同负责的方案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之内又发生了浙江水灾、福建兵败、宁远兵变的一系列事情,让林檎几乎把张家口的事情给忘了一个一干二净。 “这个史可法在道德操守这方面应该是没问题的,如果他都不能经受住那些商人们的金钱诱惑的话,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人能做得比他还好了。”随后林檎就对萧木的这个决定表示赞同,“而且他好歹也是历史上留名的人物,除了道德操守之外,肯定还有一些常人不具备的非凡才能,毕竟在大明这个时空想要留名史上,没有两把刷子是肯定不用想的。” “而且我们对于其他新科的进士的情况也不够清楚,只有这个史可法可以算作有那么一点点的了解。”萧木补充道,“而张家口那边的市舶司很显然需要一个越早上人越好的提举,所以,不管是从品行上,能力上还是时间上,史可法都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不错,若是再不早些派上一名文官去跟锦衣卫出身的宋棋分庭抗礼,朝中的臣子们就会担心宋棋一个人掌控了整个市舶司,那样的话他们又要心生不满,还不如早早派去新科进士,也好免得他们跟着胡乱担心,影响局势的稳定。”林檎又找到了一个新的角度,从科举出身的文官和锦衣卫之间的矛盾方面分析了一番。 总而言之,萧木和林檎越分析就越觉得应该今早向张家口派人,也同样越觉得史可法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可能新科进士当中存在某一个人比史可法做得更好,但眼下的情况是,萧木和林檎对于除了史可法之外的人几乎全都是一无所知,根本没有办法发现这个可能更加优秀的人。 “这个史可法,他在原本的历史上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留下了名字的呢?”这已经是萧木不知道第几次努力思考这个问题了,最后的结果全都一样,那就是他仅仅能够勉强确定自己的穿越之前听过这个名字,至于回想起他在历史上的事迹,则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考中了进士之后肯定不是被派到了张家口去当什么市舶司的提举。在原本的历史上张家口可能根本就没有设置过这么一个市舶司。”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没有设置过这个市舶司,也就只有你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林檎补充说道,“既然是穿越者,那在不经意间改变一点点历史也是在所难免的,就算你想要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去走也是做不到的,就比方说这个史可法,如果不派他去张家口的话,你又知道他在原本的历史当中考中了进士之后被安排到了哪里做官了呢?” 第四三七章 放榜 本来萧木也只不过是随口感慨一下,再加上林檎的开解,他现在对于不经意间地改变历史原有轨迹的现实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抵触感和不适感,毕竟就算他想要完美地按照原本的历史行事也是做不到的,因为他又不可能知道原本历史上崇祯皇帝所做的每一件事。 总而言之,派史可法前往张家口去担任市舶司提举的官职,而不是让他按部就班地进入翰林院研究学问的决定就这样做出,在大明这个时空已经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的了。 信息不对称的现象在历朝历代全都存在,即便是萧木所在的后世现代社会,这样的事情也是比比皆是,那么他眼下所在的大明时空这样的现象也就是更加明显了——作为皇上的萧木已经开始研究给新科的进士们安排官职,但那些参加了殿试的考生们却还没有知道他们自己的排名。 不过好在这两者之间相差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就在第二天,朝廷便公布了崇祯元年戊辰科殿试的最终成绩——公布的过程无疑就像一部电影大片,礼部派去给金榜题名的考生们送去捷报的官差一波一波地出发,各自前往每个考生所在的客栈、酒楼、别院或者是其他住所,给他们送去可以说是他们十年寒窗收获的回报。 然后每一个参与报信的官差全都毫不意外地会收到他们报信对象的重赏,虽然公门中人想要在俸禄之外搞点额外收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像是这种可以光明正大地伸手去拿,完全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不妥,甚至不拿反而还会惹人不满的机会则是不多,所以每一个前往各处报信的官差脸上全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既是为了表达对考中进士的相公们的祝贺,也同样是为了自己拿到了好多的赏钱而感到高兴。 当然对于放榜这样的事情来说,他们这些报喜的官差自然不是主角,几乎每一处产生了进士的酒楼客栈都会人满为患,密密麻麻的人群自然是来一睹新科进士老爷的风采的——而在放榜当中的绝对主角,也就是这些处在围观之下的新晋进士们则是表现各异,但基本上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区别只是在于是狂喜、是欣喜、还是大喜、还是喜极而泣而已,总之一定是跟“喜”相关的心情。 这种场合之下,即便是众目睽睽,得知自己考中了进士的考生即便是做出许多在平日里看起来十分疯狂的举动也没有人回去苛责,反而会得到众人的理解,毕竟在大明这个时空,除了像萧木这样天生就是世袭天子的人物之外,其余的人想要站在国家的顶点,成为管理者的唯一途径就是参加科举,科举对于大明的重要性对于每个普通百姓来讲都是不言而喻,即便是从来没有读过书,大字不识的人来说也同样如此——“想当官就要读书,当大官的都是读书读得好的”这样的观念深入人心,几乎就可以说是不需要证明的真理。 科举放榜的顺序是按照成绩从低到高的次序来的,也就是说,越是考得好的考生,他们的成绩就越是会最后被公布出来,毕竟状元榜眼探花若是被率先公布了,那人们的注意力就会全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其他的进士们相对而言就显得有点可怜了,所以还是这种排名由低到高,逐渐推向高潮的方式比较合理。 对于参加了殿试,暂时却还没有街道结果的考生们来说,他们的心情无疑就比较复杂了,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现在自己的考试结果还没有公布,那就说明自己很有可能是考了一个更好的成绩,需要在后面公布,而忧的则是害怕所有考中进士的人全都公布完了,自己的成绩却仍然没有公布——大明殿试虽然几乎不淘汰考生,但这毕竟也只是“几乎”,若是哪个考生写的文章真的不堪入目,或者犯了皇上的忌讳,直接落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对于那些暂时还没有接到喜报的考生来说,他们几乎都在仔细回忆着自己文章的内容,生怕回想起有什么不该写而写了的内容。 然作为现在大明皇帝的萧木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就算真的哪个考生写了一些所谓“大逆不道”的话,萧木也显然不会在意——虽然阅卷工作由来宗道等考官代劳,而且大多数考生考卷的排名不由他这个皇上决定,但如果真的有哪个考生落榜的话,萧木无论是出于公平,还是出于自己皇帝的存在感和权威,都是要出面过问一下的。 不过上面这些都只是假设,以萧木所了解的情况来看,这次参加殿试的考生并没有一人落榜,所以也就是说,成绩公布得越晚的考生,他的成绩也就越好——只不过由于信息不对称的原因,焦急地等待着考试结果的考生们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有那种亦喜亦忧的矛盾心理。 放榜的工作从这一天的早上就开始了,一队队敲锣打鼓、吹着喇叭的报喜队伍出现在街上,每支队伍成员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就好像考中进士的老爷们是他们自己家的亲戚一样。同样的,每一队报喜的队伍都想尽可能地多跑商几趟,除了多分享一些金榜题名的喜悦这个名义上的原因之外,自然也是为了能多拿几份赏钱。 毕竟对于考中了进士的考生们来说,给多少赏钱都不足为奇,考中了进士就意味着成为了大明金字塔最顶尖的集团成员,就算是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都赏了出去也没什么吗要紧,因为有的是人愿意连同自己所有财产一起投到新科进士老爷的门下,更不用说那些豪门大家,专门等着“榜下捉婿”在新科进士当中挑选年轻有为之人招进自家做女婿的。总而言之,“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句话用在这些新晋的进士们身上无疑是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第四三八章 异相 参与放榜的官差队伍除了想要多跑几趟多领赏钱之外,无疑更想亲自参与到状元、榜眼、探花的报捷喜报当中去,因为今年产生的进士一共有三百多人,而一甲只有三人,能够跟状元、榜眼、探花这样的大才子有上一面之缘,说上两句吉利的话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同时也是日后跟别人炫耀的一大资本,“当年我可是跟状元老爷说过话的”这样强有力的吹嘘十分具有吸引力,甚至就算得不到赏钱都有大把人愿意去——当然得不到赏钱的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等到新科的状元刘若宰收到状元喜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此时他所居住的客栈早就已经是被围观群众围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看客们自然全都想要一睹新科状元的风采——只是他们眼中看到的状元却跟他们原本想象当中的有那么一点不太一致,原本他们心目中状元郎的形象自然应该是那种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但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真人跟“俊俏”两个字很显然存在着很远的距离。 但毕竟人家是状元老爷,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所以围观看客们自然不敢用“难看”、“丑陋”这样的想法,而是纷纷用“容貌异样”来形容——天上的星宿下凡的人物,相貌模样当然要特别一点了,要是跟普通人长的一样,那还是天神下凡了吗? 如果萧木和林檎知道了这些围观群众的想法的话,一定会感到十分的熟悉,因为很多历史名人,或者开国皇帝的相貌也都同样富有“特点”——比方说宋太祖赵匡胤是一个黑脸胖子,而大明太祖朱元璋更是长得极其抽象,但这些并没有影响他们在史书当中的地位,记录历史的史官们纷纷用“容貌甚伟”、“帝王异相”之类的话语来形容。 总之不管状元刘若宰的相貌如何,对于众多的看客来讲也不过是看个热闹,今后多一个谈资罢了,日子该怎么过今后还要照常去过。所以在一阵热闹的喜报之后,整个躁动京城也终于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因为状元都已经接到了喜报,那自然也就意味着整个放榜的过程彻底结束了,除非还有哪个人比状元还厉害,排名比状元还高,当然这也同样是不可能的,因为真的有这个人存在的话,那这个人就是状元了。 放榜结束,除了少数的王公贵族之外,所有人又从暂时的全城狂欢的热闹当中恢复了过来,继续去过他们那平凡而又略显艰难的日子,而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衣食无忧的王公贵族们的日子也同样不是那么的好过。 让大明京城这些国公、侯爷们都困扰、头疼的反而并不是什么国家大事,毕竟作为勋贵之家,大部分只需要安享富贵,纵情与声色犬马即可,若是太过积极地参与到国家大事之中,反而会受到朝中文官大臣们的警惕和排挤。 事实上基本上在大明能排的上号的几个国公、侯爷这些天都受到了来自他们的夫人、女儿的强大压力,让他们这些一家之主们纷纷感到有些难以招架,而事情的起源,自然就是中秋佳节那天,林檎把这些国公、侯爷的夫人小姐们请到宫中做客,并且向她们介绍了纸牌、麻将这些东西的事情。 事实上纸牌和麻将在大明这个缺乏娱乐活动的年代虽然十分有趣,但还绝对达不到可以让自认见多识广的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如此着迷的程度,其实真正让她们给自己的丈夫、父亲施加了如此大的压力,一定要弄来纸牌、麻将的原因也并不是纸牌和麻将本身,而是对于最新潮流的一种追逐还有对于面子、虚荣的看重。 毕竟是大明除了皇家之外地位最为尊贵的人家,这些国公、侯爷的夫人小姐们自然无论是从服侍穿戴、日常用品还是饮食习惯、女红样式上面都要走在大明时尚的最前端,除了宫中的贵人之外,不允许有人比她们更加优越,而她们内部本身也同样存在这比较和竞争,英国公家有的东西要是成国公家没有,那成国公家的面子恐怕就要丢尽了。 而引领大明时尚潮流的领路先锋自然就是宫里了,宫里的最新服装花样,妆容打扮无疑都是这些勋贵人家夫人小姐们重点效仿的对象,所以一切问题的答案就很明显了——皇后娘娘亲自把这些勋贵之家的夫人小姐们请到了宫里,同皇嫂张皇后一道,带着宫里的贵妃们兴致勃勃地同她们玩了宫里最新出现的纸牌和麻将,这无疑就是赤裸裸地宣示了,宫里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潮流,那就是在娱乐领域,已经远远超过了宫外的世界。 而这自然就要成为在宫外引领时尚潮流的勋贵之家夫人小姐们争相效仿的对象,和攀比的最新战场,未来的一段时间当中,家里有没有纸牌和麻将将会成为评价这一家是顶尖勋贵还是二流人家的重要标准。 而不管是效仿还是攀比,都没有办法凭空进行,必须要想方设法弄来纸牌和麻将的实物才行——而皇后娘娘这两种东西的实物是皇上赏赐的,那么这些勋贵之家的夫人小姐们想要得到的话,也只能寄希望于皇上的赏赐,这也是虽然纸牌和麻将牌的原理简单但她们却没有想过仿制的一个重要原因,正是因为他么是勋贵之家,才要更加小心谨慎,不然不一留神就可能犯下僭越的弥天大错,对于传承二百多年的富贵之家来说,这无疑是任何人家都承受不起的致命性的打击。 所以最近这些天,在京城之中科举氛围浓厚,人人都在关注谁能金榜题名的时候,大明的几位地位相当的勋贵,以成国公和英国公为首,都在研究和琢磨着怎么才能从皇上那里得到纸牌和麻将的赏赐,好让自己在自己家里能过上安生的日子。 第四三九章 监视 英国公、成国公这些大明勋贵们发愁头疼,那自然就说明萧木和林檎这大明的皇上和皇后的日子会十分舒服,因为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他们通过销售纸牌来赚钱的“大计”进展顺利,萧木这些天虽然在忙着主持殿试、关注殿试的结果,状元的人选这些明显更加迫切和重要的事情,但对于这份赚钱大业,他同样没有忽视,而是秘密地让骆养性和曹化淳都盯着京城当中的国公、侯府的动静,打探纸牌、和麻将牌在他们的府上需求的迫切程度。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萧木似乎越来越适应大明皇帝的角色了,至少在应用锦衣卫和东厂这两个大名鼎鼎,同时也是臭名昭著的特务组织上,萧木已经是越发地熟练了,而且大有颇为倚重,在也离不开了的架势——这也从某种角度上证明了,为什么尽管厂卫一直以来为人所诟病,是阴险小人的代表,但历代的皇帝却还是那么信任有加的原因。 现在殿试的整个过程全都结束,从状元到三甲最后一名考生全都拿到了他们自己的成绩,萧木这个皇帝终于有了空闲可以关注一下其他的事情,而他跟林檎的这个赚钱大计,自然就是他着重要关注和过问的对象。 在先后叫来了骆养性和曹化淳之后,萧木的心情自然变得大好,因为骆养性和曹化淳给他的回答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不乐观。 事实上就在萧木要召见骆养性和曹化淳的时候,他们两个全都以为皇上召见他们是要过问派人前往浙江监督赈灾银两花费情况,有无官员贪墨的事情,这一度让他们两个感到有些紧张和棘手,因为毕竟他们的人都刚刚派出去不久,一时之间不可能有什么有用的情况汇报回来,但毕竟又是皇上召见,他们若是直接老老实实地回答“还没有发现情况”又显得有些无能,所以在见到皇上,知道萧木召见他们真正的原因之前,骆养性和曹化淳两个人都是颇有些为难的感觉。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萧木最后过问的却并不是关于监督浙江赈灾的事情,而是京城国公、侯府的动态,这个问题的难度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简直远远低于心理预期,让他们两个的紧张感也瞬间消散,跟皇上对答起来也是十分流畅。 毕竟对于国公、侯爷这种级别的勋贵,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常见有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时刻为皇上收集着这些勋贵是不是有了谋反之心的情报——当然最后监视的结果自然往往都是没有,但这样的监视确实不可或缺,因为这么国公在大明都有着相当的影响力,若是真的秘密想要造反的话,绝对能搅起很大的波澜,所以对于他们的监视已经成为了锦衣卫和东厂的常规工作,而这些国公、侯爷们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们却又不能采取任何的手段,即便知道家里某个奴仆实际上就是锦衣卫或者东厂的探子也绝对不会把他怎么样,因为清理锦衣卫和东厂安插的探子,在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是想要谋反的前兆。 所以双方就这样互相心知肚明地知道着对方的存在,又这样和谐地共处了二百多年,这二百多年下来,基本上也不存在有什么有野心有抱负的勋贵,每个国公和侯爷都想安安稳稳地当个太平老爷,享受荣华富贵,而不是不小心卷入到什么谋反的大罪之中,丢掉了祖宗传下来的身份地位。 但即便是这样,对于这些国公和侯爷们的监督却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一般不可或缺的,锦衣卫和东厂的主要工作——事实上就在当今皇帝,也就是萧木所占据的崇祯皇帝当上皇帝之前,还是信王的时候,府上也同样少不了监视他一举一动的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 所以当萧木对骆养性和曹化淳问起了这些个国公、侯爷府上的情况的时候,骆养性和曹化淳自然是对答如流,毕竟这些勋贵家里的大事小情,就基本上没有什么事他们打探不到的,或者换句话说,京城之中这些勋贵们的生活几乎就是在皇帝的眼前上演着现场直播,只要皇帝愿意收看的话,他们随时随地都要无可避免地成为皇帝收看的节目。 打发走了对答如流的骆养性和曹化淳两个人,萧木无疑又是自然而然地来到了林檎的寝宫——这也是萧木现在每天必做的功课,跟林檎说起他们赚钱大计的进展情况。 只是听了目前这喜人的进展之后,林檎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于高兴的神态,因为对于她来说,现在的情况简直就是理所当然一样,如果眼下的形势对于赚钱大计不利,那她反而才要感到有些惊讶。 “既然状况对于我们这样有利,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进行下一步了?”萧木也深知林檎对她这个计划的自信,对她并没有太过高兴的表现也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而是讨论起了下一步的行动。 “嗯。”林檎简单考虑了一番,也是点点头说道,“是可以考虑进行下一步了,因为从中秋节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些天,应该也算是吊足了她们的胃口,若是再拖延些日子,那些国公、侯爷的夫人小姐们知道没有希望得到之后,反而就会渐渐地放弃了。” 林檎的分析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那就是现在的时机正好合适,既不早又不晚,采取下一步计划的话可以收到最佳的效果。 “那这两天我就把京城里面比较有名的国公、侯爷们请到宫里来,然后把那些‘精装典藏版’的纸牌卖给他们?”萧木始终觉得这些制作精美,花费了大量功夫的“精装典藏版”的纸牌应该拿来换回些收益。 但他的这个提议很快就被林檎给否决了,“要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思想,把人家那些国公、侯爷请到了宫里,给他们纸牌却还要收钱,这样岂不是显得你这个皇帝很小气?” 第四四零章 贱业 “皇上富有四海,给下面当臣子的东西还要收钱,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崇祯皇帝的脸面和名声就算是被你彻底给败光了。”林檎直接抓住了问题的重点,用萧木最为关注的“崇祯皇帝的名声”问题,一句话就说服的萧木,尽管萧木仍然有些觉得不太服气。 “我这个皇上说是富有四海,但实际上整个大明都快要揭不开锅了……”萧木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但除了你这个皇帝还有户部尚书毕自严他们之外,其他的人全都不可能相信的。”林檎竟然罕见地能够一次性顺利地叫出了朝中大臣的名字,这让萧木感到有些意外——尽管他知道自己关注的重点已经有些跑题了,随即他便把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了林檎的话上面,然后他便听到林檎继续说道,“假如你是一个普通百姓,然后有人告诉你大明的皇帝实际上穷得叮当响,你会相信吗?” “恐怕不会……”萧木颇有些无奈地答道。 “何止是不会,恐怕还会大骂那人神经病。”林檎又是补充了一句,“所以,即便是要用售卖纸牌的方式赚钱,也不应该由你这个皇帝亲自出马。而且这样除了会让人觉得你这个皇帝十分小气之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隐患……” “设么隐患?”萧木十分自然地问道。 “那就是你这个皇帝亲自上阵去销售纸牌,无疑会大大降低你的身价。”林檎答道,“要知道,在大明这社会人可是被分为了三六九等的,而划分的标准正是按照‘士农工商’的顺序排列的,商人在大明的社会当中,是最为低下,最为没有地位的存在。”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有钱赚难道还不好吗?”很显然萧木并没有体会到林檎所说道理的深刻之处,对此还有些不以为意,“而且像是之前张家口的王登库,不就是腰缠万贯,甚至手下还有像是杜老六这样的死士,日子过得比我这个皇帝还滋润的样子,哪里像是社会地位最为低下的样子了?” “王登库那只不过是一个特例,而且就算是你说的那么厉害,在张家口叱咤风云的王登库,最后不还是被你这个毫无经验的皇帝给擒拿了?你想想看,把王登库换成了手里有着精兵强将的皇太极,仅靠骆养性他们那些锦衣卫就能对付得了吗?”林檎立刻对萧木刚刚的言论进行了反击,“而且你原本是地位无比尊崇的皇帝,结果却直接亲自做起了地位最为卑微的商人做的事情,恐怕第二天早上,就会收到无数臣子的劝谏奏章,皇宫门口又会跪满情愿的学子了。” “那还是算了吧。”想到了林檎描述的无数臣子劝谏,无数学子请命的画面,萧木就有些直冒冷汗,尽管他穿越以来还没有经历过这样尴尬的时刻,但类似的场合还是经历过的,那就是他刚刚从大兴回到宫中,第一次参加早朝时候的经历,那次早朝给萧木留下了太多的心理阴影,从弹劾阉党一直发展到了弹劾首辅,还有后来的内阁集体辞官,最后让萧木不得不采用装运这种极其被动的方法才总算是逃过了一劫,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再也不在上朝,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的最直接原因。 萧木摇着头表示不想让林檎描述的事情发生,但又仍然对林檎的说法有一些不解,“既然我作为皇上,无法参与到销售纸牌这样的商人才能从事的‘贱业’,那我要怎么才能赚钱,我们用销售纸牌和麻将来赚钱的‘大计’岂不是从最开始就没有了可行的机会?” “谁说你这个皇帝不能亲自做的事情就不可行了?”林檎又是反问道,很显然她对于刚刚萧木的“愚蠢”问题感到十分无奈,“每天朝中那么多国家大事,也没见你这个皇帝亲自参与,那那些政事又有哪些最后被耽误了?还不是你委派了来宗道他们这些内阁阁老们给处理了?” “哦!我明白了!”萧木听了林檎的话,才终于恍然大悟,“我可是皇上,手下又无数人可以给我效力,我又何必要向一个卖保险的一样亲自去向那些国公、侯爷们推销纸牌和麻将?直接把这个差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不就行了?就像我把国家政事交给内阁一样,完全可以找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充当内阁阁老的角色,让他们来替我干销售纸牌的差事,我就只需要在后面验收他们干活的效果,安心地数钱就好了!” “还算你有点智商。”林檎也对终于开了窍的萧木感到十分欣慰,然后继续说道,“所以,你现在需要考虑的,就只有该把销售纸牌和麻将的差事交给谁去办的问题了,作为一个皇帝,会识人用人的能力往往比亲自上阵的能力还要重要,毕竟天下的事这么多,全靠你这个皇帝一个人亲自上阵,就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也不可能做得完的。” “是啊。”萧木又是眉头紧皱,开始考虑起了林檎刚刚提出的人选问题,“首先这个人肯定要有些商业头脑,纸牌和麻将这两种抢手货在他的手里反而卖不出去肯定是不行的。而且这个人还不能是朝中的文官臣子,你刚刚也说了,做生意这种商人贱业乃是大明社会最为卑贱的,让身为士人的臣子们去从事这种贱业,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就算勉强同意,也肯定不会用心去做的,说不定还会以用心去做为耻。” 虽然分析了半天,说的也都很有道理,但萧木的问题却仍然没有找到答案,“所以,到底应该选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难的。”林檎见萧木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于是便继续开口提示道,“你这个皇帝能指挥的人,无非就是朝中大臣,还有东厂、锦衣卫的人,剩下的就是宫里的普通宦官、宫女了,既然朝中大臣已经被你排除在外,那你就在剩下的人当中选择不就好了?” 第四四一章 宴请 第二天萧木便把以英国公张维贤和成国公朱纯臣为首的京城排的上号的勋贵请到了宫里做客,与他们“共叙君臣之谊”,当然了,事实上萧木跟这些国公、侯爷们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情谊好叙的,毕竟他是一个穿越者,跟这些大明本土的勋贵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而且就算是没有穿越,即便是原本的崇祯皇帝,对这个国公、和侯爷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过深厚的感情,毕竟他们祖上一起浴血奋战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二百多年了。 很明显萧木是为了他的赚钱大计,才把这些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和感情的勋贵们请来的,但毕竟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很必要的,总不能说,劳师动众地请你们来就是专门为了赏赐给你们两件玩物——就算萧木十分看重纸牌和麻将,这两种东西也确实是这些国公、侯爷们都十分急需的,但是在表面上来看,纸牌和麻将自然就是微不足道的两件小玩意,萧木只需要“顺手”地随意赏赐给他们,而他们这些国公、后爷们虽然要恭敬地领赏谢恩,但却也绝对不会为了这么两件“玩物”,就表现得十分狂喜的样子,不然肯定要受到其他人的嘲笑。 实际萧木和这些国公、侯爷们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在带领着这些勋贵们在御花园中走了两圈,充分地欣赏了一番花园之内的“美景”,打发掉了不少的时间之后——事实上这个在御花园中的散步纯粹就是为了散步而散步,完完全全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用的,因为除此之外,萧木也是在想不出来还能安排这些勋贵们做些什么。 在散步之后,萧木带头对眼前的“美景”称赞了一番,然后众位勋贵公侯自然也在英国公和成国公的带领下,纷纷跟着应和,对御花园中的景色大加赞赏——事实上萧木并没有感觉这花园之中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毕竟都已经过了中秋,虽然正值“秋老虎”肆虐,天气还有些炎热,但这花园之中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用不了几天就该是草木凋零的时候了。而那些勋贵王公们自然也不是发自肺腑的认为眼前的景色有多么好看,但毕竟皇上金口玉言都已经表态了,他们自然也不好再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违逆皇上的意思,这才纷纷搜肠刮肚地找些形容美景的辞藻来应和一番。 看过了御花园中的“美景”,成功地打发掉了大量的时间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十分好办了,既然是“共叙君臣情谊”,那作为皇上的萧木自然要设宴款待诸位勋贵公侯,这一顿饭吃下来,基本上就可以消耗掉不少的时间,宴会结束之后这次君臣会面差不多也就可以结束,每个人都可以各回各家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萧木自然又是“惺惺作态”地称赞了一番在座的公侯们祖上英勇的事迹,表示没有他们的浴血奋战就没有大明今天的天下,而公侯们则同样表示只要皇上需要,他们一定会像他们祖上一样,为皇上分忧效力,萧木自然对他们的回答十分满意,有称赞了他们一番,对他们忠君爱国之志大加赞赏——当然这些全都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毕竟这些国公、侯爷们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尚且不谈,即便他们说的就是真心话,真的想出来为萧木这个皇帝做事,分忧,萧木也不见得就敢用,因为据他的了解,这些公侯世家子弟这么多年一来早就没有了进取之心,一个个只不过是酒囊饭袋、外表光鲜的草包罢了。 