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国民男友》 第一章 大牛司华年 美帝某所著名大学，医学院篮球场。 “司华年，你真的决定了？” 冷焰坐在台阶上，看着刚打完篮球大汗淋漓、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男性荷尔蒙气息的司华年，心中哀怨不已。 老天真是不公平啊不公平，同样作为男人，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好像所有的优点都被司华年一个人占据了，从出生到现在，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就包揽了所有国际大奖，永远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最重要的是，颜值还高！ 不得不承认，即便作为一个男人，他都被他惊艳到了，也难怪那些在球场外叫得撕心裂肺的女“粉丝”了。从讲中文的到将英文的，从黄皮肤到白皮肤，不管是认识的还是慕名而来的，甚至跨越好几个州县，只为见他一面。 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司华年拿起毛巾随意擦了擦汗，“嗯，机票已经订好了，9月9号就走。” 这么快！冷焰一愣，9月9号，距离现在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学位授予典礼刚刚结束，课题也告一段落，他以为司华年会趁此机会好好放松一下，享受一下美帝广袤的山川和风土人情，没想到，他竟归心似箭。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毕竟，这里有全球最先进的设备和最领先的技术，如果你想在医学界有所作为，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再说了，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各大医院都争着抢着给你发offer，条件任你提，妹子任你选，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在美帝的这六年来，司华年凭借他天才的头脑和废寝忘食的工作状态，在“TheLancet”等多家SCI顶级刊物上发表多篇论文，最牛逼的一篇影响因子将近30，一时之间轰动整个医学界，各种奖杯和邀请函接踵而至，头顶的光环熠熠生辉、经久不息。 可他本人呢，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宠辱不惊，丝毫不为所动。 司华年淡淡看他一眼，拿起一旁的饮料“咕噜咕噜”猛灌两口，“那是对你，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冷焰一口气被噎住，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不由竖起大拇指，你狠！ “我靠，大牛就是不一样！相信我，从古至今你们学校那么多牛人，我只服你一个！” 司华年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转身离开，“那我们就国内再见了。” 冷焰被他诡异的冷静打败，刚想拍拍屁股起身，可转念一想，不对呀，他怎么知道自己也决定回国的？这可是他前不久挣扎许久才做出的决定！ “哎哎哎，你怎么知道我也要回国？” 司华年闻言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嚷着这里的妹子不对你胃口，怎么，这么快就转性了？” 再次被噎住，冷焰顿时觉得自己一点隐私都没了，心里那点小心思早已被司华年这个变态的家伙摸了个透，他悻悻地耷拉下脑袋，心中百感交集。 “败在你口下，我心甘情愿！” 国内，S市，春江潮广场。 “司华年，我爱你——陆唯，我爱你——” “司华年！司华年！” “陆唯！陆唯！” 人潮汹涌的春江潮广场上，此刻人声鼎沸、呼声震天。广场一侧连接着本市最重要的交通要道之一中央大道，另一侧则是有着全国第二高楼之称的新世纪大厦。数十辆警车停靠在广场四周，身穿警察制服的人遍布在各处，长长的警戒线将人流隔离开来，才不至于影响周边的正常交通。 通往新世纪大厦的所有通道均被人流堵死，除了广场正中央一道以红毯铺成的康庄大道，艳丽的红色，一眼望不到尽头，看起来雍容华贵。 在大量警力的维系下，粉丝们纷纷自觉排好队，正对新世纪大厦的方向，高举手中写着“司华年”、“陆唯”字样的灯牌，等待最重要一刻的来临。 新世纪大厦正对广场的这一面，坐落着一个巨大的电视屏幕，屏幕选择性地播放现场粉丝们的动态，不时引来粉丝们此起彼伏的高呼。 而屏幕最上方，“《锦瑟年华》开机记者发布会”几个大字跃然荧屏，异常醒目。 此刻，新世纪大厦一楼大厅内，记者发布会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锦瑟年华》是今年以来最火的一部网络小说，小说才更新到一半的时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大街小巷，上至六十多岁的退休老人，下至十岁出头的中小学生，茶余饭后，无不在谈论这部小说的发展方向，以及最重要的，主角们的情感归属。 当然，吸粉最多的，还属这部小说的男主角：司华年。 有关他的漫画像、卡通像等各种形象遍布网络，更有根据原著改编的各种有关他的励志事迹新鲜出炉，司华年荣耀当选年度国民老公。 最终，这部ip的电视版权被新一代当红小生陆唯所在公司：杜鹃影视传媒有限公司轻松拿下。 就在发布会接近尾声的时候，主办方突然曝出一个消息：“此次，我们还有一个特约嘉宾将要来到现场，应广大媒体要求，我们公司旗下艺人陆唯陆先生提前结束上一场活动，特地赶来见大家一面。现在，有请新生代著名演员陆唯上场！” “唰——”地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后望去，所有的摄像头都对准了入口处，现场气氛再一次高涨。 而此刻，春江潮广场上。 “啊啊啊，陆唯来了——来了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粉丝们纷纷回头望去，将目光锁定红毯的另一端，不断摇晃手中的灯牌。 果然，没等多久，远方隐隐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来人一身休闲打扮，再简单不过的白色T恤，浅蓝色休闲九分牛仔裤，外加一双运动板鞋，即便是这样简单的穿着，都能穿出一种简约时尚的风格，走在这醒目无比的红毯上丝毫不觉得突兀。 第二章 记者发布会 “真的是陆唯！” “有传言说他今天不会出席，我差点就相信了！幸亏来了！我真是太开心了！” 陆唯本就是个邻家哥哥般的阳光男孩，长相清秀、皮肤白皙，棱廓分明又不失温雅，配合一脸温暖的笑容，再加上演技精湛，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自出道起，便俘获无数少女的心。 他伸手取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礼貌地朝红毯两旁的粉丝点头微笑，一路不卑不亢地走过。那是粉丝们再熟悉不过的招牌笑容，现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再没有停歇的时候。 “陆唯陆唯，唯你独尊！” “陆唯陆唯，唯你独尊！” “陆唯，你是我们的男神！我们永远爱你——” 记者发布会现场，伴随着经久不息的掌声，陆唯在耀眼的闪光灯下缓缓走过，走到主席台正中央的位置坐下，简单的寒暄过后，主办方提议，接下来是现场记者自由提问的时间。 终于到了这一环节，场下各方娱乐传媒早已跃跃欲试，争先恐后进行发问。 “今天发布会现场一个主演都没有出席，听说这部戏的男女主角都还在斟酌当中，有传言说陆唯先生您将要出演《锦瑟年华》中男一号司华年这个角色，请问此事是否属实？” 其实记者有此一问实属正常，虽然杜鹃传媒尚未对外公布任何有关主演的消息，但既已举行《锦瑟年华》开机发布会，且其他角色均已确定，而陆唯作为公司眼下最红的男艺人，今天又来到发布会现场，这样的意图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主办方的动机。 陆唯扫视全场，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微笑，“其实今天来参加这个发布会，完全是因为我个人对于《锦瑟年华》这本书的喜爱，想必大家早已知道。作为一名资深粉丝，能够出席此次发布会，我也是倍感荣幸。至于是否主演司华年这个角色，公司现在还在考量之中，请大家耐心等待。”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紧接着问道：“司华年是全民心中的偶像，简直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男人，可以说全国的女人都为之疯狂，请问如果是您出演这样一个角色，是否会感到有压力？” 陆唯想了想，低头轻笑，“我想，不论是谁饰演这样一个角色，都会倍感压力的！” 人群中立刻引起一阵共鸣，借着这间隙，又有一家媒体的记者见缝插针挤到最前方的空位处，人还没站稳就开始发话了。 “那请问，如果陆先生您将出演司华年这个角色，您最希望由谁来饰演女一号杜锦瑟呢？” 这个问题显然引起了各大娱乐媒体的兴趣，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回答。 对于这个自出道开始就零绯闻的当红小生，他们可是挤破了脑袋都寻不到他一丝丝绯闻的踪迹，他对每个合作过的女星都礼貌有加，却都是蜻蜓点水般的交情，洁身自好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很好奇，究竟会由谁来饰演杜锦瑟这个角色呢？你们刚才应该先问问我们的方总才对。” 陆唯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随即转头看向坐在他身旁的人，那是杜鹃传媒的事业部副总裁：方圆，三十多岁的男人，年轻有为，却足够老练，剑眉星目，一双鹰一般的眼睛仿佛能让一切无所遁形。 方圆与他互视一笑，两人看起来默契十足。 随即方圆转过头，对着众媒体爽朗一笑，“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开机仪式上自然见分晓，届时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惊喜。希望到时候，在座的各位都能够大驾光临。” 见方圆又将视线转到自己身上，陆唯接过话题，“方总总是喜欢给大家制造惊喜。不过，在我个人看来，其实我们公司许多女艺人演技都很精湛，也很敬业，用现下流行的话说就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我想她们应该都能胜任杜锦瑟这个角色。” 一阵笑声过后，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也没什么可挖的了，提问继续。 又有一人接着问道：“那在日常生活中，陆先生您觉得您跟司华年是否有相似之处呢？” 问题涉及到私人生活，这是陆唯不太乐意的，不过这种场面经历得多了，他自然能够游刃有余。 他锁眉想了想，“人都有相似，但司华年这个角色太过完美，完美的家世、完美的经历，就连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之后还能有那样坚毅的意志和坚定的初心，他的整个人生都堪称完美。我想，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当然，这也是这部小说的魅力所在。” 他的回答堪称完美，模棱两可，却也无可挑剔。 …… 记者发布会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窗外，逐渐日落西山。 A公司总部大楼，十一楼。 键盘“啪嗒啪嗒”敲完最后一个字，阮轻舟长长舒了口气，连续几个小时保持同一个姿势，肩膀和脖子酸得不行，眼睛花得仿佛看哪里都是重影，她心中这才不得不承认，年纪大了，身体素质跟上学的时候简直没得比！ 端起桌上早已凉透了的薄荷花茶，她站起身来，一边喝茶，一边扭扭脖子伸伸腿，让自己放松片刻。 视线无意中撇到电脑显示屏上的时间，她不由吃了一惊，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这都要下班了。 伸长脖子瞧了瞧，见对面领导办公室大门敞开，她猛地灌下一大口茶水，然后果断放下茶杯，股着腮帮子拿起刚刚打印好的文件，三步并两步一路小跑过去。 领导说好的让她下班前交给他，她可不想食言而肥。 礼貌地敲了敲门，见对方埋头不知在看些什么，她放慢脚步走了过去。脚步声抑扬顿挫，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啪”地一声，坐在摇椅上的男人突然合上手中的书，极不耐烦地随手往桌上一扔，伤脑筋似的抚了抚满是皱纹的额头。 走近了，阮轻舟才看清楚那本书的封面，然而一看之下，不由得有种想笑的冲动。那桌上放着的，竟然是本精装版《锦瑟年华》！ 第三章 我等小粉丝 她忍住笑意，“魏总也喜欢看这种书？” 魏一凡平日里是一个极为温和的人，不仅对待家人温和，对待下属也同样亲和有加，一视同仁，偶尔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温雅又不失有趣，是公司出了名的居家好男人。 在阮轻舟印象中，自打她进公司以来，还从未见过魏一凡发脾气的样子。 不过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啊。 魏一凡重重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我哪有闲心看这些玩意儿！还不是我家那个头疼的丫头，都要高考了，书不好好读，学不好好上，一天到晚就知道追明星、追偶像！你说说看，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疯狂，追偶像都追到小说里来了！” 说着，他再一次拿起书，从头至尾一翻而过，一脸怨气，“还有，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家世不凡、智商高、能力出众、心理素质好、长得又帅，现实生活中哪有这样子的人！这不是误导小孩子的审美嘛！” 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隔着好几层代沟，阮轻舟不予评价，不过他爱女心切的心思她还是懂的。她想了想，笑道：“其实这本书还是挺正能量的，据说鼓励了不少人。既然偶像是这么有正能量的人，又有什么不好？难道魏总您年轻的时候没崇拜过几个偶像？比如邓丽君……比如，陈淑桦……” 一提到这两人，魏一凡立即来了兴致，一改方才的愁眉苦脸，眉飞色舞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公司里谁人不知这两人是他年轻时候的梦中情人，邓丽君的那首“我只在乎你”可以说是他的成名曲，一曲享誉整个公司。 据说他当年追媳妇儿的时候，用的也是这首歌。 “你说邓丽君呀，想当年，邓丽君可是我们所有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啊，那时候会唱她的歌是件多自豪的事儿啊，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这可是……”说着，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连忙掩嘴咳了两声，“哦对了，找我什么事？” 阮轻舟拼命忍住笑意，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恩，这是您让我草拟的竞聘文件，都是按照您的要求起草的，您审核一下。” 魏一凡接过文件就翻阅起来，才看了不到两行，就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呀……” 阮轻舟诧异，不由站直了身子，“怎么？” 难道是她哪里弄错了？应该不会，她做事一向认真，从不犯这种低级错误。 魏一凡放下手中的文件，指着其中“专业”和“履历”这两栏，一脸正色地看向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职位分明是为栾非量身定做的，资格条件简直一模一样，有失公允，必定会遭人非议！” 有失公允？遭人非议？阮轻舟哑然，他这是质疑她的专业，还是质疑她的人品？正因为他是她直属领导，甚至可以说是启蒙老师，一年多以来，指引她在这个岗位上游刃有余，在公司混得风生水起，所以，他才更不能这样怀疑她。 这么一想，她的急脾气也上来了，“魏总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再仔细看看，这里面有哪一条不是按照您的要求来的？只要您说得出来，我就改！是，您将所有条件合在一起看确实像是为栾非量身定做，可这样也只能说明栾非她恰好符合所有条件而已。” 听了阮轻舟的话，魏一凡思量许久，将整个方案从头至尾又仔细研究一边，终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就这样吧，明天将正式文件拟出来，发到所有部门，包括各家分公司那边，要确保他们收到通知。” 阮轻舟一一点头应着，末了，他又加了句，“没想到你竟有这份心，毕竟，你们两个……” 阮轻舟一愣，随即垂下眼帘。她知道魏一凡指的是什么，也知道他方才是为她好，怕她被人说闲话，并没有指责她的心。她不就是笃定魏一凡脾气好，也欣赏她是个人才，所以才敢对他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么？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惭愧。 大大咧咧一笑，很快她便恢复了往日没心没肺的形象，以此来掩饰眼角的一丝落寞，“魏总您放心，作为一名专业的HR，我只是对事不对人，绝不会把个人恩怨带到工作中。好了，既然事情就这么定了，如果魏总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阮轻舟倚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西边的晚霞撒尽最后一抹余晖，心情也莫名沉重起来。 往事涌上心头，总是会泛起一丝涟漪的，即便已经习惯了，即便早已尘封在心底，可一想到从前的日子，那段短暂的、却是最美好的时光，她还是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世事无常，究竟有多少人能做到不忘初心呢？ 瞥了眼偌大的电脑屏幕，她这才察觉早已过了下班时间，突然想起今晚还有约会，她抓起手机，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她边整理东西边道：“我下班了，你呢？发布会结束了么？” 手机里好听的男中音娓娓传来，是他一贯的温润，“结束了，可是这边好像是要吃饭庆祝的意思，所以你是跟方子谦他们说一下，今晚的海鲜大餐取消，改日再补，还是……你一个人跟他们去？” 阮轻舟暗自翻了个大白眼，心中不免划过一丝失落，“我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还是改日吧。陆大明星，你现在可真是个大忙人，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等小粉丝。” 扒扒手指，陆唯已经足足一个礼拜没有和她好好吃上一顿饭了。这恋爱谈的，简直就是异地恋嘛！不对，比异地恋还要异地恋，人异地恋好歹还经常煲电话粥，一到晚上就你侬我侬依依不舍，可陆唯呢，大多数时候拍戏或是通告结束都已经将近半夜了。 她怕耽误他休息，而陆唯又怕打扰她睡觉，这两人想到了一块儿，反倒不是件喜事。 第四章 友谊的小船 听着她撒娇似的抱怨，陆唯在电话那头轻笑，“再忙，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明早乖乖在家等我，送你上班。” 阮轻舟咧着嘴笑了，可偏偏得理不饶人，“突然对我这么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看我还是自己开车好了。” 电话那头突然有片刻的沉默，间或传来舒缓的音乐和男男女女说笑的声音，言笑晏晏，一片热闹，与她清冷的办公室形成鲜明对比。阮轻舟知道，他应该是进了酒店大门了。 突然想到一句很矫情的话，热闹是他们的，与她无关。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距离他的那些热闹越来越远，她总是从娱乐新闻上才能获知他的近况，从那些他饰演的电视剧中感知他的喜怒哀乐。有时她甚至觉得，她见他的次数还不如他的粉丝多。 他的圈子，已是她难以触及的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陆唯柔声道：“小舟，其实我是想你了，我就想看看你。” 阮轻舟一愣，嘴角漾起合不拢的笑意，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刚刚还有些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既然如此，那……准奏！” 她知道娱乐圈压力大、关系复杂，也知道陆唯能有今天付出了多少辛酸和努力，所以在他面前，她从不曾抱怨过一句，永远支持他鼓励他，尽量用自己的乐观断绝他的后顾之忧。 挂掉电话，漫不经心地整理完东西，阮轻舟背起单肩包优哉游哉地向电梯走去。 然而毫无预兆的，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栾非？” 最初的一眼对视过后，叫“栾非”的姑娘面无表情地往旁边站了站，再没多余的动作和表情。 她的冷漠泼了阮轻舟一脸凉水，不过好在阮轻舟早已习惯，她深吸一口气，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地走进电梯。 电梯里就她们二人，沉默得近乎尴尬。而就在此刻，栾非突然冷笑一声，“怎么，看到我很意外？意外一个小小的分公司人员怎会出现在你的总部大楼？还是……你心里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面对我？” 似是早已习惯她的冷嘲热讽，阮轻舟决定将沉默是金的态度坚持到底。以她长久以来的经验看，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都会刺激到对方。 栾非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她一眼，“阮轻舟，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怕你做的事情被人发现？” 见她依旧不说话，栾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警告你阮轻舟，竞聘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一回，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好在过了下班时间，电梯一路顺利到底，门开的瞬间，阮轻舟提步便走，留下依旧喋喋不休的某人。不是她懦弱，也并非她心虚，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年前，她和栾非同时进入这家公司，三个月的封闭式培训期间，她们俩更是同住一屋，两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感情好得如同一个人。 留在分公司的将近一年时间内，两人依旧保持着亲密的闺蜜加战友关系，吃饭、购物、吐槽、聊八卦，简直不亦乐乎，这样的日子甚至让人觉得上班也是一种乐趣。 栾非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生，浓妆、大波浪头、身材高挑，即便在茫茫人海中也能一眼就认出她来。她偶尔有些夸张却毫不做作，爱钱却不贪钱，看似强势甚至有点大女子主义，而内心却是异常柔软。她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了目标勇往直前，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一年前，总部人力资源部招聘新人，阮轻舟原本是不想报名的，因为专业不对口，她是D大数学系硕士毕业，原本的想法是走金融分析这条路，不仅用得上多年所学，就是听起来也高大上，一听就知道是白领。 可栾非死活不愿一个人独自报名，非拉着她作伴。无奈之下，阮轻舟连个准备都没有，草草打印了一份简历就这么赶鸭子上架。 可当竞聘结果一出，令所有人大跌眼镜。大红色的公告栏里，赫然写着“阮轻舟”这个名字。 栾非本就是人力资源专业硕士毕业，对于这次竞聘她是势在必得，也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放眼竞聘的所有人中，也只有她最适合。 结局的出人意料，加上周围无聊人等的乱嚼舌根，误会就此形成，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阮轻舟有时候会想，其实友情跟爱情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经历过风雨、经受过考验的友情是不会长久的。只有在岁月漫长的蹉跎中，在时光无情的碾压下，最后留下的，才是最珍贵的。 不是没有遗憾，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光靠她一个人努力就可以的，她解释过无数次，也期许过她的信任，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今天实在不是美好的一天。 阮轻舟独自坐在狭小的车里，手握方向盘，听着广播，情绪有些低落。原本这个时候，她应该和陆唯，还有方子谦等一帮老同学好好享受他们的海鲜大餐，而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里，放空情绪。 正想着，广播里舒缓的音乐声渐行渐弱，取而代之的是男主持人充满磁性的嗓音。 “大家好，又到了‘娱乐晚七点’的时间啦！首先我们来看看今天又有哪些备受瞩目的娱乐新闻呢？傍晚时分，著名演员、当红小生陆唯意外出席《锦瑟年华》开机记者发布会，现场粉丝们欢呼雀跃，气氛一度高涨，尖叫声可谓不绝于耳。当然了，还有传言说陆唯将会出演《锦瑟年华》中司华年一角，是不是有些小期待呢？呐，不管是不是真的，还有一个礼拜《锦瑟年华》就要开机啦，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哎呀，想想都有些小激动呢！” “知名演员夏菡因出演《我的神奇男友》而人气高涨……” 听着听着，阮轻舟似有些不耐地换了个台，调成音乐频道，听着欢快轻松的音乐，发动了车子。 第五章 美帝凶杀案 美帝。 “司华年，快快快，快打看电视！” 正在翻阅最新科学杂志的司华年闻声抬头，就看见冷焰打着赤膊兴致勃勃地向他冲来。 两人打小就认识，在一个军区大院长大，虽然后来因为司华年父亲工作调动的关系，他们家搬去了别处，可两人的基友关系却保持了好多年，后来就连留学都好巧不巧地撞上了同一座城市。 所以，无论是本着分摊房租还是互相照应的初衷，两人合租了一套公寓，这一住，就是六年。 淡淡瞥他一眼，司华年继续盯着手中的杂志，“你的审美，我通常都不感兴趣。” 早已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免疫系统都加固了好几层，冷焰已练就一套自动忽略掉他话的本事。 “不是！你还记得十几年前的自由女神像事件么？” 终于不再是金发碧眼妹、性感女郎之类的话题，这回轮到司华年诧异了，他饶有兴趣地抬头，“有点印象，据说凶手到现在都没找到。” “哈哈哈，终于有一件事情是我知道而你却不是很清楚的了，就让兄弟我给你科普一下！”像是陡然发现了新大陆，冷焰洋洋得意地炫耀一番，驾轻就熟地往他床上一躺，“大概九几年的时候，纽约出现了一个惨绝人寰的变态杀人犯，专杀少女，而且是未成年少女，杀完人后将那些少女的衣服脱光，一丝不挂，而现场却没有发现任何性侵犯的痕迹，也没有施暴的迹象，你说奇怪不奇怪，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干出这事儿？” “说重点。”见他越扯越远，司华年适时提醒。 冷焰接着道：“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凶手杀人后竟然将尸体摆放成自由女神像的姿势，用绳子将尸身绑住，就放在自由女神像旁边，你说这是人干事？一连八次都是同样的手法，直到出现第九具尸体，警方的事先部署才终于派上用场，不过最终还是让他给逃了。后来，通过人物画像，好不容易锁定了凶手，而凶手却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据媒体报道，没有任何线索，就是凭空消失了，可谓是一波三折啊！据说当年这事儿可是轰动全球了！” 说着，他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两人对着一堆英文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司华年都收起了漫不经心的姿态，脸色是他少有的严肃。 听着听着，冷焰不由感慨，“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凶手竟然被找到了，还被人杀害摆成同样的姿势，明明看着就是刚死亡的样子，模样却一点都没变，跟当初的凶手画像简直一模一样！这世上还有这么奇怪的事？哎，司华年你说，他不会是天山童姥吧？” 司华年并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而是将手中的杂志往桌子上一扔，“如果，这个人不是凶手呢？” 冷焰一愣，顿时周身寒意直冒，“你是说，他们搞错了，这个人很有可能不是当年的凶手，而是又一名受害者？” 司华年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这是警察应该考虑的事情。不过你想，答案无非是是或者不是，如果他不是当年的凶手，那么只能说明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案子尚未告破；如果他是凶手的话，那就更值得推敲了……比如，他是被谁杀害的，为什么要摆放成当年的模样，还有最重要的，容貌问题，他现在看起来顶多二十多岁，九几年的时候也就七八岁，试问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真的能够多次完成高难度的杀人而不露一点痕迹？所以说不管他是不是凶手，事情远不会如此简单。” 冷焰突然就后悔了，后悔跟一个高智商的人讨论如此烧脑又沉重的话题，搞得他心里毛毛的，在这烈日炎炎的夏天竟觉得有些冷。 然而不一会儿，在他眼尖地瞥到电视上人群里的一抹倩影后，方才的烦恼瞬间抛之脑后，他突然就来了兴致。 “咦，这姑娘好眼熟！” 司华年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过电视屏幕，听到冷焰的话，他不由在口中默默念道，“JinseDu。” 冷焰深吸一口气，“锦瑟杜？杜锦瑟！哦哦我想起来了，前几年好像听说S市出了个犯罪心理学天才，国内好多难以侦破的案子都是靠她，什么人物画像啊心理分析啊全都不在话下，可比那些所谓的砖家可靠多了，想不到名声这么快就传到美帝来了，竟然还参与了这次杀人案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咦司华年，我突然发现，其实你们俩还挺配，一个是心理学天才，一个是医学天才，都属于科学怪人范畴，就是不知两个天才相互碰撞，究竟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我好期待，哈哈哈……” 司华年简直无语，脑袋开太大这回事在他看来，是一种精神疾病，得治。 不怀好意地瞥了眼床上的某人，“你看起来很闲……” 冷焰笑了好一会儿才停歇下来，挑眉看向司华年，“所以？” “明天给我把床单洗了。” 冷焰愣了好久，直到某人气定神闲地走出房间，他才后知后觉地抓起手边的抱枕朝他扔去，“我靠，不就是躺了这么一小会儿，这你也计较！” 这个变态加洁癖的家伙！ S市。 一个小时后，阮轻舟已跻身于春江潮广场的尽头，看着不远处新世纪大厦一眼望不到边的轮廓，以及大厦门前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她实在有些头疼。 陆唯的粉丝们，简直比她敬业太多！就凭他们不吃不睡、即便再困再累也要举着灯牌和荧光棒的那份执着，她就自愧不如。 所以她决定了，今天怎么着也得执着地等他一回，就当过一回脑残粉的瘾。 前方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男子英俊的面容，有冷峻邪魅深不可测的，有清朗俊逸如高山流水的，也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虽然模样各不相同，但仔细看去，竟都有些神似。 阮轻舟一眼就看出，那是《锦瑟年华》男主司华年的荧屏模样，是原著党们根据小说的外貌描写、内容，以及自己的喜好杜撰出来的。 第六章 踩踏事件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这些面容，不知不觉竟然看呆了，那张偌大的屏幕似乎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如幽潭般将她深深吸入其中，深陷在里面，移不开目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看见其中一个面孔动了动，朝着她的方向，嘴角轻勾，漾起一抹慵懒的笑…… 她挣扎着清醒过来，仿佛是从梦中醒来一般，在这暖风阵阵的初秋时节，惊出一身冷汗。当她再次看去的时候，却是一切如常。 突然想起，这几个月以来，她总是做着同样的梦，同一个背影、同一个场景，可每当她想要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对方却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变成视线尽头的一抹光晕……那种周而复始求而不得的感觉，实在不美好。 不知为何，此刻，她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定是她的错觉，一定是的！如此想着，她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眼，就将此事抛诸脑后，耐心十足地跟在人群后头来回徘徊着。 这一徘徊，不知不觉，已过去两个小时。 直到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便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所有人都开始挥舞起手中的灯牌和荧光棒，人潮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艰难地向前挪动。 阮轻舟抬头望了望早已疯狂的粉丝们，无数根色彩各异的荧光棒在一片黑压压中来回晃动，她眨了眨眼，也跟着悄悄钻入人群，跻身疯狂大军之中。 远远的，陆唯在众人簇拥之下从新世纪大厦中走出，如同众星捧月般，成为今晚最耀眼的存在。 之前的发布会是在一楼大厅内举行，而晚宴则是在三楼。作为本市最为豪华的宴会厅之一，一般人连进都进不了，估计也只有金融大鳄、以及像陆唯这样的一线明星有这个荣幸来去自如了。 阮轻舟排除万难，忍受了不知多少人的白眼，在被人踩了不下二十次之后，终于跻身到人潮最前方，和陆唯只剩下一道警戒线的距离。 “陆唯——陆唯——” 眼看陆唯就要走到她身边，她也学着那些粉丝一边冲他挥手一边大叫，这种时候，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尤其，那个被众星捧月之人还是她自家男友。其实这时候想想，做一个小粉丝也挺幸福的。 不知是不是听到熟悉的声音，陆唯径直向前的脚步一顿。在他印象中，阮轻舟是从来不喜这样吵闹的场面的，用她自己的话说，这都是脑残粉干的事儿，她才不会做！ 想到这儿，他自嘲一笑，又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就这么径直从阮轻舟身前走过。 这下阮轻舟却是急了，这家伙，他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啊！自己好不容易做回脑残粉，他就这么不给面子，甩膀子就走！ 这一急，她不由向前倾了倾身子，周围的粉丝见她这般动作，以为她要越过警戒线追随陆唯而去，再也顾不了许多，纷纷不甘示弱，撩开警戒线，尖叫着向前冲去。 后方的粉丝一看这架势，欢呼声乍起，一排连着一排簇拥着推嚷着向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一场暴动在所难免。 幸亏阮轻舟眼疾手快地往旁边一跳，这才险险避开了后方那股突如其来的洪荒之力，可并非每个人都如她这般幸运，她身侧好些姑娘都被毫无预兆地推倒在地，口中发出尖锐的尖叫声。 眼看后面的人避之不及，脚下一绊就扑到在其中一个摔倒的姑娘身上，一个接着一个像是叠罗汉一般，不多会儿，已有三五人跌倒在地。 阮轻舟突然就慌了，她这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不及时阻止的话，后面的人将一层一层被绊倒，这里必将发生一场恶性踩踏事件！ “别挤了，你们别挤！这里有人摔倒了！” “大家都别挤了！别再往前了！” 阮轻舟朝人群大吼一声，周围的粉丝纷纷响应，一同努力朝后面的人群大喊着。可现场人实在太多了，仅凭他们几人的力量太过微薄，太多不明真相的粉丝们依旧拼命往前挤着，不管不顾。 而另一边，突破重围的粉丝们早已将陆唯围得水泄不通，那里，才是吸引最多人眼光的地方。 阮轻舟环视四周，突然一把夺过离她最近一人手中的灯牌，猛地扔向陆唯的方向。由于灯牌大多是硬纸板做成的，所以再怎么砸，也绝不会有人受伤，这一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这一下，果真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被砸中的人群感觉到异样，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去。 阮轻舟和其他几名粉丝同心协力，趁此机会高举手臂指着地上大喊：“后退！请大家都后退！这里有人受伤了！” 显然，被人墙团团围住的陆唯这时才意识到现场的突发状况，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视线穿越拥挤的人潮，准确无误地对上恰在此时回眸的阮轻舟，两人就这么不期而遇。他愣了半秒钟的时间，随即嘴角轻勾。 浅浅的相视一笑中饱含着太多的默契，太多的情愫，那是一种经岁月洗刷后沉淀下来的恬淡，被时光雕刻成永恒的印记，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眼中只有彼此。 然而一听到有人受伤，人群瞬间就恐慌了，这是阮轻舟始料未及的，也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啊，有人受伤了？哪里……在哪里？” “有人受伤了，怎么办，是不是发生踩踏了！” “啊啊啊，快走快走，要发生踩踏了！” “报警，快报警！” 