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男鬼盯上了怎么办》 第001章 八字 二十七年前,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四名男婴在同一家医院出生。当时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除此之外,百年之内再没有这么特殊的命格出世。 楚楦是四个男婴其中之一,他刚生下没多久,年轻气盛的父母便开始闹离婚。好歹被楚楦的爷爷奶奶劝住了,但是也好景不长。在楚楦三岁零八个月,正在上幼儿园小班的时候,父母的婚姻走到尽头。 很快地,楚爸爸有了第二春,火速结婚生了个儿子。 三岁多的大儿子楚楦便交给爷爷奶奶照顾,一直带到长大成人。 楚楦一路勤工俭学,把自己的学业完成。在他刚出来工作没两年的时候,爷爷奶奶相继去世。 第一次葬礼楚爸爸正在路上,要陪老婆去外地参加岳父的寿辰,车已经开了半天,他说不回来了,叫楚楦看着办。 一边是喜事,一边是丧事,楚楦在心里呸了一声,没说什么就自己去办了。 他这个爸爸不说也罢,只要别来为难人,楚楦就十分感谢他。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葬礼还是楚楦自己去办的。虽然第二任那边也有个儿子,也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子,理应搭把手,但是两边交集不多,情分早就淡了,指望不上。 爷爷去得早,后面去的是奶奶。 葬礼过了两天的样子,楚爸爸一家带着儿子和儿媳赶过来,还有他们去年刚出生的孙女儿。 “乡下地方就是这样,脏兮兮地,哎呀,早知道就……” 外面下着毛毛细雨,抱着孙女的妇人,站在木质的台阶上抱怨。她抱怨的话还没说罢,看到走出来一个高挑的青年,那模样周至的青年口气冷冷地说:“早知道什么?就不来了?” 黑沉沉的双眼,配上那略显苍白的皮肤,禁不住让人打寒颤。 妇人不敢点头,讪讪笑道:“楚楦,这几天辛苦你了,我和你爸也想早点过来的,只是生意太忙,没走得开。”她眼前这个就是楚楦,今年二十有七,她忙说:“妞妞,叫大伯。” 一岁多的孩子,哪懂得叫什么大伯。 楚楦不想理人,只扔下了一句话:“你们看上什么就搬走吧,只是这间屋子,是爷爷奶奶留给我的,在奶奶走之前就已经过户给我了。” 楚爸爸刚进来,闻言不太高兴:“楚楦,我还没死呢!”房子有什么道理留给他,好歹也是两百多平的老宅,值不少钱。 “你放心,等你死了,你儿子会替你办丧事。”楚楦阴测测地说罢,去灵堂上了柱香。他心里面多少带着怨气,不想看见那一家子的嘴脸,便进屋里待着,等他们走了再出来。 “这孩子真是目中无人,都是你爸妈把他给宠坏了。”妇人不见了楚楦的身影,小声叹气道。 她大老远地回来,有一部分正是为了这座老宅的归属权。 听说老太太已经把房子过户给了楚楦,心里边抓心挠肺,难受得很:“他爸,你看怎么办?” 楚爸爸更火大:“生他下来就是一个错误!当初是我瞎了眼,跟那个女人生了他。” “好了,别骂了,先去上柱香吧,怎么说都是你妈。”第二任媳妇进门,鲜少踏足乡下的老宅,喊老人家做爸妈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房子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办的。”楚爸爸说:“给谁都不能给他,这是什么道理。” 他媳妇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踏实,慢慢来吧,也别跟孩子伤了感情。” 楚爸爸扯扯嘴唇,说是父子,可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感情可言。 突然间,他又想起了那一位生意伙伴的话来。 那天大家在一起喝酒应酬,有个老总带着醉意跟他们说:“最近我呢,接到一趟棘手的活儿。我的大客户霍家你们知道吧,他们家要找鼠年元月一日零时零点出身的男丁,最好是个成年人,哎哟,这么苛刻的要求,叫我上哪找呢。” 当时没怎么留意,楚爸爸现在冷不丁地记起来,楚楦出生的年份和时间不正是和对方的要求一一吻合? 背着妻子和儿子儿媳,楚爸爸躲在偏僻处,掏出手机给那位老总打了个电话。 “黄总,您那天说的元月一日出生的男丁,是要来干嘛的呀?” 黄总那边一个灵激,连忙问说:“怎么着,楚老弟,你有这样的对象?”他坐直身子,赶紧推开身边的莺莺燕燕,可见事情重大。 “倒是有一个,不过您得告诉我,这是要来干什么的?”楚爸爸问道,他想着楚楦好歹是自己的儿子,血浓于水,要是不好的,问问就算了。 “你担心什么?是好事来的,要是有这么个人,霍老爷子要认他做干儿子。”黄总很激动,就好像被认干儿子的人是他似的:“楚老弟,霍家是什么地位你心里很清楚,要是这件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黄总,您别蒙我,霍老爷子刚过完七十大寿,他老人家的儿子比我还大,他要认干儿子?他两个儿子答应吗?”楚爸爸第一反应是不信,荒唐不是吗。 “是真的!人家这个地位的人,说话都是金口玉言,不是放屁。你赶紧告诉我,是不是找到了符合标准的对象?哎哟,我跟你说,要是真成了,我和你这辈子就不用愁了!”黄总说:“怎么样,你倒是给我个答案,别让我白着急。” 楚爸爸咽了咽口水,额头有点冒汗,因为想到霍家的身家地位,他心慌得不得了。 “黄总,是有这么个人,他就是我大儿子,今年二十七岁。” 考虑再三,禁不住诱惑,楚爸爸将楚楦的详细资料一股脑地交了出去。 黄总听了十分高兴,二十七岁这个年纪正正好,不大也不小:“这么着,咱们约个时间,你带你儿子过来我看看,要是时间没错的话准成。”又说:“可是你别弄错了,万一不是那个时间,带到霍老爷子面前漏了底,咱们都吃罪不起。” “倒是没错的,这个时间我记得一清二楚,就是零时零分出生的,当时……”医院里边有四个同时出生的男婴,所以楚爸爸记得牢牢地。 “当时什么?”黄总心心念念想着楚楦,恨不得多了解一番。 要是楚楦真成了霍老爷子的干儿子,以后少不得要巴结好。 “我记得很清楚,护士医生都说这个时辰太好了,是贵人命。”楚爸爸眼珠子一转,就把四个男婴同时出生的事儿给瞒住了。 “哈哈,那倒是的,要不怎么能让霍老爷子好找呢?”黄总又跟楚爸爸谈了好一会儿,无非就是让楚爸爸尽快把楚楦带出来相看相看。 挂了电话,楚爸爸出了会儿神,连妻子叫唤都没注意。 “他爸?你没事吧你?”丈夫满脸都是复杂的表情,看着叫人心慌。 “没事,你让让,我去找楚楦说事情。”楚爸爸说去就去了。 “软和点说,别伤了和气!”他妻子以为他去说房子过户的事情,便叮嘱道。 打开楚楦的房门,楚爸爸被里头正在休息的楚楦瞪了一眼:“您要进来怎么不敲门?”虽说这次用了敬语,却还是夹针带刺,让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印象中这个孩子就是这样,不爱笑,嘴毒心硬,跟山里的狼崽子如出一辙。 楚爸爸也不想想,楚楦对外人可不是这样,只有对他们一家才是这样。 在爷爷奶奶跟前,楚楦是再孝顺不过的孩子。因为他知道,这辈子要不是爷爷奶奶对他好,他早就成了孤儿。 “明天你有空吗?爸爸带你去见个朋友,不太远,就在你们医院的附近。”生怕楚楦不肯答应,楚爸爸态度特别好。 “什么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楚楦下意识地抗拒。 “是做生意认识的,他对你的出生时间很感兴趣,你跟他见一面……”楚爸爸咬咬牙,把房子的事情拿出来做筹码:“这个黄总对我们家的生意很照顾,你要是肯帮家里一把,老宅归你就归你了,我们不管。” “真的?”楚楦心动了,虽然房子确实已经过户在自己名下,但是那边闹起来也很麻烦。略微一想,只是见个面说几句话,倒也不算什么。 “真的,你怎么说都是我儿子,我骗你干什么?” “是啊,我怎么说都是你儿子,你可别坑害我。” 楚爸爸心想,把富贵送到你手上,这怎么算是坑害呢? 他不觉得这样做是错了,这是一件好事。 第002章 楚楦 楚楦学医的,毕业刚好两年整,从一开始就在市中心医院就职。 他这个人一穷二白,手上也没什么关系可找。能就职市中心医院,全靠学校的某位教授帮他张罗。 要说医院的工资也确实不错,除了平时忙了点,其他福利一应俱全。 这些年勤勤恳恳地积累下来,楚楦手上也有了三十多万的小存款。半年前在奶奶的资助下,他在医院附近供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 据说是婚房首选,二十七岁的楚楦也该考虑结婚的问题了。 自从买了房子,楚楦就开始留意同期的女医生女护士,他想着医生那么忙,另一半的首选还是身边的女医生和女护士比较好。 否则在其他行业找到了女朋友,平时连见面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最近楚楦跟一个叫做陆晓婷的女护士走得比较近,据说每个人的生命当中都会出现一个婷,他觉得陆晓婷应该就是他的婷了。 因为和陆晓婷相处起来很舒适,没有排斥的感觉。 楚楦觉得人家女孩的性格各方面都不错,能喜欢自己这样的低情商汉子,实属不易。 “楚医生,下班了。”这天中午下班,娇俏可人的女孩儿走到楚楦的窗口,对他漾起甜美的笑容:“喂,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楚楦一看时间,果然到了下班的点,他很抱歉地说:“今天恐怕不行,我有约了。”他确实情商低,看见陆晓婷面露纠结,也不会解释一下约会的对象其实是自己的老爸。 “那好吧。”女孩勉强地笑了笑,跟他挥手拜拜。 “嗯,你自己去吃吧。明天中午我再请你吃。”楚楦这样说道,还不算是完全无药可救。 这句话配上他的颜值,很快就让女孩重新高兴起来。 她知道的,楚楦根本没有女朋友,暧昧的对象也只有自己一个。 楚楦跟陆晓婷道别之后,匆匆换下白大褂,前往跟楚爸爸约好的餐厅。 是走路过去的,因为他手里没有闲钱,暂时还没有买车。 餐厅里边,开着空调,楚爸爸和黄总却觉得这天真热,坐在这儿也凉快不起来。 说好黄总自己先来见一见的,可是不知道怎么漏了口风,惊动了霍老爷子。今年七十还龙精虎猛的霍老爷子,不声不响就过来了。 倒是没有露脸,坐在隔壁那一桌。 楚楦走进来是人人都能看到的,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高挑,身段风流,模样出众,难得的是眼神正气,不像是个有心眼的人。 “怎么样?”霍老爷子询问身边的人,陪同他过来的,有他的大儿子霍云龙,还有大师成利明。 霍云龙不说话,他知道老爷子问的是成师傅。 这位成师傅五十来岁,道士扮相,穿的是白袍,脚上蹬着一双黑白相间的布鞋。 坐在那儿道骨仙风,说道:“是这个了。” “那就好。”霍老爷子和霍云龙露出笑脸,朝那边举了下手。 黄总看见了,心里乐开了花,对楚楦的态度从亲切到万分热情,恨不得给他跪下叫爸爸似的,让楚楦又惊奇又尴尬:这老爷们没病吧,一直抓着手不放算什么事? “贤侄,不不,楚先生,您坐您坐!”黄总一叠声地说道。 楚楦一根筋的人,对方叫他坐他就坐,倒也不客气。 “楚先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贵人呀,看把我这眼睛都瞧花了。”黄总盯着楚楦上下打量,只觉得哪哪都好,果然是不一样的,啧啧,常言道同人不同命,很是道理:“今天请楚先生过来,是这样,您知道霍家吗?” 楚楦平时很少娱乐活动,也不留财经方面的消息,可是说到霍家他知道。 他斜着眼睛想,最有钱的那家,关我什么事? “您是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出生的人,这个八字跟老爷子相生相互,老爷子有意和您认干亲,您觉得意下如何?”黄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楦,眼神流露着胜券在握的意思。 心想那可是霍家,多少人上赶着巴结。 但凡扯上那么一点关系就不得了,别说是正经八百认的干亲。 楚楦却一口回绝了:“我好端端地,不愁吃也不愁穿,干什么要跟他认干亲?”自己就是一个小市民,跟豪门扯不上关系,也不肖想那些云端上的生活。 “不是啊楚楦,那是霍老爷子,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谁?”楚爸爸很替他着急:“你想清想楚再回答,别犯糊涂!” “到底是谁糊涂?”楚楦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仔细看着楚爸爸。 这可是自己的好爸爸,竟然带着亲儿子来认干爹? 跟买子求荣有什么区别没有? “不不,楚先生,你听我说……” “不用了,说什么我都不答应的,你爱找谁找谁去吧,我不行。”楚楦站起来,桌面上的茶水一口没碰,就这么走了。 隔壁桌的霍老爷子说道:“是个倔强的孩子呢。”又问成师傅:“这可怎么办?” 霍云龙目送楚楦离开,嘴里说:“怎么办,您找了二十年才找到这么一个,他不肯也不行,成师傅那里肯定有办法的,只是您忍不忍心的问题。” “唉,可惜他不爱财也不爱权。”对这样的人最是没有法子,想补偿都不知道怎么补偿:“我不是个心狠的人,成师傅,你看看有什么折中的办法,不要害了他的性命。” “这个我做不了主,害不害他性命要大公子说了算。”成师傅说着大公子,却不是指霍云龙。 “嗯,那倒也是。”霍老爷说道,想起自己前头那个儿子,因身体羸弱,八字不好,暗地里养了二十多年,最终没能活下来。 “老爷子,霍先生,对不住,这事没办好。”黄总带着楚爸爸过来赔罪,手心直冒汗,怕怪罪。 “不妨事,小孩子倔强罢了,可能觉得我们没有诚意。”霍老爷子对楚楦的爸爸和颜悦色道:“这门干亲我是很有诚意的,楚先生,你要是肯把你儿子的三根头发,和一件贴身物件给我带来,我许你一个要求。” 不用考虑,楚爸爸忙不迭地答应,不过就是三根头发一件贴身物件,能有什么困难。 面对泼天的富贵,这下让他卖儿子他都是答应的。 “好好好,明天就给您送到!” 听说头发最好是新鲜的,贴身物件也是,楚爸爸想了想就去医院找楚楦去。 那会儿楚楦正在上班,他说:“你买了房子这么久,爸还没上去过,着实不像话。正好今天来都来了,上你那儿认个门。” 楚楦懒得理他:“我这会儿还没下班,没空回去。” 楚爸爸说:“我等你,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什么时候跟你回去。” 想到楚爸爸今天的所作所为,楚楦的脸是黑的:“您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今天话就撂在这了,想让我认谁做干爹都是没可能的事情!” 有这样一个爹就受够了!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上去喝杯茶也算过分吗?你不认干爹就不认,我还能强迫你不成?”楚爸爸说:“行了,你忙你的,我在一边等你。” 楚楦明知道他还有后招,可是没法子发作,心里堵着不上不下地,难受。 还想着下班了找陆晓婷一块儿吃顿饭,这会儿又泡汤了。 等楚楦下班之后,楚爸爸跟着楚楦上去了一趟新房。 趁着楚楦不留神,五六根枕头上的头发,一件睡衣,就被楚爸爸给摸走了。 而且他动作很快,立刻就把东西送到了霍家。 当天晚上是月圆之夜,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楚楦站在阳台上晾衣服,忽然迎面吹来一阵凉风,轻轻柔柔地,从他腰上绕了个圈……没穿上衣的上半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秋天还没到,这风就凉飕飕地,仔细一想有点反常。 楚楦晾好衣服回到屋里,找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睡衣,他站在屋子中央,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医生,有紧急手术,你快过来帮一下忙!” “值班的医生呢?” “出状况了,你快过来!” 从楚楦的公寓步行到医院,只需要五分钟左右,这也是医院第一时间找上楚楦的原因。 是一台小手术,只是情况比较紧急,医生到了就好了。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医院接连死了三个病人,唉。”值班的程医生刚忙完一台手术,回来告诉大家这个不好的消息。 楚楦准备走人,闻言心里也不好受,都说医生见惯生死,他入职两年了也没习惯。 表面上看着是个面冷心硬的人,其实楚楦心软得让人不相信。平时在街上看到乞讨或者流浪者,每次都会给点零钱。 路边的猫猫狗狗,也是能救则救。 仍记得去年冬天救了一只鸟,后来那只鸟不幸没活下来,楚楦伤心了好一阵子。 “各位,我先走了。”他提上自己的东西,一个下午下班忘记拿的饭盒,拿回去消毒。 “路上小心。” 跟同事们打过招呼,楚楦出了门,这时候还差两分钟就到零点。 第003章 祭品 从医院走大路回去得要十分钟,穿小巷走只需五分钟。一般楚楦都是抄的小巷,好处是近,坏处是晚上没灯,巷子里边伸手不见五指,容易摔跤。 所幸这边治安良好,从未发生过什么耸人听闻的事件。楚楦拿出手机当手电筒,从巷口走了进去。 风吹得他眯起眼睛,只觉得今天晚上的风有点刺骨,很像初冬时候的温度,让人瘆得慌。 楚楦决定走快几步,最后甚至小跑起来……这样做的时候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逃命的感觉。 楚楦突然被一块石头给绊倒了,陶瓷质地的饭盒顿时摔在地上,在环保袋里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似乎是碎了。 手机倒是还在手里握着,光线照在地上,能看到摔在光线范围内的饭盒,楚楦伸手去捡。 上半身刚撑起来一点点,一只手摁在楚楦背上,把他想起身的动作制止住。 “……”透过自己身上薄薄的夏衫,楚楦能感觉到那只手的异样,很有力度,很冰冷,就好像戴上了胶质的手套。他下意识地回头,却又被另一只手摁住头部。 动弹不得的楚楦冷静下来,小声道:“你想干什么?”他以为自己遇到了抢劫犯,以为歹徒戴了手套,心想这一定是个惯犯。 如果是劫财也还罢了,若是遇上心理变态者,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等了半晌,楚楦也没听到回答,在他以为自己即将遇害的时候,按在背上的手掌动了两下。仿佛在检查什么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楚楦的整个背部全被摸遍了,摸得楚楦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紧紧咬着牙关,忍得很辛苦:“钱包都裤兜里,请你别伤害我……” 想自己动手去掏钱包出来,那只手重重地拧了一下楚楦腰侧的肌肉,然后沿着腰线,伸向楚楦的下|身,并没有往他裤兜,好像目的不是为钱。 这是个坏消息,让楚楦更加慌张。 他感觉对方摸得很零散,好像漫无目的似的,一会儿停下来,一会儿又继续。 这是个心理变态的人,如果不是的话,又怎么会这样做。 楚楦心跳如雷,额头急出了一层汗珠,他真的害怕背后的变态,突然给自己下杀手,那就什么都完了。 “求你,放过我吧……”他平生第一次开口求人,说得异常艰难,如同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楦的求饶真的有效,摁在楚楦头上的手掌突然放开了。 楚楦思考了三四秒钟才敢回头,用手里的手机一照,巷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倒也没去在乎太多细节,爬起来捡到饭盒就跑回家。 出了电梯马上冲进自己家,迅速把门锁上,楚楦坐在沙发上喘大气。 冷静了五分钟左右,楚楦决定以后再也不走那条小巷子了。虽然这样表现有点怂,但是安全第一,自己既不是散打冠军也不是空手道八段,只是个长期缺乏运动的医生而已。 作为一枚医生,楚楦跟大部分医生一样比较爱干净,回了家打算再去洗一次澡。 他的睡衣还是没找到,从衣柜中拿出一套昨天刚洗好的,神色蔫蔫地进了浴室。 今天晚上比较冷,水温调得高了一点,很快就热气腾腾,把楚楦的身体笼罩住。 雾里看花,更显得氤氲水汽中的男性身体,充满诱惑之感。抬手弯腰间,只看到线条流畅舒展,却含而不露。 那天成师傅回去后和霍老爷子说,这孩子童身还在,最适合…… 做大公子的祭品。 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出生的男丁太难找,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出生的方位不对,效果大打折扣;出生的时间差几分钟,下面的阴人不会收用。 三年前找到一个青年,方位倒是对得上,可惜时间上差了十多分钟。 霍老爷子本着侥幸的心理叫成师傅试了下,三天后成师傅摇头说不行,等了这么多天,大公子始终没碰他,可见是不想收用。 雾气缭绕的浴室中,楚楦通过洗澡恢复了一点精神。刚才因虚惊一场引起的精神紧张,现在已经慢慢抚平,神情变得慵懒放松。 他抹了一把脸,转身看着一面镜子,上面满是水汽。 伸手抹掉那些水气之后,镜子里露出一张五官周至的年轻脸庞,长眉杏目,薄唇,不笑的时候满脸冷漠,一笑起来整个人都柔和了。 “果然青了……”楚楦喃喃道,从镜子中看着自己腰侧的指痕,青黑了一块。 那应该是男人的指印,女人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也不敢在小巷对男人下手。 穿好衣服出来,楚楦浑身轻松地倒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他拉起薄薄的被子把自己盖住,准备睡觉。 睡到两三点钟的时候,楚楦感觉周身有点凉意,他伸手摸到遥控板关了空调。同时心里再一次怀疑,天有这么冷吗? 现在是八月份的天气,一年里头最热的天。 可是短时内楚楦已经被凉了好几次,他迷迷糊糊地想,也好,省电费…… “唔……”楚楦翻了个身,姿势平躺,半梦半醒之间感到有人压着自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由地张开嘴唇呼气。 鼻间的空气沁凉沁凉地,连同身上也觉得很凉。 “啊……”楚楦皱紧眉头,想醒来却醒不来,想动也动不了。 到天亮的时候,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躺在床上的人松了一口气。身上那块冰好像消失了一样,终于能让人睡个好觉。 陷入深眠的楚楦,差点就错过上班时间。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刷牙洗脸,喝了一碗燕麦片,吃了几片面包就去上班。 今天早上没敢抄小巷走路去上班,楚楦是打车过去的。来到办公室被同事林医生一说,才知道自己精神很差。 林医生是新来的实习医生,男孩子,全名叫林樊。 楚楦和他偶尔聊天,得知他的名字是父母的姓氏结合在一起,爸爸姓林,妈妈姓樊。 一看就是家庭幸福的孩子,楚楦挺羡慕人家的。 “楚医生,听说你昨天晚上还来做了一台手术,怪不得今天精神这么差。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我去帮你查房。”林樊不是楚楦带的,不过他对楚楦很好,一到医院就总是帮楚楦忙这忙那的。 说实话,楚楦刚开始感到很别扭,他自己是前辈,比林樊大两岁呢,不是很好意思让别人帮忙。 后来实在拗不过林樊执意要帮忙,就没再拒绝。 “那谢谢你,中午我请你吃饭。”说到吃饭这件事,楚楦就不由想起昨晚在小巷里面的遭遇,他瓷饭盒确实是碎掉了,还要重新买一个。 “那当然好,不过,你不需要陪女朋友吗?”林樊冲他眨眨眼,满脸都是调笑的意味。 “我哪有女朋友。”楚楦不好意地否认,和陆晓婷的事情到现在还是暧昧呢,还没表白。他就是没经验,脸皮薄,性格别扭,才拖到现在:“你快去吧,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林樊赶紧说:“不用不用,你坐着,我去就行了。” 刚到办公室的白医生走进来,和林樊擦肩而过,她是个女医生,还未婚的。比楚楦早入职一年,岁数却是和楚楦一样大,模样长得很漂亮。 见状笑道:“林医生对你真好,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的呢,不会真的是校友吧?” 楚楦摇摇头,跟白医生不太说话。 这位白医生在楚楦刚入职的时候,对他不太友好。说楚楦记仇也好,野兽的直觉也罢,总之他不喜欢跟这位白医生打交道。 可是今天很奇怪,明明楚楦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白医生却接二连三跟他说话。 平时只不过是点头之交,突然之间热情起来,叫人难以理解。 而且白医生还来了一句:“哎呀,楚医生,我今天看你顺眼多了。” 楚楦扯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爷子。”远在城北霍家,一家大小正在霍老爷子的书房里边商量事情,那成师傅突然闭目掐掐算算,然后猛地睁开眼睛说:“大公子去找他了。” 霍老爷子忙问:“什么时候?现在吗?” 成师傅脸色古怪地说:“昨晚。” “昨晚,昨晚?”上首的霍老爷子呆住,霍云龙接上:“可是昨晚还没作法。” “是啊。”排行最末的霍云刚点头,他们准备今天晚上回一趟西桥霍家老宅,那个人短暂的二十几年生命都在活在那,死也是死在那。 成师傅的脸色继续古古怪怪道:“也许是听我们念叨了,人是给他的。”要不刚才发现,楚楦的气运变了。 “那倒是好,本来就是给他的。”霍老爷子笑得一脸复杂,既悲伤又内疚,不稍片刻便老泪纵横:“是我欠了他,我不该这样对他的……” 提起陈年旧事,豪门秘辛,书房内的众人自垂目不语,一时无从安慰。 第004章 舌头 当天晚上,霍老爷子、成师傅,带着他的两个儿子一起,去了一趟西桥霍家老宅。 西桥就在城边上,约莫花上四十分钟的时间就能到。 司机师傅体谅老爷子年事高,把车子开得很慢,整整花了一个钟头,到地方的时候正是晚上九点钟。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比之昨晚更圆。 而月属阴,新月与圆月各有各的说法和忌讳。 “看来我师父说得一点没错,西桥这个地方不宜居住。早些年的人家,搬走的搬走,出事故的出事故,倒是适合做阴宅……”成师傅略走在前头,指着那些被废弃的旧宅一一道:“这几座宅子方位不好,后代子孙不是伶仃凄苦,就是绝了。” “当年太爷就是请你师傅看的宅子,那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当年霍家还未发家,老宅小的可怜,这座朱门大宅院是后来置办,仅住了三十年。 几乎是那孩子出生后,这边就不住人。 借着月光的亮度,他们看到古老的宅门面前蹲着两只石狮子,还是原来那般熟悉的模样。 成师傅说:“等一等。”他手里拎着一只活鸡,用桃木剑在门前杀了,鸡血淋在门前:“好了,进去吧。” 那只死掉的鸡,成师傅随手扔在一边。 四个人先后跨过高高地门槛走进去,霍云龙小心扶着父亲:“您当心脚下。” 霍老爷子颤颤巍巍,仿佛对这座宅子有着莫大的敬意和惧意,连声音均是颤抖的:“云龙云刚啊,快给你们大哥磕个头,叫他别怪罪。” 弟弟给哥哥磕头,这不成规矩。 霍云龙霍云刚却毫不迟疑,在大院里的青石板上,扑通跪下,朝着黑漆漆的二门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成师傅,真的能进去吗?”霍老爷子之所以这么害怕,是因为上次来的时候,差点没死在这儿:“他恨我们,恨不得整个霍家死绝呢。” 成师傅摇摇头,怀里揣着楚楦的头发和贴身衣物,一步一步走进二门。 从东边的回廊,绕进一道垂花门,再深入十米左右,经过一个小花园,如今已是杂草丛生,再里面就是那个人的跨院。 一排屋子有七八间,看起来比别地要新。因为原来的已经烧毁了,这是后来新建的。 推开中间那花厅的两扇雕花木门,一股封尘之味扑面而来,中间还夹杂着丝丝的檀香气味,比外面的空气要冷上那么两三度。 原来的花厅已经改做灵堂,多余的家私都撤走了,红褐色的棺木便摆放在正中央。 一般人家的灵堂,会有张遗像挂着,这屋里倒是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副棺材。 霍云龙和霍云刚作为弟弟,自动上前去进香。 “老爷子,小心!”成师傅突然拉了一把站在棺材前面的霍老爷子,他的声音把屋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正在烧香的霍家兄弟,回头看到一个布袋从房梁上掉下来,落在霍老爷子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是什么东西?”霍家兄弟顾不上烧香,探头过来查看。 成师傅将布袋捡起来,原是红色的,上头系着一把打开的扇子,还有三枚铜钱:“别慌,这是当初我挂上去的。”经过了这么多年,布袋早已褪色,扇面也早已腐蚀,只有铜钱还是原来的样子。他拿着绳头说:“是绳子腐化了,没事。” 虚惊一场,大家抚了抚心口,继续上香。 风从门口灌进来,吹着里面的烟灰和烟雾,让人无端感到画面荒凉,凄冷,好像有诉不尽的故事,说不完的冤屈。 霍云刚受不了这昏昏暗暗的气氛,掏出一对蜡烛准备点上。 成师傅不许他点:“大公子是被火烧死的,他怕火。屋里的蜡烛,有一支就够了。” “那我点手电筒总可以了吧?”他说着打开手电筒:“等会儿您作法的时候也需要光亮……” 话还没说完,一阵大风从门口吹了进来,带着荒芜的落叶,吹灭了屋里那唯一的一支蜡烛。 “唉……” +++++++++++ 繁华大都市,市中心医院。 楚楦准备下班的时候,在走廊上遇见护士陆晓婷,他心念一动,跟女孩说:“我也要下班了,你在停车场等我一下行吗?” 他准备今天晚上跟女孩告白呢,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的。 “好啊。”陆护士笑得一脸了然,她知道楚楦想干什么了,于是挥挥手说:“那我在停车场等你,拜拜。” 家境不错的陆晓婷拥有自己的私家车,来到停车场,遇到了一同下班白医生。 “白姐,下班了?” “笑得这么开心,跟楚医生好上了?”白医生说话很不中听地说:“我说小陆,你少跟楚医生掺和在一起,他会害了你的。” “白姐你说什么?”陆护士懵懵然。 “我是说他有主了,你少往他身边凑。”白医生家境比一般人好上太多,没有人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来头,可是她说话从来都是这样不客气。 陆护士人美嘴甜,还是第一次遭遇白医生的‘毒’嘴。 明明楚楦是个单身汉,却为什么硬要说他有主了? 楚楦很少来停车场,有点搞不清楚这里的方向,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竟然迷了路。 “……”一个大男人方向感这么弱,真的挺丢脸的。 楚楦不太好意思地抿抿嘴,掏出手机准备给陆护士打电话求救。 “楚医生,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陆护士甜美的声音。 “我……”楚楦抬头看了看四周,很黑,有几辆车停着,却看不到任何具体的标志,想了想他就说:“我看算了,我还不是不过去找你了,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也一样。” “好啊,你想说什么?”陆护士期待着。 “我……”楚楦还是特别不好意思,放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透气,因为掌心都冒汗了。 “没关系,你说吧。” “其实……” 就在楚楦想告白的刹那,一只手从他身后面绕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紧接着是眼睛,冰凉凉的触感,让楚楦瞬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遭遇。 他因为太过震惊,手中的手机顿时从掌心里脱落,掉在地上。 “楚医生?楚医生?”陆护士在那边不停地叫他,因没有反应而慌张起来:“你还在吗?听见我说话了吗?” 楚楦什么都听不到,他感觉自己被捂住的不止是眼睛和嘴巴,还有听觉嗅觉等等一切感觉,只留下过度扩大的触感,细腻真实得让人头皮发麻。 那股无形的力量把楚楦推向黑暗,正面伏着一堵墙,然后眼睛和嘴巴被放开了。 “唔……”后面贴上来一层冰冷的触感,紧紧贴着楚楦的背部,让楚楦感觉后面是一个人,是因为腰间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搂着他。 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恶意,楚楦这种对外人息事宁人的性格,连用力地去反抗都做不到。 他用额头抵着墙壁说:“又是你吗?你究竟是谁?”他猜这个人肯定认识自己,很有可能是个熟悉的人。 可是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而对方始终不肯出声,更加值得怀疑,看来就是平时认识的人没错。 “你有什么目的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别再偷偷摸摸地跟着我了,这样让我很困扰你知道吗?”楚楦有点气急败坏地说,他是个男人,无助的时候也觉得特别丢脸。 幸好陆护士不在身边,否则被看到这么无能的一面,可能会被嫌弃的。 “为什么不说话?”楚楦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想挣扎却完全动弹不得,后面的人把他压得紧紧地。 “你说话啊!”他向上拉长的脖子,暴露在黑暗中,凉丝丝的空气中。 有股幽冷的气息在耳畔轻拂而过,楚楦想躲开已来不及,滑腻的感觉从颈窝一路向上,直至下巴尖的尽头方结束。 这时候楚楦的脚底板无端发凉,整个人陷入一种放空的状态中。 若是有光线,甚至可以看到他涣散的瞳孔。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楚楦这么忌讳?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根冰冷冷的舌头而已。 楚楦是学医的,他紧紧闭上眼睛,不认为有人会故意用含过冰块的舌头来调|戏自己…… 第005章 夜袭 背上的触感太过于冰冷诡异,楚楦一直心有所感,但是从没有多想。眼下滑腻冰凉的疑似舌头的东西在自己脖颈间游走,就不由得楚楦再不多想。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科学不能解释的现象,可他尽量压抑自己,不要往那方面去想。 有时候最恐怖的东西就是自己吓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吓出个好歹来。 楚楦这种心智的成年人,他似乎更害怕实打实的恶意,比如劫匪和杀人狂等等。倒是对自己身后的未知生物还能忍得住,不乱阵脚。 “……”他张开嘴唇用力呼吸,稍微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背后的东西突然抱紧他的腰。偏向一边的脖子,迎来几下用力的吸吮:“唔……”楚楦浑身颤抖,又冷又奇怪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想躲起来。 最终楚楦只能贴着墙壁慢慢往下:“额……”那个东西一直在吸吮舔舐楚楦,很快就让没有任何性|爱经验的楚楦难耐地跪下来,汗湿的额头抵着墙,表情都快扭曲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楚楦的心里不停疑问。 当腰间冰凉的手掌,突然放到楚楦的皮带扣上,楚楦惊吓地一把按住:“不可以……” 手心刚刚碰到那只手,楚楦突然触电一样放开,原因是因为那只手的手背,触感竟然是坑坑洼洼的,就好像是上面布满了疙瘩,根本不像一只正常的手。 而且这只手很冷,没有一点温度和柔软的感觉…… “……”这一回楚楦的心慌了起来,他迅速做了一个决定,从这东西的怀里挣扎出去。 双手掰着地上凸起的减速带,用力地爬,这大概是楚楦做过最丢脸的事情。可是这样惊悚的情况,他哪里顾得上丢脸与不丢脸,只想赶紧地离开这里而已。 就在这时候,楚楦听到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陆护士的喊声:“楚医生,楚医生?你在这里吗?” 楚楦张着嘴,下意识想求救,但是转念一想,他咬着牙没有叫人。只是努力地往前爬,想把自己的腰从那东西的手里挣扎出来。 那东西松手的刹那楚楦心里一喜,然而下一秒钟,两只脚腕被狠狠地握住,朝着一个方向拖去。 惊悚的楚楦再也顾不上什么,开口喊救命:“陆护士!”他刚喊了一句,身体就被拖入一个角落,是楼梯的入口,前面有一排废弃的柜子,依旧是很黑暗。 楚楦头晕眼花地坐起来,那东西从后面拧了一把他的要,痛得他闷哼一声,接着就不敢再叫了。 他真的害怕自己会害了陆晓婷,刚才情不自禁地叫出来只是因为太过惊恐,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了,而且巴不得陆晓婷快点走,别在这里逗留。 “楚医生?是你吗?”偏偏陆晓婷听见了楚楦的声音,她追寻着声音跑了过来。 楚楦已经看到了陆晓婷的手机光亮,她站在通道的中央就没有再往前:“楚医生?”到底是女孩子,也会害怕的,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她就不想再往前。 看到陆晓婷不继续走过来,楚楦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秒钟,楚楦的气就高高提了起来,因为那东西正在解他的皮带扣,弄得他差点惊呼出声。 “……”楚楦咬着牙,既害怕又豁出去地蹬腿,想把那东西踹掉。 对于那东西来说这动作却来得正好,正好可以一把扯下楚楦的裤子。 “滚!”被扒裤子令楚楦羞恼万分,顾不上害怕等情绪,训斥了一句。 转身要走的陆晓婷隐约听见声音,又升起了希望,回头惊喜地叫道:“楚医生!是不是你?你在里面吗?” 楚楦懊恼地抿着嘴,他背后靠着墙,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揪着裤子,艰难地往里面挪。他不想让陆晓婷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打死都不想…… “唔……”那东西又贴了上来,压得楚楦动弹不得。 而且双手不依不饶地扯下楚楦的裤子,冰凉的手掌滑进私密的地方,似乎很强硬的样子,无论楚楦怎么抵触他都不放手。 “……”楚楦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就这样忍得很辛苦,虽然周围的空气很冷,可楚楦浑身滚烫出汗,连发丝都湿了,丝丝缕缕,性感地服帖在额上,脸颊边。 裸|露的私密皮肤触碰到空气,让他蜷缩起来,更方便了那两只手的动作。 “楚医生……”外面陆晓婷来回寻找,既害怕又不甘心离开,来来回回找了无数遍。 楚楦就在附近的角落里,被人亵玩着,而她却丝毫不知。 事已至此,楚楦早就歇了求救的心思,他现在只希望陆晓婷赶紧走,别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还有,快点完事,让调|戏自己的鬼东西得逞而然赶紧滚。 楚楦厌恶自己身后的东西,即使很想知道他是什么,却再也不伸手去触碰,也不想回头去看他。 就这样约莫过了五六分钟,楚楦突然浑身颤抖,颈间的喉咙基数吞咽了几下:“嗯……”腰线绷紧,交代了。 淡淡的味道蔓延开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接着四周又恢复冷冷清清的模样,几乎闻不到一丝暧昧的气息。 楚楦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他整个人侧身靠着墙,隐忍地喘着气,起伏着胸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那双手暂时地放开楚楦的腰,但是楚楦知道他还没走。 这种敏感的感知让楚楦更加羞耻,他握紧拳头,又放开,最后漠然地喘息着,半撑起身体,慢慢穿好自己的裤子。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出来,外面已经没有陆晓婷的身影。 在黑暗的范围内,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走到原来遇袭的地方,楚楦捡起地上的手机,打开手电筒。 