当然造成这样的结果也同样有朝中文官的排挤,还有厂卫的严防死守的影响,总之在多种条件的共同作用下,大多数的公侯都只不过是太平老爷,根本不可能具备什么真正的治才。 只是这一系列的对话用“逢场作戏”来形容无疑有些难听,但实际上无论是萧木还是这些勋贵公侯们,也确实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发自肺腑,虽然萧木跟他们此前从来没有见过面,但在这种空话、套话上,双方倒是十分默契地达成了“共识”,“配合”得十分完美。 终于在“例行公事”一样地谈过了表面看起来是正事,但实际上却毫无营养的忠君治国的话题,萧木终于可以假装像是谈“闲话”一样开始今天的实际上的“正事”了。 这“正事”自然就是跟纸牌和麻将相关的话题,萧木装作十分不经意地想起来了的样子,表示前些天皇后请了你们的夫人、小姐们到宫中做客,跟她们一起玩了些宫中新有的纸牌、麻将,原本打算再她们离开的时候每人赏赐一副纸牌,但结果皇后怀孕在身,记性不好,反而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萧木就像是话家常一样地把纸牌和麻将的话题给引了出来,而且表现得十分自然,而让他的话听起来这么自然的方式,就是把林檎给出卖了——明明林檎的记忆力好得很,但为了引出纸牌的话题,萧木只好故意地让她“记性不佳”了。 说着萧木便拍了拍手,然后在座的公侯们就看到王承恩命人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托盘当中放的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丹书铁券,而是那些限量的“精装典藏版”纸牌。 萧木让王承恩把这些“精装典藏版”纸牌分发给在场的勋贵公侯,然后十分随意地表示原本中秋节当天就要赏赐给你们的夫人小姐的,只是皇后一时给忘记了,于是今天特意托朕把这样小玩意交给你们,由你们回去之后代为转交,也好了却了皇后的一桩心事…… 由于大明的公侯们自然全都是男人,这样的场合林檎自然不便参加,所以萧木又“肆无忌惮”地把她给出卖了一次,而对此毫不知情的林檎,则只不过是跟钏儿一起学习针线女红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让她身边的钏儿担心了半天而已。 第四四二章 扩散 用一种十分随意,十分顺便,十分不太当回事的方式把实际上十分特意,十分看重的纸牌分发给了在座的诸位公侯,整场宴会也就基本上结束了,以成国公、英国公为首的公侯们恭敬地谢过了皇上的赏赐,便也纷纷辞别了皇上,离开了皇宫,走上了打道回府的路。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这些公侯们也全都表现得对于这“精装典藏版”纸盘看得并不太重的样子,就好像真的是皇上随意赏赐的一件小玩意——没有人想把自己因为收到了家里老婆女儿的压力,得到了皇上上次的纸牌的狂喜心情表露出来,因为很显然那样会让人怀疑他在自己府上的权威,进而也就在这些跟自己爵位地位差不多的老兄面前丢了面子,今后也就没有办法在他们面前做人了。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都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心情,表现得云淡风轻一样,不过毕竟皇上今天的赏赐解决了一个困扰了他们多日的大难题,所以他们在心里对于皇上还是十分感激,也就没有人会“杞人忧天”地说上一句什么“皇上如此玩物丧志,恐非大明幸事”这样的话,这些公侯们都还算是有些基本的道德情操,在关于皇上的问题上自然不会得了便宜又卖乖。 当然如果萧木,或者骆养性或者曹化淳当中的任何一个,看到了他们此时的表现,都会立刻看破他们的伪装,毕竟他们府上的一举一动,还有他们这些天来在夫人女儿面前的狼狈,都逃不过大明厂卫的眼睛,进而也就逃不过萧木这个大明皇帝的眼睛。 根据萧木和林檎之前的计划和猜测,这些能够有资格得到大明皇帝宴请,得到“精装典藏版”纸牌的,京城顶尖的公侯、还有他们的夫人小姐们们,在得到了纸牌之后,出于炫耀或者是寻找满足感的需要,还会把之前萧木和林檎在他们身上玩过的计俩重新在玩一遍——当然这次的对象无疑就是那些同样在京城之中很有地位,但又有些比不上他们,这次没有得到接受皇上宴请资格的其他侯爵、伯爵之类的人物。 萧木可以预见到的是,恐怕过不了两天,今天得到纸牌的公侯或者他们的夫人们就会组织一场跟林檎上次组织的类似的贵妇人沙龙活动,然后在活动当中拿出今晚得到的纸牌,好好地炫耀一番。 而这正是萧木和林檎希望看到的,因为那些将会被今天的公侯妇人们请去做客的人物也同样是大明的有钱人,他们在做客之后自然也会出于虚荣的心理对纸牌产生需求——这样的话,萧木的生意就来了,因为今天得到纸牌的公侯们手里并没有其他可以用来送人的纸牌,那些此一等级的勋贵们想要得到纸牌,就只能到萧木这里来买,那样一来,萧木手中的“精装版”、“典藏版”纸牌就有了用武之地。 总而言之,萧木今天宴请公侯,又赏赐给他们“精装典藏版”纸牌的目的,就是希望他们能够重复自己和林檎对他们所做的事,借他们之手把纸牌推广出去。京城之中自然不缺有钱人,而这么多的有钱人萧木也不可能亲自上阵,什么阿猫阿狗都请到宫里来,所以这些地位不够的有钱人,就只能由今天的这些公侯代替萧木向他们宣传了。 可以预见的是,这些次一级的公侯们在欣喜地买到了“精装版”、“典藏版”纸牌之后,又会重复这一过程,他们很显然还会邀请再次一级的人物去他们家中做客——这再次一级的人物同样也是有钱人,他们同样也是购买纸牌的主力军,他们购买了纸牌无疑还会把这个过程再次循环下去。 于是纸牌这个东西在大明京城之中,就按照从上到下,地位从尊崇逐渐到卑贱的顺序宣传开,经过几个轮次的循环之后,整个大明的有钱人基本上就全都可以知道纸牌这样一种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商品的出现。 这种宣传模式让萧木十分自然地想起了自己在自己后世现代社会的那种“发展下线”的感觉,只不过除了最顶级的萧木也就是皇帝之外,其他参与的人“发展下线”并没有钱可赚,只是纯粹地为了满足他们的虚荣心而已,而这对萧木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因为这相当于变相多了好多愿意替他打广告而又不要广告费的人。 纸牌的宣传已经基本上不成问题,随着纸牌的名声在大明有钱人当中沿着地位从高到底的逐渐扩散,用不了多久就会每个人都知道。所以萧木已经完全可以开始着手纸牌的销售工作了。 按照之前他和林檎的讨论,他这个皇帝是万万不可以亲自参与到销售纸牌这种商人才会做的“贱业”当中,而萧木作为皇帝最不缺的就是替他干活的人——除了同样不可能从事商人“贱业”的文官大臣之外,林檎还给萧木列出了不少的选择:厂卫、宦官、宫女等等。 但萧木却总是觉得,无论是厂卫还是宦官还是宫女的实际意义上就相当于是皇帝的家奴,这样就都有些不太合适,因为他们很明显就是自己这个皇上的人,让他们去从事销售纸牌的工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相当于是自己这个皇帝亲自去做,而从事这样的商人“贱业”无疑是会给崇祯皇帝的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 而且可能是由于一直以来听过了关于厂卫、宦官的重重流言传说,似乎这两种人当中,贪财的人的比例比正常人远远要高出许多,把销售纸牌这样一个十分暴利的生意交给他们去做,萧木也同样有些不太放心,生怕原本应该是自己赚的钱反而被他们给中饱私囊了。 所以最后萧木并没有从林檎给他提供的这些选项当中选择人选,而是想找一些不容易明显地看出跟他这个皇帝有紧密关联,而且为人厚道,不会肆意贪污销售款的人来做这项工作。 第四四三章 名义 萧木穿越成为皇帝,很显然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除了臣子、厂卫、太监宫女之外的人,除了之前在大兴的时候接触过一些大明本土普通居民之外,他和林檎事实上都并没有其他机会跟这样的人士接触。 所以既然萧木不想让厂卫、太监宫女来负责销售纸牌的差事,那么实际上能供他选择的人选几乎就只剩下了一个——颇有些像萧木穿越之前所在时代的“等额选举”,那就是王静远还有鲁大了。 虽说王静远和鲁大是两个人,但实际上萧木无论把这个差事交给了他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就同样也相当于是交给了另外一个人,毕竟他们两个无论是从居住的位置上,还是相互之间的关系上都是十分亲密,实际上王静远一家跟鲁大现在基本上就相当于是一家人。 话虽如此,但萧木还是打算名义上把这个销售纸牌的事情交给鲁大,而不是王静远去做。 萧木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自从举家搬到了京城之后,王静远几乎就再也看不出有任何曾经当过酒楼掌柜的样子,他本人也一直以读书人自居,而且对李师药他们几个孩子读书的事情也十分伤心,希望他们都能够读书上进,所以很显然现在再去让王静远重新去从事商人的“贱业”,萧木估计王静远虽然能够同意自己的这个命令,但他的内心肯定是不会开心的。 还有就是当初为了解决王静远夫妇和李师药他们在京城的开销问题,萧木特意用了一个让王静远给自己领养的三个孩子开蒙的托辞,当然事实上王静远也确实认真地开始了自己的这项任务,而且完成的不赖,所以对于王静远来说,他目前毫无疑问并不是闲人一个,每天要督促李师药他们读书,并没有大把的清闲时间可以用来做生意,销售纸牌。 而鲁大相比之下就比王静远更加适合,因为一来鲁大原本来到京城就是为了寻找梁艳阳的儿子,现在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他目前基本上是处于一个无事可做的状态,而且之前萧木已经把这个有着“古人之风”的壮硕汉子纳入了自己的麾下,但却并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实质性的差事,所以现在把这个销售纸牌的任务交给他来做刚刚好——尽管萧木原本打算的事想让鲁大从事一些武力方面的事情,但目前来看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于是就只好先把销售纸牌的事情交给他做了。 虽说从外表上来看,王静远无疑看起来更加细心,而鲁大就看着像是鲁莽之人,但根据鲁大之前在大名府开粮铺的经历来看,这个外边看起来十分粗犷的汉子实际上应该还是有着一定的商业头脑的。 而且还有一点,虽然自己名义上是把这个差事交给了鲁大去做,但在真正操作的过程之中,鲁大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是棘手的事情,王静远也绝对不会置之不管,袖手旁观,肯定还是会尽全力去帮助鲁大的。萧木对于这一点十分清楚,王静远肯定不希望抛头露面,再次顶起一个商人的身份,但在后方提鲁大出出主意,提提建议之类的,他肯定是会积极帮助的。 这也正是开始的时候,萧木认为把这个差事交给了王静远和鲁大当中的任何一个,也同样是相当于交给了另一个人的原因,只不过是避免了王静远重新披上商人身份的外衣而已。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萧木的一个初步的构想,鲁大本人对于皇上即将交给他的这个销售纸牌的差事还是一无所知——事实上不光是鲁大对此一无所知,就连林檎,对萧木的这个打算都还没有了解。 因为在前一日林檎给萧木提出了厂卫、宦官、宫女的选项可供选择之后,萧木并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表示要再仔细考虑一番。而上面的这个跳出厂卫、宦官、宫女的范围,让鲁大来销售纸牌的想法是萧木刚刚想到的,此时的他正走在前往林檎寝宫的路上,打算把自己的这个想法拿来跟林檎商量一番。 在十分忐忑地把自己的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跟林檎描述了一番之后,萧木并没有得到他原本预想当中林檎的不屑和嘲讽,反而林檎对他的这个主意也是十分赞同,这让萧木感到有些意外,原本就是萧木本人,对于自己的这个主意都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现在竟然得到了林檎的首肯,这让萧木的信心一下就增强了不少。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让鲁大出面去销售纸牌,除了王承恩还有锦衣卫的极少数人之外,其余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跟他跟你这个大明的皇帝有任何的关系。”林檎点头赞同道,“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觉得你这个皇帝是贪财无度,酷爱盘剥的形象了。” “我只不过是卖一个纸牌赚点钱,怎么就跟贪财无度,酷爱盘剥扯上了关系?”虽然对林檎赞同自己的想法感到十分高兴,但萧木对她刚刚的这个说法则是有些不太理解。 “宋徽宗也不过是喜欢一些形状奇异石头罢了,但‘花石纲’的鼎鼎大名你肯定不陌生吧?”林檎反问道,“谁知道这个纸牌会不会发展成大明版本的‘花石纲’?而且古人思考问题的逻辑和回路跟我们后世穿越的人怎么可能会一样呢?你这个皇帝不想着倡导孔孟之道,反而整天想着赚钱,像是掉进了钱眼里一样,那些清高的士大夫们怎么可能高兴呢?” “这些清流士大夫们的想法有的时候还真是无法理解。”萧木理解了林檎话中的意思,也是无奈地摇摇头,“反正我把这个事交给了鲁大,一般人也不知道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估计一时半刻应该烦不到我的头上才对。” 萧木的这句话刚刚说出口,他就看到了王承恩手中拿着一份奏章,神情紧张,一路小跑着闯进了林檎的寝宫,看到王承恩这样的表现,萧木的心里立即就是“咯噔”了一下——因为萧木清楚,肯定又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第四四四章 战事 王承恩这样的表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似乎比上次在王静远家的那一次还要紧张,这让萧木和林檎对于他未经允许就私自闯了进来,打扰了两个穿越者之间讲话的“罪过”都没有心情去追究了,因为他们两个人现在对于王承恩手上拿的奏章的内容无比关心——若是奏章上的内容没什么要紧的话,再去治王承恩擅闯的罪也不迟,不过当然以王承恩平时的城府和稳重,还有他现在的表现来看,这奏章上的内容不可能不要紧。 “皇,皇上……”王承恩步履惊慌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把奏章聚过头顶,口中的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萧木赶紧迈出两步,一把将王承恩呈上来的奏章给抓了过来,直接打开看了起来——很明显,直接用看的无疑比听王承恩的禀报效率高得多。 林檎在一旁看着紧张惊慌的王承恩,还有皱着眉头打开奏章的萧木,同样也很担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毕竟有王承恩在场,她也没有办法表现得对这种朝政太过在意的样子,事实上如果此时王承恩不在的话,对于这么要紧的奏章,林檎就算不抢过来自己一个人抢先去看,至少也要跟萧木一起看的。 “首辅他们都知道此事了吗?”这是萧木看过了奏章之后的第一句话,很显然,这句话是问王承恩的。 “回皇上,知道了。”王承恩点着头,给了萧木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这就去把来宗道,杨景辰他们几个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王在晋召来,朕要与他们共同商议。”萧木对王承恩吩咐道,还没等王承恩来得及反应,他就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户部尚书毕自严,也一起给朕传来。” “奴婢遵旨。”王承恩得了命令,又赶紧站起身子,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林檎的寝宫,去按萧木的命令传召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这是王承恩离开之后,林檎第一时间问的问题。 当然就算她不问,萧木也是准备马上就要告诉她的,“皇太极突然领兵犯关,绕过了袁崇焕的宁锦防线,绕道蒙古,直扑遵化,从喜峰口打进了关内。” “什么?”林檎听了萧木的话之后顿时大惊不已,“皇太极不是刚刚被侯世禄他们击败,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前来犯关?” 无法相信眼前现实的林檎一边说着一边从萧木的手中夺过了奏章,急急忙忙地打开看了起来——这份奏章是遵化巡抚王元雅所写,林檎可以十分轻易地看出,这份奏章是在遵化即将失守,王元雅在最后时刻写就的,在奏章的最后王元雅表示了“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决心,而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想要做到“城在人在”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王元雅恐怕只剩下了“城破人亡”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而这份奏章从遵化发出到现在萧木看到,又已经消耗了不少的时间,所以写下这份奏章的遵化巡抚王元雅恐怕已经不在人世,极有可能在遵化失守的同时自杀殉国了。 所以尽管开始对皇太极在刚刚被侯世禄击败的情况下敢于兴兵犯边感到难以相信,但林檎看到了这份奏章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了眼前的事实,把刚刚抢来的奏章递还给萧木,同时喃喃地说道,“原以为刚刚击败了皇太极,原本历史上的京城之战可以避免或者延后,结果却没有想到,这场战争反而提前了。” 虽然刚刚穿越,从大兴回到皇宫,两个人相互共享各自对于这段历史的知识的时候,他们对于这场导致了袁崇焕丢掉了性命的京城之战的确切时间并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那就是肯定比现在的时间要晚,因为现在袁崇焕才刚刚上任不久,而原本历史上的京城之战的时候,袁崇焕已经在蓟辽督师的位子上坐了有一阵了。 “说不定正是因为此前被侯世禄他们给打败了,皇太极承受不了打败仗的损失,这才反而更要加紧来入关劫掠。”萧木从林檎的手里接回了奏章,紧皱着眉头说道,“不过你也不要太过于紧张,原有的历史已经被我们在不知不觉之间改变了不少,这次皇太极能不能像原本历史上一样顺利地打到京城之下,还是一个未知数。” “只是从这份奏章来看,皇太极这次是来势汹汹,恐怕不容易抵挡。”林檎自然还是十分担忧。 “皇太极现在肯定也是跟你类似的想法,他肯定也会觉得大明的城池不易攻打,担心得不偿失。”萧木又出言宽慰了林檎一句,同时便起身打算离开,“看来销售纸牌来赚钱的事情恐怕是要往后推一推了,可惜了这么好的时机了。我这就去跟来宗道还有王在晋、毕自严他们去商议退敌之策,商议好了肯定会再来跟你商量。你还有身孕在身,不要过于担心,还是要注意休息,今天到了子时我还没有来的话就不要再等我,还是早些去睡,免得影响到了腹中胎儿。” 说着萧木便起身离开了林檎的寝宫,其实刚刚萧木的话让林檎感到有那么一些的意外,因为在林檎原本的印象当中,发生了这么大的战事,萧木肯定会紧张不已,甚至惊慌失措,但他刚刚却并没有这样的表现,反而还有余力来宽慰自己,相比之下,自己好像还没有他沉着冷静。 走出了林檎的寝宫,萧木甚至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汗水在顺着自己的后背往下流,刚刚在林檎的面前,他几乎用尽了权力让林檎看起来自己并没有多么的惊慌,那些宽慰的话一半是说给林檎听,让她不会因此伤了胎气,一半也同样是在给自己打气,让自己在林檎的面前不要露了怯反而让林檎跟着紧张,现在离开了林檎的视线范围,他也终于坚持不下去,也就几秒钟的功夫,萧木觉得自己的中衣似乎已经全都被汗水给打湿了。 第四四五章 拦截 时间很快就到了这一天的子夜时分,林檎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战事进展时分关心,想要知道萧木跟内阁大臣们商议的情况如何,但毕竟是名副其实的“军国大事”,即便林檎自己是穿越者,大明的皇帝也同样是穿越者,但萧木跟大臣们的商议现场很显然不适合林檎出席,即便是动用自己的“消息渠道”,派钏儿去打探一番都很不合适,虽说大明朝廷的情报到处泄露得像筛子一样,但毕竟还是关乎江山社稷,北方大片国土、无数百姓性命的大事,商议这种大事的现场势必有着极强的守卫措施,不要说是钏儿,就是林檎这个正宫皇后想要进入都是不可能的,而且林檎作为大明的皇后,自己人打探自己家的事情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 总而言之,林檎不管采取什么行动来试图提前知道战事的进展还有商议的细节都是不合适的,对她来说,唯一合适的了解一切的方式就是等萧木跟大臣们商议结束,然后在到自己这里来把最新的情报还有商议的结果全都告诉自己——即便是这样,也只有像是萧木和林檎两个人都是穿越者的时候才能实现,如果他们两个人都是原本的崇祯皇帝和周皇后,或者只有一个人是穿越者而另一个人不是,那么作为大明皇后的一方,都肯定没有办法得知任何机密紧要的情报,最多也就能知道一个“又要打仗了”的大概罢了。 由于之前萧木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要是到了子时他还没有来的话就不用等了”,这反而让林檎觉得有些怪怪的,因为虽然现在马上就是是子时时分,但她总是觉得如果自己到了子时就去睡了,万一自己刚刚躺下萧木就来了该怎么办?或者如果自己多等了他十分钟之后,萧木没有来自己就是睡了,万一他在第十一分钟来了又怎么办? 总而言之,在林檎的潜意识里始终觉得萧木今天晚上肯定会到自己这里给自己带来最新的情况——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信心需求,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帮他站在未来穿越者的角度上分析一番眼前的局势。 于是林檎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情况之下,竟然也变得有些类似于强迫症一样,对萧木到底会不会来无法确定,对自己到底要不要去睡觉也是犹豫不决。 不过好在林檎这种矛盾的心态并没有持续多久,终于在将近子时的时候,萧木成功地在她决定要去睡觉之间出现在了他的寝宫之中。 “情况怎么样了?”这是林檎看到萧木之后问的第一句话。 “情况很不好。”萧木眉头紧皱地答道,“今天收到最多的消息,不是哪座城失守,就是哪路军队被打败了。” “那这次皇太极他们的人马会不会打到京城之下?”林檎直接问出了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两名穿越者处于京城之中,更是因为京城乃是全国的核心,一旦后金的兵马抵达了京城的话,那就是一场决定国家命运的战争了,如果出现什么失误,是完全可以导致身死国灭的下场的。 “这个还不好说,要看袁崇焕还有侯世禄他们的援军情况。”萧木答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大同总兵满桂也同样得到了消息,已经带兵前去阻拦,如果他们三路人马能赶在皇太极领兵到达京城之前将其拦住,那京城就不会受到攻击,否则的话,京城就要暴露在后金的兵锋之下,那我就只能下诏发动全天下的兵马勤王了。” “就是说,你现在还没有决定下诏全国勤王?”林檎自然从萧木的话中听出了玄机。 “是的。”萧木点了点头,“除了刚才袁崇焕、侯世禄和满桂的三路兵马之外,大明其他的军队战斗力十分低下,恐怕不是后金军队的对手。而且发动全国兵马勤王需要耗费大量的钱粮,大明国库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下诏勤王,让众多战斗力低下的军队白白消耗钱粮无疑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说来说去还是银子的问题。”林檎说道,“可是你是知道的,虽然你我都不清楚原本的历史上袁崇焕他们到底是怎么拦截皇太极的后金军队的,但结果却很明显,那就是他们并没有能够拦截成功,在原本历史上的皇太极的后金军队是打到了北京城下的,原本的崇祯皇帝也是下诏让全国军队来勤王。” “这个我也考虑过,但现在的形势跟原本的历史也有不同,毕竟皇太极刚刚在蒙古草原上吃了败仗,实力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后金军队的战斗力应该并不会像原本历史上那样的强盛。”萧木表示林檎刚刚提的他也知晓,“而且之前侯世禄的劫营让皇太极对察哈尔部蒙古的征服计划也半途而废,所以这次他虽然绕道蒙古来攻打大明,但他的退路也不是那么安全的,恐怕他也不会敢冒险地过于深入,而被蒙古人截断了他的后路。” “那京城的布防情况如何了?”林檎继续问道,“即便是袁崇焕、侯世禄,还有你刚刚说的满桂”——这次林檎竟然一次就记住了一个第一次听到的人的名字,“当然他们能成功拦截住后金军队,把皇太极他们击退是最好的,但如果万一他们没能完成这个目标,京城当中总该有些准备才是。” “京城现有的军队就是京营了,京营的战斗力自然没有办法跟袁崇焕他们率领的边军相提并论,不过若是皇太极他们真的打了过来,京营的军队就是再不济,坚守几日,坚持到其他各地亲王兵马到来总该是可以的吧?”萧木作为一个穿越者也知道了京营的战斗力羸弱,但他对其还并没有完全丧失信心,“而且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我之前招待的那些勋贵公侯们,也不全都是些酒囊饭袋。” 第四四六章 勤王 “哦?怎么又提到那些勋贵公侯,难道他们当中还有能够统兵打仗的将才不成?”林檎听了萧木的话后理解反问道,“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物的话,我们在后世的历史上不应该不知道的啊。” “到也没有达到可以凭借军事才能在历史上留名的程度,不过这个人跟其他勋贵纨绔相比,怎么说也应该算是强了不少。”萧木答道。 “到底是哪个人?”林檎的问题自然又是接踵而至。 当然事实上萧木也正要开口介绍,只是他的速度没有林檎提问的速度快罢了,“就是英国公张维贤,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掌管着中军都督府,京城里的京营兵马都是由他节制,你想想看,如果真的是一个酒囊饭袋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有能力掌管整个京营呢?” “我看他也不过就是中人之资,而且我脑子里面原本周皇后的记忆告诉我,像是中军都督府当中的官职,执掌京营这种职位一般都是给张维贤这种超品的国公设置的,可以说只要他没什么特别夸张的无能之处,基本上都能世袭罔替地得到这个职位。” “还有这回事?”萧木对于林檎刚刚的“科普”也是有些没有想到——很显然林檎刚刚的“科普”对于大明的原著居民来讲可能并不算什么,但对于萧木这种对古代官制几乎一窍不通,即便是刚刚给他进行了“科普”的林檎,也是靠着她占据的周皇后身体原有的记忆。 “不过这个张维贤的年纪也不小,能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公,掌管了那么长时间的京营,就算再不济应该也不至于是个饭桶。”萧木继续说道,“总而言之,现在的情况就是首先要由京营来巩固城防,以防止袁崇焕他们无法拦截皇太极的军队。” “你真的不打算下诏令全国的兵马前来勤王?”林檎对于萧木出于省钱省粮的角度而暂时放弃了诏令天下军队勤王的决定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又开口确认了一遍。 “至少现在还不是需要全国军队勤王的时候,如果袁崇焕还有侯世禄他们真的不能拦截住皇太极的后金军队,那时再下诏勤王也不迟,就算京营的战斗力再怎么不堪,坚持到援军到来应该总不成问题吧?而且这可是大明京城,在这个时代几乎可以说是全世界最高大坚固的城池了,我们据城以守,皇太极的军队也都是凡人,怎么可能轻易地攻破京城的城墙?” 萧木继续补充着说道,“退一步讲,就算袁崇焕、侯世禄还有满桂带领的军队与皇太极交战不利,没能讲后金的军队拦截在京城之外,他们终归也能带来不少军队来京城的吧?到时候以他们的边军为主,京营兵马为辅,不见得就不能守住京城,至少也能等到其他勤王军队的到来。” 萧木越说越自信,就好像皇太极已经带兵打到了京城之下,然后在京城高大坚固的城墙之上碰了钉子,硌掉了门牙一样。 “希望事情能够按照你分析的去发展。”林檎见萧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好表达了一下她的美好期望,然后最后地提醒了一句,“能省下钱粮自然是好事,只是省下的钱也要有命去花才是,如果真的出了差池,京城有失,那你省下来的钱粮就全都成了为皇太极预备的军饷了。” “我自有分寸,如果真的到了需要诏令勤王的时候,我肯定是不会犹豫的。”萧木点点头,对林檎刚刚“保住命才能花钱”的观点也是十分认同,“说来你可能不信,事实上,今天议事的时候还有人持有皇太极这次只是打算在边关抢掠些财物,不久就会撤兵的想法。” “怎么可能?皇太极跑了那么远的路,又好不容易破关而入,怎么可能满足于只在边关抢掠一番就撤兵?”林檎简直不敢相信萧木刚刚的话,“皇太极又不是傻子,就算换做是我,也要试着朝京城方向进军,哪怕是抱着万一中大奖的心态,尝试着攻打一下也好啊。” 林檎的说法确实十分生动,如果真的能攻下京城,那对于皇太极还有后金来讲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中了大奖——无论是从极低的概率上还是及丰厚的回报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倒是反而能够理解这样的想法。”萧木答道,“你我认定了皇太极肯定会朝着京城方向进军,尝试着攻打京城,但这也是我们在对于历史有所了解,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做出的判断。而出了你我之外的其他人对这一点肯定是无从知晓,在他们看来,皇太极刚刚在草原之上遭到了大败,元气大伤,这次入关劫掠是因为之前损失惨重,才不得不采取的冒险行动,为的是能够趁着秋收的季节,抢写过冬的物资回去。” “所以说,按照这种逻辑,之前侯世禄要是不在杨韬他们的配合之下领兵劫营,打败了皇太极,那么皇太极这次就不会进关劫掠?难道侯世禄和杨韬他们非但没有功劳,反而还有罪不成?”林檎则是仍然无法理解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言论和观点。 萧木当然也无比同意林檎的说法,事实上他提到这一点的原因,只是为了说明,对于眼下的形势判断有些过于乐观的臣子大有人在。