未等阮轻舟完全反应过来，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喧闹声中，她只觉得突然有股强大的力量重重撞上她的后背，巨大的冲劲令她大脑一片空白，五脏六腑都仿佛受到毁灭性的撞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已侧身倒在了地上，肩膀生疼。 紧接着，大片阴影自头顶压下，接踵而来的黑影在眼前窜来窜去，一片混乱中，不知是谁踩上了她的脚腕，一股锥心的疼席卷全身，她蜷缩着身子，一边推攘着身侧之人，一边抱住脑袋惊声尖叫，只瞬间的功夫，右腿已麻木到再没有了任何感觉。 此刻，她脑海中唯一的意识便是：她的脚是不是要断了！她这辈子是不是要瘸了！ 第七章 盖世英雄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感觉到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小，围在她身边的黑影也逐渐消散，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久违的光亮重新照进她的瞳孔。 她睁开半眯着的眼睛，诧异地抬头，顺着众人视线的方向看去，暖黄的灯光下，万众瞩目中，陆唯脚踏七彩祥云，像一个盖世英雄一般飞奔而来，修长的身形灵活地穿越在拥挤的人潮中，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担忧。 很快来到阮轻舟身边，陆唯径自弯下腰，紧锁着眉头打横将她抱起，在所有人炽热的目光中，转身朝着原来的方向往回走，目光坚定，脚步急而不乱。 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走出人群，看着那颀长的背影，早已惊得掉了下巴的粉丝们才逐渐反应过来，他们的男神究竟做了什么！ 伴随着无数此起彼伏的闪光灯，辽阔的广场上，呼喊声渐起。 “标准的公主抱唉！天哪，这女的是谁啊？” “没见过，应该不是咱们粉丝团的人吧？” “真的好幸福哦！要是倒在地上的是我该有多好！为了他，我宁愿受伤！” “我男神是暖男唉！” “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抱别的女人！呜……” 陆唯走后，经纪人马由和一众保镖以迅雷之速上前，张开手臂形成一堵人墙，重新将人群围住，将后路堵得死死的，却依旧掩盖不住粉丝们潮水般的热情。 “陆唯陆唯，唯你独尊！” “陆唯陆唯，唯你独尊！” 马由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擦去额角的汗水，朝众人摆了摆手，一脸讪笑，“好了好了，请大家不要再挤了，亲们也看到了，今天这里发生了意外，所以呀请大家多多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再挤了，要是因为咱们家唯受伤了，咱们唯会心疼的！瞧，咱们家唯呀对粉丝是有多爱护，这会儿，准备亲自送受伤的粉丝去医院呢！” 对于陆唯和阮轻舟的恋爱关系，他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当初，正是他极力劝说陆唯对外界隐瞒这段关系，虽然为了陆唯演艺事业的发展，阮轻舟欣然接受，而陆唯也算是默许了，但他知道，凭他们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这事儿迟早有曝光的一天。 他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四线艺人的经纪人助理，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陆唯，凭他在演艺圈跌怕滚打多年的经验，慧眼识珠的他一眼便看出陆唯的价值，所以在陆唯出道初期就死皮赖脸跟了他。 不过，跟在陆唯身边五年以来，他也算是勤勤恳恳、费尽心思，手脚利索、八面玲珑不说，应对各大媒体和同行也是得心应手，造就了陆唯如今红透半边天的名气。用他自己的话说，既然找到了千里马，也是他发挥出伯乐作用的时候了。 对于阮轻舟，凭良心说，他听喜欢这小姑娘的，长得好，性格也好，乐观独立，最重要的是一点都不作，只不过，有些事既然开了头，就必须一直坚持下去，虽然这过程需要费点心思。 就像今天这种情形，一旦被有心人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拿到互联网上人肉一下，再将阮轻舟的资料和经历搜刮出来，绝对能曝出她和陆唯之间的恋爱关系。 这就好比一个人一旦说了谎，就需要更多的谎话去圆场。 见现场众人依旧勾着脖子，恋恋不舍地望着陆唯离开的方向，马由讪笑着再接再厉，“希望大家多为陆唯想想，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如果再有人受伤，是不是对咱们唯的名誉会有不好的影响呢？大家开开心心来看唯的发布会，当然也要圆圆满满终场，亲们说是不是！” “时间不早了，大家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毕竟，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咱们家唯也没有第二双手来公主抱了！” 粉丝们都被马由最后一句话逗得直乐，虽然有些遗憾被陆唯公主抱的人不是自己，可一想到刚刚踩踏的场面，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后怕。追个星而已，总不用搭上自己的小命吧！ 人群相继散去，除了熙熙攘攘的铁杆粉丝依旧在春江潮广场上徘徊，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五彩缤纷的荧光棒逐渐熄灭。与漆黑的暗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新世纪大厦的灯火辉煌，虽然金碧辉煌亮如白昼，却终究显得落寞了些。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陆唯微微低下头，看着怀中之人故作轻松的笑颜，冷峻的侧脸这才稍微缓和下来，“还疼么？” 阮轻舟眨了眨眼，“没什么大事，就是被踩了一下，哪有那么矫情。” 没说不疼，那就是还疼了。陆唯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待助理打开车门后，将她放在后座上，自己则绕到另一侧，开门，上车。 助理也一咕噜跳上驾驶座，回头直接问道：“陆哥，去哪？” “第一人民医院。” 陆唯头也不抬，伸手抬起阮轻舟受伤的腿，轻轻放在自己腿上。她今天穿的是及地褶皱长裙，光脚踩着约莫五六公分的高跟鞋，所以这一摔加上这一踩，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缓和的余地，硬生生地受着。他看着那光滑白皙的皮肤上逐渐泛起的红肿，心疼不已。 直到车子一溜烟开出春江潮广场，阮轻舟才深深舒了口气，好像这会儿才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然而一想起刚才面对那么多粉丝的焦灼，以及周围一声声熟悉的拍照声此起彼伏，她突然有些担心。 她动了动被陆唯握住的脚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忍痛问了出来，“你今天这么大张旗鼓，我们的事会不会曝光？” 握着她脚腕的手一顿，陆唯抬头，“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 阮轻舟顿时鼓起腮帮子，耷拉着眼角，整一副委屈的模样，“不是马由说的么，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曝光的话，对你以后发展多少会有影响，毕竟《锦瑟年华》男女主角还没定，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出演司华年么？要是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她话没说完，就被陆唯冷声打断，“你以为我不对外公布我们的关系，是因为我怕自己演艺事业受影响？” 第八章 锦瑟年华 阮轻舟一愣，他这是……生气了？可是，明明该生气的人应该是她啊！有男朋友却不能对外公布，不能光明正大地约会，不能手拉手出去逛街，不能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甚至，有时一个礼拜连一次面都见不着！ 可是，她却不能抱怨。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打一开始，她就知道和陆唯在一起会是这样的情形。 好在她一向乐观，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她眨了眨眼，连忙讨好地笑笑，“是我怕，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影响到你的事业。” 陆唯下一秒就心软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气她那么不小心弄伤自己？还是气自己没能力保护好她。 看着阮轻舟人畜无害的笑，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我是怕一旦曝光，你平静的生活会受到影响，我不想你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 “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早晚有一天要面对这些的，你是公众人物，这是避免不了的。”阮轻舟无奈地耸了耸肩，笑得有些伤感，她并非不知道陆唯的想法，只是她从来就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一根肠子通到底，面对问题、直视问题才是她一贯的作风。 见陆唯轻蹙着眉头不说话，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她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对了，司华年定角定得怎么样了？有把握么？” 陆唯想了想，抬头认真地看着她，“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演这个角色么？” 阮轻舟一愣，失笑道：“难道不是因为司华年是国民男神？那一定是因为这个角色太过完美，太有挑战性！” 开玩笑，现在全国的男人都想成为司华年好么！ 说完，见陆唯笑而不语，阮轻舟眨了眨眼，挫败地摇摇头。好吧，她猜不到他的想法。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陆唯缓缓道来：“因为这本书是你写的，他是你笔下的人物，还是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人，我就是想体验一下，小舟心中期待的完美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地说一件事，阮轻舟反倒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有些郁闷地想，他这是吃醋了？可是不会呀，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不说，就算现在提到，不就是一个小说人物么，用得着这样一本正经？ 演过那么多场戏、那么多不同的角色，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她无奈地瞧他一眼，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小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不错，《锦瑟年华》这部小说的确是阮轻舟的手笔。当初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感，她一大早起床只花了两个钟头的时间，就将整篇故事的大纲拟好了，好像一夜之间所有灵感如雨后春笋般从脑海中溢出，仅仅三个月的时间，这篇50万字的作品全部完结。 她是个兼职网络作家，读研的时候觉得太枯燥，长期看悬疑剧和悬疑小说的习惯让她陡然生出码字的想法，曾在国内最火小说网站发表过两三部签约作品，虽然人气不错，每月也有一笔凑合的稿费收入，可从来没有哪一部小说像《锦瑟年华》这样，拥有如此高的知名度以及强大的粉丝群。 那些场景、那些事情发生得如此自然，却又在人意料之外，引人入胜、发人深思，真实得不可思议，再加上她细腻的感情描写和峰回路转的情节设计，这部已完结半年之久的作品直到今天依旧活跃在各大媒体榜单上。 第一人民医院。 由于事先早已电话联系好，陆唯抱着阮轻舟直接走进VIP病房，医生随即就进来了。 来人是宋医生，是陆唯的专属私人医生，大大小小的疾病全由他一手包揽，此人脾气古怪，通常对人不是爱答不理就是冷言冷语，但好在一手医术也并非浪得虚名，至少工作起来能让人忘了他不讨人喜欢的臭脾气。 经检查，幸好阮轻舟骨头够硬，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脚脖子充血，肿得跟什么似的，稍微动一下都疼得不行，就像是断了一样，痛入骨髓。 阮轻舟悲催地想，看来这脚，两天之内是不能下地了。 “宋医生，她的脚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盯着阮轻舟越发红肿的脚腕，陆唯也是心疼不已，心情随着医生干净利落的动作上下起伏，心中焦急万分，却无奈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受伤的人是他，疼的人也是他！ 他怎么都没想到，今晚阮轻舟会混在那群粉丝中间等他，给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要知道，这是她最不屑做的，美其名曰：幼稚，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这还是他头一回享受这待遇。 他更没想到，竟会这么巧发生踩踏事件，如此美好的一天竟以这样一个悲剧来终场，天大的惊喜变成惊吓。 哪知宋医生完全不买他的账，紧抿嘴唇闭口不言，麻利地涂了些活血化淤的药，简单地做了包扎，直到实在受不了疼得哇哇直叫的某人，见怪不怪地白她一眼，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观察一晚上，没什么大事的话，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阮轻舟不可置信地抬头，可是她的脚真的好疼，又肿又胖的看起来像个大肉粽子，没个把月根本好不了！ 报复，绝对是报复！阮轻舟郁闷地想。谁让她曾经有一次陪陆唯看病的时候，一不小心数落过一个疼得哇哇直叫的熊孩子吃不了苦，而那个熊孩子恰好是宋医生的儿子，而宋医生又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呢！ 从此，两人便结下了深深的“仇怨”。 待宋医生离开，这厢好不容易消停下来，陆唯正打算剥个橘子削个苹果，做一回新时代三好男友，就听外头走廊里传来火急火燎的脚步声。 紧接着，病房大门“啪”地一声被大力打开，方子谦一脸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脸倦容，就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白色衬衫都打满褶皱，整个人就像是三天没睡觉，活像一根蔫了的丝瓜。 第九章 方子谦其人 作为两人资深好友，亦是阮轻舟感情深厚的发小，单凭他们俩之间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他确实应该不辞辛苦前来慰问，可……他如今这副模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肚子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就被方子谦抢了个先，“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阮轻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你怎么来了？” “是我让他来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陆唯从床头柜的袋子里掏出两个橘子，一个顺手扔向方子谦，正好被对方稳稳接住，他则拿起另一个，漫不经心地剥起来，“方子谦，你不会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吧？我不会……打扰了你什么好事吧？” 阮轻舟噗嗤一笑，哪知一不小心牵动了脚踝的某根筋，只能哭笑不得地换个姿势，“怎么可能，人家可是威名远播的生物学博士，多少次为了课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早已清心寡欲以书为伴，誓要为人类科学事业奋斗终生！” “你们俩等等，有完没完了，就一个橘子就把我给打发了？还没说究竟怎么一回事呢！”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唱双簧，方子谦早已习惯成自然，他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三两下剥完橘子就往嘴里塞。 另一边，陆唯将剥好的橘子递给阮轻舟，又抽了张纸擦擦手，“记者发布会现场出了点事情，小舟被推倒了，结果伤了脚。” “你去发布会现场了？哎哟嘿，这事儿挺新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方子谦一听就来了兴趣，于是直接选择性地忽略掉阮轻舟受伤这个重点。 去发布会现场？以他对阮轻舟的了解，那种热闹得要炸掉的场面她向来不喜，再加上和陆唯的关系，一直以来她都是能避则避，低调得厉害。 想到这儿，他正想调侃几句，忽见某人脸色不善，满脸黑线一副要将人生吞的样子，他心中咯噔一下，连口中的橘子都来不及吞下，忙关心道，“对了，你脚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这小子，还挺识趣，阮轻舟也不跟他计较，腿一伸，让他自个儿看去。 盯着那高高鼓起的白色绷带，方子谦瞅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原以为只不过是普通的扭伤，顶多来个淤青了不得了，没想到，还真的挺严重。至少看起来像是这么回事。 “看起来挺严重的啊，真的不要紧？” 阮轻舟漫不经心地吃着橘子，“死不了。” “还挺生龙活虎！”方子谦失笑，起身走到陆唯身边，颇为不满地直嚷嚷，“哎不是，那你把我叫来做什么？” 陆唯对他的小赖皮早已习以为常，这回干脆当做熟视无睹，直接忽略，“我不放心小舟一个人，所以你陪她一晚上，楼下记者一大堆，想必你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未免再生事端，我必须要先离开，给媒体一个交代。明天早上，我会想办法过来。” “得，陆大明星，你现在是万众瞩目的公众人物了，一言一行当然得小心翼翼，万一有女朋友的事情被曝光，又要损失一大批女粉丝了，岂不是太得不偿失！” 说着，方子谦大力拍了拍他的肩，“啪啪”两声清晰可闻，也不知那力气究竟几分真假，不过语气中的酸涩，在场两人倒是听得真切。 闻出他话中浓烈的火药味，阮轻舟忙打断他们，“行了，你们俩别说了，陆唯你快走吧，万一有媒体偷跑上来就不好了。” 倒不是真的害怕媒体，刚刚得知陆唯不想让她曝光的真实原因，她反倒释然了，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该曝光的迟早会曝光，她已做好面对的准备。她怕的是，再说下去，以方子谦快人快语的性子，陆唯怕是有苦难言。 听阮轻舟这样说，方子谦心知她有心维护陆唯，纵使旁观者清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甩出一句“我送你”，转身便出了病房。 陆唯隐约知道他的意图，也不多说什么，如往常一般朝阮轻舟勾起嘴角，笑容灿若阳光，“小舟，你好好休息，明早等我。” 电梯口，两个外貌出众的男人并肩而立。只不过一个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风范，而另一个，则颇有些不修边幅了。 方子谦松了松衬衫的领子，“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陆唯一瞬不瞬地盯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数字，思绪不知飘向何方，直到数字终于停在他们所在的楼层九楼，他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待电梯门打开，他抬脚便踏进，“等到合适的时候……” 方子谦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紧跟着进了电梯，再也忍不住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什么是合适的时候？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公开！陆唯你听好，我和阮轻舟从小一起长大，她就是我的亲妹子，她肚子里有几个蛔虫、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这么久以来，小舟为你受了多少委屈你应该知道，你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可有要求过你什么？可有埋怨过你什么？就因为你的梦想是读艺校、当明星，她什么都不说全力支持你，可她什么都不说不代表她不会难过，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出发点是什么，陆唯我只告诉你，如果以后你胆敢辜负她，我管你是什么大明星、公众人物，我管你有多财大气粗，我都绝不会放过你！” 陆唯显然被方子谦一连串气不带喘的振振有词给震慑住了，他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了他半晌，直到电梯缓缓停下，这才收回视线。 很快，他整理好情绪，“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辜负了她，不用你动手，我自己都不会放过我自己。” 说完，电梯门打开，他头也不回地踏了出去。无数闪光灯在同一时间聚焦，喧闹声伴随着快门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接下来，是他一个人的战场。 第十章 医院诡事生 其实一口气说完，连方子谦自己都愣住了，要知道平时的他可不是这样子的，在学校，他好歹也是公认的谦谦君子，朋友心中的阳光少年，兄弟眼中的逗逼博士，师妹口中的热心师兄，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失策，今晚真是太失策了！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在一阵大过一阵的粉丝狂欢中，电梯门再次缓缓关上，将方子谦和陆唯隔绝在了两个世界，但方子谦确定，最后这句话，陆唯他一定听见了。 独自一个人待在病房，阮轻舟甚是无聊，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瞧见枝头一轮弯弯的月牙，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的月色格外唯美优雅，轻浅的月光贯窗而入，洒下一片浓浓的暖意。 估摸今晚是真累着了，她看着看着，不经意间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她是在一阵喧闹声中醒来的。 病房就她一人，动了动腿，似乎不那么疼了，她懒洋洋地坐起身，掀开被子，脚踝被纱布包裹的地方也没那么紧绷了，红肿消去了大半。 看来，宋医生的话还是靠谱的。她愉快地想。 病房外，匆匆的脚步声经久不息，一辆又一辆病床从门前滑过，哭喊声一阵接着一阵，偶尔传来医生短促的专业术语，阮轻舟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主任，心脏骤停了！腹部提压不成功！” “先做插管！”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你不能有事啊……你不能丢下我们啊……” 出于好奇，阮轻舟小心翼翼下了床，饶是有了心理准备，打开房门的瞬间，还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慑住了。 一辆辆病床飞驰而过，血迹斑斑的床上躺着血肉模糊的伤患，醒目的红色仿佛止不住一般，沿着床沿一滴滴流下，流淌在地上、飞溅在墙上，占据了她的整个视线。经久不息的哀嚎声萦绕在耳边，仿佛魔咒一般，将这一瞬间深深刻在她心头。 从护士们的只言片语阮轻舟得知，就在刚才，不远处一个施工现场出了事故，一根两人怀抱粗细的钢筋从十多层楼的高空中坠下，正好砸中地面的一个棚户，那是供工人们休息用的地方。 一名正在休息的工人当场身亡，另有好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其中最严重的，竟被钢管贯穿了整个腹部。而这个人，恰好此刻出现在阮轻舟的视线范围内。 远远的，那个被鲜血侵染的血肉模糊的身体，躺在病床上被推着疾驰而来，三个护士神色凝重地护在周围，其中一个横跨在他身上不停为他做着心律复苏，却又不敢太过用力，腹部插着钢管的地方不停冒着血，白色的护士服被鲜血染了个彻底。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血人模糊不清的哀嚎，深深敲击着每个人的心。 这是阮轻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死亡，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生命的渺小和脆弱。眼前的画面太有震慑力，而她却自虐似的竟移不开目光。 病床很快从她身前飞驰而过，然而听到护士们所说的话，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别乱动，躺好！不要着急，你先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李什么？” “李光明？好好，李光明，请您不要激动，我们的主任医生华医生马上就来，我们马上会联系您的家人，请您相信我们，放心配合治疗！” “快通知华医生，病人到了！” 李光明？华医生？ 阮轻舟心中纠结不已，为什么这些名字听起来那么耳熟？ 鬼使神差的，她默默向着病床离开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脚踝似乎也不痛了，浑身上下轻松自在，一点都不像刚刚睡醒的样子。四周原本围观的人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而她却浑然不觉。 直到走到手术室门前，身侧清洁间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人，从上到下全副武装，看不清模样，只剩无框眼镜后的一双眸子，睿智严肃、沉着冷静，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让人肃然起敬。 无意间撇到她胸口的工作牌，上面赫然写着“华子苓”三个大字。 华子苓，华子苓…… 华子苓！ 突然一个激灵，阮轻舟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仿佛见了鬼似的，浑身的血液瞬间降至冰点。 李光明、华子苓，不正是她小说《锦瑟年华》里人物的名字么！ 怪不得她有种熟悉的感觉，怪不得，她觉得方才的一切似曾相识！原来冥冥之中，她的第六感已经在暗示她了。 小说中的李光明，正是因为工地一场意外事故被送进第一人民医院，主治医生是男主角司华年的母亲华子苓，由于患者内脏多处破裂，造成大量内出血和内积液，手术难度相当大。二次手术结束，患者一切体征显示正常，却在几天后出现连续高烧情况，疑似身体出现排异反应，一周后，在手术中离奇死亡，没有任何先兆。 手术明明很成功，可是病人却死了。这在医患关系白热化的如今，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尤其是，李光明是一家老小的经济支柱，是李家唯一的香火，是奉为神一样的男人，全家上下哭得撕心裂肺，誓死不肯离开。 第二天，李光明的父母亲几乎喊来了全村的青年壮丁，二三十号人将主治医生华子苓和院长司马蔺的办公室包围得水泄不通，说什么都要讨个说法。 出了这种事，开发商那边自然是想方设法撇清关系，工地当场死亡的那个人，以及其余受伤的七人已经够他们应付的了，至于李光明，他们直接将所有责任推脱到医院这边。 对于一群没有什么文化的人来说，开发商的言之凿凿，加上偶有不怀好意之人的煽风点火，第一人民医院成为众矢之的。 想到这里，阮轻舟在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依旧处于一片空白的大脑仿佛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十一章 世界观崩塌 她不由后退一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女人奇怪地看她一眼，转身便进了手术室。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怎么可能…… 这这这……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对，一定在做梦，她一定是在做梦！ 倚靠在手术室外头冰冷的墙壁上，与这个季节不相符的寒冷令阮轻舟有片刻的清醒。难道说，世界上真的有华子苓和李光明这两个人？甚至连职业和经历都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 她曾听说过一个理论，人脑海中存在的很多画面、很多片段、甚至是一闪而过的念想都是梦的影射，而绝大多数的梦都是现实生活的投影，人的潜意识将世界某个地方已经发生的或是即将发生的事情投射进梦里，然后突然有一天，当这件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些画面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 如此说来，既然有华子苓，那么，会不会同样存在司马蔺？ 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阮轻舟立刻有了动力，麻利起身，顺着来时的路快步往回走去，再根据大厅里的指示牌，穿过通往行政楼的通道，她一路小跑着，直到看到“院长室”三个大字。 门虚掩着，见四周无人，她蹑手蹑脚地贴近门缝往里看去。 视线太窄，看不真切，于是她轻轻推了推门，随着“吱呀”一声，门缝逐渐扩大，几秒钟的时间漫长得令人抓狂，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后背冷汗直冒。 生平第一次，如此偷偷摸摸的，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心虚又慌张。 所幸的是，办公室里并没有人。 她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偌大的办公室一尘不染，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各种医学书籍堆叠得井然有序，而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书桌的左上角，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简历上，摆放着一盒只剩下一半不到的名片。 待她走近，看清简历和名片上的字样，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再次跌宕起伏，仿佛有无数星星自眼前闪过，周遭的一切变得虚幻而飘渺，她开始分不清真假，开始辨不明方向，甚至怀疑所有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在她视线正前方的名片上，赫然印着“司马蔺”三个大字！ 而那张放着名片的简历，署名竟然是司华年！ 饶是早已想过有这种可能性，可当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觉得太过不可思议，还是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然而隐藏在这种感觉背后的，却是深深的寒意。 没过多久，门外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阮轻舟当即清醒过来，她这才想起自己是偷偷摸摸进来的。 可说时迟那时快，在还没完全想好该如何做的时候，她已匆匆抽了张名片，又抓起桌上的简历，随便折了折塞进口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外跑去。 在她潜意识中，对这里有种莫名的恐惧，她一心只想赶紧逃离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破门而出的瞬间，不小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外头的人，几人同时望向她的方向。 “谁？你是谁！怎么在我们院长办公室的？” “快去叫保安！” “快叫保安，司院长办公室有人闯进！”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跑，是阮轻舟此刻唯一的想法，她不知道自己要逃去哪里，也不知道前方是何处，所有的事情都远远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她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 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她凭着记忆转过一个弯，再转一个弯，果然，前方不负所望地出现了一个电梯。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祈祷，按下按钮的瞬间，电梯门就打开了，仿佛专门是在等她一般。 心中百感交集地走进电梯，确定后面的人是追不上了，阮轻舟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腿脚却是软了半截。人生第一次经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真是既害怕又……又刺激！ 那么问题来了，她这是要去几楼来着？一楼？ 对，一楼！不管她这是遇上什么诡异的事儿了，至少一楼会有出口。 指尖颤抖着按下数字“1”，一会儿工夫，在她满心期盼中，随着“叮”地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她下意识地抬眼，在看清眼前之人的瞬间，脑袋“嗡”地一声，她的世界观再次崩塌！ 一门之隔，陆唯怔怔望着突然出现的人，心中的震惊和诧异不比阮轻舟少。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电梯里？如果他记得没错，这部电梯刚刚一直在维修中，直到几分钟前才开始正常运行。而一直在等待旁边那部电梯的他，可是亲眼看着这部电梯运行起来的。 她这是……从哪里来的？ 还是说，她一直被困在了电梯里？ 这么一想，好像就解释得通了。 沉默半晌，陆唯率先回过神来，伸手将还在发呆的阮轻舟拉了回去，轻轻托着她几乎站不稳的身子，暂且将所有的疑惑抛诸脑后。 “小舟你去哪儿了？方子谦说你不见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阮轻舟咽了咽口水，试图找回自己的意识。 眨了眨眼，抬手握住陆唯的肩，“你们找了我多久？” 见她神色飘忽不定，陆唯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也没多久，方子谦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已经快要到了，也就差不多十分钟。” 说着，他拥着她往病房的方向走去，“电梯突然故障，你一定吓坏了吧，有什么事等回病房再说。” 阮轻舟猛地抬头，“你说什么，电梯故障？” 这回轮到陆唯诧异了，他甚至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这傻姑娘，以他多年来对她的了解，她还不至于迷糊到这种程度吧？ “是啊，不过你运气不错，也就几分钟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 阮轻舟不再说话，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毫无存在感地跟在陆唯身后，任由他牵着，一步步向前走去，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第十二章 没有人信她 这里分明是九楼，她记得很清楚，昨晚陆唯是抱着她坐电梯直达九楼的，可是为什么当她醒来打开门之后，正对着的却是一楼大厅？ 还有司马蔺所在的行政楼，她不记得那究竟是四楼还是五楼，可是她记得很清楚，电梯是一层一层下到一楼的，当指示灯停在“1”处的时候，电梯门打开，她看到了陆唯熟悉的身影。 可是当她出了电梯，再回看过去的时候，电梯上的指示灯显示的却是“9”，周围的一切恢复到昨晚的样子，是她熟悉的地方，一切仿佛重回正轨。 难道说，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都只是她的幻觉？ 突然想到什么，她将手伸进口袋，并不意外地触到一样东西，那是她从司马蔺办公室偷来的简历和名片，依旧还在，这是不是意味着，一切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真的？ 可是，如果不是梦也不是幻觉的话，难道，她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小说里的世界？ 不会的，绝不可能，世界上哪有这么狗血的事！ 对于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来说，这简直是荒谬！ 然而，本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她突然抽出被陆唯紧握的手，转身随众人走进电梯，毫不犹豫按下一楼。 “小舟，你要去哪里？” 陆唯一愣之下，也随她一并进入了电梯。心中有太多疑问，却又无从下口，他总觉得今天的阮轻舟看起来格外奇怪。 一楼大厅的情况显然和刚才所经历的完全不一样，不一样的环境，不一样的病房排布，就连护士服和收费台都有轻微的差别。 站在大厅正中央，阮轻舟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感觉是那样的陌生，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怀疑，刚才发生的和现在经历的，究竟哪个才是真？ 