他停在那里,只要一个转身就可以看见后面的人。 但是楚楦没有,他咽了咽口水,一直往前走。 “不要再来找我了……” 身后的尾随者没有回答楚楦,但并不是没有回应。至少身边的感觉变了,突然变得寒风阵阵,十分压迫人。 幸好的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动静。 走到有光线的地方,楚楦感到全身一松,周围的空气似乎恢复了原样,不再有令人窒息的包围感。 楚楦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满脸失态地坐在地上,让明亮的灯光包围着自己发凉的身体。 +++++++ 那天过后,楚楦再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只是第二天陆护士出了点事故,已经从市中心医院辞职了。 她走得很突然,让楚楦根本回不过神来。 不过想了想他居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觉得走了也好。而且也没有心思去联系什么,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楚楦也再没办法愉快地去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就算以后要处对象,也不会再找陆护士了吧。 因为面对陆晓婷,就会想起那次的遭遇,太让人难受了。 第006章 崩溃 金秋十月,农历八月十五日,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以及团员的日子。 不过楚楦寡家孤人,楚爸爸新家庭那边他是不想去的。往年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肯定是回乡下过中秋。今年两老都不在了,一时之间,楚楦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孤单。 可能这就是楚楦急着找对象的缘故,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找对象是为了安老人家的心,眼下两老已过世,楚楦找对象就是为了自己。 要不是前阵子发生那件事,陆护士紧接着辞职,楚楦都以为自己和陆护士会组成一个家庭。 想了想就露出惋惜的眼神,被同办公室的白医生看个正着。或者说白医生一直在观察楚楦,对楚楦的一举一动特别在意。 “楚医生,你排了两天假准备去哪呀?”白医生真的长得很漂亮,有时候楚楦都不敢直视她,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不太喜欢那种美得咄咄逼人的侵略性,他还是比较喜欢清秀无害的人。 “回乡下。”楚楦心想,虽然乡下已经没人了,但是不回去心里好像少了什么。 白医生突然问他:“你跟陆护士还有联系吗?”见楚楦摇头,她笑得很诡异:“那样最好了,你不联系她反倒救了她。你不知道吧,陆护士可是因为你才辞职的。” 楚楦抬起头来,眼定定地看着白医生,眉头是皱着的。 “你不信啊?因为陆护士喜欢你,但你这条命早就是别人的,她沾不得。那天早上陆护士可是出了车祸的,要不然怎么会辞职。” “车祸?”楚楦惊讶地说,他不知道这件事:“她现在还好吗?” “哼,我早就警告过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白医生瞪了楚楦一眼,见他懵懵懂懂的样子,特别来气,这人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她突然从抽屉里边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夹在手指中对楚楦说:“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就去找这个人,虽然无济于事,但是好歹让你死得明白。” 纸张轻飘飘地落在楚楦的办公桌上,这时候白医生已经走了,楚楦想问清楚也无从问起。 他一直感觉白医生神叨叨,不是好相处的人,现在越发觉得白医生不是普通人。 楚楦将电话号码仔细收进口袋里,不管别人说的是否实属,也是一片心意。 当天下午才放假,楚楦收拾了一点东西,坐汽车回了乡下。 回去都六点多了,村里家家户户正在做晚饭,楚楦走在路上不时闻到饭菜的香味儿从人家窗户飘出来。 他回到家一片昏暗,打开客厅的大灯,发现屋里面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楚爸爸和他媳妇拿走了。 楚楦哂笑一下,替楚爸爸感到害臊。 心里明白了他是这样的人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感觉,顶多是偶尔气愤,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老宅有四间卧室,爷爷奶奶死后收拾出来一间,用来摆放遗像,平时上上香。 楚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进房间,给爷爷奶奶上柱香,说点话。 “爷爷奶奶,今年中秋节,您二位都不在了,剩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楚楦说:“明年努力点,给您二位找个孙媳妇,说不定再过一年就有小胖墩了呢……” 说着话,一阵诡异的风吹进来,把香烟都吹散了去,在屋里胡乱缭绕,呛得楚楦不得不停下来,捂嘴咳了两下:“这风真古怪。” 走到窗子检查了一下,是关闭了的,楚楦皱着眉又走到门边,拧开门走了出去。 他站在厨房里淘米做饭,当时奶奶走得很突然,家里边这些东西是一应俱全的。每周休息日,楚楦哪儿都不去,就回来乡下陪奶奶待着。 奶奶经常说,你这样不行,你这样怎么找媳妇? 可能就是因为经常被奶奶洗脑,所以楚楦才会这么积极找女朋友,说到底并不是自己发自内心想找。 他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连个土豆都没有。便拿起筛子,出门去菜园子里摘菜。 这时候是晚上七点多,天色已擦黑,月亮慢慢露出圆脸儿。 楚楦打着手电筒,在静悄悄的菜地里找菜。脚下是很小的乡间小路,走着走着他若有所感的停下来。来自四面八方的微风,吹拂着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其中有一股尤其不同的沁凉,来自自己的身后不远处。 抬头看着天边的月圆,楚楦煞白了脸。 那天也是这样的,农历十五号和十六号。 又来了吗? 楚楦紧紧抿着嘴,抓住手电筒的掌心已然冒了汗,他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虽然他知道那个东西跟着他。 魂不守舍地走到自家菜地,胡乱拔了两颗菜,楚楦就回去了。 他试图用门来阻挡自己不想接触的东西,可是无济于事,在他走进家门的时候,那沁凉从身边掠过,在他耳畔留下一点寒意…… “……”楚楦头皮发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用发抖的声音说:“请你出去。” 他知道这是无用功,可是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和自己共处一室,却无能为力。 哐当! 一阵风掠过窗台,把窗台上楚楦养的多肉植物的小瓷碗打碎了。 楚楦呆了好一会儿,放下菜和手电筒,拿垃圾铲和扫把过去收拾。然后关上那扇窗,关得死死地。 “走了就别再回来了。”他喃喃道,转身进厨房洗菜。 一个人吃了一顿晚饭,楚楦看了一会儿电视,就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 他面向着墙,背后是一面老旧的镜子,他偶尔回头看看,那镜子慢慢就被水汽模糊了,什么都看不到。 楚楦也懒得去抹干净,这面镜子很旧,要不是奶奶舍不得扔掉,他早就想换上一面新镜子。 水花哗啦啦地,从楚楦赤|裸的皮肤上滑落。 修长笔直的长腿在水流的冲刷之下,显得十分诱惑人,让人想摸一摸这双长年不见阳光的腿。 因为楚楦是个保守的人,他的衣服永远一丝不苟,包裹全身,连扣子都要系到上面,寻常人连他的锁骨都看不到,更遑论胸膛和大腿这种私密的地方。 模糊的镜子照着楚楦的背影,背上面还有一个人影,和楚楦站在一起。 灰色的衣服把那个人影裹起来,连手都藏在袖口里,只看到手指尖。手指尖还是完好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得宜,透着淡淡的苍白,隔着一层水流,伸向楚楦的背部。 楚楦突然转过来,他的脸色也有点发白,心跳得很快,因为他正在怀疑,那东西其实还没有离开。 也许正在看着自己。 “……”楚楦什么都没看到,整个浴室中只有水流哗啦啦的声音,以及他自己的心跳音。 关了水,拿起浴巾和睡衣,楚楦匆匆出了浴室的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地把房门反锁上,他手脚冰凉地倒在床上,眼睛瞪着雪白无一物的天花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那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视线落在脸上、胸膛上、腰腹……楚楦猛地拉上被单,隔绝了那道肆无忌惮的视线。 “滚!”恼羞的他,再次气愤驱赶那东西。 屋里的窗帘轻轻飘荡了片刻。 “我不管你是谁,是什么东西,请你别再来打扰我!”楚楦坐起来裹好自己,靠在床头,对着一屋子的空气道:“或者你有什么要求直接告诉我,我能帮则帮,完事了你就离开行吗?” 说着,楚楦鼓起勇气下了床,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和一只圆珠笔,放在桌面上。 他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处,但是那东西又不说话…… 思考的瞬间,楚楦看到那只圆珠笔无端端立了起来,在笔记本上写划。 楚楦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急促,他终于知道,自己真的是遇见鬼了。 啪嗒一声,圆珠笔失去了支撑,恢复原来安静的模样。 楚楦探头去看,他一下子长大嘴巴,因为本子上面写着:我要你。 “不行,不可以……”楚楦喃喃地摇头,害怕地向后退,他怎么能把自己交给一个鬼,那会没命,会死,他抖着嘴唇说:“你能不能去找别人,别来找我好吗?”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找自己呢? 谁想被鬼缠,谁也不想的。 说楚楦自私怕死也罢,这却是真的,他是自私怕死,宁愿这只鬼去找别人。 “你离开这里吧,别缠着我。”楚楦偏冷的声线,带上了七分哀求的意思,同时退到门边,准备开离开。 啪,房间的灯黑了下去。 楚楦的胸膛一下子急速起伏,额头上薄汗渗出,脚趾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收紧,整个人都是绷紧惊恐的。 “求你……”他的手放在门锁上,但是无论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一团沁凉的触感欺身上来,楚楦偏着头,睫毛急速地颤动,同时发抖的还有嘴唇。寒气来袭,全身的皮肤迅速泛起一片鸡皮疙瘩,让楚楦快疯了。 突然他猛地扑落在地上,裹着薄被滚进了床底下。 在楚楦以为床底下会暂时安全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进来,抓住楚楦的手腕往外拉。 “啊……”丝毫无法抵抗的力量,终于让他崩溃地尖叫了。 第007章 厉鬼 这是楚楦第二次被强行拽走,眼看着无法反抗,他用另一只还能自由活动的手随手抓起一件东西,往那东西的身上砸去。 却也于事无补,东西穿透空气砸在远处,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放开我!”楚楦用手去掰那东西的手,再次触摸到可怕诡异的触感,那根本不是一只正常的人手,就好像是……好像是……被烧焦的尸体! 这个认知吓到了楚楦,他马上甩开那只手:“滚!滚!” 蹬腿的动作,令身上的浴巾和薄被散开,一股温热的气息和周遭清冷的空气形成强烈对比。 楚楦再次被抓住双手摁在头顶上,这一次不再是可以反抗的力量,是手腕快断掉的无法挣扎的力量。 如果胆敢再动弹一下,楚楦相信自己的手腕马上会应声而断。 他能做的只有认命了,认命地闭上眼睛,急速地喘气,为自己倒霉的命运做最后的祈祷,希望那东西别再这样对待自己了。 眼泪不知不觉中,不争气地溢了出来,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确实最能代表楚楦此刻的心情。 “你要什么……你究竟要什么……” “是想要我的命吗?” “你是不是有冤屈?” “你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吗?” 楚楦不停地用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和害怕,他感到滑腻冰凉的触感落在自己脸上,在舔舐自己的眼泪。 “……”楚楦咽了咽口水,感受着那根死气沉沉的舌头,从自己脸上一路往下移去,路过的地方无一不颤抖,无一不紧绷。 当冰凉的舌头扫过开张的大腿根部,楚楦整个人如同被电击般虚软无力,连合上大腿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这是不正常的,他不认为自己弱成这样。 而那东西又在做那种事,就像上个月在停车场的一幕,现在想起来仍然让楚楦羞耻无比,羞得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躲着不愿意见人。 “这就是你的目的?”他咬牙切齿,恨得紧:“那你找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来找我?”而且,这个鬼还是个男的。 “不要!”楚楦惊呼出来,然后快速地咬着唇,整个脸上都扭曲了:“唔!” 下面传来诡异的快感,令楚楦不由自主地弓着身体,他一边颤抖一边享受,两股强烈的感觉在冲撞着没有经验的身体,几乎让人崩溃在当场。 而楚楦确实崩溃了,完全沉溺在陌生的情|欲当中,无法找回理智。在不知不觉中双手被放开,他却没有反抗,而是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在那东西的头上……摸到的不是头发,是冒兜。 楚楦的动作似乎让那东西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继续更放肆地撩拨、亵玩,偶尔会让楚楦疼得皱眉,便用手指紧抓住那东西的肩膀……也是很瘦的,感觉没有什么肉,很硌人。 这次那东西确实浑身僵硬了一下,因为楚楦抓着他的肩膀。 因为这片刻的停歇,楚楦稍微找回了一点点理智,他当下很想摸一下对方的脸,看看究竟是什么! 伸出的手指很快就被抓住,然后被摁在自己火热的地方,做最后的抚慰……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几分钟楚楦出奇地冷静,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腿间的‘人’,虽然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触感十分明确。 最后那东西再次用嘴接了……那些喷洒出来的浊液。 楚楦仰着脖子,颤抖着用诡异的心情度过这短短的几秒钟,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享受更多还是其他什么感受更多。 之后便迎来一阵空虚和无力,还有强烈的羞耻感。 楚楦一把推开那东西的肩膀,让自己重获自由。 这个时候那东西就像上次一样,不会再管楚楦。他的目的仿佛就是对楚楦亵玩一番,行为着实可恶得很,令人恼火得很! 他还在这里,还没走,楚楦慢慢站起来打开灯的时候就知道。 虽然到处都是亮光,可是被包围的窒息感如影随形,空气中都是那东西的气息,令楚楦想逃离这座宅子。 可是他知道,无论自己去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所以楚楦没有离开房间,他只是拉起薄被裹住自己的身体,静静地呼吸着,眼睛有些空洞,有些茫然。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他小声道:“能跟我谈一谈吗?”眼睛望向桌面上的笔记本,死死盯着:“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告诉我?” 却无论怎么盯着那笔记本,都没有动静。 要不是屋里那沁凉的感觉还在,楚楦都以为他走了。 “不愿意告诉我名字,那告诉我,你会让我死吗?”楚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呼吸急促地等待答案。 可是这次仍然没有答案,那只圆珠笔永远地静止。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这些都是无法回答的问题? 楚楦感到一阵无力,还有虚脱,他突然不想再问下去了。不想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他逃避一般走到床边倒下,用薄被捂住自己的头。 当那沁凉的空气袭来,楚楦伏在床上,暴躁地低吼:“滚,不要靠近我!” 他的抗拒显而易见,还有自暴自弃的情绪,溢满了整个空间。 这是不受控制的,即使明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却还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也许有用呢?他会听呢? 楚楦心想,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折磨自己? 乱糟糟地想着这些事情,突然回过神来,发现那东西竟然真的没有靠近,楚楦庆幸的同时,拼命祈祷对方是个讲道理的,最起码应该有点人性,别那么残忍! 他闭上嘴,珍惜这短暂的相安无事,然后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记得白医生跟自己说过,要是再遇到奇怪的事情,可以去找一个人! 楚楦心里一松,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很想马上起身去找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张,不过……他看了一眼房间的角落,也许那东西正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白天,等白天再去找吧。 楚楦安静地躺好,放缓呼吸强迫自己入睡,暂时什么都不要去想,等到明天就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楦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进入睡眠状态。 房间里那股凉凉的气息,一直都在,直到东方日出,才渐渐消散。 重新看到阳光,感觉周身暖融融的楚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他马上爬起来,去浴室找到自己昨晚换下来的衣服,终于在口袋里找到白医生给他的那张纸。 楚楦照着电话号码,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自称徐道人,位位徐道人,给了楚楦一个地址。 是市中心的地址,楚楦马上收拾东西回市中心去。 他先回了一趟家,去到那位徐道人的扎纸铺,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四十分。 徐氏扎纸铺位于旧城小西区十三街,门面不大也不小,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与祭奠有关的东西,包括那些阴森森的纸人。 徐道人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件浅灰色针织衫,一条休闲裤,扮相很时尚,比普通年轻人还潮,根本看不出来是做这行的。 他站在柜台前面,翻着一本巨大的日历。 “有客人来了?”抬头的瞬间,楚楦终于终于看清楚了徐道人的五官,鹅蛋脸丹凤眼,是个古典的美男子。 “你好,徐道人,我是上午给你打电话的,我姓楚。”楚楦抱着心事来的,表现急切,开门见山:“徐道人,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楚先生,这边坐。”徐道人对他略一打量,然后将他请到一个博古架后面的小茶室。 楚楦跟了过去,见到这位徐道人他的心却没有安稳下来,心想这么年轻的师傅,能帮上忙吗? 不过人都来了,问一问总好过自己瞎琢磨。 “徐道人,其实是白医生介绍我来的。” “白雪?”徐道人低眉正在泡茶,闻言抬头看着楚楦,很惊讶:“你就是白雪说的那个,八字至阴至阳的倒霉鬼?” “什么?”楚楦也很惊讶。 “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出生,这是你的八字对吧?”徐道人仔细把楚楦打量了一遍,刚才只觉得这个人面相特别,命格罕见,却没想到是那种八字,他当即露出怜悯的目光。 “是。”楚楦的眼神黯然无光,他似乎也有预感,自己的八字不好:“这个八字会怎么样?” 徐道人依旧怜悯地看着他,不忍告诉他真相:“楚先生,你这个八字易招厉鬼,在厉鬼眼中,你就好比一根千年人参,大补之物。他们对你的阳气趋之若鹜。” “鬼不是怕阳气的吗?”楚楦急忙道。 “没错,普通人的阳气旺盛,会让鬼避之不及。但是楚先生你是阴阳相和之体,你的精气可以被厉鬼吸取,化作自身力量。”徐道人不忍心地说:“你急着来找我,就是遇见厉鬼了,但是我得告诉你,能够对你下手的厉鬼不一般,我也没有把握可以一击即中。” 而且生成这个命,驱了一只厉鬼还有千千万万只厉鬼,徐道人心想,这位楚先生只怕凶多吉少。 第008章 威胁 徐道人告诉楚楦,历来这种命格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不是早早夭折,就是长大后被厉鬼吸尽阳气而死,能够寿终正寝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是女孩倒还罢了,可以解救一二。”言下之意就是说,这种命格的男孩是救不了的。 “那怎么办,难道我只能等死?”楚楦煞白着脸,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自己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做。 前半生尽在读书,如今踏入社会也才两年而已,他不甘心:“徐道人,请你想想办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了。”他急切地说:“上个月十五号他才出现的,算上昨天也才出现三次,这样是不是还有得救?” 徐道人说:“厉鬼一旦找上了你,你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你能等到今天才遇到厉鬼,说明你本身是个行善积德,清心寡欲之人。”沉吟片刻,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楚先生,能否跟我描述一下,你遇到的厉鬼是个什么样的厉鬼?” 说起他,楚楦满眼的恐惧和羞耻,原本煞白的脸倒是泛起了一层红晕。 徐道人看到了,在心里叹气。这个命格就是这样的,厉鬼不但吸取他们阳气,还要榨干他们的精血,直到死亡为止。 “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鬼。”楚楦犹豫了片刻,慢慢把细节描述出来:“我摔在地上,他从后面摁着我的背,摸了我。然后我求他把我放了,他就走了。第二次是第二天晚上在停车场,他在我打电话的时候突然出现,将我……拖到一个角落,对我……” 接下来的事情,难以启齿到极点,楚楦支支吾吾,模模糊糊,才大概把事情说清楚。 “第三次就是昨天晚上。”楚楦露出惊恐的眼神,那也是最恐惧的一次,他仍记得那东西几乎掰断自己手腕的力道,还有他竟然直接用嘴就…… 想起那滑腻冰冷的触感,楚楦鞋子里的脚趾头又忍不住收紧,连说话都在发抖:“我问他究竟想要什么,他在本子上写着,他想要我。” 白发着脸,楚楦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从笔记本上面撕下来的纸张,交给徐道人看。 “你是说,他每次只对你索要了一回就走了?”徐道人拿着楚楦给自己的纸,看得入神,或者说疑惑不解。据他所知,厉鬼是没有节制的,能要多少就要多少,绝对不会姑息人类的性命。 但是也有一个可能,这是一只很理智的厉鬼,他的目光比较长远,不想一下子就把人弄死。 “不是,没有走,我觉得他还在。”楚楦木然着脸,喃喃道:“除了白天以外,我总觉得他总在看着我,离我不远。” “除了十五号十六号两天,其余时间不出现?” “不出现。” “也没有对你做其他事情?” “没有。”楚楦垂下眼睑,摇了摇头。 徐道人知道他很不安,但无从安慰起:“三四十年前,我师傅倒是遇到过这样一件事例,跟楚先生你相差无几。当时我师傅尽力救他,虽然最后没能成功,但是也留下了不少经验。”他看着失望的楚楦:“楚先生,如果你敢试试的话,说不定能成。” 楚楦点头说:“我敢,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嗯,据你所说,那厉鬼甚是清醒,或许还十分有主意,不是个好糊弄的对象。”徐道人扣着身边的扶手,仔细思考琢磨:“按理说他今晚还会来,既然他一时半会不想要你的命,那你也无需害怕。你要做的是镇定下来,跟他周旋,最好能问出生辰八字等资料,知道的越多越好,有了这些就好办了。” 能成为厉鬼的,一般都是凶死,有可能尸骨还没下葬,在野外或者某些隐蔽的地方不为人所知。到时候楚楦将他的尸骨奉回来,超度一番,做个法事……其实这些都无济于事。 那厉鬼怎么想怎么做,才重要。 听说还要继续跟那东西周旋,楚楦顿时收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握成一个拳头。 他不是害怕被鬼吓,更害怕的是那种羞耻的对待。 和一个鬼做那种事,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明白那种滋味。 湿冷湿冷的口腔,粘腻柔滑的舌头,冰凉细瘦的手指…… 楚楦在徐道人面前生生打了个寒颤,面露难堪和恐惧的神色,那模样太让人同情。 “唉……”徐道人偷偷地叹气,他看楚楦好好地一名前途大好的青年,模样性格和品行各方面都不错,给人感觉真是个很纯的年轻人,摊上这事也是够倒霉。 离开徐氏扎纸铺,楚楦浑浑噩噩地在外面街边吃了个快餐,然后回了自己的公寓。 他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马上就要到傍晚,他的心情犹如被潮水淹没的小鱼虾,在海浪中随波逐流。 也许下一刻就会被怕死在礁石上,成为海水中其他鱼类的食物,或者推到高高的岸上,干渴而死。 虽然徐道人对他说,那只厉鬼不是想要他的命。 但是最终也难逃一死,是这个意思。 夜幕降临,月升日落。楚楦坐在客厅中一动不动,早在还没有天黑之前,他就吃好了晚饭,洗好了澡。 这时候穿着长袖的轻薄睡衣,眼睛盯着对面无聊的电视节目,内心矛盾地纠结着,想让他来,还是不想让他来。 楚楦握着手心想,要是自己能决定就好了,何用在这里纠结不已。 指针指向九点,家里的窗帘随着一阵风的到来,缓缓飘荡,引起了楚楦的注意。 他心脏漏跳了一拍,眼睛慢慢移向阳台。 风吹过楚楦的耳畔,在脖子后面绕行一圈。 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楚楦,手掌搁着膝盖,指尖微凉,颤动。 他低下头,嘴唇张了张,随着背后的冰凉贴上来,眼睛狠狠地闭上:他又来了。 双臂缠了上来,在楚楦腰间收拢,下巴好像搭在楚楦左边的肩膀上,有点硌人。 就好像那只下巴只剩下骨头,没有一点的肉,那样硌人。 楚楦害怕得不敢睁眼,被那东西抱着的腰在细细颤抖,表情感觉要哭了一样:“我……我想进屋里。”他对那东西说。 原本搁在楚楦腰间的手,就要去碰楚楦的睡裤。 楚楦等待了片刻,那双手竟然真的放开了自己,于是赶紧脚步虚浮地站起来,走进房间。 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徐道人劝自己的话,竟是让自己配合这只鬼,好套他的话。 那东西欺身上来,楚楦失态地倒在床上,还是有点抗拒闪躲的,想拉起被子把自己藏起来。 楚楦眼睁睁看着头顶上的灯光被鬼弄黑,然后那东西正面向自己欺压过来。 “额……”沁凉的触感把楚楦包围,楚楦撇开头,露出修长的脖子,正方便那东西享用他的脖子。 那东西直奔主题得很,双手将楚楦的裤子扯了,马上握住安静温顺的地方,冷得楚楦一抖一抖,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下来。 他感到自己的上衣前襟也被挑开了扣子,胸前偶尔会被那东西触碰两下。 楚楦陷入水火之中,一边觉得冷一边觉得火热,寒意和汗意一同袭来,造成了一种奇异的体验,快让人疯了的体验。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闭上嘴的,那些羞耻的声音狠狠压抑在喉咙深处,不为外人所知。 最激动的时候,情不自禁伸手去碰身上的躯体,楚楦摸到一把干瘦的骨头,裹着衣服的骨头。他飚出了眼泪,和下面的浊液一起迸发出来。 然后就崩溃地哭了,捂着眼睛哭得瑟瑟发抖。 被吓到了。 一边哭一边拉起被子把自己盖起来,楚楦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冷静。这期间一直感觉得到,那东西还没走,他正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看着自己。 楚楦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抬起手指着桌面上的笔记本和圆珠笔:“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出生年月日,给我写下来。” 那只笔不动,楚楦的火气马上上来:“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你这样对我,把我逼急了我让你什么都捞不到!” 一直被欺负得够呛的,还被吓得又哭又叫,每次楚楦冷静下来就觉得很丢脸。 “你写不写?不写我现在就从六楼跳下去!”楚楦作势要起来,一股冷风迅速掠过来,把他摁回床上去。 “滚!”楚楦七手八脚地乱蹬一通,红红的眼睛凶得不得了。 恼羞成怒了他是。 那东西稳稳地按住楚楦,不费吹灰之力,楚楦就说:“那我咬舌自尽!” 冰凉的手指迅速掐住楚楦的下颚,让楚楦不能咬舌自尽。 “唔唔唔,唔!”楚楦含含糊糊地喊道:“明天自尽!” 晚上你能控制我,有种你白天也出现啊! 掐住楚楦的手指有一瞬间愣怔,就被楚楦挣扎开了,高声决定:“你写不写,不写我明天早上一早就去死。” 说罢盯着那只圆珠笔,过了没两分钟就立起来。 上面龙飞凤舞的几行字,让楚楦再度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第009章 霍家 上面一行是三个字,是他的名字,霍云深。下面一行是住址,写着西桥霍家大院,生日是一九六七年腊月十一日。 一九六六年,楚楦喃喃地道:“四十九岁,霍云深……霍云深?” 一切又让楚楦回想起那个中午,楚爸爸带他去见一个人,特意提了他的八字,还有霍家…… “你跟城北霍家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又好久没有得到回答,楚楦凶道:“少跟我拖拖拉拉,快回答我!” 那圆珠笔才立起来,在本子上写了两个字,血缘。 “呵!”楚楦表情难看地冷笑出来,果然是这样的,他的好爸爸,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楚楦马上拿出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很少接到楚楦的电话,一时愣怔:“楚楦?什么事啊?” “霍家给你多少钱买我?”楚楦要一个回答,要了他就死心了!“你知不知道霍家要我干什么?他们要我的命,你知道吗?” “……”楚爸爸支吾说:“什么,什么命啊,你在说什么?” “我的生辰八字是你泄露的,除了这些你还做了什么?” “没有,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又没强迫你,不是说了不认就不认的吗……” “偷了我的睡衣。”楚楦慢慢地想起来,自己的东西一向是一丝不苟的,不会乱丢也不会乱放。睡衣不见的那天,只有一个人上来过,那就是自己的爸爸。 “我,我偷你的睡衣干嘛呀,真是的!”楚爸爸不承认,想挂电话了:“你有毛病,我不跟你说了。” “我死了都会变成鬼报复你的。”楚楦在他挂电话之前赶快告诉他。 木然地说完,手机掉在身边也没去理会。 现在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老子对自己没感情,但是,虎毒不食子,即便是陌生人,也没这么害人的呀? “哈哈哈……”楚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倒在床上发泄了半晌,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说话:“你是怎么死的?准备什么时候让我死?” 过了五分钟的模样,楚楦坐起来去看本子,顺便拉开椅子就在桌面前坐下来。 “火烧死的,是意外事故还是人为?”他神情漠然地道:“我猜是人为,所以你才会变成厉鬼,你是横死的。” 圆珠笔在本子上立着,久久没有动作。 “我一共问了你两次,什么时候让我死,你不回答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你还没想好,二个是,你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道我会不会死。” 本子上划出了一个字,对。 “哪一年死的。” 一九八八年,秋天。 “死的时候才二十一岁。”楚楦的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脸上很平静:“也就是说你已经死了二十八年,为什么不离开。” 不甘。 “不甘什么?”楚楦眨了下眼睛,说:“你不甘就来折磨我,我问你有什么冤屈、心愿,你又不肯告诉我。”他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的不甘太可笑了,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你去找冤你的人啊,来找我算什么?” 屋里安静了半晌,没有风的动静,一切都很平静。 楚楦以为他走了,心情憋屈得难以复述。 感觉一切都他妈的没意思透了,也突然才发现到,原来自己对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直都有期待。 一直都在认为对方虽然不亲近自己,但是心里始终都有自己。 “……”楚楦的手掌握成拳头抵在嘴唇边,努力忍住发红的眼眶,不经意却瞟到那圆珠笔立起来,写了长长的一句话。 即便你知道是你父亲把你送到我身边,那又怎么样? 楚楦愣在那:“什么意思?” 那笔却不再动。 等了很久也没再动一下。 这一回可能是真的走了。 +++++++ 第二天早上,楚楦若无其事地去上班,只有眼下的青黑证明他这两天过得并不好。 “楚医生,早啊。”白雪穿着一身新款的秋装走了进来,黄叶色的颜色给整个办公室带进来一股秋意。 让楚楦想起秋天这个季节,是那只鬼死的季节。 “早。”他声音虚虚地说,笑容勉强。 “哟,看这脸煞白得,昨晚撞鬼了?”白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口无遮拦地说道。 楚楦闻鬼变色,表情马上跟吃了苍蝇似的,又恶心又苦:“白医生,不要挖苦我,其实你一早就……” “就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扯上我啊,万一我也被鬼缠上就不好了。” 这时候林樊走了进来,听了半截儿:“什么鬼缠上,在讲鬼故事呢?”他的笑容大大地,手里拿着两杯热饮,一杯放在楚楦的桌面上:“喝吧,还有,你脸色好差,昨晚干什么去了,没睡好吗?” “谢谢你。”楚楦叹气了下,没说什么,那些东西不好说。 “喂,没我的份?”白雪一看真的没自己的那份儿,警告楚楦道:“你可千万别喝啊,你会害了小樊的。” 楚楦刚想喝的,嘴唇几乎碰到了杯子,听见白雪的话整个人一僵。 白雪撑起身来顺手把被子拿过去:“这就对了,不怕万一只怕一万。” “哎?”林樊见状,把自己的那杯给楚楦:“那你喝这杯吧。” “我不用了,还是你喝吧。”楚楦反应很大地拒绝掉,他不想林樊因为自己而出什么意外,就像白医生说的那样,不怕万一只怕一万。 “怎么了?你们怪怪地。”林樊看着白雪,那女人只顾着喝自己的东西,眼睛都不抬一下。 楚楦也不说话,等白医生出去以后,他起身跟了出去。 白雪可能知道他有话要问自己,故意带他走到偏僻的地方,停下来说:“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有限。” “你知道我遇到了奇怪的事?”楚楦站在在她背后。 白雪回头,翻着白眼:“那不是废话吗,不然我为什么把姓徐的电话给你?你找了他吧,按照他说的话去做就行了,最后能不能侥幸就看你自己的造化。”摊手:“找我也是没用的,我也不会安慰你,这是你的命。” “你也是学玄术的?”楚楦觉得她和普通人不一样。 “我不是,我的底细你不用来问,没必要告诉你。”白雪看了他一会儿,大抵是可怜他:“算了,我只能告诉你,我身边也有一只鬼,但是跟你那只不同,我的鬼是无害的。” 她说罢顿了顿,迈开脚步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鬼变得无害?”楚楦在她背后问道。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白雪头也不回地道。 熬到下午下班,楚楦第一时间坐车去找徐道人,带着昨天晚上和鬼谈话的那本黑皮笔记本。 徐道人拿着笔记本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眉头慢慢地松开:“有了这些资料就好办了,不过你说,他是城北霍家的人?你确定没错吗?”徐道人在这个城市多少有点人脉,他摇头说不知道霍家有霍云深这号人物:“看名字他应该是霍老爷的后辈,按岁数来算还排在霍云龙之前。嘶,可是霍云龙就是霍家老大,没听说他有个兄长啊。” 楚楦说:“这些我不清楚,可是他没有撒谎的理由。” “那倒也是。”徐道人说:“我们势必要到西桥霍家大院走一趟。” “会见到他吗?”楚楦今天很平静,跟昨天判若两人。 徐道人不知道他昨晚经历了什么,看来是和鬼谈了一宿,习惯了吧? “你说他只有十五十六两个日子才出现,其余时间,我猜是躲在他身死的地方。” “什么时候去?” “那定然是夜访,否则让霍家知道了,我们都讨不了好。”徐道人也是豁出去了,这闲事管得心惊胆战,要是被霍家知道可不是那么好惹。 俩人商量好,明天晚上八点钟出发。 楚楦回家又待了一晚上,第二天照常上班,只是心里揣着心事,整个白天显得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草草吃了晚饭便收拾东西去找徐道人。 徐道人的东西也收拾了一下,都是吃饭的家伙,罗盘八卦朱砂笔什么的。他还带着一个司机,二人并一个司机连夜上路,开往城郊西桥。 到西桥牌坊前面下车,时间九点不到点。 这地方楚楦第一次来,瞧着人烟稀少,阴风阵阵,他不由有些害怕:“徐哥。”楚楦刚才才知道,原来徐道人已经三十多岁了,比自己大上好几岁呢,让喊他徐哥:“你来过这地方吗?” “没来过,只是听说过而已。”徐道人是个懂行的人,一看着地势和格局就说:“这是个死穴,只进不出,有来无回。”