而对于原本历史有所了解的萧木自己来说,那些对当下形势有些盲目乐观的观点更像是一种警醒,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无疑更加不会拿京城跟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如果需要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全国军队前来勤王的,只不过时机不是现在,仅此而已。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说不定明天一早你就会发现,已经到了该下令勤王的时候了。”林檎最后说道,“也说不定袁崇焕他们已经成功地击退了皇太极的军队,京城可以高枕无忧了。” 很显然林檎后面补充的这一句有些为了补充而补充的意味,她的萧木都很清楚,她的前半句的可能性无疑要比后半句大得多。 第四四七章 备战 “是啊。”萧木叹了口气,对林檎的观点表示赞同,“今天在跟来宗道他们商议的时候,就不断地有最新军情传来,让人目不暇接。” “那么你们最后商量出了什么成果呢?”林檎又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们有什么能拦截皇太极的好办法?” “他们怎么可能有什么好办法。”萧木则是十分赶紧利索地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你刚刚也说了,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即便是亲自参与其中的将军都不见得能够有着清楚的认识,就更不要说处在大后方的这些大臣们了,他们最多也就是能根据现有的情报,对战事的发展做出一些推测罢了。” “然后他们就推测出了皇太极实力不济,最多在边关劫掠一番就会退兵,不敢到京城来,京城可以高枕无忧的结论?”林檎也同样十分干净利索地反问道,“你这个皇帝手下养的是这么一群臣子,大明怎么才能不亡国?” “也不是所有的臣子都是那么想的。”萧木觉得林檎似乎有些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当然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皇太极此次来势汹汹,京城不得不防。” “那他们有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办法呢?”林檎对萧木刚刚的解释很显然并不满意,“皇太极来势汹汹,京城不得不防,这一点就算是我都知道,还需要他们来重复吗?” “总而言之,袁崇焕、侯世禄他们怎么拦截皇太极的军队,京城之中可以控制的十分有限,毕竟还是那句话,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而且不是还有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所以我不打算过于干预袁崇焕他们用兵,而是让他们自主发挥,毕竟我,还有对前方形势不够了解的那些大臣们,如果胡乱伸手地瞎指挥,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原本能够把皇太极拦截、击退的机会可能都会葬送了。” 萧木先是长篇大论地解释了一番他和大臣们不能做的事,然后才开始回答林檎刚刚的问题,“但是,来宗道他们在巩固京城防卫方面还是能做很多工作的,尤其是兵部尚书王在晋,他在辽东也主持过多年军务,对于后金军队十分了解,巩固京城防守的很多事情都由他去做。而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更不用说了,战事一开,就算我为了省钱暂时没有下诏勤王,但仅仅是巩固京城防守就要流水一般地花掉大量的银子,如果最后皇太极真的兵临城下,我不得不下诏令天下兵马勤王的话,那国库银子的消耗就会更加恐怖,我那内库还剩下的那点钱说不定也全都保不住,在这种情况下,毕自严的理财方面的才能自然是大明不可或缺的。”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巩固京城的城防?”林檎总算听萧木说完了他那一大套的长篇大论,然后又是抛出了一个问题,“这个总该有些计划吧?” “那是当然,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萧木随口便说出了不少,“既然是巩固京城城防,自然是要修缮城墙,准备守城工具,操练京营士卒,核验弓弩兵器火铳弹药数目,同时严防城中混入后金细作……” 萧木继续说道,“而且这么多的事情我这个皇帝一个人自然是管不过来,所以大部分都要交给下面的大臣们去操心。” 见萧木说得头头是道,知道了他跟来宗道他们这一天的商议并不是在做无用功,林檎看起来也是放心了不少,随后便开口感叹了一句,“似乎在这段历史时间当中,大明一方就几乎没有作为攻击者而出现过,几乎每次跟后金有了战事,都只能是处于被动防守的那一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大明的人力物力、军事实力可以成为主动出击的那一方的话,那就说明大明的国力强盛,那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也就不用每天那样宵衣旰食,也同样不会悲剧地成为亡国之君了。”萧木答道,“正是因为大明现在国力衰退,才能让后金成为了频频主动攻击的一方,况且跟出城与后金军队野战相比,大明的军队无疑还是更加擅长据城以守。” “毕竟守城比攻城容易多了,有高大的城墙作为掩护,可以居高临下地攻击敌人,还有城中的房子可以休息。”虽然对古代的战争几乎衣物所知,但林檎对于守城和攻城的难易对比无疑还是很清楚的,“只是军国大事头绪万千,还是要慎重些,不要有哪里出现了疏漏,葬送了据城以守的有利形势才好。” “那是自然,虽然我对守城作战之事并不太懂,但毕竟还有王在晋他们在,那些巩固城防的事情我就打算交给他们全权去做,我则是不去胡乱干预帮倒忙。”萧木答道,“至于我,完全可以跟你一起,在他们大明时空的城防基础之上,想一些创新的作战办法。” “创新的办法?”林檎问道,“你我虽然是穿越者不假,但以前却也不是从军队里出来的,又没学过后世的军事理论,去哪想什么创新的作战办法?” “从古到今那么多的名将,又有谁规定就一定要是科班出身才能领兵打仗了?”萧木反而看起来十分自信,“我这就有一个创新的想法,打算要跟你研究一下的。” “哦?什么创新的想法?”虽然对萧木那所谓的“创新”想法不抱希望,但林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勉强做出了感兴趣的样子。 “那自然就是用火药了,火药的威力你我肯定比大明的人要更加了解的,而且上次侯世禄劫营成功,打败皇太极的那一次,也是因为事先又骆振兴和张超他们点燃了皇太极营中储存的火药。”萧木理所当然地答道,“我打算充分发挥火药的威力,如果皇太极真的能够打到京城之下,我肯定要用火药来给他好好地接风洗尘,给他留下一段难忘的记忆。” 第四四八章 火炮 “你打算怎么给皇太极留下难忘记忆?”林檎问道,很显然她对萧木的计划并不买账,“难道是在北京城墙上给他放一阵烟花表演不成?” “那自然不是。”萧木似乎并没有听出林檎口中的嘲讽之意,“总而言之,火药的战争当中的威力是巨大的,想办法充分利用火药的威力,就一定能在守城的时候获得巨大的优势。” “你该不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去利用火药吧?”林檎见萧木又说了一句十分笼统的话,不觉地对他现在到底有没有想出什么“创新”的作战办法产生了一些怀疑——当然了,在林檎看来,这所谓的“创新作战办法”有没有被萧木想出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毕竟就算是想出来了,也几乎是某种不可行的异想天开,最后的效果跟没有想到也差不了多少。 “那怎么可能呢?”萧木闻言赶紧摇头,对林檎刚刚的怀疑矢口否认,“别的不说,难道我还不知道应该用火炮来守城吗?大明这个时代的红夷大炮可是相当厉害的,据说袁崇焕能做到今天的位置,靠的就是坚城利炮,让后金军队望城兴叹的。” “火炮也不算是什么‘创新’的作战办法,大明这个时代不就是已经有了么?”林檎对于萧木的这个回答与之前的“创新”说法的矛盾抓的很准,不过她却并没有过于在这上面纠缠,而是继续提出了关于火炮的话题,“你刚才说的什么‘红夷大炮’?我怎么记得在后世的时候听的都是‘红衣大炮’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今天在商议的时候,无论是来宗道,还是王在晋,还是毕自严他们说的都是‘红夷大炮’,总不能他们这么多的大臣全都发音不标准吧?而且从他们说话当中,我还了解到了这‘红夷大炮’都是从海上的什么‘弗朗机人’手里买的,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弗朗机人’到底是哪国人,但我估计肯定是大航海时代的欧洲人,既然‘非我族类’,那自然是‘蛮夷之物’,所以叫才‘红夷大炮’的。” “好吧,既然来宗道他们都说的是‘红夷大炮’,那看来至少在大明的这个时代,这种火炮是叫这个名字的。”萧木刚刚的回答有理有据,让林檎也不得不承认他说法的正确性,“我估计很有可能是因为后金在大明的人眼中同样也可以算作是‘蛮夷’,所以后金肯定不喜欢‘夷’这个说法,说不定我们后世听到的‘红衣大炮’,就是后金或者后来的清朝改的名字。” “总而言之,用火炮来守城肯定是一个十分可行的战术。”很显然刚刚林檎关于“红夷大炮”和“红衣大炮”的一番猜想跟他们要讨论的问题偏离得有些远,所以萧木果断地把讨论的话题从大炮的名称又给拉回到了正题,“以后金的当前技术水平,肯定是造不出大炮的,我们在城上居高临下,用大炮守城,肯定是无往不利。” “那是自然,热兵器,而且还是重型的热兵器在战争当中肯定是能发挥重要作用的。”林檎不假思索地说道,“只是这种威力强大的‘红夷大炮’的数目肯定不会很多,要是京城的城墙上每隔几米就有那么一门的话,你这个皇帝就可以在宫里睡大觉,等着皇太极自动退兵了。” “北京城那么大,城墙一圈那么长,几米的距离就有一门红夷大炮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了。”萧木自然也明白刚刚林檎的说法肯定不是认真,而是一种玩笑罢了,“不过增加火炮的数目肯定是有好处的,只是这些大炮从来宗道、王在晋他们口中的‘弗朗机人’手里购买的价格肯定不菲,而大明现在的财政状况你也是知道的……” 于是问题又饶了一个大圈,最后又变成了钱的问题。 “我记得之前你召见徐光启的时候,他不是说过他有一个学生叫孙元化的,就精通火器的吗?说不定可以让这个孙元化来制造火炮,而不是花大价钱去找什么‘弗朗机人’去买,即便是造出的火炮功能没有买来的好也没有关系,毕竟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里,火炮都是大明这一方才独有的武器,不管好坏,只要有了就能给后金以极大的威慑。”——林檎今天的状态不错,一向记不住人名的她对于“孙元化”还有“弗朗机人”竟然能一次性地顺利说出来,让萧木甚至都有那么一点的意外。 萧木自然理解林檎的意思,反正在眼下这个时代,大明最主要的敌人就是皇太极的后金军队,而后金眼下并没有火炮,所以大明的火炮越多,不管其性能是好是坏,对后金的优势就越大——这很显然是“有和没有”的原则性问题。 “只是眼下还不是造火炮的时候,就算现在把徐光启的那个学生叫来,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就大量造出可以用来跟皇太极作战的火炮来。”虽然前景很美好,但很明显这是一个长期的工程,用“远水解不了近渴”来形容在合适不过的事情。毕竟这就相当于客人到饭店吃饭,点了一道菜,而饭店那边却还没有准备好食材,需要现场种植的道理差不多——等菜终于种出来的时候,客人恐怕也早就饿死了。 “总之实现几米就有一门火炮是不可能了,以京城红夷大炮的数量来看,估计只能维持几百米有一门了,或者是比较要紧的地方多布置几门,其他不太要紧的地方不布置火炮。”萧木最后说道。 “不用说几米一门火炮,就是能平均几十米有一门火炮,那大明的军队恐怕就要天下无敌了。”林檎也感慨着答道,“京城城墙可是有几十里长,要是几十米就有一门红夷大炮,那总共就是好几百门甚至上千门了,那样的话你这个皇帝就真的可以看谁不满就发兵打谁了。” 第四四九章 土法 “那样还不如你从你们2333年带点什么高科技武器过来省事。”萧木又一次想起了林檎的穿越年代,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们2333年的军事武器都是些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可能挑些原理简单又威力十足还成本低廉的,在大明生产出来一些?” 萧木觉得很显然林檎来自的2333年的科技水平要远远高于自己原本所在的2007年,所以如果真的是要攀科技树的话,那自然是要一步到位,直接去攀2333年的高科技。 “哪有那种好事?”林檎没有好气地答道,“我们那里的军队都是充满了高科技的,我又不是那方面的专家,就算是真的有你说的那种原理又简单、威力又十足、成本还低廉的好东西……” 林檎没说着一项优点,萧木就跟着她的节奏点一下头,表现出热切的样子,但很显然他的热切表现肯定是没有结果的,因为林檎最后半句话说道,“我也不懂啊。” 林檎的话自然让萧木略感失望,不过也只是“略感”而已,毕竟萧木自己本人对于自己所在的2007年的军事武器也并没有什么了解和认知,只不过是知道有步枪、坦克、飞机、导弹之类的东西,但很显然,这些东西不管是哪一样,萧木都没有任何的了解——所以,林檎作为一个中文系的,研究古代文学的人要是对军事生产还有所涉猎的话,那萧木反而要感到意外了。 “未来时空军队用的武器都是科技含量很高的,在眼下大明这个时空肯定是行不通。”萧木最后也接受了眼前的现实,然后继续说道,“所以与其想着怎么剽窃未来的高科技,还不如想一些在大明就能实现的土方法。” “什么土方法?”本来林檎就觉得萧木刚刚提起的用红夷大炮来守城就不算是什么“创新性”的作战方式,现在萧木又说了一句要想些“土方法”,她自然是更加要问了。 “现在还只是一个很初步的想法。”萧木先是谦虚了一句,然后说道,“之前骆振兴不就是点燃了皇太极营中的仓库的火药才让后金军队大乱的吗?所以我打算效仿一下这个办法,也用火药在皇太极的营里放一把火。” “怎么放火?”林檎此时觉得萧木的这个想法却是十分的“初步”,继续问道,“难道等皇太极兵临城下了之后,你派使者带着一队民夫,把火药运到他的大营里面去放火吗?” “那肯定是不可行的,皇太极又不傻,怎么可能眼看着我派人到他营里放火呢?”萧木摇着头,一本正经地答道。 “皇太极当然不傻……”林檎也是没有好气地答道,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后面半句话没有说,那就是“恐怕你才是比较傻……” “那么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在他的大营里放火?”林檎最后用这个问题,代替了原本的后半句话。 “自然是要用皇太极发现不了的办法,或者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的办法,毕竟直接运火药到他的营里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萧木继续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所以,要么就是上天,要么就是入地……” “上天入地……”对于林檎来说,萧木现在所说的跟科学幻想系列小说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对于是否具有可行性的问题,她已经不再去考虑和怀孕了——毕竟谁在看科幻小说的时候还回去想什么合理不合理的问题呢? “那是要怎么上天入地?”林檎继续问道。 “上天就是用空投的方式把火药还有其他易燃物直接从天上扔到他们的大营里去,就好像后世时候的飞机空袭一样。”萧木继续描述着他那近似于科学幻想的“计划”,然后又进一步分析道,“不过大明这个时空没有飞机这种东西,也没有热气球之类的飞行器,所以想要实现的话估计就只能制作一些类似于大号风筝的东西,在高处用滑翔的方法把火药和易燃物投到他们的大营里去……” “然后呢?”林檎没有任何评论,而是示意萧木继续说。 于是萧木继续答道,“但是滑翔的办法有着很致命的缺点,一是能够携带的火药和易燃物很少,二是不容易控制飞行的准确度,很有可能一阵风吹来,就不知道滑翔到哪里去了。” 萧木的这句分析让林檎的心里终于得到了一点点的安慰——看来萧木还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地去空想。 “那么入地呢?”林檎继续问道。 “入地的话就是从城里朝皇太极的大营当中挖地道,然后通过地道把大量的火药运送到他们大营的地下,然后在进行引爆,给他们制造一场人工地震。”萧木于是又描述了一番地下作战的方式。 “虽然对于古代的战争不太懂。”林檎终于忍不住想要评价一句,“但我只听说过攻城的一方用挖地道的方法偷袭城内守军的,却从来不知道守城的一方还要冒着各种危险反对来挖地道去袭击攻城一方的。” “嗯,确实……”萧木也是皱起了眉头,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而且挖地道的工程庞大,费时费力,还有塌方之类的风险,确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见萧木终于认识到了他的如同幻想一般的方法的弊端之后,林檎也是顿感欣慰,只不过她的欣慰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萧木很快就又生出一条“妙计”。 “有了!”萧木双眼放光地说道,“我们完全可以不用挖地道这种费时费力的方法的,明明直接把火药埋在他们的大营下面不就可以了吗?” “刚才不是说过了皇太极不可能让你派人去安放火的……”林檎的反问说到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她觉得萧木的智商应该还没有低到那样夸张的程度,于是便又改口问道,“所以说,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把大量的火药埋到皇太极的大营下面去?” 第四五零章 挖地 “现在皇太极的后金军队还没有达到北京城下,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之内在城外做点工作,而不是完全地把巩固防守的方法局限在城内。”萧木说道。 “在城外做什么工作?”林檎继续问道。 “当然皇太极能够被袁崇焕他们拦截那是最好,但他要是真的打到了京城,肯定是要安营扎寨的吧,总不能让他的军队直接席地而睡吧?” “然后呢?”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在后金军队还没有来的时候,站在攻城的角度上在城外探查一番,看看有什么地方是最适合攻城一方安营扎寨的,然后就在那个地方提前埋好大量的火药,等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到来,真的在埋有炸药的地方扎营了之后,只需要引爆之前埋好的火药,不就可以直接送他们上天了?”萧木眉飞色舞地说道,仿佛皇太极还有后金的军队已经全都被火药炸上了天一样。 “你刚刚不是明明说了,皇太极不是白痴的吗?”林檎无奈地问道,“为什么他一定要在你埋了火药的地方安营扎寨呢?北京城那么大,城周围适合扎营的地方肯定有很多,你能把所有地方全都埋上火药吗?” “就算北京城很大,但周围肯定不是什么地方都适合安营扎寨的吧?”萧木则是仍然执迷不悟地说道,“我就在最最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埋上火药,如果皇太极真的在那扎营了自然最好,如果他没有在埋着火药的地方扎营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那你要埋火药总要挖坑填土吧?埋过了火药的地面,就算是伪装得再好,肯定也会跟正常的地面有差别的,皇太极怎么可能偏偏会在明显能看出来有挖过的地方扎营呢?”林檎立刻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嗯,这个还真是一个问题……”萧木又是皱起了眉头,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林檎觉得自己刚刚提出的这个问题终于可以说服萧木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把时间用在一些又用的事情上了,但事与愿违,她的问题非但没能阻止萧木,反而让萧木进行了更加深入的思考。 “这个问题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于是经过了一阵思考的萧木继续说道,“我大可以在京城之外到处胡乱挖坑再填土,而且大部分地方都不埋火药,只是用来迷惑皇太极,让他没有办法找到一块没有被挖过的地面去扎营。那样的话,既然到处全都被挖过了,那皇太极就会选择其他方面更加优越的地方扎营,而我就要在那种地方重点埋上火药。” “京城之外到处都乱挖一气吗?”林檎无疑对萧木的这个“宏伟计划”感到十分吃惊,“京城那么大,怎么可能挖得过来?” “我刚刚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你反过头来想一想就会发现,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萧木反而看起来胸有成竹,“京城再大,也没有周边的农田面积大,大明的农民每年都能把那么广阔的农田全都犁上一遍,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京城周围挖些土坑呢?况且京营的几万士兵本来就缺少操练,在皇太极打到京城来之前,让他们去挖挖土,也算是把他们拉出来操练一番了。” 萧木的一通歪理让林檎一度有些语塞,“都说古代的皇帝搞一个工程就要有几十万民夫同时建造,我以前一直理解不了为什么会需要那么多人,现在你随便挖挖坑、填填土就要动用几万士卒,托你的福,那些浩大的工程我现在终于可以理解了。” “反正京营的士卒闲着也是闲着,朝廷每月还要给他们发放俸禄,哪有白白领钱却不出力干活的道理?”很显然萧木更倾向于把京营的士兵当做他雇来的劳动力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毕竟京营的战斗力差已经基本成为了大明所有高层人士的共识,萧木虽然对京营并不了解,但也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对他们的战斗力没有多少信心。 “而且我还可以用一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计策。”萧木说着心中又是生出一计,“完全可以找一个十分适合攻城一方安营扎寨的地方,埋好火药之后精心布置伪装一番,弄成没有被挖过的样子,然后在这处地方的周围大挖特挖,挖得面目全非才好,这样皇太极来了之后,发现了一个没有被挖过的,而且十分适合扎营的地方,说不定就直接在那里安营扎寨了。” “可是就算再怎么布置,都不可能跟没有挖的地面完全一样的吧?”林檎继续质疑道。 “所以才要在周围大挖特挖,判断一个地方有没有被挖过,肯定是要跟其他的正常地方对比才能判断的,现在那里周围已经没有了正常的地方,反而是那里看着最正常了,他们又该怎么判断呢?”萧木又是十分顺畅地回答了林檎的质疑。 “那火药是最怕水的吧?”林檎只好又选了一个角度,继续质疑道,“你把火药埋到了地下,火药肯定就会受潮的啊,受潮了的火药没有办法引燃,前面的那些工作岂不是全都白做了?” “谁说要直接把火药埋到土里了?”萧木的思路飞快,立刻答道,“完全可以找些容器,把火药放在里面,然后在埋到土里,比方说用木头做些大箱子之类的,然后再用引线把埋在地下的火药一直接通到地面上来,然后选择适当的时机引燃就好了啊。” 林檎现在的状态十分难受,因为她明明知道萧木的这个所谓的“计划”不可行,但却无法找到一个有效的方法去阻止他,反而自己提出的每一项质疑,全都被萧木给化解了——总而言之,就好像是明明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有一个人非要指鹿为马地说一加一等于三,而且还能从各种角度提出证明,把你提出的重重质疑全部驳回的那种感觉。 第四五一章 健康 林檎觉得如果是平常的话,自己可以随时想出一千种不同的方法把萧木这不切实际的天马行空的幻想击破,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种方法都想不出来了。 林檎此刻终于察觉到了,由于这具怀孕的身体,让自己的大脑运行变得缓慢的事实——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林檎用来思考的大脑也是原本周皇后的,根本就不能算是她“自己”所有。 尤其是在现在已经是子夜的前提下,虽然在精神层面上林檎一点都不想去睡觉,而是跟萧木继续讨论备战的事情,但她所占据的这具周皇后的身体,还有腹中的胎儿却并不打算支持林檎这过于强大的精神。 “不过话说回来,萧木这个榆木脑袋想出来的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至少应该没有什么坏处。”于是林檎只好退而求其次,打算在尽可能的限度上,让自己找到一些可以勉强接受萧木观点的理由。 而她找到的理由就是类似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理论,林檎用她那已经有些明显需要休息,略感迟缓的大脑考虑一下,发现萧木的这个做法虽然不可能让皇太极上当,但也能小小地迷惑皇太极一番,至少不会起到什么负面作用——最差也就相当于是拉着几万京营的部队在城外搞些没有必要的土方工程,顺带着强制性地加强了京营士兵的体能训练…… “好吧,随便你怎么搞吧。”林檎罕见地没有像平时那样抓住萧木计划的漏洞一追到底,这让萧木也感到略微有些惊讶——尽管这个计划是他本人刚刚提出来的,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值得商榷的地方,但没想到林檎竟然就这样默认了。 林檎的默认自然让萧木信心大增,毕竟既然林檎都没有找到可以充分反驳的理由,那就说明自己的这个计划说不定真的可行,于是萧木也越发地跃跃欲试,打算明天就让兵部尚书王在晋陪同自己亲自到城外转上两圈,找一些适合攻城一方安营扎寨的地方,派兵去埋上火药,然后做好伪装,同时再其他的地方胡乱地乱挖一番,让京城周围到处都能找到被挖过的痕迹…… 不过虽说萧木为自己的想法能够得到林檎的“肯定”(其实只不过是无奈地默认而已)而感到激动,但他却还并没有达到忘乎所以的程度,因为刚刚林檎的那句“随便你吧”听起来充满了疲惫,想来她今天白天就为战事担心了一天,而且还得不到具体的消息,只能干着急,晚上又熬到了这么晚,再加上还怀有身孕,如果不疲惫的话,那反而才是不正常。 当然了,以萧木的智力水平,能够看出林檎现在很累就已经是有那么一点点超水平发挥的意思了,至于林檎正是因为疲惫导致的大脑迟缓,所以才默认了他所谓的办法这种需要更进一步地思考才能想到的事情,萧木目前无疑还是不具备这样的思考能力的。 于是萧木便打算先跟林檎讨论到这里,虽说京城的安危对大明来说乃是头等大事,但皇子,或者说将来的太子,还有太子他娘,也就是将来的太后的健康情况无疑也是不可忽视的。 毕竟如果皇上没有儿子,那么将来的皇位继承问题就会悬而不决,如果恰好有那么两个旁系的宗室继承人都对皇位有想法,朝中的大臣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一人,双方发生激烈的争斗,然后获胜的一方又会狠狠地打压报复失败的那一方…… 然后萧木穿越以来费尽心思,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勉强压制下去的朝廷大臣之前的党派之争就又会死灰复燃——而这仅仅是“皇上没儿子”这个情况可能导致的众多灾难性后果的其中一个而已。 “今天我们就先说这些,你也早点休息吧。”于是萧木开口说道,“明天如果有什么最新的情况或者进展的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好吧。”虽然很不甘心,但林檎也同样感受到了强烈的困意,于是不得不点头同意了萧木的提议,“那我就先去睡了,你回去也不要熬得太晚,古代的战事不像后世的那种‘闪电战’,一天时间甚至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能分出胜负的,反而往往要用上几个月甚至几年旷日持久的拉锯才能有最后的结果的,所以你这个大明的皇帝也不要再战事分出胜负之前就先倒下了。” 林檎最后关心了萧木一句,然后便回去睡觉去了。事实上林檎的关心也不仅仅是口头上随便说说,而是确实对萧木的健康情况有所担忧,毕竟自从穿越以来,萧木光是晕倒就不止一次,太医院李时珍的传人李太医更是成为了他们两个的大熟人。而且上次侯世禄劫营成功,打败皇太极之后萧木由于兴奋过度而患上的感冒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康复——拖萧木“两个人必须有一人强行保持生病”的理论的副,林檎反而自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身体一直没有出过什么状况。 总而言之,在萧木本来就容易晕倒,而且又感冒未愈的情况下,若是在这个关头再劳累过度而病倒的话,那很容易就会酿成不可挽回的灾难性结果的。 当然对于萧木这个当事者,他对自己身体这样的现状反而并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此刻的他虽然嘴上答应着林檎要好好休息的关心,但实际上却毫无睡意,满脑子都在盘算着明天要怎么跟王在晋一起选些什么样的地方施行自己“埋火药炸后金军队”的天才想法。 在离开了林檎的寝宫之后,萧木还不忘跟王承恩吩咐道,“明日一早朕起床之后,务必要提醒朕召王在晋入宫议事……” “奴婢遵旨。”王承恩当然不知道萧木跟林檎都商谈了些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这位主子万岁爷的“天才计划”,对于他来说,只需要忠实地执行皇上的命令就可以了。 第四五二章 兴亡 第二天一早,萧木起床之后在王承恩的伺候下梳洗更衣。 “禀皇上……”王承恩开口说道。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被萧木给打断了,“不用提醒了,朕没有忘。一会用过早膳之后你便去召王在晋来。” 萧木对自己的“天才计划”十分有信心,一直处于一个跃跃欲试的状态,所以经过了一个晚上的睡眠之后,他并没有忘记原本担心他会忘记而让王承恩提醒自己的这个事情——总而言之,就像是第二天学校就要开运动会的小学生一样,根本不需要家长在第二天早上提醒,他们也不会忘了这种“大事”。 “奴婢遵旨。”王承恩自然不可能因为他时刻记着要提醒皇上的事情最后没有需要提醒而感到不满,而是恭敬地接下了萧木的新一条命令。 很快萧木梳洗穿衣完毕,然后等他用完早膳之后不久,就见到了大明的兵部尚书王在晋。 于是萧木便向王在晋又重复了一遍他昨天在林檎面前描述的“天才计划”。 