见服务台前有两个护士在聊天，她一路小跑着过去，“请问，你们这儿有姓司的院长么？”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小护士想了想，奇怪地看着她，“没有。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阮轻舟继续问道：“那你们这儿有姓华的医生么？” 陆唯从身后匆匆赶来，此刻他已带上墨镜，偌大的墨镜几乎将他清俊的脸遮去了一半，面容看不真切，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轻易被人认出。 他搂过她的肩，“小舟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阮轻舟却置若罔闻，仿佛急于求证什么似的，连带着嗓音都有些莫名的颤抖，“今天早上工地上送来的那些人，伤势最重的名叫李光明的，他现在人在哪里？” “工地？”听闻她的话，小护士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向身旁之人，“今天有工地送人来了？” 另一名护士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一番，接过话题，“没呀，小姐您是不是弄错了？” “小舟……”此刻陆唯却是再也不能忍受被完全忽视的感觉，他埋怨地掰过她脑袋，“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我说的？” 阮轻舟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看来，事情真的超出了她的想象，现在唯一可以证实的是，她方才经历的事情着实不是发生在这家医院，至于其他，她没有办法再想下去…… 再睁开眼，依旧是熟悉的眉眼，清丽的面容，只是眉目之间却没了往日的灵气，再也不见平日里言笑晏晏的模样。 陆唯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她缓缓开口，“陆唯，我看到了，我看到华子苓还有李光明了……” 陆唯一愣，似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看她的模样，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小舟，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阮轻舟沉默许久，终是未置一词。 其实她很想说“没有，陆唯，这不是梦”，也想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儿都说给他听，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也无力解释。 是啊，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 知道自己的话匪夷所思，于是她不再争辩，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拽着那张纸，却再没勇气拿出来。 一大早就经历好几次情绪的大起大落，毫无疑问的，阮轻舟上班迟到了。 陆唯一路狂飙，而她呢，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上，枕着手臂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乖巧得像只猫。 陆唯也不说话，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告诉她，他不想瞒着她，却又怕她多想。 毕竟，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通告都是和女星夏菡一道，而且公司似乎有意将他和夏菡捆绑在一起，打造成荧幕cp。 可是直到阮轻舟下车，他都没下定决心，索性就再等等吧，反正机会多得是，不急于一时。 告别陆唯，阮轻舟满脑子心思地走进公司大楼。 电梯直达九楼，她同往常一般经过综合大厅，往自己办公室走去，却意外发现大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那目光中，有探究也有笃定，有羡慕也有不屑，有崇拜也有嘲讽，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会吧，就因为上班难得迟到一小会儿，所以大家就开始集体鄙视她了？群众们的觉悟何时变得如此高了！ 她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走过大厅，可就在经过项目开发部的时候，突然冲出来的人影和她撞了个满怀，虽然她已经算是纤细柔弱的了，可没想到对方比她还要柔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她赶紧伸手扶住。 待看清对方是谁，她愣住了，竟然又是栾非。她匆匆忙忙从办公室出来，洁白的衬衫有些褶皱，脖子上隐隐有些许红痕，眼角的泪痕还未完全消去，看上去像是刚刚哭过一场。 阮轻舟不由朝门牌多看了几眼，才确定那是项目开发部总经理楼燮的办公室。 尴尬地挑了挑眉，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天知道她有多想变成隐形人，她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压根就不感兴趣！ 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一个拐弯后，终于来到自己办公室，她像泄了气的球似的往椅背上一靠。 第十三章 司华年简历 一大早的可谓是惊奇多多，也尴尬多多。她不由怀疑，今天究竟什么日子，怎么什么诡谲的事情都让她给碰上了！ 应魏一凡要求，正式的竞聘文件很快发布到全公司，意料之中，几分钟之后，就已收到数十封回复。这些回复首先得通过系统筛选，所以，阮轻舟要做的，就是在系统筛选之后，复审通过的人员，审阅简历，并与各大分公司核对简历的真实性。 一想到“简历”二字，阮轻舟心中咯噔一下。 掏出早已揉皱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摊开在办公桌上，然后一点一点抚平。简历写的很详细，甚至比她小说中描述的还要细致。 司华年，男，二十八岁，毕业于哈佛大学，研究方向：一连串英文；学术成就：又一连串英文。复杂的专业术语看得她头昏脑胀、似懂非懂，突然就有种大牛的既视感。 接下来，是所获荣誉，各种国际大奖尽数收入囊中，一眼望去竟占据了半张纸，似乎只要参加的，就没有不拿到手的道理，细细数来，足有二十多项。 阮轻舟一秒变迷妹，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可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司华年这个人，她想，他绝对当得起国民老公这个称号。 唯一遗憾的是，简历上没有照片。 这样说来，其实她还挺期待的，期待司华年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不是网络上流传开来的其中一幅，还是，所有想象中的模样都及不上他真实风采的十分之一？ 就在阮轻舟沉浸在臆想中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扰乱了一室的平静。 栾非蹬着足有八公分的高跟鞋径直破门而入，毫不客气地在她对面椅子上坐下，从那凌厉的眼神就可看出，来者不善。 阮轻舟不着痕迹地收起简历，不紧不慢地与她对视。 终于，栾非坐不住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跟楼总，你们俩……” 其实阮轻舟原本不想提这件事的，她从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想想两人当初长达一年的友情，美好的回忆总是能让人甘心沉溺其中，虽然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也不再有挽留或是解释的想法，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要知道，楼燮可是结了婚的人。 谁知，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栾非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自己有多高尚！不就是找上了一个有钱又有名的男人，同样依靠男人，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阮轻舟眸色一顿，“栾非你到底想说什么！” 栾非突然就笑了，“怎么，敢做不敢当？现在全公司上下可都传遍了，昨晚春江潮广场发生的事情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认识你的人一看就知道，那视频里的女主角就是你！” 阮轻舟怔了好一会儿，才匆匆打开手机。果不其然，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都是陆唯抱着一个女人的照片，角度不同，清晰程度不一样，视频也是参差不齐，唯一相同的，是那女子的容貌看不真切，大多数照片只留有一个背影。 她一眼就看出，那是她自己。 底下的评论哭倒一片。 马由的官方回应和昨晚一样，坚持声称他怀中的女人只是一名普通粉丝，结果自然是有人信，也有人不信，然后双双列出一大堆理由，相互开撕。 见阮轻舟如此神色凝重，栾非冷冷一笑，“真没想到，你竟然跟陆唯好上了，还做了他的秘密情人！看来今天早上送你来的人就是他吧？” 被人误会成这样，还是从前很好的朋友，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阮轻舟忍了忍，还是决定说得坦白一些。 “栾非，你自己愿意做别人的秘密情人，可别把大家都想的跟你一样，有时候你认为很重要的东西，或许在别人眼里，根本就微不足道，用不着总拿自己的价值观影射在别人身上。” 栾非突然起身，“啪”地一声，将手中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摔，“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如今的这个职位，其实你压根就看不上眼，而我却当个宝贝似的，精心准备了那么久，最终也没能敌过你的不屑一顾？” 阮轻舟突然就无语了，起身下了逐客令，“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跟你吵架，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祝你竞聘成功。” 不过是价值观不同而已，她从来都没想过要跟她争什么，自然也不会去做那毁人前程之事。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最好是这样！如果以后公司里出现什么风言风语，阮轻舟，我跟你没完！” 一天很快就过去，临近下班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阮轻舟一看，竟然是唐小糖的电话。 她按下接听键。 “小舟，我怀孕了……” 唐小糖是阮轻舟大学和研究生舍友，典型的南方古镇小家碧玉，本着两人甜到腻死人的闺蜜感情，是系里面出了名的“连体婴儿”。毕业后阮轻舟进了金融公司，而唐小糖则在一家国外软件公司做编程，兴趣来的时候，偶尔开发些小动画，是个随遇而安的乐天派。 当阮轻舟匆匆打的来到医院的时候，唐小糖已在门口等候。 阮轻舟一路小跑过去，新奇地盯着她的肚子瞅来瞅去，“吴越他知道吗，你怀孕的事？” 吴越是唐小糖现任男友，就职于全球知名企业百慕集团，是典型的白领。每月领着天文数字的薪水，所做的工作也是非人能及，没日没夜的加班，外加说走就走的出差，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两人通过一次业务合作认识，算是一见钟情。同时，大概也觉得是该稳定下来的时候了，于是决定抱着结婚的目的进行交往。 “别瞅啦，才一个多月，能瞅出什么呀！”唐小糖害羞似的往旁边一跳，又哼哧哼哧迈着小碎步贴上前来，俨然一副小媳妇模样，然后挽起她的手臂，一同走进医院大门，“他在外地出差，还没回来，我也就没告诉他，想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由于是工作日，由临近下班，前来就诊的并不多，见前面约莫四五个号的样子，阮轻舟决定先去趟卫生间。 第十四章 诡异事再生 然而一推开卫生间的大门，眼前的场景却令她大吃一惊。视线豁然开朗，炙热的阳光透过正前方透明的玻璃照耀在光滑无比的大理石地面，然后准确无误地反射到她眼里，形成一道凌厉的光束，刺得她瞳孔生疼。 她猛地闭上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眨了眨眼，确定没有看花，也不是在做梦，下一秒，她就已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这是……又来到司华年的世界了？ 第二次来到这里，她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慌乱和恐惧，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责任。这种感觉很奇怪，却很真实。 她总觉得，一切皆是天意。她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这一回，她没有在医院徘徊，也没有再去寻找华子苓和司马蔺，而是顺着前方的路，从一楼大厅往外走去。 一样的蓝天白云，一样的熙攘人群，小孩子摔倒了会哭，年轻人谈个恋爱觉得分外甜蜜，中年人在生活的压力下紧皱着眉头，老年人则带着一身的病痛在医院煎熬。 一切和她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忽然想起，如果事情真的按照她小说中来发展，那么接下来，华子苓和司马蔺面临的，将是一场永无出头之日的浩劫。 就在李光明死亡的第三天，也就是医患关系焦灼的隔天，司马蔺和华子苓的尸体被双双发现在各自办公室，两人都是被硬器所伤，颅骨破裂，横尸在办公桌前的地面上，尸身冰冷，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 院长司马蔺正是司华年的父亲，其实作为华子苓的丈夫，为了避嫌，他并没有直接参与此事，而是将这件事交给一名副院长全权负责。哪知凶手太过穷凶极恶，夫妻俩一个都不放过，非逼得人家家破人亡不可。 事情发生的时候，司华年刚好在哈佛读完博士学位，机票也已经买好。就在他准备回国的前两日，收到父母亲双双去世的消息。 小说毕竟是小说，一切的自虐和他虐行为都是为了推动故事的发展，为了吸引读者眼球，为了让男主变得更强大，在社会上传播正能量。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就在这里，在他的世界。对于此时的她来说，他们都是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人，不再是冰冷的字眼和单薄的画像，不再是只存在于虚幻中的角色。就像早前，她看到李光明被护士推着进入手术室，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绝望和痛苦，满眼醒目的红色深深刺痛了她的眼，也震慑了她心。 想到这儿，转头不经意间瞥见路口的公共电话亭，她鬼使神差地跑过去。 拿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司华年的简历，看着那一连串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阿拉伯数字，她犹豫着投入硬币，正准备拨通电话，才想起那是国际长途。 算了，还是用手机吧。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下一秒，电话里传来好听的男中音，“Hello，whoisthis？”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答，那边换了种语言，“你好，请问哪位？” “Hello？” 在对方第三次试探后，阮轻舟终于鼓足勇气，“请问，您是司华年先生么？” “我是。” 冷静地说出两个字后，对方就再也不说话了。 司华年司华年司华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他他……真的是司华年哎！ 最初的小小兴奋过后，阮轻舟才发现电话两端都没了声音，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她想了想，故作镇定：“你买了9月9号的机票回国，是么？” 短暂的停顿后，传来司华年清冷的声音，“你是谁？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轻舟此刻已完全冷静下来，“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告诉你，9月8日，你母亲华医生会有一场极其艰难的手术，你一定要提前回来。” “你是我母亲什么人？她让你打电话来的？”司华年显然觉得有些诧异，起初他以为对方是航空公司的人，后来又以为是母亲医院的同事，但稍微一想，就觉得不太可能，而且以母亲倔强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事情不合常理，则必有蹊跷。 想到这儿，声音不由冷了几分，“你究竟是谁？” 阮轻舟并不打算回答，她想了想，又试探性地问道，“司华年，你是不是有一个红色的指环？从小就有？” 长久的沉默后，对方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他说：是。 竟然是真的！ 阮轻舟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带着的玉佩，因为是传家宝，当初为了让司华年这个角色更有神秘感，她将自己的传家宝——这枚血红色的玉佩也写进了小说中，没想到，连这个细节也成了真的！ 想到这儿，不知为何她心中有种莫名的兴奋，连带着嘴角都不自觉地上翘。 “司华年，你一定、一定记得要提前回来！” 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下意识地认为，如果司华年提前回国，这件事一定会改变华子苓的某些决定，进而改变她的生活，哪怕是中午在哪里吃饭、晚上加不加班这样的小事。根据蝴蝶效应，无数小小的偏移叠加在一起，最终结果必然会让事情脱离原本的轨道，向着与小说中完全不同的轨迹发展。 最重要的，不论那场手术最终会不会存在，不论李光明会不会死亡，也不论那场医疗纠纷会不会发展到那一步，至少，司华年能够再见到他的父母。 回来迎接他的，不再是冰冷的尸体和黑白的照片。 这就足够了。 可是，她无法告诉他更多，是告诉他他的父母即将被杀害？还是告诉他她知道他的全部事情，甚至整个人生？她不能，这样做太残忍！ 做完这件事，阮轻舟觉得整个人轻松很多。她匆匆跑回医院，在医院大门自动开启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切突然变了模样。 她回来了。 第十五章 开机大典 看到前方左顾右盼的身影，她忙迎上前，“唐小糖，我在这儿！” 唐小糖立刻欢脱地跑来，“哎呀小舟你去哪儿了，都找不到你人，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先进去了，还好只是问了些基本情况，没要我一个人对着那些冷冰冰的机器！” 这丫头，都怀孕了怎么还如此不稳重！阮轻舟伤脑筋地笑笑，接过她手中拎着的一堆保胎药，“宝宝怎么样？” 唐小糖亲切地挽住她的胳膊，双手比划了一下，“才这么这么这么一点点大，哪里能看出什么来，医生不过是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哎呀怀孕真的好烦！” 阮轻舟不由笑道：“真是不可思议，你竟然要做妈妈了！我还记得开学第一天你不敢一个人睡觉，大半夜的钻我被窝的情景……” 唐小糖不乐意了，“哎呀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那是黑历史！” “你完了，我会记一辈子的。”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如水。 那天发生的事情，一连两次进入到陌生的世界，就好像做梦一般。那通电话，以及那张至今还在她包里揣着的简历，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不真实。 她没有再去那家医院，因为不敢。她怕万一不小心再次踏入那个世界，看到的结果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所以，干脆就让那天的记忆化作一缕青烟，随风散去，当做一场庄生晓梦。 今天是《锦瑟年华》开机大典。 意料之中，《锦瑟年华》男女主角花落杜鹃传媒自家艺人，男主角司华年由当红小生陆唯饰演，而女主角杜锦瑟则花落当红花旦夏菡。虽然两人的粉丝早就预料到了，可当消息正式对外公布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开机大典现场，夏菡一身宝蓝色的及地长裙庄重而优雅，大开的一字领衬托出她饱满的身材和诱人的线条，头发高高盘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唇红齿白、妆容明艳，瞬间惊艳四座。 早已习惯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夏菡旁若无人般翩跹而过，径直走向陆唯所在的角落，在他身旁站定，然后伸出手，“陆先生，很荣幸能和你再次合作。” 这样的场合陆唯一向低调，通常都是一个人坐在一边刷自己的朋友圈或是微博，除非轮到他出场或是有人叫他的时候，才会出现在闪光灯下。 见是夏菡，他连忙起身，礼貌地握住她的手，“夏小姐，合作愉快。” 夏菡不由加深了笑容，浅浅的酒窝让她看上去多了份俏皮，“我看过很多你演的戏，演得很好，不论演技还是配音，当然，你的琴艺我也有幸欣赏过，绝对一级棒！” 陆唯不着痕迹地放开她的手，脸上洋溢着一贯的招牌笑容，不卑不亢，“夏小姐过奖了，能和夏小姐这样优秀的演员合作，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夏菡，著名电影学院毕业，最美校花，当红花旦，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出演过偶像剧女主角，那部剧红透了半边天，随之而来，各种商演和广告合约应接不暇，如今毕业三年，可谓风生水起、游刃有余，已经算是演艺圈的资深老戏骨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合作，却是第一次合作分饰男女主角，当红小生和当家花旦的完美结合，男才女貌，怎么看都像是一对璧人。 当天下午，《锦瑟年华》就正式开拍了，第一场戏是司华年和杜锦瑟走出机场遇到突发变故，为了画面的逼真，拍摄组取景就取在机场……旁的一大片空地上。 根据小说，男女主角在飞机上相识，又住在同一城市，因此一下飞机，就很自然地结伴而行。此时，司华年并不知道父母已经遇害的消息。 正当两人谈笑风生的时候，突然路人甲与司华年擦肩而过，猝不及防的，手中的匕首对准他的腹部插了进去，动作娴熟，一看就是个中好手。 司华年吃痛，短暂的愣怔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也算是条件反射，他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腕大力反手一掰，插了一半的匕首掉落在地。 杜锦瑟作为一名女警，虽然是心理学专业毕业，可也受过严格的体能和格斗训练，紧要关头上演了一幕惊心动魄的美救英雄，颇费了些力气才将凶手绳之以法。 随着剧情的发展，在警方调查这起谋杀案的同时，司华年也一直在探究父母的死因和那起医疗事故，竟让他意外发现两个案件的共同之处，这两起案子，都与一个神秘的组织有关，原来一切并不仅仅是医疗纠纷这么简单，事情背后有个天大的阴谋。 而他和杜锦瑟的感情也在朝夕相处寻觅真相的过程中，逐渐升温。 一切就此开始。 6点整。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临下班前的五分钟，阮轻舟几乎是数着秒数过的。 今天是陆唯的好日子，为了庆祝，说好去机场接他，然后一起吃顿晚饭，地点是他朋友开的一家私房菜，顶级大厨、口味独特，有单独的包厢不说，最重要的，客人隐私方面做得很好，绝不会被狗仔拍到。 下班高峰期，路上车辆行人川流不息，阮轻舟悠闲自得地听着广播里的音乐，一边哼着小曲儿，在没有尽头的车流中蜿蜒前行。 然而，毫无预兆的，意外总是来得那样猝不及防。 她不过是低头瞄了眼微信未读信息，再看向前方的时候，一道浅蓝色的身影突然窜出，出现在她匀速行使的车窗前，修长的身形似是摇晃了一下，然后，就这么笔直倒了下去。 她猛地一个急刹车，脖子仿佛和脑袋要分家一般，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却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拍。 下一秒，一声闷响自前方响起，她死死扣住方向盘，悲催地闭上眼。 苍天啊大地啊，老天有眼啊！她不会这么倒霉，撞到人了吧！ 但是如果她以为事情到此为止，那就太太太天真了，下班高峰期本就车水马龙，机场高架一路开去虽说通行顺利，很少发生拥堵现象，却是一辆紧跟着一辆，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再加上大家归心似箭，车速并不慢。 第十六章 车祸神秘男 正当阮轻舟准备下车查看一番的时候，只听“嘭”地一声暴响，一股大力如潮水般从后方涌来，大脑“嗡”地一下，整个身子腾空着向前栽去，好像地震一般，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若不是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方向盘，整个人趴在上面，她定无法幸免于难。 紧接着，无数撞击声和尖锐的刹车声此起彼伏，齐齐八方来袭，环绕在耳畔，惊得她连动都不敢动。 蒙圈了好一会儿，阮轻舟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不上好好“欣赏”这浩浩荡荡的连环车祸，她惊魂未定地打开车门，急急忙忙下车，查看被她撞到的家伙，那个罪魁祸首，同样也是受害者。 “先生，你不要紧吧，先生？” “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男子侧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只手臂遮住了侧脸，所以她看不清他是醒着还是昏迷，好在地上没有一点血迹，浅蓝色的衬衫干净如初，而看他躺着的姿势，也不像是身体错位或是骨折的样子。 再看看自己的小红车，似乎也没有丝毫损坏。 这样她就有点放心了，人没坏，车也没坏，说明这一下撞得并不重。 不过她还是不敢上前进一步查看男子的伤势，毕竟，车祸现场是不能随便乱动的，万一弄得不好，折了腿断了手，可是要出人命的！ 联系完救护车，阮轻舟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然而瞥到车尾的瞬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刚刚还说没有损坏来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的小红车，车尾凹下去一大块，后备箱的盖子也被撞得掀开，车灯面目全非，那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苍天啊，这辆车她才买了一个月不到，就成了这副模样，她简直欲哭无泪…… 牵涉其中的车主也都纷纷下车，看着各自的车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指责的、骂骂咧咧的，也有同情的、暗自牢骚的，高架原本五车道也变成了两车道，如蜗牛爬行一般，五米一刹车，鸣笛声不断，叫人越发心烦意乱。 阮轻舟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膝看着这个身着浅蓝色衬衫、昏迷不醒的男子，内心焦灼地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等着等着，她似乎看到男子半握着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顿时欣喜若狂，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男子身侧，双手悬空半晌，却终是什么都没做，只能尴尬地放下。 “怎么样……还能动么？” 男子曲起手臂，修长的手指抚了抚额头，眨眼的功夫，就要挣扎着起身。 “哎哎，你慢一点儿，你刚才被车撞了！小心……” 动作还挺麻利，看来连个骨折什么的都可以免了。阮轻舟终于完全放下心来，心情大好地跟着站起身来，然而抬头的瞬间，她愣住了。 男子笔直地站在人群中，眸色深邃，眉目如画，清俊的侧脸棱廓分明却又不失柔和，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淡漠的气质浑然天成，仿佛一股清流涌进心头，成为她眼里唯一的风景。 除了，额头上那破坏美感的一点小擦伤。 周围有瞬间的静默。 “被车撞？”显然，男子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皱眉瞥她一眼，“谁撞的？你？” 阮轻舟好不容易从美色中清醒过来，不由撇了撇嘴。嗯，看多了陆唯这样的男生，她怎么对男色还是这么没有抵抗力！真是失策。 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并不是男人的专利。 听他这么一说，看来此人思维也很正常，应该是真的没事。 “我……是我，可是也不能全怪我啊，我还没说你呢，谁让你在高架上横冲直撞的！这是高架哎，还是整个S市最繁忙的一座高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 更何况在她印象中，似乎在撞击之前，他就已经倒下了。 他不会是故意讹她的吧？ 听了阮轻舟的话，周围其他车主也纷纷响应，“就是，你看看你，这样乱闯乱撞的害得我们这样，车坏成这个样子，时间也浪费了……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 “就是，这拖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说不定还要去警局一趟……” “好了好了，只要人没事就是万幸！”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数落，阮轻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人是她撞的。 不由多看了男子两眼，“那个……你还好吧？” 怎么说也是帅哥，还是宽容一些算了。 这时，熟悉的鸣笛声自不远处响起，渐行渐近，警车和救护车差不多同一时间到达。 了解完情况，做完笔录，阮轻舟不舍地看了眼她可怜的小红，跟在男子身后上了救护车。虽然身上没出现严重的伤口，可她还是注意到了，他的手臂有多处擦伤，膝盖似乎也有那么点不自然，她得负责到底。 救护车上，医生稍作检查后就将两人交给了护士，护士一边偷偷瞄上男子几眼，一边麻利地为他消毒、擦药，虽有花痴嫌疑，可动作还挺专业，丝毫不含糊。 阮轻舟安静地在一旁看着，不由庆幸，“幸好，只是皮外伤。” 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笔直地坐在那儿，摸不透任何想法。如果不是颜值的话，压根就没有一点存在感。 清理完伤口，他突然抬头，“其他人怎么样了？” 阮轻舟愣了愣，有些摸不清头脑，“什么其他人？” 男子皱了皱眉，可还是耐心地解释，“飞机失事后，怎么没看到其他人？” “飞机失事？” 这下轮到阮轻舟讶然了，不会吧，飞机失事？除了刚刚亲身经历的、骇人听闻的机场高速连环车祸，难道还发生了其他事故？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不由感慨现如今记者们的敬业精神，刚发生的连环车祸倒是有报道，却没看到任何有关飞机失事的新闻。按道理说，飞机失事这么大的事，是绝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的！ 她抬头，“先生，你坐的哪一航班？” 第十七章 私闯民宅 男子没有丝毫犹豫地报了一串数字，原来是UA航空的，阮轻舟心中了然，看来他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公子哥儿，几年不回国，误闯误撞上了高架也情有可原。 然而，正当她提交搜索的瞬间，整个人蒙住了，因为，他说的航班根本不存在！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先生，你确定你坐的是这一航班？” 见她怀疑，男子也不说话，不紧不慢地从衬衫口袋掏出一张纸，向她递来。 阮轻舟接过，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下，她没坐过国际航班，所以也不清楚各家航空公司国际机票长什么样，不过，手中的这个看起来的确是一张如假包换的机票，而且航班号也与他刚刚报给她的数字一模一样。他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蹊跷，实在是蹊跷…… 她想了想，将手机和机票一并递给男子，“喏，你自己看，网上确实搜不到这一航班。” 男子紧紧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眸色越发黯淡。 许久，阮轻舟收起手机，撇撇嘴不再说什么，心中却想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被人给骗了？还是……被她这么一撞，把脑袋给撞坏了？ 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却见他怔怔地望着她身后。 她不由回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日落西山，晚霞的最后一抹光芒也被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团团遮住，黯然的天幕下，离高架不远的地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锦瑟年华》剧组”几个红底白字高高悬挂着，周围充斥着粉丝制作的各种刻有“司华年”、“陆唯”字样的广告牌，闪烁不断，花哨而显眼。 在剧组诸多工作人员的正中央，她一眼就看到陆唯的身影，那个白色衬衣、身形颀长的身影，此刻，正搂抱着一个女孩，两人紧紧相拥，深情对望。 那画面唯美得，仿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救护车渐行渐远，车中的两人却各怀心思，一时间，四周陷入长久的沉寂。 到了医院，处理完一切，阮轻舟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总觉得眼前的男子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为什么。 于是，她问医生要了张纸，写下一连串号码递给他，“这个给你，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尽管打我电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男子漫不经心地接过，扫视一眼，就在他看清号码的一瞬间，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了般定在原地。 在阮轻舟转身的瞬间，他猛地握住她的手腕，怔怔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阮轻舟眨了眨眼，以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怎么了？” 男子一字一句道：“这是……你的手机号码？” 阮轻舟笑道：“是呀，如假包换，如果你不相信的话，现在试一下好了，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赖账的。”说着，挣脱他的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是她越想越觉得好笑，不会吧，他该不会把她当成骗子了吧？ 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已将近八点，随便叫了点外卖，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般往沙发上一趟，她顺手打开电视机。 电视上放的，正好是陆唯的剧。 刚才在救护车上，知道陆唯接电话不方便，她就给他发了微信，简单说明了下发生的状况，然后说今天可能晚些到。没想到微信刚发出没多久，就收到陆唯的回信，说他正好今天可能会结束比较晚，所以，约会只能等到下次有时间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失望？或许吧，可更多的，还是觉得疲倦。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估摸着是外卖到了，她欢天喜地地起身开门。 虽然心情不太好，可是一见到吃的，她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食比天大，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吧！ 然而，当看到门口那张放大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时，她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他他他……不是刚刚高架上被她撞到的男子么？ 很显然，不止是她，来人也是同样的震惊，怔怔地看着她，忘了言语。 依旧是浅蓝色的衬衣，伤口敷的药还没完全吸收，只是从医院分开到现在，才相隔一个多小时，他怎么看起来……如此憔悴？仿佛整个人经历了一场大劫似的，神色阴郁，面色不善。 静默片刻，他突然开口，“阮轻舟。” 阮轻舟一愣，像活见了鬼似的连连后退，“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男子顺势向前一步，好巧不巧地堵在门口，生怕她突然关上门。 “看来，手机号码我也不用再去查了。” 阮轻舟依旧没反应过来，“什么……手机号码？”