他向楚楦解释道:“就是说,住在这个地方的人都不怎么好,会被地方吞没一些运气和福气,轻则小病小痛不走运,重则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那怎么还有人住?”楚楦一眼望过去,看见不少宅院,都是大户人家的样子。 “这边死气沉沉,你没看到都是空宅吗?”徐道人边走边说:“过去三四十年前,这里曾经辉煌过一时,不过那是假象,其中的猫腻很难跟你说清楚,因为你是外行人,我说了你也不懂。” 楚楦确实不懂,他这小半辈子没接触过这些。要不是突然遇见了鬼,恐怕这辈子也不会跟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扯上关系。 “到了。”徐道人将楚楦引到一座大门面前,抬头看去是一片漆黑。 只有门前的两只石狮子还算看得清楚,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令楚楦心跳加速,顺便紧张起来。 明明一路上都还算冷静,可是现在站在这里,那些所有不见的感觉,通通突然涌了上来。 楚楦很担心地说:“徐哥,我们就这样进去没事吗?”他担心的倒不是自己,反正已经接触了那么多次,他担心的反而是徐道人。 “没事的,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徐道人摇摇头:“我是收不了他,但是他也奈何不了我。更何况我们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大动干戈,而是为了谈判。” “谈判?” “风险倒是有的,我不知道他的性情如何,我怕会刺激到他,然后对你不利。”徐道人之所以敢来,一个是看过那只厉鬼的字迹,不想是没有理智的恶鬼,二是,根据楚楦自己的描述,那鬼有些古怪之处。 至于哪里古怪,徐道人一时说不上来,也许亲眼看过楚楦和鬼同时出现的画面就能明白。 第010章 盟约 霍家大院朱门深锁,楚楦和徐道人怎么进去还是一个问题。想了半天,只想到爬墙的法子。 楚楦说:“要不我们爬墙进去?”他说着就绕着墙根走,想找找看有没有比较矮的墙根。 他才走了几步,徐道就人看到那红褐色的朱漆大门,竟然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心里边震惊无比,倒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徐道人叫住楚楦说:“楚楦,我看不用去找了。” 楚楦顺着徐道人的手指,反身看到那打开了一条缝的大门,脸色也不比谁好看,当下喃喃道:“他知道我来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 徐道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妨,要是能谈好,你的命就保住了。终归留着你,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有把握说服他。” 要是这只厉鬼肯听人一言,就不必杀了楚楦。 “嗯,徐哥,谢谢你。”楚楦呼了一口气,抬步向前走去。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秋风瑟瑟,带着一地的落叶。原是院子里两边各种了一棵梧桐树,一到秋天梧桐叶便枯黄。 那份熟悉的沁凉又在身边围绕,楚楦瞅了一眼正在摆弄罗盘的徐道人,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咽着口水说:“走吧,咱们跟着他走。” 徐道人再次震惊,想必是那厉鬼已经出现了,可是身为玄术弟子,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心里一咯噔,恐怕这厉鬼并不简单。 楚楦跟着那团沁凉,走过东苑的回廊,穿入小花园,再到清风阵阵的跨院。 这边的摆设也是简陋,只看见青石板的地面,放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墩,连植物都不曾有。倒是别的院里有枝丫伸过来,树叶落了满地。 “就是这了?”徐道人低头看了一眼罗盘,迈着八字步走向前去。 楚楦跟在后面,看着徐道人推开那两扇雕花缕空,做工考究的木门。也是这个时候,远在北城霍家的成师傅,突然脸色一寒,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出门去找霍老爷子。 “不好,有人动了大公子的院子。” 霍家人闻言,当即快马加鞭赶往西桥霍家大院。 这边楚楦和徐道人打开门,用手电筒照到屋内的棺材:“果然是这里。”徐道人上前点亮蜡烛,又让楚楦过来一起烧香,嘴里喃喃道:“这位霍家大爷,有怪莫怪,小生受人之托,前来打扰,还望借一步说话。” 倒是楚楦一言不发,他想跟鬼说话根本用不着这一套,但是想想对方好歹快五十岁的人了,也算是自己的长辈,给他上柱香也无可厚非,便上了。 “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楚楦感觉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烧香,看着自己打量这间屋子,还有屋里的棺材。 说罢话,厅堂的门缓缓关上,屋里头却还是一样地冷。 这种冷是楚楦所熟悉的,他马上就知道那东西靠近了自己,却没碰到,只是从身边经过。去到烟雾缭绕的祭台,烛火瞬间摇曳欲灭。 “不要灭火,有话跟你谈谈。”楚楦着急,喝住了他,从怀里掏出笔和本子放到祭台:“霍云深。”他喊着他的名字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今天带徐哥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对付你,你不必紧张,也不要伤害徐哥。” 说罢便看着徐道人,接下来该怎么谈? “霍爷,我便开门见山吧?”徐道人此前一直在观察,这霍家大院,灵堂摆放的位置,屋里的一些小猫腻,他说起话来胸有成竹:“这阴宅的位置是很好没错,阴人停放在此处,可庇佑宗族,福运绵长。若是活人住在此处,效果则会反之。我猜霍爷你至今不能离开人世,有一部分是人为而之。可是过去了快整整三十年,你已经筋疲力尽。你想要维持神魂不散,唯有寻找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出身的男丁,取其精气,噬其骨肉,助你更上一层,永世长存。”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愿意为家族做个孤魂野鬼,我本不予评价,但是霍爷,善恶终有报,楚先生来去都是善人,你这般祸害他始终会折了福气,倒不如做个交易,两相得宜才好。” 楚楦之前也没个问清楚,闻言不安说:“徐哥,我要跟他做什么交易?” 徐道人之所以不跟他说,就是怕打击他,但是这是唯一可以救命的法子,否则终有一天楚楦还是会横死街头,无人能救的。 “霍爷,你想要的无非是神魂不散,就像此前一样,每个月两日采补一次就足够维持你的需要,既然这样就无需多添杀孽。”为了以防万一,徐道人想了这个法子,说:“不如你跟楚先生结下盟约,楚先生为你提供足够的阳气,你则护楚先生周全,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何乐而不为?” 想来想去这样最好,楚楦身边有只厉鬼跟着,就不怕其他的厉鬼招惹。要防的就是霍家这只厉鬼监守自盗,所以要结下盟约,一旦楚楦身死,对方也魂飞魄散。 给楚楦添加一道免死金牌和护身符,这样甚好。 当然那厉鬼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徐道人准备用三寸不烂之舌,跟他战个通宵,势必要说服他! 楚楦明白徐道人的意思之后,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红,说来说去还是要那样,根本就摆脱不了这只厉鬼。 好在他是个看得清局势的人,自己生成这个命是天注定,想要活命就得付出某些代价。 于是便帮着徐道人说话:“说了这么多,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就给个回答。”他自己心里也有主意,想到那只鬼怕威胁,就说道:“反正我是决定了,你要么答应结个盟约不能害我,要么我现在就去死,也变成厉鬼来报复你。” 这狠话搁的,徐道人马上对楚楦刮目相看。 他根本就不知道,昨晚那些资料就是楚楦以死相逼来的。 接触这行许多年,从未听过有人拿死来逼鬼就范,咳咳咳,这是徐道人第一次开眼界。 一直静止不动的圆珠笔,在微弱的烛火下立起来滑动。 他写下的一行字让徐道人和楚楦观之变色,因为那里写着:“盟约可结,秦晋之好。” 徐道人嘴角抽搐,难以置信,一脸古怪地看着楚楦:“……” 楚楦的脸色自是比他更难看,想说点什么又不敢说,他害怕自己开口骂人,一骂就把事情弄砸,于是暗地里踢了踢祭台,生闷气。 “你怎么想?”徐道人还是问他。 按理说这厉鬼肯松口是好事情,反正都是约定,哪个约都一样。 “……”楚楦不说话,憋了半天瞪着棺材板憋出一句:“你别太折辱人,我当初不肯认你爸做干爹,现在也不会腆着脸贴上去。” 说着还踢了一脚棺材,然后竟是气冲冲地要走的意思。 “哎哎哎!”徐道人急坏了,这是不要命了吗? “徐哥,冷他几天再来谈,大不了我真的去死。”楚楦气性上来,显得很倔强。 徐道人想好好劝劝他,突然听见前面传来动静,马上拉着楚楦说:“坏了,好像有人来了,我们得躲一躲。” 楚楦闻言也被吓了一跳,两个人赶紧倒回灵堂,吹灭蜡烛拔掉香火,然后退出来关上门,去了隔壁厢房躲起来。 成师傅急匆匆地走进院落,推开灵堂的门,问到一股新鲜的香火味,马上对后面的人说:“老爷子,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刚走不久。” “你确定他们走了?”老爷子用手摸了摸蜡烛,还是热的,蜡油都还没冷却。 “搜一搜。”身后的霍云龙马上在屋里查看起来。 今晚来这里的人就是他们三个,分头在屋里四处查找,没找到人:“去隔壁看看。” 先从灵堂两边的厢房开始找起。 霍老爷子一下就推开楚楦和徐道人躲避的厢房门,直径走到他们躲避的木柜前头,拉开柜门。 楚楦和徐道人屏住呼吸,眼睛睁大,心想这回完了,惹上霍家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 却没想到霍老爷子对他们视而不见,只是查看了一下,就关上柜门,去了其他的地方寻找。 柜子里的两个人静静呼吸,具是傻在那里,怎么回事? 倒是楚楦明白,哼声道:“是他。” 除了那只鬼,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徐道人恍然大悟,也对,这里是霍云深的地盘,他想藏个把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可是,对方为什么要帮他们? 联想到秦晋之好那四个字,徐道人的脸色又是一阵古怪。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柜门再次打开来,外面却空无一人。 徐道人笑道:“看来他们已经走了,楚老弟,我看你也别劳气,什么盟约其实不打紧,最关键是要为自己多争取利益。”好生劝了他:“想想吧,要是他肯护你,你就能够安安稳稳地过一生。虽然说其他方面可能有所为难,但是好死不如赖活不是吗?” 楚楦也冷静了下来,想想也是个道理,命苦不能怨谁,如果自己都不争取好好地活着,那就只能去死了。 他神色难堪地看了眼外面,终于钻了出来。 这是个厢房,原是一间书房的模样,室内多是一些摆件和画件。 屋子中央有一套八仙桌椅,其中一张椅子缓缓移了出来。 徐道人向楚楦推搡道:“去吧,好好谈谈。” 楚楦又是难堪地走过去,别扭地不肯坐那张已经移出的椅子,而是自己动手再拉出来一张。 他啪地一声将本子和笔,摆在桌面上,拿出了谈判的气势来,从牙缝里把自己的要求挤给他听:“这样行吗,我不去你霍家,你要结什么见鬼的秦晋之好,你来我家。” 徐道人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办法。届时楚楦把霍云深的牌位迎进门,他这边在结冥婚的时候做个法,把那盟约给偷偷添进去,楚楦一辈子就无忧了。 问题是那鬼肯不肯答应? 二人连忙去看笔记本,等了半晌,上面显出一个字,好。 第011章 冥婚 看着那端正有力的一个好字,楚楦和徐道人再次傻眼,他就这样答应?这么干脆? “我还要你跟我签订契约,不能害我,如果你害我,你自己将不得好死。”楚楦连忙得寸进尺地说道,说完马上想起来,对方早就死了,于是他又改口:“如果你害我,就让你魂飞魄散,你敢跟我签这样的契约吗?” 又说:“如果你愿意,那你放心,我不会食言而肥。”楚楦满脸地不自在,支吾道:“我会,实现承诺。” 这些哄人的话,他这辈子头一次说,却是对一只鬼,他心里挺复杂的。 那本子上又写了一个好,竟是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无任何别的要求。 徐道人连忙说:“那就好,既然你们都谈好了,那我们明晚再来。”事不宜迟,现在霍家已经发现有人来过,肯定会加大防范,他们得尽快办妥这件事:“我们回去准备一些东西,马上给你们办冥婚。” 听见冥婚两个字,楚楦的小心肝还是觉得很刺激,不过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嗯。” 他也想赶紧离开这里。 清凉的风将他们送到门口,朱红色的大门久久未关上。这附近的树枝具在摇曳,透着几许欢快的味道。却很快又慢慢地停下来,露出沉重和忐忑。 “你说会是谁进去过?”霍家的书房里,霍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我看门上的大锁并没有破坏的痕迹,许不是人为。”成师傅心里边很清楚,开门的应该是里面那位,来的人是大公子期待的人,那就只能是楚楦? 想必霍老爷子也门儿清,否则不会长吁短叹:“虽然说他高兴就好,可是人心难测,还是谨慎为好。成师傅,你要防止有人钻空子,把云深骗了去。” “是。”成师傅垂下眼帘,念了声道。 霍老爷子还是不放心,连夜派人盯着楚楦。第二天上午那些暗中盯梢的人,向霍老爷子汇报了两个情况,第一,楚楦最近和一名术士走得很近;第二,他们正在筹谋事情,跟西桥霍家大院有关。 “看来昨晚就是他们二人,也是好胆,竟敢动霍家的祖宅。”霍老爷子越说越不痛快,吩咐人继续盯着他们:“今晚我亲自去一趟,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若这是公子授意,却不好干涉。”成师傅和霍云深打交道了三十年,他最清楚霍云深是什么性格。 一个小术士和一个普通人,霍云深根本不放在眼里,就连他们霍家的人在霍云深眼中,也不是什么重要。 “就算是云深自个的意思,也不能越过我们去。”霍老爷子固执地道。 成师傅想劝他两句,但是终究什么都没说。 霍家和霍云深之间的裂痕,是说什么也无法抹去的。除非时光倒流,回到三十年前,那时候霍云深还没死,霍家也还没到达鼎盛时期。 却说楚楦这一头,白天照常上班,晚上和同事调了晚班,他一下班就匆匆离开医院。 他和徐道人就跟昨晚一样,顺利进了霍家大宅。 徐道人带来的东西有香烛、文案、庚帖,两套红色的喜服,具是男装。 在灵堂面前摆弄好这些东西,徐道人拿出喜服,叫楚楦来:“这是你的。”他手里还有一套,是要给霍云深的尸骨穿的:“一会儿我要开棺材,你要是害怕就别看。” 楚楦拿着衣服,果然转过身去,不看。 他手里的是一件大红袍子,类似于唐装。 犹豫了片刻,楚楦走到角落准备换衣服。刚刚抬手解开衣服的扣子,就感到身边凉飕飕,楚楦抓着衣领呸了一声,满脸恼火:“离我远点!” 双方僵持了片刻,周遭的空气恢复正常。 楚楦继续解扣子,脱下上衣和长裤,把红色的喜服一一穿戴起来。 他的身材高挑匀称,穿上风格复古的衣袍也显得很好看。 杏眼长眉,唇红齿白,体态修长,有点子古代书生的韵味。 “……”最后系带子的那一刻,一双手从楚楦身后绕过来,将带子迅速在腰间打了一个结。 弄完这些他很快就离开了,仿佛害怕楚楦又呸他。 “……”楚楦握了握拳头,自己解开来重新系了一遍,就跟故意赌气似的。 “楚楦。”徐道人喊道:“你要不过来看看。” 楚楦穿着下摆长长的喜服,不太习惯地走过去,眼睛往棺材里边虚虚看了一眼。 霍云深的尸骨已经穿上了龙凤呈祥的喜服,头上戴着帽子,脸上盖着一块白色的绣帕,看不见脸。 “你要不要看看?”徐道人伸手去撩绣帕。 “不用了。”楚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语气有点慌张。 “不用?那就开始吧。”徐道人说:“你把他背起来。” “什,什么?背起来?”楚楦看着尸体,无从下手。 “对啊,不背起来怎么拜堂?”徐道人早就准备好了红色的绸带,人家是新郎新娘拿在手里的,他们是用来背的。 楚楦抿了抿嘴角,抬眼看着徐道人,很为难。 “别磨磨蹭蹭,你连那种事都跟鬼做过了,还怕背尸体?”徐道人说得有理,手拿红绸催他赶紧背尸。 楚楦没办法,只好伸手去抱尸……他本以为会很重,结果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很容易就弄得跟到了背上。 更奇怪的是,尸体也不臭。 就这样,徐道人帮忙把尸体绑在楚楦背上。 在绑的过程中,楚楦感觉背上的尸体突然变重了一点,接着那双干枯的手搁在自己肩上,灰色的指尖从喜服的袖口里边露出尖儿来,正好被楚楦看个正着。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脚底生寒,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 “徐哥,不,不用绑了,他掉不下去。”楚楦断断续续地说话,因为,鬼趴在他背上,抓得牢牢地。 徐道人却还是顺手给绑了,结口处打了个蝴蝶结,大红色的喜庆。 “走吧,拜天地。” 文案摆在院里,徐道人点亮了上面的龙凤蜡烛。楚楦跪在一个金色的小脸盆面前,烧庚帖,拜天地,一步一步来。 霍老爷子等人匆匆走进来,被他们的大红喜服和龙凤蜡烛给灼伤了眼睛。但是这时候天地已经拜完了,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成师傅的眼睛微微睁大道:“他们在办冥婚。” “哟,老丈人来了,正好。”徐道人对楚楦说:“快拜一拜,这是高堂。” 楚楦有时候挺缺心眼的,顺着徐道人的话就麻木地拜了一下。 过了半晌,霍老爷子才反应过来,跺着拐杖,吹胡子瞪眼道:“谁是老丈人?你们给我解释清楚,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徐道人说:“霍老爷子,您的儿子找上了这位楚先生,要跟他办冥婚才肯罢休。您要是不信,可以把令郎叫出来对质。” 霍家人怎么会不信,心知没有霍云深的同意,这场冥婚肯定办不了。 “老爷子,我看这位小师傅没有说谎。”成师傅出来打圆场。 霍老爷子死死瞪着还跪在地上的楚楦,黑了一会儿脸,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既然办都办了,我就不追究了,你以后好好侍奉云深,别让他失望。”末了还说:“过几天你就搬进霍家吧,我会对外宣称,认你做干儿子。” 楚楦背着尸体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您误会了,这场冥婚里嫁人的不是我,是令郎。” “什么?”霍老爷子瞪大眼睛,包括他身边的所有人,因为楚楦告诉他们的消息太难以置信。 “你说谎,他怎么会答应……” “云龙,你口中的他是你大哥!”霍老爷子震惊归震惊,该敲打的还是及时敲打。 “爸,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口快。”霍云龙低着头,认错很快:“大哥,小弟不是故意的,请大哥别放在心上。” 这态度无懈可击,若不是有心人,根本发觉不了其中的异样。 楚楦有时候特别敏感,他现在就完全感觉地到,这群姓霍的人,根本就不关心霍云深。 但是他们为什么这样在意? “我没有说谎,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叫他出来对质。”楚楦说干就干,走进灵堂把笔记本和笔拿出来,摆在文案上供大家观看。 他当着众多人的面上,喊霍云深的名字:“霍云深,你的家人不相信我,你自己出来解决。” 霍家人半信半疑,死死盯着那本本子,在昏暗的烛火下,那只圆珠笔竟然立了起来。 勿扰。 “云深!”霍老爷子脸色大变,他知道这是写给他们的,就是叫他们别打扰的意思。难道,就这么恨霍家吗? “大哥,家里一直没有逼你做任何事。”霍云龙突然噗通一声跪下,竟然满脸悲痛:“请你别再恨着霍家了,一直以来你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我们有什么能力去干涉你?” 楚楦想想也是,一只是厉鬼,一边是普通人,谁干涉得了他? 可是身边的气温骤降,突然阴风阵阵,最后狂风大作起来,吹得在场的人睁不开眼睛。 霍老爷子支撑不住,被身边的成师傅搀扶着:“云深,你听我一言,当初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母亲……你母亲……” 风声四起,阻断了霍老爷子的话。 “老爷子,我们走吧!”成师傅心有预感,霍云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大哥!大哥!请你手下留情!”霍云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竟然泪流满面,脸色惨白。 “云龙……走,他要杀了我们!”霍老爷子看着狂风大作的跨院,终于转身离去。 霍云龙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咬咬牙还是走了。 楚楦和徐道人站在一旁,似乎毫发无损。 那些呼呼的风声仿佛与他们无关,因为霍云深的愤怒只针对霍家人,确实跟他们扯不上关系。 “唉……”豪门轶事,多黑暗,外表光鲜亮丽的霍家,指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在几十年前,这个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经此一夜,徐道人生出了嫩嫩的好奇心。 “本子掉了。”楚楦的关注点一向很歪,他走过去把风吹落的笔记本捡起来,用手掌拍了拍灰:“徐哥,我背上的尸体要背到什么时候?” 他回过身来看着徐道人,却发现徐道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楚楦说:“怎么了?” “帕子,帕子掉了……”徐道人当初给尸体换衣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灰白色的人骨。 可是现在,他突然看到一张惨白的人脸,就搁在楚楦的颈窝之上。 第012章 洞房 楚楦发现对面徐道人的脸色不太对劲,他也不是傻瓜,肯定是徐道人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于是眼睛斜了斜,没有完全转过脸去,只觉得脖子一片清凉,那冷透了的皮肤紧紧贴着自己。 同时背上的尸体死气沉沉压在肩膀上,让人有一种恐慌感,就好像要被他压下地狱,永远与他为伴。 “徐哥……”楚楦抖着手指求救,解开红绸的动作很着急,可是越急越慌乱,怎么都解不开那个结。 “楚老弟,你跟他都结了冥婚,其实你不用怕他。”徐道人被那双阴冷的眼睛盯得苦笑:“该怕他的是我,我走了。你跟他……好生进个洞房,以后好自为之。” “喂喂,徐哥!”楚楦眼睁睁看着徐道人开溜,自己独自一个人留在漆黑阴森的院子里,想死的心都有了,气道:“你这不讲义气的,我明天就带鬼去找你!” 这时候徐道人早跑得没影,也听不见楚楦的狠话。 突然嘭地一声,院子的门在楚楦面前关上,然后落锁。 楚楦整个人一抖,继续慌慌张张地解开红绸,尸体倒在院子中央,他原本想跑,可是咬牙想了想,又倒回来把尸体抱进灵堂,放回棺材里边,给他盖上棺材板:“我走了,你十五十六再来找我,其他时候就免了吧,我和你毕竟是人鬼殊途,你一出现我就害怕,所以你就行行好吧!” 说完了楚楦想走,一回头,看见前面有个红色的背影。 穿着和今天换上的喜服一模一样,但是却不是棺材里的那套,而是徐道人烧给这鬼的,他竟然穿上了。 猛地看到这个,楚楦可真是吓得两腿发软,几乎惊叫出声。 那鬼反手向后抓住楚楦的手腕,将他牵出灵堂。 楚楦恍恍惚惚地跟着他走,内心一片冰凉,出来被风一吹,方清醒了不少。看见周边还是那个院子,却是往深处走,来到一个厢房面前。 咿呀推开门,一阵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边太暗了,楚楦看不清楚。他心里刚这么想,就看见桌上有一对龙凤蜡烛,刚刚点亮。 鬼新郎拉着他跨进屋里,期间一直没有回头。 楚楦这时候感觉到怕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从手腕开始蔓延,他摇摇头不肯再往前,求饶道:“你放开我吧,我想回去了,你……十五十六再来找我行不行?” 伸手去掰那鬼的手指,却碰到疙疙瘩瘩的皮肤。 那鬼瞬间把手收回去,他的手背是毁了的,掩盖在红色的袖口下面,只有指尖那一点点完好。 楚楦也吓到了,咽了咽口水往后退,去开门:“我,我走了。” 厢房的门怎么打都打不开,楚楦急得满头大汗,用力地拉门,还是打不开。 这鬼他是故意的,他不想让楚楦走。 楚楦明白这个道理,慢慢地由害怕变成生气,每次被鬼欺负狠了他就爱炸毛。 “霍云深!你把门打开!” 红色的影子静静站在那儿,背对着楚楦没有动静。 “你不守信用,你再这样对我,我……”楚楦现在也不想死,他能搁的狠话找来找去也找不到适合的,毕竟又打不过这只鬼,只能说:“你再这样对我,我会讨厌你,恨死你!”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鬼才不害怕被自己讨厌。 所以就束手无策,郁闷地拉着门继续用力。 却不知道红色的影子在他背后回了头,与此同时屋里的蜡烛熄灭,恢复一片黑暗。 “……”楚楦心脏一跳,害怕。 熟悉的感觉围绕在身边,把楚楦包围了起来,推着他往前走。 “你想干什么?”楚楦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那鬼将他推上老式的拔步床,放下帐子。这时候屋里的龙凤蜡烛又亮了,可是床内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喂!”楚楦挣扎着坐起来,一只灰白的手盖住他的眼睛,然后唇上一片冰凉:“唔……”辛辣的酒水渡进来,让楚楦猝不及防地咽了下去:“咳咳……” 他一咳嗽,顿时有一根滑腻腻的舌头钻进嘴里。 被堵住了嘴巴,满嘴都是那鬼的气息,又滑又腻,还是凉凉地。 “唔……”楚楦皱紧眉头,被吻得向后倒去,那鬼欺身压着他,一手遮眼,一吻封唇。 楚楦满嘴都是那鬼的舌头,他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舌头推拒那鬼的舌头,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变成了嬉戏,让那鬼以为他爱这口,越发用力地吻他。 虽然鬼的唇舌是凉的,却还是吻得楚楦浑身发烫,呼吸粗重。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再怎么清心寡欲也有冲动的时候。比如现在,就感到腿间很燥热,已然勃|起了。 楚楦花了好大的力气,撇开头拒绝霍云深的吻:“滚,别碰我!” 他恨霍云深不讲信用!竟然骗人! 压在自己身上的那鬼好像停顿了一下,接着竟然开始脱衣服……动作间还带着一股狠劲儿,似乎生气了。 脱的是楚楦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剥落,扔在床下。 “额……”被粗鲁地对待,楚楦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周遭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很恐怖,那鬼的动作也很不客气,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皮肤肯定红了,因为偶尔会觉得很痛。 委屈的楚楦又气又闷,没办法反抗的他决定变成一条死鱼,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又一次感受到那滑腻的口腔,楚楦紧紧抓住身下的被褥,同时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当然也没有反抗。 无论霍云深怎么挑|逗他,他就是躺着不动,就跟在忍受酷刑似的,巴不得快点结束。 就这样熬了快十几分钟,很艰难才交代出来,因为楚楦一点都不投入,也不舒服。 反正对方要的就是自己出精而已,楚楦咬牙心想,出来之后赶紧推开他的头,缩在床角戒备地看着他。 “这下你满意了吧?可以放我离开了吧?”楚楦问道,然后挑开帐子下床。 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条裤子穿上,抱着袍子就去开门。 结果还是打不开,楚楦用力地砸门,咆哮道:“姓霍的,你给我开门!” 屋里头安安静静,除了楚楦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那鬼好像不在一样,可是楚楦知道,他绝对在! 只是不理会自己,在角落看着自己失态咆哮,尽显狼狈,他是个可恶的鬼! “你有种!你好样的!”楚楦气得都快哭了,他现在反而不是害怕,是生气!气呼呼地倒回床上一把躺下,拉上被子:“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我会让你后悔的!” 说着闭上眼睛,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屋里的烛火不安地摇曳晃动。 一只红色的袖子伸过来,推了推楚楦的手臂。 “滚!”楚楦随手抄了只竹编的枕头,从帐子里扔了出去。 那只枕头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又回到了楚楦的身边。 楚楦冷着声音说:“我再扔一次,你敢把它捡回来,我就让你好看!” 赌气似的又扔了枕头。 这回就没再回来了。 楚楦撒气了一通,心里好受了点,可是想到那鬼这么欺负自己,他恨恨地转过身,面对着墙壁睡觉。 过了没多久,楚楦感到背后偷偷摸摸躺过来一只鬼。 “离我远点。”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那鬼顿了顿,挪了挪,拉开了一厘米的距离,等同于没挪。 这时候楚楦突然一转身,眼睛死死盯着旁边。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看到鬼猛地翻身,面对着床外,又是一个红色的背影,而脑袋上扣着黑色的帽子。 他不想让自己看见脸,楚楦的心里头冒出这句话。 联想那鬼手背上的疙瘩,没准脸上也是这样,所以才不敢见人吧。 楚楦觉得没趣,转过身去继续睡觉。 等他呼吸渐渐平稳,那鬼转过身来,悄悄贴近。灰白的指尖终于敢从袖口里面露出来,攀上楚楦的肩膀,虚虚搭着。 第013章 :发飙 这一晚楚楦睡得意外地沉,醒来的时候似乎时间是上午九点出头,已然错过了上班时间。 他睡觉的这间屋子,原来是二十八年前霍云深的卧室重建。真正霍云深居住的院子,被一场大火烧毁了,这些都是后来新建的。 屋里里边门窗紧闭,光线不足,昏昏暗暗,让人分辨不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楚楦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挑开帐子,一眼望过去,看见梳妆台面前坐着一个人影。 还是昨晚的那身红色喜服,坐在那儿,身姿端正笔直,好像在梳头。 “……”楚楦的手指抖了抖,收回视线,可是他又好奇,不知道镜子里的脸究竟是怎么样的? 心里跟猫挠了似的,抓心挠肺,于是悄悄下床,慢慢向前,偷偷地探头观望。 从镜子里看到的画面,把楚楦吓得脸色发白,向后倒去,因为镜子里面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孔,诡异得让人寒毛尽立。 也就是这时候,厢房的门咿呀打开,楚楦终于看到阳光从外面照进来。 他再回头的时候,梳妆台前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这真的很诡异,也够吓人的。 楚楦拍拍胸口站了起来,目光盯着梳妆台上那把木梳,也不知道为什么走了过去。 他看到镜子里边的自己,身姿挺拔修长,红色的绸裤艳丽夺目,跟上身赤|裸的麦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嗯?”楚楦的目光暂时被自己脖子上的红印子吸引,他用手指摸了摸,然后表情又郁闷又气恼,这根本就是那只鬼留下的吻痕。 他再也没有管桌面上那只孤零零的木梳,转身穿上衣服就走。 “楚医生?你没事吧?我今天帮你请假了,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回家接到林樊的电话,楚楦对他感激又不好意思,他真不想说自己去干了什么,便撒了谎:“没事,因为昨晚突然不太舒服,今天早上起晚了。” 接着楚楦严肃地道谢说:“谢谢你帮我请假,林医生,我请你吃饭行吗?” 电话那边马上传来爽朗的笑声:“当然可以啊,我求之不得。” “那就这么说好了,晚上见。”楚楦和林樊说完电话,想打给徐道人,不过最后没有打,因为徐道人说得对,现在冥婚都已经结了,是好是歹就靠自己。 想起自己和那只鬼的冥婚,一张空白的脸马上又浮现在楚楦的眼前,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甩甩脑袋不再去想。 晚上医院下班的点,林樊竟然开着车来到楚楦楼下,打电话让他下来。 “楚医生,我在你楼下了,你下来吧。” 楚楦对林樊了解得不深,只知道他家境似乎还不错,可是没想到这么好,这车得值百八十万吧。 “谢谢。”林樊竟然下车给楚楦开车门,楚楦觉得受宠若惊,特别不好意思:“你太客气了,你这样我会不自在。” “你说话真直率。”林樊一直在笑。 “我这叫情商低。”楚楦自嘲道,顺着林樊的意思坐进了副驾驶室。 “可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情商太高的人……相处起来未免少了点真实感。”林樊倒回自己的位置,问说:“你想去哪里吃,我都可以。” 本来楚楦不计较去哪里吃的,可是现在不得不认真选择一下,最后迟疑地说了一个本市比较有名的餐厅:“可以吗?” 林樊盯了他两秒,突然开心地一笑:“都说了,我都可以。”他觉得楚楦这样做,是看重自己的意思,所以心里一甜。 “那就好。”楚楦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在社交上并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甚至有点笨拙。 “楚医生闲暇的时候,喜欢做什么?”林樊一边开车,一边跟楚楦交谈。 “我爱好很少,生活比较贫乏。”楚楦耸耸肩,细数了一下自己的娱乐生活:“看电视节目,偶尔出去散散步,假期回家度过。” “回家?你家不是在本地?”林樊知道楚楦在医院附近买了房子。 “不是,我老家不在市里面,在乡下小镇。” “乡下挺好的,我一直都想去山清水秀的地方度假。”林樊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 “呵呵,你以为每个乡下都是山清水秀的吗?”楚楦感到好笑,不过城里人普遍都是这样么想的吧?觉得农村就是山青绿水的地方,这是误解。 “没关系啊,感受一下不同的环境。” “我们乡下还好。”楚楦点点头,自己家乡倒是称得上山清水秀。他去过的村里也挺多的,有些村庄真的不是想象中那么漂亮,而是简陋陈旧,灰色。 “嗯,有机会去看看,可以吗?”林樊问得小心翼翼。 楚楦没有多想,他对林樊的感觉挺好的,点头笑着说:“可以啊,我朋友很少,倒是真的还没带朋友回过家。” “那真好,我已经能想象到在你家过周末的惬意了。”惊喜的表情爬上林樊的脸庞,容光焕发的他越发显得俊秀清新。 “嗯……”楚楦突然沉默下来,脸色有点不好。 “最近有一部不错的片子上映,朋友送了两张电影票给我,吃完饭一起去看电影吧?”林樊微笑着提议。 “哦,好。”楚楦迟钝了三四秒钟,连忙回答。 然后垂着眼帘低下头,内心风起云涌,纠结担心,都是因为那只跟自己结了冥婚的厉鬼。 虽然说好十五十六才见面,可是楚楦心里总是不安。 “楚医生,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林樊开车到了餐厅停车场,发现身边的楚楦疑似不舒服,他说:“要不要去买点药?或者休息一下?” 楚楦回过神,摇头说不用。 他没有什么事,只是有点恐惧,那不该出现的东西会在今晚出现。 楚楦突然就有点后悔,为什么要选择吃晚饭,要是选择吃午饭就不用担心了。 “楚医生,真的没事吗?”林樊觉得自己的面前的男人有点心不在焉,虽然坐在自己对面和自己吃饭说话,可是眼神总在飘忽。 “啊?没事,我没有不舒服。”楚楦仔细注意了一下周围,感觉没有诡异的存在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跟我在一起很无趣啊?”林樊拿起餐巾抹了抹嘴,脸上露出无奈,看到对方茫然的表情就更无奈了:“算了,我知道你的。”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说:“还想喝点什么吗?还是直接去电影院?” “那个,林医生,我们还是不要看电影了,直接回去吧。”放下杯子,楚楦一看表九点半了,夜色越深他的心里就越不安。 “……”林樊默默看着他,在想是不是今晚的安排和气氛没到位,让楚楦不耐烦。 “对不起,本来说好的,但是现在很晚了,我晚上出门有点……”楚楦比了个手势,尴尬笑一下,撑着因为喝了红酒而微微发烫的额头说:“明天中午再请你一起吃饭,以表歉意,行吗?” 林樊挑眉,手指放在透明的杯脚上缓缓摩挲,他必须确认一件事:“跟我一起吃饭娱乐,是不是令你觉得很乏味?” 楚楦快速摇头,眼含歉意:“没有,今晚是我自己的问题。” 林樊看着他:“能说说吗?” “……”楚楦不敢对视林樊的眼睛,垂下眼睛。 “好吧,我送你回去。”林樊风度挺好的,还笑得出来:“别忘了明天中午还要请我吃饭,要是再像今天晚上这样我可不会放过你。” “嗯。”楚楦连忙点点头,心里面既内疚又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跟林樊一起去停车场。 走在光线暗淡的停车场内,楚楦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忐忑。十分害怕,突然之间有一阵凉风吹来,或者看到一袭红衣。 幸好,直到上车也没有发生那些恐怖的事情。 “今天的菜吃得挺合胃口的。”楚楦笑着说,虽然他当时食不知味。 “你喜欢就好。”林樊的脸色也缓和了些,看楚楦的眼神温柔含情。 车子开上马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气氛居然比饭桌上还好。 “说起来是第一次跟楚医生单独吃饭,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下回应该就熟了吧?”林樊笑眯眯地想着,看来是第一次单独约会,楚楦还没放开。 “也许是这样,林医生……”楚楦说着话,突然无意中扫了一眼前上方的镜子,他的笑容顷刻间凝固在嘴角……因为后排坐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是正面的,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孔正对着他们。 咽口水的声音在楚楦自己心中回荡,他全身立刻冒起鸡皮疙瘩,头皮在那一瞬间绷紧、发麻! 突然大喊一声:“林医生!停车!” 但是已经迟了,林樊的车已经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一起车祸由此而生。 第014章 脾气 当时,林樊也看了一眼镜子,那正是他出车祸的缘故。 试想一下,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灵异事件的人,突然之间见到一个没有脸的红衣鬼魅坐在自己车上,不被吓到才怪。 “楚医生!”发生车祸的那一瞬间,林樊也在喊着楚楦的名字。 车里的安全气囊及时救了他们,避免了被撞晕的下场。 楚楦第一时间往后看,那只鬼已经不在了,他却看到后面有一辆车撞过来,脸色骤然大变:“林医生,快下车!”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的车子依旧被撞了出去,两个人翻倒在车内,一个撞到脑袋陷入昏迷,一个被压到脚,痛得龇牙咧嘴。 后面撞过来的车主安然无恙,下车后看到对面的车翻了,连忙打120求救。 救护车在十分钟后赶到,将车里的楚楦和林樊救出来,送回医院救治。 昏迷的人是林樊,被压倒脚的楚楦一直是清醒的,他从车祸开始便心脏狂跳,额头不停渗出汗水,保持着一个极度恐惧的状态。 楚楦看着昏迷不醒的林樊,他很懊恼,也很气愤,更多的还是害怕的情绪。他终于知道鬼的可怕,他没有人性,随时都可以要人性命! 自己还是将对方想得太无害了,觉得人和鬼能够和平共处,这个想法本身就很可笑。 楚楦抬头瞪着四周,封闭的车厢内自然没有他,楚楦恨恨地放弃,收回眼神看着自己的脚,那儿青黑了一片。 “他怎么样?” 市中心医院,替林樊检查的是楚楦相识的医生,楚楦待在旁边没有去处理自己的脚。 “初步诊断是脑震荡,具体如何还要拍了片子才知道。”那医生说完,低头瞄了眼楚楦的脚:“你也去上个药吧,没准扭伤了筋骨,拖得越久越难恢复。” “恩,谢谢甄医生。”楚楦点点头,走路的时候果然不行,那医生连忙喊了一个护士过来扶他。 “谢谢。”楚楦皱着脸,被扶到外科诊室,让老医生给他治脚。 刚坐下来,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拿出来一看是徐道人,接通之后那人急急忙忙说:“楚楦,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跟你说。” “什么事?” “奉灵牌过门的事。” 徐道人那天晚上走得太急,忘了处理之后的后续。按理说两人结了冥婚之后,楚楦应该把霍云深的牌位甚至尸体请回家里,一日一炷香供着。 可是因为他人跑了,后面的事情什么都没做。 “你是他的夫家,从你们结冥婚那天起,他就算进了你们楚家门,应该待在你身边。这样也方便保护你。” “保护个屁,嘶……”老医生按得楚楦吃痛,他说道:“徐哥,我今晚出车祸了,就是他闹的。” “那情有可原,你洞房第二天把他扔在霍宅,闹脾气是正常的。”徐道人汗哒哒,也怪自己没有及时提醒楚楦:“我听你声音还挺生猛的,车祸没大碍吧?” 楚楦说:“我倒是没事,只是扭伤了脚腕。跟我在一起的林医生就遭罪了。” 徐道人说:“明天晚上我们再去一趟霍宅,把他的灵位请回来,以后就没事了。” “你确定以后没事?”楚楦将信将疑,难道真的是因为闹脾气?“我可不信,因为闹脾气就把我们弄出车祸,这脾气也太大了!” “对了,那个林医生是什么人,男还是女,老还是少?”徐道人问道。 “是我的男同事,他刚进来实习不久,今天我没去医院是他帮我请假的,为了感谢他我请他晚饭,早知道我就不会请他吃晚饭,吃午饭才保险!”楚楦还是生气的,气那只鬼。 徐道人那边沉默了片刻:“按理说,你跟他结了冥婚,就不应该和年轻男女走得太近,否则终会害人害己。” 说到这儿,楚楦突然想起那位辞职的陆护士。 他叹了口气,用手指揉着眉心:“徐哥,我以后只能这样了吗?”生活只能小心翼翼,连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 “这个怎么说,看你自己的本事……你不用怕他,他怎么着也不会害你,你呀,用心想想,多给自己争取利益,别想差了。就这样吧,明天晚上再联系你。” “好吧,谢谢徐哥。” 挂了电话,楚楦心里头乱糟糟地,一会儿想着昏迷中的林樊,一会儿想着那抹红色的鬼影,太多的事情让他忧心。 “好了,你这只脚尽量不要着地,去拿一根拐杖先拄着吧。”老医生给楚楦包扎好了他的脚腕,叮嘱道。 “好,谢谢您。”楚楦道了谢,一跳一跳地去拿拐杖,顺便去看林樊。 但是不巧,林樊被送去拍片子了,医生劝他先回家休息,到时候有情况再联系他。 楚楦不肯,他在医院等了很久,林樊被送回来之后就醒了,看起来没大碍。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楚楦,他笑着打了声招呼:“看起来你没事,那就好。”想起之前那场车祸,林樊脸色发白:“对不起,我差点害了你。” “不关你的事。”楚楦的脸色很难看,他心里内疚得不行,但是又不能说出实话。 “我……”林樊犹豫了下,竟敢小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之所以突然失控,是被脏东西吓到了。” 楚楦心里一紧,直直地看着林樊:“脏东西?你看到了什么?” 林樊低声说:“一个红色衣服的无脸鬼,坐在我们后面。” “……”楚楦脸色一白,低头抿着嘴不出声。 “好了,不吓唬你,也可能是我看花了眼。”林樊一脸心有余悸道,虽然他很确定自己见到了,但是这种东西说不清楚:“幸好我们都没大碍,不然我会很内疚。” “嗯……”楚楦也很内疚。 “很晚了,你是在医院休息还是回家?”林樊私心里,当然不希望楚楦回家。 “我……”楚楦刚想说留下来陪你,可是徐道人那句害人害己冷不丁地冒出来,他连忙改口:“我的脚受了点伤,明天后天大概不能来上班,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的脚受伤了?”林樊撑起上半身,低头看楚楦的脚,果然看到裤脚边露出一点白色的纱布,担心道:“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被压到了而已,有点扭伤,你不用担心的。”楚楦勉强笑了笑,他看到自己起身的时候,林樊表现有点失望。可能是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希望人陪伴,但是楚楦真的不能留下来,他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疏远林樊,否则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楚楦拄着拐杖站在无人的电梯里,对空气喃喃说了一句:“我不会再跟他来往了,你也不要再伤害他,算我求你。”闭上眼睛,做下了不再跟任何人来往的决定,不想再因为自己而害了别人。 “我已经跟徐哥说好了,明天晚上去请给你请灵,迎你回家。”打开自己的家门,楚楦认命地说,之前确实是他想的太简单,以为自己的义务就是每个月提供两次精气。 “你已经做了很多件让我不喜欢的事情,希望这是最后一件。”楚楦深知给了枣就要敲打,否则这鬼就无法无天了,他说道:“这次是我有错在先,我们一笔勾销,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想清想楚,我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不会一直任你欺负。” 说了这么多,楚楦也觉得够了,那鬼只要能够把这几句话听进去,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太难过。 反正他本身就是个很宅的人,一向不太喜欢跟别人来往。 老医生说过脚腕暂时不能碰水,楚楦想洗澡,就不能再用花洒。他跳进浴室放了一浴缸的热水,躺在浴缸里面,那只受伤的脚伸出来,搁在一张椅子上。 浴室内的浴帘无风自动,给足了预兆。 楚楦正在洗澡,动作顿了顿,硬着头皮说:“出来吧。” 他秉着呼吸等待,过了几秒钟,一抹红色的影子慢慢出现在视野中。 那鬼待在楚楦斜对面的角落里,半跪在一堆毛巾和睡衣上面,略略偏着头,抬手用袖子遮住脸孔。 楚楦没由来地气愤,心想着遮什么遮,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这么怕被人看到脸,在车上怎么不遮?要不是他故意露脸吓到林樊,怎么会出车祸? 他忍着没骂,语气尽量平常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害我死我?要是撞过来的是一辆重型车,或者车辆爆炸,我怎么办?我死了,你怎么办?” 那鬼略低下头,红色的袖子牢牢盖住脸,倒有几分低眉顺眼的意思。 “你死了几十年了,这些你不懂我不怪你,但是别把无知当无辜!以后你还敢再这样,我跟你同归于尽!”楚楦越说越气,对那鬼说:“找个地方自己待着,一身红艳艳地吓死人了!” 一件喜服穿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换下来。 第015章 奉灵 楚楦骂了一阵,那鬼悄无声息地在楚楦面前消失了去。 于是楚楦再不管他,径自给自己洗了澡。完了起来才发现,拐杖没有带进来,在浴室里一跳一跳,很有可能会摔个狗啃泥。 左右为难了片刻,楚楦差点想喊那只鬼给自己拿拐杖,最后当然是没有喊,他情愿自己慢慢跳。 结果还真打滑,眼看着脸就要先着地,楚楦的心砰砰直跳! 突然一股凉风扑过来,那鬼用背部接住楚楦,甘当楚楦的人肉靠垫。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身边没有二两肉,楚楦摔在他身上依然痛得龇牙咧嘴。 “咳咳……”胸膛趴在瘦骨嶙峋的鬼身上,简直有种吐血的冲动。 “……” 楚楦低头一看身下的红衣,连忙七手八脚地爬起来,一开始他骂道:“你是不是傻,想救我可以拉着我,不用给我垫底!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剩把骨头,硌死了!” 码完觉得不对,那鬼怎么还不起来。 难道是骨头给自己压散了? 怎么着也是救了自己,楚楦心里还是感激他的,骂他只是为他好,拜托他下次做事情别这样傻。 “你没事吧?”楚楦单脚着地,弯腰去碰霍云深。 红色的喜服裹着一把骨头,毫无生气地趴在地上,看着怪可怜的。 楚楦这人嘴巴毒,其实心很软。见状没有犹豫,直接将地上的红袍裹素骨,抱了起来。 诡异的手感令他心里边毛毛地,很多次都想撒手不管。 但还是抱了起来,最多是撇开头不去看那张鬼脸,伸手把鬼头转到另一边。 “这样吧……你吸两口阳气补一补,我脚疼,不方便一直抱着你。”楚楦略微别扭地说,然后眼睛看着别处,不敢回头正面对着霍云深的脸。 搁在他肩上的鬼脸,缓缓转过来,楚楦耳边听见了骨头活动的咯咯脆响,他咽了咽口水,把头撇得更远了。 “……”他脑补中的画面把自己吓得够呛,差点没抱住鬼。 突然浴室的灯火一黑,楚楦反射性地回头,怀中的鬼抬手捂住他眼睛,滑腻的唇舌随之而来。 楚楦可不能拒绝,说吸阳气的人可是他自己。 加上心里有点小内疚,就允许了他,为所欲为。 感受到楚楦的纵容,那鬼毫无生气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不过也适可而止,没有贪心太多。 四唇相离的时候,楚楦赶紧放了他,两者保持一定的距离。 “好了,你走吧。”灯光亮起来,楚楦用手抹了抹嘴唇,满脸不好意思。 那鬼也顺从,掩面走了。 不过一会儿凉风轻习,他把客厅的拐杖给楚楦送了进来。 “谢谢……”楚楦愣愣看着拐杖,心里滋味百般。 过了一夜,受伤的脚腕肿起了一个大包,行动比之昨天更加艰难。而且白天那鬼不在,楚楦有时候想找人帮忙都不知道找谁。 幸好他这边叫外卖很方便,小哥会送上门来。 下午楚楦犹豫着给林樊打了个电话,对方说没什么大碍,反倒是关心他的脚:“你怎么样?家里有人照顾吗?”迟疑道:“我想上去看看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有人照顾的……”楚楦心一狠就说:“我有了对象,他在照顾我。” 实在是不想再跟林樊走得太近,就算会被说无良心也罢了,他认了这个锅。 “你,有了对象?”林樊苦笑了下:“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说今天你相信吗?”楚楦脸颊发烫,感觉不好意思。 “……”那边沉默了很久,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楚楦不明所以:“什么?” 林樊叹气:“你是知道了什么吧,所以才说这种话来骗我。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我确实喜欢你,楚医生,楚楦,我进医院的那天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楚楦整个人都傻在那里,因为林樊突然而至的表白。 可是怎么可能,不可能:“林医生,我们都是男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不是那种……” “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是,但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愿意试试。楚楦,我问你个问题,你讨厌我么?”林樊说。 “林医生……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我已经有对象了,不是骗你。我也没必要欺骗你,而且……” “而且什么?”林樊在电话那头屏住了呼吸。 “我对象很在意我跟别人来往,以后可能,不会跟你走得太近。跟别人也一样,希望你能理解我。”楚楦说这些话的说时候,心里多少难受,可是面对林樊的情况,他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知道林樊喜欢自己,就算没有冥婚的事情,楚楦也不会继续跟他走得太近。 “你直接得很残忍。”林樊的声音变了调,听起来很难受。 “对不起。”楚楦跟他道歉,绞尽脑汁也没能找到安慰的话,他是个不擅长处理感情关系的人。 “对不起是最没有用的一句话。”林樊说:“既然你不能接受我,那么远离一点也好,就这样吧。” 过了一会儿,楚楦没有挽留的话,他就挂了电话。 会变成这样楚楦也没想到,不过总归解决了最重要的事情。他不算太开心也不算太难过,毕竟跟林樊只是君子之交,还没有到达割舍不了的地步。 顶多以后见了客气点就是了,也不会有什么尴尬。 “楚楦,你的脚怎么样?晚上能去吗?需不需要改个日子?”徐道人在六点多钟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过来。 那时候楚楦正在吃晚饭,一份黑椒牛仔骨饭,吃了快一半多,他说:“拄着拐杖还是可以的,择日不如撞日,我怕拖久了会夜长梦多。” 徐道人挺可怜的他的,看来是被鬼吓怕了。 “也罢,那我八点钟过去接你。”他说道。 “好,我等你过来。” 楚楦很庆幸能认识徐哥这么好,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而且徐道人本事大,楚楦跟他来往一点压力都没有。 不过,徐道人收费也是挺贵的,想到这些天花出去的钱,楚楦抽了抽嘴角,等灵位请回来之后,轻易不要再去找徐哥。 理想中确实是这样的,但楚楦肯定不知道,自己将来要为‘媳妇儿’花的钱一分都少不了。 当晚九点,风高夜黑,月朗星稀。 算起来这是楚楦第三次去霍家老宅,三进两出,早已没有当初那种害怕。 对身边的黑暗的阴森,竟然有点习以为常的感觉。 “楚老弟。”徐道人身穿道袍,见状就说:“你腿脚不方便,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进去做个法,然后把灵牌拿出来。”说着就要走进去。 楚楦自然心动,可是他很有预感,那只鬼只希望自己去奉灵,而不是由徐道人来动手。 于是就说:“徐哥,还是由我去吧,你不知道那鬼的性格,很……”实在是难以招架。 “怎么着,把你吓成这样?那车祸我说了,只是一场小打小闹,若真是气狠了,远不止这样。”徐道人倒是看得开,觉得那鬼已经算是手下留情的了。 “你不知道,在林医生之前,我认识的一位陆护士也出过车祸,最后她辞了职,也幸亏她辞辞了职。”如果不是的话,自己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肯定会酿成大祸。楚楦越想越胆寒,摇摇头叹气:“不说了,免得他听见了又要找我麻烦。” 徐道人缓下推门的手,表情凝重地道:“关于这位霍家没有露面的大少爷,我小心查了一下,却什么都查不出来。我觉得你倒是不用担心他害你,要当心的不是他。” 楚楦挑高眉头,说了两个字:“霍家。” “没错。”人心难测,有时候比厉鬼更为可怕。 咿呀一声推开门,屋里的蜡烛自然点亮,让二人对视叹气,苦中作乐地笑道:“看来早就在候着了。” 楚楦行动不便,拄着拐杖在旁边候着,看徐道人上香,做法事。 “既然进来了,就过来上炷香吧。”徐道人说。 “哦。”一直以来,楚楦对给那只鬼上香挺反感的。能不做的东西他都不太想做,只不过徐道人喊了,他不想拒绝,就过去上了一炷香。 “以后在家也要这样,而且初一十五要上供一碗鸡血。你不要任性,切记你这条命是他给你保的,他好了你才能好。” “我知道了,徐哥。”楚楦抬头看着缭绕的烟雾,仿佛看到一个影子在空中若隐若现。 他不爱看,垂下眼睑,撇撇嘴。 “你以前没有遇上其他厉鬼,一则是你前世积德行善,二则是你这辈子清心寡欲,心不乱则不受其扰,但因你和霍少爷结了冥婚,咳咳,血气方刚,精气外露,恐会吸来厉鬼,记得出入小心,多加防范。”这后半句话,恐怕是徐道人故意说给霍云深,提醒他好生护着楚楦,切勿大意失荆州。 毕竟楚楦不好,霍云深也落不了好。 第016章 过门 灵堂昏暗阴冷,烛火摇曳轻晃,摆在祭台前面的深色灵牌,不但灰扑扑地,还结满了蜘蛛网。一看就是家人不上心,已经有些年头没有清理过了。 楚楦伸手把灵牌取下来,摸到一手的灰尘,于是拿到嘴边吹了吹,果然灰尘四溢。然而擦干净灰尘,也依然形容古朴,字迹模糊。 近乎黑色的灵牌,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做的,拿在手里倒是有些分量。 徐道人说:“回去我给他调点朱砂,把字给重新写一下。”又说:“朱砂的价格一般有两种,便宜的五百,贵点的八百,你家霍少爷是含着金汤匙出世的人,就调个八百的吧。” “写这几个字就八百?”楚楦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啊,我调的可是顶级朱砂,不是油漆。油漆几块钱一罐,你要用的话也可以去买。”徐道人表示自己不是强买强卖的人,一切看楚楦自己的选择。 “呵呵。”楚楦抽了抽嘴角,已是麻木了,最近被徐道人讹去的钱,没有一万也有几大千。 对于他这种工薪阶层的人来说,是挺肉疼的。 那本来是老婆本,可惜准女友一个意外远走高飞,自己稀里糊涂却成了已婚人士。 偏生徐道人还幸灾乐祸:“一万块钱娶个豪门媳妇,你恐怕做梦都没想到。” “嗯,确实没想到。”楚楦抓紧灵牌,突然眼睛瞄了一眼棺材,背脊生凉地说:“徐哥,我是不是只要带灵牌回去就好?” 徐道人顺着他的视线,顿时明白他的顾虑:“那不行,你得连尸体一起带回去,这样保险点。” “可是就算我肯,霍家那边也未必就不追究……”楚楦憋着脸道,那可是尸体来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到时候你就说是霍少爷自己的注意,霍家能奈你何?好了老弟,我帮你开棺,你抱他走吧。” “我脚疼。”楚楦调头想走。 徐道人一下子把棺材板推开,阴冷的气息骤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充斥着整间灵堂。 走在前面的楚楦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再不敢往前一步。 他有预感,自己要是胆敢走出这一步,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于是也不敢说走就走。 徐道人眼睁睁看着楚楦倒回来,脸色苍白地走到棺材边上,弯腰抱起那没有重量的尸体。 它依旧是一袭红衣,裹着素净的白骨。 脸上的绣帕遮得严严实实,偶尔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阴森诡异的眼窟窿。 楚楦把他搭在肩上,一手绕过臀部抱住,手里面抓住灵牌。 另一只手则是用来拄拐杖,保证行动自如。 说实话,徐道人见过这么多撞鬼的人,楚楦算是特别胆大的一类了。 他衷心地祝福楚楦以后的冥婚生活可以过得顺利一些,当然了,偶尔找他买点香烛纸钱就更好了。 “来,披上这件风衣,免得吓着人。”徐道人把楚楦送到小区楼下,在他下车之前,送给他一件风衣:“明天记得洗干净还给我,顺便过来拿朱砂和香烛,再买一个香炉和文案回去。” “这牌位上去怎么摆?”楚楦接过风衣,把自己肩上的尸体裹好。 “暂时摆在那里都行,你高兴摆在客厅也好,房间也好,总之要记得上香。”徐道人简单叮嘱两句,开着车走了。 楚楦转身回家,刚到家就收到一条徐道人的信息:对了,千万别摆在厕所,厨房也不行!切记! “……”谁没事把灵牌摆在厕所,找揍吗。 环视了不大的屋子一圈,楚楦把灵牌随手搁在电视柜旁边。想到肩上的尸体,他浑身一僵,刚才忘了问徐哥,尸体应该摆在那里? 没有棺材是不是不妥? 想到这些问题,楚楦不由皱着眉,他并不想一直对着霍云深的尸体。于是想来想去,他打开书房的门,把尸体往小床上一放,然后出来关上门,眼不见为净。 经过灵牌的时候说了句:“现在没有文案也没有香炉,我就不给你上香了,希望你能理解。” 解释清楚,楚楦该干嘛干嘛去。 他确实也害怕霍云深出来晃悠,于是早早洗了澡,回房间反锁着门准备睡觉。 然而屋里多了两件可怕的东西,楚楦心里面总觉得毛毛地,不由自主就会东想西想。他的脑海中一会儿闪过红色的鬼影,一会儿会闪过空白的脸孔。 一会儿觉得那鬼就在自己床底下,一会儿觉得在墙角边。 而无一例外总是看着自己。 那鬼的眼睛会是怎么样的?可怕吗? 楚楦想得浑身发热,血液逆流,却又不敢拉开被子透气,反而把自己裹得更紧,恨不得把全身都遮起来。 “睡觉,睡觉,不要多想……”楚楦闭着眼睛念念有词道:“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鬼……” 身心都避不开那个字,它真的无处不在。 而真正让楚楦面临崩溃的,不是心心念念的鬼影,是隔壁传来的诡异声音。 一声声闷响,咚、咚、咚。 听起来就像有人在撞墙,或者门。 “……”楚楦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心脏在胸腔里砰砰地跳动,然后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咕咚。 因为他想到,隔壁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具尸体。 是谁在咚咚地撞门,不作他想。 要不要管他? 楚楦裹了裹被子,想过不管,可是尸体撞门的声音实在是太恐怖,他忍受了片刻觉得无法装作若无其事。 突然楚楦用力掀开被子坐起来,下床找到拐杖就出门去了。 奇怪的是楚楦来到书房门口,撞门的声音就消失了。整套房子静悄悄,放佛刚才的声音只是楚楦的幻听。 抬手拧开门把,楚楦慢慢推开门,打开灯,他看到床上仰躺的尸体一动不动,跟之前他放置的位置是一样的。 楚楦的瞳孔缩了缩,嘴唇抿成一条线。 “是不是你?”他轻声问道。 过了片刻,屋里的窗帘无风自动。 “你不要再吵了行不行,我需要休息,你吵着我我会很困扰。”楚楦低声告诫,然后待了一会儿,把门关上。 这次他没有锁,留了一条缝儿。 回到自己的房间,也留了一条缝儿。 做到让他出入自由,这样总可以了吧? 而且楚楦觉得,那鬼根本不会被这些门和墙阻止,也许他需要的只是自己的态度,一个形式的问题。 这次躺下去,楚楦就再也没有听见撞门的声音。而且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宁静,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中间也没有醒过。 大概睡到早上七点多钟,楚楦被隐隐的尿意憋醒,他迷糊地睁开眼睛,想起来上个洗手间,却老实地被吓了一跳。 一张蒙着绣帕的脸对着他,大红的喜服铺散在床,画面既惊悚又刺激。 “我的妈……”这具尸体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楚楦整个人向后退,表情可真是吓得五颜六色,瞬间连尿意都被吓了回去。因为相比起会动的鬼影,他其实更害怕这具真实的尸体,总觉得很阴森很诡异。 特别是穿着红色的喜服,他心想,得赶紧烧两件别的衣服给霍云深,别再让霍云深穿着红艳艳的喜服了。 避开那尸体下了床,楚楦飞奔出了房间,连拐杖都忘了拿。 后来趁着白天,他又把霍云深的尸体搬到了隔壁房间,好生放好。 并绷着脸说:“你看,家里又不是住不开,以后你住这间,我住旁边,咱们一人一处。或者你喜欢我那间房间也行,我和你换个位置……反正,我喜欢分房睡。” 就算结了婚,也有分房睡的,不一定要住在一起。 更何况他们情况特殊,睡在一起太惊悚,是不可能的事情。楚楦希望霍云深能有自知之明,毕竟他觉得自己肯跟霍云深结冥婚已经很对得起他。 换个人来还不一定能做到这样,恐怕早就崩溃了也不一定。 “你说什么,他晚上会到你身边睡觉?”徐道人帮楚楦准备好他需要的东西,有一张红木文案,一只小巧精致的香炉,看起来都价值不菲:“这是我调的朱砂,你看看对颜色有没有要求,会不会太红?” 楚楦随便瞧了一眼,胡乱点点头,他根本没心思去挑剔。 “他时时刻刻都想凑近你,这是正常的,待在你身边比别处舒服,他自然就想亲近你。”徐道人说:“你也该练练胆子了,别总是害怕他,他是你媳妇。” “大早上地看见一具尸体睡在你旁边,你能不害怕吗?我真的被他吓得脸都绿了。”楚楦嘀咕道,突然眼睛无意中看到一些剪纸衣服,就想起了给霍云深买衣服:“徐哥,给我剪几套衣服,我烧给他穿。” 徐道人有生意做,自然说好:“给你做个七套,周一至周日,轮流换着穿。” 楚楦一哂,随便问了句多少钱。 “不贵,一套收你一百五十块,七套一千零五十。加上文案香炉等等,三千出头,我给你抹零,收三千就好了。”可能是楚楦的脸色太明显,徐道人好笑地说:“你可不至于心疼这点钱,你别忘了自己娶的是豪门媳妇。” “……”楚楦心想,我这豪门媳妇娶得也够冤的,一分钱好处没捞到,倒是把整个大好人生给倒贴了去。 第017章 花式 徐道人本来想送跛脚的楚楦回家,却恰好来了客人,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他歉意道:“暂时送不了你,要不你等一等?” “不麻烦徐哥,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只是东西有点多,还是要麻烦徐道人送他上车。 腿脚不方便就是这样,走步路都觉得艰难。 楚楦希望自己的脚赶紧好起来。 回到家还忙碌了一阵子,摆文案,填香炉……额,楚楦随便在阳台弄了一点花盆里的土,然后摆好灵牌,想上香。 “对了,朱砂……”回头找出徐道人给的朱砂和毛笔,楚楦笨拙地,一笔一划地把字迹描清楚。 摆回去之后上了一炷香,事不宜迟也把衣服烧下去。 “这是我叫徐哥给你做的衣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自己挑着穿吧,至于那件红袍,你还是少穿在我面前晃,没得把我吓出心脏病来。”楚楦给霍云深烧的七套衣服,有日常的休闲衣裤,也有改良唐装,复古长袍,按照霍云深的出身和年纪,他应该喜欢穿传统的服饰。 “还有鞋子。”休闲布鞋,舒服百搭,就这么一双。 反正鬼又不用洗澡,给他准备拖鞋纯粹是浪费资源。 小铜盆里青烟袅袅,做衣服的材质似乎很特殊,转眼间烧得渣都不剩。 楚楦看着空荡荡的文案,一声不吭在网上超市订购了几种水果,很快就送了过来。 “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就摆着吧。”至于鸡血,现在还没到初一十五,不过也快了。到时候去市场挑一只鸡,自己拿回来放血。 霍云深的尸体连夜被搬走,霍家那边肯定知道。 二十八年前,霍家未露面的大少爷被一场大火活活烧死。从那以后霍家老宅变成阴宅,活人都搬出宅门,入住繁华都市。只有霍云深的尸体,不火化也不下葬,在霍家老宅一摆二十八年。 这二十八年内,霍家果然鸿运高照,蒸蒸日上,一跃成为市内首富之家。 个中奇妙与传说中的养小鬼,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养小鬼又有百般讲究,有恶鬼、厉鬼。霍家养的是一只跟自家有血缘关系的鬼,比普通小鬼厉害百倍。 越是厉害的鬼,越害怕反噬。 养鬼之初,成师傅便建议霍老爷子,时间一到就必须得找个人,把鬼嫁祸出去。 霍老爷子舍不得富贵,他害怕霍云深不在了,到时候霍家会走下坡路。至于为霍云深考虑什么的,他认为人死了就是死了,那已经只是个鬼,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倒是才十七八岁的霍云龙于心不忍,他劝说霍老爷子,届时霍家根基已稳,不需要再耗着霍云深。 可以提前找个好人家,把他送出去。 送鬼又是一门学问,想送得好,人选可是很难找。 成师傅一开始就看上了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的八字,如果能找到这样的人,分分钟完美脱手,再不用担心反噬和报复。 他们找了很多年,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迫,所有人都着慌。 这个时候楚楦出现了,霍云深果然丢开霍家,马上去了楚楦身边纠缠。 当时成师傅可是捏了把冷汗,不过后来想想又说:“这个时间正正好,不早也不晚。”不知道他想到什么,竟然笑得如释重负。 “怎么说?”霍老爷子不明白。 “老爷子,你可曾听说过鬼域?” “不曾。” “鬼域三十年一开,最近一次就是三年之后。届时大公子也正好恢复过来,我猜他会杀了楚楦,然后去闯一闯鬼门……门后面才是厉鬼的归宿。” “他不想投胎?” “投胎等于结束一切,他甘心么?” 从一开始楚楦就理解错了,他以为霍云深那句不甘心是指心里有恨,其实不是这样的。 也许霍云深真的恨霍家,被自己至亲的人这样对待,谁能不恨? 晚上七点多,楚楦正在吃饭。 他不喜欢吃外卖,今天晚上的晚饭是自己拄着拐杖去做的,一菜一汤,宅男标配。 吃着吃着,屋里妖风阵阵,凉风习习。 他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看文案,又看了看书房的门。 咯噔一声,门把拧了开来。 楚楦屏住呼吸在等,可是过了几分钟,里面仍然没有动静。他低头快速地扒饭,把最后几口晚饭吃完,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幸好去厨房并不用经过书房门口,他躲进厨房里面,大大松了一口气。 慢慢洗完碗筷和盘子,擦干净手,楚楦就有点好奇了,他究竟想干什么?打开门又不出来。 犹豫了片刻,楚楦悄悄走到书房门边,探头张望。 他从门缝里看过去,看到一个米色的背影,那背影东寻西找,很快就转过身来。 楚楦再一次看到空白的脸孔,他不是不害怕,只是对霍云深的举动深深疑惑:“你……在找什么?” 说完话,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高挑的身影,换了一套款式简单的日常居家服,看起来和正常人无甚区别。 然而他没有脸,也不会说话。 “那个……”楚楦的视线一点都不敢停留在霍云深的脸上,他猛地往下移,无意中看到霍云深手中的梳子。 米色的长袖薄毛衣,袖子很长,把手指遮住了,只看到一把原木梳子。 “你在找镜子是吗,我我我,我带你去……”楚楦转身,带他去浴室。期间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再说什么。 可楚楦心中总是冒出一句话:他没有眼睛的,他怎么看镜子? 正想着这些惊悚的东西,突然一只手搭上楚楦的肩膀,瞬间令楚楦肩膀一麻,膝盖一软,有种想跪的冲动。 “……” 冰凉的手掌搭着肩,真的能让人疯了。 幸好浴室很快就到了,楚楦不再往前走,他低声说:“就是这里。”然后丢下一句随意使用,逃也似的离开。 为了避免以后发生这种惊悚的事情,楚楦赶紧上网订购了一架梳妆台。 下单的期间,眼睛一直瞄着浴室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楚楦运气太好,他刚注视了没多久,霍云深就走了出来。 或者用飘更适合……毕竟很没有真实感,就跟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似的,始终不是活人的质感。 楚楦紧张地握紧拳头,手心微微冒汗。他眼睁睁看着霍云深飘到自己附近的二人沙发上,静静坐着,好像正在看着自己。 “……”敲键盘的手指瞬间僵硬,无法再继续收放自如。 为了自己着想,楚楦决定挪着笔记本电脑,慢慢换了个方向,背对着那只鬼。 但是很快,霍云深也换了位置,依旧看着楚楦。 他坐得不远不近,是一个合适的距离,不至于让楚楦感到太压迫,却也完全轻松不起来。 因为有一只鬼在旁边围观的存在感太强了! 最后楚楦忍无可忍,坐正身体,指指身边的沙发:“你过来这里坐,我们谈一谈。” 那鬼待了片刻,就过来了。 他坐在楚楦身边,隔着一臂之遥。 楚楦从桌子底下拿出笔记本和圆珠笔,摆在桌面上。期间一路是眼神闪躲,说什么就是不看霍云深的脸:“你初来乍到,住在我家可能诸多不便;我只是一个平民,购买能力有限,不过,你想要什么还是可以提出来,我有能力买的自然帮你买。” 没有能力的就算了,楚楦是要还房贷的人,他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本子上的笔久久没动静,楚楦就说:“你不提的话,那我自己看着买吧,先帮你买个梳妆台……”他瞥了一眼霍云深的头发,乌黑浓密,看起来整理得很好,内心有点奇怪:“你之前跟我说过,你是被烧死的……那为什么头发没有殃及?” 他记得霍云深的手都烧毁了,一手摸过去都是疙瘩。 桌面上的笔立起来,在本子上端正写下四个字:“托你的福。” 楚楦哂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惜字如金,多写两个字不可以吗?” 眼角余光,瞥见那鬼在沙发上正了正坐姿,竟让人看出了一点端庄的味道,果然不愧是豪门出身,变成鬼也抹不去豪门贵公子的范儿。 可以。 那场大火一并把烧了头发,脸尤其难看,霍云深顿了顿再写了一句,不想显出来吓你。 所以才保持空白的五官,也就是说原来被烧毁的容貌会更恐怖。 “哦,你还没告诉我,头发是怎么长好的?” 那鬼好像低了低头,笔尖自动在本子上写道:吸你的精气。 “……”楚楦就没话说了,脸庞烧了半晌,故作冷清道:“那是不是以后脸也会长好?身上的烧焦呢?” 会的。 “需要多久?”楚楦松了一口气吧,如果霍云深能恢复原貌,肯定没有现在这么惊悚,以后日子就好过了很多。 那要看你……那鬼操纵着笔尖,久久立在旁边不动,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楚楦刚恢复正常温度的脸马上又高烧不止,他怎么感觉不对。 第018章 二度 “我进去休息了。”楚楦一下子起得太急,有跌倒的迹象,霍云深出手扶着他,帮他稳住身形。 “谢谢你。”楚楦谢了一声,连忙把手腕收回来,和霍云深保持距离。 低着头不去看霍云深的脸,拄着拐杖继续走进房间。 他特别想把门反锁上,但是想了想,又不敢这样做,他被昨天晚上的异响给吓怕了,再来一次恐怕会神经失常。 楚楦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发现那鬼没有跟着自己进来,不由舒了一口气,他不进来就更好了。 关掉大灯,楚楦走到床边躺下,酝酿着睡意准备睡觉。 虽然心里总是想着一些事情,但是已经没有第一天晚上那么恐惧。顶多是躺在床上的身体没有那么放得开,被子裹得紧一点,四肢微微蜷缩起来。 咔哒,门边的动静让楚楦抬起头,从微弱的光线中看到一抹影子。 他还是进来了。 楚楦挫败地翻了个身,一边懊恼,一边对着墙,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脚,轻轻踢了一脚墙面。 很快,那鬼贴了上来,就在楚楦的背后。浑身散发着冷气,令楚楦哆嗦了一下,有点冷。 他皱着眉头,不敢抱怨,直到霍云深的手伸到自己小腹上,他说:“你的手很凉,我不习惯你这样……”抬手隔着毛衣碰到了霍云深的手背,将之轻轻掰下来。 大概停顿了三四分钟,霍云深的手再次贴上楚楦的皮肤,这次是后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楚楦有一道性感的腰窝。 可能有点痒,他向前躲了躲。但是前面就是墙壁,他往前那鬼也往前,很快就变得无处可逃。 楚楦抵着墙,只能咬牙忍受那只冰冷的手掌,带着死气在自己皮肤上游走,徘徊不去。 他喜欢这温热的触感?喜欢皮肤底下流动的热血?还是纯粹喜欢男人的精气? 楚楦不得而知,他正在拒绝霍云深要把他翻过来的动作:“你想食言?我们说好十五十六才……但是你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想要的时候就动手,因为楚楦根本就拒绝不了他。 “我鄙视你!”他推了一把,无济于事。 霍云深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楚楦翻过来,动作大概算不上很粗鲁,但是也绝对不温柔,他很强势。 有时候楚楦也搞不清楚,这鬼对自己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如果毫不在意的话,为什么有时候又会克制? 说他在意自己,强迫起来的时候又从来没有手软过,就像现在。 楚楦粗重地呼吸着,被推着坐起来,身体靠着墙,双腿大开。 睡裤早已经在刚才被脱掉了,现在下|身一丝|不挂。 霍云深跪在楚楦面前,弯腰伏下去,用嘴唤醒尚在沉睡的部位。 这是最快速让楚楦激动的办法,冰冷的手指无法做到,也不可能让对方感到舒服…… 嘴唇虽然凉了点,却证明还是可以的。 楚楦忍住想呻|吟的冲动,抬手抓住霍云深的头发,随着他的频率,难耐收放,激动不已。 一开始只是一只手,后来两只手都同时放在霍云深的头上。 “啊……”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让羞耻的声音从自己的嘴唇溢出来。 踩在床单上的双脚,脚趾用力地蜷缩,因肌肉绷紧而牵扯到疼痛的伤口,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难受。 “唔……你快点,我脚疼……”楚楦受不了地催促道,他那只受伤的小腿已无法放松,一直绷紧令他疼痛不堪。 不知霍云深是怎么想的,他放弃了继续抚慰楚楦,手掌抓着楚楦受伤的脚踝,解开那里的纱布。 “你干什么?”楚楦沙哑着声音问道。 那鬼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双手握紧他的脚踝,稍微用力揉搓。 “啊……”楚楦痛叫起来,刺激得立起来的地方几乎软了下去。 不过很快,他感觉脚踝的钝痛好像消了许多。于是就明白过来,这鬼在帮自己治疗伤痛。 “好了,我感觉好多了。”过了大概五分钟,楚楦动了动脚踝,告诉这只鬼,不用再继续了。 霍云深马上放开他的脚踝,继续做刚才中断的事情,很快又让楚楦投入其中,为他皱眉、呻|吟。 “唔……额……” 这是楚楦最投入的一次,他明显觉得比之前的几次舒服多了。也不知道是对方技术变好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反正这个时候,楚楦一点都没去计较,正在帮自己咬的是一个鬼。反而想起对方的身份,会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可能这就是禁忌的快感。 重新续上之后,用了七八分钟,楚楦第一次出来,深深在霍云深的喉咙里,持续了挺久的。 过后楚楦感到自己心跳如雷,浑身轻松慵懒,连动弹一下的念头都没有。 他还是大张着腿,平放在床上,小腿的肌肉和脚趾都放松了,不再是绷紧的状态。 垂眼看了看自己腿间的人,他却还没有离开。 霍云深的双手,仍然搭在楚楦的胯骨上,若有似无地抚摸。 “你还想干什么?”楚楦懒洋洋地问他,眉头微微皱着,他怎么还不走? 等了片刻,却看见霍云深再次低下头…… “喂!”楚楦用手挡了一下,没有挡住,霍云深把他的手腕握住了,不容反抗地继续第二次。 在对方强势的撩拨之下,楚楦控制不住自己,他只是在想,为什么今晚会有第二次? 想不通的他直接问道:“为什么要第二次?” 沙哑性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惑,轻轻送进霍云深的耳朵里。 他伸手摸了摸楚楦的脚踝,当做是回答问题。 楚楦一下子就懂了,这是帮自己治疗的酬劳。 他略生气地道:“你未免太小气了点,我又没有求你帮我。” 