很显然王在晋作为大明的兵部尚书,对于军事上的问题自然比林檎理解得要透彻的多,但他也同样没有办法劝说萧木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因为劝说萧木打消这个念头需要的根本不是对于军事的理解,毕竟即便是林檎这种对于军事几乎不理解的人都能看出来萧木的计划不可行,王在晋自然也能明白。 王在晋自然也尝试着劝说了一下,但最后毫无疑问地失败了——毕竟一向对萧木的错误观点穷追猛打,丝毫不需要萧木这个皇帝尊贵身份的林檎昨天都没有能够成功,那就更不用说作为臣子,处处需要给皇上留面子,不可以让皇上难看的王在晋了。 于是出于跟林檎昨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相类似的想法,王在晋发现皇上的这个计划虽然不可能奏效,但至少不会给大明一方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对于巩固京营的城防也没有什么负面的影响——当然也没有什么正面的就是了。 毕竟大明的京城当中有着大量的火药储备,就算是把城上所有的红夷大炮全都打得炸了膛,也不见得能够用得完,所以皇上的这个计划对于王在晋来讲实施与不实施在战事的角度上来啊看不会产生任何明显的不同,但在其他的角度,比方说在能不能让皇上高兴的角度来看,王在晋自然希望自己能够让皇上高兴。 既然并不会有什么负面作用,皇上又是如此地满怀期待,王在晋在最开始的时候委婉地表示了一下“皇太极中计的可能性不高”,算是尝试着劝说了一下之后,便放弃了抵抗,同意了萧木的这个“天才计划”——毕竟这是皇上对此事十分热切,仅仅是出于对君王的尊敬的角度出发,王在晋也不能拒绝皇上的这样一个虽然没有什么正面效果,但同样也没有负面效果的尝试的要求。 总而言之,在当下大明的这个时空,除了林檎之外,萧木在任何人面前所说的话都是金口玉言,都是圣旨,除非这条旨意激起了群情激奋的情况,否则下面的人除了服从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看到自己的计划除了林檎之外,也得到了大明兵部尚书这样的“军事专家”的认可,萧木的信心无疑更加充沛了,他脑海当中甚至都已经想象出了皇太极的中军帐下面正好埋着自己事先准备的火药,随着火药引线的点燃,皇太极的中军帐被掀翻进入了倒计时的场景。 当然此时的萧木对于林檎和王在晋所谓的“认可”只不过是在考虑到虽然没有好处但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的情况下,才任由他胡闹的这样一个现实并没哟清楚的认识。 于是信心满满的萧木便准备带着王在晋直接出宫、甚至出城进行“实地考察”,而王承恩虽然担心皇上出宫、出城的安全,但毕竟是军国大事,他也不敢发表什么劝阻的反对意见,只能尽力地安排可靠的人手保护皇上的安全——于是,之前由于没有得到骆养性安排的“神秘差事”而感到失望,后来又以能够保护皇上而感到自豪的胡云,还有他的老搭档杨韬又有了一次保护皇上的机会。 既然是萧木这皇上亲自决定的事情,而且没有林檎这个女人的参与,所以整件事进展得非常迅速,仅仅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萧木和王在晋便已经出了京城,开始了他“实地考察”的工作。 只是在“实地考察”之前,萧木看到了一些让他无法忽视的景象——那就是有大批逃难的百姓向京城蜂拥而来——毕竟京城乃是大明最为坚固的城池,在那么躲避战乱的人的眼中,无疑京城是不可能被攻破的,于是能够躲到京城之中自然就是他们的一大目标。 只是去京城躲避战乱并非易事,虽然也有富贵之家坐着马车,在仆役簇拥之下进城的,但更多的则是衣衫褴褛的难民,甚至城外的路旁都可以看到有死去的难民的尸体存在。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看着眼前的场景,萧木下意识地就念出了这首《潼关怀古》,“百姓无辜,战事一起,不知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多少人要死于非命。” “皇上如天之仁,实乃我大明之福。”王在晋见萧木情绪低落,赶紧出言宽慰道,“皇上仁德,将来定能中兴大明。” 即便是萧木也能听出王在晋的这句话不过是例行公事般的宽慰与逢迎,所以他的心情并没有得到什么宽慰,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继续走吧。” 很快萧木又补充了一句,“回头可以招募一些没有饭吃的逃难百姓,每天给他们一个馒头或者一碗饭的报酬,让他们一起在不需要真正埋放火药的地方挖坑填土吧。” 这样一来,萧木原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挖坑填土的“土方工程”增加了一项实际意义,那就是至少给了那些吃不上饭的难民一个用劳动换饭吃的机会。 第四五三章 执行 爱因斯坦关于“相对论”的一个著名解释就是,“如果你坐在一个滚烫的火炉旁边,时间就会过得很慢;但当你坐在一个美丽的女士旁边,时间会过得很快”,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北京城,大明头号重要的一国之都。 如果用萧木后世现代社会的眼光去看,用汽车、地铁的速度去衡量的话,那么大明这个时候的北京城实在是小得可怜,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开车绕上一圈——当然是在不堵车的前提下的。 但以大明这个时空的交通水平,以马车甚至直接步行的方式来衡量的话,大明的京城确实很大,既然京城都已经这么大,那么在京城外面转上一圈所花费的时间自然是少不了的。 事实上萧木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也并没有能够把京城城外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看完,甚至连三分之一的工作量都没有达到,但他却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继续看下去了,因为一个上午的时间对他这个一国之君来说已经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了,下午之前,他必须要回到宫里去,过问前线战事的情况——虽然平时是一个把国家政事交给内阁,自己当甩手掌柜的人物,虽然对于古代战事并没有任何的了解,但萧木作为大明的皇帝,即便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着手下的臣子们工作,也能让他们心中感到有底,而如果皇上不在,大臣们做事的时候反而就会有些没有主心骨的感觉。 总而言之,虽然萧木什么都不会,但他的身份本身就是极具象征意义的,有他坐镇,无疑可以给紧张筹备巩固京城城防,收集前方战事情报的臣子们极大的信心。 事实上在这一上午的时间当中萧木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与王在晋找到了一处十分适合攻城一方扎营的地点——大概在京城的广渠门外不远的一处地方,根据王在晋多年的军事经验来看,如果想要从东面进攻京城的话,在此处扎营是最为合适的。 王在晋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就差没有直接说“我要是领兵攻打京城的话,就一定会在此处扎营”的话了,毕竟王在晋作为大明的兵部尚书自然不傻,不可能说出这种疑似有不臣之心,容易给人落下话柄的话来。 不过王在晋的意思已经清楚地表述给了萧木,萧木也意识到了这里确实是一个十分适合用来实施自己的“天才计划”的地方,于是当即下令在此处秘密埋藏火药,做好伪装,同时派人在此处周围大挖特挖,务必将周边五里之内挖得面目全非才行。 下达了这样的重要指示之后,萧木又命令王在晋派人继续寻找其他适合攻城一方扎营的地点,按照同样的流程埋火药,挖地。 然后萧木便带着王在晋又一道回到了京城,然后又回到了宫里——跟刚刚萧木作为所有大臣的主心骨的道理差不多,王在晋也相当于是整个兵部的主心骨,自然不可能整天都在城外转悠,还是要回到城里处置前线传回来的各项军务情报的。 有道是“皇帝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在萧木的这个“天才计划”当中,耗费的人力实在是大得惊人,在接下来的两三天当中,几乎所有的京营士卒,以及逃难到北京的难民当中体格健壮的,全都“有幸”轮番参与到了皇上的“天才计划”当中——除了最后被确定为最为核心,最为机密的若干出适合扎营的地点,需要另行派遣可靠手下秘密埋藏火药之外,京城外周边所有其他的地方几乎全都被挖了一遍,如果不是已经到了秋天,如果不是京城周边这些地方本来就不是农田,这浩大的土方工程无疑看起来就像是春耕时分集体的翻地松土一样。 不过在大明这个时空,人力资源的成本无疑低得吓人,或者说,萧木的这个“天才计划”虽然工程量浩大,但最后实际算下来却并没有耗费多少银两——毕竟京营的士卒本身就有军饷,拉他们出来干活自然不用付钱,不过就是给他们一日三餐的伙食标准提高一些罢了,而事实上由于京城已经开始备战,积极地巩固城防,京城士卒们的伙食标准本来也就应该需要提高的,所以这一部分成本就算是不执行萧木的计划也同样会花费。 所以事实上萧木的这个计划的执行当中真正产生的额外花费,就只有雇用那些逃难的难民的费用,而这一项的费用同样也是低得吓人,由于这些人本身就是一无所有的难民,只要给上一些吃的,他们就会纷纷抢着过来给你干活,而且任劳任怨,生怕丢掉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养活自己甚至顺带着养活妻儿的差事。 而且话说回来,即便是不进行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如果萧木知道了京城周围的难民的存在的话,处于后世的人道主义原则,同样还是会拨款加以赈济,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的话,就连雇佣难民来干活的成本实际上也不算是这项土方工程产生的成本。 经过了一阵的计算分析,最后可以称得上是真正付出的成本恐怕就只有那些被埋到了各个事宜安营扎寨的地方,用一个个木箱子装好的火药了——这些火药无疑是战略物资,如果不打仗的话放在仓库里并不会有任何的价值,既然现在已经是要打仗了,那就没有什么节约的必要,毕竟只有打仗的时候它们才有用。 说道火药的话,事实上这个计划当中还有一处成本的来源,那就是用来装这些火药的木箱——现成的木箱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为了执行萧木的这个计划,并不特意临时赶制了一批做工粗糙,仅仅能满足一些基本需求的木箱,用来盛放那些直接埋在土中会受潮的火药。 所以这两天对于京城当中所有的木匠来说是很不错的两天,每个人都接到了大量的生意,甚至是一些棺材铺子里面原本处理不掉的下等货色或者下脚料,也都得到了利用的价值。 第四五四章 修整 虽说古代的战争不像后世现代这会那样迅速,从发兵到取得战果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的道理还是亘古不变的,一旦战争开始,双方的军队相遇,两三天的时间足以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就比方说在京城周围大兴土方工程,执行萧木的“天才计划”的时候,在京城的北方,皇太极的后金军队跟蓟辽督师袁崇焕、宣府总兵侯世禄以及大同总兵满桂的遭遇战就在激烈地进行,而且已经基本上已经有了最后的结果。 事实上这两三天的时间当中,萧木一直在不停地接到前线传回来的军情,一会官军挫败了建奴的锐气,一会又是建奴驱兵急进,官兵未能截住,总而言之,虽然从前方传回来的军情来看,双方似乎互有胜负的样子,但到了后来,即便是对于古代战争一窍不通的萧木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那就是明军肯定不是占据优势的那一方——毕竟如果是明军占优的话,皇太极的后金军队此刻应该离京城越来越远才对,但根据不断传来的军情来看,皇太极的军队与京城的距离似乎变得越来越近了,而且,袁崇焕、侯世禄以及满桂的军队似乎也是损失不小。 而且从这些天的军情来看,大明这三股主要的军队力量似乎并没有能够整合在一起,共同对抗皇太极,由于他们是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赶来,往往都是各自为战,分别单独与皇太极教交手,然后未能取胜——或者换句话说,就是作战失败的意思。 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大明的蓟辽督师、宣府、大同总兵对皇太极的拦截作战彻底宣告失败,皇太极率领的后金军队终于到了京城附近,开始磨刀霍霍地打算尝试着攻击一番大明的绝对中枢,抱着万一能够攻下京城就能抢到无数金银钱粮的心态,开始了对大明京城的窥伺。 这三天的时间当中,萧木的心理素质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和锻炼,因为每天不断的各种军情已经让萧木有些目不暇接,往往接到一个利好的军情,萧木刚刚理解其中的利好所在,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的时候,下一个不利的军情又送到了,所以到了后来,如果不是那种重大的、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那种军情,萧木都不会有什么情感上的变化了。 既然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并没有被拦截住,那么京城直接暴露在后金的攻击范围之内就已经成为了定局,很显然攻击的触手可以摸到京城的情况下,皇太极是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的,这一点萧木和林檎还有朝中所有的大臣全都十分清楚,于是京城从这一天开始就进入了戒严的状态。 当然先于皇太极到达京城脚下的事大明自己的军队,袁崇焕、侯世禄以及满桂在无法拦截皇太极,与其作战不利的情况下,只能选择率领军队赶往京城,在皇太极到来之前,做好京城的防守。 随着三股朝廷边军到达了京城之下,萧木这里就不得不面临一个他之前从来都没有意识到的,从来都没有觉得会成为是一个问题的问题——那就是要不要让袁崇焕他们的军队进城修整。 “用残兵败将”来形容可能有些不太合适,总之就是三路大明的主力边军人马在抵达京城城下的时候,分别派人向萧木这个大明的皇上奏请,请求率领军队入城休整,以备日后与建奴决战。 按照萧木原本的认知,他这个大明的皇上这样的请求完全没有任何拒绝的道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些军队都是来保卫京城的,保卫京城就意味着保护他这个皇上的江山,既然是来替萧木这个皇上保卫江山的军队,自然没有不让他们好好休整的理由,毕竟在城里睡有屋顶的房子跟在城外睡帐篷相比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很显然前者对于士卒体力的恢复有着巨大的帮助,而且除此之外,明明到了自家城池之下却不得入内,很显然会影响到军队的士气。 但就是这样一个萧木看起来理所应当,不应该有任何异议的事情却遭到了朝中众多大臣的反对,而且是绝大多数的大臣全都反对让袁崇焕他们的军队入城休整。 而且还有一点让萧木感到疑惑的则是,虽然朝中大臣们全都反对,而且态度也都是十分坚决,但当萧木问题他们反对的具体原因的时候,他们反而却说不出一个一二三来,而只是十分笼统地说上一句“此事干系重大,还望皇上三思”之类的话,相当于根本没有具体解释。 由于毕竟是军国大事,而且用大臣们的话来讲还是“干系重大”的事情,所以跟之前萧木的那个可以确认不会带来负面影响的“天才计划”不同,对于让袁崇焕等人的军队汝城修整一事,即便萧木是大明的天子,也没有办法在众多大臣全都反对的情况下强行同意。 于是袁崇焕他们的军队入城修整的这件事情只好暂时搁置,至少在今天晚上,他们军队的士卒只能将就着在京城城墙之下,在帐篷里面将就一晚了,至于明天他们能不能住到城中的兵营当中,也仍然是悬而未决的事情。 带着对于这个问题的不解,还有对于将来如何守城的一系列问题,以及京城戒严的最新情况等等问题,萧木又一次地来到了林檎的寝宫——毕竟朝中大臣们就算再有经验也只是大明这个时代的认知范畴,萧木十分想要跟林檎一起,站在后世未来的角度去思考一下当前的形势,以及可以采取的对策,而这次萧木最想要跟林檎讨论,想让她帮自己分析一下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朝中的大臣全都要反对袁崇焕他们的军队入城休息的问题。 “依我看来,大臣们不赞同袁崇焕他们带领的军队入城修整,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对袁崇焕、侯世禄还有满桂这几个将领,尤其是袁崇焕,产生了怀疑的态度。”林檎了解了当下的情况之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第四五五章 信任 “怀疑?”萧木很显然没有想到了林檎给出的这个答案,或者说这个林檎的这个回答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程度,萧木十分震惊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怀疑?” “因为他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能够拦截住皇太极。”林檎答道,“尤其是袁崇焕,更是首当其冲,不仅仅是没有拦截住皇太极的问题,甚至皇太极破关而入这件事情本身,也同样能算到他的头上。” 很显然林檎的回答信息量很大,萧木一时有些难以完全消化,他用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林檎,想林檎表示了希望她可以详细解释一下的请求。 林檎自然不会拒绝为萧木进行详细的解释,“首先,袁崇焕是蓟辽督师,在他上任之前满朝文武大臣都对他寄予厚望,由他主事辽东可以说是众望所归,而他本人也同样对自己很有信心,在接受你这个皇帝召见的时候夸下了五年平辽的海口。但是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他非但没能做到平辽,反而还让已经被侯世禄击溃一次,实力大损的皇太极,在他眼皮子底下绕过了他的防线,绕道蒙古草原,从遵化破关而入。满朝文武原本的期望与此刻的现实之间的落差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至于侯世禄和满桂。”林檎继续解释道,“他们两个人的情况要稍微好些,毕竟皇太极不是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关的,朝中臣子对他们的怀疑最多也就是在拦截皇太极的过程当中作战不力。而皇太极除了刚刚我说的那一点之外,同样也存在着跟侯世禄和满桂共同的问题。” “然后呢?”萧木继续问道。 “没有然后了,你想想看如果你对于一个人不信任的话,你会让他住进你自己的家吗?”林檎反问道,“尤其是袁崇焕,他目前无疑是朝中大臣最不信任的一个,我可以十分确定地说,现在的朝中大臣当中,怀疑袁崇焕跟皇太极之前有过私通的人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什么?袁崇焕私通皇太极?”林檎的这句话无疑比刚刚的话更加具有爆炸力,让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之中缓过来的萧木又再一次重新陷入了无比的震惊之中,“这怎么可能?袁崇焕私通皇太极对他有什么好处,皇太极封他当什么官能比得上大明的蓟辽督师的权力地位?” “你不要激动,我又没说袁崇焕真的私通皇太极了。”林檎连忙制止了萧木震惊之下的大呼小叫,“我说的原话是‘有人’会‘怀疑’袁崇焕私通皇太极了,只是有人会这样怀疑,又不是所有人都怀疑了,也没说他们怀疑的就是得到证实的。” “原来如此。”听了林檎的耐心解释,萧木的心总算是又平静了下来,“我就说袁崇焕根本就没有理由去私通皇太极的。” “是的,我也是这样认为,但是你我这样认为并不代表朝中所有大臣都是这样想的。”林檎说道,“人多了想法就多,朝中的大臣他们多,而且又几乎全都反对袁崇焕他们的军队入城修整,那就说明他们对这三个边军将领有所怀疑,即便不是怀疑他们私通皇太极,至少也是怀疑了他们在拦截皇太极的时候出工不出力。” “而且,还有一点你不要忘了。”林檎继续解释道,“你还记得几天之前,刚刚传来皇太极叩关而入的消息的时候,不是有一部分大臣认为皇太极新败不久,实力大损,不会威胁到京城,只不过是在边关劫掠一番的吗?当初持有这样观点的那一部分大臣的观点现在被证实是错误的了,他们就会自我检讨,承认自己的判断错误吗?” “为什么不应该?他们的判断本来就就有问题,我要是听从了他们的建议而不积极巩固城防的话,那现在的形势无疑会危险得多。”萧木理所当然地答道。 “但是人在关系到自己的对错问题的时候往往就不是按照理性思考的动物,你觉得他们的判断在被证实有误的情况下,会有多少人不去找其他的客观理由呢?” “嗯……”萧木皱起了眉头,十分严肃地答道,“恐怕大部分人都要去为自己开脱、找理由的……” “那他们为自己开脱,为自己找的理由是什么呢?”林檎循序渐进地问道。 “是什么呢?”萧木问道,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摸到了那层窗户纸,马上就要得到答案了。 “眼下不就有现成的理由可以用吗?”林檎没有等萧木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便直接向他公布了正确答案,“在这些人看来,他们之前的判断出现了失误,自然不是他们自己的水平问题,而是袁崇焕私通了皇太极,跟后金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协议,或者稍微厚道一点的人,不会把袁崇焕想得那么坏,而是会觉得是因为袁崇焕、侯世禄还有满桂他们这些将领作战不力的原因。” “所以,这就是现在袁崇焕、侯世禄还有满桂他们受到了怀疑的原因?”萧木最后总结道,“只是因为这些没有证据的凭空猜测?” “有的时候凭空的猜测就是有着这样巨大的威力,尤其是在形势尚不明朗,局势扑朔迷离,缺乏足够的可靠情报供自己做出判断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会产生一些神经过敏一般的猜想,他们最后的行动也无疑会受到他们的猜想的影响。”林檎给出了一个颇有哲学意味的答案。 “但是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袁崇焕侯世禄满桂他们拦截皇太极的时候出工不出力,甚至就算袁崇焕真的私通皇太极了,但这跟让他们带领的官兵进城修整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对于底层的普通士卒来说,他们肯定是需要充足的休息和睡眠,热乎的食物来保证他们的战斗力的吧?否则的话,朝廷官兵的战斗力不足,又该怎么跟如狼似虎的后金军队对抗作战呢?” 第四五六章 营啸 “这跟让官兵进城修整之间当然有很大的关系。”林檎答道,“如果是你觉得袁崇私通皇太极了,你还会让他带兵进城‘修整’吗?” “我为什么要这样觉得?我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萧木急着否定道。 “所以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你也跟那些怀疑这三名将领的大臣一样怀疑他们,你肯定就会认为让他们带兵进城根本就不是为了‘修整’,而是想要趁机造反,那样你自然就不会赞同让他们进城修整了,因为让他们进城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最大的威胁。”林檎再次强调了一下她不过是用萧木来举了一个例子,“现在那些反对让袁崇焕带兵进城修整的大臣们的思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檎继续解释道,“至于你刚刚说的普通士卒的问题,很显然跟高级将领有没有可能造反相比,普通士卒的休息好坏无疑是一个次要的问题了。而且军队是一个对服从上级命令要求最为严格的地方,普通士卒自然要无条件地执行上面的命令,而他们基本上都很容易被蛊惑,很难分清上面下达的命令的本质到底是要保家卫国、保卫皇上,还是要清除皇上身边的小人奸佞,还是直接要推翻皇上,而且不管命令的本质是什么,他们全都会去执行。” “但是我才是大明的皇上。”萧木强调道,“不管朝中大臣们怎么怀疑袁崇焕他们几个,最后还是我说了算,既然他们反对的原因只不过是基于胡乱猜测而产生的怀疑,而不是其他有理有据的理由,那我自然就要忽视掉这些反对的声音,让这三路大明官军入城修整,保证士卒时刻出于最佳的战斗状态。” “要是严格来说的话,让边军入城修整实际上还是会带来一些影响的,毕竟大明的京城虽然在你我眼中不过如此,但在这些普通士卒们看来,那就是他们这一辈子见过的最繁华的都市了。”林檎补充道,“比方说这些边军士兵进了城,发现城中如此繁华,于是就拿着自己的军饷到街市上大买特买,到饭馆酒肆大吃大喝,到青楼妓院逍遥快活之类的,这些活动很明显对保证他们的战斗力没有任何的好处。而且这还只是轻的,若是这些进了城的士卒并没有那么多钱,而又想要体验大明京城的逍遥生活的话,那他们无疑就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么吃霸王餐,要么从其他的地方抢钱来供其消费,总而言之,不论是哪一种,都会对京城的治安带来极大的影响,而且他们本身就是大明最为精锐的边军,欺负起老百姓那绝对是毫不含糊,即便是顺天府的衙役捕快,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我让他们进城只是让他们进行修整,好好地养精蓄锐保持战斗力,又不是请了一群大爷来城里面风流快活的,为什么要让他们到京城的街市上乱逛?”萧木反问道,“我直接下令让他们不得离开军营一步,违者军法处置不就好了吗?” “嗯,确实不应该放他们到处乱走。”林檎点了点头,但立刻又继续补充道,“但是这样也不能避免所有的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萧木继续问道,“小问题就算了,只要不是那种最局势能产生重大影响的问题都可以克服,毕竟现在守城才是第一位的。” “还真的有可能会有大问题。”林檎继续答道,“比方说把城外好几万的军队安置到了城里的军营当中,这三股来自不同地方的军队的士卒之间,说不定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口角,毕竟军队里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军人,又是多年作战,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扭曲,脾气乖戾的那种人,这样的人聚到一起,难免会发生一些聚众斗殴的事情,最后甚至可能发展成为不同军事势力之间的大范围械斗,那样的话,就相当于是皇太极还没有攻城,大明最为主力的守军便自相残杀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萧木也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随后又继续反问道,“不过这个问题应该也是可以避免的吧?我只需要把来自辽东、宣府、大同的三路不同人马的营地分开,不让他们又相互接触的机会不就可以了吗?” “嗯,这确实是一个办法……”林檎这几天发现自己的头脑反应速度明显不如从前,尤其是今天开始的时候给萧木分析朝中大臣可能会怀疑袁崇焕他们几个带兵的将领的问题的时候可能是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导致现在自己提出的观点反而可以频频地被萧木所驳倒。 不过林檎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就算是分营安置,也不见得就是万无一失的,放几万人的军队进入到了大明的京城,一旦这些军队发生了营啸,那最后的结果就会是灾难性的,京城当中原本的京营不对肯定是没有能够制服这些精锐边军的能力的。” “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发生营啸呢?”萧木很快又提出一个问题。 “发生营啸的诱因有很多的。”林檎答道,“还记得前一阵的宁远兵变吗?那不就是一个典型的因为欠饷而引发的事件吗?” “可是这次来到京城的都是精锐边军,他们应该不存在欠饷的情况吧?”萧木继续问道。 “欠饷只是引起营啸的诱因中的一个,他们完全可以因为其他的原因发生营啸,比方说他们认为自己在危难之际赶到京城勤王,理应得到除了军饷之外的丰厚赏赐,但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这样的话,他们可能就会认为原本属于他们的赏赐被某些官员给中饱私囊了,于是这些兵卒们就会不满,再有人煽动一番,很容易就会形成一次新的营啸事件。” 林檎答道,“或者还有其他的诱因,比方说你刚刚的不让他们到京城的街市上行走的规定,也可能引起他们的不满,进而诱发营啸……” 第四五七章 关键 “营啸……”萧木嘴里低声念叨着林檎提出的这个问题,“以大明现在国库的情况来看,十有八九是不会有什么军饷之外的额外赏赐给他们了,而且也不可能允许他们到京城的街市上乱走……” 最后萧木又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有多大的可能性会发生营啸?” “这个我当然估计不出来。”林檎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是否发生营啸要看军队的具体情况,我这种常年处在深宫之中的人,怎么可能了解大明的这三路边军的具体情况?而且除了军队士卒的情绪之外,还要看统帅将军的驾驭能力,这三个统帅,除了袁崇焕有过一面之缘之外,其他侯世禄还有满桂我连见都没见过,自然也不可能清楚他们的能力如何了。” “总而言之,就是放他们入城修整,就会有发生营啸的可能性,但这可能到底有多大,我们现在无法估计出来。”萧木最后进行了一番总结,“但是不放他们进城修整,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就要大打折扣,这一点是完全可以预估得出来的。” “所以就要看,不确定能否发生的营啸,和完全可以确定的战斗力受损,这两者之间的取舍了。”林檎紧接着也进行了更加深入的总结,“而这个最后的取舍和决定,自然是由你这个大明皇帝来做出。” “做出取舍吗?”萧木皱着眉头思考道,“这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啊。” “还有更艰难的呢!”林檎继续开口提醒道,“不要忘了你虽然是大明的最高统治者,但要是没有下面臣子的支持,你这个皇帝恐怕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了。” “所以说?” “所以说,眼下大多数大臣都不支持让袁崇焕他们三路军队入城修整,你如果要强力推行的话,势必会失去一部分大臣的支持,这一点肯定也要计算在你的权衡取舍之内。”