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 见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男子不知为何怒从中来，他一向脾气好，遇事沉着冷静、尽在掌握，可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已远远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他几乎是怒吼着握住她的肩转了个方向，然后上前一步将她压向玄关处的墙壁，脚尖轻轻一勾，大门“啪”地一声关上。 出了医院大门，他尝试了无数种办法，打电话、定位、问人、甚至黑进公安系统……然而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不存在、不存在、不存在！明明是同一个城市，明明是同样的节奏和生活，为什么一切的一切是那样陌生？ 足足想了半个小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是一个看似熟悉实则和他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种陌生，并非取决于单纯的无知，并非是靠简单的了解和接触就能解决的，它的可怕之处在于，他莫名其妙孤身一人流落到这里，失去了原有的一切，家人、亲情、友情，甚至最重要的，身份！ 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是，他跟这个世界没有一丁点关系。 然而，正当他魂不守舍地流浪在街头的时候，透过书店的橱窗，一排排堆积如山的《锦瑟年华》引入眼帘，前排的横幅上写着：年度最畅销小说，让男神司华年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心中咯噔一下，他飞速跑进书店，拿起一本《锦瑟年华》翻看起来…… 第十八章 哈佛学生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书店，又是怎么走过来的，整个状态看起来就像是在梦游。 他的命运、他的父母、他身边的朋友、他多年来的努力和经历，他一切的一切，都被设定在这本50万字、四公分厚度的书中，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命运之线操控在别人手中，线一断，他的生命也即将终结。 原来，他接下来的命运竟然是这样，父母惨遭杀害，自己被追杀……原来，他的整个人生都不过是场笑话！ 这该死的书，这该死的命运，这该死的魔咒！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没有人知道，这一个小时，是他此生最艰难的一个小时，他耗光了所有力气苦苦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 他甚至怀疑，在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喂喂喂，你……你做什么！你快放开我！” 反应过来的阮轻舟惊声尖叫，胳膊肘死死抵在他的胸口，望着近在咫尺的怒颜，心生惧意。失策啊失策，一向安全意识极强的她，怎就忘了透过猫眼看一看来人？怎就这么轻易成了待宰的羔羊？ 早知如此，她今天就不该管他的，行为如此奇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男子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说——这是怎么回事！” 阮轻舟低头一看，“《锦瑟年华》？” 看来，对方应该不是为财、也不是为色而来，这样一来，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些。 见她不答，男子反问，“难道不是你写的？” 是啊，可是，“你怎么知道！”为了避免麻烦，她可是一直用的笔名，就连大多数朋友和同事对此事都全然不知。 男子冷笑一声，“自然是用了些办法，找出版社要的。” 这也行！闻言，阮轻舟一秒钟变脸，简直是欲哭无泪。这出版社，也太太太太不靠谱了！笔者的基本信息也能随便泄露！ 要是能逃过此劫，她一定要告他们！不过首先，还是保命要紧。 摸不清对方的来意，她小心翼翼试探道：“这本书怎么了？你嫌结局不好？我可以改啊！还是你觉得过程太虐了，没关系，我同样也可以改！还是你……你想要我的签名？” 男子怒极反笑，扣着她肩膀的手都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他突然一个挥手，吓得阮轻舟赶紧抱住了头，闭紧了眼再也不敢睁开，他他他……不会是要揍她吧？她又说错话了？ 男子愣在当场，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他不过是想放开她而已，怎么就吓成这样？ 最初得知真相的怒意和恐惧已逐渐消散，他终于放缓语气，“你别怕，我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问，这本书的剧情，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哼，谁信呢！阮轻舟心里强烈抗议，可他刚才表现出的，分明就是要伤害她的意思！ 她暗自撇撇嘴，放下手臂，揉了揉手腕处被他扼住的地方，“剧情？当然是我想出来的了，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抄袭？我才不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男子不由皱眉，“想出来的？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脑洞大了，一切皆有可能……不过，也有一些是做梦梦到的，你说奇怪不，竟然会做这样莫名其妙又连贯的梦，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男子怔怔地站在那儿，许久，苦笑着后退几步，“其实我早该知道的，何必再来确认一次……” “知道……什么？”阮轻舟试探性地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都觉得这个人奇怪得很，还有点神神叨叨的。 男子回过神来，深深看她一眼，突然弯腰鞠了一躬，“阮轻舟，对不起，今天是我太鲁莽了，我向你道歉，希望我今天的行为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着，他对她展露一个谜之微笑，然后，开门离去。 “呃？” 阮轻舟愣了好一会儿，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哪里还有男子的身影，就连大门都被他礼貌地带上了。 有缘再见？算了，还是再也别见了。她无比郁闷地想。 吃完外卖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阮轻舟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一边望着窗外绚丽的街景，一边懒洋洋地吹着头发，竟后知后觉地发现外面下起了雨，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将街灯映照地越发清晰而迷离。 想想刚才发生的事，依旧心有余悸。其实，那人看起来挺有教养，也挺有礼貌，最重要的，长得那么帅，应该……不算是坏人吧？可他为什么突然闯进来，一副杀人灭口的样子？ 估摸着是碰上什么难事了。 外面雨下这么大，也不知他回去了没有。 正想着，突然想起方才那人丢下的一本《锦瑟年华》，她走到玄关处，弯腰捡起，拍拍上面的灰尘。好歹也是自己的作品，怎能任由它被随意丢弃在地上践踏呢？ 正欲转身，突然瞥见旁边还有一样东西。她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张磁卡，上面印着“HarvardUniversity”字样，紧接着是一连串英文，以及学号，还有名字：HuanianSi。 这是……哈佛大学的学生卡？想来应该是两人正在纠缠的时候，他不小心落下的。 等等，HuanianSi，SiHuanian？司华年？ 她猛地抬头，不会吧，这么凑巧！ 再苦苦冥想今天他给她看的机票，从波士顿到S市，姓名似乎……似乎也是一连串拼音，可至于是不是HuanianSi，她是真的没有在意。 难道说，他真的叫司华年，同时也是哈佛大学的学生，今天回国？ 可是，他口中的飞机失事怎么解释？查不到那趟航班又如何解释？就连他突然出现在高架上撞上她的小红车也是谜之诡异！ 难道…… 不会，不会的，事情应该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这绝不可能！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骨碌喝下整整一大杯凉水，心情这才镇静了些。 考虑良久，她随便套了件外衣，又拿了把伞，匆匆出了门。 第十九章 既定的命运 站在一楼的台阶上，阮轻舟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浓重的雨雾，在路灯昏黄的光照下白茫茫一片，树影斑驳、若隐若现。一眼望去，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不断落下又溅起的水花在层层跳跃着，不厌其烦。 看来，他是真的离开了。 本来还想问清楚的，可是转念一想，问清楚了又能怎样，说不定所有的一切都是某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精心布置的一场骗局，她又何必自寻烦恼，还是一切随缘的好。 如此想着，她苦笑一声，果断转身，回家。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不远处浓密的树荫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悄然转出，顾不得这倾盆大雨，望着她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她一定是发现他故意留下来的那张学生卡了，特意追出来，应该是想问个明白。看来，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真的是不同的世界呢，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被他给遇上了，他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怪不得，当初在美帝的时候，他怎么都查不到这个由国内打来的手机号码，姓名、归属地，一切的一切，都提示为空号，就连他找计算机领域的朋友帮忙，黑进国内的通信运营公司，都发现不了一丝端倪。 可是，那本小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世界都是假的？只是被杜撰出来的虚幻的世界？ 可是不对呀，正因为阮轻舟的提示，他重新定了机票，提前两天回国，其实从那一刻起，他的时间线已经发生了变化，和小说中描述的未来不再一样。也就是说，他的命运、他的未来是可以被改变的！ 也就是说，他的父母可以不用被谋杀，未来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那是不是意味着，《锦瑟年华》这部小说描述的是他既定的命运，而他真正的命运，还是未知，依旧把握在他自己手里？ 只是，这两个世界，究竟是平行世界，还是一个是现实、一个是虚幻的世界，他现在还不清楚。但是他相信，终有一日，他会找出一切真相。 从这一刻开始，他决定振作起来，但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回去的办法，找到联通两个世界的枢纽。 第二天一大早，阮轻舟是被震耳欲聋的电话声吵醒的。 唐小糖那家伙，知道她手机打不通，竟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打了家里的座机，誓要将她吵醒不可，真是万恶的小资本家！ 然而接完电话，阮轻舟就再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情。 打开电视，铺天盖地的熟悉身影占据了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各大媒体描述得有声有色，各路“知情人士”争相爆料，有图有真相，再添油加醋一番，俨然一部当红小生与当红花旦郎情妾意佳偶天成的甜蜜爱情故事。 昨天晚上，大雨倾盆，如泣如诉，正是痴男怨女感伤悲秋的好时候，陆唯独自一人出入夏菡别墅，两人黑灯瞎火、共度良宵，直到凌晨时分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消息一出，震惊了整个娱乐圈。 打开微博，评论更是离谱，死忠粉们纷纷围观，接二连三发来贺电，说早就猜到他们在秘密交往，这不是公开秀恩爱的节奏是什么？更有甚者，传言两人早已同居，只不过两人都比较低调，没有公开承认而已。 黑粉则表示夏菡一向擅长制造绯闻，各种蹭热度、蹭头条，这回一定是想借着《锦瑟年华》开拍的机会好好火一把。陆唯明明是有女朋友的人，她夏菡算什么东西，第三者？ 当然，也有说陆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不过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此事一出，今天一大早，陆唯单方面发表声明，声称两人只是朋友关系，昨晚是因为拍摄现场夏小姐淋了雨身体不适，作为朋友和搭档，他和经纪人理应问候一下。 至于夏菡，模凌两可的一句话再次将事情推向高潮：请大家给我们点私人空间，发糖还是各自发糖，时间见分晓，外加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包。 这这这……分明就是公布恋情的节奏啊！ 至少阮轻舟是这么认为的，她深深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从陆唯进入演艺圈那日起，她一直相信他，从不过问娱乐圈里的事，也从不拿媒体各种无中生有的绯闻和琐事来烦他，即便有时候为了宣传需要炒点小新闻、蹭点小热度她也无所谓，可这次不一样，不止是事情本身，夏菡的态度更让她觉得危机重重、来者不善。 想着想着，阮轻舟越发不淡定了，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好像早料到她会打电话似的，陆唯很快接起，语气是他一贯的温润和从容。 “看到新闻了？” “嗯。” 陆唯顿了顿，解释道：“当时拍的是我和她的对手戏，只剩下我们俩，其他人戏份一结束就都陆续离开了，夏菡淋了雨有些发烧，所以只能先送她回去。你知道的，昨晚雨那么大，夏菡被人照顾惯了，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我也不太放心她一个人。” 看着电视上两人一起出席活动的报道，阮轻舟心中依然不是滋味，“昨晚，就你们两人？” 陆唯似是一愣，“呃不，当然不是……还有马由，他一直待在别墅，我中途出去买药，才被狗仔拍到。” 他送她回家，他为她半夜淋着雨跑去买药……阮轻舟无声地叹了口气。 突然就有些挫败，“陆唯，昨天，我也出车祸了。” 陆唯一听就着急了，“你不是说没事么？怎么，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阮轻舟苦笑，一直以来，他的借口总是忙，总说要以事业为重，就连她生病了、不开心了，甚至是这次出了车祸都没时间来看望一下，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毕竟，那是车祸。哪怕是得空打个电话安慰她一下，都没有。 重点不是她有没有去医院，而是，他竟然连陪她一起的这份心都没有。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她不记得，因为数不清。 半晌，她淡淡道：“没有，我还好。” 第二十章 他到底是谁 陆唯也似乎舒了口气，“那就好，小舟，你一向乐观坚强，也很独立，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不知为何，阮轻舟突然想起网上一个很狗血的段子，男生分手时对女生说：你很坚强，没有我，你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可是她不行。 现在看来，还真是剧情神还原！ 她很坚强很独立，所以她就活该一个人，活该不怕受伤，活该不会难过，而夏菡呢，被人照顾惯了，做了太久的公主，就应该一直被人呵护在掌心。 这是什么狗血的逻辑！ 阮轻舟忍了忍，还是决定耐着性子商量一下，毕竟是两个人的事。 “陆唯，要不我们公开吧，公开我们的事情，这样也可以免去很多误会和麻烦不是么？也免得大家胡乱猜测，那些媒体什么的也不会再拿这个来做文章，而且，也算是给你的粉丝们一个交代了，岂不是一举三得？” 电话那头是片刻的静默，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 良久，才听陆唯轻声道：“小舟，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疑神疑鬼的？你还不清楚么，这种事情在娱乐圈很正常，你只要相信我就行，其他的，都交给我。” 阮轻舟应了声，就没再坚持。只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一次，是真的不一样。 她的第六感很快应验。 一个礼拜后，百慕集团子公司璀璨科技成立仪式正式启动。 出任璀璨科技第一任总经理的，据说是一位新人，此人来头是什么、有何过人之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这个人神秘得很。 而吴越作为副总经理，如今可谓是风光无限，媳妇终于熬成婆，这也不枉冷落唐小糖许久，用没日没夜的付出和加班换来了这个副总经理的职位。 而作为璀璨科技最大的合作金融机构A公司，原本董事长派来出席的是楼燮和魏一凡，可谁知魏一凡临时家中有事，只能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阮轻舟。 不过幸好，这种场合，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需站在那里笑一笑、坐在那里拍拍手就可以了。 百慕集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全球前五十强，其实最开始它只是一个家族企业，数百年来发展至今，无论是资质还是实力都已经根深蒂固，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业务甚至发展到国外数十个国家，涉猎广泛、地位牢固，业务涉及到各个方面，科技、能源、医疗、互联网，甚至是建筑，很少有人能说清楚它到底有多少家子公司，到底包含了多少范畴。 璀璨科技是百慕集团旗下的一家科技公司，与百慕集团一贯以性能为依托的理念不同，璀璨科技的产品以设计为依托，时尚而不失沉稳，可以说是走在设计的最尖端。 百慕集团为世人所知的总裁名为****，他是迄今为止百慕集团历史上最年轻的CEO。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究竟百慕集团真正的掌舵人是谁，没有人知道。 主持整个仪式的是吴越，简单的致辞后，开始例行的媒体访问。 今天现场来了很多商业大咖，也有不少资深媒体人，阮轻舟对此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只是她隐隐感觉到，其中有一枚摄像头，似乎在对准她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记录着什么。 可是当她再仔细看去的时候，一切恢复如常。 好在，访问很快结束，接下来是酒会时间，也是众商业大咖们最热衷的时刻。 “阮轻舟？真的是你！” 阮轻舟正悠闲自得地独自坐在沙发上刷微博，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吴越。 她一愣，就听吴越笑着道：“刚刚，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吴总，恭喜了！”她起身相迎，神秘兮兮地朝他眨眨眼，“今天你可是大写的帅！” 说起来，她和吴越还算挺熟，因为唐小糖的闺蜜关系，三人吃过几顿饭，再加上吴越此人外向随和，善于交际，这一来二去，也算是老相识了。 吴越朗声一笑，“还‘吴总’，跟我客气什么！有空去我们家坐坐，小糖天天念叨着你呢。” 阮轻舟诧异，“你们……同居了？” 吴越又是一笑，显然比方才多了份腼腆，“是，她怀孕了，方便照顾。” 阮轻舟不由多问一句，“打算何时结婚？” 吴越想了想，“我的意思是，先领证，然后等过了三个月危险期，再办酒。不过小糖倒是没这么着急，还在纠结到底是三个月之后办酒，还是生完孩子再说。到时候邀请你来做伴娘，可别推辞啊……” “可以，不过捧花一定要记得扔给我！” “哈哈哈，那是一定……” 正说着，宴厅大门倏地打开，一年轻男子在众人簇拥之下走进大厅，一身酒红色休闲西装一丝不苟、恰到好处，衬得身形修长笔直，再加上举手投足间绅士十足，惹得周围一片呼声。 只是……这人看起来怎的如此眼熟！ 男子环视四周，一一点头回应大家的寒暄，然后，清冽的视线穿越重重人潮，望向阮轻舟的方向，轻轻一笑。 吴越小声向她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璀璨科技总经理，Tony先生。” Tony？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阮轻舟错愕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这个人不就是前段时间被她撞到的男子？然后私闯她的民宅，将她按在墙上先是严刑逼供然后再给她一颗甜枣儿的人？ 真是……她已经完全被弄糊涂了，他到底是谁！ 见一堆人簇拥着那个叫Tony的男子向这边走来，她忙示意吴越，“呃吴总，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看看就行。” 然而正当她回过头，好不容易松口气，却好巧不巧地和楼燮打了个照面，当真是……一脸尴尬。 自打那日撞上栾非和楼燮的事情，她总是想方设法能避就避，尤其是楼燮。好在他们并不熟，平时见面顶多就是打个招呼。 正想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没想到对方先开了口，“你跟吴总，你们很熟？” 第二十一章 智斗第三者 阮轻舟心中苦笑两声，转过身与他并肩而行，“还可以，算是……朋友的朋友。” 楼燮点点头，不再多问。直到走到拐角处的沙发前，他示意她一同坐下。 “这位Tony先生，来头可不小，据说是哈佛毕业的，在学校里小有名气，可除此之外，一概不知。也不知夏总是怎么想的，一来就直接让他坐上总经理的位置，也算是堵上一把了吧。看来，堂堂百慕集团也少不了一番大清洗了……” 早就听说过百慕集团高层之间的暗潮汹涌，不过阮轻舟对这些豪门恩怨完全不感兴趣。这些事情离她生活的圈子太远，顶多当做茶余饭后的乐子来听听，权当消遣。更何况，这些人整天斗来斗去的不累么？有钱人的世界她实在搞不懂。 在吴越的帮助下，那个叫Tony的终于从人堆里解脱出来，不知说了些什么，吴越频频点头，随即四下扫视现场一番，疾步走向一旁围着的几人，均是西装革履、气质自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阮轻舟看着无趣，正神游天外，入眼处，一袭粉色闪亮登场，在万众瞩目中迈着旖旎的步伐款款而来，几乎是一进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粉色的鱼尾裙将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浑身上下铺满了足以亮辖双眸的钻石，熠熠生辉，闪过这满堂的金碧辉煌，一头栗色的卷发垂至胸前，夏菡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仙境走出来一般。 作为夏.商的亲生妹妹，夏菡自然是要出席的，而且是如此这般盛装出席。 她挽着夏.商的手臂，在所有人惊艳的目光中，走到宴厅的正中央。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夏菡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闪耀，还要惹眼，也许，这就是平面和3D的区别吧，阮轻舟有些失笑地想。 几乎所有的酒会都是一个套路，两人发言完毕，接着又是各自谈天说地的时候。阮轻舟看看时间，已临近八点，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更重要的，她还饿着呢！ 分别跟吴越和楼燮打了个招呼，上楼去趟卫生间，就准备离开。 然而，天不遂人愿。 “阮轻舟？”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分明陌生却又听着有些熟悉，正在洗手的阮轻舟蓦地抬头，就看到夏菡妆容精致雍容华贵地出现在镜子里，正站在自己身后。 “百闻不如一见，阮小姐本人比照片要漂亮多了。”夏菡友好地朝她笑笑，客气中透着疏离。 “多谢。”阮轻舟也是礼貌一笑，虽然猜不透对方用意，却也不想与她多言，于是转身自顾自地抽了张抽纸擦擦手，礼貌性地问了句，“请问，夏小姐是有什么事么？” 夏菡明显一愣，“你好像并不意外，我知道你和陆唯的事情。” 不是不意外，而是既然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而且看起来也像是在这里特意等她，这其中的缘由自然不言而喻，阮轻舟心中苦笑。 “你和陆唯是朋友，也是搭档，他告诉你我们的关系并不奇怪。” 不知是阮轻舟自信的语气，还是她口中的“朋友”和“搭档”一举戳中夏菡的要害，夏菡沉默片刻，像是宣誓主权般无比坚定道：“我和陆唯，我们……不止是朋友。” 阮轻舟眸色一顿，语气骤冷，“夏小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夏菡上前一步，一瞬不瞬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姣好的容貌，恰到好处的妆容，再加上平步青云的演艺事业、显赫的家世，所有的一切太过完美。 她轻轻一笑，语气是与方才不一样的盛气凌人，“你跟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勉强继续在一起只是害人害己，是不会有结果的。我今天特地在这里等你，就是希望你能放了陆唯，成全我们。” 这话说的，如此诚恳又有道理的样子，阮轻舟一时之间竟无力反驳。 将手纸扔进垃圾桶，她看着镜中的夏菡，“夏小姐，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首先，在不在一起是两个人的选择，不是你单方面希望怎样就可以怎样的。其次，我们在一起合不合适，只有我们自己清楚，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评判。最后，我们以前很好，现在也很好，至于以后会怎样那是以后的事，夏小姐这是要介入我们俩之间的意思么？” 话及此，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夏菡猛地回头，双手无措地交握在一起，紧紧凝视着她，就差把眼睛贴在她身上了，“你真的觉得你们俩很好？你错了，那只是表面上的，陆唯他现在爱的人是我，是我夏菡！他已经不爱你了！” 说完连她自己都愣住了，她本意是让对方感到自卑，然后知难而退，可没想到，支撑不住最先动怒的人反倒是自己，她更没想到，陆唯口中那个乖巧懂事、没心没肺、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友竟然如此厉害，似乎小看她了。 被她这么一吼，阮轻舟反倒越发平静，“夏小姐，演戏归演戏，你们俩在戏里面是情侣、是搭档，只是希望你别把角色和现实混为一谈。” 夏菡突然就笑了，“阮轻舟，你又何必自欺欺人，陆唯只是怕伤害你才没有跟你明说，难道你连最后一点自尊都不要了吗？”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不止是公然挑衅这么简单了，阮轻舟平静如水的面容终是泛起一丝涟漪，“夏小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究竟是谁不要自尊！” 说着，她不想与夏菡继续纠缠下去，转身径直离开。 只听得夏菡在她身后大喊：“阮轻舟，我和陆唯的事情已经是半真半假，如果媒体再炒作下去，就算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这场仗，你输定了！” 临出门，阮轻舟还是忍不住顿了顿，回头道：“我从来都没想过跟你打什么仗，感情之事，只有你情我愿，何来输赢之说。还有，我劝夏小姐还是先注意自己的言行，今天现场有很多媒体，相信你跟他们应该都很熟。” 然而，她只料到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她低估了夏菡倔牛般的性格，以及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魄力。 第二十二章 摔个狗吃屎 已经走出卫生间，夏菡依旧不放弃，蹬着八公分的恨天高紧紧跟在她身后，甚至半扯过她的手臂，从外人看来，还以为两人私交甚好，挽着手臂正在打什么耳语。 楼下和过道上不时有人看向两人的位置，好在太过惹眼的夏菡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很少有人会在意她这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 当然，只除了一个人。 楼下，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身着酒红色休闲西装的某人玩味地看着这一幕，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不由轻笑出声。 楼梯口，夏菡尽量忽略阮轻舟眼中的不耐和嫌弃，面向众人开启她一贯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在她耳旁耳语，“的确，我想以我和媒体的关系，他们应该更相信我的话。” 明显感觉到她话中有话，阮轻舟不由停下脚步，“你想做什么？” “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对我和陆唯的事情感兴趣，戏里的司华年和杜锦瑟，戏外的陆唯和夏菡，哈哈，多么完美的事情！我想，这也是所有观众都期待的结果……如果现在我爆些什么大料的话，你说，事情的发展会是什么样的……” 夏菡笑得越发明艳，顿时放开她的胳膊，径直从她身旁走过，楚楚动人、仪态万千，那姿势那神情，就像是胜利者在宣告主权，一脸的骄傲。 阮轻舟不由伸手，却什么都没抓住，“夏菡，你这样做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夏菡冷笑一声，回头看着她，一脸轻蔑，“收场？我为什么要收场！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我——夏菡，才是陆唯真正的女朋友！而且是唯一的女朋友！” 阮轻舟愣在当场，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夏菡的表情异常狰狞。 就在这一刻，夏菡突然转身，前方就是通往宴厅的楼梯，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她一时没注意脚下，毫无预兆地一脚踏空，当阮轻舟反应过来伸手去抓的时候，为时已晚。 “啊——” “夏小姐——”阮轻舟惊呼。 可是呼唤起不到任何效果，夏菡恍如一只破茧的蝴蝶翩翩起舞，瞬间跌破红尘，沿着楼梯层层飘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礼服上的水钻洋洋洒洒滚落一地、支离破碎。 好在卫生间所在的楼层是一个阁楼，楼梯并不多，约莫二十来层的样子，阶梯上也都铺着红毯，干净又柔软。 可即便这样，夏菡还是受了伤。更重要的，莫过于形象受损。 “小菡——” 夏.商第一时间赶来她身边，轻轻托起她的腰身，“小菡，有没有受伤？” 顺着她的目光，他轻轻撸起她的裙摆，才发现脚腕处肿了一大片，又青又紫，被高跟鞋勒住的地方已溢出一丝血迹。 他面色一沉，“叫救护车——” 依偎在夏.商怀里，夏菡泣不成声。她抬头，顺着楼梯的方向纤纤一指，“阮轻舟，你，你太过分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阮轻舟这号人物的存在，整齐划一地抬头望去。 阮轻舟哑然失笑，夏菡啊夏菡，真不愧是演技派，这有口难言欲言又止的样子简直胜过千百句话，足以让人浮想联翩，意犹未尽，将一切矛头全部指向她！ 她真想现场就给她封一个影后，谁说夏菡此人靠颜值没演技来着，简直瞎了狗眼了！ 作为现场唯一受害者，又如此楚楚可怜，看来这个黑锅，她是背定了…… 媒体一片哗然。 无数灯光相继闪烁，按动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重锤般深深敲打着阮轻舟的心。这一回，她是真的没了主意，大脑一片空白，她无力辩解，也不觉得以她一个小小的无名人士，能有这个能力左右媒体的言论。 夏菡，你赢了！ 她像个小丑般被晾在灯光闪耀的舞台中央，台下，不停有人信誓旦旦地出声询问、质疑，甚至是声讨。 “夏小姐，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上面那位女士将你推下来的？” “上面那位女士，可以解释一下吗？” 就这一会儿功夫，已有人迅速攀上楼梯，将她团团包围，黑乎乎的相机正对她的脸，擦得锃亮的圆形镜头倒影出她窘迫的样子。 “这位小姐，请问您和夏小姐之间有什么恩怨，竟要下如此重手？” “这位小姐，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现场发生的状况？” 解释？解释什么？ 说人不是她推的，是夏菡自己踩空掉下去的？还是说夏菡这是在陷害她？ 这也得有人相信才行！ 依照夏菡刚才的做法，分明就是想将脏水往她身上泼，分明就是要她下不了台，她若是再解释、再狡辩，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阮轻舟一言不发，幸好她一向心理素质过硬，即便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即便大脑一片空白，即便在这样一团糟的情形下，她依旧保持不温不火的表情，至少表明上看起来波澜不惊，看不出一丝情绪。 她知道，在形势对她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唯有不说话，才是最好的回答。 她就这么站在那儿，直到—— “夏董，需要报警么？” 此话一出，阮轻舟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故意伤人，她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天！ 夏菡也是一愣，她不过是想给阮轻舟一个教训，让她难堪而已，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还要惊动警方。 她心虚地伸出手，微不可及地扯了扯夏.商的衣袖。 夏.商抬头，冰冷的眸子扫视楼梯上方，这才看清那女子的模样。而对方也似乎毫不畏惧，直勾勾地与他对视，清冷如月的眸光分明没有丝毫感情，不知为何，看在他心头却是一滞。 现场出现这样的状况是他始料未及的，虽然不至于破坏整个仪式，但多少有些不吉利，脱离掌控的感觉，实在不美好。 现场出现片刻的静默，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决定，仿佛最后的审判。 就在他话将出口的一瞬间，酒红色的身影突然闪过，转眼已笔直地站在阮轻舟身前，身姿挺拔、风度翩翩，巧妙地挡下所有的摄像头，同时挡住的，还有在场之人的目光。 第二十三章 你好司华年 “这位小姐是我朋友，今天的事，我们稍后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是现在，她同样也受到了惊吓，请允许我送她回去。” 末了，他似笑非笑地扬了扬眉，看着夏.商一字一句道：“夏董，你的意思呢？” 阮轻舟不知道他是如何来到她身边的，恐怕在场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就像是从天而降似的陡然出现在眼前，为她挡下所有的责难。 宴厅中，两个今天最惹眼的男子遥遥对视，短短时间内仿佛千帆过尽，时间定格，刹那间惊起涟漪无数，引得在场之人大气不敢出。 半晌，夏.商瞥开目光，环视在场的媒体，“这位小姐可以先回去休息，但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我等你的解释。” 男子释然一笑，手臂向后一伸，准确无误地牵过阮轻舟的手，在众人的错愕和恍惚中，两人一前一后穿越重重阻碍，不急不缓地走下楼梯，走出宴厅大门。 阮轻舟默默看着走在前面的男子，与第一次见面时所穿的浅蓝色衬衫给人的感觉不一样，酒红色的休闲西装着身，庄重而不失随和，带着些俏皮，带着些魅惑，透着谜一般的优雅。 刹那间，心中涌出无数疑惑，她决定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 当她完全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时，才发现已坐在自己的小红车里，副驾的位置。而身旁，气定神闲的某人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记忆中，他好像只说了句“你今天的状态不适合开车，我来”，就自顾自地坐上了她的小红驾座。这家伙，怎么好像自来熟的样子，她跟他很熟？ 她终于开口：“Tony？你真的叫Tony？” 男子失笑，“怎么，我不能叫这个名字？” 他明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阮轻舟白他一眼，刚准备习惯性地调侃一下，可一想到人家刚刚才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当即改了口，讨好地笑笑，“你帮了我，我却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这好像不太好吧？” 男子似是认真想了想，然后继续看向她，无比平静地吐出三个字：“司华年。” 司华年…… 没想到他竟如此坦白，阮轻舟一愣，好脾气地朝他笑笑，“现在这个城市一半以上的男生都想叫司华年这个名字。” “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用装了。”仿佛一眼就看破她的想法，男子淡淡说着，随即又补充了句，“学生卡是我故意丢在你那儿的。” 他他他……竟然是故意的！ 阮轻舟眨了眨眼，欲言又止，这回终于知道什么叫奸诈小人！原来自己早就被他算计了！ 撇去那些不谈，看来，他应该清楚地知道如今的情形，也知道他自己的处境…… 司华年，司华年……他竟然真的是司华年！那个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人物，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子，那个完美得不像话的男子！ 虽然早就想过这个可能性，但真正得知真相的这一刻，冲击还是来得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这一个礼拜，她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也想象不到他得拥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欣然接受眼前的一切，但她知道，要欣然面对这一切，然后做到像他如今这般云淡风轻，一定经历了漫长的难以忍受的痛苦。 