霍云深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没有解释什么,继续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次结束之后,楚楦推开他,不准让他再靠近自己。 楚楦很直接地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不可以让我自己待着,我不想跟你共处一室。” 语气中有明显的恼意,因为霍云深那多索取的一次。 他瞪着霍云深,祈盼他快点走。 伏在楚楦面前的鬼,慢慢直起腰来,脸还是低垂着,只看到一个下巴。 也许他现在是有五官的,但是光线暗淡,画面模糊,楚楦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且也不想看清楚。 无非是一张吓人的脸孔罢了,何必勉强自己去接受。 霍云深的指尖从楚楦的皮肤上慢慢收回来,当分离的那一瞬间,身形也涣散了,只留下一袭清冷的空气,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楚楦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之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而空气中仍然有一股霍云深的味道,是一种从未闻过的,烧焦的味道。 是霍云深在逼迫自己,接受这一切。 包括他是个鬼,被烧死的鬼,身上无一处完好,却总是喜欢出来晃悠。 “……”楚楦用被子蒙着头,无力地倒了下去。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腿好了,明天似乎可以去上班。 之前伤了腿,又是出车祸,医院直接给楚楦批了一周假期。没想到楚楦的脚好得这么快,过了两天就来上班,大家都担心他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林医生换了科室。 “这是很正常的,实习生嘛,都是换来换去的。”白医生撑着下巴,仔细观察两天不见的楚楦,最后视线移到他的脚上。 “嗯,我知道。”楚楦之前已经想好了怎么面对林樊,突然知道他换了科室,表情有点茫然,因为不清楚林樊换科室是因为自己,还是正常调动。 愣了一秒才发现白雪似乎对自己的脚踝很好奇,他心虚地挪开,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楚医生。” “什么事?” “最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白雪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楚楦并不想告诉她,自己已经跟那只厉鬼结了冥婚,所以摇摇头:“没事了,徐哥帮我解决了。”说起来还要谢谢白医生给的电话好吗,楚楦在想怎么感谢她。 “他这么厉害?但是我听说,没有那么容易。”白雪知道楚楦是什么底细。 “过程比较复杂,结果是好的。”楚楦感激徐道人,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哦,那好吧。”白医生问不出什么来,就歇了八卦的念头。 楚楦的手伸进袋子里,突然摸到一个木质的东西,他的脸色变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慢慢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把眼熟的木梳。 就是霍云深每天梳头的那一把…… 怎么会在自己的袋子里? 楚楦突然就后悔了,他不应该瞒着白雪说事情已经解决,应该坦白跟她请教,身边养了一个鬼究竟要怎么相处? “呼……”偷偷地吐了口气,经过多番的犹豫之后,楚楦选择把木梳放进口袋里。 “楚医生……” 很快就有病人过来咨询,楚楦连忙收起自己的情绪,带上微笑开始工作。 第019章 会虚 再一次遇到林凡,是在去食堂的路上,两个人狭路相逢,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楚楦的第一反应是闭上嘴巴。 林凡则是一下子笑了出来,说道:“你还好吗?” 本来楚楦想问的也是这个问题,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还好,脚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你呢?” “我也还好,第二天就没事了。不过车祸那边要处理,各种流程耽误了一天,也是今天才上班。”林凡看着他,表情平和,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楚医生,那天我情绪比较激动,希望你别介意。我觉得就算有缘无份,也可以继续做朋友,你说呢?” “额,你不是转科室了吗?我还以为……” “转科室是正常调动,不是因为你。”林凡说。 “之前跟你说过,我已经有了一个对象……”楚楦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口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心,却还是很直接拒绝道:“他为人比较爱吃醋,不希望我跟别人走太近。” 林凡觉得他在找借口,耸肩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抱着继续攻略你的想法,只是一般朋友而已。” “但是,一般朋友也不行,他会发飙。”楚楦斩钉截铁。 “……”害得林凡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感觉楚楦不是那种人,那就是说,楚楦说的是真的?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彪悍的女朋友吗? “呼,那一起吃午饭总可以不会招惹她吃醋吧?”林凡问道。 “会的。”楚楦严肃的点点头,特别是他可能就在口袋里。 “……”这一回,林凡真的没话说了。 楚楦到底还是自己一个人吃的午饭,并不敢跟谁坐在一起吃。除非是自己不认识的人,过来拼桌,那倒是无所谓。 草木皆兵是有点儿,谁叫那鬼忒可怕,动不动就车祸… “小楚,下午有台大手术,你做副手。”下午一上班,科室的程主任走走进,拍拍楚楦的肩膀说。 “好,谢谢主任。” 楚楦拿过病人的病历一看,这个手术是这两天安排的。 主治医生是他们这个科室的主任,一位资历很深的医生,姓程。 他有意栽培楚楦,所以指定要楚楦做自己的副手,跟着学习一下。 “老程挺看重你的嘛,他做手术从来不带我。”程主任走了之后,白雪在办公室里发牢骚。 以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楚楦很少会接茬。一个是楚楦觉得自己和白医生有距离感,一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话。 “是你自己不喜欢做手术,程主任看得出来,所以不勉强你。”今天楚楦就回答了她。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做手术?”白雪好奇道。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楚楦记得,她一进医院的那会儿就说过。 “咦,我随便说说你都记得?那你这个人挺细心的。” 楚楦就不回答了,他口袋里还揣着一把梳子呢。 而白医生是个年轻美女。 在医院里,长得好看的女医生和男医生都一样,走到哪都很受欢迎。 只要颜值身材好,整个医院都知道。 楚楦在医院这两年,存在感一直挺强的。下至小姑娘上至大妈,只要是女性就知道他。 能够让身为男性的林医生喜欢,说明楚楦在同性的眼里,也是很优秀的存在。 是一位典型的男女通杀的类型。 女护士们最喜欢跟楚楦一起做手术,虽然今天附送一个中年大叔,但还是觉得激动。 看到男神满额头都是汗,眼神专注而认真,女护士面泛红晕,细心地帮他擦汗。 就算戴着口罩,也影响不了楚医生的颜值,而且人家还是单身呢。 这台手术从下午4点,做到晚上6点多,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手术刚刚过了最要紧的关头,进入收尾阶段。每个医生护士都松了一口气,面露出轻松来。 “大家再坚持一会儿。”程主任发话。 楚生默默地点头。 额头上依旧有流汗,护士姑娘次次帮他擦汗,动作轻柔而且小心翼翼。 楚楦本来想抬眼说一声谢谢,结果就看到有个影子站在姑娘旁边。 月白色的绸缎马褂,同色长裤,布鞋。头发浓密,脸一片空白,不是霍云深又是谁。 ……楚楦愣了一秒钟,第一反应就是瞪他一眼。 这一眼充满警告,让他别乱来,否则后果自负。 其间护士姑娘又再次抬起手来,想帮楚楦擦汗。 楚楦略微偏头,躲开她的手说:“不必了。” 斜眼去看那鬼,果然离开了护士姑娘的身边。 不过往四周一看,却发现那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左后方。楚楦一心想着手术,倒也没去在意那鬼在不在场,只要他不捣乱就行了。 就这样把手术做完,结束之后外面的天全黑了,程主任说请大家吃饭。 屋里面大家举手同意,只有楚楦说:“大家都去了没人值班呢。不如你们去吧,我留下来值班。” “不是有白医生吗?”那个帮楚楦擦汗的姑娘说道。 “今天本来就轮到我,怎么好意思麻烦白医生。”楚楦特别坚持,程主任说也好:“回来给你带点好吃的,今天辛苦了。” “嗯,谢谢程主任。”楚楦道了谢,自己一个人去食堂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 “你下次再这样突然出现,我会把梳子锁在柜子里,让你没办法跟我出来……或许你会跟我辩解说,你什么都没做,我冤枉了你。”楚楦板着脸:“你本事这么大,我不能肯定你会做出什么事,反正,别让我后悔跟你结冥婚。” 走在灯火通明的走道上,来往的路人并不多,没人去听楚楦的自言自语。 训了霍云深一顿,楚楦也没再说什么。 这个时间点,医院的食堂很安静。只有一个窗口还亮着灯,偶尔有一两个人过来打饭。 楚楦过去的时候只剩下一两个菜,他将就着吃了一点。 晚上8点多还要查房,需要尽快回到办公室准备工作。 “楚医生。”走过一间病房的时候,一个护士面带沉重地叫住他:“65号床的病人已经去了。” 楚楦进去看了一眼,病人死的时候,旁边竟然没有家属:“她的家属呢?” 是个年轻的女子。 “没有,只有她自己。”护士唏嘘不已。 “先送到太平间吧。”楚楦跟那位年轻的护士一起把尸体送出病房。 太平间在医院负一层,他们把尸体推进专用电梯,按下负一层键。 在封闭的电梯内,那名年轻的护士显得忐忑不安,看起来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来医院多久了?”楚楦看出她的不安,主动跟她说话,目的是为了缓解紧张。 可是那名护士是真的很害怕,竟然开始冒汗,连楚楦的问话都忽略过去了。 楚楦看她害怕成这样,连忙按开电梯,让她在下一层出去。 “谢谢楚医生…”那妹子逃也似的出去了。 送尸体去太平间什么的,果然还是让男人来干适合点,妹子们都比较胆小。 楚楦第一次送尸体到太平间的时候,也曾经害怕过。现在再一次做这种事,感觉就是小菜一碟。 不过抱尸体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死者从楚楦手上摔了下去,露出两条痕迹斑斑的大腿,看起来触目惊心,很像是人为的。 楚楦连忙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用白布盖好。 这个女子生前遭遇了什么,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唏嘘。 “你安息吧,祝你来世投个好胎。”楚楦喃喃道,迈步走出太平间。 刚刚踏出门就觉得不对劲,他竟然看不到电梯的门,原本有电梯的地方是一片空白的墙壁。 楚楦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可能遇到了鬼。 他扭头看着长廊的另一边,果然有一个长发飘飘的影子站在那里,她是刚才断气的那个死者? 楚楦一错眼的空档,就看见她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过来,于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看见有楼梯口,楚楦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快速上楼! 然而,那个女人很快出现在一楼的转台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楦,灰白的脸上,尽是凶恶! 她向楚楦扑了过去。 一道月白色的影子从旁边冲出,狠狠将女鬼撞到墙上。 女人残破的肢体趋于扭曲,无力地从墙上掉下来,露出一张难看的脸庞。 她的眼珠子依旧贪婪地看着楚楦,满满都是恶意! 霍云深走过去,一脚踩向她的脸,用力辗转,将她踩进墙缝里为止。 鬼叫的声音在楚楦耳朵里撕裂,狂肆,到最后突然消失。 看着空白的地面,楚楦心有余悸地瘫坐在地上,满头都是汗水:“她死了吗?” 霍云深侧着不能见人的脸孔,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救了我。”楚楦抬头看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一身白色的衣服,还有头发。 缓了好一会儿,他站起来:“回去给你上香,你还需要什么吗?我帮你买。” 楚楦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帮了他,他就会想办法回报。 就算那个人是霍云深。 这次是摇摇头,霍云深经过楚楦身边,突然把脸凑了过去,在楚楦的颈窝边,好像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是向自己索要精气的意思吗? 楚楦纠结不已,因为昨晚自己已经she了两次,感觉这样下去会肾虚的。 第020章 甜吻 楼梯内的灯因长期没有动静,一下子灭了下去。 楚楦犹犹豫豫,鼓足勇气,向对面的霍云深亲了一下。 他不知道霍云深是怎么吸取精气的,只是给对方一个讯号,他愿意。 站着等了片刻,对方却没有动静,楚楦就别扭地说:“过了这村没这店,你真的不吸?” 说完觉得自己特别傻,真是傻到了姥姥家。人家都不动,自己却主动送到嘴里去,你不倒霉,谁倒霉。 给足了考虑的时间,楚楦转身就走。 一只手在他身后,反射弧很长的抬起来,只抓到一缕空气。 按理说霍云深不是反应慢的鬼,还是说被楚楦的大方吓到了? 他在台阶上呆了片刻,施施然跟着楚楦而去。 楚楦闷头行走,后知后觉才发现他的身影,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看看四周的人能不能看见他。 结果发现,大家都对霍云深视而不见,应该是看不见的。 也是,否则早在手术室的时候就露馅了。 楚楦心想,他爱跟着就跟着吧,身边有一只厉鬼跟着,心里头踏实。 他摸摸口袋里的梳子,小声问道:“你是不是附在梳子上面?” 余光看到那影子点了点头,承认了。 “如果我不放在口袋,你还能不能及时出现?”楚楦放慢脚步,一个人走在无人的路段。 那鬼没有及时回答,竟然想了想,才点头。 “真的假的?”楚楦就有点狐疑,他是不是在骗人? 这回那鬼斩钉截铁,点头。 最开始附在梳子上,目的只是为了跟着楚楦来上班,他似乎没有想到,楚楦会把木梳贴身带着。 “那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只鬼,她是不是冤死的?”楚楦心里始终惦记着,那尸体上,触目惊心的痕迹。 霍云深再不想跟楚楦玩点头摇头的游戏,他对这个问题充耳不闻,楚楦没办法,只能问多一次,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办公室。 为了得到答案,他把本子和笔摆了出来,在意程度可见一斑。 那鬼磨磨蹭蹭,拗不过楚楦才写,心术不正,自寻死路。 楚楦又开始怀疑,这鬼是不是在骗人? 最后想到那女鬼可怕的眼神,他多少又有点相信,否则怎么会刚死就变成厉鬼,还懂得害人。 “算了。”这事儿楚楦也不想管,他自己还自身难保呢。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楚楦挑着眉头,斜斜的瞅着对面的鬼:“你喜欢碰我,只是单纯地想吸取精气吗?” 用手指点点本子,要他回答。 等待的这个过程,一人一鬼互相僵持。一个坐在椅子上,目光执拗。一个站在桌边,侧首沉默。 他是在思考答案还是在思考答案,楚楦不得而知。只知道等着等着,那鬼的身影竟然消散了去。 “喂……”楚楦喊了一声,感觉身边气温回暖,霍云深是真的走了。 他为什么要走? 楚楦想不明白,他收起本子,起身去例行查房。 因为霍云深不在身边,他一个人走在走廊上,竟然有点害怕。 自古以来死人最多的地方,一个是坟场,一个是医院。 在医院里死去的人,以成千上万计。 咕咚。 楚楦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想找霍云深的身影。 然而他不在,被一个问题给弄走了。 疑神疑鬼地查完房回来,楚楦松了一口气,他决定呆在办公室里,哪里都不去,直到下班为止。 晚上,值夜班的同事赶了过来,看见办公室只有楚楦自己。 就笑着把手里的饭盒拿给他:“楚医生,刚才在门口遇到老程,他让我交给你的。” 楚楦抬头接了过来:“谢谢,你有没有吃,要不一起吃?” 打开两个饭盒,是一盒烤乳鸽,一盒咖哩鸡饭。 这群人跑去吃泰国菜了。 “不了,刚吃饱才来上班,现在撑着呢。”那医生笑着说,拿起杯子去泡茶:“你下班吧,回去再吃呗。” “也好。”楚楦从善如流地盖起来,他确实也不想在医院吃。然而下班又是一件难事,他看着外面的夜色,有点儿为难。 这时候霍云深还是不在,感受一下身边的空气,楚楦就知道。 他提着饭盒走出医院门口,外面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过了一波之后,路面上就安静下来。 霓虹灯在附近闪烁,有光和声音的地方会让人安心一点。 楚楦尽量往热闹的地方走,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惶恐。 他的一抬头,一放眼,那些不属于这个人间的影子,通通映入眼帘。 有血迹斑斑的残破身形,在地面爬行。有灰扑扑的,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的鬼魂,四处游荡。 更有趴在别人肩膀上,表情凶狠的恶鬼。以及站在马路中央,随时准备害人的厉鬼。 看着一个个的鬼,楚楦手脚冰凉,直冒冷汗。 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难道就像徐道人说的那样,精气外漏,招魂惹鬼么? 很快地那些鬼都发现了楚楦,他们眼睛一亮,却都不敢过,似乎有所顾忌。 害怕之下,楚楦做了一个很丢脸的动作。他神色慌张地握住木梳,小声喊霍云深的名字。 “你快出来好吗?”嘴唇都开始发抖了,可嘴里还威胁人:“那些鬼要是把我吃了,你就什么都捞不到了,没你这么不负责任的……” 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喊了约莫三四次,一道影子慢慢显示出来,若无其事地飘在楚楦身边。 发现霍云深的存在以后,楚楦整个人在一秒钟之内就放松了下来,眼神却有点闪躲,为自己刚才的胆小而羞赧。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不去看周围的鬼影,也不看身边的霍云深,一门心思只想着回家。 路过楼下的水果摊,楚楦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清咳了两声说:“你想吃水果吗?”算是打破他们之间沉默的气氛。 没等霍云深回答,他自己做主买了一个柚子,几个香橙。 拿回去之后,香橙上供给霍云深,顺便烧了一炷香。 虽然徐道人说一天一炷香已经够了,但是这几天楚楦都是早晚一炷,仿佛这样会安心点。 黄皮的大柚子先拿去放着,楚楦洗完澡出来,热了咖喱鸡饭和烤乳鸽,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楚楦的胃口不大,饭吃了一半,烤乳鸽也还剩下两瓣,都是带着腿的。原因是他不喜欢靠近屁股的那块,于是咖喱饭拿去倒掉,乳鸽屁股放供桌上:“给你吃。” 鬼影在供桌旁边晃了两圈,跟着楚楦进了厨房。 他想让楚楦看见他的时候,楚楦自然会看得见他,他不想让楚楦看见他的时候,楚楦就以为他不在。 所以楚楦根本不知道,从始至终身边都有个影子在跟着,一步都未曾离开过。 他也不知道,现在有两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露出痕迹斑驳的手腕。 双手却是完好的,修长无瑕,犹如上等的羊脂玉。 楚楦离开厨房,走出来客厅切了一个橙子。他拿的是供桌上的其中一只,毫不客气地切开自己享用。 虽然已经相信世界上有鬼,但是却不信鬼真的能吃橙子。 放着不是浪费吗。 “好甜的橙子。”楚楦埋头吃着,突然看见一只白玉般好看的手掌,出现在眼前,拿走一瓣橙子。 他的视线跟着那只手走,只看见霍云深转过脸去,不知道对那瓣橙子做了什么,还回来的时候颜色都变了,明显淡了一个色调。 “能吃……吗?”楚楦狐疑地拿起那瓣,被霍云深糟蹋过的橙子,放在自己嘴边舔了一下,味道那叫一个平淡,什么味儿都没有。 霍云深陪楚楦坐了一会儿,然后飘进了楚楦的卧室。 心里止不住好奇,楚楦跟进去看看那鬼在自己屋里干什么。 却看到到霍云深换了一套衣服,身上居然是一条短裤。他横躺在床上的双腿笔直修长,皮肤在灯光下蒙上一层灰白,给人一种十分有质感的视觉效果,说是抓人眼球也不为过。 “你的腿,好了?”霍云深面对着墙壁,楚楦看不见他的脸。 视线往上一扫,又看到了他的手:“嗯,手也好了?” 手腕以上还是用袖子遮住,不过露出的手和腿都很好看,不愧是基因良好的大少爷。 “那你睡这儿吧,我到隔壁去。”楚楦弯腰把自己的枕头抱起来,直起身来刚想走。 屋里的灯,啪一声变黑。 他不想自己离开。 楚楦心里很清楚霍云深的意思,他慢慢坐下来,试图讲道理:“你天天折腾我,总有一天我会……山穷水尽,懂吗?” 所以三天一次比较适合,他站起来想着开溜。 一双长腿勾住楚楦的腰,将他弄倒在床上,紧跟着身体也贴了过来,犹如泰山压顶,使楚楦动弹不得。 “……” 柔软微凉的唇蹭上来,滑腻的舌尖探入嘴中,楚楦尝到一股香橙味……他马上瞪大眼睛,等着那鬼将自己这样那样。 然而并没有,今晚只有一个橙子味的吻,缠缠绵绵了很久。 第021章 恶鬼 到了白天,昨晚跟自己亲热的鬼,就变成一具不会动的陈年尸体。 腐朽,干瘦,充满着死气和阴气。 而他干枯的手脚,却和温润的皮肤贴近在一起,直到主人醒来。 楚楦看着他,瞳孔慢慢放大,因后退得太猛烈而导致摔下床。 “……” 犹记得尸体贴在皮肤上的触感,让他毛骨悚然。 说到底人鬼殊途,不管霍云深会不会伤害他,楚楦还是会害怕。 如能过上正常的日子,谁愿意娶一个鬼,谁又愿意和鬼亲亲抱抱,每天给他提供阳气? 楚楦是没有办法,他叹了口气,抹干头上的虚汗,从地上爬了起来。 今天仍然是个工作日,他看了眼时钟,时间是早上七点半,距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 楚楦连忙收拾好情绪,去浴室洗漱换衣服。 临出门时,眼睛一扫,看到桌面上的一把木梳,他走过去拿起来,随身放在口袋里。 转身经过供桌的时候,给霍云深上了一炷香。 到楼下早餐店买了一份早晨,花了十分钟左右吃完,再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走到医院,时间刚刚好。 大白天之下,周围一切都很正常,不会再看到恐怖的鬼影,也不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在白天楚楦的情绪很放松,当夜幕来临的时候,才是他紧张的时刻。 “楚医生,我晚上有事情要去办,能和你调一下晚班吗?”中午吃饭的时候,白医生端着饭菜走到楚楦身边,在楚楦紧张的眼神之下坐了下来。 他心里一紧,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白医生,你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我的情况你也清楚的。” “不是说解决了吗?”白雪挑挑眉,坐到那里撑着下巴。 楚楦戳了戳碗底说:“解决的办法就是独来独往。”语气挺委屈的。 白雪哂笑一声:“好了,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就不要打马虎眼了。你只要回答我,肯不肯跟我调班?” “可能不行。”如果是以前,楚楦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她,可是经过昨晚的事情,他现在心有余悸。 不过……白雪也是有过共同遭遇的人,她现在也活得好好地。 楚楦看她的眼光不由变了:“白医生,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看了看四周没人,他尽量放低声音,你和你养的那个,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那个?如果你想讨经验的话,我可能帮不到你。”白雪耸耸肩说:“跟你比起来,我的情况好了太多,我只是八字有点不好,从小身体弱,长辈给我养个护身符。每逢初一十五上一炷香,偶尔去坟上拜祭一下,反正我从来没见过他。” 她抬眼看着楚楦,眼带怜悯:“而你见过,对不对?” “嗯。”在她的注视下,楚楦点头:“我见过。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我昨晚看到不少,还差点就被袭击。” 白雪张大嘴:“那后来怎么样?” “是他救了我呗。”楚楦不自在地道:“他帮我赶走了要袭击我的鬼……而我跟他是,结了冥婚,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想太多了吧,既然有人在身边帮你,你应该高兴才对。”白雪低头吃饭,塞了满满的一口说:“我爷爷跟我说,这东西有时候是好东西,有时候是坏东西,他们很善变,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满足他们要求,等价交换。” 楚楦点点头,觉得白医生看得比自己明白很多:“你说得对。” “那晚上帮不帮我?反正有人在身边保护你,你怕什么?”白雪再一次要求道。 “好吧。”楚楦考虑了一下,不再拒绝。 “谢谢,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晚上是去给我家的鬼迁坟。他原来住的地方年久失修,据说进水了。”白雪边吃边道。 “你又知道进水了,有人看着吗?那为什么之前不修?”楚楦感到好奇,白雪家这么有钱,不缺那几个修坟的钱吧。 “你知不知道,那坟跟我家隔着十万八千里,我小时候去过几次,长大之后身体没什么事就很少去了。但是最近我做了个梦,梦见一男的跟我说他住的地方潮湿进水,叫我去修一下。”白雪脸色沉重地说:“他要是不给我托梦,我都快忘了他,这次请假走一趟,顺便把他的坟迁回来。因为鬼这东西很善变,他要是不满意我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会给我下绊子。” 楚楦早已目瞪口呆:“你……居然把他扔在外面不管,还好几年?” 想象一下,要是自己这样对待霍云深……不敢想象。 “对呀,所以说我的比你省心,毕竟又不是什么厉鬼,本事有限,害不着我。”白医生吃饭的速度十分快,跟楚楦说话的空档,她吃了一大半,接下来就好好吃,没有闲聊。 越是临近夜晚,楚楦的心越发不安稳。 徐道人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进来:“楚楦,今天日子不好,你回家呆着,尽量别出来。” 他的话给楚楦带来一个坏消息,让人胆战心惊。 “徐哥,我在值晚班,晚上八点半才能走……”楚楦断断续续地说:“我昨天晚上,见到了那些东西,他们都想袭击我……幸好……” “霍少爷帮你挡了那些鬼?”徐道人说:“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医院,因为医院阴气重,说不定会出现霍少爷无法对付的厉鬼。” “应该不会吧?他……对付那些鬼的样子很轻松。”甚至只要他在身边,那些鬼就不敢轻举妄动。楚楦抱着侥幸心理,不想临阵逃脱,给其他同事增加负担。 “也许吧,他的实力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你自己要是不害怕我也不管你,只是提醒你而已。” “谢谢徐哥,我知道你是好心关心我,不过今天答应了同事,以后我会尽量注意。”未免让徐道人觉得自己不知好歹,楚楦诚恳解释道。 “好。” 二人挂了电话,四周围的气氛骤然安静下来,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静谧。 楚楦抬头从窗户看过去,走廊外面虽然偶尔有人行走,但是他们很安静,仿佛和自己隔着一个次元,互不相关。 霍云深…… 他将手伸进口袋,摩挲木梳,开始寻找霍云深的影子。 最先出现的是一双灰白的手,从后面搭在楚楦的肩膀上,力道若有似无,形容暧昧。 楚楦扭头看了一眼,努力告诫自己,这是霍云深的手,全世界那么鬼,只有他不会伤害自己。 也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楚楦的情绪慢慢安稳下来,也慢慢接受了被一双鬼手搭着。 “我要去查房了。”八点钟一到,楚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本病历,去查房。 工作其间,楚楦心里头总是惦记着徐道人的警告,使他战战兢兢,一刻不能轻松。 就这样担心了小半个小时,却什么都没发生。 来交接的同事马上就到了,楚楦也在这时候准备下班。 “霍云深?”探手摸了摸木梳,去叫人回家了,周围却毫无动静。楚楦终于发现不对劲,他感觉今晚的霍云深特别安静,而且只出现了一会儿。 他怎么了? 或者他在干什么? 楚楦自己胡思乱想,偶尔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把自己吓得脸色苍白。 “我要下班了,你快出来。”要不然自己一个人走出去,很快就会被鬼撕了。 楚楦站在医院门口,焦急地等了半晌,突然感觉一阵阴风从自己身后袭来。 霍云深?他转过头一看,果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只鬼,没好气道,你上哪去了,我等了你很久。 那鬼径自飘到楚楦身边,催他上路。 楚楦也想赶紧回家,他走得很快,下意识地不去注意周围,只顾着走自己的路。 “你刚才去哪里了?”他问道。 久久没有等到动静,楚楦眼定定地望着霍云深,那张空白的脸孔……似乎比平时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诡异? 突然楚楦转头看着前面,发现那是一条陌生的路,并不是回家的路。 他惊慌不已,这怎么可能? “霍云深?” 跟在楚楦身边的鬼魂,突然变幻出一副陌生的脸孔,张大嘴巴向楚楦扑了过去。 “你……”楚楦终于意识到这个不是霍云深,他拔腿就跑! 万分惊慌的情况下,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一双手臂紧紧抱着他,用手替他挡住了恶鬼的毒牙。 楚楦以为自己要死了,抬头发现他是来救自己的,但是他的手…… “啊!” 竟然整只被咬了下来,露出森森白骨,十分恐怖。 霍云深一把将惊吓到的楚楦拉到背后,抬脚踹了一下前面的恶鬼。 断掉的手臂无法使用,他应付起恶鬼来显得十分吃力。 那恶鬼能够幻化成别人来欺骗楚楦,说明他道行不浅。 但到底不是霍云深的对手,缠斗了数个回合之后,恶鬼被斩杀当场,消失无踪。 看来是霍云深顾忌着楚楦,一开始被占了上风才显得这么吃力。 楚楦在原地愣了一下,眼睛看到不远处的断臂,他快速爬过去捡起来,脸上的表情似哭似泣:“你的手……” 一双布鞋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 “霍云深……”楚楦抬头说:“还能接回去吗?你现在痛不痛?” 那鬼什么都没说,用完好的那只手,捏起楚楦的下巴。 “唔……” 被吻住的楚楦心想,明明没有看到那家伙的嘴唇,为什么吻过来就是嘴唇的触感? 同时也开始好奇,他的脸究竟是怎么了? 第022章 争吵 光线太暗,睁大眼睛依旧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到模糊的鼻梁,和……灰黑的颜色,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脸上的颜色。 楚楦实在管不住自己好奇的心,他抬手去触摸。 和以前每一次一样,霍云深迅速抓住他的手腕。 “你挡不住我。”今晚他的手有一只手坏了,他只能抓住一只手! 楚楦狠下心,抬起另一只手袭去,这一次霍云深阻止不了他。 跟想象中一样,指腹传来疙疙瘩瘩的触感,所到之处无一处完好,全都是烧伤。 霍云深突然推开楚楦,身形后退,有一种在躲避的意味。 “你害怕什么?”楚楦回过神来,回想着指尖的触感,站起身:“我早就知道,你的脸肯定不好看。”一早就说了,他是烧死的,连头发都烧光了,脸上怎么可能还保持完好? “你的手,还能长回去吗?”楚楦走向他,手里拿着一条灰白可怕的手臂。 霍云深终于不再后腿,他靠近楚楦,拿走楚楦手上自己的手臂,然后向着回家的方向飘去。 “喂!”就好像怎么了一样,楚楦不得不小跑跟上,同时还要防备周围的鬼影。 可是现在他的心思居然不是怕鬼,而是想快点弄清楚,霍云深到底有没有事? “霍云深!”他大声喊了两句,才让前面的鬼稍微停下来等他:“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我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霍云深等他跟上就继续走,远远走在前面,楚楦根本靠不近他。 一直到回家也是这种态度,楚楦进了门就郁闷地说:“好,算我多管闲事,你不愿意搭理我就不搭理吧,最好半夜也别来找我。” 说完进了房间,两分钟之后带着睡衣出来,去浴室洗澡。 完了以后他自己进房间睡觉,不理会那个拿着破手不理人的鬼。 不过在锁门之前,楚楦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一件事情,他打开门站在门口说:“今天晚上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你受了伤我也很担心你,现在郑重向你道谢。另外,如果你生气的缘故是因为我擅自摸你的脸,我道歉,对不起。” 霍云深还是没有理会自己,楚楦就把关上门,不过十几秒钟之后又再次打开。 “……”他拿着木梳出来,伸手搁在客厅的桌面,然后倒回房间。 这一次是真的关上门,不再打开。 霍云深拿着自己的破手,飘到桌子面前,把手臂和木梳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楚楦心里根本不平静。他很快就觉得自己反应过大,完全不至于为这件事去跟霍云深较劲。 到底是为什么就较劲上了? 望着被自己三番几次打开的门,他郁闷地来回走,正在犹豫要不要把霍云深放进来。 咔哒一声,房门自动打开。 这下好了,楚楦再也不用纠结,他没好气地爬上床,假装自己在睡觉。 霍云深一向是关灯小能手,他走进来灯就灭掉。 屋子里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楚楦躺在外面,开始紧张起来。他琢磨着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做,保不准霍云深今晚会动手。 可是他这么辛苦帮了自己,动手也是情有可原。 楚楦这么想着,就放松身体,那些十五十六的约定,就这么被他自己毫无意识地毁约。 幽冷的气息越走越近,躺在床上的人闭上眼,一副认命的模样:“好了,但是别太过分……”算了算才隔一天,不符合楚楦制定的计划。 他本以为自己开了口,霍云深会马上过来扒自己的裤子,但是并没有。 楚楦侧耳仔细听到,床边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他正好奇地坐起来,一具冰凉的躯体便向他贴近。 手掌第一次触碰到那裸-露的冰冷肌肤,楚楦吓了一大跳,他当然下意识地推拒。后来才意识过来,那是霍云深身上的皮肤。 他便咽着口水,再次去触摸。 很小心很小心,到处轻轻地游走,只是为了确定有没有烧焦的痕迹……结果是没有的。 “是不是……只有脸上好得比较难……愈合……”声音干涩,楚楦舔了舔嘴唇,收回手。 霍云深点点头,向他压了过去,整个赤|裸的的身体,骑在楚楦身上。 “你别这样好吗……”楚楦感到压力很大,背部不敢碰到床,他怕躺下去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实。 单手的霍云深,向下探索,脱楚楦的睡裤。 每一次霍云深都不会脱他自己的衣服,这次突然这样,楚楦惶恐不已,下意识地抓住裤子不让脱:“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身下的人犹如惊慌的猎物,霍云深静静看着他,乌黑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黯淡无光,这就是作为鬼的悲哀,他不可能再有活人的光彩,他的眼睛不可能熠熠生辉,因为他死了。 早在二十八年前,死于一场大火。 不是他自己想死去。 二十八年后遇到一个男人,是幸运,还是不幸。 楚楦掀翻身上的鬼,坐起来怒瞪着他,如果现在有光线,那他一定是双颊通红:“你是不是,有那种想法?我不可能跟你那样的,霍云深。”他反应很激烈,简直不可置信:“你是鬼,我是人,我们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上床? 楚楦提上裤子,下床,穿上拖鞋逃也似地出了卧室,他不敢再跟有那种想法的霍云深待在一起。 光是想象那个情景就要疯了。 走出客厅,桌面上的残破手臂和木梳映入楚楦的眼帘,使他神情挣扎了一下,有所触动。毕竟霍云深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的,怎么也得把他的手臂治好。 “徐哥。”楚楦选择打电话给徐道人,说明今天晚上遇到的情况,心急道:“现在他的手断了,要怎么才能接上?” 不知内情的徐道人说:“接手臂?那很简单,你给他吸点阳气,不就接上了。” “我也想给他吸阳气……”楚楦支吾道:“但是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想跟我上床。” 徐道人没了声音,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如何,半晌之后才开口道:“鬼想和人欢|爱的例子,自古有之。但是多数为男女相调,他们跟人结合,多半还是为了索取精气,非关情-欲,咳咳,实际上鬼并没有情-欲。但是你这情况……不对……” 既然楚楦肯贡献精气,那霍云深何必还要用结合的办法来索取? 那些女鬼魅惑人间男子,只是因为人避着鬼,不愿意对任何鬼魅提供阳气。 “那该怎么办,他现在手还断着,我也不忍心不理。” “这样的话,你自己撸一发,管他爱要不要?”精气溢出,那鬼恐怕不能视而不见吧? “……”貌似这也是个办法。 楚楦挂了电话,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无奈地走了进去。顺便带上霍云深的破手臂和木梳,现在要做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 进去里面依然黑暗,楚楦看不见那鬼待在何处。 他走到床边坐下来,放下手:“如果你还在屋里的话,就听我一言。你想要精气我随时可以给你,但是别的……你应该歇了心思,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你懂吗?” 说着,楚楦躺下来,不太熟练地自渎。 最后she在掌心,精气溢满封闭的空间,暴露于空气中,任那鬼采撷。 按照以往的经验,自己的东西溢出来就会消失不见。但是这一次并没有,楚楦掌心的白浊久久残留,无人问津。 