林檎最后解释道。 “所以说,也就是我允许袁崇焕他们的军队入城修整,就有导致营啸的可能,同时会失去一部分大臣的支持;如果我不允许他们的军队入城,那就会损失军队的战斗力。”萧木最后总结了一番,完全掌握了自己做出了决定之后会带来的结果。 “是的,最后的取舍决定自然由你来做,毕竟你才是大明的皇帝。”林檎答道,“如果你的选择最后被证明是正确的,那后世的历史就会记录‘崇祯皇帝做出了极其英明的决定’,如果选错了,那后世的历史就会记录道,‘崇祯皇帝没能正确认识眼下的形势,做出了错误的决断,为大明王朝的覆灭埋下了伏笔’……” “照你这么一说,似乎当那个记录历史的人比当我这个皇帝感觉还要好,我这个皇帝到底是英明还是昏聩完全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嘛。”萧木很显然对于刚刚林檎描述的那种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完全“事后诸葛亮”的,根本不去理解取舍的难度和矛盾的这种记录历史和评价皇帝的方式十分不满。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历史都是成功者书写的嘛。”林檎答道,“你要是选对了,那你就是胜利者,最后历史上自然留下的就是英明形象,你要是选错了,那你的敌人就是胜利者,那你最后在历史上留下的无疑就是昏庸的形象了。” “为什么我要承受这样大的代价?”萧木无奈地答道,“我从穿越以来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做了哪件事最后会影响到崇祯皇帝的名声,结果现在我的一个决定,就有可能决定今后历史上的评价到底是英明还是昏聩。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判断,到底哪个选择才是对的,最后历史的评价也完全就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 “所以这一次你没有办法能够万无一失地保证崇祯皇帝的名声不受损害了。”林檎替他总结道,“既然处在了这样的高位,有了能够万世留名,成为一代贤君的机会,那自然就要承受这样的高位带来的风险与代价,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历史的关键节点时期,你要是成功了就是明君英主,失败了就是昏聩不智,综合言之就是大起大落的类型,基本上不可能会有那种中庸的,不好不坏的评价了。” “我发现这个跟我之前说的后世的财经新闻播报每天股市情况的报道完全就是一个道理。”萧木无奈地答道,“如果我让袁崇焕他们军队进城修整,最后作战失利,那么原因就是入城的军队发生了营啸,或者我让军队入城的决定导致我失去了大臣的支持;而如果我拒绝让军队入城修整,最后作战失利,那原因就是因为我做出的这个决定,导致了军队战斗力的下降——总而言之,其实不管我做什么决定,如果战事失利的话,最后的账都能算到我的头上对吧?” “没错。”林檎点点头肯定地答道,“反过来说,就是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如果战事胜利了的话,那么最后的账也同样能算到你的头上,那就是‘多亏了皇帝当时果断而英明的决定’,大明才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所以说,最后我,或者说是崇祯皇帝能得到一个怎样的历史评价和名声,其实跟我这次的决定其实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对吧?”萧木最后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不管我这次怎么决定,只要这次的战争胜利,那就能得到英明贤主的赞誉,否则就是昏聩无道。” “嗯,大概就是这样子的……”林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她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所以说我完全不用为了到底让不让袁崇焕他们的军队入城修整而发愁,因为这件事情本身跟我和崇祯皇帝最后的历史评价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战争的胜利与否才是决定问题的关键!” 第四五八章 概率 “虽然最后的胜负才是决定你和崇祯皇帝名声的关键,但是你的这个决定本身,就是对战胜的胜负有影响,进而对你和崇祯皇帝的名声也能产生间接的影响的啊。”林檎对萧木最终得到的结论有些不太能够认同,“怎么可以说是没有关系呢?” “但是问题的关键就是,关于是否应该允许袁崇焕他们的军队进城这个问题的决定,跟这场战争的胜负之间并没有那么显著的联系——我允许了军队进城,可能因为军队得到了修整,战斗力得到了提升,导致战争胜利,也可能因为发生了营啸而导致战争失败;我不允许他们进城也是相同的道理,同样可以导致战争胜利,也同样可以导致战争失败。”萧木继续分析道,“所以不管我做出什么决定,都不能保证战争一定能够胜利或者失败,既然这个决定不能决定战胜的胜利或者失败,自然也就决定不了我和崇祯皇帝在后世历史上的名声了。” 萧木和林檎之间关于决定、战争和名声之间关系的话题进行的这样一场讨论,到了这里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而且这次的讨论进行到了一个十分深入的程度——萧木可以肯定的是,就算这个时候有除了他们这两个穿越者之外的其他人听到了他们之间这次的谈话,恐怕也根本听不明白他们之间讨论的究竟是什么。 讨论的结果是林檎最终理解并接受了萧木的观点——也就是这次是否允许军队入城修整的决定并不能直接推导出好结果或者是坏结果。 “所以,既然这样,你打算怎么办?”林檎问道,很显然虽然两个人对于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但萧木最后还是要做出这个决定的,林檎现在想要知道的,就是萧木最后的决定。 “既然我的决定跟战争的胜负之间没有明显的直接联系,那我自然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问题了。”萧木答道,“反正不管我怎么决定,最后都可能导致战争的胜利或者失败,那我为什么不按照我自己原本的想法去做呢?这样的话就算最后战争真的输了,我也能心服口服,而不会有其他的遗憾,或者后悔、不甘心之类的情绪。”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你打算同意袁崇焕他们的请求,让他们带领军队进城修整了?”林檎已经可以从萧木的话中听出了他表达的意思,但还是最后确认了一遍。 “不错,我打算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做这个决定,而我最开始的想法,就是要让大明的军队在大明的城中修整,在大明自己的军营里面休息,吃饭。而不是跟敌人的军队享受同样风餐露宿、睡在帐篷里面的待遇。”萧木点了点头给了林檎一个肯定的答复,而且林檎可以听出来,萧木的语气十分坚定,他的这个决定基本上已经是不容更改了。 但即便是这样,林檎还是最后提醒了一句,“现在已经是半夜,估计都已经过了子时了,今天晚上袁崇焕他们率领的军队肯定是没有办法进城修整了。而距离明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有一整个晚上和一个白天的时间,你完全可以再仔细考虑一下再做出最后的决定的。” “不必了。”萧木摆了摆手,说道,“关于这个事情咱们两个刚刚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终于弄清楚了问题的本质,所以就算再考虑一天,问题的本质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我肯定不会改变主意了。” “而且。”萧木又继续补充道,“军队进城修整又不仅仅是在城里的兵营当中睡觉那么简单。我现在越早做出了决定,大明的士兵就可以越早地进到城中,这样一来,他们明天的午饭和晚饭也就都可以在城里的兵营当中吃,也可以在兵营当中找一口水井洗一洗身体和衣服,而不是在城外的露天野地吃东西,继续穿着脏衣服。这样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修整,肯定是要比临近夜里了再让他们进城直接睡觉要强得多。” “好吧,确实修整不仅仅代表睡觉。明天让他们进城跟明天晚上在让他们进城确实也有着很大的区别。”林檎也是点了点头,对萧木刚刚的说法表示了赞同,“既然你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决定,那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请了,那就是想好说辞,明天能够把不赞成让袁崇焕他们带兵进城的大臣们给说服。” “这个问题不难,要知道我才是大明说了算的人。”萧木答道,“刚刚我们也分析过了,他们反对的原因也不过是出自他们对袁崇焕倒戈投敌,或者袁崇焕、侯世禄、满桂作战不力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所以这样的话,他们即便是反对,也提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论据,就像今天白天的时候一样——既然他们连反对的真实理由都说不出来,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退一万步说。”萧木继续说道,“就算他们担心的袁崇焕私通皇太极的事情是真的,那么首当其冲受到最大伤害的无疑是我这个大明的皇帝,连我这个皇帝都敢于承担这个风险,他们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所以就算袁崇焕真的私通了皇太极,你也要让他带兵进城修整?”林檎似乎从萧木的话里听到了一句很要紧的内容,于是赶紧问道。 “我刚刚说的是‘退一万步说’,所以那只不过是一个比方而已。”萧木答道,“无论是从你我刚刚的分析也好,还是从我们原本就了解的历史情况也好,袁崇焕都不可能会有谋反之心——要知道,他如果真的有谋反之心的话,在原本的历史上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地被崇祯皇帝给杀掉了呢?” “嗯,袁崇焕真的谋反的概率,就跟我们能够穿越的概率也相差不了多少了。”林檎答道,“这种概率几乎为零的小概率的事件,是不可能连续发生两次的。” 第四五九章 奏效 第二天上午,因为皇太极的后金军队逼近而戒严的京城竟然罕见地打开了城门,而打开城门的原因自然就是让袁崇焕、侯世禄和满桂各自所带的辽东、宣府和大同的兵马入城修整——就像萧木昨天晚上跟林檎说的一样,他的这项决定虽然遭到了朝中大臣的反对,但却并没有遭到他们十分强烈的抵抗,因为他们对袁崇焕等将领的怀疑只是心中的猜测,而并没有明确的凭据。 而他们很显然不能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作为论据,招人耻笑倒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在敌人名临城下,战争局势最为紧张的节骨眼上,在皇上的面前毫无根据地怀疑前方将领的忠诚无疑是极其愚蠢的行为——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做这样的事无异于那种进谗言、搬弄是非的小人行径,皇上为了战事的大局着想,直接砍下你的头用来表示对前方将领的信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朝中大臣虽然不赞成萧木的这个决定,但细究原因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既然这样的话,那萧木自然就不可能牵就他们内心的想法了,而是直接“乾纲独断”,把袁崇焕他们的军队进城修整的事情给彻底敲定了。 终于在这一天中午的时候,所有的大明官兵全都得以进入城中,住进了城内的营地——由于之前林檎就已经考虑到了某些桀骜不驯的士卒上街惹事,抢夺财物或者吃霸王餐,又或者是鼓动营啸、煽动判断的一系列情况,所以萧木虽然强行准许了军队进城修整的请求,但对于这两个问题自然还是严防死守了。 于是这次进城修整的士卒受到了十分严格的监督和约束,既不能随意出入营地,也不能躲在角落里面窃窃私语,除了正常的吃饭休息,基本上什么其他的事情都不能做——不过对于一个正常的士卒来讲,连续多天的行军和作战之后,此刻唯一想要做的应该就是休息,若是有哪个士卒不老老实实地休息,反而异常的活跃,那自然就会引起军官们的警惕、怀疑和密切关注。 由于是没有能够成功拦截皇太极,大明的这三股边军军队才集中到了京城准备全力防守,这才有了入城修整的机会——既然是这样,那么他们修整的时间也绝对不会很长,因为皇太极的后金军队也很快就到达了北京城下,事实上袁崇焕他们的军队只不过是休息了一个下午,然后又睡了一个晚上,等到又过了一天之后,他们就要重新参加战斗了。 随着皇太极带着后金军队兵临城下,萧木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因为他此前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任何战争,更没有经历过没有脱离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而且这场战争将直接决定大明能够存续,或者存续之后未来几年的形势和命运,也就直接关系到他这个大明皇上地位能否稳固,这种军国大事自然不可能不让萧木感到紧张。 除了对大明和自己将来的命运感到紧张和但又之外,萧木的心还为另外一件事而提着,那就是他此前的“天才计划”能否得到实施,也就是皇太极到底选择了在什么地方安营扎寨,是不是恰好就在自己事先埋好了火药的地点。 不过萧木的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毕竟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又好几万人,所扎下的营地自然不会小,几乎不需要怎么刻意刺探——或者说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够发现他们营地的具体位置。 所以萧木很快就知道了后金军队安营扎寨的地点,而且这无疑是一个让他感到有些失望的答案,那就是皇太极并没有在萧木和王在晋之前选定好的地点扎营,而是选择了更远离京城城墙的地方——打一个比方,如果把京畿地区比作一个鸡蛋,其中鸡蛋黄相当于是京城,鸡蛋清相当于是萧木事先安排了炸药还有疯狂挖土的区域,那么皇太极最后选择扎营的地点,则是在鸡蛋壳意外的区域。 很显然皇太极见京城附近到处都被挖得千疮百孔一般之后心中有了怀疑,即便是有几处看起来没有被挖过的痕迹(就是埋了火药之后又做了伪装的地方),但他还是选择了十分谨慎地远离了这一圈十分可疑的地带——可以说基本上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大概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和决定。 当然这里的“正常的人”的范畴无疑可以把萧木刨除在外,因为如果他也可以算作是“正常的人”的话,就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天才计划”,也不会如此那般劳民伤财地去动用几万京营士卒还有逃难流民去实施了——即便事实上这项计划并没有花掉他太多的银子。 所以在得知自己的“天才计划”最后并没有奏效,皇太极并没有给自己一个能够把他直接通过火药爆炸的冲击波送上天的机会之后,萧木很难不会感到有些落寞。 好在林檎早就算准了这样的情况会发生,也早就想好了宽慰萧木的说辞——毕竟萧木眼下是大明的皇帝,是城中所有大臣、将军、士卒和百姓的主心骨,他如果灰心丧气,那无疑对整座京城的所有人来讲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嘛。”这是林檎宽慰萧木的第一句话,“而且京城这么大,京城周围的地方就更大了,可以供皇太极安营扎寨的地方简直是数不过来,那么多地方,又怎么可能事先全都埋好火药呢?” 萧木听到了林檎的劝解和宽慰,但却并没有说话,很显然林檎的这简单的一句话肯定是没有办法彻底收到效果的,于是林檎只好又继续说道,“而且,你的这个计划也不算是完全没有起到效果,为了躲开那些可疑的地方,皇太极最后实际选择的扎营的地方都已经距离京城好远了,这样对他攻城肯定不利的。再说你执行这个计划本来也没有付出什么太大的成本,怎么算都不算亏嘛……” 第四六零章 信息 很明显林檎这第二种宽慰的角度比第一种的效果要好得多,从“得失”的角度帮萧木分析了一番之后,告诉了萧木“其实他并没有吃亏”的结论,这样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成功地让萧木的心情好转了很多。 “嗯,确实如此。”萧木点了点头,也赞同了林檎的说法,“确实我在京城周围步的这一圈迷魂阵把皇太极也给吓到了,让他不敢在太过靠近城墙的地方安营扎寨。”——此时的萧木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那个“天才计划”原本就不可行,也同样没有意识到林檎刚刚所说的都只是为了安慰他,不让他在大战来临之际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罢了。 不知不觉之间,萧木对自己的“天才计划”的描述也发生了变化,从最开始的通过火药爆炸送皇太极的军队上天,转变成了一种迷惑敌人的“迷魂阵”,这样的转变显得如此的自然,以至于萧木本人都没有察觉出来。 “是啊是啊,这几天你派人在城周围挖坑填土的,相当于是硬生生地给京城增加了一圈护城河,让皇太极不敢轻易地踏进这条‘河’里。”林檎见萧木的心情好转,也同样是赶紧趁热打铁,把萧木那没有任何用处的“天才计划”又说得好听了一些。 “不知道皇太极今天会不会攻城。”在林檎的一番宽慰之下,萧木终于从失落当中恢复了正常,开始考虑起当前的战事进展情况了。 “这我就预测不出来了。”林檎摇了摇头答道,“毕竟我这一介女流,只能待在宫里,又不能听取下面臣子汇报的军情,没有任何可以那爱判断的依据,就算我说了,也只能是胡乱擦侧。” “其实我比你也强不了多少。”萧木又是略微有些无奈地说道,“虽然我不是一介女流,但想出宫一趟也没那么容易,而且虽然我可以听取下面臣子汇报的军情,但每天报上来的大小军情就有好几十条,每条军情相互之间可能还存在着矛盾,让我也分不清到底哪条才是真的,哪条才是假的,最后等我终于弄清楚这些问题的时候,那些军情也早就失去了时效性,成为了没有意义的情报了。” “我的问题就是能得到的信息太少了,除了听你的转述之外就没有其他的途径,而你的问题就就是能得到的信息太多了,过多无意义或者是错误的情报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林檎最后对她和萧木刚刚的情况做了一下总结,“你我之间能得到的情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要是我们两个人能够得到的军情信息能够稍微平均一下就好了。” “这个只怕是没什么可能了。”萧木又是无奈地答道,“首先我这里看到的那么多军情不可能直接砍掉一些,因为在看之前我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 萧木的话说了一半就又被林檎给打断了,“看了之后你也不一定就能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 “是啊,正因为这样,我就更要每条军情都看了,如果直接选择性地忽略掉一部分,那肯定是要坏事的,说不定最正确的情况就写在被我忽略掉的那些军情里面。”萧木答道,“而且,现在京城的战事已经是整个大明最重要的事情了,对于这种军国大事的相关军情,要是我直接忽略掉一部分,那未免也有些太过儿戏了。” “其次呢?”因为萧木刚刚说了一个首先,那很显然后面还要跟着一个其次,于是林檎便开口问道。 “其次就是除了你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的穿越者身份了,所以整个大明朝的所有人眼里,你都应该是待在宫里安心养胎,闲来无事做做女红的那种封建古典女性,而只有我才知道你实际上是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知识的穿越者,能把我知道的军情共享给你,而现在大敌当前,我又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到你这里来跟你共享信息,所以你能够得到情报的渠道只有从我这里一条,而且还不是随时随地的。”萧木答道,“除非把你我的穿越者身份告诉别人,但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见得就能随时得到想要的情报,毕竟给像是王承恩他们这样的人解释‘穿越’的概念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就算他们理解了‘穿越’的概念,也不见得就会认为你也有权利了解所有的军情信息。” “哎,看来这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林檎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是你经常来给我共享情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就算你给我共享了那些关于军事作战的情报,我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毕竟我对于古代的战争也不了解。” “我也同样不了解。”萧木紧接着继续说道,“所以我把信息共享给你,起码我们两个对于古代战争不了解的人可以商量一番,总比我一个人要强多了。” “人家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但我们现在才只有两个臭皮匠,也不知道能赛过谁……”林檎说道, “嗯。”林檎的这个问题竟然引起了萧木的认真思考,“大概至少能赛得过蒋干、杨松之流吧……” “是‘蒋干盗书’的蒋干吗?”林檎反问道,“不过再怎么样,人家也是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估计还是比你我强多了……” “好吧不说题外话了。”——萧木似乎忘记了就在刚刚还是他自己进行了认真地思考,得到了蒋干、杨松这两个答案,结果转过头来又说不要聊题外话,这转变之快,让林檎也一时有点难以适应。 不过林檎还没来得及埋怨萧木,她所有的注意力就被萧木接下来提出的话题给吸引去了,因为萧木紧接着说道,“我一直在想,如果皇太极真的开始攻城了,我这个皇帝要不要亲自站上城头,给下面的将领士卒做出一个表率,那样的话,大明全军上下的士气绝对会空前高涨的!” 第四六一章 亲临 “你刚刚说的什么?”林檎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所以尽管萧木刚刚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而且口齿清晰,也没有吞吞吐吐、含含糊糊,但林檎还是觉得十分有必要跟萧木再次确认一下他刚刚说过的话。 “我是说,既然我是大明的皇上,那也就是城里所有臣子百姓还有士兵的主心骨,如果我能够表现得十分英勇,丝毫不畏惧敌人的进攻的话,那整个大明军队的士气肯定就就会提高好几个等级的。”萧木又再次跟林檎解释了一番,“虽然你我对古代的战争并不了解,但士气对于这个时代的战争的影响肯定是巨大的,这一点你我心里都应该十分清楚。” “正是因为你这个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对整个大明军队所有将士的士气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所以你真的打算在皇太极他们攻城的时候,到城头上去督战吗?”林檎终于可以确定她自己刚刚没有听错,于是紧接着都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呢?”萧木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既然我对于大明全军将士的士气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那我亲自站上城头,无疑会让大明将士的士气大大提升,他们作战肯定也会更加勇敢了。”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只想到了好的那一面,却并没有想到还有不好的那种可能呢?”林檎觉得萧木刚刚很显然没有理解自己真正想要表达的,于是继续解释道,“正是因为你这个大明皇帝的身份举足轻重,所以你才会有了站上城头督战来提高军队士气的想法。但是你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想一想,如果你真的来到了战争的现场,站上了城头,进入了后金军队的攻击范围,如果你这个身系大明亿兆黎民,有着万金之躯的皇上万一在战争之中受了伤挂了彩,甚至丢了小命,那对于大明军队将士们来说,他们的士气难道不会一下跌入谷底,甚至导致京城被皇太极攻破吗?” “所以这就是‘有舍必有得’嘛,或者说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做任何事情想要又收益总是要承担风险的,哪里有那种‘空手套白狼’的好事呢?”萧木这下才终于明白了林檎刚刚的意思,不过他对于林檎的说法却不以为意,而且还一连用了三个熟语,在中文系出身的林檎面前狠狠地“班门弄斧”了一把。 “所以你就要考虑被你‘舍’掉的和你‘得’到的到底哪个才更加重要一些,或者说你更希望套住狼,还是更希望保住孩子。”林檎继续分析道,“要知道现在京城党中原本的京营军队就有好几万人,即便是可能会有一些的吃空饷的情况,京营军队没有满编,即便是京营的军队战斗力低下,但这毕竟是守城战,而且守得还是当下大明这个时代,在全世界来说最为坚固的一座城池。而且还有红夷大炮帮助守城,还有袁崇焕、侯世禄、满桂他们各自带领的辽东、宣府、大同的边军兵马一同守城……” 林檎说了半天,但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于是萧木就只能继续听她分析,“所以从目前来看,大明的一方守城远远比皇太极的后金军队攻城要容易得多,而且原本京营的军队再加上袁崇焕他们三路边军兵马,大明的军队数量也无疑要多于皇太极的后金军队,而且还这不是你的全部家底,如果战事对大明不利,你还随时可以下诏令天下兵马进京勤王——你这个大明皇帝的家底比皇太极厚得多,完全可以跟他打一场消耗战和持久战,又为什么要冒上自己受伤甚至战死的风险,去强行提升军队的士气呢?” “嗯……”听了林檎这一大段的分析,萧木也是明白了她的观点,那就是尽可能不要冒险,萧木也用手托着下巴,仔细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这个事情确实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说着萧木就开始尝试着进行了分析,“首先,我作为大明的皇帝站上城头对大明军队将士们的士气有着极大的加成,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之前听周延儒和钱谦益讲书的时候提到了一段宋代的历史,就是辽国南下攻宋的时候,宰相寇准力劝宋真宗御驾亲征,于是宋军在宋真宗的鼓舞之下士气大振,一度在战争之中占据了很大的优势——当然了,最后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还要签订《檀渊之盟》那就又是另外一码事了。总而言之,宋真宗的御驾亲征的行动让宋军的士气和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而且我现在又不需要御驾亲征,只不过就是在京城的城头之上露个面,跟宋真宗相比起来,毫无疑问要容易得多。” “以大明的历史和传统来看,跟后金签下什么类似于《檀渊之盟》之类的东西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林檎也接着萧木说道。 “不错,穿越到大明这一段时间以来,耳濡目染地也总能听到大臣们常常面带自豪地说什么‘我大明立国二百余年,从未有过称臣纳贡之事’的话。”萧木也点点头,对林檎刚刚的说法表示了肯定,然后又继续把话题重新拉回到了自己是不是要亲临前线鼓舞将士士气的事情上去了,“所以,御驾亲征的宋真宗最后毛都没有伤到一根,我也不过是到城头上去站一站,周围又有严密的保护,受伤的可能性肯定是微乎其微,可以说虽然不是零,但也是基本不太可能发生的。” “但是一旦发生了就是灾难性的后果。”林檎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提醒道,“这个跟中彩票的道理正好相反,中彩票的概率很小,但一旦中奖就能打发一笔横财;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同样很小,但一旦发生了,那就是对大明和你我来说的天大灾难。” “嗯……中彩票的概率确实很低。”萧木又一次陷入了思考,“但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这样,我就采用一个折中的办法好了。” 第四六二章 冒险 “什么折中的办法?”林檎对于萧木的说法感到十分好奇,“难道是派一个其他的皇室成员替你去站到城头上督战?可是据我所知京城之中除了你这个皇上之外应该就没有其他皇室成员了……” “当然没有其他皇室成员了,如果一定要算的话,也就只有你肚子里面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儿子了,但很显然他现在还不能计算在内。”萧木答道,“所以我的折中计划原本指的就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林檎继续问道,同时又继续在萧木回答之前抢先猜想了一番,“难道是让来宗道他们这些大臣替你去城头上督战?不过虽然来宗道是内阁首辅,但他站到城头上的效果跟你这个皇帝之间的差距恐怕是天差地别的。” “也不是让来宗道去替我督战,你猜的思路完全跟我想的不一样。”萧木又一次摇头否定了林檎的猜测,而且为了避免林檎接下来再去进行其他的乱猜,萧木打算一鼓作气,直接一句话把事情说完,“我说的折中办法的意思就是,暂时先不去督战,观察两天战事的情况再说,如果不需要我督战我军的战斗力就十分强悍,士气十分旺盛那自然是最好;相反,如果这两天当中我军在作战当中处于被动,伤亡十分惨重,士气十分低落的情况下,我再亲自去城头上督战,提升他们的士气。” “原来这样……”林檎很轻松地就理解了萧木的意思,无非就是她原本的猜想都是从换人的角度出发的,而萧木的想法本身是从换一个时机的角度出发而已。 “总而言之,我的想法就是尽量保证以京城现有的军队结束这场战事,不要再让新的军队参与到这场战事之中了。”