那种煎熬，无人诉说，也无处安放…… “这么说，是真的……” 男子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淡然的眸子看不出丝毫情绪，好像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事能够触动他的感情。 他看着她，良久，“对。” 简单的两句对话，却是无比沉重。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超自然？穿越时空？虫洞？好像什么都能沾的上边，却又怎么都无法解释清楚。 “你好，司华年。” 半晌，阮轻舟伸出手掌，虽然只有简单的五个字，可她知道，他都明白。 他静静望着她，同样伸出手，紧紧握住的一瞬间，只觉得她的手触感如此细腻，却又是那样冰冷，他冷不防有片刻的失神。 随即，嘴角轻轻上扬，“你好，阮轻舟。” 系好安全带，阮轻舟不由得苦笑，联系第一次遇到他时的情形，“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是不是就撞上我车的那天？” 司华年一扬眉，“阮轻舟，我想提醒你一句，你们这儿的交通法规定，机动车与行人发生交通事故，不论什么原因，机动车都是要负全责的。所以说，是你撞到了我。” 阮轻舟不由失笑，“好好好，是我撞到你行了吧？我应该对你负全责，行了吧？”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空纠结这个！ 她这副模样实在有趣得很，司华年似是笑了一下，然后认真道：“飞机失事，我以为我一定活不成了，没想到，当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花痴的样子……” 哎哎哎，谁谁谁……谁花痴了，那是一个女生看到帅哥的正常反应好不好！阮轻舟不满地撇撇嘴，无声地抗议。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你所在的那个世界，你回国途中飞机失事，可你却没死，反而来了这里。那其他人呢？你父母，还有杜锦瑟……” 司华年平静地回道：“我父母没事，临上飞机前才和他们通了电话，至于杜锦瑟，我不认识她。” 阮轻舟似是有些兴奋，“唉，这么说，一切都改变了？” 司华年想了想，认真道：“可以这么说，如果和你小说里的情节对比的话。我想，应该是你的电话改变了一切，改变了原本的命运。” 阮轻舟一愣，“你怎么知道，那通电话……” 他苦笑，“那天你给我号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怪不得那天，她写给他手机号码的时候，他的反应如此奇怪。如今看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阮轻舟突然有种释然的感觉，好像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这一个多礼拜来的胡思乱想和胡乱猜测也都逐渐明朗，突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然。 她深深舒了口气，“太好了，你父母亲都没事……” 司华年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嘴角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很关心他们？” 第二十四章 不愧是大牛 关心？还远远谈不上，他们接触并不多，或者说，只是她单方面的关注，应该是一种责任吧，阮轻舟暗自想。 “如果换成是你，在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面前，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司华年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你呢？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应该是在我那边，你是如何过去的？” 于是，阮轻舟将她两次穿越的经历全都告诉了他，说得并不是很清楚，甚至有些没头没尾。如今回忆起来，一切恍如做梦一般，只剩下零星的片段，可当时那种刻骨的惊恐和错愕，却成为她一辈子的记忆。 末了，她抱歉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原理是什么，好像突然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然后又在突然间，一切变回原样，我跟你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 听完她的诉说，不知为何，司华年心头的某个地方陡然变得柔软，那种恐惧、那种彷徨，他仿佛身临其境，那些无措和他如出一辙。他突然有种感觉，在这个世界，他其实并不孤单…… 犹豫许久，他终是拍了拍她的肩，“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唯一可以做的。” 阮轻舟点点头，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她知道，他这是用他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安慰她，用他自己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来告诉她，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不过，他好像才是那个最需要安慰的人吧？ 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很快，司华年发动了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游走在灯红酒绿的大街小巷，车内的气氛也随着四周忽明忽暗的灯光逐渐变得明媚起来。 阮轻舟打开车窗，任凭夜晚的凉风吹起她柔软的发丝，行人的欢声笑语和忽远忽近的鸣笛声传入耳膜，交织成一曲轻快的旋律，这一刻，她无比安心。 拿起车里的水杯，自顾自喝了两口，然而突然想到什么，她转头，“对了，你现在的身份——Tony？” 司华年目不斜视，“你忘了，我是网络高手。” 阮轻舟自嘲地笑笑，她怎么给忘了，“网络高手”也是小说里司华年的人设之一，既然堪称“完美”，自然是天才头脑，什么都精通了。 想来现实中，也是一样。 见她不说话，司华年不由多解释了一番：“身份自然是假的，学历是杜撰的，我黑进了哈佛学信系统和内部系统，各种系统，他们应该找不出漏洞。” 阮轻舟疑惑，“为什么黑进哈佛？”难道这种情况，不是应该黑进一所不那么有名的学校么？万一出什么岔子…… 哪知司华年面不改色，“待了六年，黑习惯了……” 阮轻舟一口水呛到，喷了自己一身，咳得几乎停不下来。 接过某个始作俑者递来的纸巾，她无比郁闷地擦了擦嘴，真是一个没注意，就被大牛虐到了…… 大牛就是大牛！她不由伸出大拇指——大写的服！ 半晌，“那你的身世背景呢？” “假的。” “学习和工作履历？” “都是假的。” “……” 阮轻舟不由捂脸感慨，天才就是任性！果然是脑子决定一切的时代啊…… 就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身畔传来司华年漫不经心的声音，“看来你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阮轻舟一愣，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回想今日种种，她突然觉得和司华年的事情相比，这简直太过微不足道，甚至不值一提。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在意。更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 司华年点头表示赞同，将现场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孰是孰非他自然分得清，只是…… “你跟她……有过节？” 有吗？阮轻舟问自己，可是好像……并没有，难道她要说就为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自己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然后自动补脑上演正牌女友和小三的撕逼大战？ 突然就有些气馁，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八卦！” 司华年莫名失笑，她这是……生气了？ “我只是担心你，这几天，少不了要受些舆论的压力。不过，我可以试着帮你黑掉一部分。” 阮轻舟抬头，“你说真的？” “假的。” 感谢的话被噎在喉咙，阮轻舟讪讪地收回视线。 早已做好被舆论淹没的打算，她很快重振旗鼓，“没事，实在不行我就把你的事情曝光出来，说你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人，《锦瑟年华》里的国民老公‘司华年’，转移一下大众的注意力！你觉得如何？” 司华年，“……” 见他好笑地看着她，阮轻舟突然就有些心虚，“呃，开个玩笑而已。” “我只是在想，”司华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的确是个好主意，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 第二天恰逢周末，也是陆唯一年一度的生日。 以往每年他过生日的时候，即便再忙，两人都会一起吃顿饭，阮轻舟总会带来小小的惊喜。 前年是她亲手织的帽子，里面嵌入她自己编程制作的小装置，设置了自动加热功能，有范儿又保暖；去年是会“说话”的小盆栽，当含水量低于一定程度的时候，盆栽上会显示“我渴了”字样。 而今年，阮轻舟也是别出心裁，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用易拉罐裁裁剪剪做了一个小小机器人，里面装着集成电路，然后又绞尽脑汁码了段程序放里面，你一碰它，它就会说出“小舟小舟我爱你”这样简单的语言，也会独立行走，平时闲来无事，有模有样地在客厅里瞎转悠也挺欢乐。 恩，这就是阮轻舟作为一个技术宅的日常…… 当然，今天约好一道给他庆祝生日的，除了阮轻舟，还有方子谦。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陆唯才刚来没几分钟，椅子还未做热，菜还没来得及点，就接到剧组的电话，说是剧组那边有事，必须马上离开。 人走茶凉，阮轻舟看着桌子上台灯大小的小机器人，直挺挺地杵在那儿，一身浩然正气的老大哥模样，心中满是落寞。 她连生日礼物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呢…… 第二十五章 别墅有奸.情 似乎自那天两人通完电话起，她和陆唯之间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几乎没有联系过，就连发信息都是简单的“早安”、“晚安”、“注意保暖”之类的客套话。 再加上昨晚发生的事，今天一大早，各种新闻扑面而来，多方媒体争相报道，说得有声有色、煞有其事，她不相信陆唯没有看到。 就算他没看新闻，她相信，他们公司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更何况以夏菡的性子，她不会绝口不提。 她不关心夏菡会把事情说成什么奇葩的样子，她想知道的是，陆唯是选择相信她，还是相信夏菡？ 只是结果却是，对于这件事，陆唯只字未提，整整一天，阮轻舟连一个询问电话或是短信都没收到，她也就没主动提起，两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走，阮轻舟！” 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方子谦倏地起身，一把拉起阮轻舟，不由分说向外走去。 阮轻舟一手拎起单肩包，拿起小机器人，“去哪？” “送生日礼物啊……”方子谦一脸坏笑，“顺便看看他到底什么急事，连生日都不过了！” 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阮轻舟却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方子谦突然就有些生气，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情，搞得像他一个人干着急似的。 “有什么不好的！阮轻舟，你小时候那股子拼命三郎的劲儿去哪里了！你在害怕什么！” 被他这么一数落，阮轻舟反倒心如明镜，心里面那股唯唯诺诺、担心受怕的小心思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是啊，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当两人飞车到达拍摄地点的时候，那里忙成一团。这是一个别墅区，摄影棚就设在别墅的一楼，院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道具，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络绎不绝。最后一个进去的，怀里抱着一束巨大的捧花。 夜晚的天空月朗星稀，别墅里却是灯火通明。 他们停靠的位置正对别墅的巨型落地窗，里头的情形一览无余。 精致的茶几上，一个足有七八层的生日蛋糕几乎占据了整个桌面，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图案，不同的花样，最上面一层，穿西装的男孩和穿婚纱的女孩携手相伴、深情对望，那画面华丽而唯美，仿佛身临其境，让人徒生出莫名的悸动。 众人感叹之余，熄灯，点蜡烛。 微醺的烛光照射在蛋糕前埋头许愿的两人身上，依稀照见两人幸福甜蜜的笑容，在一室的宁静中，有种莫名的和谐，仿佛他们就是蛋糕上的男孩女孩，下一秒就要走入婚姻的殿堂。 时间有刹那的禁止，不仅是别墅内。 良久，两人同时抬起头，夏菡转身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捧花，递给陆唯，笑颜灿烂如花，“陆唯，生日快乐，愿你一辈子幸福、安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陆唯有些生硬地接过捧花，在所有人的祝福和怂恿下，礼貌性地给夏菡一个大大的拥抱，蜻蜓点水般，忽又放开。 “谢谢你，夏菡！” 夏菡显然有些害羞，不知所措地拿起一旁的切刀，“我来帮你切蛋糕。” 随即又是一阵起哄。 “哎哎哎，我们的夏大小姐竟然亲自为陆唯祝寿，陆唯你是不是要表示一下啊！” “陆唯啊陆唯，你小子可艳福不浅！” “真可谓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来来来，一起一起，陆唯，你小子可别辜负夏菡一片真心呐！” 在众人的簇拥中，陆唯将捧花递给马由，上前轻轻握住夏菡的手，缓缓切下第一刀。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中，夏菡毫无预兆地侧过身子，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下轻轻一吻。 一刹那的愣怔后，陆唯顺势揽过她的腰，闭起双眸…… 画面定格。 别墅中一片欢腾之象，所有人都开始鼓掌起哄，呼声震天，而别墅外的小车里，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阮轻舟多么想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们只是在拍戏，可身为小说原作者的她清楚地知道，剧情压根没有这一幕。 方子谦一拳砸向车窗，“原来不是不过生日，而是他妈给他过生日的人不合胃口！” 阮轻舟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紧紧盯着别墅里的一幕，移不开目光。 见方子谦突然打开车门，她这才一惊，连忙拉住他，“喂，你要做什么！” 方子谦气急败坏，“妈的，老子找他问个明白！” 在阮轻舟印象中，方子谦一直是个玩世不恭的人，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博士光环环绕在侧，典型的宅女杀手，难得爆粗口，也很少有如此动怒的时候。 她知道，这一刻，他是真的被气着了，他想要替她出这口气！ 更何况，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好像突然之间变得完全不认识，任是谁都会由此反应的吧？ 看了眼别墅里的其他人，一眼就望见几个熟面孔，似乎昨晚璀璨科技成立仪式上曾见到过。 她一把将方子谦拉回，“那边那么多媒体在，你就这样冲过去，到时候怎么收场？这些肯定是夏菡之前就策划好了的，媒体也都是她请来的，她是有备而来，而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方子谦想想，多少对这个圈子的舆论效应有些忌惮，他可以什么都不管，搅浑这潭池水就拍拍屁股走人。可阮轻舟不同，她是当事人，再加上昨晚出了那件事，如果他们就这么跑过去兴师问罪，情形对阮轻舟是非常不利的。 他确实是冲动了。 猛地一拍方向盘，“妈的，我就知道陆唯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亏我从小到大一直帮你罩着他，真是瞎了狗眼了！” 阮轻舟苦笑，“小时候的事，还提他做什么，谁长大了还曾变过。” 这病怏怏的语气听得方子谦又一阵恼火，“你到现在还帮着他！你看看你现在，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阮轻舟么？你到底要迁就他迁就到什么时候！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活像一个受尽欺凌的小媳妇儿！” 这比喻用的，阮轻舟顿时脸上两条黑线。 第二十六章 剧情大反转 想起小时候，她可是他们小区里的孩子王，她和方子谦两个人整天厮混在一起，从他们这单元混到整个小区，又从整个小区混到隔壁小区，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任何熊孩子在他们面前都无所遁形，不一会儿就哭爹喊娘地跑回家去了。 那时候，她天不怕地不怕，不害怕失去，也不害怕受伤。 现在长大了，反倒畏畏缩缩起来，凡事先想后果，害怕失去、害怕受伤；说话做事小心翼翼，害怕一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可是她忘了，没有舍就没有得，一个人没有失去又哪来收获，一个人不经历挫折磨难又岂会真正长大。 现在想想，真羡慕那时候的自己。 被方子谦这么一提醒，她似乎想开了一些，不由苦笑道：“对，是我活该，没有早听你们的劝，我活该，活在自己的异想天开里……” 方子谦看着她，“阮轻舟，你别这样……” “你用不着那样看我，也不用可怜我，我很正常，只不过是下定了决心而已。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既然已经不属于我了，又有什么可放不下的。其实，我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种事情怪不得旁人，是她自己太过后知后觉，其实方子谦和唐小糖早就提醒过她，只不过她从未想过，从小到大的感情也是会变的。 时间流逝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勇往直前嫉恶如仇的孩子王，而他，也不是跟在她后面，静静看着他的少年。 他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不知从何时起，两条平行线的岔口越来越多，他们在岔道上渐行渐远，如今已隔着重重阻碍，再也看不清最真实的对方。 方子谦此刻已冷静下来，可是看着别墅里，大伙儿围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蛋糕、调笑打闹，他心中依旧不是滋味。 “小舟，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大家随时都可以成为你的肩膀。” 阮轻舟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放心，我没事。”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阮轻舟想了想，厌恶似的闭上眼，“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一夜无眠。 第二天，阮轻舟干脆起了个大早，练了会儿瑜伽，又顶着偌大的黑眼圈在小区里晨跑半个小时，累得她什么烦恼都想不起来了。然后回到家，用面包机烤了两片面包，煎了个鸡蛋，再榨杯新鲜果汁，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 娱乐新闻铺天盖地，仿佛一夜之间雨后春笋般争相涌现。 有人在网上爆料，小说《锦瑟年华》的原作者竟是陆唯青梅竹马的女友，也就是昨天被曝与夏菡发生争执、一言不合就将夏菡推下楼梯的女子，如今她和陆唯也因第三者夏菡的插入而濒临分手，同时附上前日在璀璨科技成立仪式上拍摄的图片。 虽然只拍了个侧脸，但阮轻舟一看就知，那是她自己。 不过，怎么只有侧脸照，拍的还挺好看，她记得，当时那么多摄像头齐刷刷地对着她的脸，别说正脸了，恐怕连她脸上的每一颗毛孔和黑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难道，真是司华年暗地里帮了她？ 还有她的个人身份和信息，除了出版社，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这出版社也太不靠谱了吧！还是说，这件事另有隐情？ 此事一出，娱乐圈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镜头很快切换到媒体现场采访陆唯的画面。从背景上看，应该是《锦瑟年华》的拍摄现场，一群记者将摄影棚包围得水泄不通，而陆唯，被人潮推攘着夹杂在人群中，进退不得。 “现有知情人士爆料称，这部小说的作者是您女朋友，请问是否因为这层关系您才出演的男一号？” “请问您女朋友是做什么的？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网上爆料是否属实，是否因为夏菡夏小姐的关系导致恋情失败，您和夏小姐现在正式开始交往了吗？” 电视机前，阮轻舟清晰地感受到现场的轰动，连安保人员都险些无法维持现场秩序，轰炸式的询问逼得陆唯哑口无言，好不容易被护送着进了片场，只剩下马由那张大脸，几乎充斥了整个镜头。 他是来收拾残局的。 “各位媒体朋友们大家好，我们这里啊是《锦瑟年华》拍摄现场，所以呢今天只回答有关电视剧拍摄的情况，与剧情无关的事情就请大家暂时不要问了。” “相信拍摄一结束，陆唯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演员的本职是拍戏，所以请大家谅解，允许我们陆唯把本职工作做好！” 吃着早餐，阮轻舟继续看新闻，接下来爆料的是一段音频和一段视频。 “我和陆唯，我们……不止是朋友。” “夏小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你跟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勉强继续在一起只是害人害己，是不会有结果的。我今天特地在这里等你，就是希望你能放了陆唯，成全我们。” “夏小姐，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首先，在不在一起是两个人的选择，不是你单方面希望怎样就可以怎样的……夏小姐这是要介入我们俩之间的意思么？” “你真的觉得你们俩很好？你错了，那只是表面上的，陆唯他现在爱的人是我，是我夏菡！他已经不爱你了！” “夏小姐，演戏归演戏……希望你别把角色和现实混为一谈。” “阮轻舟，你又何必自欺欺人，陆唯只是怕伤害你才没有跟你明说，难道你连最后一点自尊都不要了吗？” “阮轻舟，我和陆唯的事情已经是半真半假，如果媒体再炒作下去，就算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这场仗，你输定了！” 听完这些，阮轻舟整个脑袋都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是璀璨科技成立仪式那天，她和夏菡在卫生间里见面的场景。 不由感慨，现在的娱记们真是太太太敬业了，连厕所这种地方都不放过！ 至于另一段视频，她一眼就看出，那是昨晚陆唯过生日的场景。从拍摄角度来看，应该是别墅里的人拍摄的。 第二十七章 我们分手吧 本来毫不相干的两件事，各自被曝出，并不会引起太大的轰动，甚至那段音频还会被人冠以“造假”、“合成”之类的字眼，可如今放在一起播出，就是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情有了巨大反转。 那日数落谩骂阮轻舟的媒体们，此刻纷纷将矛头指向夏菡，“秀恩爱秀出新下限”、“小三门”等标题纷纷出炉，就连原本夏菡的死忠粉们，此刻也不由粉转路、路转黑。原来心中崇拜已久的偶像，人前人后差别是如此之大。人前是女神、是公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玉女，而背地里，却做出这种事，还当着别人女朋友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人再提阮轻舟将夏菡推下楼梯的事情，就算有，也只有“夏菡这种人，活该被人揍”这样的话语。 几天之间，阮轻舟仿佛经历了人生百态，说不上什么感觉，没有伤心，亦没有难过，最终只剩叹一句世事无常。 她想了想，还是发了条微信给方子谦，问曝出《锦瑟年华》原作者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得到否定的答案，她心中舒了口气。正想再问些什么，电话响起。 是陆唯。 刚接起电话，就是劈头盖脸一阵质问，“小舟，网上的爆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你什么都别管等我来解决的吗？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少媒体追着我问这件事？” “你怀疑我？” 待对方冷静下来，阮轻舟才出声问道，语气是她从未有过的冷静。 陆唯应该是趁着拍摄的间隙给她打电话的，所以不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前来催促。 陆唯朗声应了句，随即压低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小舟，你别闹了行不行？这不是开玩笑的！” 电话这头，阮轻舟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除了失望，再没有其他情绪。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先向她解释昨晚发生的事情么？难道不是应该针对前晚发生的一切给她一些安慰么？哪怕只是象征性的。 他的种种做法、句句说辞，其实已经很相当明确，看来，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陆唯，我们分手吧。” 说完这句话，阮轻舟义无反顾地挂断电话。 下一秒，她屈起膝盖抱住脑袋，失声痛哭。 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么断了，从此往后，天涯海角，他们再无一丝瓜葛。 多少年了，从友情到爱情，从青梅竹马的青涩，到如今的成熟与责任，多少个春夏秋冬，多少场风风雨雨，到头来，终成一场空。 还记得高考结束后的那句表白，还记得他接到第一部戏时的信誓旦旦，蓦然回首，恍如昨日。 因为打小就认识，所以她习惯性地信任他，习惯性地认为长久以来相伴成长的感情就是爱情，习惯性地认为只要这样一直走下去，就是一辈子。 正因为这样的习惯、这样的信任，所以才更心痛。心痛他的背叛，更心痛他的隐瞒。 既然早就做了选择，为何还要瞒着她？她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亦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其实他只需一句“我爱上了别人”，她会立刻选择放手，给君自由。 其实，对于陆唯的改变，她也并非一点察觉都没有。自他和夏菡第一次合作开始，关于他们的绯闻就从未间断过，虽然看上去像是小打小闹，为新戏炒作，可每一次都说得有声有色，证据确凿，每当那时，她都有种意味不明的焦虑。而陆唯，似乎也从未直接否认过。 她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她就是太在乎了，在乎这么多年的情谊，在乎没有了爱情同时连友情也失去，可惜她忘了，这样的爱情和友情究竟还值不值得拥有。 如果不是门铃突然响起的话，阮轻舟想，或许她会这么一直哭下去，哭到天昏地暗，哭到没有一点力气。 打开门的瞬间，她愣住了。 看清她的模样，门外之人也是一愣。 眼前的女子，跟平日里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眼睛红肿不堪，没有一点神采，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甚至有几团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再加上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 半晌，阮轻舟侧过身示意他进来，“你怎么来了？” 连嗓子都哭哑了，说出来的话跟公鸭嗓子似的，司华年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忍心，到口的数落就这么咽了下去。 他进门、换鞋，然后驾轻就熟地把门一关，将手中拎着的袋子往桌上一放。 “看到新闻我就来了，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哦不，你的样子比我想象中还要惨不忍睹。” 阮轻舟不由苦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司华年从厨房拿出碗筷，再将带来的饭菜一一取出，倒在碗里，“快趁热吃吧，虽然没我做的好吃，但能勉强入口，填饱肚子不成问题。” 阮轻舟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地坐下，吃饭，心中却是久违的温暖。毕竟，她是真的饿了。 毕竟，这种时候有人能想到她实属难得。唐小糖说要来看她，被她以谨遵医嘱为由拒绝了；方子谦也说要来看她，被她以不想见人为由拒绝了。本以为今天就这么蹲在家里蹲到发霉，可老天还是给了她一个意外惊喜。 她也不跟他客气，三两下就吃下去了一大半。 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司华年失笑，他从没见过一个女生饿成这样，然后，在一室的安静祥和中，做了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动作。 他举起手，替她轻轻擦去嘴角残留的一粒米。 做完这个动作，连他自己都是一愣，见阮轻舟顶着红肿的核桃眼疑惑地看向他，他尴尬地咳了声，“你慢点吃，吃完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备受煎熬、度日如年的不仅是阮轻舟和陆唯，还有事件的另一个主角。 夏家别墅。 看完新闻，夏菡倏地起身，看着坐在沙发另一边悠闲自得的男人，怒目圆瞪，急得直跺脚。 “哥，是你告诉我喜欢就去争取的，可是你看看现在……” 第二十八章 逢场作戏 夏.商不悦地瞥她一眼，“谁让你这么沉不住气，竟然在公众场合说出那种话。” 一提起那个音频，夏菡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她只不过是想出口气罢了，不过是耍耍嘴皮子功夫，哪里料到会有千夫所指的一天。此刻，她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怎么知道那些狗仔那么疯狂，竟然连厕所都不放过！哥，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相比于夏菡的躁动不安，夏.商毕竟驰骋商场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宠辱不惊不动声色的本领。 “演好戏，用实力说话。” 夏菡一愣，话是这么说，只是…… “出了这种事，现在阮轻舟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清高模样，她哪里都不如我，凭什么这么嚣张！” 夏.商皱了皱眉，不由加重了语气，“你还想做什么？管好自己的事情，如果想挽回名誉，最近最好安分点。” 作为百慕集团的决策者，虽然他一直以来给外界的感觉是杀伐决断、不留情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向做事的底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当然，除了这一次。 操纵媒体、控制舆论，他做了一切他能够做的，虽不费吹灰之力，却并不光彩。所以在今天之前，无论是舆论还是和陆唯的感情升温，夏菡一直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夏菡却并不领情，大小姐的脾气一上来，连夏家都要抖三抖。她指着电视播出的媒体评论，不满地嘟着嘴，“可是你看看，媒体说得那么难听，我哪还有脸见人啊……哥，我以后都不要出门了！” 夏.商冷哼，“那也得受着，媒体那边我会尽量周旋，不过，我控制得了媒体却控制不了舆论。只是最近一段时间而已，熬过去就好了，不会太久。” “好难熬啊……”夏菡生无可恋似的往沙发上一倒，摸索了半天才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导演打电话，请几天假避一避风头。” 夏.商无奈地叹一口气，像这样由着性子乱来，娱乐圈里估计也只有她了，她就是仗着自己是百慕集团的千金，谁都不放眼里，这样对她来说，也不知好是不好。 待夏菡挂上电话，他似做不经意地问：“我不在的那几天，你把他带回来过夜了？” “嗯，”夏菡点头，随即一愣，“不过，没发生你想的事情，只是我有点不舒服，他一直照顾我而已……” 夏.商心中有数，便不再多问，突然话锋一转，“其实，你这么一闹，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闻言，夏菡突然坐起身，眸光闪闪地望着自家哥哥，“哥你的意思是？” “他们应该很快会分手，说不定……已经分手了。” 夏.商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上的画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菡当即欢呼雀跃，“真的？这么说，那我真的可以和陆唯在一起了？” 夏.商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夏菡身上，“看把你急的，最近还是安分点的好，别再闹出什么绯闻。等过段时间，媒体和公众淡忘了这件事，你想怎么曝光怎么曝光，我想，你的那些粉丝们应该会祝福的。” 夏菡光着脚丫一路跑到夏.商身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哥你真聪明！哥哥什么的最好了！” 夏.商不由皱眉，连忙扯下她的手臂脱离魔掌，“这么高兴，陆唯真有那么好？” 他突然就有些担心，他了解自家妹妹，夏菡是那种只要一打定主意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势必坚持到底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帮她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即使没有他的帮助，夏菡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达到目的，与其由着她乱来，不如自己来把控。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实在是太喜欢陆唯了，这种喜欢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年轻时候的感情总是瞬息万变，万一他们以后走不到一起，又万一陆唯像背叛他现任女友一样背叛自家妹妹，那岂不是…… 他难以想象夏菡会作出什么事来。 想了许久，夏菡也没能想到确切的答案，“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一个人不都是盲目的，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么？哥哥哪天真心爱上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是么，爱情都是盲目的，没有理由的？ 夏.商摇摇头，不屑地冷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不需要爱情，我需要的只是逢场作戏。” 蓦地，他问道：“那他对你呢？” 夏菡嫣然一笑，尽显小女儿般的羞涩，“哥你放心啦，只要我亲自出马，哪有不拜倒在我裙下的！” 夏.商轻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第二天一上班，阮轻舟一脚刚踏进办公室，就被魏一凡叫了过去。 经过一夜修整，她精神看上去比昨日好很多，既然决定不再沉溺于往事，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周末仅两天的时间，娱乐新闻满天飞，新料旧料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归结起来一句话：这个周末不无聊！ 因为《锦瑟年华》的关系，公众对于这个神秘的作者还是怀有一份敬重之心的，再加上那份音频，阮轻舟更是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纵然网上还是有人将她的资料给人肉了出来，上的什么学校、学的什么专业、在哪里工作，甚至和陆唯青梅竹马的关系、两人的合影等等，也是赞誉居多，骂街者极少。 她估摸着今天公司全上下都应该知道了她的事情，必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经理办公室，魏一凡西装革履地坐在摇椅上，高高举着的那本《锦瑟年华》几乎罩住了整个脑袋，看不见丝毫表情。不过按照惯例，但凡黑色星期一，他的心情都不咋地。 