就好像故意的一样,在闹脾气一样。 楚楦的胸膛起起伏伏,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霍云深,希望你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我和你都不是很安全,你断着一只手,而我总是撞见厉鬼,我们随时都会死你知道吗?” 外面有那么多的厉鬼虎视眈眈,断臂的霍云深能打得过几个? 如果他们一拥而上,自己和霍云深都要死的。 楚楦生气就是因为这样,他气对方似乎搞不清楚状况,在不该闹脾气的节骨眼上居然闹起了脾气。 平时倒是无所谓,但是现在是时候吗? “你先把手治好,其余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行吗?”楚楦冲着空气低声吼道。 突然房间内的灯亮起来,毫无预兆。 楚楦扭头一看,房间里的其中一面墙,居然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竟然是贪生怕死。 “什么意思……”一开始楚楦根本不明白霍云深想表达什么,他喃喃地把那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突然就懂了,他气极反笑:“你认为我关心你的手,是为了保命?” 也许霍云深就是这么想的,认为楚楦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担心,只担心会被厉鬼找上门。 “你真是,你真是,怪不得你是个鬼,你根本就没有人类的思想!”抽出纸巾抹掉手上的白浊,楚楦越生气反而越冷静了起来,说:“我不想跟你辩解,你想这样认为就这样认为吧。我大不了是个死,我从来就没有害怕过。但是你自己想清楚,你已经死了,你能要求的东西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 想要跟人类亲近,甚至上床,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第1023章 .23 自古人鬼殊途,鬼和人厮混在一起,哪会有好下场? 定时定点提供阳气,已是足够,楚楦心想,他还没听说过哪家的冥婚,是要跟鬼上床的。 这未免太过诡异。 现在看来,要么是这鬼不寻常,要么是他们之间的相处,哪里出了错。 但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楚楦想不明白。天地间仿佛只有他自己遇上了这事,无处倾诉,无处求助。 越想越凄然,心中情绪波动越大。 楚楦下床,他走去浴室端来一盆清水。 只见水盆里面有一把刷子,一条抹布。 四个血红大字映入眼帘,楚楦用手指一抹,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好像是朱砂的味道。 他深呼吸了一下,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如果真的很生气,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必要在墙上刷恐怖的字体,我们不是对立关系,一直都不是。” 花了二十多分钟,用力刷干净墙壁,楚楦有点疲倦地收拾好东西,回来关灯睡觉。 半夜里他在想,霍云深会不会来折腾自己,但是并没有。 第二天早上,楚楦起来发现,霍云深的手臂不见了,只有一把孤零零的木梳搁在那儿。 可见是个挺有脾气,挺倔强的人。 楚楦瞪了一眼木梳,嘀咕道:“你就倔吧,看你倔到什么时候。”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瞎操心,反正断臂的又不是自己。 今天是最后一天工作日,楚楦明天排了休假,正好可以避开那些花花绿绿的鬼。 今天白医生果然没有来上班,想到她家那只无害的鬼,楚楦突然羡慕起来。 要是当初跟自己结冥婚的鬼,也是那么地好对付,那该多好? 值得高兴的是今天不用值晚班,下午五点半,楚楦就能准时下班。 在这一整个白天里,楚楦心里头惦记着昨晚跟自己发脾气的鬼,心情怎么都好不了。 “算了,我跟一个鬼较什么劲……”楚楦囔了一句,移步走向菜市场,去买自己今晚的食材,顺便买了一只公鸡。 其实这个月的十五还没到,用不着给霍云深上供鸡血。但是,楚楦担心他,想给他补补,毕竟昨晚也没要自己的精气,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偏偏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挺急人的。 楚楦回家杀了鸡,得了一碗鸡血,来到霍云深的灵位面前,双手奉上。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楚楦真的不想跟他生气,语气便软了很多:“霍云深,出来把鸡血用了,对你的伤有好处。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是关心你。” 低头上了炷香,顺便把那个大柚子开了,给霍云深供上几瓣。 “你爱吃什么水果,告诉我,我都给你买。还有衣服,够穿不够穿?想要什么款式颜色,我让徐哥给你裁。” 身为一个直男,楚楦哄人的技术一如既往不够看,但是胜在真诚,用心。 过了片刻,也许是他的用心发挥了作用,灵前那碗深红色的鸡血,竟然慢慢变成了黑色,顷刻间如同变了质。 楚楦忙不迭地继续讨好,剥柚子:“再吃瓣柚子,老板说这是密柚,很甜。” 剥开的柚子,一粒粒晶莹剔透的肉粒,在楚楦的眼皮底下,变得黯淡无光,干枯脱水。 “好吃吗?”楚楦问道,为了验证柚子好不好吃,他给自己剥开了一瓣。 入口水分充盈,汁液甜蜜。 “还不错吧,那你慢慢吃,我去做饭。” 楚楦把公鸡就地处理,给自己做了一锅人参公鸡汤,补补身体。 今天是阴天,外面的天黑得很快。 八点多的时候,晚来风急,吹得楚楦家里的窗帘呼呼直响。 “要下雨了吗?”楚楦放下碗,跑去关窗户。 手刚伸出去,低头看到一个东西挂在防盗网上。定睛仔细一看,那东西怎么像是一只干枯的手? 楚楦连忙啪地一声关上窗,却见玻璃上映出一张脸。 瘦长的脸庞上,有两只绿莹莹的眼珠,竟然比平常人的眼珠大了两倍。 就看了这么一眼,楚楦整个人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霍云深飘到他身边,往窗外看了一眼,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见到楚楦回去吃饭,似乎没有什么影响,霍云深顿了顿身形,再次匿藏起来。 晚上零点左右,楚楦起来,上了一趟厕所。回到房间门口,他突然调转了方向,往家门口走去。 楚楦打开了门,竟然走了出去。 他不徐不急地进了楼梯口,一路往上爬。 霍云深不知道他想去干什么,远远缀在背后跟着。 他看着楚楦上了天台,爬上围栏……不对,他竟然想跳楼! 二十二楼的风,急如猛虎,吹向楚楦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终于清醒了一下,惊恐地发现周围的情景,怎会这样? 回头,看见一只厉鬼朝自己扑来。 “不要!” 楚楦大声喊叫,用尽力气推拒那只鬼的靠近,叫道:“滚!滚!” “楚楦……”粗粝的声音犹如地狱钟声,从厉鬼的喉咙发出,几乎听不清字眼。 却足够让楚楦脸色苍白,如临大敌,他再一次面对死亡的到来,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对象,竟然是霍云深。 他在哪里?他对付得了这样的厉鬼吗? “不……”楚楦摇摇头,他决定闭上眼睛向后倒去,用自己的死亡来结束这些所有的问题。 霍云深用力抱紧楚楦的腰,把他带回天台,每当楚楦挣扎一次,他就用力一分。 天台上,站着一只绿眼睛的厉鬼,阴森邪恶,面露贪婪。 霍云深当机立断,下重手把楚楦打晕过去。 …… 楚楦摸着疼痛的后颈,从地上爬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都是昏暗的,风吹乱他的头发,挡住他的视线。 抬手扫开障碍,一幕骇人的画面映入眼帘。 楚楦瞪大眼睛看到,绿眼厉鬼抓住霍云深干瘦的身体,用力撕开……一瞬间肢体分离,破碎当场。 “云深!” 绿眼厉鬼听见楚楦的声音,回头看着楚楦。 “你去死!”明知道是去送死的楚楦,依然扑了上去,义无反顾。 绿眼厉鬼一把将手中的霍云深扔掉,楚楦的出现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这才是他想要得到的人。 当楚楦来到面前,他果然毫不留情地掐住楚楦的脖子,用力一捏。 楚楦惨叫一声,痛苦中看到厉鬼背后的身形,他骇然失色,眼神中露出震惊,恐惧。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霍云深的脸,是一张极为丑陋的脸。 只见他面露凶光,张嘴一口咬向厉鬼的脖子。那厉鬼反应激烈,扭身抓住霍云深的头,二鬼再次厮打起来。 楚楦看到,霍云深手臂断了一只,左腿严重扭曲,似是使不上力。 后来被那厉鬼扭了一下头部,脖子更是歪了过去。 可是霍云深死死咬住厉鬼的脖子不放,还完好的那只手,趁机刺入厉鬼的腹部,凶狠地抓住他的脊梁骨,想要将厉鬼拦腰而断! 楚楦的心高高吊起,看得紧张不已。他四处张望,突然奋力抄起一个砖头,冲向那绿眼厉鬼,一板砖砸向他的后脑勺。 那鬼的长处是迷惑人心,见自己不敌,又想迷惑楚楦。 霍云深怎肯给他机会,自是狠狠地拆了那鬼,连皮带骨地吃了下去。 丑态和凶态一朝暴露,让楚楦大受惊吓,连连后退。因为对方恐怕可怕的模样,已经让人分不清楚,他是霍云深还是另一只厉鬼? “你……你还是,霍云深吗?”楚楦抖着声音,还在不住地后退,显然吓得不轻:“你是不是霍云深,你……” 霍云深刚吃完一只厉鬼,青黑丑陋的脸上诡异可怕,獠牙尖利。 身形破败扭曲,拖着无力的左腿,他一步一步走向楚楦。 楚楦倒吸一口凉气,快速地往后撤退,同时威胁道:“不要过来!你再……我就跳下去!” 他身后就是围栏。 这时候,霍云深停了下来,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 过了很久,楚楦终于冷静下来,饱受惊吓的神情苦闷不已,就像要哭了似的。 “霍云深,我只是被你吓到了,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楚楦抬手捂了下眼睛,不想再去看那鬼丑陋的模样,他宁愿欺骗自己,站在自己面前的霍云深,依然是原来那个没有脸的霍云深。 可是对方青黑的皮肤,尖利的獠牙,无一不在脑海中反复播放,肆意刷屏。 楚楦突然想到,自己吻过那张吃鬼的獠牙利嘴,他的神情又是一阵崩溃,最后竟然受不了地蹲了下去,趴在地上干呕。 那鬼呆呆地站在远处,再也不敢靠近。 过了很久很久,楚楦终于缓了过来,而天台上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他一人。 抬头四处张望,感觉不到任何异样的存在。 他,已经走了? 楚楦竟是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现在十分不想面对霍云深。 可是同时,他的心异常难受,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在充斥,撕裂,冲撞着他饱受惊吓的心,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楚楦明白,这些都跟霍云深有关,是因为他才会这样。 “你要我怎么办?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楚楦抱着膝盖,在天台上哭得稀里哗啦。 他愧疚,他却做不到! 眼前一会儿闪过霍云深丑陋的脸孔,一会儿闪过他被分尸的模样。 快要被逼疯了……疯了…… 24|1023.23 天台始终不是长久逗留的地方,楚楦心情复杂地站起来,两只眼睛竟是红通通地。回去看到之后,他大概又要鄙视自己好几天,怎么就哭了。 是因为被吓到的,还是因为心里那份愧疚……楚楦压根分不清楚。 他拖着虚软的两条腿,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回到自己住的楼层。 家门没关,楚楦走了进去。经过霍云深的牌位,他飞快地看了一眼,便目光闪躲,神情忌讳,很快逃回了房间。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躺下床之后,楚楦怎么都睡不着觉。 他的脑海中,总想着霍云深的恐怖模样以及惨状。 那鬼确实很恐怖,但是也很惨。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万一再次遇到厉害的厉鬼,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楚楦坐起来叹了一口气,害怕和担心两股情绪在身体里撕扯,最后拧成一条麻花,将他缠得死死地。 “霍云深。”楚楦念叨道:“你又不出来,我给你精气你又不要,你究竟想怎么样?” 是不是依然想着那些乱七八糟,不符合实际的事。 楚楦心里门儿清,但不可能的啊,他不能那么做。 简直太荒唐,跟一只男鬼怎么做下去? 言下之意,当然不是说跟女鬼就可以,只是觉得男鬼的难度更大……楚楦连怎么做都不知道,他是个新手中的新手,连方向盘都没有摸过的那种。 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觉,还是心心念念着那只男鬼。 楚楦感觉自己有点贱,既害怕得要死,又总是担心霍云深。 这就是身体和心理上的不同步,每当恐怖的事情出现,身体先一步瑟瑟发抖,而心理居然担心他,居然想撸一发给他补补身体……真是贱到了姥姥家。 最后,天将亮,终于扛不住疲劳,楚楦这才睡了过去。 就睡了几个小时的样子,起来之后,他神情困顿地走到隔壁书房,打开门查看霍云深的尸体。 不在了,床上面是空的。 “……”楚楦紧紧绷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线,神情凝重。 如果他不在家,会是在哪里? 楚楦忍不住想,难道他会回霍家老宅,但是牌位已经不在那了呀。 走出来客厅,他给霍云深上了一炷香:“不管你在哪,我希望你注意安全,别逞强。”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不肯要精气,最后吃亏的都是你自己,你是这么傻的鬼吗……” 不管怎么样,楚楦希望霍云深没事,希望他早点回来。 休假的白天外面下着小雨,倒是没有刮风。 楚楦撑着一把伞,出去买今天和明天的菜。在靠近市场的路边摊,他偶然看见一个背着大剑的老人家买包子,居然用的是铜板儿,人家摊主根本不肯收,还以为他是哪来的疯子。 “走走走,去去去,别在这儿闹事!”老板赶苍蝇一样驱赶那老者。 瞅着手里的铜板,老者满脸不知所措(疑惑不解)。 “老板,收多少钱,我帮他出。”楚楦看不过眼,走过去麻利地掏出钱包,帮人家把包子钱给了。 他就是这么个人,心地特别好,要不怎么会心疼一只厉鬼。 “年轻人,你心地真好,他一看就是骗子嘛。”摊主嘴里这么说,收钱的动作却不含糊,很快就给楚楦找了零钱,顺便把包子装好塞给老者:“喏,拿着吧,人家替你给钱了。” 接过包子的老者,默默看了楚楦几眼,然后从布兜里淘来淘去,掏出一枚古朴的令符,塞给楚楦。 “这……”楚楦愣愣地接着,想问个清楚,奈何那老者动作很快,转身就走。 “老先生请留步,请留步!”楚楦追上去道。 老者一边走一边吃包子,回头瞄了他一眼,含糊说:“一个问题收二百,收妖除魔另算,上不封顶。” 楚楦哭笑不得:“您这么精明,用得着拿铜板换包子吗?”总不能是故意的? “我说的是二百铜板。”老者咽了一口肉包子,委屈地道:“怎知世道变了,竟不收铜板。” “对……好几百年前就不用了吧,您究竟是活了多少岁?”楚楦就当老者开玩笑:“我想知道这符是个什么作用,回答一个我给您二十块可好?” “哼。”顾着吃肉包子。 “二十块钱能买二十个肉包子。”楚楦说。 “三个铜板能买一个。” 楚楦微笑:“那您刚才买到了吗?” 老者噎住,又哼:“驱鬼用的。”他说那个符。 “驱鬼?”楚楦笑了笑,把令符还给老者说:“您还是拿回去吧,我恐怕用不着。” “有鬼缠着你。”老者没收。 “……”楚楦沉默在那,捏着令符说道:“我跟鬼结了冥婚,如果我身上带着驱鬼符,他就靠近不了我,我不想这样。” 那老者又仔细看了看楚楦的面相,然后哦一声:“只能驱道行不够的鬼,不能驱厉鬼,和你结冥婚的是个厉鬼。” “那这符我倒是能收下。”楚楦笑着把符收了。 “你这人真奇怪。”老者对他侧目道,抹了一下嘴角:“唔……为什么跟厉鬼结冥婚,小子不要命了。” 楚楦一边走一边说:“这都是命,我的八字不好。老先生,您是阴阳师吧,懂玄术?” “略懂一二,八字?什么八字?我给你瞧瞧。”五个包子,老者一口气吃了三个,正在吃第四个。 “呵呵,您胃口真不错。我的八字,鼠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 “……”包子从老者的嘴里,掉回手里。 惊讶成这样? 楚楦奇怪道:“怎么了?” “我来迟了,可惜你现在已经有泄了初阳,可惜啊……”老者回过神来,一脸惋惜地摇头,然后抬起头:“你愿意跟鬼离婚不,我可以保你无忧。” “有办法可以解决我的八字问题?”连徐哥都说没办法,楚楦有点不太相信眼前这位老先生。 “有,而且一劳永逸。”老者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办法?”楚楦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替我师傅收你为徒,带你去……”去什么地方,老者打了马赛克,没说清楚:“到了那儿,你的身份就不同了,不会再有厉鬼敢招惹你。” “……”楚楦果然抽了抽嘴角,不靠谱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个用铜板买东西的奇怪老先生,可信程度太低,他哂笑一声说:“还是不了,我没有学阴阳术的念头,也不是那块料。” “可你现在这样,迟早会被鬼害死。”老者嘟囔道,吃完最后一口包子,顺便打了个饱嗝:“嗝!” “他不会的,我们一开始就订了契约,他不能害我。”楚楦反驳道。 “鬼的话不可信,他们是邪恶的。”老者摇头晃脑,一直在说鬼怎么坏怎么坏,好像在鬼身上吃了很多亏。 楚楦静静听着,不由打断他:“老先生,你要去哪里?” “额。”老者停下来,四周张望了一下:“我走错了方向,应该走那边才对。”他囔囔说,马上调头,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从布兜里掏出一柄小剑:“小子,我和你有缘,这柄灼心送给你。灼心刺入厉鬼心脏,可令他魂飞魄散。额,你想跟那鬼离婚,就用灼心杀了他,然后……”老者再掏出一个纸鹤,交给楚楦:“把这个烧了,我就会来找你,接你入门。” 这剑,楚楦并不想收,但是想到别的厉鬼,他便道了声谢:“谢谢老先生。”他不会用来杀霍云深的,倒是可以用来杀其他的厉鬼。 “不客气,我走了。”老者闷头走了两步,摸摸头,然后又走了回来:“说好的二十块呢?” 楚楦先是一愣,然后连忙掏出钱包,从钱包里边拿出五张一百块:“老先生,您收着,在城市里喝杯水都要花钱,光靠铜板是不行的,您得赶紧赚钱。” 五百块撑不了多久,顶多一个星期。 而这老者看起来,不喑世事,怪让人担心的。 “行,你小子厚道,不像个短命的人,记得尽快把那东西杀了,他不会信守承诺的,因为他是鬼!”老者的身影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低。 目送他离开,楚楦站在路边发起了呆。 鬼,不会信守承诺? 他该相信老者的话,还是相信徐道人? 如果说楚楦心里没有一点怀疑,那是假的,首先他是个人,面对的是人人惧怕的鬼,多少要忌讳一点。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多少次楚楦不顾生死……当他想起那些种种,突然又觉得自己想错了,霍云深不会的。 “我们约定过……”楚楦摇摇头道,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好像做了某种决定。 他确实很怕鬼,但是也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害人的鬼。 比如霍云深,比如白雪医生的那位护身符,他们不害人。 夜幕降临,天色越来越暗。之前还下着小雨的天,到了晚上突然干爽起来,因为有风。 秋天,秋风。 吹过昏暗无人的楼道,偶尔有几只废弃的塑料袋,贴着地面而飞。 楚楦穿着一件短风衣,牛仔裤,短靴。怀里揣上老者给的灼心小剑,驱鬼令符,走到路边拦下的士。 “去西桥。” 霍云深还没回家,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西桥霍家老宅。 楚楦不顾遇见厉鬼的风险,决定冒着夜色前往西桥,跟霍云深好好道歉,然后劝他回来。 “先生,这么晚了还去西桥?那边已经没多少人住了。”开车的司机师傅说道,他好像对西桥比较熟悉。 “是啊,我去那里有事,要不是的话,我也不想去的。”想想自从招惹上霍云深之后,短短的一个月里头,楚楦已经去了三四次。 他心想,没准以后还要经常去。 一闹别扭就回娘家什么的……有得受。 想着自己的事情,楚楦就没去注意开车的司机师傅,自然也没看到倒后镜里边,那司机的脸色不对。 青白青白地,就好像……个死人一样。 车开了好久,楚楦忽然咦了一声:“师傅,这条路好像不对。” “嘿嘿,就是这条路没错,我拉人拉了这么久,都是走这条路。”司机的笑容诡异万分,这一次楚楦终于从倒后镜里边看清楚了他的脸,额头开了一个血洞,眼眶流出腐烂的烂肉,正笑得灿烂! 他是鬼! “啊!”楚楦惊叫一声,忽然……前面出现一堵墙,他们的车子直直撞到墙上! 就在楚楦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车子和墙面始终没有相撞,他定睛一看,有个影子挡在车头,竟然用双手稳住一部车。 “云深!”楚楦想也不用想,脱口喊出霍云深的名字。 恶鬼见撞车不成,迅速回头去抓楚楦。 腐烂的双手,从破旧的衣服中伸出,青黑的指甲足有一寸长。 他扑过来时,楚楦清楚地闻到一股腐尸的臭味,几欲令人作呕。 万分紧急的关头,一只手从窗外快速伸进来,猛地抓住恶鬼的头,用力往外一扯! 楚楦的眼前腐肉横飞,只看到恶鬼的整个头部竟然被揪掉,车内只留下一具无头的腐尸,散发着阵阵恶臭。 “呕……”楚楦捂住嘴巴,恶心的感觉再次涌起。可是他看到恶鬼虽然没了头,却还会动作,于是掏出怀中的灼心小剑,横握着刺入恶鬼的胸口:“去死!” 恶鬼的心脏被小剑刺穿,果然失去行动力,很快就魂飞魄散,只留下挥散不去的气味。 “呕……”楚楦跌跌撞撞地下车,在路边滔滔不绝地干呕起来。 一个影子远远站在他附近,不敢靠近一步。 楚楦好不容吐完,用口袋里的纸巾擦干净嘴巴,他虚脱一般往地上一坐:“老先生也没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厉鬼。”随便出个门就能撞到一个,真是倒霉透顶。 低头看着那把灼心小剑,默默在心里感激一下那老者。 说到感谢,楚楦慢慢抬起眼睛,看到远处的霍云深,在夜色中身影模糊不清。 好不容易看到他四肢健全,楚楦的稍微心放下来。 “你去了哪里?怎么不回家?”地上脏,楚楦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拍拍衣服,朝着霍云深走过去:“身体怎么样了?白天有没有遇到危险?”这只鬼白天藏在哪里?是楚楦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看着他走过来,霍云深没动,也不曾掩饰自己脸上的丑陋、恐怖。 不同于其他恶鬼的腐烂恶臭,霍云深是一只被烧死的鬼,他的尸体干瘦,焦黑,某种程度上比腐烂的恶鬼更可怕。 “我看看你的手,还有腿……”楚楦当然也害怕,他只看了一眼霍云深的脸,已经有点受不了。 于是赶紧低下头,伸手查看这鬼身上完好的地方。 不过,灰白的手臂上竟然出现一片焦黑,占据了手臂的三分之一。 “怎么回事??”楚楦记得自己以前看的时候,除了脸外,浑身上下都没有焦黑。 霍云深的手臂从楚楦的手掌中,挣脱了出去。 面目丑陋的厉鬼,转身带着楚楦去最近的站牌,等公交车,或者的士。 走到光线的地方,楚楦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回头远远望着出事地点,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果然是灵异事件。 “我知道你担心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以后,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楚楦周围没人,整个公交车站牌前面,只有他和霍云深两个。 而路过的车辆和行人,只会看见楚楦自己。 恰好就有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楚楦看见上面并没有多少人,便侧头说了一声:“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楚楦找到两个连坐的座位,在后排。 他拍拍身边的座位小声跟霍云深说:“整天飘着累不累,要不坐一下。” 霍云深看着夜里的他,倒映在玻璃窗上的模样,清隽干净,很像自己记忆中晒过的深冬的太阳。 那时候自己身体不好,鲜少出门。 两进的小院落,承载了他二十年的记忆,他甚至弄不清楚,别处的阳光是否也跟小院的阳光一样,暖呢? 楚楦见他坐下了,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他努力憋住了等到回家再说。 一位女士经过他们旁边,发现楚楦身边有个靠窗的空位:“这位先生,你坐到里面去吧。”她想坐这里,或者里面。 “不好意思,请你坐到前面那些空位去好吗?我看还有位置。”楚楦抱歉地笑了笑,并不打算让人打扰霍云深,就算会被吐槽也无所谓。 那位女士只好耸耸肩,去了别的地方。 五站的路很快就到了,霍云深跟着楚楦下车,听见楚楦忽然说:“你需要坐公交车吗?”难道鬼不是会瞬移? 霍云深瞄了他一眼,带头走在前面。 “……”感觉自己问了一个白痴问题,如果鬼能瞬移的话,自己早就被鬼杀死了……不对,也就是说,霍云深一直跟着自己? 就算不是贴身跟着,也是远远跟着,说到底还是跟着! 那么他只是不想出现,并不是离家出走。 楚楦突然挺无奈的,因为他娶了一只性格闷骚别扭的鬼。 人际关系本来就很难处理,楚楦连人都相处不好,叫他怎么应付一只鬼? 回到家,他憋着满心的郁闷,去厨房把准备好的鸡血端出来:“今天下午去买的,还很新鲜,你尽快喝了吧。” 眼看着鸡血变黑,楚楦给他烧了香,另外点了两支红宝烛,巴掌长的那种:“我知道你的身体受了损,需要补充力量。说实话,你想要精气我随时都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要,我也总不能逼你。现在我们面对面,把话说清楚,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一进到屋,霍云深不知为何匿藏了身影。楚楦找不到他,便对着灵牌说话。 案上摆着笔记本和圆珠笔,期待他跟自己交流。 此时此刻,阴风阵阵,吹得香烟和烛火摇曳不已,整个室内倍显诡异。 若是有人踏进楚楦的家,准会吓得连爬带滚,有多远走多远。 “说吧,耗着不是事,我真的不是只关心我自己,我很担心你……可能你不相信,整个白天我都在想你的事情,要不今晚也不会冒险出门,想去西桥找你。”楚楦绷着脸,语气特别严肃:“我和你的处境很危险,今晚要不是别人送的小剑,我有可能会被鬼掐死。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我,总有疏漏的时候。或者,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 半晌没有动静。 楚楦抿着嘴:“那算我自作多情,以为我们是合作关系,看来不是。” 笔记本上的圆珠笔,终于立起来。 霍云深写道:拜过天地,你迎了我进门,如何是合作关系。 他的笔迹似乎很凌乱,而且隐隐透着一层愤怒,隐藏得很深。 “是啊,我们结了冥婚,利益息息相关,为什么不是合作关系。” 却被霍云深反驳: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着那件事? 楚楦真受不了他:“你是白痴吗?你是鬼,我是人,结了冥婚,我就该像对伴侣一样对你?包括上床接吻?你是不是白痴?”他简直觉得霍云深不可理喻,谁家的冥婚是这样的:“各取所需,我给你精气,你帮我驱赶其他厉鬼,一开始不是这样约定的吗?” 冥婚也是婚,我嫁你娶,你敢欺我? 霍云深的笔尖,重重地划下一个问号,犹如一座大山,压得楚楦喘不过气来。 “我……我……”谁来收了这厉鬼,要疯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一不接受男的,更不能接受鬼……”楚楦摇摇头,表示自己做不到,光是想象就恶寒!“如果你执意要逼迫我,那就解除约定,以后你想去找谁就去找谁,我的事情再与你无关。” 很快霍云深就在本子上写道:“除非你死,否则约定依旧。” 拜了堂,成了亲,也做了很多亲密羞耻的事情,他甘心就这样放走楚楦吗? 25|1023.23 霍云深的话,顿时让楚楦感到绝望不已,整个人陷入了崩溃中。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在激烈的情绪驱使下,楚楦立刻拿出电话,打给徐道人:“徐哥,你得帮帮我……我真受不了了!” “楚楦,怎么了?”徐道人被他吓了一跳:“你先冷静一下,慢慢说。” “我……”楚楦难以启齿,支吾道:“契约其实没有什么作用,根本就约束不了他对不对?”楚楦特别委屈地说:“跟他结了冥婚之后,我发现他想了如何就如何,根本不会听我的意见……徐哥,我受够了……他想做的事情我真的做不到,我能跟他离婚吗?” 听完楚楦的倾诉,徐道人也是满脸黑线,这是哪来的这么不好对付的厉鬼,竟然要求主家跟他上床……也真是,怪不得楚楦抓狂。 还好楚楦脾气软,不暴躁,要是换了其他的客人遇上这种事,早就上门讨说法了。 “我懂你的心情,可是你得先冷静下来,离婚不是说离就离的,要考虑利弊,后果,你现在的处境已经不能更坏了,还是说你为了离婚,连死都不顾了吗?”徐道人耐心劝道:“以我看,那鬼是喜欢你,不过你放心,过了这几年,你就是想他再找你,他也不会找的。” 正所谓红颜枯骨,鬼也是喜新厌旧,外貌协会。 现在楚楦年轻俊秀,血气方刚,鬼当然喜欢。 等楚楦年过三十,那方面的功能下降,那鬼自然就会消停了。 “你真的是在给我出主意吗?”听了他的话,楚楦越发崩溃,还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馊主意呀?“不行,我真的做不到,光是看到脸我就……我就不行……” “看到脸不行,那就关灯啊,关了灯都一样,这个道理你以后会明白的,不信?尽管试试。” 没开过荤的年轻人,就是这么一惊一乍。 在徐道人看来,就是做个爱而已。区别在于,和人,还是和鬼。 “我真受不了你的建议,没想到你的口味这么重。” “遇到事情多了,不想口味重都不行。时势造英雄,我也不是一出生就这么重口味。楚楦啊,人都是环境造就的,你熬过去了,你就是成功者。”徐道人最后劝他一句,说:“别让那双手推着你前进,你应该自己走快两步。” “徐哥……”什么意思? “总之,凡事冷静,别口急心快。人家还在旁边听着呢,心里保不准怎么想,到时候可就有你好受的。好吧,话就说到这,自己领会去吧。我最近忙,等会儿还要去给一个孤魂野鬼收尸。” “好……谢谢你。” 话说到这,就挂了。 楚楦也冷静了下来,他想,自己这几天三番两次地见鬼,被吓得不轻,可能情绪不太稳定,等想想再说。 不过刚才那些话,霍云深肯定都听见了吧。 “……”楚楦刚才气疯了,根本没想到这茬,因为都已经做好了和霍云深决裂的思想准备。 现在反而尴尬起来,不敢找霍云深说话。 于是屋里的气氛,就这么沉默地尴尬着。 最后楚楦迈开脚步,决定先去一趟洗手间。 刚刚站好解头,无意中看了一眼镜子,就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人影。 惊鸿一瞥,画面依然恐怖丑陋,触目惊心。 楚楦咽下口水,直接干站着,忘记了撒尿。 “我……刚才……气疯了……你……别介意。” 僵硬断续说着,道歉的话,清凉的气息,从尾椎骨,袭上肩膀…… 跟丑陋的脸不同,霍云深的手不恐怖,只是灰白,蒙上一层死气,没有半点鲜活的味道。 而且触感很冷,贴在温热的脖子上,脉搏因它而变得迟缓,心脏却因它而加快跳动。 噗通……噗通…… 能吃下厉鬼的他,青面獠牙的他,有没有生气?有没有不愉? 楚楦第一次感觉到,来自霍云深的威胁,是那样的,让人充满寒意,恐惧。 呼吸声音努力变轻,用来掩饰自己过度害怕的情绪。 紧张之下,楚楦竟然尿了出来,水声打破了沉静,也恰好解除了危机。 刚才的危险仿佛从不存在,镜子里的身影,也在一瞬间恢复无害的状态。 他刚才想干什么? 楚楦后来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膝盖虚软。 尿完以后,他提上裤子,想了想,从霍云深身边经过,回屋里拿睡衣过来洗澡。 也许,那鬼还停留在浴室,但是谁管得了那么多。 楚楦装作若无其事,脱下上衣和裤子,站在花洒之下,神情是麻木的。 看似没有希望,却其实在心里思考,徐道人劝他的话。 走快两步吗? 如何才能走快两步? 楚楦不知道,他其实算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对待自己的父亲不敬。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而结冥婚也是在别人的推动之下去进行的,一个无可奈何的举动。 “怎么走……”楚楦喃喃自问,无法想象这两步该怎么走。 当意识到,霍云深并不是无害的。楚楦说不出口,道歉和认错的话。 他犹如困兽般,和自己战斗,嘲笑过去的自己。 也失去了要和霍云深交流的*。 他终于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说再多的话都是多余。 想通这点,灵魂都是颤抖的。 关了花洒,楚楦放弃了穿睡衣的想法,他直接裹上一条毛巾,形容颓废的走进房间。 往大床上一躺,等待那只鬼将自己拖入黑暗。 浴巾一点点地从身上撤离,楚楦蜷缩起脚趾,忍住一脚踹开那东西的念头,任由他抚侧,不轻不重地巡逻。 到后来,他还是直奔主题了。 楚楦在他手上泄了一回……然后过了片刻,一直没有被光顾的嘴唇,终于被吮|吻…… “你……唔……” 触感柔软,跟看到的不一样,难道……刚才的精气让他恢复了一点? 楚楦心里带着疑惑,被按在床|上继续吻着。而鬼的冰凉的肌肤贴了上来,冷得他狠狠一抖。 好冷。 那鬼却还去牵楚楦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滑腻冰凉的手感简直,逼疯了楚楦,他显然不想握住鬼的腰,手掌一直握成拳头。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躲得过,结果那鬼却强势地掰开楚楦的手掌……这还算了,他竟然不是放在自己腰上,而是放在自己胸|口…… 楚楦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鬼,瞬间满脸通红地收回手。动作间却无意中碰到霍云深胸|前的硬|粒,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挣扎起来,然而被一只手按住,动弹不得。 后来那鬼整个人贴近楚楦,两个抱在一起,滚进了被窝里。 “不……”楚楦缩手缩脚,不愿意抚|摸那鬼的身体,那鬼却老是拉着他的手,在自个身上游走。 虽然皮肤很光滑,但是架不住冰冷,死气,一点欲|望都没有呀。 这不是艳遇,这是惊吓! 特别是那鬼,竟然用屁股来蹭自己的小弟弟,意味不言而喻。 反正楚楦都快哭了:“你用手也行,用嘴我也接受,但是别这样……真的……我会被你吓软……” 当真正进|入到那个,冰凉紧|窄的地方,楚楦却是没软,他一路都硬|着……还用手托着鬼的tun部,自己动了一阵子。 “你就是想要这样,对吗?这下满意了吗,是不是很舒服?”楚楦心情特别复杂地结束了自己的处男生涯,把第一次交给了一只鬼,还是一只无颜的男鬼。 那鬼紧紧攀在他身上,两tui环着腰,一声不吭。 “是了,你嗓子不好,不会说话……”楚楦存着恶意的羞辱说:“是不是我跟你多上几次床,你就会好了?那我直接……she你嘴里怎么样?” 他不是想要吗……那就给他好了? 说完这些,楚楦以为自己会很解气,但是并没有,他的心情越发难受。 对别人来说,可能说狠话是发泄的渠道,可是楚楦不是,搁狠话,首先伤害的是他自己。他并不愿意对别人口出脏言,哪怕是对霍云深。 “算了,我何必这样这么难看……”连自己都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正难受的时候,脸上突然多了一只手,摸来摸去。 “不要乱动……”楚楦抓住他的手腕,往背后一塞,继续努力耕耘,眷眷不息。 做了好几次,因为过了这个夜晚,楚楦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开始。 其实到了后面,他人都麻木了,根本不会去计较人还是鬼,男还是女。 欲|望占了大部分意识,这是男人的通病。 而且关着灯,楚楦什么都看不见。只要不刻意去摸那张鬼脸,就可以当做自己在跟一个正常人做。 “哈……啊……” chuang上躺着一冷一热两|具纠|缠的shen体,却从来只有一个cu重的喘|息……场面诡异而香yan,禁忌而理所当然。 两条灰白的手臂,紧紧勾住年轻人的脖子,跟随身上男人的节奏在空气中,摇荡,起伏。 乐章轻柔缓慢,时而激荡高昂,叫人沉溺堕落。 他的脸孔,总是躲在黑暗,不敢迎接从窗口照进来的微弱光线。 温热的shen躯,ya在他冰凉的身体上,厚重而沉着,热烈而带着微微的汗意。 最后一次she出来,楚楦虚脱地ya在霍云深身上,ji烈chuan息,回味yu韵。 他的激动,和身下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的冰冷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如同跟楚楦做ai的,仅仅是一具尸体。 楚楦从那鬼身上翻下来,不敢开灯,也不敢仔细去看,他只是拉起被子,把自己的身体盖住。 面对着墙壁,身后是那具冰冷的尸体。 而自己刚刚抱着冰冷的尸体,做了无数次…… 楚楦的心冷犹如腊月溪水,拔凉拔凉……甚至感觉下面也凉飕飕…… 刚和霍云深*方歇,原本楚楦会以为自己睡不着,会心乱。结果却是累了,都没想清楚头头绪绪,就眼皮子沉重,困得不行。 也就没有看到,身边的那鬼贴近他,吸取着他的温暖,陪他静静待了一夜……毕竟,鬼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更不会睡觉。 他会躺在床上,只因为楚楦躺在床上。 这一夜楚楦睡得太沉,第二天醒来,天气仍是阴天。屋里拉上厚厚窗帘,看起来跟夜晚无甚差别。 “唔……”他动着一夜未动的身体,感到有些使不上力气,浑身懒洋洋地……就是不想动弹。 拿出抽屉里的手机,惊讶地发现已经九点半了,连忙打电话给程主任,跟他请个假。 为了这事,楚楦内疚地连连道歉。 细数他进医院的这么久以来,迟到和请假都是很少的,而这短短的一个月内,竟然连续发生了好几次。 放下电话,楚楦扭过头,看见梳妆台前坐着霍云深。 他不是在梳头发,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因为角度和光线的原因,连他的脸也看不见。 楚楦掀开被子,在旁边拿起一条浴巾裹着自己,走了过去。 这时候霍云深抬头,终于露出整张脸来。 “别玩这个。”楚楦一手拿掉他手中的灼心小剑,放进抽屉里:“很危险,我昨天就是用它杀了鬼……” 抬头,才看见一个白晃晃的饱满额头……他的脸…… “你……你的脸,好了?”仔细一看,却又没有全好。从左额际到脸颊中央,有一块焦黑的痕迹,恐怕那是最严重的地方,几乎见骨。 霍云深抬起手,用指腹轻触自己最丑的地方,然后掀开眼帘,直直凝视着镜子。 他看到的是一张端丽的脸庞,桃花眼,远山眉,挺直鼻梁,唇红齿白……唯有左脸,依然恐怖如斯,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楚楦也看见了这张脸,他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因为明明是很好看的五官,却透着满满的死气和诡异。