萧木又进一步描述了一下他的想法的原因。 “哦?那么你暂时不打算诏令天下兵马进京勤王了?”林檎反问道,“这跟你之前说的不一样啊,之前你明明说的是皇太极的军队打到了北京城下的话,你就要毫不犹豫地下令整个大明的军队来勤王的啊。” “哎,我当然也知道守卫京城的兵马越多越好,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萧木答道,“这些天我跟来宗道他们商议局势的时候,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户部尚书毕自严的哭穷,按照现在的军队供应标准来计算的话,国库的银子基本上也就可以花光了,若是我诏令天下兵马勤王,那无疑又会带来一笔极大的新的开支,国库的银子没有了,就只能动用我自己的内库的银子,但之前抄没王登库他们的银子在我的内库当中还没存几天,就拿出给浙江救灾使用,现在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 萧木十分无奈地指出了一点十分严峻的现实,也就是大明一直以来最为严重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没钱,包括在皇太极入关之前,萧木和林檎计划的售卖纸牌和麻将的行为,也是为了赚钱。 萧木继续分析道,“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动用最少的军队来结束这场战事,动用的军队越多,需要花的银子就越多,而国库和我的内库的银子是有限的,如果这次的战事超额支出了太多的钱,那今年无疑就是入不敷出,来年就只能想百姓多收取税赋,而加税无疑会导致越来越多的百姓倾家荡产、流离失所,而这些破产的百姓没有吃的,就只能汇聚到一起造反,到时候平定造反的农民有需要军队出动,出动军队又要花大量的银子,没有银子朝廷又只能加税,然后就又催生出更多的破产农民,这无疑是一个恶性循环——历史上的大明是怎么灭亡的你我都十分清楚……” “所以你打算为了节省银子,就选择冒险一下,暂时不诏令天下兵马勤王?”林檎反问道,“但是你能确定,以现在京营的军队,还有袁崇焕、侯世禄跟满桂的兵马就足以能够击退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吗?” “虽说是冒险,但实际上的风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萧木答道,“刚刚你也说了,我们现在是防守的一方,有当下世界最为坚固的城墙作为依托,比进攻一方的皇太极容易许多,而且京营原本的军队还有袁崇焕他们的边军数量加起来比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只多不少,即便是不下诏勤王,以现有的军队来看,即便是不能成功地把皇太极给击退,至少保证京城不失守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一直不能击退皇太极的话……” “那你就下诏让天下兵马勤王?”林檎接着萧木的话茬抢先说道。 “不是……”然而林檎自以为十分肯定的猜想却遭到了萧木的否定,“如果一直不能击退皇太极的话,我就会亲自到城头上督战,提升现有军队的士气,再看看效果如何,如果还是仍然无法击退皇太极的话,在考虑令天下兵马勤王的事情也不迟。” “总而言之,你的这个‘折中’方法就相当于是两步冒险举动。”林檎这下终于明白了萧木的打算,然后总结道,“第一步冒险是不立刻下令勤王,先看现有的军队能否击退皇太极,如果能够做到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的话,你就打算要实行第二步的冒险计划,也就是站上城头,亲自督战来提升军队士气,然后再看能不能击退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如果这两种冒险方法最后有一种能够成功,就不需要下令勤王,朝廷就可以省下一大笔的军费开支,可以不过分地透支未来。如果尝试了这两种冒险的方法都没能奏效,最后再考虑诏令天下兵马勤王的事情。” “不错,我正是这样打算的。”萧木点点头,表示林檎的总结十分到位,“而且,虽说是两步‘冒险’的举动,但事实上,这两件事情最后出现灾难性后果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我觉得这种相对安全的‘冒险’很值得尝试。” 第四六三章 气运 “‘相对’安全?”林檎下意识地问道,“怎么‘相对’?又有多‘安全’?” “我觉得至少跟前线作战的士卒,还有一线指挥的军官相比要安全上一百、一千倍。”萧木答道,“我穿上厚厚的盔甲,在众多亲军卫兵的层层保护之下,站在距离作战地点最远的城头上,只要这样,就能极大地激发大明军队的士气,而且我也不需要出现多长时间,最多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可以达成激励士气的效果,就可以彻底回到大后方来了。” “好吧。”林檎觉得自己已经把该说的全都说了,也就不再继续说什么,“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尝试这种‘相对’安全的冒险,那我自然也拦不住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紧接着林檎又补充着说道,“而且你这种尝试确实有可能剩下一大笔军费银子,如果我要是坐在了你的位置上,每天听户部尚书毕自严细数国库的空虚的话,说不定也会跟你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肯定比我还要激进得多,说不定直接骑上战马冲向作战的第一线都有可能,毕竟那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兵将的士气。”萧木答道,“我实在还是怂了些,不像电视里面的主人公那么勇敢。” “世上哪有那么多勇敢的人呢?就算是换做是我,我觉得我也没有勇气去亲自跨上战马,拿起武器到战阵之中拼杀的。”林檎答道,“电视剧之所以吸引人的一大重要原因就是里面的事情往往在现实之中办不到或者是发生不了,就比方说那些电视主人公,放到现实生活当中绝对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或者甚至就是不存在,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主人公们才会受到观众的喜爱。就比如你刚刚说的没有电视主人公那样勇敢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正是因为现实生活当中勇敢的人太少,而人们又都希望自己是勇敢的人但却做不到,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勇敢的主人公出现。” “说到底,又是之前我们说的那个,我没有主角命的问题了。”萧木听了林檎的话,自然明白了林檎想要表达的意思。 林檎点了点头,对于萧木这次理解问题的效率感到十分满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想想看,如果你真的有主角光环的话,那么这两天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就会选择你提前埋好了火药的地方安营扎寨,然后你再大发神威,在极其危险、紧张、刺激的过程当中引爆了埋在他们地下的火药,然后就直接把皇太极还有其他什么贝勒之类的全都一起送上了天,一劳永逸地解除了大明的这一心腹大患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那‘主角光环’也太过于强大了,你确定那样的电视或者小说会有人喜欢看吗?”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也是苦笑了一下,觉得林檎说得有些太过于夸张了。 “你又不是未来时代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十年以后的小说会向什么方向发展?”林檎对于萧木的“保守”思想感到有些失望,“总而言之,不管这光环到底是不是太夸张了,都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反正你的身上一丝的主角光环都没有——不管是夸张的还是不夸张的。” “所以我先来无事的时候就在想,我穿越到了大明这个时空,就只是一个巧合而已,真的没有一丝是因为有些‘天选气运’之类的因素在里面吗?”萧木又是提出了一个十分深奥的哲学问题——就跟他刚刚穿越到大明的时候的感觉差不多,那个时候想这样的问题是因为刚刚穿越,还没有适应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而现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则是因为大敌当前,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京城终归有着被皇太极的后金军队攻破,自己有可能几天之后就成为亡国之君的缘故。 “以我来看,恐怕就是如此。”林檎点了点头,十分遗憾地告诉了萧木一个十分普通而平凡的答案,“不光是你,我这个穿越者的身上同样也没有见到什么类似于‘气运’之类的东西。” “你不是参加穿越时空项目才穿越的吗?”萧木反问道,“又不像是我一样是莫名其妙没有一点准备就穿越了的,那你跟我肯定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不管是怎么穿越的,反正你我现在都穿越了,而且身上全都没有任何的主角光环和气运。”林檎似乎是觉得他们了两个人在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于是便十分简单粗暴地结束了关于“穿越”、“气运”的话题,直接提起了下一个问题,“既然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已经兵临城下了,袁崇焕、侯世禄还有满桂他们的军队也进城修整,你难道不打算在大战开始之前,召见一下袁崇焕他们这些主要的将领,好好地勉励一番,笼络一下人心吗?要知道在大明这个时空,能够得到皇上的勉励对于一个臣子来说也是无比荣幸的事情,绝对能够激起他强烈的忠君爱国的欲望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既然林檎提起了正事,萧木自然也就不在继续去思考什么“天选”、“气运”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对林檎的说法赞同道,“其实原本你不提醒的话我也是要召见一下袁崇焕他们这些将领的,不过我原本的打算是听一下他们对于守城作战的看法还有计划,核对一下每天需要的粮草数目。但是既然你刚刚提醒了,我完全还可以在跟他们讨论上面的问题的同时,再找个时机把他们全都勉励一番……” “对吧?反正夸奖几句话你也没有任何损失,也不会有任何的负面效果,最多就是保持原状罢了,这些将领当中但凡有那么一两个道德情操高尚的存在,听了你的勉励之后回去奋勇作战,那你就相当于是赚到了,即便他们全都无动于衷,你至少也什么都没有亏……” 第四六四章 开战 萧木确实按照林檎的建议,召见了袁崇焕、侯世禄还有满桂等一干带兵的高级军官,除了袁崇焕之外,其他两名边军统帅,宣府、大同的总兵侯世禄还有满桂萧木都是第一次见,而且除了这三名统帅之外,萧木也同样见到了一些他们带来的其他高级将领,像是祖大寿、赵率教、曹文诏、何可纲等等这一系列萧木此前没有听过的名字。 他们当中萧木唯一听过名字的反而名气最低,跟他们甚至不在同一水平线上,那就是侯世禄的儿子侯拱极,因为之前在草原之上劫营的作战当中,这位侯拱极最为宣府总兵侯世禄的儿子也随军出战并且立下了功劳,被写在了报功的奏章之中,被萧木给读到了。 当然了这么多的人萧木一口气肯定是记不过来,不过总而言之,对于他来说,这些将领叫什么名字似乎也并不是十分重要,只要知道了他们的存在,都是大明军队当中的佼佼者就可以了。 当然召见他们的最根本目的还是为了指导、了解作战的方针计划、确认军需粮草数目这些实务,但是既然林檎都已经提醒了萧木,而且顺带着勉励他们一番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萧木自然就听取了林檎的建议,对袁崇焕等一干将领狠狠地夸奖和勉励了一番,把他们全都说成了大明的“柱石”,自己的“肱骨之臣”。 这样高度的评价自然也得到了极其强烈的回应,袁崇焕等一干将领无不感激涕零,纷纷跪地表示“虽万死不能报皇上大恩于万一”,每个人看起来都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城与皇太极决战,用战斗的成果来回报皇上的信任。 很快,这些得到了萧木的亲自接见并且勉励的将领们便得到了回报皇恩的机会,因为大明的后金双方在北京城下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皇太极率领大军来到了北京城下自然不是旅游的,而且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天在关内劫掠的时间都很宝贵,白白地闲着虚度时光就是一种浪费,所以在扎下了营寨之后进行了简单的修整,军队兵将的体力恢复了之后,便尝试着开始了对京城的进攻。 战争开始之后,即便是坐在宫中,萧木也总是能够隐约听到城墙上传过来的红夷大炮的隆隆声音,如果他要是再离得近一些的话,城外的厮杀叫喊的声音估计也是能够听得到的。 不过仅仅是隆隆的炮声就已经让萧木感到十分紧张了,因为这场战争的重要性简直不言而喻——事实上自从大明开国以来,敌人兵临京城城下的情况一共也没有发生过几次。 萧木根本无法仔细地去想输掉这场战争的后果会是怎样,因为关于这样的后果萧木总是刚开始想就已经想不下去了——首先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林檎作为皇后如果不想被敌人侮辱的话也要自杀才行,那样她肚子里面的,原本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孩子,也就是大明将来的太子的性命,肯定也是保不住了。 想到了这里,萧木就愈发地觉得,即便是出于对自己寄托的这具身体原本主人,也就是崇祯皇帝的老婆孩子的安全着想,自己也绝对不能输掉这场战争。 当然尽管大明一方出于守势,有坚城利炮作为后盾,作战相对而言比较容易,皇太极的后金军队从人数上和攻城器械上全都不占优势,京城失守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毕竟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而且这也是萧木第一次亲身经历,而且还是作为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亲身经历这样大规模的,决定一国命运的战争,这让他没有办法不感到紧张,心脏砰砰直跳——尤其是他对于自己对古代的战争一窍不通,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下出昏招的情况十分了解。 所以萧木对于作战的具体部署这样的专业性问题几乎从来不进行干涉,一切都以下面臣子的选择为准——在萧木看来,在涉及到战争方面的问题上,像是王在晋这样的朝中大臣,还有袁崇焕这样的一线将领才是专家,他们做出的判断和选择很显然比自己这个门外汉中的门外汉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萧木已经好多次地听林檎说起了他根本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气运”之类的话了,既然没有这样的“气运”,那么由他自己这样一个对于军事一无所知的门外汉所提出来的作战部署,或者是对于原有的作战部署提出来的修改意见无疑在极大的概率上是不可能奏效,或者说是要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的,萧木对这一点的认识也很清楚。 除此之外,从小到大萧木已经读过了好多由于皇帝给下面的将领过多的指挥而导致葬送了战争胜利,甚至直接葬送了江山社稷的故事和例子,萧木自己当然不想去做那个拖将领后退的“猪队友”,也不想在将来在历史上被记录成为是一个“昏庸”的皇帝。 总而言之,萧木对于整个作战的指挥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干涉,一切都以专业人员的判断为准,至少在大明的京城,在这场战争当中,萧木可以确认的是,“外行指导内行”的事情绝对没有发生过。 不过战争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情,即便萧木从来都没有胡乱出过主意,也从来没有胡乱地进行瞎指挥,一切都交给了大明当下最好的大臣、将领去决定和应对——但做到这一点并不能就一定能够获得战争最后的胜利,或者说做到这一点只是战争胜利的一个前提条件,而非决定因素。相反,做不到这一点,那无疑是战胜失败的决定因素,而非前提条件。 眼下的形势也正好印证了这一点,从皇太极开始对京城展开进攻之后的两天当中,大明的军队并没有能够在这场战事当中取得任何的优势,反而在精锐的后金军队的攻击之下损失惨重。 第四六五章 认定 萧木的大明军队与皇太极的后金军队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两天,由于京营士兵久疏战阵,平日里也缺乏操练,很显然不是如狼似虎后金军队的对手,或者说,能够保证做到不成为袁崇焕、侯世禄以及满桂他们三路边军人马的累赘,不当“猪队友”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表现了,除此之外,对京营的军队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期待可以抱有的了——毕竟在双方开战的第一天,由京营来操控的红夷大炮都差一点就轰向了自家的军队。 所以无论是从武器装备还是士卒的素质还是战斗经验上来看,实际上大明这一方真正的主力军队就是袁崇焕、侯世禄还有满桂率领的辽东、宣府、大同的边军兵马,而这两天的战斗当中他们三路人马也确实是与皇太极的后金军队打得有来有回,没有脆弱到一触即溃的程度。 但毕竟后金军队的战斗力十分强悍,尽管“女真满万不可敌”的说法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但这也正好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他们的悍勇——即便袁崇焕他们的军队在大明一方已经是最为精锐的了,但在跟后金军队作战的时候,还是占不到任何的便宜,或者说往往是吃亏的一方。 尤其是双方此前已经有过一些战斗,在之前试图拦截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将他们驱逐出京城以外的尝试当中,无论是袁崇焕的辽东军、侯世禄的宣府兵还是满桂的大同兵马,全都没有能够在皇太极的后金军队身上占到任何的便宜——或者说,如果他们此前拦截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如果成功了的话,现在也就不用在京城这里跟皇太极进行最后的决战了。 如果非要说一句残忍的事实的话,那就是袁崇焕、侯世禄和满桂率领的军队在几天之前全都吃过皇太极的败仗。 所以对于大明这三路最为精锐的边军来说,在面对刚刚战胜过自己的皇太极的后金军队的时候,首先在气势上就已经先矮了一截,就算双方士卒实际上的素质相差无几,在这种情况下大明一方都有着很大的劣势,更何况后金军队的兵将战斗力还明显要高出大明军队一块。 所以在两天的战斗下来之后,虽然大明的城墙还立得很稳,皇太极的后金军队也没有能够撼动这个时空当中最为坚固的城池,但大明一方的损失同样不小。 除了中看不中用的京营军队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之外——毕竟相当于跟着打酱油的存在,绝大多数时间都站在城头上看热闹,保证不帮倒忙就已经谢天谢地的军队,本来也没有机会受到什么实质的损失。袁崇焕他们的三路主力军队则是损失十分惨重,两天的战斗下来已经有很多士卒阵亡或者重伤,兵器、粮草全都继续补充,即便是萧木都可以判断得出来,战争按照现在的节奏再打上几天,京城现在所能够倚仗的这三支边军军队基本上就要丧失战斗力了。 那样就意味着自己必须要下诏令全天下的兵马进京勤王,而大量的人马来到京城,就会带来大量军饷粮草的需求,让本来就已经十分空虚的国库更加无以为继——而且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是,即便萧木下令勤王,那些从全国各地赶来勤王的军队的兵员素质,军队的战斗力无疑是没有办法跟袁崇焕他们的精锐边军相提并论的,那样也就意味着,萧木这个皇上还有朝廷需要花费大量的军饷粮草银子,来供给战斗力远远不如后金军队的,人数众多但又素质低下勤王军。 事实上正是因为勤王军认输众多但又素质低下的这一点,才会给国库带来极其严重的负担,所以萧木从最开始就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不能诏令天下兵马进京勤王,因为那无疑是透支大明将来的行为,即便是击退了皇太极,大明在未来的几年里可能都不会缓过气来。 于是,既然眼下的形势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萧木便只好按照自己原本的打算,去执行那第二步的“冒险”计划,也就是亲自参与到战斗之中,用自己亲临前线的方式为前线战斗的士卒兵将提升士气,然后指望着士气得到振奋的大明军队能够击败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当然具体做法自然不是萧木起码直接冲到敌人堆中像电视里面的猛将一样四处拼杀,毕竟萧木对自己的武力值有着十分清楚的认识,示意对于他来说,能够做的也就是像之前跟林檎说的那样,穿上厚厚的盔甲,然后在亲兵严密的保护之下站上京城的城头,看着前方的将士作战,仅此而已。 但即便是这样“相对安全”的“冒险”行动,在其本质上来讲仍然是“冒险”行动,既然是冒险,那么萧木的这个打算无疑遭到了朝中大臣的一致反对——当萧木把自己要亲临前线督战的时候,朝中所有的大臣就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不同意见,所有人全都拧成了一股绳一样,齐齐下跪,先是表示他们没有能够为皇上分忧罪该万死,然后又是表示皇上万金之躯,天下万民江山社稷系于一身,万不可行此冒险之事。 就在这个时候,朝中大臣之间仿佛全都是团结紧密、精诚合作的典范,就好像之前各种派别、党派之间的斗争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无影无踪,每一个大臣都变成了无党无派,一心为了皇上,一心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的大公无私的人一样——在当今的大明,能够让所有的大臣达到如此团结的事情已经不多了,上一次他们这样团结的时候,恐怕还是之前在内书堂开课的时候,萧木坚持不让参与学习的小太监们跪拜孔夫子像的那次。 那一次的事件最终以来宗道的辞官还有萧木的妥协而告终,不过这一次萧木却并不打算就这样因为朝中大臣的反对而妥协,因为亲临前线督战已经是他认定了的事——即便是林檎,此前都没有能够让他放弃这个念头。 第四六六章 选择 总而言之,这一次的萧木并不想去做什么“开明君主”、也不想“从善如流”,亲临前线、站上城头亲自督战已经是他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即便此刻他的面前跪满了年逾花甲的大臣,但萧木的决心没有收到丝毫的动摇。 因为萧木十分清楚,以自己的能力和水平没有办法在战术战略的角度在这场战争之中起到任何正面、积极的作用,也没有办法提供任何帮助,想不出任何破敌之策——毕竟他之前唯一想出来的“天才计划”已经基本宣告破产,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并没有在他埋放过火药的地方扎营,而且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后金的军队今后会在埋放过火药的地方扎营。 所以萧木在这场战事之中虽然是大明一方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但却并没有任何能够真正给战争带来积极影响的能力和方法,只能被动地待在宫里,等着前方战事的最终结果,然后安心接受,事实上之前的两天萧木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但最后他等来的结果却都是令人失望的,而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无法亲自决定自己命运的形式了。 而想要亲自参与到这场能够决定自己还有林檎还有整个大明命运的战事之中,同时又避免成为那种“昏招频出”的猪队友,萧木自然没有办法在战术战法上对下面的大臣、将领进行过多的干涉,所以想来想去,萧木发现唯一能够让自己在这场战事当中发挥正面积极作用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至高无上的身份和地位。 萧木决定不浪费掉自己这唯一能够读战事起到帮助的资本,把这项优势充分地利用起来——这样的话,即便是最后没有发挥出理想的效果,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了。 毕竟开战两天一来,大明一方已经损失不小,每天产生的损失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眼下大明一方将士的士气低迷,而后金军队相反变得越发的骄横,双方在作战当中的优劣一目了然,在带着极其低落的士气作战的大明军队无疑将会承受更大的损失——而萧木显然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大明一方的士卒白白地牺牲,无法在明知道大明要承受超过正常水平的损失的情况下而无动于衷,对于萧木来说,自己只需要走到战场范围之内——即便是战场范围之内的最边缘地带也好,在层层的保护之下,让正在作战的大明将士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就能极大地激发他们的士气,避免掉因为士气低落而带来的很多无畏的伤亡和损失。 而萧木自己由于只是出现在战场极其边缘的地带,同时有着严密的防护,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这种“相对安全”的“冒险”能够换回许许多多大明将士的生命,换回战场的主动权,萧木觉得这无疑是一个十分划算的买卖——自己付出的不过是不足万一的危险概率,却能实打实地挽救不知道多少士卒的生命,而每一个在战场上拼杀的士卒都是大明的宝贵财富,毕竟这种征战多年的精锐士卒根本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培养得出来的。 但是很显然萧木的价值观念跟大明本土原住居民有着很大的分歧和不同,虽然已经穿越到大明成为了皇帝有了一段时间,但萧木从内心当中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命就比其他人的金贵多少,尤其是在自己的安全几乎没有可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挽救很多士卒的生命,这对萧木来说很显然是值得尝试的事情。 但对于大明这个时空的原住居民,也就是眼下跪在萧木面前的这一大群大臣来说,他们的观念跟萧木相比几乎就是完全相反了。 那就是皇上是大明的象征,整个江山社稷都系在皇上的身上,大明所有的臣子、将军、士卒还有百姓的命加在一起都没有皇上的生命来得重要——尽管这些大臣们都是饱读圣人文章的读书人,但“民为贵、君为轻”的道理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抽象的口号和概念,而不能成为他们日常当中做事的准则和依据。 萧木当然也不是出于什么“民贵君轻”的高尚思想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因为即便是从利益、得失、赚还是亏这样赤裸裸的为人不齿的“低俗”角度去考虑,用自己那微乎其微的一点点的危险系数去换取大明全军上下的士气也绝对不是一件亏本的买卖,萧木付出的代价仅仅是那么一点点的危险的可能性,而收获的却是军队战斗力的提升,伤亡的减少——也同样也意味着大明国库的开支可以减少,也同样意味着萧木的皇位可以坐得比现在更加稳固一些。 所以总而言之,即便所有的大臣对于此事全都不赞同,纷纷拿出最大的能力劝谏皇上,但他们心中一向“英明”的皇上这次却并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而是十分固执地选择了一条冒险的路,把他自己,也就是整个大明的希望、寄托和象征暴露在了女真弓箭的射程之内。 林檎同样可以理解萧木这个选择的初衷和目的,但对于他的这个决定本身却也是同样并不是毫无保留地完全支持,毕竟即便是萧木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很低,但毕竟不是零,而萧木一旦真的遇到了危险,那么对萧木自己,对林檎自己,对京城、对整个大明都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不过林檎也十分清楚在这个问题上自己也没有办法能够让萧木改变主意,因为之前在跟萧木套路你这个问题的时候萧木就说过,如果自己跟他的角色和立场互换的话,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而林檎这两天也把自己带入到了萧木的立场思考了一番,发现事实也确实如此,那就是如果穿越道崇祯皇帝身上的是自己而不是萧木,自己也同样会亲临战场——既然自己也会去做出相同的选择的话,那么自己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去阻止萧木的这个决定了。 第四六七章 行动 总而言之,萧木在整个京城当中仅一人弃权——也就是林檎,剩余所有人反对的情形之下,仍然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作为大明的皇帝,在这样一场可以决定大明生死存亡的战争之中,只能十分被动地躲在安全的大后方等消息,这对于萧木来说无疑是无法忍受的,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尽办法让自己能够在这场战争之中出上一份力,而不是仅仅当一个看客,毕竟萧木现在已经事大明这个时空的人了,战争的结果对于他自己来说有着莫大的关系。 在这样一个战争状态之下,萧木的皇帝权威无疑得到了加强,如果放在平日,即便是出宫这样的事情如果让大臣们知道了恐怕都会因为他们的阻扰而无法成行。