阮轻舟还记得上次他看这本书的时候，是在为女儿追星的事犯愁，那么这次……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听到敲门声，魏一凡“啪”地一声，将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扔，然而看到阮轻舟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到口的话不知怎的，就这么咽了下去，然后伤神似的抚了抚额头，又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第二十九章 百慕集团 “小阮啊小阮，你看看你，我们是个严肃的大公司，你作为一名优秀的H33R，难道你不知道这种曝光对公司造成多大的影响！” “那个……”阮轻舟支支吾吾，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上次人民出版社那边提到跟我们公司合作宣传的事情，魏总您说是来个人物访谈好呢，还是写本传记之类的？” “真的？人民出版社？” 魏一凡一听就来了兴趣，毕竟，人民出版社是行业内的佼佼者，是国内最具权威的出版社之一，公司早有合作意向。意识到自己态度的突然变化，他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哎哎跟你说曝光的事情呢，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见阮轻舟但笑不语，他认真问道：“你是说真的，他们真的愿意跟我们合作？” 阮轻舟点点头，“这样，我来约时间，您看看您什么时候有空，不过具体细节还是得找宣传部的人商量。” 人民出版社就是《锦瑟年华》的独家出版社，不仅是这本书，阮轻舟的另外两本小说也是在这里出版的，所以早就混了个脸熟，合作的事情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事情这么快落实下来，魏一凡只觉得不可思议，不由感慨自己是真的老了，现在的年轻人做事风格果然不一样，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他清清嗓子，“小张啊，你说我说你什么好，既然也不全是坏事，那这件事就这么算啦。总之你要记得，凡事小心谨慎，不能太过高调，你是知道的，你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又是知名院校研究生毕业，外边有多少人眼红着呢！你说万一被人抓住什么把柄，或者有人从中作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阮轻舟并不笨，她清楚职场上的厉害关系，也知道魏一凡这话是走心的，于是点头，“我明白，谢谢你魏总，以后我会注意的。” 末了，魏一凡晃了晃手中的书，“对了，都拍成电视剧了，稿费赚了多少？” 阮轻舟一愣，随即失笑，“OK，我请客，时间地点你们定！” 魏一凡大笑一声，摆了摆手，“别急，值得请客的事还不止这一件。” 见她疑惑，他缓缓起身，“从今天起，你就到项目开发部报到吧。” 阮轻舟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错愕地睁大了眼，“啊魏总，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你要把我调部门？” 魏一凡朗笑，“不是做的不好，是做的很好，祝贺你小夏，你升职了，任免文件很快就会下来，项目开发部助理。” 虽说是升职，可项目开发部的工作不是好做的，楼燮的助理更不是好做的，阮轻舟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更何况，项目开发部前段时间刚来了个让她头疼之极的家伙：栾非。 果然，刚刚将自己的资料物品搬到项目开发部，凳子还未坐热，就听到楼燮阴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阮轻舟，把相关资料都看一下，马上出发，去璀璨科技。” 说是马上，真正出发的时候，已是下午，阮轻舟有充足的时间将所有资料过了一遍，不禁感慨，纵然只是个子公司，璀璨科技还是一下子就秒杀了S市绝大部分企业，百慕集团不愧家大业大。 午后的阳光依旧炙热，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楼燮的车上，车开得飞快，她却无暇顾及道路两旁迅速远去的风景，也顾不上秋风拂面的舒爽，一想起昨晚的事情，心中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当时，司华年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结果就把她带到了一栋大楼前。 “这是哪里？”看着眼前的巨大建筑，她只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到过。 “百慕集团。” 原来如此，她曾不止一次在电视上见到过，怪不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打开车门，凉风拂面，她这才真正领略百慕集团的雄伟壮阔，古老的金字塔风格，塔顶直冲云霄，有色玻璃外观看起来肃穆而恢弘，在月光照射下发出幽深的光芒，被切割成一块一块得，好像一只只巨大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单单是一座建筑，就给人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实在难以想象这座建筑的过往，以及它所代表的历史。 她忍不住感慨，“不愧是有着百年历史的大公司，光是看着就让人肃然起敬，我等**估计也只有望眼欲穿的份儿了！” 司华年在她之后下了车，一步步来到她身边，墨色的瞳孔深不可测，仿佛融进这暗夜之中。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么？” 阮轻舟摇摇头，歪着脖子问他，“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你会去璀璨科技？” 要知道，像他这种无所不能的大牛，到哪里都是能发光的金子，而且，他的专业难道不是医学？ 正疑惑，只听他一字一句道：“因为它。” 说着，指尖对准正前方，轻轻一指。 阮轻舟不明所以，“百慕集团？” 司华年随即陷入回忆之中，“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我决定寻找回去的办法，通过翻阅你们这儿的历史人文书籍，以及S市的发展和变革，我发现历朝历代虽然和我所在的世界差不多，地点也都类似，可人却是不一样的，甚至大型集团、标志建筑没有一个是相同的。但所有这些当中，有一样，是两个世界的共同点。” 不知为何，听他说这些，阮轻舟只觉得有种莫名的伤感，月光洒在他身上，在地上投射出颀长的身影，他仿佛周身都笼罩在悲伤之中，难以自拔。 半晌，她缓缓道：“你指的是，百慕集团？” “不错。” 阮轻舟恍然大悟，“你之所以选择璀璨科技，就是因为这个？从璀璨科技入手，你的目标其实是百慕集团？” 她从来都不是阴谋论者，可这一回，她却突然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那人就在这里，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偷偷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周围险象环生，而她却浑然不觉…… 第三十章 司华年受伤 璀璨科技。 因为之前的多次沟通，合作谈得异常顺利，双方很快33达成一致。 吴越拿起一旁的文件夹，连同里头的一堆文件递给楼燮，“这是贵公司需要的百慕集团的财务报表、现金流量表、购销合同，以及公司基本情况、股东组成，由于大部分是内部资料，所以，还请楼总签一份保密协议。” 说着，他接过秘书递给他的协议书，恭敬地放在楼燮身前。 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楼燮一目十行地阅过协议，大笔一挥，签下名字，然后抬头看向吴越，“根据之前我们系统预测的情况看，一亿是不成问题的，但如果要达到你们所需目标，我们还得拿着这些资料做进一步预测，就目前还无法给予明确的答复。” 吴越点头，“可以，我相信楼总的办事效率，应该很快会出结果。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楼总请尽管吩咐。” 楼燮爽快一笑，“吴总您太客气了，我们和百慕集团的合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贵公司作为百慕集团子公司，以后合作机会多的是，还望吴总多多支持才对。” 阮轻舟全程都在神游天外，除了基本的寒暄和客套之外，楼燮愣是没让她说上一句话，她也乐得清闲，目光穿过层层玻璃一直徘徊在隔壁的房间，她知道，那是司华年的办公室，可偏偏这家伙从头至尾都没出现过。 撇过脑袋的瞬间，不经意间撞上一个人的眸光，确切的说，是一个美女高冷的目光，这在几乎被技术宅男称霸的科技公司可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可阮轻舟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因为那目光中夹杂着探究、审视，更多的，是不屑。 吴越恰好也注意到了，忙向两人解释，“那是我们的首席设计师，苏璃。你们可别小看她，她在业内可是出了名的，前几天刚从总公司调过来，目前我们这里的绝大多数产品的设计都要经过她的审核。” 首席设计师，还是从百慕集团调过来的，看来，此人来头不小，再加上人又漂亮，清高也实属正常。阮轻舟玩味地想。 又是一日月上树梢时。 门外传来微弱的敲门声，恰好和阮轻舟啪嗒啪嗒敲击键盘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她浑然未觉，一心盯着眼前铺了一桌的百慕集团内部资料，愁眉不展。 那声音持续了好久，直到她停下手中的事情，才反应过来，原来门外是真的有人…… 透过猫眼看清来人，她连忙开门。 “怎么是你？” 司华年一身黑色运动衫出现在眼前，耷拉着脑袋，手掌撑着墙壁，隐约见得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半弓着腰捂着肚子像是被人狠揍了一顿。 她大吃一惊，连忙扶他进门，“你怎么了！” 司华年也不躲闪，任由她扶着，将手搭在她肩上，走到沙发前坐下，动作略僵硬地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光着的手臂清晰可见明显的淤青。 “百慕集团果然戒备森严，我侵入内部网站，破了整个安防系统的九重加密程序，却还是失败了。” 阮轻舟急忙拿来药箱、毛巾和冰袋，又给他倒了杯热水，“你去了百慕集团？一个人去的？你是不是傻，那么大一公司，安防系统肯定是全球最先进的，你独身一人硬闯当然不行了！你不是已经在璀璨科技了么，怎么突然之间这么着急？” 她知道司华年急着弄清楚这一切，想早点回到他的世界，可这样做真的是太过冒险。不止找不到回去的办法，说不定连他自己的性命都得搭上。 好像在突然间，这个世界变得如此陌生，有太多未知，遍布着秘密，她恍然醒悟之后才发现，平日里的所见所闻、所生活的环境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好在司华年自己就是学医的，阮轻舟拿来药箱后，他在额头、手臂上分别涂了点药水，三下五除二处理好了一切。 随即向后仰去，倚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中的冰袋望向阮轻舟，一字一句道：“然后我发现，百慕集团的总部根本就不在那儿。” 阮轻舟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脑袋拨遥控器，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那里只是一座行政大楼，一个空壳，维持着数百年来这个集团表面上的平静，而百慕集团真正的核心人物、核心业务，以及他们的最新研究，暗地里究竟是做什么的，根本无从知晓。那里，只是一个幌子！” 只是，一个幌子，幌子…… 究竟是怎样的目的和秘密，能够让这个屹立在世界尖端的国际化集团埋藏了数百年的时光，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荣耀与阴谋并存，光明与黑暗同行，竟不出丝毫纰漏！ 阮轻舟错愕地看着他，“你不是行动失败了么，怎么会知道？” 司华年淡定地喝了口水，“我指的失败，不是没有进到那栋楼里面，而是成功破了它的安防网络，也看到了内部的一切，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叫，‘什么都没有’？” “你能够想到的一切，有关科技、能源、医疗、以及互联网的一切，从1991年12月7号开始，没有丝毫相关文件和记录，整个百慕集团，就好像在这一天突然被架空了一样，无迹可寻。” 阮轻舟愣在当场，口中默念着这个特殊的日期，手中揣着的遥控器“啪”地一声摔在地板上。 1991年12月7日，不就是她出生的那天？ 天哪，究竟发生了什么，好诡异，世上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不想再纠结这件事情，她扫了眼他额上和手臂的淤青，试着转移话题，“那你的伤？” 司华年轻咳一声，“出来的时候，尝试走另一条路，没想到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一堆保镖。” 阮轻舟扬眉，“所以，你是被一群糙脸大叔揍成这样的？” 司华年，“……” 第三十一章 医院诡事 周五是唐小糖孕检的日子，可阮轻舟愣是没等到她报平安的短信，当她忍不住一个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却传来吴越焦急的声音。 据说去往医院的路上，唐小糖突然大出血，她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如此一来，更是吓得嗓子都哭哑了。 当即丢下手头的工作，匆匆来到医院，令阮轻舟意外的是，除了唐小糖和吴越，司华年竟然也在。 顾不上其他，她往床边上一坐，“医生怎么说？” 唐小糖抹了把红肿的眼睛，一下子抓住她的胳膊，嚅嗫着说不出话，楚楚可怜的小眼神仿佛随时滴出水来。 这可把阮轻舟急坏了，担心得要命却又不能数落她，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干着急。 吴越叹了口气，笑得无奈，“孩子是好不容易保住了，只不过身体太虚，需要静养，看来这段时间是不能下床了。” 阮轻舟这才松了口气，伸出指尖戳了戳她，“那就好，吓死我了，我看你不说话还以为……你个淘气鬼，我看你啊，就是不能出去玩、不能无法无天了，心里憋得慌吧！” 被说中心思，唐小糖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却捂不住一脸笑意，“呜，还是轻舟你懂我……” 吴越本来是想让唐小糖在医院多修养几天的，可新来的小护士闻言却一脸惊恐的模样，这把在场众人都给吓坏了，刚准备细究下去，就被同行的另一名大胖护士打断。 查房完毕，待大胖护士转身离开，阮轻舟一把拉住新来小护士的手臂，“哎等等，话还没说完呢。” 小护士笑嘻嘻地转过脸，又贼兮兮地向胖护士离开的方向瞅了瞅，面露难色，“其实吧，我也就是听别人乱说的，不可信！” 知道她有所隐瞒，亦或是有所顾忌，阮轻舟走过去将房门关上，“那就权当说来玩玩。” 这样一来，小护士再做推辞倒显得矫情了，她干脆豁出去了，一屁股坐上床沿，脑袋凑近众人，一脸神秘兮兮，“听说呀，这靠顶头的几间病房，夜里面闹鬼！” “啊——”唐小糖本就胆小，这会儿被她阴森森的语气一传染，“嗖”地一下缩进吴越怀里捂上耳朵，“真的假的！你是医院鬼故事看多了吧？” “当然是真的！”被人怀疑，小护士不免提高了声音，心中有些不快。 刚刚还说不可信，这会儿就变成“当然是真的”了，阮轻舟不由笑了笑，只听小护士继续道，“整栋住院楼顶头的这几间病房平时都是空着的，没有人住进来，要不是现在病房紧缺，也不会安排你们住在这里，可也只能暂住，万万不能留夜，不然呀，半夜你就会听到叮叮咚咚敲击墙壁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抽泣声，还有最恐怖的，女鬼的尖叫声……” 话音刚落，就听到唐小糖一声惨叫，“我的妈呀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吴越无奈将她抱紧，求救的眼神望向阮轻舟，示意她还是赶紧结束这场对话吧，孕妇已经开始hold不住了。 阮轻舟转头看了眼司华年，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穿着薄底鞋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一路磕磕碰碰，冷不丁戳中脚底心，心中一惊一乍起伏不定，说不出的滋味。 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小护士，阮轻舟问：“你这些传言都是从哪听来的？就这些了？” 小护士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当然不止了！我是听其他同事说的，医院嘛你懂的，值夜的时候特别无聊大家就会互相爆料，我下面要说的这个啊有些年头了，据说是真人真事，有好几个患者亲身经历过的，说是有一天半夜，一楼顶头病房的一个病人不知道被什么声音吵醒，于是爬起来看看什么情况，打开门，正准备发火呢，突然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墙的那一面传来的，你说诡异不诡异，大半夜的还不得把人给吓傻了？可是啊更诡异的还在后头呢，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分明就是女人的嘶吼声，夹杂着哭声和大笑，可凄厉可悲惨了，一阵一阵的让人头皮发麻，就像来自地狱一样，还有回声呢！” 说着，她自己都不禁打了个冷颤，赶紧挥了挥手，“哎呀反正说的有鼻子有眼，当时可谓轰动一时，整个医院都炸开了锅！从那时候开始，事故发生的那片区域就被私下称作‘上帝的左手’，可想而知有多可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突然就没动静了，就连相关新闻报导也被禁止了，一点痕迹都不露。” 说到这儿，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众人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胖护士回来了，她是来找新来的小护士这个小跟班的，小跟班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小护士一走，没有人再提刚才的事情，毕竟，以讹传讹而已，权当故事听了。 既然决定了吃完晚饭就回家休养，吴越又是好一阵忙活，这个新晋的准爸爸笨手笨脚，与职场上那个雷厉风行、精明果断的吴总完全不像同一个人，笑起来像个傻根，看起来比唐小糖还要不知所措，被她好一阵数落，却依旧傻呵呵地乐着，还不忘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情话。 受不了两人的打情骂俏，于是阮轻舟主动请缨出去买晚饭，司华年则识趣地紧随其后。 一出病房，阮轻舟就憋不住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司华年收起人前的冷峻姿态，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在回公司的路上，离这儿不远，就顺道一起过来了。” 看了眼四周的窗明几净和光线明媚，阮轻舟却是一反常态的神色肃穆，思绪早已飞到不知名的远方。 “司华年，今天那个护士的话你都听见了？” 司华年不置可否，只歪过头来看她，清秀的侧脸凝着一丝少有的冷意，“嗯哼，上帝的左手么？你也觉得有古怪？” 阮轻舟想了想，突然停下脚步，转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我们不妨试一下……” 第三十二章 上帝的左手 “我知道你的意思，”像是早已猜到阮轻舟心中的想法，司华年也收起玩笑模样，沉默片刻道，“你是想再次借助那种神秘力量，再一次去到我的世界。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现跟我一样的情况，去到那边再也回不来，你要怎么办？” 阮轻舟愣了愣，其实，她之前也担心过这个，只不过…… “应该……不会吧，我之前去了两次，不都回来了么？更何况，就目前来说，这已经是唯一的线索了。我觉得值得一试。” 晚上七点，第一人民医院。 未免惹人怀疑，司华年偷偷溜进一间办公室，随手拿了两套白大褂，两人一人一件套在身上，竟然毫无违和感，看上去倒也合适得很。 由于一人医是S市数一数二的大医院，近几年又处于拓展期，每年吸收进来的新鲜血液不计其数，光是学校出来的实习医生就好几十名，所以，医生与医生之间也不是都相识的，他们不会轻易遭人怀疑。 只是，一小时后，从住院部到门诊部，从一楼到顶楼，所有的角角落落都走遍了，两人却没有丝毫收获，依旧徘徊在这不知看了多少遍的走廊过道里。 阮轻舟不免有些泄气，一屁股坐在过道的椅子上，“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真正想要它显灵的时候，它又不灵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呀！” 说完一愣，突然一个激灵起身，狠狠跺了跺脚，“呸呸呸，大晚上的，又是在医院，不能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自打说了这话，她脑海中总是回忆起小护士提起的闹鬼事件，以及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像是怎么都挥之不去似的刻在她的脑海。 她心虚地四下望望，总觉得那些高悬在头顶的灯管，会时不时地晃那么一下，发出忽明忽暗的幽光。 司华年失笑，被她这么一逗，近日来对于真相求而不得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第一次觉得一个人流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时空似乎也没那么孤独了。 透过窗户，但见夜色朦胧、喧嚣不止，路上行人纷纷，五光十色的街景尽收眼底，他突然回头，“你想想看，你两次穿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阮轻舟白他一眼，一副“早就料到你有此一问”的表情，“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没有，是真的没有，如果非要扒出一个的话，那就是八辈子不去医院的我，那两次竟然神奇般地去了医院！” 司华年了然，其实他早就猜到答案会是如此，因为即使像他智商这么高的人，在苦苦追寻这么些天之后，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离奇事件依旧毫无一点头绪，更何况是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低头看了眼一脸愁眉苦脸的某人，轻轻拍上她的肩，“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无意也好、刻意也罢，这家医院，我们此刻站着的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司华年你别吓我……” 穿堂而过的风呼呼作响，此刻司华年的话在阮轻舟耳中听来却是格外阴森，她突然跳起来，背部抵着墙壁缩成一团，“难不成……我是真的撞鬼了？” 随即联想到各种小说里电视上看到的医院发生的恐怖故事，那些白衣飘飘黑发垂地无脸无脚的画面，她不禁毛骨悚然。难道…… 站在她眼前的，其实不是人？ 她踉跄着又往后缩了缩，指尖颤巍巍地抬起，“你你你……你不会……” 看着她一脸惊恐的样子，司华年不由玩心大起，他当即沉下脸，一步步朝她走去，步伐沉稳、掷地有声，月光透过窗子照在他棱廓分明的脸上，徒生出一抹凌厉的苍白。 看着她一点点放大的瞳孔，司华年突然大笑出声，“阮轻舟，看来你是真的被吓得不轻，我现在都怀疑你这么点大的胆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深深舒了口气，阮轻舟一脚踢过去，咬牙切齿，“司华年，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么！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见她真的被吓到了，司华年倒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她脑袋，“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事情虽然没你刚才想的那么玄乎，不过，空间穿越是需要很大一笔能量的，就目前科学来说究竟需要多少能量还无法用简单的‘量’来衡量，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超出了人类所能承受的范围，那么问题来了，这些能量来自哪里？开启能量的钥匙在哪里？而你，又是如何做到横穿这些能量而毫发无损的？有太多的谜团，一个比一个诡异。但如果非要给这种情况一个定性的话，其实很接近我们通常所说的‘虫洞’，但这个牵涉的就多了，能量场、正物质、反物质……” 一口气说这么多，阮轻舟不由出声打断，“哎呀你说的我头都大了，我就听懂了一句，‘虫洞’！这个我知道，时空隧道嘛，也就是说，医院附近或许有一个虫洞，而我，刚好好巧不巧的撞上了。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就被我一个人给撞上了，还一连两次？难道我有天眼，或者我有什么特异功能？哦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是普通人！” 司华年抱臂想了想，“不会。” “为什么？” 阮轻舟抗议，嗷，凭什么她不能有特异功能，凭什么她就不能是个特别一点的人！ “你智商不够，特异功能也是浪费。” 咳，阮轻舟一口噎住，哀怨地白他一眼，好歹她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好歹她也收留过他，他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司华年迎上她哀怨的目光，似笑非笑，“智商这玩意儿你不用够，我够就行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半个小时后，两人并肩站在住院部一楼最顶端的一堵墙面前，若有所思。这应该就是小护士口中“上帝的左手”了。 第三十三章 破解密码锁 这里原本应该有一间储藏室的，而现实情况是，眼前除了赤裸裸的连只蚂蚁都爬不进去的墙壁，什么都没有。 这半小时内，司华年黑进医院的内部电脑拿到医院最初的建设图纸，两人琢磨片刻得到一个惊人的发现，这家医院当初在建立的时候，竟然布下了大面积的地下空间，而他们如今眼前的这堵墙，从图纸上看原本应该是一间储藏室，而地下室的入口，就开在这间储藏室内。 医院几经翻修，这间储藏室的门不知何时已被封了起来，与周围墙壁一道粉刷装修，已看不出一丝一毫最初的痕迹。 走廊的两边都是病房区，最顶端的这两间，左边的病房半掩着，里头传来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透过门缝，依稀可以看见纸篓里还装着半桶垃圾，明显白天有人入住过的痕迹。 而右边的病房，一看便知长期处于闲置中，大门紧紧锁着，锁上落了一层厚重的灰尘，锈迹斑斑，几乎将钥匙孔堵住。 这在医院病房爆满的近期，的确显得尤为可疑，让人不由联想到白天那名小护士的话，整栋住院楼顶头的这几间病房平时都是空着的，没有人住，就是如今病房紧缺，可也只能是白天暂住，万万不能留夜。 简直如出一辙。顿时心中一阵唏嘘。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可以肯定，这间病房一定有问题！ 晚上进出病房的人并不多，走廊里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来来往往，大多是查房的护士和陪床的病人家属。 见有人不时朝他们的方向看来，恐遭人疑惑，阮轻舟拿起口袋里的本子和笔装作查房的样子，一间一间病房看过，虽然心不在焉，倒也像那么回事。 而司华年的任务，则是去偷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钥匙。 时间一分一秒不停流逝，每过一秒都是一种煎熬，仿佛过了很久，久到阮轻舟查完两次病房又溜达了好几圈，再继续查下去就会被人怀疑的地步，电梯口才匆匆走来一个白色的人影。 阮轻舟“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本子，警惕地环视四周，见一个人都没有，这才和司华年并肩而行。 “拿到了？” 司华年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在手心掂了掂，“护士那边没有，这把是后勤处的。” 阮轻舟细眉一挑，病房钥匙这般常规的东西连护士办公室都没有？这就更可疑了！ 她想了想，轻笑，“你这速度挺快啊，这会儿连后勤处都去过了，这次没被糙脸大叔们发现？” 司华年斜睨她一眼，俊逸的侧脸看起来一本正经，“阮轻舟，我要是失手了，一定毫不犹豫地把你拉下水。” 阮轻舟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反正我会游泳，淹不死。” 两人正说话的当口，不远处突然一声轻响，疑似病房门开的声音，在这敏感时刻两人俱是一惊，司华年下意识地一手将阮轻舟护在身前，一手翻转，迅速打开门，“先进去再说。” 入室关门，司华年在墙上摸索了好一会儿，“啪”地一声打开灯，突来的亮光让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观察半晌，除了地上一层厚厚的积灰外，这间病房与其他并无不同，同样的摆设、同样的布置，病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前的纸篓内空空如也，阳台上厚重的窗帘将整个房间遮得严严实实，外头的漆黑全然不见，里头的光线透不出去，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阮轻舟，你过来看——” 阮轻舟闻声回头，就看见司华年站在病房与阳台的隔断门前，腰板挺得笔直，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颀长的身影透着抹孤独。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走过去，下意识地敲了敲隔断门上的玻璃，“怎么了？” 可是下一秒，她就知道哪里不对了。因为眼前的这道门，任她如何使劲，就是打不开也移不动！ “这门？” 司华年紧抿着嘴唇，平静却漠然的视线在这道玻璃门上仔细打探着，直到定格在中间一道约莫手掌宽的木条上，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这是一道密码门。” 说着，他伸手轻轻拨动木条，不稍片刻，只听“啪嗒”一声，木条竟神奇般地向外打开，露出里头十个拇指大小的金属按钮，像是银行存取款机的密码按键，一看就是多年前的技术，就连阮轻舟这样的技术白痴都觉得落伍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睁大了眼，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好像只要打开这道门，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好奇的种子挠得她浑身痒痒，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激动。 然而几乎是立刻，她想到了重点，“你知道密码？” “不知道，不过可以知道。”司华年微微倾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吹去按键上厚重的灰尘，“你看这里——” 阮轻舟挨近，顺着他的指尖望去，没有了灰尘的遮掩，可以清晰辨得这十个数字当中，有四个数字的表层与其他不一样，锈迹斑斑、颜色暗沉，看上去旧上许多。 正疑惑间，耳畔传来司华年冷静的声音，“因为长期使用这四个数字，手上的汗液具有微弱的腐蚀作用，长期残留在金属上，久而久之，自然就显得与众不同了。” 虽然是个化学白痴，可阮轻舟还是一听就明白了，“就算锁定了这四个数字，那顺序呢？一般来说，密码有三次尝试的机会，而四个数字的排列组合有二十四种方式，所以说我们成功的概率只有八分之一。” 司华年闻言，诧异地回头看她一眼，轻笑，“你不愧是数学系的。” 阮轻舟无所谓地耸耸肩，“不需要崇拜我，这是最基础的，连小学生都会算。” 见他又将注意力放在密码上，她不由放缓了语气，“所以，你真的有把握？” 司华年盯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舒了口气，“不确定，但就像你说的，值得一试。可以根据腐蚀程度来判断，腐蚀最多的，一定是第一个数字，因为那时手上的汗液最多，最容易腐蚀，反之，最不明显的那个，一定是最后一位，至于中间两位，试一下不就得了。” 果然，照着他的办法，尝试到第二次的时候，只听“咔”地一声脆响，密码解开。 第三十四章 古董电梯 就在两人松一口气的时候，紧闭的玻璃门陡然发出轻微的震动，随即逐渐转化为沉重的轰隆声，声音虽然不大，却异常沉重，沙哑着叫嚣着缓缓向上移动。 两人恍然，原来玄机在这里，这门是朝上开的，怪不得左右和下方都寻不到一丝痕迹。 而这声音，应当是这门许久不启动，内轴生锈或是老化发出的。 阮轻舟跟在司华年身后闪身而入，两人所处的，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阳台，乳白色的地砖、白色粉刷的墙壁，窗帘与刚刚在病房看到的并无差别。 唯一不同的，是没想到阳台最里面的墙壁处，竟然是一道门。 一道四四方方的铁门。 司华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砸开了早已烂锈如泥的铁索，面对近在眼前一片漆黑的方方正正壁橱一样的隔间，两人都沉默着不置一词，空气中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在这灯光昏暗的小小空间显得格外明显。 “在这里等我，如果我一个小时不回来，你就自己离开。” 蓦地，司华年偏过头，却没有看她，一如既往冷静的语气中夹着一丝不确定。 “唉，”他刚要转身，就被阮轻舟叫住，“那个……一起吧，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建议是我提的，我得对你负责。” 其实事实是，这医院太诡异，尤其是这间病房，怎么都感觉有双诡谲的眼睛在死死盯着她，让她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怪瘆人的，她才不干！ 听着她略带颤抖的声音，司华年想笑却没有笑出声，一脚就踏了进去，“那你别怕，跟在我后面。” 听到司华年含笑的语气，平静又沉稳，不知怎的，阮轻舟就真的安心下来，紧跟在他身后踏出了第一步。 四周逐渐弥漫起淡淡的铁锈味，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微弱的光线成了这里头唯一的光源，将这个狭小的空间照得格外清晰。 他们这才看清此刻所处的地方。 这是一部电梯，一部看上去历史相当悠久的电梯，没有门不说，铜墙铁壁也经不住岁月的洗礼，早已腐蚀得不成样子，间或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几乎辨不出它最初的模样。 然而最令两人震惊的，要数地面、墙壁多处印着的点点腥红，一眼就望出那是干涸多时的血迹，隐隐感觉到当时是以喷溅的方式洒射而出，大片大片的血迹顺着墙壁顺流而下，长此以往，成为再也无法消除的印记，给这幽暗的空间徒增了几分阴冷。 其实撇去这些不谈，这部电梯俨然算得上是一个老古董了。 电梯只有“1”和“-4”两个按键，几乎是下意识的，阮轻舟伸手就按下了“-4”。 其实一按下去她就后悔了，电梯锈成这样，连个门都没有，又这么多年停滞不用，鬼知道还能不能运作！ 然而幸运的是，电梯随之缓缓启动，一路跌跌撞撞向下滑去，视线所及是一大片黑咕隆咚的墙壁，墙面凹凸不平，间或挂着些不知名的东西，光线偶然闪过，透着抹神秘和诡谲。 然后忽然间，墙壁陡然消失，只剩下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 整个过程，阮轻舟都屏着呼吸，好像仅仅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她就处在一个与她原来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没有阳光、没有空气，只有漫长而冰冷的黑夜。 不一会儿，电梯“咔嚓”一声停下，轻微的振动让阮轻舟回过神来，木讷地盯着望不见尽头的黑暗，眼神空洞，无处安放。 司华年举起手机，顺着亮光放眼望去，出现在眼前的，一共有三条路，左右两边是两条狭长的通道，有一定的弧度，光线投射到墙壁上反射回来，可以清晰地看到，这里的墙壁光滑而细腻，材质厚重，装修精湛，即便经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可以看出它当年的模样。 而另一条路，就在两人正前方，光线一路无阻，笔直地伸向前方长长的甬道，甬道约莫三米来宽，空旷而幽深，一眼望不到边。 司华年考量一番，决定从右边的弯道走起。将阮轻舟往身后带了带，轻声道：“小心点，沿着墙壁走，跟在我后面。” 阮轻舟愣愣地点点头，又觉得走在后面他看不见，于是又应了声。 几分钟的路程，像是过了好几个钟头，时间在这个幽暗压抑的空间流逝得格外缓慢。如果不是剧烈跳动的心脏的话，她一定以为时间静止了。 这里空间很大，虽然并不显得很宽敞，但抬头望去却有五米来高，遥远得触不可及，令人望而生畏。 一路上什么都没有，从头至尾只有冷冰冰的墙壁，以及弥漫得到处都是的灰尘。 直到，再次走到一个三岔路口，一个和方才电梯口一模一样的三岔路口。 司华年想了想，继续顺着原来的路，一路走下去。 差不多又走了同样的时间，两人停下脚步，阮轻舟望着幽暗狭小的电梯口，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视角。 “我们这是，又回来了？” 司华年点头，“看来，这是一个闭合的空间，出口只有一个，就是这个电梯。” 听他这么一说，阮轻舟心中倒疑惑起来，“这里搞得这么神秘，又如此隐蔽，藏得这么深，一看就是秘密工程。可从刚刚我们走过的地方看来，又不像是匆匆忙忙粗制滥造出来的，看来，这个工程或者项目一定是为了某个特殊的任务而建造的，而且来头不小。” 司华年点头表示同意，随即不由分说径直向前走去，“这还有一条路，时间不早了，看完我们就离开。” 与刚刚那条环形路线不同，这条通道一路笔直向前，像是从天而降般一刀切开，将整个地下空间分成了两部分，左右各是一个巨大的独立房间，从外围部分，还没有看到任何出入口。 果然，想到什么就来什么，在走到差不多一半的地方，道路两边分别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铁门，高大巍峨、直冲云霄，一直开到整个空间的最顶部。 第三十五章 诡异的玉佩 对着门锁的位置研究半晌，司华年不由苦笑，“这个就比之前的密码门先进多了，这是一个生物保护密码，只要输错一次，里面的不明液体有可能从任何地方喷射出来，射向任何方向，没有人可以幸免。” 阮轻舟闻言，顿时一股寒意顺着脚底绵延而上，却又忍不住疑惑，“我还以为，这个地方已经废弃了。” 