比如那双桃花眼,一点都不灿烂,反而黑沉沉地,里面放佛有只苍白的手,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似乎随时会冲出来,将人拉入深渊。 他秀逸的脸庞,灰白得过分,连同嘴唇也一样。 楚楦看着,被自己吻过多次的双唇,打从心里感到恐惧。他忽然垂下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屏息了很久,竟然憋得满头大汗。 “别看了,以后总会好的。”楚楦开口转移霍云深的注意力,他发现,这鬼似乎很在意自己脸上的伤疤,就是看着那道疤痕才露出恐怖的眼神。 霍云深果然放下手,拿起梳子,表情平静地梳头。 他有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不太长也不算短。梳理整齐之后,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浪漫气息。 仿佛他不是在梳头,而是在…… 是在…… 楚楦移不开自己的眼,他如同被下了定身咒,只能看着镜子,一直看着镜子。 “霍……霍云深……我……你先,自己待一会儿,我去……一下厕所……” 迈着僵硬的步伐,楚楦逃也似地离开卧室,冲进洗手间,把自己反锁起来。 “……”他坐在马桶上,整个人犹如被抽干了力气,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量。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那鬼的脸已经恢复正常,楚楦却发现现在这张脸比丑陋的时候更让人恐惧……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太累了所以感官出了错误? 对,有可能就是这样,一张好看的脸,怎么可能比焦黑的毁容脸更恐怖? 楚楦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太紧张了,这样并不好,他得赶紧把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 于是他打起精神,快速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搭着毛巾走出浴室。 回到房间,悄悄瞄了一眼还坐在那发呆的鬼,楚楦从他身后面经过,来到衣柜面前把衣柜打开。挑出一套暖色系的居家服,开始换衣服。 那鬼能从镜子里,看到楚楦的一举一动。 他不再是发呆,而是聚精会神看着镜子。 楚楦的动作突然停下来,扭头,发现这一幕,他不由想起徐道人的说法,这鬼,难道真的喜欢自己? 穿上裤子,楚楦走过去,若无其事的用手臂碰到霍云深的肩膀:“白天外面有光阳,你好好在家待着,我出去一趟市场。” 走到门边,楚楦隐晦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那男鬼的眼神,专心致志地放在自己身上。 经过客厅的供桌,习惯了顺手上一炷香,顺便把桌面上那些已经不新鲜的水果清理掉,回头买上新鲜的几样。 他提着黑色的垃圾袋下了楼,在路边等绿灯的时候,随便插了一下兜。 “……” 一把木梳躺在风衣的口袋里。 他还是跟了出来。 白天撞鬼的几率很小,楚楦不懂他跟出来是为了什么,不过还是很感激他的关心(护食)。 迈着大长腿,横穿过马路,到对面的早餐店吃了一份早餐。 楚楦拿着热腾腾的豆浆,放在嘴里吸了一口,顺便等待店员妹子给自己找零。 “他是个医生,长得真好看……” “青年才俊,估计是有主的。” “说不定呢……” 接过妹子找的零钱:“谢谢。”楚楦把几个钢镚扔进装有木梳的口袋里,听到两声脆响,不知 为什么想笑。 提着鲜果和食材回来的路上,*初晴,街上的一切温馨宁静。 走小巷的时候,一具满身是血的长发女尸吊在半空,把走到一半的楚楦阻挡下来。 “……”身边有个厉鬼跟着,这种情况根本不用自己动手:“那……你处理吧。” 楚楦直接从女尸脚下走了过去,身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也没有回头看的欲|望。 回到家打开家门,却看到霍云深端正地坐在客厅里。 “……”做点习惯这样的日子,楚楦。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先去厨房把东西放好,然后洗了两盘水果,出来摆盘。 “今天出了太阳,你不怕……”他背对着那鬼,边摆边说。 “嗯。”一个音节传来。 楚楦的手,硬生生停在那儿,好容易才抓住苹果,没让它掉下去。 “嗓子也好了,那真好……”声音低得轻不可闻,而脸上又比刚才略白了一些:“我,我去拿点茶叶,泡茶喝吧。” 重新坐在霍云深对面,楚楦低着头,两手在茶具之间忙碌……他泡茶的手艺很好,动作行云流水,眉间沉静而包含忧虑。 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给霍云深。 他不知道霍云深能不能喝,喝了没有,从头到尾,就端着自己的茶杯打发时间。 终于觉得够了,楚楦放下小小的杯子站起来:“我到书房看一会儿书,你自便。” 霍云深目送他离开,听见淡淡的反锁声音。 眼珠子散了散,一股厚重的腐朽气息,以他为中心点,在周围肆意地挥发,缭绕。让人仿佛闻到了墓土的味道,长年积累的落叶,在土里腐烂,被温温吞吞的阳光一照,那种令人难以接受的味道。 正午十二点,客厅空无一人。 楚楦从书房出来,动手给自己做饭。 他打开卧室的门,瞧见霍云深坐在里面,而窗帘一直未打起来。 “我做了饭,你要吃吗?” 退出卧室,楚楦走到客厅的窗户面前,将厚厚的窗帘放下来,遮住不算猛烈的阳光。 屋里头就变暗了,他伸手打开灯。 看见那鬼站在卧房门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稍苍白的薄唇第一次开启:“楚楦。” 这把清越的声音自然是第一次听,楚楦不会记得那天晚上,在天台上听过这只鬼喊自己的名字。他沉浸在幻觉中,以为扑向自己的是别的厉鬼。 后来厉鬼被霍云深斩杀掉,把自己救了上来。 “嗯。” 楚楦在自己家的餐桌上,摆上两副碗筷。 一副是空的,一副是自己的。 记得徐道人跟楚楦说过,如果去别人家做客,看到这样的情况,那么那家人一定是养了鬼。切记不要多问,只当自己没看见。 因为不知道他家的鬼性情如何,如果恰好遇到一只脾气不好的鬼,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讳,那就坏了。 轻则小打小闹,重则会出人命。 想到这,楚楦抬眼瞥了一眼对面,他算是个好脾气的鬼吗? 一些米饭和菜,在那只碗里变成黑色。 楚楦眼观鼻鼻观心地收拾碗筷,故意没有倒进垃圾桶,而是倒入马桶,一水冲了。 “……”端着碗回过身,拿着手机站在面前的霍云深,把楚楦吓一跳。 但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他擦擦手接过正在响的电话,打来的人竟然是白医生……她之前说去外地迁坟,不知后事如何。 “楚楦!”女孩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说:“你听我说,我遇到了麻烦,快去帮我找徐道人,叫他尽快赶来石歧,两天之内不来我就会死在这里!” 26|1023.23 白雪的话让人很惊悚,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说出这种话? 楚楦说:“你别着急,先说清楚是什么地方?我马上去找徐哥,让他去帮你!” “好。”白雪给了他地址,语气匆忙急促,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快去找徐哥吧,记得赶紧过来!还有,我的手机快没电了,到时候联系不上我,就去找村里的一个叫阿尤的姑娘!” 白雪说完,通话也就结束了,像是手机没电的样子。 楚楦毫不迟疑,马上打徐哥的电话……结果是关机的状态。 也对,如果徐哥电话能打通,白雪也就不用打电话给自己。 看来是白雪早已给徐道人打过电话,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联系的楚楦。 “我要出去一趟,你……是呆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出去?”楚楦不想他难受,说:“外面的太阳比较大,要不你就在家呆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去徐哥家里也不远,坐车来回只要二十分钟。楚楦还就不信,大白天的也能撞鬼。 不过……想到今天上午那只拦路的吊死鬼,楚生连忙在心里打住,面露纠结,说:“你自己决定吧,要是不怕阳光,就随你吧。”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刚才还站在自己跟前的霍云深,一转眼竟然消失不见。 楚楦到处摸了摸,终于在大腿边的裤兜里面,摸到一把梳子。 他拿起钥匙和钱包,飞快下楼。 打了一辆的士,来到徐道人的铺子面前。 “这……”楚楦抬头一看就震惊了,门面上竟然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没有开店。 手机打不通,店铺也没开的情况下,上哪去找徐道人? 楚楦马上着急了起来,因为白雪那边还等着救命,那可怎么办? 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 如果只是单纯的撞邪,没准自己还能帮上忙。 楚楦第一时间就想起霍云深,让他对付个把厉鬼,应该是成的。 只是他肯不肯?他会帮忙吗? 楚楦不太确定,他感觉自己跟霍云深,始终关系很陌生,就算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也并不熟悉。 他心事重重,回到家里,打开卧房的门。他的床上躺着一具尸体,那半边烧焦的脸正是对着门口。 楚楦走进去,木梳掏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拉了张椅子,慢慢坐下来。 眼光有意无意,在尸体边上扫过,显得欲言又止。 一是担心白医生,二是担心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霍云深。”楚楦喊了他一下,说:“我想去一趟外地,那里可能会有危险,你跟我一起去吗?” 他看到尸体从床上慢慢坐起,扭过头,直勾勾看着人,让人倍感压力。 “其实是有个同事遇到了危险,我想去救她。”楚楦移开眼睛,干脆向霍云深坦白道,而且白雪对他们的婚事有间接助攻的功劳,就说道:“当初是这位同事让我去找徐哥,后来徐哥安排了我们结冥婚。如果没有她,我们可能没这么快结冥婚。” 他觉得霍云深应该懂他的意思,但是并不确定,一只鬼有没有感恩的心? 最后楚楦说了句:“不管你去不去,我马上就要走了。” 他拉开抽屉,拿上自己需要的东西,用一只背包装起来,准备出门。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去石岐那个地方也不需要提前订票。 坐高铁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去到的时候天应该还没有黑。 虽然没有得到那鬼明确的答复,但是楚楦感觉得到,他就在自己身边。 木梳是楚楦主动放在身上,装在背包,贴近背部的暗格里头。 他并不清楚这把木梳的真正含义,它只是霍云深随便找的附身物体,还是怎么样?也许以后要问清楚这个问题。 到达石岐之后,楚楦饿得饥肠辘辘,他在路边的小店解决了晚饭。 不知道霍云深会不会饿,他问店家多要了一副碗筷。 店家以为还有第二位客人,倒是没问什么,就给了楚楦第二副碗筷。 现在时间还早,店里人不多,楚楦坐在偏僻的角落,喊霍云深出来透透气,顺便确定他在不在。 喊了两声,那鬼果然出来,就坐在楚楦的对面。 楚楦很小声地道:“需要吃饭吗?” 自然亮光下,霍云深的皮肤显得很白,几乎呈透明状,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肤色。 他的眼睛因为有光线的问题,好像也有了点光芒,对楚楦摇摇头。 饭菜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味觉享受,并不能饱腹。 阳气。 他抬起手,当着楚楦的面,把手指伸进茶水里,沾水写了两个字。 “嗓子还没好吗?”楚楦低声问道,脸色因阳气两个字变了变。 “是……不习惯。”霍云深发音困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眉头轻蹙。 “以后会好的。”楚楦很怕他皱眉,说:“阳气这事,等我吃完饭再说,不会不给你的。” 老板端上菜来,楚楦自己去盛了一碗饭,专心吃饭。 吃完饭便想喝口茶解解腻,楚楦端起茶杯放到嘴边,他突然想到,这杯茶被霍云深的手指污染过。 停下来瞄着对面,发现那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好像尧有兴致地在等待,自己到底会不会喝? 楚楦想来想去,大无畏地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稍显落后的街上行走。 天越来越晚,走到阴暗的角落,楚楦背靠着墙,肩上挂着背包,说:“这里没人……” 他的话暗示性十足。 那鬼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慢慢向他贴近,把身体的重量,交给他。 但其实也不重。 一人一鬼站在一块,楚楦明显比他高出半个头,这时候需要把头低下来…… 霍云深抬头吻住他,温柔缱绻,气氛暧昧。二个俨然一对儿小情侣,躲在暗处互相抚慰。 “还有……小白菜的味道吗?”楚楦却很尴尬,故意说些破坏气氛的话,来打破他们之间的暧昧。 哧…… 那鬼好像笑了一下,贴近楚楦的嘴唇好像弯起来,灰白的手指爬上楚楦的脸庞,继续吻。 持续了没多久,楚楦不行了,他会脸红心跳,不能当做只是单纯在吸阳气。 真相是,那鬼也不是单纯在吸阳气,他在接吻。 “好了……”楚楦推开粘粘乎乎的嘴唇,感到口干舌燥,就找了一借口,说:“我口渴,出去买点水喝。” 来到巷口的小卖部,掏出两块钱,买了一瓶矿泉水,就站在那喝了几口,跟老板问说:“老板,现在还有车去棠下村吗?” 老板说:“公交车是没有的,坐三轮车吧。路边那些都是,棠下村的话……大概十三块钱,再多就是宰你。” “谢谢老板。”楚楦感激一笑说,这年头出门在外,会提醒外来客的好心人不多了。 天色将晚,楚楦搭着三轮车来到棠下村。 脚刚碰到土地,一阵不同寻常的阴风吹了过来,他说:“霍云深,等会儿要是有什么事,你兜着点,我得尽快去找白医生。” 楚楦说完话,一名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棠下村,迎面遇到一个担着担子的大叔。 楚楦上前去,礼貌问说:“大叔,我是来找人的,你认识一个叫阿尤的姑娘吗?” 大叔抬起头来,竟然连忙摆手,说:“她早就死了,别来找了。”好像很忌讳的样子,说完转身就走。 “大叔,你说真的吗?会不会搞错了?”楚楦十分错愕,说:“会不会有两个阿尤,你搞错了?” 白医生不可能叫他来找一个鬼……不,也不是不可能。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死在哪里?” 楚楦锲而不舍地追上去,大叔无可奈何,说:“三年前就死了,病死在她婆家。这孩子命是苦了点,但完全是自寻死路,自找的。” 楚楦一直追着大叔,说:“她婆家在哪?能告诉我吗?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大叔摇摇头,说:“你还是别问了,这件事是她咎由自取,不关别人的事,你们这些大学生,别一天到晚关注这些事情……” 那大叔就这样快步离开了,楚楦没办法,就问霍云深:“这村子里面要是有鬼,你能不能找出来?还有他们的身份,能不能问出来?” “可以。”霍云深不卖关子,早在踏入棠下村,他就在寻找什么东西:“那……” 楚楦顺着霍云深的手指望去,发现,原本没有路的地方,隐藏着一条小路。 “那是什么?”难道又见了鬼?自己的体质真的有这么灵? 霍云深生前是个沉默的人,死后也是个沉默的鬼,他没有说话,推着楚楦的肩膀往前。 忽然,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墙角边走出来,对楚楦很不友好,说:“你是什么人?来我们村里干什么?是不是想做不三不四的事情?” 楚楦解释道:“我是来找人的,对贵村没有恶意。” “找人,找谁啊?”汉子语气不好,十分敷衍,说:“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快走快走!” “找阿尤姑娘,刚才有个大叔告诉我,她已经死了,我想看看她死的地方。”楚楦赶紧说道。 “是啊,既然人都死了,你还来找她干什么?走走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从哪来回哪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汉子凶神恶煞,冲着楚楦挥拳头。 “……”楚楦立刻皱眉,这汉子的反应不太对,明显是在撵人,他为什么要撵人?跟阿尤的死有关? 楚楦想不明白的是,阿尤又跟白雪有什么关系? 想了片刻,还是想不通,楚楦小声吩咐霍云深:“这个村肯定有问题,你让这个人离开,别拦着我,我去看看。” “嗯……”霍云深很听楚楦的话,立刻从楚楦背后探出头,对汉子一笑。 此刻出现在汉子面前,是一张烧焦的脸孔,黑面獠牙。 “鬼……鬼啊……”那个人连爬带滚,在他们面前拼命逃走。 棠下村究竟隐瞒着什么事情? 白雪医生现在又在哪里? 楚楦掏出手机,拨打已关机的号码,仍然是关机状态,他说:“我们快去找,白医生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跟着霍云深来到一户人家,他们刚好在做饭,四周飘着饭菜的香味。 “就是这里?” “不是。” 霍云深带他继续走,绕到屋后面的小河边。 “不是病死,是溺死。” 那个阿尤不是病死,而是溺死的? 楚楦面露沉重,而现在已是傍晚,天已快黑。小河上泛起一层轻烟,轻烟下的河水绿油油。 忽然,一颗人头,从小河中央冒了出来,用两只怨毒的眼睛望着楚楦。 “你是谁,是阿尤姐姐的男朋友吗?” 楚楦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他说:“我不是你阿尤姐姐的男朋友,我不认识她,不过我有重要的事情想找她。” “找不到了,阿尤姐姐死了,就在这河里。”男孩突然泪流满面,说:“都是她男朋友的错,如果他肯娶阿尤姐姐就好了!都是他的错,他该死!” 阿尤的男朋友?她不是嫁了人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尤姑娘是怎么死的?”楚楦问道。 男孩说:“阿尤姐姐是被那个畜生按在河里淹死的,你知不知道,阿尤姐姐死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小孩了!” 楚楦头皮发麻,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人呢?” 这么残忍的人,确实该死。 男孩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相信楚楦,他说:“告诉你们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不能阻止……阿尤姐姐告诉我,今晚要去杀那个畜生,还有他全家。” 如果这是真的,今晚就能见到阿尤,白医生的下落就有了。 至于那家人的事情,该不该插手去管? 想到一尸两命,楚楦心情沉重,皱着眉头:“那个人……他究竟为什么要溺死阿尤?他是阿尤的……老公?还是别的什么人?” “是阿尤姐姐的未婚夫……”忆起往事,男孩面露愤怒,说:“当时阿尤姐姐正在上高中,她有一个城里的男朋友,可是黄达的那个畜生喜欢阿尤姐姐,拿着十万块钱去阿尤姐姐家里说要娶阿尤姐姐。” 有了心爱的男朋友的阿尤,当然不答应这门亲事,她哭着求父母去拒绝了黄达的提亲。 尽管黄达家是村里的大户,没权没势的阿尤父母还是选择尊重女儿的意见。 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有一天黄达在路上堵住放学回家的阿尤,警告阿尤,要是不答应提亲就弄死她在城里的男朋友。 阿尤是个倔强的姑娘,回到学校把这件事告诉男友。 男友当时信誓旦旦说,马上会让家里去阿尤家提亲。 阿尤带着惶恐和感动的心情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男友,但是男友回家之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惨遭抛弃的阿尤疯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时候,黄达再次用阿尤的父母威胁阿尤。心如死灰的阿尤,就这样答应嫁给黄达。 在新婚之夜前一天,阿尤告诉黄达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黄达愤怒出手,将阿尤拉倒家后面的小河边,说要淹死她。 当时好些人来围观,黄达大声说出阿尤坏了野孩子的事情,因此没人敢来拉架。 阿尤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未婚夫淹死了,等她父母赶到之后,两口子哭得肝肠寸断,后悔不已。 更说都是穷和苦闹的,这个世道没权没钱的人活着太难了! 可是最后,他们却没有报警,而是选择接受黄家的五十万赔偿。 原来阿尤有个弟弟,还在上小学。 楚楦听完这个故事,心里发凉。他怪黄达这种人竟还逍遥地活着,也怪阿尤不自爱,更怪周围的人情冷漠,其中包括阿尤的父母……令人无法释怀。 突然河里的男孩说了句:“阿尤姐姐来了。” 楚楦再去看他,发现他已经潜入水里。 “不好!快去黄达家里!”他拔腿就往黄达家跑,刚跑到门口,原来亮着的灯,忽然全灭掉。 黄达正在浴室中洗澡,哼着歌儿优哉游哉,忽然头顶上的灯一闪一闪:“妈的,二百块买的灯泡质量这么差,明儿个一定叫他给我换个新的。” 啪!浴室门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一个握着水果刀的女人站在门口。 “你……你是谁?你他妈的……你想干什么?”黄达的声音越来越惊慌。 那女人死死盯着他,怨毒地勾起嘴唇,说:“我是阿尤,来找你索命来了。”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阿尤……”黄达惊恐不已,他不相信,这怎么会是阿尤……“阿尤,阿尤没有你这么漂亮……” 握着水果刀的女人,忽然冲到黄达身前,举起水果刀,一刀一刀插下去,足足插了三十几刀。 整个浴室血色弥漫,黄达的血液不断被水冲刷进下水道,直到无血可流…… 楚楦用手机打开手电筒的功能,蹬蹬地跑上来,看见一把反光的刀尖,正在滴着血。 手机往上一照,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白医生!” 握着尖刀的女人,竟然是白雪的样子。那么她是真的白雪,还是假的白雪? “怎么回事?突然断电了?是不是电闸出了问题,死老头快去看看呀!”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说:“我先找根蜡烛,达仔还在洗澡呢!” “有人来了,你先躲一下!”楚楦经过一番思想挣扎,选择让白雪躲起来。 “她不是白雪,她是阿尤。”霍云深不急不慢的声音,传入楚楦耳里,对了,刚才那名男孩说过,阿尤要来杀黄达,可是……怎么会是白医生的样子……除非……附身? “达仔!达仔!”黄达的妈妈端着蜡烛走上来,她看到一张女人的脸,还有一双怨毒的眼睛:“啊——你是谁?” “阿尤,不要杀她!”楚楦喝住阿尤,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已经杀了害你身死的人,何必再对无辜的人下手?” 阿尤不管,恶声道:“是她生了黄达,养而不教,他们都该死!” 手起刀落,一张椅子飞过去阻挡了阿尤的举动。 楚楦拜托霍云深,千万不能让阿尤将黄达妈妈杀害。而黄达的妈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听楚楦喊白雪为阿尤,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哭嚎道:“阿尤,求求你放过我们,别杀我们,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去你家提亲,我们都错了!” “你以为她是无辜的吗?”阿尤用刀尖指着黄达的妈妈,说:“就是因为她有个派出所的亲戚,黄达才敢这么折磨我!哈哈哈哈,不过我已经杀了黄达,为自己报了仇!” 黄达的妈妈一听黄达的已经死了,尖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阿尤,有时候死并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我想经过这次,他们活着会比死更痛苦。”楚楦的脑袋飞快地转着,想着前因后果,利害关系,说:“你附身在白雪身上才来杀黄达,说明你的能力并不强,而我身边……你应该知道,他随时可以杀了你,让你魂飞魄散。” 不过那样一来,就会伤害到白雪,这就是楚楦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这具身体是你的朋友,你不敢杀我。”阿尤冷笑道。 “没错,但是最后你也逃不掉,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你不怕吗?”楚楦心里犹豫了一下,说:“你还记得你的男朋友吗?如果你答应不伤害白雪,我可以帮你。” 当时,阿尤的男朋友为什么抛弃阿尤,楚楦也很想知道。 如果阿尤的男朋友是个渣男,直接导致了阿尤的死,那么他死有余辜。 如果是误会,时隔三年,也到了把误会解开的时候。 “他……”阿尤面露回忆,一会儿怨恨,一会儿怀念:“找到他又如何,我已经死了。” “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做?” “我……” “老伴!是电闸坏了,看来今晚只能点蜡烛。”一个脚步声靠近这里,在场唯一的人……楚楦,十分紧张地看着通道。 在黄达父亲出现的那一刻,霍云深站在他背后,将他弄晕了过去。 “阿尤姑娘,我对你的遭遇很同情,我想帮你。”楚楦从霍云深身上移开视线,说:“你应该相信我,我对你们的存在没有恶意,他……是我的冥婚妻子,你也看到了。” 阿尤猛地盯着霍云沈,还有楚楦:“妻子……妻子?” “对。” 为了说服阿尤,楚楦握住回到自己身边的霍云深的手掌,努力做一对模范夫妻。 面对楚楦突然的动作,霍云深愣怔了片刻,握紧。 楚楦惊讶地侧头看他。 “无事。”霍云深神情缥缈,说:“和先生第一次牵手呢……”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有知识的人喜欢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先生,是一种雅称。 楚楦想了一下,才弄清楚他的意思,于是脸就发烫……因为感觉很奇怪…… 27|1023.23 “你真的愿意帮我?” 看到楚楦和霍云深之间的相处,阿尤内心升起薄弱的希望问道。原来人和鬼……也可以在一起么?她突然很想知道,当初男朋友抛弃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是突然不爱了,还是故意玩弄自己的身体和感情? 被黄达按在河里溺死之后,阿尤一直好恨,她心里放不下的,不是仇恨,而是男朋友对自己的抛弃。 “对,我会帮你。”楚楦承诺道:“我会帮你找到他,弄清楚他失约的原因。如果他是故意欺骗你的感情,你想如何我不会阻止你,但是,无辜的人就算了,他们不应该为你的死付出代价。” 阿尤好像在思考,很久以后,她点点头,答应楚楦:“好,我相信你。” 只要阿尤答应了,整件事情就好办了。 阿尤一走,白雪的身体突然倒了下去。 楚楦走过去,将她扶起来,拍拍她的脸颊:“白医生?醒醒!” “嗯……”白雪悠悠转醒:“我这是怎么了?”她感到浑身酸痛无力,忽然看到楚楦很惊讶,说道:“你怎么也来了?徐道人呢?” “徐哥没有来,来的只有我自己。”楚楦避嫌地放开手,问道:“你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屋里边漆黑一片,旁边还有浓浓的血腥味传来,令人恶心。 她果然杀死了黄达。 “你看到了阿尤对不对……”白雪挣扎着站起来,满脸惊悚地说:“看来她已经动手了。” “嗯。”楚楦站起来说道:“阿尤杀了黄达……现在,我们要去找阿尤的男朋友,问清楚一些事情,这件事才算完。” “确实应该问清楚。”看来白医生也是知情者,她说:“那天是这样的……” 那一天,白雪来到这里没多久,就遇见了阿尤。 那个冤死的姑娘,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白雪,并央求白雪让自己附身,去杀害黄达一家。 白雪虽然同情阿尤的遭遇,但是她并不愿意让鬼附身。后来阿尤面露凶恶地威胁她,于是白雪只能答应。 楚楦便好奇道:“我记得你身边有只鬼,他难道袖手旁观?”不是号称白医生的护身符吗? 这时候,白雪瞟了一眼楚楦身边,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感觉有道视线正在望着自己。 连忙移开视线,说:“楚医生,你就知足吧。”不是每只鬼都是厉鬼。 想想自己,八字又不好,还养了只没用的鬼,白雪心里怄极了。 阿尤的鬼魂很弱,不能独自离开河边,所以,才需要附在白雪身上去害人。 她从白雪身上离开之后,一下子回到了河边。 楚楦和白雪过来找她,在河中央看到一个,长发蓝衣的女鬼,她的小腹果然微微隆起。 那是阿尤的孩子,死的时候才四个月。 阿尤的前男友为什么抛弃阿尤……楚楦和白雪在路上一直在想,其中是否有误会? “他在你身边?”突然,坐在三轮车内的白雪问了一句。 “啊?”早上的阳光很灿烂,楚楦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边,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他,穿着雪青色立领的长袍,下巴微抬,轻蹙眉头,似乎对阳光很不耐烦。 楚楦感到一股内疚油然而生,歉意地说:“暂时先委屈你一下,等到了市区,我立刻给你买一把梳子。” 至于原来那把,因阿尤无法独自离开小河,给了阿尤栖身。 霍云深转头,瞅了楚楦的侧脸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光看表情,实在难以猜测。 楚楦这才注意到,这只鬼在某些地方特别强迫症。比如衣服,他昨天穿的绝对不是今天这件,好像是……圆领小半袖? 难道今天比较冷吗? 不对……他一只鬼,怎么会冷……总之楚楦的意识已经发散到了很远的地方,直到…… “我看不是每把梳子都可以,你拿着的那把,明显就不是普通的梳子。”白雪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然的话,岂不是随便拿一样东西都可以? “那倒也是。”楚楦回过神,又看看霍云深,说道:“怎么样的物件,才能附身?我去给你买,好吗?” 这一回,霍云深轻点头:“谢先生。” “哎……”楚楦心尖儿一颤,过后不停地摆手:“不用谢,原是我占了你的梳子。” 最后,他们去了一趟城里的古董店,花大价钱,买了一只清朝木梳。 是绿檀木的质地,做工精美雅致,大小似楚楦的半个巴掌,竟雕琢着一朵半开的牡丹花。 当时让霍云深在三把木梳中挑选自己钟爱的,他一眼瞧上了牡丹,说:“要这枚。” 老板一直吹牛,说楚楦的眼光好,这是清代宫廷御供,难得一见的珍品。 楚楦不在乎梳子的来历,只要能用就行。出了门,便把梳子交给霍云深。 那鬼接过来,把玩了会儿,说话越来越顺畅了道:“是块好木。” “那就好。”几大千块钱没白花。 “却是比不上原来那枚。” “……”楚楦抹了把汗,说道:“用完这次就还给你。” 却见霍云深摇摇头,然后将梳子交给楚楦,自己化作一道轻烟,在朗朗白日之下,袅袅消失了去。 阿尤的男朋友,家住在县城,名叫赵嘉桐。二十二岁,大学还未毕业,正在自己爸爸的厂里帮忙做事,负责财务一块。 楚楦和白雪找上门,赵嘉桐不在家,只有赵妈妈在家。 每天打打麻将的的清闲妇人,以为楚楦二人是赵嘉桐的同学,她边出牌边说:“嘉桐在厂里,你们去厂里找,鸿发家具厂,不远的。” 顺着地址,楚楦和白雪马上找到厂里去。 一个年轻斯文的小伙子,错愕地出来迎接他们:“你们是?” “你是赵嘉桐先生?”白雪上前一步,说:“你还记得棠下村的阿尤姑娘吗?” “阿尤……”赵嘉桐面露惊讶,然后神色复杂,眼带闪躲道:“她是我的高中同学,你们是她的朋友吗?来找我做什么?” 楚楦再问他一次:“阿尤只是你的高中同学?你确定?” 过了很久,那个满脸复杂的小伙子,低头哽咽。 “我们是同学没错,不过她同时也是我的前女友。” 赵嘉桐的哭,让楚楦和白雪知道,阿尤的死讯早已传入他耳里。而他还能为阿尤哭出来,是否表示着他还爱着记忆中的那名姑娘? “我是喜欢阿尤的……但是我的父母不同意……他们把我关在屋里,连学校都没有让我去……” 三年前,赵嘉桐和阿尤年少热情,以为两个人最终会在一起。可是向父母坦白之后,赵嘉桐才知道,父母并看不起农村出身的阿尤,他们极力反对这门亲事。 年纪才不满二十的赵嘉桐,反抗不了父母的专横,他就这样和阿尤断了联系。 后来又过了一年,他在外地上学回来,听见昔日的同学传言,阿尤已经死了。 望着悲伤的赵嘉桐,楚楦轻声告诉他:“阿尤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杀害的,死的时候怀着你的孩子。” “什么?” 赵嘉桐瞪大眼睛,原本就通红的双眼,顷刻间仿佛要哭瞎一般,这个年轻的男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阿尤!阿尤!”他无论怎么喊,都喊不回已经逝去的女友。 生和死,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最痛苦的不是生离,而是死别才对。 可是仍然有那么多的人,不肯珍惜活着的时候,那个陪伴在自己身边任劳任怨了一辈子的爱人。 楚楦拿出两把木梳,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那朵欲拒还迎的牡丹,然后将阿尤那枚交给赵嘉桐。 “如果你还爱她,就告诉她,让她早日释怀。” 眼红红地接过梳子,赵嘉桐满眼不可置信:“难道……难道……” 这天晚上,躲在木梳中的阿尤,终于和赵嘉桐见了面。 他们说了什么,楚楦并不知道,他和白雪守在外面把风。顺便谈一谈白雪那只林妹妹一样病弱的鬼,现在怎么样? 白雪拍拍身前的黑色背包,说:“骨灰装在里面,但是他人……我还没见过。” “你上次说他给你托梦……”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白雪抱着胳膊,眉头深锁:“哼,你评评理,我都差点死了。” “也别太过武断,可能他有苦衷也说不定……”楚楦瞄了眼自己身边,那只安安静静地待着,要是不去看那半边左脸,是挺娴静美好的。 “苦衷个屁,就是弱。”白雪不屑地撇嘴。 突然,楚楦扭头问道:“霍云深,这里还有其他的鬼吗?” 白雪竖起耳朵,马上好奇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他说了吗?”真的很想知道自己那只鬼在不在! 过了片刻…… “说了。”楚楦回答白雪:“他点头说嗯,我看是有的意思。”眼睛却还瞟着那只鬼,感觉他的存在感特别强,能力也强。 至今仍然记得他撕鬼的画面,想起来直冒鸡皮疙瘩。 “有点……冷……”摸摸手臂,楚楦往白医生那儿挪了两步,离霍云深远点。 “靠!原来他一直跟着我,却不出来帮我,呵呵呵!”白雪叉着腰,气呼呼地说:“我决定了,回去以后什么也不给他烧,让他自生自灭!” 这个时候,楚楦识趣地闭嘴。因为换做是他,同样也会生气。 假如霍云深弃自己于危险中而不顾……那就……好像不可能…… 这么一对比的话,显得白医生好可怜。 “对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今晚连夜回去。” “嗯,等阿尤的事了。” 三十分钟之后,赵嘉桐拿着梳子走出来,满目通红地对他们说道:“我要跟她在一起,这辈子都不结婚。” 楚楦惊讶地说:“你可想清楚了,她是鬼,你是人,不要因为一时愧疚而轻率决定,否则你会第二次辜负她。” “我……”赵嘉桐显然没有深想,说:“可是她需要我,她很爱我。” “那你呢?跟她在一起之后,是否肯定自己不会后悔?”楚楦指着外面的街道:“你看,外面那么多流浪猫,是谁造成的?它们跟不爱养猫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爱一个人也好,养一只宠物也好,如果做不到从一而终,就不要轻易承诺。 否则说出的承诺不叫承诺,而叫放屁。 “我知道了,但是我真的爱她,我觉得……我能坚持……”赵嘉桐想了想,露出坚毅的眼神说:“以前我没有能力反抗父母,但是现在不一样,至少我可以决定自己结不结婚。” 这毕竟是赵嘉桐和阿尤之间的事情,楚楦和白雪只能适当地提醒,而不能干涉太多。 “还有,谢谢你们,这把梳子还给你。”赵嘉桐回头看了看背后,眼神温柔,然后回过来投,将梳子递出去:“阿尤躲在屋里子,暂时在这里待上一晚,我明天就去给她物色可以附身的物件。” 显然这是阿尤姑娘的主意,她知道木梳是霍云深的东西,并不敢贪昧。 “不客气。”楚楦早盼着这枚梳子回到手里,于是连忙伸手去接……忽然,一只灰白的手掌伸出来,压住楚楦的手,硬生生把梳子推了回去。 “这……”赵嘉桐很惊讶。 “额……恭贺……鸾盟……之喜……”楚楦额头微微冒汗,照着那鬼的吩咐,对赵嘉桐重复了这句话。 “楚先生真客气,不过……”赵嘉桐觉得,这把梳子必须还回去,因为阿尤吩咐了,而且自己也会给阿尤买。 “这把梳子是不同的,对阿尤有好处,你收着吧。”楚楦说道,再次把木梳推回去。 一番衡量之后,赵嘉桐收了梳子,并且连连道谢。 “我和白医生要跟着回去了,给你留个电话,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楚楦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实在是太谢谢了,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赵嘉桐诚恳道,可以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坏,和阿尤只是命运弄人。 他站在门口,目送楚楦的白雪的身影渐行渐远,不由感叹道:“真是两个好心的人。” 久久之后,赵嘉桐返回屋里,看见自己的女友站在角落,显得很沉默。 “阿尤,你还是很伤心吗?”赵嘉桐劝道:“别再去想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会好好地。” 阿尤抬起头来,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 当初赵嘉桐就是喜欢女友的那份清丽,现在也仍然喜欢着,说:“以前是我辜负了你,以后我发誓,我会好好对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目光移到阿尤的腹部:“还有我们的孩子。” 提到孩子,阿尤抬手抚摸腹部,低头微笑。 忽然,屋里的窗户被风吹开,一只黑猫从窗口跳了进来:“喵……” “咦,是只野猫。”赵嘉桐没有理会那只猫,他走过去关窗户。 身后的阿尤,突然看着那只黑猫,笑容变得异常诡异。 赵嘉桐关好窗户,一回头,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画面……自己的女友双手抓着黑猫,正在大口大口地撕咬黑猫的肚子,鲜血和肉块从她嘴里,一片一片地往下|流淌。 “啊——”赵嘉桐大叫一声,马上拔腿就往外面逃窜。 他一拉门,发现门打不开,又去拉窗户,也打不开! 阿尤吃完黑猫,一步一步地走向赵嘉桐…… “不要……阿尤!不要啊!我是赵嘉桐,你不可以杀我……不可以杀我……”赵嘉桐恐惧万分,眼睁睁地看着阿尤,对自己伸出锋利的鬼爪…… 鲜活跳动的心脏,被阿尤摘出赵嘉桐的胸腔。 震惊恐惧的赵嘉桐,死后仍然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阿尤……为什么要杀他? 