但现在萧木要亲临前线,无疑是比出宫到街上溜达要危险得多的行为,却能够在所有大臣全都反对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得到实施,毕竟事关大明的生死存亡,不可能有人比作为大明皇帝的萧木更加关心和在意的了——说一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如果京城被攻破,任何大臣,只要他愿意的话,都可以投降后金并且得到跟原来差不多的官职待遇,但作为大明皇帝的萧木,却是根本不可能得到相同的对待,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说的自然就是这个道理。 或许是穿越之前除掉了魏忠贤的余威尚在,又或许是萧木平日里一直注意维护崇祯皇帝的良好名声的缘故,至少目前的他在大臣的心目当中还是十分英明同时威严的形象——作为一代英主,萧木做出的决定和判断一旦认准了,便不容其他人反对。 于是,萧木向忠臣宣布了他的这一决定之后,便不再继续关心他们的劝阻,而是交代了一句让他们各自好好做事,不要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从而贻误了战机,然后便径自离开——回去做亲临前线的最后准备,由于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对于战阵之事没有任何的了解,所以需要萧木准备的事情无疑是千头万绪,不过即便这样,萧木也至少知道,一副坚实的盔甲是他一定需要穿戴的。 既然皇上已经铁了心的要亲临前线,而且拒绝听取任何人的劝谏,这件事情已经是木已成舟,建立在这个前提之下的话,一切的准备工作便以十分高效的形式展开了,不出一个时辰,全副武装的萧木便出现在了林檎的面前。 “我怎么觉得你穿着这么一身的盔甲,估计都走不到城头上就要累趴下的样子呢?”这是林檎看到了全身披挂萧木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好歹也是大明的皇帝,皇帝穿的盔甲怎么可能是那种寻常士卒兵将的那种普通货色?”萧木先是反问了一句,然后继续解释起来,“虽然大明现在一副国库空虚,无力回天的样子,但怎么说我也是名义上富有四海的大明天子,拥有那么几件既穿着轻便,又异常坚韧的盔甲应该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吧?” “大明的皇宫之中还有这种宝物?”林檎先是惊讶了一声,然后又瞬间做出理所当然的样子,立刻推翻了自己刚刚的话,“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毕竟立国二百多年,皇宫之中肯定从全国上天到处搜刮了不少的宝贝,就算现在的大明形势不复从前,但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也要比马大,更何况现在的大明只是瘦,还并没有瘦死呢。” “所以说,有了这副既轻便有坚固的盔甲穿在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亲兵在旁保护,又只是在城头上露个面,不亲自上阵厮杀,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会有什么危险。”萧木答道,“没有危险,又能鼓舞前线将士的士气,这样想的话,我两天之前就应该这样做了,那样的话,至少这两天当中大明一方的损失可以减小好多,国库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 “感觉最近你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钱眼里了一般,三句话之内肯定会提到银子、国库。”林檎笑着说道,“不知道户部尚书毕自严到底每天要跟你哭穷多少回。” “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就能切身体会了。”萧木笑着回答,“现在的我估计已经是被毕自严给洗脑了,每天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节省国库开支。” “那也要等你这个皇帝驾崩了,你的便宜儿子坐上了皇位,垂帘听政的我才有这样的机会。”林檎也是笑着答道,随机便是话锋一转,“所以,如果你不想给我这样的机会的话,这次还是小心一点,虽说有了这么严密的保护措施几乎不太可能发生危险,但危险的几率毕竟不是零,要知道你可是大明的皇上,就算是万一,甚至是万万万万一的可能性,都会让大明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 很显然林檎还是在为萧木的安全担心,虽然可以理解萧木这样做的初衷和目的,但这丝毫不影响林檎替萧木捏着一把汗,既然是亲临前线,那就自然是有着危险的可能的,即便这可能性多么的小,也完全不能忽视。 “我知道了。”萧木自然也听出了林檎对自己的关系,虽然林檎此时的表现一点也不符合她平时的风格,反而有点像是孩子第一次肚子出门上学前担心不已的老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提醒着注意安全的感觉,但萧木却并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情况,反而对自己这个穿越者同伴的关心感到十分的感动,毕竟在大明这个时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真正能够跟萧木相互理解的人,也就只有林檎一个了。 “好了,既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那我这就出发了。”萧木继续答道,“要知道我早出发一会,大明的军队的士气就能早一点得到振奋,大明取得胜利的可能性便增加一分,即便不能取得胜利,但至少大明受到的损失便能够减少一分。” “总之,时间就是金钱。”萧木果然又是像林檎说得一样,三句话之内又一次地提到了钱,“我去了。” 第四六八章 激动 “我去了。”萧木最后跟林檎交代了一句,然后便穿着盔甲离开了她的寝宫,林檎听着萧木身穿的盔甲上面的金属撞击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那声音变得再也听不到的了的那一刻,她便准时地开始替萧木担心起来——毫无疑问的是,直到萧木能够平安回来之前,林檎应该都会一直处于这样一种担心的状态。 再来说萧木,从林檎的寝宫离开之后,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他便来到了大明跟后金军队的战争最为激一处——虽说在大明这个时空大家过的都是慢节奏的生活,任何事情的效率都没有办法跟萧木穿越之前的后世相比,但凡事也都不是绝对的,毕竟是萧木这个皇上亲自下达的旨意,而且还是不容任何人劝谏的最终决断,下面的人实施起来自然是效率奇高。 袁崇焕、侯世禄还有满桂各自带来的三路边军乃是这次京城之战的主力军队,而袁崇焕所率领的辽东军更是主力之中的主力,毕竟大明每年有大量军费银两花在了这支军队上面,方言这个那个大明,再也找不到第二支比辽东军队更加精锐,更加强大的军队了。 既然是的马宁最为精锐的军队,那么自然就要跟敌人的主力进行抗衡,此时袁崇焕所率领的辽东军正在京城的广渠门外与皇太极亲自率领的后金主力军队死战,战事进行得十分激烈,以至于在萧木登上了广渠门处城墙的时候,放眼望去,感觉城外的大地都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而且站在城头上的萧木不时地能闻到风带来的那股血腥味道。 这是萧木一生当中见过的最为血腥和残酷的场面,就算是在穿越之前看过无数的战争题材的电影电视,但很显然电视里画面的真实性就算做得在逼真,也不能达到萧木现在看到的景象的万分之一,事实上此时的萧木已经感到了自己的身体给他大脑发出的反馈——那就是在这里停留的时间长了,他的身体无疑会难以适应。 但很显然此时萧木的意识和身体的对抗当中,意识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因为他才刚刚站到城上,还没有做任何的事情,如果就这样又急匆匆、灰溜溜地离开,那么提升大明明将士的士气无疑是不用想了,或者说大明全军的士气能维持现状不瞬间低迷都值得庆祝的了。 所以,此刻的萧木忍住了身体的各个机能模块通过神经向他的大脑不断反馈的不适,努力地装作没有任何事的样子继续朝战场之上看去,他用来说服自己克服身体源源不断的理由也十分简单粗暴而且管用——那就是战场上浴血拼杀,随时都可能失去性命的将士都没有抱怨有什么不适,自己只是高高在上地站在城头之上,又不需要亲自下场拼杀,跟前线的士卒相比已经是天堂般的待遇了,如果连这么一点不适都克服不了的话,那自己也就不需要活在这个世上了。 萧木站上了城头之后,尽他最大的努力克制住了身体的不适,表现出了十分英勇无畏,指点江山的雄主气概,同时他的到来也通过身旁的亲兵开始逐渐地传到了整个大明军队,不出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大明军队的所有将士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皇上已经亲自来到了战场督战,这对于大明的将士来说无疑是一剂极其有效的强心针,顿时正在城下与皇太极的后金军队激战的辽东军士气大振,每个人都像是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在对对手的厮杀当中仿佛又生出了使不完的力气——即便是对于战争没有丝毫了解,同时又因为距离较远看不到具体厮杀场面的萧木也能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到来对大明军队士气的加成作用。 因为此时萧木耳朵当中听到了来自大明所有军官士卒们的高声呐喊,无数的“万岁”的声音如同疾风闪电一般地钻进了他的耳朵,让他十分清晰且明确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到来究竟能给大明的军队带来多么大的帮助。 尽管自己没有任何关于战略战术的知识经验储备,也没有勇猛过人的武艺,但自己这个皇帝的身份对于将士们战斗的加成,却毫无疑问是十分巨大的,这也让萧木更加确信了,自己这个亲临前线督战,鼓舞大明军队士气的决定是有多么的正确。 “崇祯元年秋,奴酋黄台吉入寇,直抵京师,帝临危不乱,亲冒矢石,督战与广渠门,官兵人人振奋,口呼万岁,杀声震天……”此时的萧木甚至已经开始构思起了后世的史官会怎么记录自己今天的行动——不得不说,他的构思并没有任何夸大其词的成分,因为此时明君将士的喊杀声确实是一浪高过一浪,完全把后金军队的势头给压制住了,至少一直到“杀生震天”这一句的时候还没有任何的问题。 只是后面的内容萧木就有一点想不出来,毕竟是术业有专攻,受限于并不专业的文学功底,萧木一时有些卡了壳。 “如果是林檎的话,一定能够想出比这更好的句子。”萧木决定不再去想这种事情,而是专心地去享受自己给战争带来的巨大影响,同时期待着这巨大的积极影响是否能够给战争最后的结果带去一锤定音的决定性作用。 自己的行动收到了如此理想的效果,这在萧木穿越到大明以来似乎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这样重大,事关大明生死存亡的场合,这无疑让萧木整个人都感到十分兴奋,觉得击退皇太极,甚至重振大明国威,中兴大明也都是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事实上此时感到兴奋的不只有萧木一人,作为锦衣卫当中的佼佼者,一直以来以能够得到保护皇上差事为傲,这一次也作为亲兵在皇上身边严密保护的杨韬和胡云两个人也同样因为此时明军在战场上取得的优势而感到激动。 不过就在萧木还有他的亲卫全都激动不已的时候,危险也悄悄来临。 第四六九章 冷箭 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都很难将自己的注意力长时间地保持高度一致,特别是在需要你高度注意的事物之外同样还有其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在同时发生的时候更是如此——就比方说一场大型的体育赛事的安保人员很难全程只注意赛场之内的安全而不偶尔分心去关注一下赛场之上的比分,尽管原则上他们这些安保人员全程都应该是背对赛场,不去看一眼场上的情况。 对于此时的萧木还有杨韬、胡云他们一干跟随护卫的人来说也是差不多相同的道理,由于萧木这个大明皇帝的到来,整个明军的气势为之一振,战场之上的形势瞬间得到了极其明显的好转——在这种情况之下,任何一个大明一方的人都很难不去关注战场之上的局势,即便杨韬、胡云他们最最核心的任务是保护皇上的安全,而不是记录战场局势的变化。 后金一方自然也注意到了战场局势的明显改变,大明军队爆发出的强大战斗力无疑让他们也有些猝不及防,虽说大金的勇士们的勇武程度远非明国军队士卒可比,但毕竟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人体的组织构造跟正常人类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区别,既然都是人类,那么大金一方勇士即便有优势,这优势也自然不可能像老虎和兔子那样对比明显。 袁崇焕率领的辽东军也是大明最为精锐的军队,在士气空前高涨的情况之下压制住了大金的勇士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在以往双方的作战过程当中,大明一方的军队从来都没有爆发出如此的气势而已。 皇太极一方当然不可能对战场之上如此明显的局势改变无动于衷,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让局势变化的原因——毕竟不管是大明一方还是后金一方,大家都处于同一时空,既然皇上亲临前线督战的消息能够传达到每一名大明士卒的头上,那么后金一方的人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这样一个情况。 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很显然后金一方的人虽然并不一定熟知这句诗,但诗句当中蕴含着的朴素道理他们无疑是十分清楚明白的,作为大金的贝勒,正在皇太极身边一同指挥军队作战的多尔衮自然也深知这个道理,此时的他意识到了对方大明的皇帝就在城头上的时候,立刻便生出了“射人先射王”的想法,打算用自己的箭术让对面的大明皇帝——也就是萧木,后悔来到战场之上。 在多尔衮的观察看来,此时正是自己放箭的最好时机,因为他远远地看去,大明的皇帝还有他手下的亲卫们似乎都在为大明一方取得的优势局面而感到激动和欣喜,此时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战场之上而对于明国皇帝的安全问题则是没有多尔衮想象当中那样的严密。 既然如此,多尔衮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大号的机会,毕竟如果能够一箭射死明国的皇帝,那么明军刚刚提起的士气肯定就就会立刻陷入谷底——这是毫无疑问的,除此之外,说不定明国的内部还会陷入更加混乱的境地之中,那样一来,大金攻取这明国的京城也就变得更加容易了。 至于什么“暗箭伤人”之类为人所不齿的手段,多尔衮却并不放在心上,因为这种“暗箭伤人”的说法本来就显得十分可笑,既然双方已经到了战场之上,那就就要各凭本事存活下来,难道一方没有注意到另一方的存在,另一方就不能出手攻击了吗? 总而言之,多尔衮决定给对面的明国皇帝有送上一份大礼,直接让他去天堂去见他们大明的历代列祖列宗,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务必要求趁着此时明国皇帝还有他的亲卫们注意力不够集中的时候一击命中——而不是派一大群弓箭手一起上阵,毕竟明国皇帝的护卫无疑是不惜血本的,如果一群弓箭手同时瞄准他的话,那么就算明国皇帝的亲卫们注意力再怎么不集中也会发现的,那样的话,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所以多尔衮决定仅由自己一人动手——毕竟如果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射这一箭的话,那么多尔衮觉得自己无意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论箭术的话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甚至动手之前都不声张,只是给了身旁的皇太极一个眼神,然后便策马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拈弓搭箭,瞄向城头上明国皇帝的方向,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将箭射了出去。 直到箭射出的那一刹那,多尔衮可以看到城上明国皇帝还有他的亲卫们仍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这对于多尔衮而言无疑是值得激动的好消息,自己的行动能不能成功,下一秒就会有最终的结果了——而在下一秒还没有到来的时候,这一秒的多尔衮对于下一秒将会发生的事情很有信心。 此时的萧木对于他已经被多尔衮瞄上,成为了对方的猎物这一点完全没有一丝的意识,甚至他对于历史上多尔衮这个人的存在都有些不是那么的清楚,很显然如果城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在下一秒,萧木的生命无疑就要走到尽头。 不过好在城上并不只有战争外行的萧木一个人,还有很多经受过各项的训练,对于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判断和预测的锦衣卫亲卫,而胡云恰好就是他们当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事实上此时他和杨韬正是一左一右在萧木身旁最近的位置贴身保护。 多尔衮射箭的位置和角度都十分刁钻,即便是杨韬和胡云这样的专业人士也没有发现,不过当多尔衮的箭射出之后,胡云出于他对于危险的本能的意识和判断,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发现这丝危险气息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斜前方由于箭头反射的阳光,这让他立刻意识到了皇上面对的危险,于是立刻下意识地把身子一闪,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支“图谋不轨”的箭。 第四七零章 强弩 对于胡云来说,皇上的性命无疑比自己的要重要百倍千倍,他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采取其他的措施,除了用自己的身体为皇上挡箭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可以用来保护皇上的手段了。 除了作为穿越者的萧木和林檎,恐怕大明其他所有的人都会跟胡云持有相同观点,那就是护卫的命跟主子的命不可相提并论,不管死了多少护卫,只要皇上的安全没有收到威胁,那就是值得庆祝的好事。 胡云下意识地打算把自己的身体挡在皇上的前面,但十分可惜的是,由于此前的注意力放在了城下的战场之上,等他发现了冷箭危险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所以尽管他立刻移动了自己的身体,但那支冷箭还是在他把皇上完全挡住之前就已经射了过来——先是擦过了胡云的胳膊,然后又带着从胡云胳膊上流出的血,又径直飞向了萧木的胸口。 “保护皇上!”这是胡云在移动自己的身体试图为皇上挡箭的同时口中喊出的话,不过语言的速度在这种时刻实在是太慢了些,就在他“保护皇上”这四个字说完的时候,那支箭已经完成了所有该完成的动作——先是擦过了胡云的胳膊,然后又是射向了萧木的胸口。 直到自己身边贴身保卫的胡云十分反常地试图往自己的前方移动,挡住自己观察战场局势的实现的时候,萧木仍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胡云这样“无礼”的举动自然是要引起萧木的不满的,不过似乎时间已经来不及让萧木感到不满了,因为就在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多尔衮射向自己的那支冷箭,刺破了胡云的胳膊,然后又刺向了自己的胸口,等到萧木听到了胡云的那句“保护皇上”的时候,那支冷箭已经跟他发生了“零距离”的接触,或者换句话说,那支冷箭已经刺到了他的身上。 萧木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让他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才重新站稳身子,此时的萧木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因为被弓箭射到就好比是后世被狙击手用枪给狙杀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恐怕真的就要活不下去了。 不过又过了两秒之后,萧木发现事情似乎跟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因为如果他真的被射杀了的话,那么自己早就应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才是,但是萧木发现尽管自己需要十分努力才能保持住站立的状态,而且站得并不是很稳,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但毕竟现在的自己还是站着的。 这时的萧木才终于重新审视起扎在自己胸口的那支冷箭——很显然比原本萧木想象当中,或者是在后世的电视里面看到的像是枯树枝一样细的箭完全不同,萧木觉得这样粗壮的一直铁箭如果真的射进了自己的胸口,那么自己肯定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此时的萧木只觉得自己必须马上做点什么,来给听到了胡云的“保护皇上”之后的周围其他臣子和护卫们看,给所有朝着自己方向的明军将士看,来维持住刚刚好不容易鼓舞气来的军队士气。于是萧木果决地一把抓住插在他胸口上的箭,然后直接拔了出来,扔到了地上,对箭上沾着的血迹没有丝毫的在意,用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朕今日方才懂得其中真谛,建奴行此花招妄图取朕性命,但却连朕的盔甲都未能穿透,可见天命在我大明,将士们只要奋勇作战,定能将建奴击退。” “把朕无事的消息还有朕刚才的话传达下去,务必要让每一个大明的士卒全都知晓!”萧木又是吩咐了一句,然后看到了胳膊还在滴血的胡云,又对这位刚刚保护了自己性命的锦衣卫护卫说道,“胡云护驾有功,朕回头定会重赏。” 说着萧木又对身后的王承恩吩咐道,“回头带胡云去太医院找李太医诊治,务必要使他的手臂恢复如初。” “奴婢遵旨。”王承恩赶紧答应道。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大碍,萧木在城上又站了两刻钟的时间,由于吸取了刚刚被冷箭偷袭的教训,这次他被所有的护卫们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就算是所有后金军队的弓箭手全都朝他的方向射箭,也不见得能够伤害得到萧木这个明国皇帝。 建奴冷箭没有伤到皇上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明的全军,这样一来,明军的士气更加旺盛,战场之上的局势对大明一方更加的有利,胜利的天平看起来已经逐渐地失去了原本的平衡,将会向这大明的这一方沉下去的样子。 “传朕的旨意,今日参战将士每人均有赏赐。朕今日还有公务处理,明日再来督战!”说着萧木便在大明全军将士山呼万岁的声音当中,带着王承恩还有一干护卫们走下了城头。 …… 自从萧木穿着盔甲从自己的寝宫离开了之后,林檎便在等着自己的这个穿越者同伴平安地回来,因为她知道萧木如果回来了的话,肯定是会第一时间地道自己这里来跟自己吹嘘一番他的勇敢以及取得的成果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再找点什么话来奚落他两句,这才是林檎最希望发生的——很显然萧木的吹嘘不过是他用来报平安的一种特殊方式,而林檎的嘲讽以及奚落则是她用来表示对萧木关心的另外一种特殊方式。 只是林檎并没有等来萧木对自己的吹嘘,也同样没有等来可以奚落他两句的机会,只等来了那个慌慌张张,手足无措的钏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向她说了一句,“皇上督战当中中了建奴的冷箭,回宫的路上突然晕厥,现在仍然昏迷不醒,太医正在全力救治。” 这对于林檎来讲无疑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听了钏儿的禀报之后她足足愣了好长时间,然后才开口吩咐道,“速速随我去看!” 第四七一章 退兵 崇祯元年九月十二日晚上,萧木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身处典型的十七世纪的宫殿建筑当中,躺在典型的十七世纪风格的床上——当然萧木不可能对古代的家具有任何的造诣,总而言之,就是醒过来的萧木发现自己躺在他平时每天睡觉的地方。 而坐在他床边上的,则是一个典型的十七世纪的皇后打扮的女子——当然就是林檎,毕竟在这个时空,除了林檎之外,其他人基本没有谁可以有资格有这样的打扮了。 “我睡了多久了?”这是萧木醒过来看到林檎之后问的第一句话。 很明显萧木的这句话把林檎吓了一跳,因为由于天色已经晚了,原本坐在床边的林檎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醒过来的萧木。 “啊?”林檎听到了萧木的说话声音之后身体先是一个激灵,然后又有些激动、欣喜、一副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的表示,最后才总算开口说道,“你醒啦?” “是啊,我醒了。”萧木答道,“所以说,我到底睡了多久了?城外的战事进展的如何了?不过既然我还能安安稳稳地躺在这里,看来至少京城还没有被攻破……” “城外哪里还有什么战事了。”林檎答道,“难道你以为你只睡了一天而已吗?” “那是几天?”萧木问道,“总不会我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吧?” “何止是三天三夜。”林檎答道,“算上今天的话,你已经足足昏睡了有七天了。” “什么?”萧木对于林檎刚刚的回答明显有些不太敢相信,“你是说我已经昏睡了一个星期了?怎么会那么久?” “就是那么久。”林檎点了点头答道,“按照李太医的说法,你能什么时候醒过来连他都没有办法确认,他的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我却听明白了,如果你不是皇上而是普通人的话,他肯定就会换一种说法,大概就是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你的造化了的意思……” “所以说我‘仅仅’昏睡了七天就醒过来了,那看来我的造化还不错。”萧木答道,然后开了一句玩笑,“估计是因为我是真名天子,没有那么容易就一睡不醒的缘故。” 这次萧木的这句吹嘘十分罕见地没有遭到林檎的拆台,于是萧木也就赶紧见好就说,转而问道,“那么我昏睡的这七天当中,你每天都在我身边守着?” “别臭美了,我怎么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你旁边?”林檎自动地把萧木的“每天”转化成了“每天十二个时辰”的意思,然后又断然地否定了这个说法——其言外之意则是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她虽然没有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守着,但每天白天肯定是准时到萧木这个报到,然后一直在他床边守着的。 “本来你要是不醒的话,我这会正打算回去睡觉呢!”林檎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作为穿越者同伴相处了这么久,林檎的这种说法萧木自然能够明白,不过为了避免让林檎难堪,他也没有去拆穿,于是便问起了另一件事情,事实上萧木记得刚刚他好像挺林檎说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刚刚说‘城外哪里还有什么战事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太极的后金军队已经退兵了?”萧木问道,“感觉我好像错过了好多重要的事情一样。” “是啊,皇太极早在五天之前就已经带着后金的军队撤退了,现在京城的秩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之前从各地逃难过来的难民也有不少都已经离开京城,各自回到家乡去了。” “皇太极是为什么退兵的?”萧木不解地问道,“我记得他们明明把大明军队压制得十分狼狈的,怎么突然就退兵了呢?” “当然是因为你这个大明天子,身先士卒,亲临前线,不避矢石,沉着应战,极大鼓舞了大明官兵的士气,皇太极见我军士气大振,意识到了京城根本不是他这种化外蛮夷的乌合之众可以轻易撼动的,于是便灰溜溜地退兵了。”林檎答道。 “这就是大明朝廷给出的官方说法。”最后林檎又补充了一句。 “那么真正的原因又是什么呢?”萧木自然明白林檎这所谓的“官方说法”的意思,毕竟他只不过是在城头上站了一会,虽说提升了明军的士气,但还绝对不可能达到把皇太极直接给吓跑的程度,如果皇太极真的那么不堪的话,那么大明朝廷早就可以把后金军队歼灭,直接收复全辽了。 “根据辽东方面的情报,是因为皇太极的老巢,也就是沈阳、辽阳遭到了明军的袭击,皇太极见京城一时半刻攻打不下,又担心自己的根本之地有失,于是便匆匆退兵了。” “后金老巢遭到了袭击?是哪一路人马干的?难道说之前被皇太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察哈尔部蒙古突然发威了吗?”萧木对林檎的这个解释十分不解,疑惑地问道。 “什么察哈尔部蒙古,跟他们没有关系。”林檎摇头否定道,“袭击后金老巢的当然是大明的军队了。” “大明的军队?”萧木又是疑惑地问道,“大明还有哪一路军队可以直接袭击后金的老家?” “是皮岛毛文龙的军队。”林檎答道,“再此之前我也不清楚大明还有这么一路军队,大概就是这支军队驻扎在辽东沿海的岛屿之上,后金军队的主力如果外出作战,毛文龙便带领着这支军队去袭扰皇太极的老家,让他不得安宁。这次据说毛文龙的行动十分顺利,几乎达到了辽阳城下,留守的后金大贝勒代善见势头不妙,便向皇太极发出了急递,皇太极这才匆匆退兵的。” “原来大明还有这样一支军队!简直是帮京城解围的头号功臣!”萧木听了林檎的话之后也是十分兴奋,“回头我一定要好好地重赏这个叫毛文龙的人!” 萧木越说越兴奋,继续在床上躺着的姿势已经无法承受他的兴奋之情,于是萧木便激动得直接坐了起来,眼睛里面都闪烁着兴奋的光亮。 