司华年冷笑一声，“确实废弃了，不过就算是废弃了，对方也不希望有人能从这里发现一丝一毫的线索。他们，想要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全都消失。” 阮轻舟一愣，内心突然有种陷入一场巨大阴谋之中的焦灼，仿佛黑暗之中有无数警醒的眼睛在死死盯着她，时刻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走错一步，就会被危险吞噬殆尽。 此刻，她只想赶紧离开。 跟在司华年身后，在这条路上反反复复走了好几遍，确定没有其他玄机之后，正当阮轻舟终于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感到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蠕动，痒痒的，麻麻的，就像一只蚂蚁在爬。 这不看不要紧，低头一看，浑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她下意识地扯住前面之人的手臂，尖叫声呼之欲出。 “怎么了？”司华年一惊，迅速回头紧紧握住她的手。 只见阮轻舟白皙的脖颈上，一根红线绕着脖子牵了出来，毫无支撑地悬浮在半空中，而绳子的另一端，是一枚呈不规则形状的红色玉佩，此刻正发着光，闪烁着在空中上下跳跃。 阮轻舟早已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正当司华年举起另一只手，准备触碰那枚玉佩的时候，下一秒，更加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同样的，从他衬衫领口处也冒出一样东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玉佩的方向飞奔而去，仔细看去，虽然形状不大一样，却是同样的颜色、同样的红光闪耀。 仔细看去，竟是同一类物质！ 能量之大，速度之快，令司华年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两枚小小的玉佩就这么盘旋着、跳跃着，既相吸又相斥，保持在一个平衡的位置，上下颤动着，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妖艳的红在这个偌大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惹眼。 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司华年率先开口，“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怎么都治不好，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后来母亲实在没办法了，就去寺院给我求签，求来的，就是这枚玉佩。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诡异，自从带上玉佩的那天起，我的病就奇迹般的好了。” 良久，阮轻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的玉佩据说是我出生那天，外婆留给我的，不久之后外婆病重撒手人寰，我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从没有离过身。” 司华年突然抬头，“你生日是哪一天？” “91年12月7号。” 说完，见对方眸光一滞，阮轻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你拿到手也是这一天吧？” 再一次，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不可思议。 那一天，百慕集团内部同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那之后，所有的研究和机密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像是从来不曾存在于这个世间一样，再也没有留下任何资料和文件，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此，百慕集团大楼沦为一个空壳。 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1991年12月7日，究竟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这么一想，两人都有些恍惚，也就是这么一恍惚，眼前红光一闪，两枚玉佩同时落下，安安静静地重新挂回到脖子上，当即恢复了往日的正常。 阮轻舟不由紧握住冰冷的手，“司华年……我有点害怕。” 就算司华年先前表现得再淡定，此刻的他，也觉得一切太过于诡异，不宜久留。 “看来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发现。我们走吧。” 按照来时的路途，两人顺利地由电梯重新回到病房。 从窗缝里透进来的风轻轻吹起窗帘的一角，阮轻舟一瞥间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再仔细看去，只见隔着窗户，离住院楼不远的地方，几辆商务车飞驰而来，肃穆的黑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种低调的奢华，另有一行人顺着医院的中央大道疾步而来，看衣着，应该是医院的保安人员。 “不好，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司华年闻言撩起窗帘，眸色一紧，“不会，他们应该只是发现钥匙被偷了。” 当保安悉数到达住院部楼下，一字排开站得整整齐齐，这时从第一辆商务车内走下一人，深色的西装、锃亮的皮鞋，即使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也带着漆黑的墨镜，举止投足间泛着深深的冷意。 他首先走到第二辆商务车前，透过摇下的车窗不知向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然而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保安们身前，郑重其事地交代起来。 阮轻舟当即有种不好的预感，“坏了，楼下好像安排了人巡查，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其实她真正担心的是，万一他们露陷了，应当不止是出不去这么简单。 司华年平静地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一把牵起阮轻舟的手。 “我有办法，我们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分钟的时间，当阮轻舟看着一脸神秘的司华年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三分钟，在这关键的紧急时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一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一切尘埃落定。 “你去做什么了？” 她瞧了瞧身后不远处的病房，那是一间空着的病房，她实在想不到那里能有什么玄机。 司华年嘴角一勾，“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见对方并不打算说出来，阮轻舟也不多问，还是先专心应付眼前的麻烦来得实际。 走廊的那头，已有保安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留下一个人在走廊上巡逻，其他人则挨个检查两边的病房。 第三十六章 你这是纵火 此刻将近晚上十点，除了护士外，很少有人会进进出出，所以留守在走廊上的保安甚是清闲，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调侃几句来往的护士。 他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只是一双三角眼飘忽不定，不停在年轻护士的胸部和裸露的小腿漂移流连，怎么看都是一个十足的登徒子，令人作呕。 阮轻舟知道，这么个查法查下去，她原本打算躲在病房里的计划肯定是泡汤了，不得不硬着头皮主动出击。 她下意识地比了比身形，恩，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要是跑起来嘛，以她八百米三分钟的速度，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不过，若是什么事都没有，那就再好不过了。 “站住，什么人？” 看见来人，小保安机械式地盘问起来，才说了一句话，又不由打了个哈欠。 虽然这态度让人听了相当不舒服，可阮轻舟还是忍了下来，她从口袋里抽出笔和本子，眉头一皱，“你们是什么人，大晚上的来住院部做什么？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么？这层楼里住着的可都是重症病人！” 见来人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姑娘，皮肤嫩白嫩白的，又带着股高冷范儿，小保安立马就软了语气，“是这样，我们呀是接到上头的命令，说精神科那边走丢了一个病人，这不，怕那病人出事，让我们连夜出来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阮轻舟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那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哎等等……”被他这么一叫，阮轻舟一愣，刚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小保安看了两人一眼，将视线继续停留在阮轻舟身上，“你们是来……查房的？” 阮轻舟掏出口袋里的胸牌，放在手上掂了掂，“我们是今年新来的实习生，这周轮到我们值夜班，急诊那边暂时没什么事，就让我们查房来了。” 小保安眼睛一眯，更显得那双三角眼越发贼溜溜的，“原来是新来的，我说怎么看着面生呢，哈哈哈！” 这边，阮轻舟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刻马上就飞离这个是非之地，无奈这个保安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逮着她就停不下来。 无意间瞥见他的胸牌，上面写着“王大有”三个字，于是阮轻舟嫣然一笑，“原来是王大哥啊，我姓秦，以后多多关照啊。” 小保安眉笑颜开，“好说好说，秦医生太客气了，要是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王大有！” 阮轻舟也跟着笑笑，随即掩口打了个哈欠，“哎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还得熬夜写报告呢！” “秦医生辛苦了辛苦了，长夜漫漫，如果想吃夜宵，随时来找我！” 小保安虽然心中有些遗憾，却也不再挽留，毕竟，来日方长。 阮轻舟点了点头，两人离开。 还长夜漫漫……真是，说出来也不觉得恶心！ 一出拐角，身后就响起司华年笑意满满的声音，“阮轻舟，你这算**么？” 阮轻舟不满地撇撇嘴，“司华年，这叫资源合理利用，这需要智商的！” 司华年不由笑出声，“恩没错，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真的有智商这玩意儿。” “司华年——” “嘘——小点声，下面还有人的。” 果不其然，当两人排除万难终于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八名保安像是门神一样守在住院部的大门口。好在那些黑色的商务车早已不见踪影，不然，他们指不定面对的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人。 “请出示证件。” 一走过去，其中一名保安就将他们适时拦下，坚决而不失礼貌，态度不卑不亢。 话一出口，阮轻舟就知道这些人不像刚才那个小保安那般好应付。若真给他们看了证件，一看照片不就露馅了？ 无奈间，她回头望了司华年一眼，然而恰在此刻，整栋住院楼突然间警铃大作，无数尖锐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叫嚣着直冲云霄，似要吵醒这黑夜中沉睡的一切。 紧接着，楼梯间传来无数的尖叫声和呼喊声，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烟味，患者家属和护士搀扶着病人逃命似的从逃生通道跑出来，睡眼惺忪，头发乱蓬蓬的，有些甚至连睡衣都没穿好，半挂在身上，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阮轻舟一惊，“出什么事了？”这架势，简直跟医院被打劫了一样。 这时，所有人之中，只有司华年最为淡定，他微微低头，在她耳边吐出三个字，“起火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守在门口的保安们再也无心排查了，上头再严肃的命令也没有人命来得重要，八个人影一闪，像一阵旋风一样，眨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阮轻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老半天才缓缓吐出三个字，“你干的。” 她说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这回，她终于知道他方才的自信源于哪里了。 司华年见她发呆，一把扯过她的手臂，“我们快离开。” 来到停车场，直到真正坐到小红车里，阮轻舟才像是完全回过神来。 眨了眨眼，她侧过头，一本正经地瞧着他，那张侧脸，分明陌生，却又有种熟悉的感觉，棱廓分明、清朗俊逸。 “司华年，你这是纵火。” 迅速发动车子，司华年打满方向盘，油门猛地踩下，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冲了出去。 知道她在看他，他不动声色，一心专注着前方的路，“如果不这样，我们就走不掉了。” 见他如此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阮轻舟突然就有些生气，“那你也不能因为自己想要逃跑就不管不顾别人的死活，那里是人家医院的地盘，就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也与我们无关，我们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本就不光彩。更何况，那些病人，他们都是弱者，都是无辜的，你怎么能作出那么……那么缺德的事情呢！万一真出点什么事，闹出些人命……” 说到这里，她抚了抚额头，转头看向窗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第三十七章 神秘人跟踪 自此，车上陷入一片尴尬的沉寂，只剩下踩油门的声音和呼啸而过的风声，从未有过的清晰。 良久，只听司华年轻声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阮轻舟闻言一愣，他分明说的那样轻、那样随意，显得毫不在意，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儿，就像是再轻飘的羽毛挠在心里，也是有感觉的。 她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锦瑟年华》里的司华年，是一个绝对绝对的好人，一个聪明、坚强，有担当、有责任心的人。” 原来在她心里，他是这样的人啊……司华年突然轻笑起来，看上去不仅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反而比刚才更轻松、更愉悦。 阮轻舟以为她说了“缺德”这样的话，他会不高兴，至少是失落。 可是没有，那笑容看上去很明媚，当然，若是看得仔细，依然可以瞧见眉眼间的一丝无奈。 只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撕了点病床上的棉被，丢在铁盆里点着了，然后一起放在门口，医院的报警器通常都很敏感，哪怕只有一点烟雾都会报警。棉被的成分中含有羊毛和纤维，所以燃烧起来会有烧焦羽毛和烧纸的气味，气味比较浓，所以传的比较快，你在楼下才会闻到。其实，不过就是铁盆里的棉被烧着了，并不严重。” 听他这么一解释，阮轻舟又想了想，才稍稍放下了心。她就知道，他跟书里写的一样，是个好人！ 可是这么一来，她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过了，凡事都应该问清楚再说的，看吧，现在的局面，多尴尬…… 不过，她从来都不是小心眼的人，抱歉地看他一眼，“刚才……不好意思。” “不用，好像是我一直在连累你。”司华年苦笑着看她一眼，“应该是我跟你说抱歉才对。” 呃？他这是在……跟她道歉？阮轻舟下意识眨了眨眼，习惯于他的调侃和自恋，难得听他如此郑重其事，她反倒有些不习惯。 她轻笑一声，将头转向窗外。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车子开出医院的一瞬间，医院拐角某个昏暗的角落里，一辆黑色的越野迅速发动，“唰”地一下追了过去，一路追随，瞬间消失在暗无边际的夜色中。 当阮轻舟发觉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快到小区门口了。 不是她眼神好、反侦察意识强，而是那个一路跟踪他们的人实在太不专业！跟的太紧不说，有一次司华年紧急刹车的时候，对方竟然差点没刹住，险些追尾，尖锐的刹车声振聋发聩。 知道被人跟踪了，阮轻舟以往只是在电视剧上看过这样的场面，何曾亲身经历过这样的惊心动魄，当场吓得连忙握住车顶的把手，身子瑟瑟地缩成一团，还不忘回头寻觅着，“司华年，那个人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们呀……”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司华年显然也发现了那个不速之客，他抬头望一眼后视镜，犀利的眼神如利剑般穿过，让人几乎不敢逼视，“别往后看，看前面就好。坐稳了——” 话毕，脚下油门一踩，两人瞬间冲了出去。 阮轻舟顿时有种飞天的感觉，两边的场景急速后退，前方的车辆都来不及看，就被司华年一下子超过了，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颤抖，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叫嚣着跃跃欲试，耳膜里只剩下“呜呜呜”的声音。 偷偷望了眼表盘，时速直逼300。 心中“嗷——”地一声，她的小红车，这下子被折腾得够呛…… 真是，她脑子抽筋了，才会大半夜的跟着他以时速300的速度在S市闹市区飙车！ 黑色越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眨眼就被甩了老远，几个红灯一过，再也没了身影。 又随便兜了几个圈，确定成功甩掉了那辆跟屁虫，司华年才一溜烟窜进小区，缓缓开进地下车库。 乘坐电梯到达家门口，阮轻舟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一愣一愣地从包里拿出钥匙，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车钥匙，转头递给一脸悠闲自得的某人，“要不，你开我车走吧，都这么晚了，不一定能打到车。” 司华年瞄了眼她手中的东西，似笑非笑，“谁说我要走？” 阮轻舟一愣，“你不走，难不成还睡在我这？” 见他不说话，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真的要住我家吧？” 司华年显然比她淡定多了，转身往墙上一靠，双手插进裤兜，“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你确定你一个人在家不要紧？” 阮轻舟想了想，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你放心，我胆子可大了，想我也是经历过两次穿越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虽然事实未必如此，可是这种盛气凌人的姿态还是要有的，可不能让某些人看扁了。 好吧，其实她就是嘴硬。 司华年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轻笑，“嗯，那好吧，反正刚才那帮人追的是车，认识的也是你的小红，不认识人。万一他们追上门来，找的也是你，可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他这么一分析，阮轻舟心中咯噔一下，似乎，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她立马急了，一把抓住作势离开的某人，“哎哎哎你等等，你怎么能这样，祸是你惹的，我可是在帮你！我才是无辜的，你得对我负责！” 司华年低头看了眼紧握他衣袖的小手，笑得灿烂明媚，揽过她的肩就往屋里走。 “赶紧进去吧，今天累了，早点休息。” 阮轻舟又是一愣，她是不是恰好着了他的道？ 罢了罢了，睡一晚就睡一晚好了，谁叫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此……如此不同寻常呢，让她独自一人待在家里，心里还真不踏实。 不过，哎哎哎，他好像还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一点都不客气！ 第三十八章 肾没憋坏吧？ 第二天是周末，当阮轻舟一觉睡醒，已经日上三竿了。 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是个让人心情舒畅的好日子。 然而，正当她像往常一样穿着睡衣在卫生间解决内急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敲响了。 她这才突然想起，似乎家里不止她一个人，似乎那个谁谁谁……好像昨晚是睡在她家的！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一惊，险些失禁。 “哎等等等等……里面有人！” 某人轻笑，“你上厕所都不锁门的么？” 阮轻舟气极，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一个人在家里上厕所会锁门？” 她不就是忘了他还待在她家的事实嘛，她不就是难得迷糊了一下么，连这事都被嘲笑，真是……简直太丢人。 说着，她赌气似的猛地起身，“哗”地一下冲完水。然而，正当她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顿时玩心大起。 她故作伤脑筋，“哎，你急不急啊，我可能还要一会儿。” 门外沉默片刻，“恩，总之你快些。” 欧耶，这么说他就是急了？ 哈哈哈哈哈，阮轻舟在心中狂笑无数声之后，陡然心情大好，刚才被嘲笑的郁闷一扫而空。急就好，急就好，要的就是他内急！ 悠闲自得地刷了牙，然后仔仔细细洗了把脸，把脸上的每寸皮肤每个毛孔都洗得干干净净，这时，门外传来某人阴晴不定的声音。 “阮轻舟，你是故意的吧？” 阮轻舟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将脸上的护肤品匀开，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恩，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五分钟后，梳洗完毕，门终于打开，于是，她成功看到某人一脸土色，那模样又是新奇又是好笑，带着莫名的喜感，简直就像便秘了好多天一样。 门一关上，忍了老半天的她，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司华年，你肾没憋坏吧？” 恩，猜对了，她绝对是在报复！ 心情大好，阮轻舟打开电视，喝着酸奶吃着面包，又开始了一个宅女的日常。 “你早饭就吃这个？” 解决完毕的司华年往沙发上一靠，将电视调成新闻频道，投向某人的视线充满鄙夷。 阮轻舟忍了忍，终于没再笑出声，她清清嗓子，“不然呢？对了，小区出门向左五百米有一家小面馆，对面是家西餐店，再向前走两百米有家快餐店，实在不行，冰箱里还是有些东西的，你随意。” 闻言，司华年起身，打开冰箱，入眼处是一堆五颜六色不知名的大小包装，细细数来，还真是……既全面又可口。 他不无感慨地摇了摇头，“东西倒是不少，可惜，都是些垃圾食品。” 阮轻舟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酸奶，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再一次将电视调回综艺频道，“又不是给你吃的。”话真多！ 司华年似是叹了口气，“等着。” 十分钟后，只闻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就连看综艺看得津津有味心无旁骛的阮轻舟都忍不住向厨房凑去。桌子上的餐盘上放满了东西，烤面包、煎鸡蛋、火腿三明治，虽然跟她平时吃的也差不多，可卖相看上去却好上许多。 她第一次觉得捡到司华年是个明智的选择。 咳咳，捡还算不上，顶多算是收留。 司华年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一脸馋相的某人，将手中的先榨果汁递给她一杯，“就你这点生存能力，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能活到今天的！” 阮轻舟自动忽略他的嘲笑，谁叫她吃人的嘴短呢？美食面前，她向来不会和自己过不去，这是她一贯的生存之道。 她咽了咽口水，抓起三明治就往嘴里塞，唔，味道似乎还不错。 “没听说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司华年闻言笑了笑，上下打量她一番，“嗯，瘦成这样，果然像根草。” 阮轻舟一口咽下险些呛到，煎鸡蛋往他碗里一丢，“还是留给你自己吃吧，补肾！” 司华年一脸黑线，“……” 吃完早饭，阮轻舟简单将屋子收拾了一遍，虽然她很懒，也不爱运动，可是没办法，谁叫她有轻微洁癖呢。 果然，自愈懒人的最佳手段就是洁癖。 顺手接住某人丢来的手机，对着地图上的一堆线条左看右看，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什么？” 司华年解释道：“昨晚太累了，就没跟你说。我事先做了定位，这是我们在医院地下室的运动轨迹，你是学数学的，看看能不能分析出点什么。” 原来他还留了这么一手，果然，大牛想事情就是比普通人周到。虽然，她非常非常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二十分钟后，阮轻舟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幽幽地张了张口。 “司华年……” “怎么了？” “你确定，我们昨晚走过的纵向路线只有一条？就是电梯口正前方笔直的那条路。” 司华年想了想，只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奇怪，“难道你还发现了其他通道不成？” “你过来看——” 见她神情如此严肃，司华年终觉事情不对劲。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弯腰将手搭在工作台上。 眼前，偌大的电脑屏幕上显现的是一张函数图，一张就连他这个非专业人士都觉得有些熟悉的函数图。 “这就是我们走过的路……”阮轻舟轻声说着，她的声音很轻，是那种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轻，似乎在畏惧什么，声线中夹杂着一丝颤音。 “我把我们的运动轨迹做成了一个函数，线条有些断断续续的，应该是信号问题，所以我渲染了一下，然后再和各种函数曲线比对，最终发现只有这个图形是完全契合的。显而易见这是一个标准函数图，有点类似sin(1/x)的图像，Y轴是我们走过的那条通道，原点是通道正中间那两道门的位置，按理说，我们的运动轨迹一直在那条通道里，应该一直处于Y轴上，X取值为0。可是你看X轴，现实情况是X取值范围是除0以外的所有数字，也就是说，事实上我们昨晚一直在那条通道的周围徘徊，而且永远不可能真正走在通道上！”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被刻意压制的情绪里似乎有什么在破壳而出。 第三十九章 人脸和函数 “再看它的值，可以看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实际上我们的运动轨迹一直在一点一点偏离Y轴，也就是偏离那条通道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结果就是，当X无穷大或无穷小的时候，Y值将无限趋近于0。” 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一条条曲线蜿蜒盘旋，由密集到稀疏，由陡峭到平缓，司华年眸色渐沉。 半晌，他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昨晚我们继续走下去，时间拖得越久，很可能会偏离那条通道越远，到最后……” 阮轻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到最后不知道会怎么样，死亡？消失不见？又或者是……穿越？” “偏离，位移……”司华年深吸一口气，食指有意无意轻轻敲打着桌面，“假设我们没变，而是整个空间一直在变化的话，很显然，空间移位和压缩都是需要巨大能量的，你还记得你我身上的玉佩么？” 她当然记得，那一幕再一次刷新了她的心里承受能力，“你是说，这一切跟我们的玉佩有关？” “我是说，整个地下空间可能拥有一个巨大的磁场，磁场对手机设备产生影响故而出现路线断断续续的情况，这也同样能够解释能量场的存在，而你我身上的玉佩，极有可能是同一种物质。” 就在阮轻舟沉浸在思考中的时候，突然电脑“叮”地一声脆响，她猛地抬头，“哎，这个也出来了……” “这是？” 阮轻舟操作熟练地将完成的图像打开，图像呈现出来的一瞬间，她愣住了，司华年也愣住了，两人死死盯着眼前的屏幕，久久回不过神。 半晌，才听阮轻舟轻声道：“这是我们一开始走过的那条路，也就是整个地下室的轮廓图。” 司华年不由握紧了拳头，喃喃道：“竟然是一张标准的人脸轮廓！” 阮轻舟倏地丢掉手中的鼠标，往椅子后背上一靠，“这太不可思议了！如此标准、如此逼真，可谓是鬼斧神工，究竟是什么样的设计师和建筑师，能打造出如此活灵活现的结构！” 司华年直起身子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许久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将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渲染得更加神秘。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不是人为？” 阮轻舟一愣，刚缓和下来的情绪瞬间高涨，浑身的血液噌地一下直窜脑门，四肢冰凉。 司华年回头看向她，“你还记得么，我们曾看过医院最初的建设图纸，那间地下室的轮廓不是这个样子的。” “轰”地一声，阮轻舟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说，这个地下室，它会自己移动？” 司华年不置可否，“如果真的是磁石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着电脑上那张完美的人脸轮廓图，阮轻舟心中很不是滋味，甚至感到有些反胃，突然，她“咦”地一声，指着其中的一个小点，“你看，好奇怪，这里是电梯的位置。” 司华年走过来一看，不由点头，“也就是说，我们进出的地方，是这个人的头顶正中央。” 医院发生的事情暂告一段落。 若干天之后。 阮轻舟跪坐在沙发上，手肘撑着沙发靠背，托着下巴，眼巴巴看着书桌前埋头整理资料的某人，心中无比郁闷，“那个……你什么时候搬走？” 司华年住她这儿已经好些天了，自打那天一起去过医院，哦不，自从他受伤被她收留那天开始，他以各种理由为名，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蹭她的车。 哦还不够，现在她的整个书橱和书桌都是他的了！ 看他悠闲自得、习以为常的样子，似乎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那模样、那姿态，简直比主人还主人！ 期间陆唯来过一次，她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反正从他发给她的无数条信息来看，他确实觉得有愧于她，也希望得到她的原谅，但看到他发布在媒体上的表态，似乎实事并非如此。 他一方面对自己的出轨以及夏菡第三者的身份予以驳斥，义正言辞誓要声讨那些造谣之人，另一方面，他诚恳无比地对媒宣布，他绝对没有做过有愧阮轻舟的事情，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希望公众不要妄加猜测，以免对二人感情造成影响。 于是阮轻舟知道了，他是想走曲线救国这条路。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既想维持表面的光鲜和体面，又想不费吹灰之力地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怎么可能！ 所以，她愣是将他拒之门外，忍着没开门。一门之隔，隔断了两人的视线，同时，也斩断了两人二十多年来的感情。 说不难过是假的。在经历过那些危险的、离谱的、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的事情之后，她原以为自己放下了，可以不用整天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他。 可当生活再次回到原本的轨道，那些熟悉的场景，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陆续上演，她才明白，放下是时间的事，而她要做的，就是安心平静地度过这段时间。 那晚，她独自蜷缩在沙发上，熄了所有灯，看了一晚上喜剧电影，只是看着看着，眼泪就不由自主流了下来，怎么擦都擦不掉。 然后不知何时，司华年走到她身边，毫不客气地将她生拉硬拽拖着出了门，当她回过意识的时候，已被他一把塞进车里。关门、落锁、开窗，一气呵成，随即一踩油门飞驰而出，肆意驰骋在无边的夜色中，淋漓畅快。 直到凌晨回家，她已累得什么都不在意了。 听出她话中的试探，司华年头也不抬，“没地方住。” 阮轻舟彻底无语，她第一次见人把耍赖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坦然得人畜无害，她差一点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继续苦口婆心：“就算你没地方住，也不能一直住我家吧，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第四十章 你创造了我 司华年将手中的文件翻了页纸，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或是仔细推敲，或是一目十行，“想要解开这一切，百慕集团是关键，你这里资料很全，查起来方便，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敢情他是把她这儿当成图书馆了？还是二十四小时开门包吃包住的图书馆！ 阮轻舟不悦地撇撇嘴，“我可以复印一份给你，不用谢我。” 感受到四周强烈的低气压，司华年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躲在沙发后面，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双手无力地垂在那儿，眸光流转、形容哀怨，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相处几天下来他才发现，她真的好瘦，似乎比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又瘦了些，除了不会做早餐之外，还有各种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挑食、熬夜、失眠、食欲不振，休息日宅一天，没有灵感的时候盯着电视看一天，灵感来了码字码到凌晨三点…… 她的日常生活真是，要多混乱有多混乱，简直不健康到了极点，让他忍无可忍！ 心中一番感慨后，他再次埋头看资料，“放心，已经在找，等找到我就搬走。” 这话说的，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就跟没说一个样！阮轻舟老大不乐意，侧身往沙发上一倒，抱枕往脸上一甩，做挺尸状。 沉默半晌，又突然起身，“哎哎哎，那你要是一直找不到，岂不是要一直住在我这儿？你好歹也是个老总级别的大牛，怎么的也得租个豪宅吧，住在我这个百来平米的经济适用房里多有失身份！再说了，你那么那么高的工资……”说着她扒了扒手指，“一二三四五六七，至少七位数字的月薪啊，都不够你租房子的？” 说出来鬼都不信！ 本来司华年倒没想这么多，不过是图个方便，虽然男女有别，可毕竟她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而且两人一起也经历了不少，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可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他突然就起了玩笑之心。 “阮轻舟，你到底有没有责任心？既然是你写了那本书，创造了我这个角色，你就得对我负责到底，哪有人像你这样半途而废始乱终弃的。” 这这这……始乱终弃这个成语是能这样使用的？ 直到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她才反应过来，“什么我创造了你，分明是巧合，我写这本小说的时候你就已经存在了好吗，千万别赖我身上，这黑锅，咱不背！” 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刚来那几天住在哪里的？” “快捷酒店。” “你有钱？” “身上几千块钱还是有的。” 阮轻舟松了口气，幸好，他不是身无分文，万一发生流落街头这样的事情，她岂不是成千古罪人了？要知道，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国民老公！ 不过，“你的钱在这里能用？”难不成货币这玩意儿除了没有地域限制之外，还没有空间限制？ 见她这问东问西的，反正资料司华年是看不下去了，所幸走到沙发前坐下，将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偶像剧调成国际频道。 “只要不过点钞机，看不出真伪。” 原来如此，真是……阴险狡诈！阮轻舟不着痕迹地瞥他一眼，突然觉得小说里漏写了他一个属性，一个显而易见的属性：老奸巨猾。 直接忽略她的不友善，司华年四下扫视一番，“我觉得你这里挺好，平时也没什么客人，而且，你跟你男朋友也分手了。” 阮轻舟呼吸一滞，“咱能不提这事儿么？” 他转头看她，“抱歉，我只是陈述事实。而且你应该换个角度想想，有时候身边多一个人陪着，并不是一件坏事。” 抱歉？看他坦然的表情，她觉得他一点歉疚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说对了，这些天有他在，确实转移了她不少注意力，除了午夜梦回的时候心中偶尔会有莫名的失落外，她已经忘了自己是个刚失恋的人。 而且，对于医院地下室发生的事，似乎也没刚发生那会儿那么惶恐不安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比如…… 将双腿往沙发上一盘，她正襟危坐，“今天一大早母上大人打电话来了，她也看了新闻，知道了我和陆唯的事情，正张罗着给我相亲。” 其实相亲是假，母上大人的话她也就这么听着，左耳进右耳出，至于去不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只是，她习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自由、安静，不喜欢平静的生活突然间被人打乱。 相亲？司华年一听到这个字眼就来了兴趣，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你的意思是，我碍着你相亲了？” 阮轻舟扬了扬眉，“当然！我一未婚女青年，莫名其妙和一男人同居，这这这……说出去影响多不好啊！” 他又问：“那……你打算带回家？” “嗯？”阮轻舟一愣，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 “你打算带相亲的男人回家？” “当然不是！” 司华年摊手，“那不就得了，既不碍着你，又没人知道。” 阮轻舟一口气噎住，她竟无言以对。 “我会做饭。”见一计不成，司华年决定再接再厉。 “还可以跟你分摊家务。”对方不为所动，他不得不扔出杀手锏，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见如此这般都不为所动，他不禁怀疑，阮轻舟这丫头整天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想他当初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是多么高冷又腹黑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被人当面拒绝过这么多次，而此刻，他竟然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还真是…… 看来，他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 不行，他不能轻易放弃，“既然我们身上带着同样的玉佩，就说明你我身上有着同样的秘密，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答案？这两枚玉佩究竟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作用？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而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会去到那个世界？阮轻舟，你我现在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住在一起不仅可以相互照顾，而且方便信息的互享和沟通。你觉得呢？” 其实，他并没有说实话。 第四十一章 别人用过的 他最担心的，是那天在医院出现的那帮人，那个神秘的坐在黑色商务车里的人究竟是谁？竟能调动整个医院的力量。 他相信，凭对方的实力，只要他们想要找到一个人，就一定能找得到。 万一他们真的找上阮轻舟，她一个人要如何应付？他不能这么自私，将她置于如此险境。 当然，这些他都没有直接告诉她，因为他不想让她感到害怕，他觉得她的生活应该回到原本的轨道，应该围绕着白领、小说、化妆品、谈恋爱这些正常的事情，而不是随时可能发生的各种意想不到的阴谋和黑暗。 此时，阮轻舟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她知道他一直急着寻找回到他那个世界的途径。其实这件事说到底，她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如果不是她心血来潮给他打那通电话，一切都不会偏离原本的轨道，他不会提前回国，造成飞机失事而穿越到她的世界。 甚至往更早点说，如果她没写那部小说…… 想到这儿，其实她早就做了决定，却故作伤脑筋地翻了个大白眼，“好吧，你就暂时住下。不过你得答应我，一找到住的地方就得搬走。” 既然达成一致，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一天，直到日落西山，阮轻舟都一直保持盘腿坐在地毯上的姿势，铺了一地的资料白茫茫一片，像雪花般洋洋洒洒，落在深灰色的地毯上有种莫名的协调。 这些都是她偷偷从公司拷贝过来的，百慕集团的内部资料。 要不是隔壁飘来的缕缕饭香，她大概要坐成一尊化石了。 司华年将碗筷摆好，走过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可看出了些什么？” 揉着又累又麻的双腿，阮轻舟深深叹了口气，“刚把报表看完，像百慕集团这样的公司，所有的报表都是世界顶级高手做出来的，如果连你都看不出破绽，我就更不能了。哎，我觉得我做了一下午的无用功。” 其实他们早该料到的，这么大的集团，不可能在报表上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似乎早就猜到结局，司华年点头，“恩，其他资料也是，简直称得上是完美。不过，我会想办法拿到更早些年的财务报表，对比一下，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 司华年这个人，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漫不经心，可当他真正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动作还是很迅速的。 这是阮轻舟对于司华年的最新了解。 第二天一大早，当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客厅的时候，眼前陡然出现的一切令她虎躯一震，像是当头一盆冷水，睡意即刻飘到九霄云外。 她愣了好半晌，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赤着脚跑到阳台上，直到看到视线所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这才确定，此刻她站着的，确实是自己的家！ 看着满眼不熟悉的摆设和布置，她那晕乎乎的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作，她稍微细数了一下，茶几上的摆设换了，餐桌上的果盘换了，沙发上的抱枕换了，就连吧台上的酒都换了！除了这些之外，正前方客厅中间的空地上，赫然放着三个最大号的购物袋，装得满满当当。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直到，从厨房里漫不经心地走出一个人。 “司华年，你在做什么！” 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司华年心情愉悦地深吸一口气，笑意满满地望着她，“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用。” 心中暗自翻了个大白眼，阮轻舟气不打一处来，一会儿瞅瞅茶几上的摆设，一会儿瞧瞧酒架上的瓶子，最终拎了个抱枕抱在怀里乱揉一通，“什么别人用过的，我这刚搬进来没多久，贷款还欠了银行一大笔呢，东西基本都是新的，锅碗瓢盆什么的几乎没用过，顶多就是工作台、沙发和床用的比较多，嗯，还有门口有那双鞋子，是陆……是陆唯还有方子谦他们偶尔过来的时候穿穿，你这是有多闲得慌……” 不过话说回来，这酒架上的红酒一看上去就知道是好酒，比她之前不知道哪个地方产的葡萄酒名贵多了，放在这屋子里，逼格立现。 被这么一数落，司华年不但面不改色心不跳，似乎看起来比先前还要心情愉悦些。 他挑了挑眉，“原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除了那双鞋，还有已经买了的餐具和洗化用品，其他都不用换了，省了我不少事。” 阮轻舟不由撇了撇嘴，再一次无言以对。 如果不是看在刚住没多久的份儿上，他是不是打算把地毯窗帘甚至电脑电视什么的全部换掉，来一次彻底大清洗？ 这洁癖，可比她严重多了…… “对了，”正当她准备转身去卫生间梳洗一番，只见司华年伸出一直放在背后的手，将手中之物往前凑了凑，“这是什么？” 她一眼就瞧见他手上的小机器人，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由易拉罐拼接成，花了她无数个晚上悉心制作出来的，原本是要送给陆唯的生日礼物。 不由又想起他过生日的那个晚上，陆唯的突然离开，以及在那个雍容华贵的别墅里发生的一桩桩、一幕幕。她的失望、她的心痛、她的难堪，悉数淹没在他们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中，成为那晚最难以启齿的对白。 自那日之后，她就一直将它丢弃在储物柜里，没想到，却被司华年无意中翻了出来。 一怔之间，她很快恢复如常，“不过是个没有送出去的礼物，丢掉吧。” 见她神色有异，司华年似是明白了什么，“丢掉多浪费，我看着挺好玩儿，技术含量也挺高。是你自己做的？” 说着，他拍了拍它的脑袋，小机器人体内立刻发出“小舟小舟我爱你”、“小舟小舟我爱你”的语音，嗲声嗲气的，还拖着长长的尾音，活像小孩子的撒娇，可爱又烂漫。 司华年被逗得直乐，心想这丫头得有多自恋才能想出这么个法子，丢了实在是可惜。 第四十二章 金童玉女 他想了想，“如果你不想要，就送给我好了。” “好啊。”阮轻舟应了声，再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卫生间。 司华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方才的她格外奇怪，既没有对他冷嘲热讽，也没有不遗余力地打击他，这么安静、这么温柔，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可是随即他就被自己的这一想法给吓住了，他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难不成……真是被虐习惯了？ 第二天，司华年就想到了取得百慕集团更早些年财务报表的办法。 报表这些资料其实是相当保密的，尤其是像百慕集团这样国际上都能排得上号的公司，报表更是机密中的机密，真实的报表是一套，而公示出去的又是另一套，这些是给外人看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数据资料。 所以说，九十年代的真实报表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想必就连夏.商手中都未必保有。 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百慕集团明面上的执行CEO。 可是有一个人，是一定能看到的。这个人就是楼燮。 作为百慕集团一直以来的合作金融公司，A公司对于百慕集团的名下产业、资金流向、盈亏状况等等等等，只要是和资金有关的，拥有完全知情权。所以按照约定，百慕集团每一年的报表A公司都会留存一份，并且作为A级商密进行妥善保管。 这是百慕集团真正的如假包换的内部报表。 而A公司A级商密档案室的钥匙和密码，是由项目部总经理楼燮以及集团董事长分别保管的。 对于司华年这样的网络高手来说，只需要拿到档案室的钥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密码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司华年什么都没透露，只跟阮轻舟要了她的小红说是借用一晚。阮轻舟想想，他开他的小红又不是第一天了，已经驾轻就熟到比她开的还熟练的地步。 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可是没过多久，她正在家吃着外卖，就接到项目部同事小林的电话，问她是不是也在“金童玉女”，有空一起去203包厢坐坐。 “金童玉女”是这一片区有名的夜总会，档次高、消费高，口碑也不错。听说一楼是个酒吧，由于这些年查的严，来玩的各路人马也不敢有太大动作，明里倒没有出过太事，暗地里么就不好说了。 除了一楼外，楼上全都是包间，可以唱K可以SPA，也可以进行你想要的任何交易，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她虽然从没去过，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几乎是立刻，她就明白过来小林是什么意思了。 她冷笑着说开什么玩笑，她在家好好待着呢，一定是他看错了。 结果对方却说，看见她的车就停在楼下，还没到喝high的时候，绝对绝对不会看错。 阮轻舟几乎是一想就明白了，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挂掉电话，拿起拎包就向外走去。 好你个司华年，好心借车给你，你竟然正大光明地去那种地方，还把车停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可是，半个小时后，当她真正站在“金童玉女”对面，看着正前方四个金光闪耀的大字，两旁手执电棍的安保人员，以及街边穿着露点蕾丝蹬着blingbling闪瞎双眼的恨天高来回徘徊的女郎的时候，她突然就有些后悔。 是的，她怂了，她可耻地怂了。 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她可是从小到大连酒吧都没去过，一上来就如此重口味，这不是在挑战她的节操么，咱就不能慢慢来？ 就在她犹豫纠结的当口，突然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 她猛地回头。 “小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来的路上她就一直自言自语千万千万别碰上小林，否则凭他那张大嘴巴，明天一大早一定搞得全公司人尽皆知。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来这种地方，她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阮妹子，我就说是你没错吧？”看到她，小林明显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又接着回头向来人炫耀一番，“看吧，楼总你还不相信，我都说百分之百那是阮妹子的车了。” 阮轻舟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瞧去，竟然是楼燮？ 想想也是，她虽然在项目部待得时间不长，但也听说了小林一直是他的跟班，凡事以他为尊，他到哪儿小林就跟到哪儿，他说一小林绝不说二，看来传言非虚。 待对方走近，她收敛情绪，朝他点点头，“楼总。” “走，一起上去坐坐。”楼燮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又径自向前走去。 她连忙解释，“我……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人。” 小林“啪”地一下拍上她的肩，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在这里能等什么人？等他来了一起上去坐坐不就得了？来来来，给你介绍，这是璀璨科技的总经理Tony，想必你也认识的。我们刚在周边吃完饭，定了包厢打算进去K个歌，来嘛一起，人多了才热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阮轻舟一回头才看到，就在自己身后，司华年一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正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那模样，分明帅的要死，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Tony……总经理，你好。” 虽然心中极度不爽，可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姿态还是要放出来的。她伸出手，皮笑肉不笑。 司华年自是将她所有情绪看在眼里，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微笑着伸出手握住，“阮小姐好，叫我Tony就可以了。” 小林和楼燮走在前面，眼看着转眼就进入了“金童玉女”贵气十足的大门，趁着此刻，司华年装作漫不经心地蹭到阮轻舟身边，直接忽略她的大白眼，很不识趣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轻舟又是一记白眼飞去，“你就继续装吧你，其实小林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对不对？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第四十三章 活该你单身 司华年两手一摊，“冤枉啊冤枉，饭桌上我只看到他在打电话，但不知道对方就是你。我要是知道，绝对绝对会打电话提前跟您老报备的，还请您老消消气，天干物燥，保重龙体要紧！” “噗”地一声，阮轻舟到底还是没忍住，被他一句话给逗乐了，又不由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之前的故作深沉都白费了。 她清清嗓子，“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会跟他们在一起？还……还来这种地方找乐子！” “自然有事要做，很快你就会知道。”此时，司华年也恢复了往日的高冷，一脸高深莫测，“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做事？你确定我去了不会妨碍你做事？”凭阮轻舟不遗余力打击人的本事，她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她特地将“做事”两字咬得极重，加上一脸嫌弃的样子，好像对方真的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随即抚了抚额头，“咦，得，我还是不去了。” 说着就真的待在原地，半仰着小脑袋看他。 “要么就跟我走，要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乖乖回家。”司华年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下了最后通牒，见她无动于衷，他忽然嘴角轻勾，“你也看见这里是什么地方了，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是做什么的么？我跟你说，就是现在有人一把将你抱走，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然后若干年后，你就会断胳膊断腿四肢不全的，被发现在某个遥远的不知名的乡镇乞讨。” “真的假的？”听他这么一说，阮轻舟睁大了眼，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有人敢如此藐视法律？ 不过，她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摊上，其他任何事情自然都不在话下了，世上再无大事。 司华年面不改色，“自然是骗你的。” 他他他……阮轻舟暗地做了个鬼脸，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进了“金童玉女”大门，看看萦绕在侧的水蛇腰，以及他们的穿着装扮，再看看自己的一身休闲衫打扮，干净的妆容，不加任何修饰的及腰长发，阮轻舟今天总算是长见识了。 似乎司华年对此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两人旁若无人地穿过缭绕的烟雾和各种姿态的男男女女，径直上了二楼，203包间。 打开包间大门，只见楼燮和小林，以及另外一名男子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由于灯光太暗，阮轻舟看不清那人的样子。见司华年进来，几人忙起身相迎，同时空出正中间的位置示意他坐过去，桌上酒水早已备齐。 除了他们三之外，包间里还有好几个穿着清凉的姑娘们，原本是围着三人坐的，现在多了一个司华年，又看到楼燮对她的态度，都是见惯这种场面的人，自然也猜得七八分，分出一两个赶着往司华年身上凑。 “来，我给介绍一下，这位是璀璨科技总经理Tony先生。” 楼燮坐在司华年和陌生男子两人中间，随意往身后沙发上一靠，单手搭在身后的靠背上，“这位是杜鹃传媒事业部副总裁方圆，最近很多大火的ip都是他们公司制作的，想必你应该听说过。” 司华年轻轻笑了笑，“何止是听说过，方总这两年在业内名声大噪，可谓炙手可热，真是年轻有为。” 阮轻舟心中“噗嗤”一声，没想到司华年这家伙说起场面话也是一套一套的，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对此颇有研究呢。 从几人的寒暄中她知道，楼燮和方圆是多年的老朋友，大学同窗四年，同住一个屋檐下。今晚方圆的场子就在隔壁，得知楼燮在此，特来讨几杯酒喝。 “阮妹子，来来来——害羞什么，就坐在这儿，又不会吃了你！” 见阮轻舟还愣在一旁，小林不由分说将她拉到他身旁坐下。她也不推辞，既然来了就大大方方坐下，淡定地喝口饮料，一个人玩起手机来。 方圆和司华年是主角，几人谈了会儿公事后，就开始变着法儿让姑娘们敬酒。在这方面楼燮和方圆都是老手，再加上两人交情不浅，既有手腕又有分寸，拿捏得当，否则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坐上A公司项目部和杜鹃传媒事业部一把手的位子。 想到这儿，阮轻舟不由担心起司华年来。他有几把刷子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就是再天才、再聪明，说到底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高材生，她怕他应付不来。 不过，很快她就没工夫担心他了。 因为，一旁的小林并不打算放过她。 “阮妹子，虽然你姓阮，可我们项目部的姑娘可从来都不是软妹子哦，今天可得给足Tony和方总面子，也给哥点面子，来，去敬Tony和方总一杯去——” 说着，不等阮轻舟说话，他愣是将她拽到司华年身边坐下，瞬间手中被塞了满满一杯不知名的洋酒。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偌大的包间里只听见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女子的歌声，这是一首抒情歌，歌手声线空灵、极具柔情，让人不由产生一种岁月静好的归属感。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场合，又有谁会在意。 司华年、方圆和楼燮三人六只眼都在看着阮轻舟，而她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酒闻上去有些烈啊…… “阮小姐看上去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说话的是方圆。见阮轻舟只盯着手中的酒杯不说话，还以为小姑娘脸皮薄，害羞了。 只听楼燮朗声一笑，“你怎么还跟上学时一样，见着美女就搭讪。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用这么老掉牙的手段，真是，活该你单身！” 楼燮一发话，小林忙应声附和着，脸上堆着浓浓的笑意，“方总这话呀算是说对了一半，面熟就对了，阮妹子的男朋友不就是你们公司旗下的艺人嘛，叫什么来着，陆唯，对，是陆唯！我女朋友可迷他了，天天喊着男神男神，简直是死忠粉！” 闻言方圆先是一愣，鹰一般的双眸陡变凌厉，带着莫名的审视射向阮轻舟。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包间里的灯光绚丽多彩、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怀疑那是错觉。 第四十四章 脑残粉怎么了 再看过去的时候，一切恢复如常。 他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扣，笑得极其轻蔑，“原来是你啊阮小姐，真是真人不露相。不过，我看阮小姐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陆唯在公司这么多年，向来洁身自好，在个人感情方面尤为谨慎，就算真有女朋友，这个人也只能是我们公司的夏菡。不过，喜欢陆唯的女人多了去了，莫不是阮小姐也是那种天天幻想能和偶像在一起、甚至和偶像结婚一起生活的脑残粉？真是太让人遗憾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阮轻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她和陆唯的分手虽然大部分是因为自身的原因，但外部力量同样不可藐视。在诸多外部力量中，方圆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 想来也正常，凭百慕集团的实力，连媒体都能操控，连社会舆论方向都能左右，一个小小的公司副总裁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支票上多一个零少一个零的差别。 她阮轻舟虽然从不在意这些不相干的人，凡事也不是非要争个对错，可方圆这话，说得确实让她心中不爽，是很不爽。 一愣之下，她唇角一扬，皮笑肉不笑，“想不到方总如此关心公司艺人，连他们的私人生活、个人感情，交了几个女朋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没搞清楚状况的人恐怕是方总吧……脑残粉怎么了？如果没有脑残粉，谁来支持你们的艺人？又是谁捧红了他们？别忘了，你们艺人的每一分钱，都出自你所谓的那些脑残粉的口袋。” 她的情绪异常平静，说得有条有理、不紧不慢，甚至还有些慵懒，但这再寻常不过的字眼在方圆听来只觉得有些尴尬。反观楼燮，他倒是一副悠闲自得、事不关己的样子，眉眼之间隐隐有些笑意。 看来，他们的关系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铁嘛。阮轻舟想。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楼燮笑道：“阮轻舟，跟人家方总怎么说话呢？” 阮轻舟扬了扬眉，这倒提醒她了，再怎么说人家也算是个总裁，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她微微一笑，“方总，算我说错话，还请见谅。”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哪里有道歉的意思，分明是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方圆很快神色如常，一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阮小姐口才不错，看来，的确是我没搞清楚状况。” 说着，他举起酒杯，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仰头一口灌下。然后，他倒着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杯，果然，滴酒不剩。 无视小林一个劲儿的在旁边又是使眼色，又是用胳膊肘戳她，阮轻舟就是装作看不懂的样子。直到…… 方圆亲自拿起酒杯，放在她的嘴边，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若是按照她平时的脾气，她不愿做的事情，是没有人逼得了她的。 可是，就在她抬眸的一瞬间，正巧对上司华年无奈的眼神，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她看得并不真切，可他接下来的动作，她无比确定。 眼看着司华年修长的手指就要伸过来，她先他一步，夺走了方圆手中的酒杯。 算了，不就是杯酒么，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没必要将璀璨科技也牵扯进来。 今天这件事，只是她和方圆两个人的事情，不过是死要面子的人图个口头痛快，如果司华年出头帮她，那么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说不定会上升到两个公司的高度。 她就知道，只要是和夏菡和陆唯有关，就不会有好事！ 这是她第一次喝除红酒以外的其他品种，一杯酒下肚，阮轻舟只觉得一股辛辣的气味直向上冲，从喉间蔓延到鼻腔，然后是眼睛，到最后五官都是火辣辣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凝聚在鼻尖和眼眶，钻心的痒。 她不由心中暗咒，靠，还真是烈酒！ 尽管如此，面子上的功夫都做足了，小林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 他麻溜地又给她倒了大半杯，“阮妹子，来，敬完方总，我们再敬Tony一杯！” 阮轻舟呵呵笑了声，心想这回算是真正碰上猪一样的队友了，哦不，应该是老奸巨猾的同事，她就这么看着司华年，满脸的哀怨被淹没在五光十色的灯光里，估计也只有他看得明白。 司华年噗嗤一笑，“小姑娘家还是不要喝酒的好，不健康。” 这回，连楼燮都不由转头看了两人一眼，突然一个想法自他脑子里一晃而过，表面上却依旧笑容可掬，“看来Tony是不打算给小姑娘面子了。” 并不打算顺着楼燮的话说下去，走他下好的套，司华年干脆装作没听见，“这杯酒，我替她喝了。” 说着，他伸手拿起她桌前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接着，再拿起自己那杯，朝众人举杯示意一番，仰头灌下，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第一轮喝酒一结束，包间里很快开始了第二轮，刚由于诡异的气氛而躲到一旁的姑娘们，如今又重新聚集到男人的身边，说着隐晦的黄段子，时不时来个肢体上的接触。 看了眼避重就轻的司华年，趁着众人喝high的空档，阮轻舟起身打算去趟卫生间。 她实在不喜欢这里的气氛， 而正在此刻，突然一股大力将包间的门推开，确切的说应该是被撞开的。 只听“啪”地一声，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抬头间，就看见一个陌生男子抱头躺倒在门前，嘴里不停喊着什么，正在挣扎着起身。 夜总会发生这样的事司空见惯，没有人会问为什么，也不会有人闲着无聊去管别人的事。不是人心冷漠，而是你猜不中惹事之人的来头，背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力量，而受害者也未必是无辜好市民。 阮轻舟不笨，她自然知道厉害关系，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绕过躺在地上的人，径直朝外走去。 然而，刚出包间的门，看到眼前之人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第四十五章 恰逢故人来 他就这么紧紧搂着怀中的女子，被包围在三五个黑衣墨镜保镖模样的人中间，不见了平日里的神采奕奕，不似电视里看到的那般光彩照人，此刻的他，头发未经打理，神色仓促，一脸倦容，焦头烂额，甚至有些衣衫不整。 几天不见，他像是变了个人。 若不是他怀里抱着的女子，她几乎就要以为被黑衣人围攻的是他。 没错，这个人是陆唯，是她从出生到现在再熟悉不过的人，是她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也是她曾以为会一直相伴到老的人。 缩在他怀里的，是夏菡。 因为是夏菡，所以那些黑衣人不可能只针对他们的，而是百慕集团派来跟在夏菡身边保护她的。 所以，他们针对的，应该是躺在地上的男子。 夏菡几乎整个人贴在陆唯身上，平日里光彩照人的脸悉数埋在他的脖颈，白皙的手指不停在他的背脊摩挲着，像是一条条骚动不已的水蛇，时而轻盈跳跃时而奋力一击，却如镜中花水中月让人求而不得，充斥着挑逗意味。 而陆唯似乎浑然不觉，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的男子身上。 很显然，包间大门的突然打开，这动静很快惊动了陆唯，他一抬眼就望见了阮轻舟。 “小舟……” 他似是很欣喜，又似乎有些茫然，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跟她说，太多的解释没来得及说出口。 可是，当他正要向她迈出一步的时候，怀抱中的女子突然嚅嗫了一声，刚才还似水蛇一般的手此刻紧紧握紧了拳头，抱着他的脖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陆唯一怔，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无奈夏菡将他抱得太紧，没有挣脱出来，他似痛苦似心虚地撇过头，闭了闭眼，终是没有迈出那一步，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前方突来的叫唤令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地上的男子身上，男子几次三番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都被身材粗犷的黑衣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摁了下去。 到最后，其中一个黑衣人实在耐不住性子，板着一张冰块脸动作粗鲁地将男子拖到一边，将包间的门重重关上。 然后，他一脚踩在男子脸上，将他所有的恐惧和战栗镇压在肮脏不堪的鞋底，直到男子颤抖着不再挣扎，黑衣人才终于松开脚，口中发出森然的笑声。 陆唯警告似的看了黑衣人一眼，对方讪讪地推开几步后，他才半抱着夏菡向前一步，“我保证，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他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那人闻言往墙角一缩，战战兢兢地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陆唯身上，“什……什么东西？” 陆唯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大家心知肚明，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否则你知道的，夏家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见对方有些犹豫，他突然冷笑一声，“你想想看，失去这次机会，你顶多是少了个爆料，少了个卖点，你们报社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们还能继续和平共处下去。可若是得罪了百慕集团，你想想看，你的好日子还有多久？孰轻孰重，不用我多说了吧？” 阮轻舟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觉得这样的陆唯太过陌生，嘴角冰冷的笑容，对待一个毫无招架之力的人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和她记忆中那个阳光、清秀的少年，那种温暖到足以融化一切的笑容简直大相径庭。 那男子也是个聪明人，孰轻孰重几乎是立刻就有了答案。 拉开宽大的冲锋衣拉链，掏出挂在胸前的单反，单反上不知挂着什么东西，突然闪了一下，在场众人几乎同时眯了眯眼。 然后，只见他颤巍巍地取出SD卡，扶了扶眼镜，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给，给你……都，都在这儿了……” 陆唯只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 “毁了。” 黑衣人闻言互视一眼，毫不犹豫地一把夺过SD卡，用力一掰，随即丢在地上乱踩一气。由于戴着墨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冷漠到极点的气场。 男子逃也似的离开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在廊道昏黄灯光下，陆唯低头不知跟夏菡耳语了些什么，紧紧将她抱住，然后又松开，一根一根掰开她紧抓着他的手指，前后的态度判若两人。同时，向黑衣人交代了几句，将夏菡交到几人手中。 从头至尾，夏菡都没有抬起过头，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这么将脑袋埋在陆唯怀里，一直，一直。 当然，除了方才陆唯脱口而出那声“小舟”的时候，她的肩膀微不可及地耸动了一下。 此刻，她随黑衣人离开，依旧保持着那副病怏怏的样子，扭头望着陆唯的方向挣扎了几回，便认命似的耷拉着脑袋，任由头发遮去她姣好的容颜。 同时掩去的，还有她素日里秒杀一切的风采，以及那不可一世的骄傲。 阮轻舟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夏菡。 直到夏菡和黑衣人一道消失在拐角，陆唯才回过头，一步步朝阮轻舟走来。 在她身前站定，他苦笑，“小舟，在这里看到你，我很意外。” 阮轻舟平静地看着他，只说了三个字，“我也是。” 她所谓的意外，当然和他不一样。不止是因为在这种地方看到他，而是全程目睹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那种震撼，就像是从小就认识的人陡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以另外一种不曾有过的姿态和神色站在你面前。 究竟是他变了，还是她从来就未真正了解过他？ “刚才那个，是记者。”许是感受到阮轻舟的疏离和戒备，陆唯解释道，“或者说，是狗仔，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违背了职业道德，你用不着同情他。” 阮轻舟不由皱眉，“就算违背职业道德，拍到了不该拍的，你们也用不着那样对他吧？那样践踏别人的尊严，你真的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