第四七二章 日程 只是萧木眼中这兴奋的光亮下一秒就变成了痛苦的神色,刚刚因为欣喜而激动地坐起来了的身体也再次倒了下去。 “哎你不要乱动啊,还真以为你现在是生龙活虎身体倍棒的吗?”林檎赶紧拿了一块毛巾帮萧木擦着刚刚头上冒出的冷汗,同时用埋怨的口气说道。 “我就说刚刚好像忘了问点什么。”终于呼吸又重新恢复均匀,痛苦神色逐渐消散的萧木说道,“我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活?” “你觉得都要用‘看造化了’这种话来形容的情况会有多好吗?”林檎反问道,“按照李太医的说法,你之前的感冒久久未能痊愈,再加上皇太极入关以来每天忙着处理政务军务,为此焦心劳神,然后又在城头之上中了一箭,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你直接拔掉,后来又在城上硬撑了半天的做法也让你气血大损,几个原因综合下来,这才让你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的。” “当时在城上我也没有想那么多,而且那支箭是先被胡云用胳膊挡了一下然后才刺向我的胸膛的,当时穿着厚厚的盔甲,我只感觉像是被打了一拳,反而没有感觉到那支箭刺穿了盔甲。”萧木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胸前的伤痕一边说道,“我把箭拔出去的时候还以为那箭上沾着的血迹全都是胡云胳膊上的呢。” “总而言之,你这次能醒过来就已经是上天的造化了,接下来活的每一天都是额外赚到的,至于总共还能活几年的问题,我是回答不上来了,而且我估计就算是李太医,他也说不清楚。” 林檎的口吻虽然听起来还是一副不耐放的样子,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能够逃过萧木的眼睛,很明显萧木可以判断出来,林檎的脸上写着的是低落而不是兴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萧木倒是看得比较开,“既然我享受的是天下第一等的皇帝富贵,那么少活几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既然我的身体状况是这个样子了的话,有些事情就必须尽早地提上日程了。” “什么事情?”林檎努力地掩盖着脸上的悲伤情绪,同时开口问道。 “那就是培养下一代的问题了。”萧木答道,“你肚子里面的崇祯皇帝的儿子恐怕是赶不上了,这样的话,我觉得至少应该把我在穿越之前知道的后世现代社会学到的知识尽可能多地传授给李师药他们那几个孩子。” 萧木继续补充道,“通过这次的京城之战,我已经彻底承认我没有主角的命了,哪有什么主角会像我一样往城头上一站就直接身受重伤,直接错过了后面的战事的?不过我没有主角的命,不见得其他人就没有,我把我知道的所有后世现代社会的东西全都交给赵弃病他们,他们当中但凡有一个人能够具备一些主角光环,将来就会是大明,也同样是你还有你我这个尚未出世的便宜儿子极大的助力。” 林檎这才明白了萧木刚刚所说的要“尽早提上日程”的事是指的什么,很明显萧木已经接受了他可能活不长久的现实,开始为大明的今后做起打算了——虽然原本不属于这个时空,但既然已经穿越到此并成为了国家实质上的君主,掌握着整个大明天下百姓的生死命脉之后,萧木这个“冒牌”的大明皇帝已经生出了对于大明、对于江山社稷还有对于天下苍生的责任和使命感。 “这个事确实需要提上日程了。”林檎点点头对萧木刚刚的说法表示同意,然后却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比起这件事情来说,现在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需要你这个皇帝来处理。” “还有什么紧急的事?皇太极不是都已经退兵了吗?”萧木问道。 “皇太极是退兵了,不过他这次入关给大明带来的影响却还早没有结束,或者说,正是因为他退兵了,大明的内部才终于可以有时间展开清算和斗争了。”林檎答道。 “清算和斗争?”萧木似乎有些明白了林檎话里的意思,“好吧,这次又是哪一派和哪一派争斗起来了?” “不是哪一派和哪一派的争斗问题。”林檎摇摇头答道,“而是朝中所有大臣空前一致地弹劾蓟辽督师袁崇焕,除了少数几个最开始曾经举荐过袁崇焕前往辽东的大臣之外,剩下的所有大臣全都像是事先约好了一样地递上来了弹劾袁崇焕的奏章,只不过是因为你之前还昏迷不醒,所以这件事暂且被搁置了而已,现在你已经醒过来了,这桩麻烦事肯定是逃不掉了。” “朝中大臣为什么要弹劾袁崇焕?没有袁崇焕的话说不定京城都已经被皇太极给攻破了,到时候他们的性命都不见得能保得住!”萧木却是对这个状况有些不解,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明白了此事的原因,“嗯,因为他们觉得皇太极入关劫掠这一点本身就是袁崇焕的过失,后来又没有能够拦截得住后金军队让皇太极打到了北京城下,让所有人都跟着提心吊胆,现在皇太极终于退兵了,之前被吓了个半死的大臣们当然要找一个靶子好好地算账为他们出一口气了。而皇太极在辽东他们也没有办法拿人家怎么样,既然如此,那就只好上本弹劾自家的将领来出气了!” “嗯,总之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原因。”林檎点了点头,对萧木的分析也是十分认同,或者说她自己之前也是这样分析的,“不过虽然弹劾袁崇焕的大臣们多是为了泄愤、算账,但话说回来,袁崇焕这次也确实不是毫无过失,至少皇太极在他的眼皮下面绕过了辽东的防线,从遵化入关这一点,他就至少有一条失察、贻误战机的过失。” “哎,大明的皇帝真的不好当啊。”萧木叹了口气,表示林檎说得也有道理,“早知道醒来之后要处理这么麻烦的烂摊子,我还不如一直昏睡的好!” 第四七三章 南洋 林檎和萧木自己都很清楚他刚刚说的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毕竟如果作为大明皇帝的萧木一直昏睡下去的话,无论是对大明还是对萧木还是对林檎,都将是一个灾难性的事情。 “现在终于明白历史上的袁崇焕为什么被崇祯皇帝杀了吧?”林檎问道,“明明在你面前夸下了‘五年平辽’的海口,结果没过几天,皇太极就直接打到了京城下了。还好这次皇太极打来的时候袁崇焕还刚刚上任不久,不然的话,朝中大臣对他的弹劾肯定会更加猛烈,就算你这个皇帝不想杀他都不行了。” “嗯。”萧木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至少这次袁崇焕不用丢掉性命,我也可以避免让崇祯皇帝背上一个‘误杀忠臣’的历史污点。” “所以你想好了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吗?”林檎问道。 “当然还没有,我才刚刚从你这里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想好处理的方法?”萧木答道,“只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我肯定不会下旨杀掉袁崇焕。” “自从穿越到大明以来,我还从来没有下旨杀过任何人。”萧木又补充道。 …… 第二天,萧木召见了袁崇焕。 皇太极虽然已经退兵,但辽东军还在京城修整,或者说修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次要的,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袁崇焕遭受了朝中大臣的疯狂弹劾,在皇上醒来之前他如果直接带兵回到辽东的话,很可能又会被扣上更加严重的“意图谋反”的罪名,毕竟弹劾才是最终的目的,而以什么理由弹劾只不过是手段罢了。 “袁崇焕,你可知罪!”这是萧木在袁崇焕行完了一套完整的大礼跪拜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今天的萧木身体状况比昨天刚刚醒来的时候要好上很多,至少可以平稳地坐在龙椅之上,而不是像昨天那样只能躺着。 “臣知罪。”袁崇焕跪在地上,十分诚恳地答道。 “既然知罪,那便有救。”萧木并没有跟袁崇焕在他到底又什么罪上面过多纠缠,也没有去询问袁崇焕自认的罪跟朝中大臣们弹劾他的罪,还有自己理解的他的罪之间到底有没有区别,因为萧木也深知,朝中大臣弹劾袁崇焕的真正原因,罪名只不过是他们用来弹劾的手段罢了。 “朕决定让王在晋代替你蓟辽督师的职位,你可有什么话说?”萧木继续问道。 “王大人久在辽东,素知建奴战法,臣并无异议。”袁崇焕在面见皇上之前,便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那就是他这个蓟辽督师的官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即便是皇上还对他有信心,但也不能忽视朝中大臣们的意见和看法,两相权衡之下也不能让自己继续主事辽东。更可况,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皇上对自己也并没有什么信心。 所以即便在此之前跟兵部尚书王在晋在关于辽东方面的战略方针上有着很多的不同见解,两人的策略理念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但袁崇焕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因为他十分清楚,皇上决定让王在晋代替自己主事辽东已经是定局,自己戴罪之身,即便是反对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福建出海以东,有一大岛,名曰台湾,你可知晓?”萧木又继续开口说道,只是这一次他提起的话题跟之前的相比跨度有一点大。 “略知一二。”虽然不清楚皇上问这话的用意,但袁崇焕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朕决意认命你为台湾巡抚,不知你可愿意?”萧木继续问道。 皇上的这个问题着实让袁崇焕感到有些震惊,他想象过自己被削职为民,也想象过自己被充军流放,但就是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被皇上任命为一个不在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范畴之内的“巡抚”。 萧木也看出了袁崇焕的惊异之色,于是继续解释道,“此前福建水师遭遇海寇郑芝龙袭击几近全军覆没,后来福建巡抚熊文灿上疏提出招抚之策,原本进展顺利,此后皇太极引兵犯阙,郑芝龙又生反复。如今毛文龙偷袭沈阳、辽阳,皇太极被迫退兵,想来消息传到福建之后招抚郑芝龙的策略便可顺利实施。” “倘若郑芝龙接受招抚,朕决定授予他台湾总兵的官职。”萧木又补充道。 虽然皇上刚刚说了好多此前自己从未认真关注过的事情,但袁崇焕还是听懂了皇上这样的安排的用意,无非就是新招安的郑芝龙很有可能首鼠两端,派自己出任台湾巡抚,自然可以对其形成牵制,让他全力为朝廷效力。 “朕派你做台湾巡抚并不只是为了牵制郑芝龙那么简单。”萧木继续说道,“我大明虽然疆域万里,但以世界之大,大明掌控之土地还是太少,由台湾出海再向南航行,有无数大岛,其地气候温暖,稻米作物一年三熟,海贸利润极其丰厚,岛上有许多此前逃荒而往的华夏汉人,如今却掌控在西夷之手,朕望你到台湾后与郑芝龙一同在海上为我大明开疆扩土,将来大明若遇灾荒,便可从南洋调拨粮食赈济。” “臣定当竭尽全力。”听了皇上的话,袁崇焕无疑兴奋不已,很显然虽然朝中大臣纷纷弹劾赈济,皇上也不得不撤去了自己辽东的官职,但从刚刚皇上的描述来看,万岁无疑对自己还抱有很大的期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爱卿在台湾南洋尽管大展拳脚,朕也会派些善于经营、长于生意的帮手给你。”萧木最后又鼓励了一番,对袁崇焕的称呼也重新变回了“爱卿”。 …… “你打算要派给袁崇焕的帮手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袁崇焕离开之后,林檎问道。 “当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萧木答道,“我打算把范永斗、王登库他们派做袁崇焕的帮手,作为生意人,很显然他们是有着非凡能力的,只不过是此前的能力没有施展到正确的地方。” 第四七四章 主业 “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仁慈了一些?”林檎反问道,“像是范永斗还有王登库这一干人,可都是犯了重罪,不严惩无法以儆效尤的存在,就这样饶了他们的性命,难道不显得有些太过于宽容了吗?” 萧木解释道,“直接杀了他们自然容易,但我总觉得这样就没有办法让他们为之前的做法赎罪,把他们派到台湾去,跟随袁崇焕一起开拓南洋,才能让他们的本事得到最充分的利用,如果直接一杀了事的话,对大明来说怎么想都感觉像是亏了一大笔……” 林檎虽然能够理解萧木这“亏和赚”的思考问题的角度,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心中感到十分别扭的状况下,就难免犯下一些“低级错误”。 “可是现在已经入秋了,范永斗他们之前犯的都是死罪,按照‘秋后问斩’的说法,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吧,就算你像在压榨一下他们的剩余价值,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主宰大明生杀大权的人。”萧木无疑听出了林檎这句话的错误所在,于是有些得意地答道,“我可不记得有人拿今年需要秋后问斩的犯人名单来让我这个大明皇上来亲自勾决的,难道在我昏睡的这些天里,有人替我把这项工作给代劳了?不过魏忠贤的殷鉴不远,应该没有人有这个胆量吧?” 林檎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所犯的“低级失误”,于是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给了萧木一个得意的机会——毕竟这种机会对于萧木来说似乎也不太多了。 “自从穿越以来我就从来没有下旨杀过任何人,现在我也同样不想杀人,不光是范永斗、王登库他们那些张家口的商人。”萧木继续补充道,“凡事原本可以被判处死罪的,像是你我刚穿越过来,在大兴的时候第一个接触到的梁艳阳之流,我打算全都把他们流放台湾,派给袁崇焕,充作他的手下和随从,这样一来,袁崇焕如果真的能够在台湾以及南洋闯出一片天地的话,他们也能成为很好的助力,至少跟欧洲的殖民者相比,无疑大明的罪犯更加有资格算作是‘自己人’。而且在大明这个时空,流放到台湾甚至南洋这样他们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永远也不能回家,对他们来说也同样是极其重的刑罚了,也同样有着很强的警示作用。” “既能保全了他们的性命,又压榨了他们身上的最后一点利用的价值,你这买卖做得倒是很精。”林檎评价了一句,让萧木也有些 “听说后世澳洲的殖民祖先就是被流放的罪犯,虽然不知道这个说法对不对,不过你的这个做法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了。”林檎评价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只是万一袁崇焕没有能够在台湾有所作为,更没能够在南洋开疆拓土,那样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经营台湾,攻略南洋原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如果随随便便就能成功那么原本的历史上南洋也早就应该是华夏人的地盘了。”萧木答道,“对于这件事终归还是要抱着知足常乐的心态,只要袁崇焕能跟郑芝龙相互牵制,相互配合,把台湾经营好,我们就应该相当满足了。” “只是恐怕袁崇焕今天得了你的旨意之后会过于操切,毕竟之前提出‘五年平辽’的也是他本人。”林檎还是有些不放心。 “想必到了今天被朝中大臣全体弹劾的境地,袁崇焕也应该接受教训,不会像‘五年平辽’那样,再生出什么‘五年定南洋’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了,而且即便是夸下了‘五年平辽’的海口,也是因为他此前久在辽东,对辽东局势十分了解,现在我派了他去台湾,又让他放眼南洋,这全都是他此前没有了解的地方,只要他还有一些理智,都会懂得要稳扎稳打的。” “但愿如此吧。”萧木把能分析的地方全都给分析了一遍,林檎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表达一下她的愿景和期望了。 “现在朝中大臣弹劾袁崇焕的事情解决了,这下培养李师药他们几个孩子的事情总该提上日程了吧?”萧木说道,很显然他对于这件事情更加上心——如果把经营台湾,攻略南洋比作兼职副业的话,那么萧木无疑觉得培养李师药他们那几个孩子,把自己从后世现代社会掌握的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知识传授给他们就是当下最重要的主业,因为现代社会的很多知识对于大明这个时空的居民来说显得有些过于匪夷所思和离经叛道了,只有像是白纸一般的少年们才适合学习,而且他们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更强,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今天处理袁崇焕的事你已经用了不少大脑了,关于怎么教那几个孩子的事还是明天再说吧?”林檎觉得萧木似乎更加需要休息,“毕竟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可是我今天感觉状态很好,头脑十分清晰,就连让朝中大臣满意,同时也能给袁崇焕一个新的建功立业的机会的处理办法都想得出来。”萧木摇摇头,否定了林檎让他去休息的建议。 “我这可不是什么‘回光返照’!虽然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可活,不过一时半刻应该还是死不了的。”萧木又补充了一句,然后又重新说起了“正题”——“不瞒你说,关于怎么培养这几个孩子的事情,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和想法了。” “什么思路和想法?”林檎听了萧木的话之后也是下意识地开口问道,等她意识到自己应该坚持刚刚的意见,让萧木好好休息的时候,这个问题已经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地问出口了。 既然这样的话,林檎也就放弃了刚刚的想法,打算好好听听,萧木到底有了什么样的思路和想法。 第四七五章 遐想 “我打算把李师药他们三个孩子分别培养成各种不同专长的人才。”萧木答道,“要想让他们将来成为大明的顶梁柱的话,仅仅是一种人才肯定是不够的,最完美的情况就是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成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写诗作赋、排兵布阵样样精通的全才,但我也知道这基本是不太可能实现的,他们虽然活力旺盛精力充沛,记忆力正值巅峰,但似乎并没有哪一个表现出了那种天才一般的潜力。”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才随随便便就让你给收入囊中了?”林檎反问道,“就算是后世的大学,不也是份城好多个专业的吗?一个人最多能修个双学位、三学位,但哪里有人能够把所有的专业全都学上一遍呢?” “是的,就好比你是中文系的,我是毫无用处的经济系的……”萧木点点头答道,“所以我打算把他们那三个孩子也想不同的方向培养。” “比方说呢?”林檎问道。 “当然不可能像后世现代社会的大学那样分的那么精细。”萧木答道,“总而言之,就是李师药从文,赵弃病从武,而谢连惠呢,我打算就按照你之前说的那样,让她专门研究科学,成为大明版本的‘居里夫人’。” “你该不是认真的吧?”林檎严重充满惊讶的神色,“李师药从文,赵弃病从武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毕竟从他们现在的表现来看就是这样一个趋势,就算让赵弃病从文他也没有兴趣,反而李师药在读书方面似乎很有天赋的样子。但是让谢连惠研究科学这个想法,是不是有些太理想化了?” “为什么说理想化了呢?”萧木反问道,“关于这一点,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你提出的呢!” “我那个时候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拿来跟你斗嘴的……”林檎不小心说出了实话,“总而言之,让谢连惠去专门研究科学还是有些太草率了,毕竟她是一个女孩子……” “正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让她去研究科学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啊。”萧木继续答道,“这也是原本你说的,因为是女孩子,所以不必受到‘读书正道’的干扰,可以更加方便地去研究科学技术这样的‘奇淫技巧’,而且作为女孩子,谢连惠将来也没有办法做官,带兵,所以让她去专门研究科学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可是女孩子应该并不适合研究科学吧?你想想后世社会那些教科书上的科学家,似乎也就只有居里夫人一个人作为女性比较著名。”林檎瞬间又找到了一个论据,“而且谢连惠作为一个女孩子,肯定是对针线女红这类东西更感兴趣的,她要是对科学技术没有兴趣,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那培养起来岂不是事倍功半的吗?” “大明不缺擅长针线女红的女人,就算是大明所有的女人当中有一半都丧失了座针线活的技能也没有什么大碍。”萧木答道,“但大明急需对科学技术感兴趣,并且有望成为未来新一代科学领袖的人物,而谢连惠就正好合适。因为据我的了解,之前宋应星兄弟在王静远家借住的时候,谢连惠这个小姑娘就经常缠着宋应星,让他讲些关于科学技术方面的事情听,这不正好说明了,谢连惠对科学十分好奇吗?” “可是……”林檎还想说些什么继续反驳一番,但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了,毕竟她的辩论对手萧木手中的大部分论据都是自己之前亲自说给他听的,现在全都成为了用来驳倒自己的依据。 “我打算像你之前说的那样,让徐光启认谢连惠当干孙女。”萧木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行动还在继续,“我这个皇帝或者你这个皇后的面子,徐光启肯定不会不给的吧?而且多上一个对科学感兴趣,能够传承他毕竟研究的干孙女,想必徐光启也会相当高兴的吧?” “……”林檎已经彻底无话可说,因为萧木已经彻底掌握了自己的软肋。 于是萧木继续他一个人的遐想,“想一想将来的大明朝,谢连惠发明出了好多促进农业手工业生产的工具,然后李师药在朝堂之上力排众议,把这些新成果应用到全国的所有府县,让天下百姓丰衣足食;然后谢连惠同时也发明了好多性能强大的新式武器,然后赵弃病带着装备着性能优良的新式火铳火炮,把任何来犯的敌人全都消灭。” “大明有了这三个顶梁柱,那么你这个皇太后就只需要坐在宫里享受太平日子,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很好吗?”萧木最后补充道,很显然他已经把自己默认成为看不到李师药他们这几个孩子成为大明的顶梁柱的那一天了。 “好倒是好,只不过想要实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至少你跟我就需要好好地准备一番,把我们原来从后世学过的知识全都系统地整理归纳一遍,然后分门别类地教给他们,同时还要让他们分别学习大明这个时空的文章、军事还有科学的知识,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实现你想象当中的愿望。”林檎答道,此时的她已经放弃了阻止萧木让谢连惠研究科学的决定了,因为她发现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如果不是的话,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提出来呢? “还有,我们是不是又必要找一些十分基本的知识,让他们三个孩子每个人全都学习一下,有了一定的基础之后,再让他们分别按照各自的专长去发展呢?就好像后世未来社会当中的中学、小学,里面的学生学的也都是一些最基本的内容,不管将来大学的时候学的什么专业,全都是可以用得到的基础工具学科,你认为呢?”林檎一遍思考着,一边又补充提议道。 只是林檎这最后一个问题问出了半天却没有得到回答。 意识到问题不对的林檎赶紧去看萧木的情况,她发现此时的萧木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吓得林檎赶紧伸手凑到了萧木的鼻子旁边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谢天谢地,还好他只是睡着了……” 终于确认了萧木之前的亢奋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回光返照”之后,林檎刚刚由于高度紧张而悬着的心总算再次放了下去。 第四七六章 无题 二零一七年九月一日,这一天是九月的第一天——自然是公历九月,这一天同时也是一个星期五,这样的一个日子用来作为大学开学报到的第一天简直在合适不过了,因为报到之后就是一个周末,住进了新校园的新生可以用这两天的休息时间,好好地把这个即将生活数年的地方好好地了解一下。 林檎也是这些新生之中的一员,只不过区别就是大部分的新生是大学本科入学的“新鲜”新生,而她是研究生入学“老”新生而已——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因为大家对于这所全国著名的惠园大学都并不是特别的熟悉,因为林檎此前的大学生活并不是在这里完成的。 对于每一处学校这种地方,都有一个属于它自己的“传说”在学生之间流传,惠园大学作为历史悠久的知名学校,自然也少不了这些类似的“奇闻怪事”。 很快新入学的林檎就在她中文系的学姐的口中听到了属于惠园大学版本的“怪谈”。 “我们学校有一个怪人。”这是学姐的第一句开场白。 这种字眼当然能够引起任何一个人的兴趣,林檎自然也不例外,“什么怪人?” “就是我们学校十年之前的一个学生。”那个学姐神神秘秘地给林檎说道。 “十年之前。”林檎大概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才刚刚小学毕业……” “我也是刚刚上中学而已。”那学姐继续讲道,而且用一种像是讲鬼故事一样的口吻问道,“你知道这个怪人奇怪在哪吗?” “奇怪在哪?”林檎十分自然地反问。 “说起这个怪人,他的经历还真够丰富的,最开始的时候,在我们学校读了四年之后一直没有办法毕业,于是便留级了两年。”那学姐继续神神秘秘地讲着,“然后就在第二年留级到了最后,眼看就要到了毕业答辩的时候,他却生了一场怪病,一直昏迷不醒了。” “然后呢?”林檎很显然被自己这位学姐讲的这个“怪人”的事情给勾起了兴趣,继续问道。 “当时好多医院的医生对他的症状也是束手无策,大家都觉得他基本上就是一个植物人了。”那学姐继续说道,“然后他这一睡就是四年,终于在睡了第四年的时候,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呢?”林檎继续问道,很显然这个人能被称为学校里的“怪人”,那么他的醒来之后肯定还会有些奇怪的举动。 “由于之前错过了第二年留级的毕业答辩,醒过来之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第三年的留级生涯,然后终于在这一年的留级之后,成功地拿到了毕业证书,那个时候已经是二零一二年的事情了,前后算一算,他在咱们惠园大学一共当了十一年的学生,才完成了其他人四年就完成了的学业。” “原来他醒过来之后终于顺利地毕业了啊。”林檎继续反问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这个有史以来留级时间最长的学生终于醒了过来,然后又终于顺利毕业了,这样喜上加喜的好事,一度让他们经济系所有的老师教授们全都十分欣慰呢。”那学姐继续说道,“只是在他醒来之后,却总是有些十分怪异的行为。” “怪异的行为?”林檎下意识地问道,因为她觉得这才是这个人被称为惠园大学的“怪人”的最根本原因了。 “对,就是怪异的行为。”那学姐点了点头,肯定地答道,“那就是他醒过来之后似乎精神有些不太正常。常常把他自己当成一个皇帝一样,每天对着‘臣子’们发号施令,关心天下社稷,隔三差五地还要‘微服出宫’一次——也就是从他一直宅着的宿舍到外面转一圈透透气而已,每天还经常念叨着什么‘时间不对’、‘好像被骗了’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有的时候不把他自己当做皇帝了,却又玩起了科学家的游戏,见人就说自己研究出了穿越时空的理论,要跟人家探讨一番,后来他成功毕业了之后也几乎每天都会在咱们学校当中转上两圈,说不定你这两天就能碰到呢!” “还真是一个怪人。”林檎听了学姐的一番描述,也觉得这个人十分奇怪,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奇人,于是更加好奇地问道,“不知道这个怪人叫什么名字?” “我们惠园大学有史以来最大的名人,他的名字当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名字倒还是挺正常的。”那学姐答道,“就是草字头的萧,木头的木。” “萧木。”林檎把这两个字组合到了一起,嘴里念念有词,“真想看看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然后林檎又听到了学姐的“劝告”,“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啊,虽然这几年来这个怪人除了自己疯疯癫癫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但毕竟是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你如果遇见了的话,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妙。” “嗯,我知道的。”林檎很明显理解了学姐善意的提醒,答道,“他不是说研究出了什么时空穿梭的科学理论吗?如果真的遇到了这个怪人的话,我就说我是从2333年来的未来人,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说罢,林檎眨着明亮的眼睛,有些兴奋,又有些期待地笑了起来。(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