同一时间,楚楦和白雪正在候车室等车,还有十分钟就可以登上回家的高铁。 “好困。”白雪打了个呵欠,打起精神四处张望。 “走,验票上车。”楚楦拿上背包,将发愣的白雪叫回神:“你怎么了?” “没……没有……”白雪揉揉眼睛,再看那个地方却什么都没有:“也许是我看错了……”要不怎么会看到阿尤。 楚楦说:“没有就走吧,时间就快了。” 只见他们离开以后,原来等待的地方,站着一个长发飘飘,面目狰狞的女鬼。 经历一个多小时,列车到站。 楚楦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他说:“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叫你的家人来接你?” 一个女生晚上独自打车,很不安全。 “很不巧,我爸妈出去旅行了……”白雪抱着背包,可怜兮兮地看着楚楦,说:“平时我不是胆小的人,但是今晚特别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毛毛地。” 也是,一个女孩子遇到鬼附身,还杀了人…… 说到这里,黄达会不会变成鬼?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楚楦决定送白雪回家:“不过……我是动不动就见鬼的体质,恐怕会吓到你。” “啊?”白雪露出惊恐的眼神。 幸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鬼,连回程的路上也没有。 “奇了怪了,今天真安静……”楚楦看着车窗外面,喃喃自语。 “到了,一共80块钱。”司机师傅把车停下,说道。 “好。”楚楦给了钱,背着背包下了车。 站在路边的他,看着周围宁静的夜景,忽然说:“黄达会不会变成鬼?” 楚楦身边,出现一道修长影子,那鬼摇摇头,说:“凡化鬼者,怨、横、恶、邪。” 而黄达是惊恐中带着心虚死去的,他变不成鬼。 得到令人轻松的答案,楚楦揉揉眉心,一股疲倦之气在他脸上浮现出来。 事情到了这里,一切显得已经落幕,而且无后顾之忧。 棠下村的黄家本来就是做贼心虚,他们十分害怕阿尤的报复,因此不敢报警,也不敢打扰阿尤的父母。 至于赵嘉桐的父母能不能接受赵嘉桐的不婚决定,那又是以后的事情…… 楚楦在家的浴缸里泡着,舒服喟叹,忽然听到自己的电话在响,估摸是白雪打来的电话。 他刚起身起到一半,突然猛地又坐了回去……因为门口有一个影子飘了进来,是霍云深,他手上拿着一只手机,正是楚楦的那只。 “谢,谢谢……”楚楦咽着口水接过,果然是白雪那个女人,他接通点开外音,只听娇俏的女声传来:“楚楦!你到家没有?” “到了。”楚楦马上说:“没事,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还有,今天谢谢你!”白雪爽利地挂了电话。 “……”楚楦抬头,对上霍云深专注的眼睛,解释道:“她只是一个同事,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为了保险起见,他皱着眉说:“你不能对她动手,否则我不会再忍你。” 经过陆护士和林樊医生的事件,楚楦真的怕了,他觉得霍云深这只鬼不讲道理,霸占欲和嫉妒心强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害。 如果他讲道理,有人性的话,就不会随随便便地让人出车祸。 要知道当时楚楦也在车上……想想就觉得可怕。 眼下身体浸泡在热水中,却感觉心里凉飕飕……因为那鬼站在浴室里,阴森森地看着楚楦。 白蒙蒙的雾气,也遮掩不住,他那双阴冷潮湿的眼眸。 “我没有说错什么,你别这样看我……”那眼神之恐怖,就好像随时会做出什么似的……楚楦十分受不了,他起身匆匆裹着浴巾,从霍云深跟前,心噗噗跳地了走过去。 回到房里他就反锁上门……因为今天太累了,不想给鬼吸阳气。 “你在隔壁待一晚,别过来弄我,等过几天我精神好了……”楚楦抿着发白的嘴唇,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挤出一句话,说:“到时候再给你阳气。” 说罢躺在床上,催眠自己快点睡觉。 结果可好,躺下床没多久就想上厕所,楚楦又爬了起来。 坐在床边纠结一番,他还是决定去上。 “怕什么,总不能憋着……” 楚楦拉开门走了出去,他一抬起头,看见一幅永生难忘的惊悚画面……自己娶回来的男鬼,此刻青面獠牙,十指尖利,嘴里塞着半个……淌着脑浆的鬼头。 准备……吃……大餐…… 咚! 楚楦向后跌倒,露出一个哭的表情,然后赶紧爬过去把门摁上……这厕所今晚不上了还不行么? “……”霍云深在楚楦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发现楚楦看到了,他手里的鬼趁机挣扎逃跑……霍云深心不在焉,也干脆放了他。 幽幽披回人皮的厉鬼,表情犹如被抓女干了一样复杂。 28|1023.23 林远怪自己太大意了。 在末世中拼杀五年,异能和心智等各方面已经趋于成熟。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看见血就害怕的毛头小子。而是一个二十五岁,体格健壮,冷眼看世界的末世幸存者。 能在噩梦一样的末世中生存五年的人,他的三观多多少少已经受到影响。 所以被临时队友坑了一把之后,林远并不痛恨,他只是觉得自己太大意。可能是因为本身强大到了一定的地步,又或许是厌倦了这个一点都不美好的末世。 在众目睽睽之后,人们只看到新郎官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都以为他会摔倒,但是很奇怪很不可思议,他竟然重新站稳了。 喜婆牵着一条红绫,塞进新郎官的手里,“来来来,该拜堂了!” 林远完全是下意识地撮紧那条红绫,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他死了还能睁眼,为什么身边会突然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这些都不知道。 “一拜天地!”喜婆看见新郎官发愣,连忙按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拜啊!快点!” 林远呆呆地拜下去,就这么一弯腰的瞬间,另一个人的记忆汹涌而来。要不是林远心智坚定,他还以为自己被另一个人格侵占了。 那家伙也叫林远,不但同名同姓,连生辰八字都一样。所幸除了这几样,其他全部不同。比如说生长环境,家庭背景,从小到大的经历。 林远才稍微梳理了一下,就把自己囧哭了。 他现在是新郎官,他一下子娶了三个男人做媳妇。 你没看错,就是三个。 右手边两个,左手边一个。右手第一个是他的正室,据记忆是某贵族世家的庶子,他和正室站在前头一点点。稍后的两个是侧室,记忆中对他们居然没有什么印象。 足见这年头,嫁人的一方地位低下,要不也不会一下娶三个。 不过林远也没有资格去说别人,他‘自己’在林府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得力的管事高,呵呵。 思想开了一个小差,喜婆一口气把词儿唱完,最后一句是送入洞房。 林远囧里个囧,但表面上滴水不漏,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人们只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林家大少爷。 他可能不满意婚事,但也不敢吱声。 先前因为是庶长子,正室把他当成眼中钉,十年如一日地敌视。使得这个林家大少爷性格懦弱,胆小如鼠。他整天活得惶惶不安,因为他觉得正室会突然弄死他。 这不,结婚当天可能真的被下了料,恰好被林远趁虚而入。 旁人此刻看见的这位,是气质和神情大不同的林远。虽也有人疑惑,但是林远的事情没人想管。他们都巴不得和林远拉开点距离,免得被殃及池鱼。 就这样,林远几个被急急忙忙赶进洞房。 下人们都是有眼色的,谁是要认真伺候的主子,谁是可以怠慢的主子,他们心里有杆秤呢。 林远左手边那位侧室,就是被推推搡搡,在过门槛的时候险些摔倒。 谁也没注意去扶他,一个庶子的侧室而已,说不定是当家那位专门给的下马威。 一条有力的手臂伸出来,把那个眼看就要出丑的侧室扶起来。 小奴们在心里可惜,竟然没摔倒,真是浪费了。结果下一秒,却看见他们平时胆怯老实的大少爷,用眼神警告他们! 一个来自林远的警告,小奴们当然不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觉得今天的大少爷很令人害怕。特别是那双眼睛,有火星子,又有冰渣子,好像要把你冻起来,再用火烧死你。 这使得小奴们胆怯了一下。 “小心点。”林远放开手,让那位自己站好。 但是很遗憾,那个人本来就是身体弱。虽然他很倔强,不想挨着别人走,可惜他没那个力气。刚才拜堂成亲等一系列的折腾,已经把他的力气折腾完了。 他小爹为了不让他在喜堂上晕倒,早上给他灌了两碗参汤。可是又有什么用,这样的病体根本不应该嫁人。其实家里只是想摆脱一个常年吃药的药罐子,虽然他家并不缺钱。 林远手疾眼快,把那个人捞回身边来。反正离屋里也不远了,林远干脆一只手把人固定在身上。 那个人病歪歪地挂在林远的臂弯里,身体轻得像气球。 林远颠了颠手中的重量,确实没几两肉,跟末世那些饿瘦的青春期小子一样。 进了屋里,喜婆让正室坐在床中央。两个侧室没有资格坐床上,他们坐在床两侧的绣墩上。 林远没有心思去听喜婆说什么鬼东西,他站在一旁想自己的事情。偶尔会注意一下那个病弱的小子,他露在外面的两只手又长又细,而且苍白无力。 这是身体有病的表现。 为什么林远这么关注有病的人,很简单,因为他是末世有名的医生。但是末世之前,他从未接触过医学类的东西。 林远之所以会成为末世名医,是因为他有个药草芥子空间。从末世开始就有了,和水火异能一起激发。 经过五年的摸索,他对草药了若指掌。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因为如此,末世中拉拢他的组织很多。他有考虑加入,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因为他喜欢自由。 自由有利有弊,利就是自由自在,弊就是遇到某些困难,一个人解决比较吃力。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因为那些已经过去了。 林远不耐烦地瞅瞅那个脂粉味特浓的中年女人,还好她终于有结束唠叨的迹象。 喜婆对新郎官的态度也一样不爽,她就没见过这么木头的新郎官,她道:“好了,我等先退下。一会儿还请新郎官出来敬酒。” 她走了之后,屋里的五个小奴里,有两个巴不得赶紧走,林远记得那是林府的。只有三个回头踌躇了一下,不过也还是走了。这三个可能是男媳妇们的陪嫁小奴。 林远不做多理会,等那些人走出这间房,他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息。 他的灵魂突然和这具身体融合,其实精神负担很重。他一声不吭,是因为早已习惯了忍耐。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舒服,其实他一点都不舒服。 喉咙冒烟,头昏脑胀,脚步虚浮…… 太多了。 林远从自己空间里找出一瓶补气丸,此丸犹如大蓝,吃一粒满半条,吃两粒神清气爽。佐以花蜜调制的琼浆,红蓝一起补充。 眼神瞟了一下那位病歪歪的男媳妇,眼看着他连绣墩都坐不稳了。林远拿出桌上一个杯子,倒出八分满花蜜。 白少涵天生有心疾,自小爹肚子里出来,他的身体从来没好过。他今年十九岁了,平常人家的小哥在十六七上就嫁人,只有他嫁不出去。 可是白少涵从来就没想过嫁人,他希望在家里过一辈子,可惜他父亲和家里的当家主母不肯。他们随便找了一个人,就把他打发了。 离开那个有小爹照顾的家,要跟着一个懦弱受欺的丈夫过日子,白少涵觉得命运堪忧。 瞧,一进门就这么辛苦,他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这样想着,唇边突然被塞了一个茶杯过来。白少涵闻到扑鼻的芳香,令从昨夜起就没有进食的他分外饥饿。 一道低沉的声音说道:“喝了。” 白少涵在那个不算温柔的动作下,喝下那杯甘甜的花蜜。这杯花蜜犹如旱草逢甘露,滋润了白少涵的身体各处。他觉得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但是这还没完,很快,唇边又塞过来一个蜜丸。 还是那道声音:“张嘴。” 白少涵呆呆傻傻地照做,张开嘴唇把蜜丸咬进嘴里。作为一个长年吃药的药罐子,他闻到了药味儿,但是却不太浓。除了药味儿之外,好闻的清香更多,而且不苦,是甘甜的。 其实林远做的其他药并不甜,相反还苦得逆天。但是他本人怕苦啊,这是他特意做给自己消耗的药品。 “不要整颗吞,慢慢嚼。”林远漫不经心地拉了个墩子,在他附近坐下来,一边转着脑子,一边说道。 白少涵盖着头盖,他看不到林远,但是可以看到林远的脚面。他知道林远就坐在身边,呆愣了一下,他按照吩咐慢慢地嚼着蜜丸子。 等丸子下肚的时候,他尝试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放松。就如同大病之人,突然去运动了一番,出了一身汗的那种感觉。 “你们……” 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小奴突然闯进门,他大声说道:“公子快走!官差来林家抓人啦!林家要下狱啦!” 坐在绣墩上的林远,嚯地一下站起来。凭着林远灵敏的五官,他不但听到了外面的混乱,还感觉到了危险。 “怎么回事?” “官差!是官差!林家要完了!” 林远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走,但是屋里还留着三个。他回头看看,那三人坐着一动不动,居然想叹气。这年头的男媳妇,忒可怜的。 官差要抓的是林家人,这三人刚刚嫁进来,那是实打实的林家人。 林远撇了撇嘴,秉着大家都是躺枪者的一点同情心,立刻对他们说:“外面已经乱了,你们不想被抓就跟着我走。我会带你们平安离开。” 他八级异能者的名头不是白当的,其实救下整个林府都ok,但是林府关他鸟事。 没想到林远会说出这句话。 首先是他的正君万雪楼掀掉自己头盖,动作中有种满不在乎的爽利。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林远,又看看其余的两位,说道:“那就走吧。” 看见他健康红润的气色,林远还算满意,总算有一个不那么娇弱的。 剩下两个却没敢掀自己的头盖。 沈冬卿出身规矩严谨的书香门第,他骨子里虽然叛逆,但是还比不上万雪楼那狂放贵公子的作风。 正踌躇着,沈冬卿就觉得天旋地转,原来他被林远背起来了。 “抓好我,别掉下去了,掉了我不会回头捡你的。”林远说道。 沈冬卿咬牙,一把抱住林远的肩膀,两条长腿用力夹住林远的腰身,抱得紧紧地。这时候林远再次伸手,把白少涵捞在前面。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林远空出最后一只手,伸给万雪楼。 万雪楼看他脸不红气不喘,那副彪悍的爷们模样实在是太爷们了。在这一瞬间,他竟然就信任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相信他确实可以带他们平安离开。 俩人的手一旦交握,林远立刻带着他们冲出房间。 作为一个在末世把逃跑当日常任务耍的男人,他的速度无疑很快。包括闪躲技能,放暗箭技能,寻找最佳路线技能,通通都是满值的。 万雪楼是个典型的贵族子弟,尽管是个不太受宠的庶子,但是他仍然过得很潇洒。贵族子弟该有的待遇他都有,不会有人以各种规矩束缚他。 平时出门跑马打猎,上街溜达看戏聚会一个不少,养成了他比较健康结实的体格,和狂放不羁的个性。 这使他勉强能跟上林远的速度,要是跟不上的时候,林远会稍微帮他一下下。 在乱成一团的林府,这一堆红彤彤的影子十分醒目。他们就像一座移动的大礼包,很快就被官差发现了。 “他们想跑!快追!” 林远瞥了他们一眼,按照记忆,去找花园里的角门。 他们一刻不停地跑,看见了门也不曾停下来。当万雪楼以为他们会撞在门上的时候,却发现那扇门竟然一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门外多是官兵,自然被突然毁掉的门扇惊了一下。而后,他们发现来人是四个身穿吉服的新人,这显然是林家家眷。 “快站住!束手就擒!”回神过来,官兵举着□□喝道。 林远退后一步,抬手一扬。没人看清楚他是怎么使用暗器的,只知道那些官兵倒了一层又一层…… 这赫然是个隐藏于闹市中的武林高手,官兵们有些忌惮他,于是不敢上前。但是碍于公务在身,又不敢不拦。 官兵倒下了。 林远再度牵起万雪楼的手,咻地一下逃个没影。 他们自然是顺利逃出林府了,但是前路漫漫,后有追兵,事情还没完。 “现在该怎么办?”万雪楼喘着气问道,他看着林远的侧脸,发现那个男人正在东张西望。 “走这边!”林远是在寻找马车,但是这边是住宅区,并没有发现马车。 围绕在附近的官兵多得是,前后包抄。 雪特!林远骂了一声狗屎,拉着万雪楼的手,拐着巷子跑。 这日的京城奇景就是,一群官兵和一堆红彤彤的移动大红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你追我赶。 不多久,红包们显然技高一筹,转眼就没了踪影。 这时林远带着三个男媳妇躲进了一家空宅里,因为实在没办法跑了。他不累,但是其他三个人都累。 万雪楼一路跟着他跑,早已狼狈不堪。他顾不了那么多,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抬眼望着墙边。 因为他们是从墙外翻进来的,他害怕官兵们冷不丁地从天而降。 林远把前后的俩人放下里,自己也坐在地上。他侧耳倾听,发现没人追来,就放心地说话:“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是逃犯,不出意外会一辈子被追捕。”语罢,他的眼神在那三个红包身上一一扫过。 万雪楼、沈冬卿、白少涵,也都抬头望着他。 他们的神情不一,各自心中应该都不平静。也是的,嫁人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别说之前想不想嫁,就算是想嫁,现在也应该不想了。 谁不想过好日子,谁愿意下半生就这么毁了。 林远自认为十分替他们着想,说道:“不如我送你们各自回家吧,这样就不用被追捕。反正,犯事的是林家,你们今天才过门,官府应该不追究。”其实林家到底犯了什么事,林远完全不知道。 要不怎么说林家大少爷是摆设呢,管事的都比他知道的多。 三人听见这话,均是一愣。 但是细想,可能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想拖累他们。 然而大燕朝当下的风气,对出嫁的哥儿尤其刻薄,哪里是你说回家就回家。 万雪楼嗤笑道:“你以为我们回去就有好果子吃?” 沈冬卿和白少涵心有戚戚,他们怎么会不懂自己的处境。哥儿出嫁前和出嫁后在外家的地位,那是天差地别。本来他们原先在府里就是庶子,不见得多受宠,这下再被送回家,那就更难站脚。 林远一个外来人,他当然不知道这些。不过听人家的语气也知道,回去一定不好过。 那怎么办?三个都跟着他?这能成吗? “你们想跟着我逃?”林远口气奇怪,哪有人不想过安生日子,要跟着他这逃犯的。 “有何不可?”万雪楼挑了挑精心描画的长眉,说道:“林家也并非没有翻案的可能,只要熬到新帝登基,就是林家的出头之日。” 林远仔细一琢磨他的话,倍感无聊。 不过又是新旧磨合的动乱之期,拿臣子下人做牺牲罢了。 “你们俩个呢?”林远朝两外俩人努努嘴,倒是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俩人的红头盖已经在路上掉了,露出沈冬卿一张祸水脸,经过刚才的跑动,显得皮肤白里透红,俨然是个美人胚子。 可是嘴巴却挺刻薄,他道:“你是好心不想拖累我们,还是不知道我们回去会被作践死?” 林远微愣,他能说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白少涵之前得了林远的照顾,又被一路抱着逃跑走,算是态度最好的一个。他细声细气道:“我跟着你走。”他们都拜堂了,好哥儿一生只嫁一个男人,不管那个男人是穷还是富,是好还是坏。 “那行,既然你们这样决定,我也不会不管。”林远心道,不就是养三个人而已,在末世他都养得起,别说现在太平盛世。“不过我有几个重要的声明,第一,跟着我过日子肯定没你们以前过的舒服,到时候别在我面前抱怨。第二,你们想离开随时可以,只要跟我报备一声就行了,我会送你们一点路费什么的。第三,我讨厌别人骗我,所以,不管是什么,只要和我有关,你们就要告诉我。” 暂时就是这么多,想到再补充。 林远问道:“有问题吗?” 三人逐一道:“没有问题。”以上是最基本的规矩,哪家屋里的不是这样。只是想离开就能离开那一条令他们觉得,这个丈夫真不把他们当回事儿。 汉子们最受不了什么? 就是自己屋里的出走。那是证明他不够强没本事的铁证,会成为一辈子的污点。 眼前这男人倒好,不仅让你走,还给路费…… 对于他们怪异的眼神,林远没当回事儿,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笑。 在原地休息了一下,林远拍拍裤腿站起来:“走吧,去找辆马车出城。”天已经快黑了,再不去城门可能要关。 “官兵在追捕林家余孽,你觉得城门还能出去吗?”万雪楼道,他独特的唇线,总让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嘲讽。 “没关系,我说开门他就得给我开门。”林远的眼眸里泛着冷清的光芒,心里已经打好草稿,该怎么虐城门,以及守城门的官兵侍卫。 他是杀人如麻的末世刽子手,千万不要指望他五讲四美,那会失望的。 总之对林远来说,站在他的对立面上,都是不必留情的人。而站在他身边的,要么立场坚定,只要一旦出现松动,你就等着被凌迟虐死吧。 29|1023.23 废话就不多说了,反正就是穿越那回事。 穿越之前,楚煜是末世有名的暴医。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治愈异能,不管外伤还是内伤,但凡还有一丝气儿在的,他都能给你救回来。 而末世里的人受伤是家常便饭,只要还想要命的,就得低三下四地讨好治愈系异能者。更别提楚煜除了治愈异能之外,还练就了一身好功夫,武力值丝毫不比力量型的异能者差。 所以从十三岁觉醒治愈异能开始,楚煜的日子就过得挺滋润的。别人受苦受难的时候,他活得如鱼得水,还因为众人惯着他,渐渐惯出了一副臭脾气。 楚煜出手救人的原则有二,一是看的顺眼,二是砸钱。 只要他看得顺眼的人,有时候倒贴给你治都是分分钟的事。反之一般般的人,钱砸够了也会治,而那些看不顺眼的,那就是天上掉金子也没得谈。 不过那都是穿越之前的事情了,即日起,逍遥滋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因为楚煜穿成了一个病歪歪的侯府之子。 前一刻还在尸山血海里奋战,下一刻就躺在药味儿浓重的古风屋里,其实楚煜也是挺牙疼的。特别是接受了原主也叫楚煜的记忆,那些憋死人不偿命的烂帐,把孑然一身兼之潇洒无敌的楚煜恶心得够呛。 原主是大燕朝宣和帝年间的平隆侯府嫡子,过了今年的六月才将将十六岁。身份一点都不差,不过衰在幼年丧母,三年后他爹平隆侯娶了继室。继室刘氏进门不到三个月,原主的身体就开始虚弱,从六岁一直虚到十三岁,终于卧床不起。 就这么病病弱弱,又在床上苦熬了两年多三年,终于在楚煜来的时候油尽灯枯了。 楚煜忍受著记忆里那恶心的刘氏和那渣透了的混蛋爹,调起尚还微弱的治愈异能检查自己的身体。通过那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淡绿色光粒子在经脉中游走,楚煜终于知道,他是被慢性□□药死的。 下毒的人除了刘氏不作他想。 “操!”楚煜狠狠地皱眉骂:“什么狗东西,真恶毒。”忆起刘氏那张假惺惺的慈善嘴脸,不免咬牙切齿地爆粗。 回想起来,楚煜已经很久没试过这么生气了。一个是因为刘氏和平隆侯实在是太渣,二个是因为突然附身到这具破烂的身体,难受得不要不要地。 问他为什么不用异能治愈自己?呵,他的异能其实就是木系异能,依靠植物的精气进阶。 之前的一战已经消耗干净了体内的精气,这会子又附身在这具破败的身体里,楚煜哪儿来的那么多精气替自己疗伤治愈。 不过没关系,等身体自己慢慢聚拢一些精气,然后找机会靠近植物,努力吸收多一点。 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又轻又缓,不多时便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那丫头就是平时照顾楚煜的贴身丫头,名儿叫做荷香。她是侯府里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府里做事。因老子娘深受继夫人信任,所以就派了荷香这个机灵的丫头来盯着楚煜。 所以说荷香是继夫人刘氏的人,荷香对楚煜的照顾,当然不会有多用心。 她走进来观望了床榻上的楚煜一眼,发现那病秧子还是闭着眼睛,一副要死不活的清白脸,就晦气地嘀咕了一声:“夫人使我来看看他死了没,我怎么知道他死了没。” 在原地踌躇了片刻,荷香不情不愿地走到床前,十分嫌弃地捂着鼻子,竟然伸出手指去探楚煜的鼻息…… 楚煜当然醒着,他耳力过人,荷香的那些嘀咕全部听见。他本来就是个不受气的主儿,这么些年来谁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过,因此心里窝了一团火,熊熊燃烧。 床榻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凶狠地瞪着荷香。 “啊!”荷香尖叫一声,向后倒了去,险些没摔在地上。 楚煜冷眼看着她,秀秀气气的一小姑娘,怎么心思就那么歹毒呢,一丝善良也无。 “你这药罐子,怎么突然吓人哪!”荷香缓过神来,立刻叉着腰指责楚煜。看她略惨白的脸庞就知道,她刚才可真是吓到了。 因为她伺候了楚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楚煜露出这样凶狠的眼神。 “你是我的丫头?”楚煜盯着荷香问,因太久没有说话,发出的嗓音难听又诡异。 “是……”荷香一愣,心想那药罐子怎么突然这么询问。 “咳咳……”楚煜轻咳了几声,吩咐她:“你去看看哪里有盆栽,我躺得久了,想看些鲜活的玩意儿。” “这……”荷香再次一愣,在她印象中,楚煜已经很久没有开口吩咐她做事,也很久没有向屋里的人要求过什么,夫人不是说他快死了吗? “你做不了主,就去禀告刘氏,她会答应的。”楚煜忍了忍,才把自己那臭脾气压下去。他也想发火教训人,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那成,我先去问问夫人的意思……你等着。”荷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了他的话,就这么乖乖地去找夫人了。 继夫人刘氏今年三十出头,有一张和气的脸庞,身材也略显富态。她在侯府里外的名声都极好,向来是贤惠和善的。眼下从荷香嘴里听闻楚煜突然精神了,端坐在正院里温温笑了一声:“怕不是回光返照吧?” 荷香不敢说是还是不是,只说:“他还有一个要求,他说他想看盆栽,让奴婢来问夫人的意思。” “哦?”刘氏疑惑,这人都要死了,还有心情看盆栽?不过眼见着人就快死了,便大方地允许:“罢了,既然是他的心愿,那就成全他吧。传我的话,拣最好的盆栽给他多多送去,也好叫侯爷知道,我待大公子和二公子均是一片慈母之心,没有偏颇。” “是,夫人。”荷香领命下去,突然有点感慨,那病秧子可猜得真准,夫人果然答应了。 没多久,荷香领着七八个强壮的小厮开始忙碌,把一盆盆茂盛高大的盆栽往楚煜的屋子里搬。 时人放在屋子里赏玩的盆栽一般都是小巧精致的,那些高大茂盛之流,只能放在花园里栽种。刘氏特地挑选这些给楚煜,不能说不是为了膈应楚煜。 不过这样正好,正中楚煜的下怀。 因为越是茂盛的植物,其中蕴含的精气就越多。植物吸收日月精华转化成自身精气,楚煜则是直接吸收植物转化的精气,成为自己的能量。 一颗植物身上,楚煜只会吸收百分之三十,这样既能补充自身的能量,又不会对植物造成重大的影响。当楚煜拥有木系异能之后,这些原则就在他心里落地生根。在他眼里,植物就是他的恩人,在末世里他尊重植物甚至比尊重人更多。 “抬出去吧,换一批进来。”吸收完屋里的三颗树,楚煜好受了不少,他终于有了一点活着的感觉。 小厮们又换了一批盆栽进来,片刻之后楚煜发话,再换一批。如此循环,硬是将侯府里能搬来的盆栽都搬了。 完事之后,楚煜的感觉是神清气爽,刘氏的感觉则是:那小兔崽子怎么还不死! 刘氏之所以这么酌定楚煜今天会死,那是因为她昨晚让人下了重药。即便是半夜不死,想来也熬不过一个白天。 但是现在已经日落时分了,荷香却过来告诉她,那小兔崽子活得好好地,刚才还向荷香要吃要喝的呢。 “你说什么?”刘氏不听了荷香的禀告,顿时慈眉善目全消,暴跳而起。 “夫人,那个药……大公子,他起来了,正在用晚膳呢。”荷香战战兢兢地低着头说,别说刘氏震惊了,连她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昨天还死气沉沉的人,过了一天就好了呢? “他起来了?正在用晚膳?荒谬!”刘氏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气,又重重地坐下,咬牙切齿地说:“绝不可能,他明明……”明明吃了这么多年的□□,昨晚还吃了急性□□,怎么可能好了! “奴婢看见,大公子脸色好了不少,瞧着确实是好了。”荷香硬着头皮提议说:“夫人如有疑虑的话,倒不妨去看看他?” 刘氏到底是装了这么多年慈母的人,忍功自然是一流的,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笑了:“你说得对,他既然有好转,我自然该去看看他。”末了对身边的大丫鬟银铃说:“你去,拣几样合适的药材,一会儿我去看望大公子。” 都说大病初愈的人不适合吃大鱼大肉,可桌上的饭菜着实丰盛,生怕别人不知道侯府有钱似地。 楚煜看着那桌饭菜,狞笑了一声,然后就抄起筷子全部消灭。同时在心里感慨,侯府真是上下一心啊,都巴不得他翘辫子。可惜他们要失望了,此楚煜非彼楚煜。 如果是以前的楚煜,只怕没机会吃这一桌子山珍海味。而现在的楚煜嘛,呵呵,他又不是真的大病初愈,他现在的身体倍儿棒,再来一桌也使得。 “大公子,夫人来看你了,你看……”荷香进来通报,却看见楚煜还没吃完,她显得有些为难。不是怕打扰了楚煜,而是怕刘氏不高兴。 “没看见本公子在吃饭吗?”楚煜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块鲜蘑菇,嗓子好了,音声自然好听,连说话的精神气儿也不同。他懒洋洋地说一句,却令荷香背上一寒。 “可是夫人在等你。”荷香奇怪地压了压那种恐惧,还是平时狐假虎威的习惯占了上风,她说:“夫人可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让夫人等候呢?” 楚煜侧头瞧着荷香高昂的小脑袋,就好笑起来:“这种烂心肝的长辈,让她等。她不是假惺惺地来看我吗,不爱等就滚回去。” 也就楚煜这种混人才敢这么说,他虽然笑着,那笑却让荷香头皮发麻得紧:“大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那是夫人!咱们侯爷明媒正娶的夫人!”虽然不是楚煜的生母,但也是正经八百的长辈啊。 “呸!她算个什么玩意儿,恶毒的狗东西。”楚煜夹了一大筷子笋丝,塞进嘴里嚼巴嚼巴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滚出去吧,去跟她告状,就说是我说的。” “你!你等着!我这就去跟夫人说。”荷香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睛,是给气的,蹬蹬地跑出去找刘氏。 刘氏本来就等得不耐烦,再听荷香跑过来那么一说,嘴都气歪了。可是也诸多疑惑:“荷香,你说得可是真话?那小兔崽子当真这么说?” 荷香知道刘氏在怀疑什么,连忙辩解:“奴婢不敢说谎,大公子当真是那么说的,还让奴婢赶紧滚,赶紧来跟您告状!” “这就奇了。”刘氏皱着眉头说:“他是个懦弱胆小的气性,我向来对他也没露出破绽,他怎么突然就移了性情。” 按理说,楚煜是不可能说出那种话的。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荷香挠了挠脑袋说:“奴婢觉得大公子变了,从今天您让奴婢去看他开始就不一样了。” 荷香想起早上那一记令人胆寒的凶狠眼神,越发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怎么个不一样法?”刘氏问。 “奴婢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大公子不好欺负了。”荷香直白地说出感受,真真切切地。 “不好欺负?”刘氏哼笑了一声,她欺负楚煜欺负了十多年,怎能突然就不好欺负了,这是小丫头胡说八道罢了,她安心地说:“你想太多了,他再变也变不出我的手掌心。” 荷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想问刘氏还去不去看楚煜,就听前头有人来禀报。 “夫人,老侯爷回来了。” 刘氏心中一惊,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对了,沉脸问:“是谁惊动了老侯爷?老侯爷不是在京郊避暑吗?”她选在这时候对楚煜下手,不就是仗着老侯爷楚晋之不在府里。 说好了出去避暑的,现在才七月末,怎么人就回来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老侯爷回来了作为儿媳妇还是要出去迎接的。 “走!”刘氏脸色难看地待着人离开了楚煜的院子。 一群人走得急,也没注意到附近若有所思的楚煜。 老侯爷? 楚煜在死鬼楚煜的记忆里搜索了一番,发现这个老侯爷还算是个好人,是侯府里唯一一个对死鬼楚煜关心的人。 不过很可惜,老侯爷武行出身,是大男人主义的正面教材。信奉男人不管后宅的原则,对楚煜的关心实在落不到实处。他只会吩咐儿媳妇去照顾楚煜,但是不知道儿媳妇是个蛇蝎心肠的真后妈。 刘氏告诉他楚煜身子骨不好,他就以为真的只是身体不强壮。直到嫡亲孙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卧床不起了,他才发现其中可能有蹊跷。 不过那时候楚煜已经治不回来了,老侯爷有心彻查一番,也被演技十足的刘氏掩饰了过去。说来说去,一方面是老侯爷太信任自己给儿子选择的刘氏,一方面是死鬼楚煜自己不够醒目,要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光会怨恨是没用的。 老侯爷只怕不知道,他的嫡亲孙子心里是怨恨着他的吧? 不过这对现在的楚煜来说,都不是事儿了。他只是在想,这位老侯爷应该怎么利用呢? “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突然回府了?”平隆侯楚雱和妻子一起把老侯爷迎进府里,见亲爹脸色不对劲,便问。 楚晋之年纪大了,满头华发,平时精神头很足,现在却显得有些萎蔫。听儿子这么问便抚着胸口说:“还不是为了煜哥儿,我昨夜突然心悸得厉害,想到煜哥儿那病,越发不安了。” 提到楚煜,刘氏心头一跳,连忙掩下表情笑着说:“原来如此,那您就可以放心了,儿媳刚才去见了煜哥儿,他精神好着呢。今天还突然要赏盆栽,儿媳便命人给他送了许多。” 楚雱露出满意的神色,暗地里赞了妻子一眼。 楚晋之也笑了,对刘氏说:“你向来是个稳妥的,煜哥儿的身体有好转,也是你的功劳。”满意之下,就记起刘氏的亲子楚祚:“祚哥儿呢?” 楚雱回父亲说:“祚哥儿在书院未回来,要是知道父亲今日回来,儿子今晨就不让他出门了。” “不妨事,学业要紧,我只是问问祚哥儿最近好不好。”老侯爷摆摆手,不等刘氏继续刷儿子的存在感,他便话锋一转说:“走吧,和我一道去看看煜哥儿。” 楚煜毕竟是老侯爷的头一个嫡亲孙子,他对楚煜的感情终究是不同的。 刘氏就是膈应这一点,才一直不顺气。 “听父亲的,最近公务比较忙,儿子也是好几天没有去看煜哥儿了。”楚雱其实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进过楚煜的院子了,不过当着老侯爷的面,他还是要做出慈父的模样。 楚煜的生母杨氏是世家大族出身,才情样貌都是好的,不过就是死板了一些。楚雱这个男人,外人看来再正经不过,可内里却是个闷骚。比之死板的杨氏,他更喜欢会迎合他的刘氏。 所以刘氏的枕头风一直吹一直吹,就把楚煜在他心中的地位给吹没了。 再说,刘氏给他生的儿子楚祚,身体健康,颇有读书天赋,性情有好。两相比较之下,病怏怏的楚煜当然就被完全放弃了。 一行人踏进楚煜的院子,里面虽然树木花草郁郁葱葱,却没人打理,显得很冷清。 刘氏笑着说:“煜哥儿喜静,不爱人打扰,唯爱这一院子的花草树木,平时我都不敢来打扰呢。”这话既说明了这里之所以冷清的缘故,又点出了楚煜的怪脾性以及自己不常来看望的苦衷。 楚晋之和楚雱都知道楚煜的性子,是以不多说。 而早就被刘氏支使过来的荷香,此时正在门外干着急。眼见着主子们就要过来了,她却被锁在门外不得其门而入。 “大公子,你快开门,侯爷来看你了!”荷香拍着门,压低声音急忙说。回头看见一行人走来,她就更急了,却再也不敢拍门喊叫。 “荷香,你在干什么?”刘氏看见荷香满脸急色,眼皮子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奴婢见过老侯爷,见过侯爷,见过夫人。”荷香低着头,连忙行礼。 “荷香,你站在大公子门外干什么?为什么不进去伺候大公子?”刘氏虽然心急,却不改温和,这是她对下人的一贯做派。 “回夫人的话,不是奴婢不想进去,而是大公子从内里落了锁,奴婢进不去。”荷香委委屈屈地说,不敢抬头。 “是这样吗?大公子为何落锁,你可知道?”刘氏问。 楚晋之和楚雱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个,奴婢不知道。”荷香说,心里实在忐忑。若是老侯爷仔细追究起来,犯错的还是她。 “那……” “别问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吧。煜哥儿现在是病人,里面没人瞧着,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谁担得起?”楚晋之不耐烦跟个丫头耗着,三两步走过去。一脚踹开了楚煜的房门,他倒是完全出于担心楚煜,没有别的意思。 楚煜听见自己的房门报废了,立马闭上眼睛,一副虚弱不堪,下一秒就会断气的模样。 “煜哥儿……”老侯爷大步踏进孙儿的屋里,一股清冷的味道扑面而来,好像房间里没有住人似地,他奇怪地想:“怎么没有闻见药味儿?” 正想问问刘氏,却在看见床榻上的亲孙儿的时候愣住了。 那脸色蜡黄嘴唇发白的人,是他的煜哥儿?还有那青黑恐怖的两只眼窝,生生令人心里发毛。 30|1023.23 当楚楦说出自己的担心,电梯里的气氛一点一点回暖。 “你说,你真的希望我离开?”原本飘在半空的霍云深,突然站到地上,他满脸质疑地向楚楦逼近。 “嗯,这是我自己的事,本来就不应该连累你。”楚楦想也不想地点头,他真的希望霍云深离开。他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极其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所以徐道人和白雪对楚楦有恩,楚楦就对他们特别感激。 霍云深说:“就算你的朋友有危险?” 他看到楚楦的神情挣扎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头:“我到了,你快走吧。” 电梯这时候已经到了负一层,楚楦冲出电梯口,向停车场奔去。 他一边跑一边在自己的口袋里寻找,那枚灼心小剑竟然没带在身上,不过却摸出了一张符。 跑到徐道仁和鬼干仗的附近,楚楦被那只鬼的模样吓了一惊,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她是……阿尤!” 楚楦看到的女鬼,蓝衣长发,面容清丽,恰恰就是阿尤的模样。 他顿时被吓得不轻,同时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 这时候听见白雪说:“楚楦,别愣着了,叫你家鬼出来帮忙!” “我……他……”楚楦握紧手里的符说:“我叫他离开了。” “什么?”白雪痛心疾首地睁大眼,同时还有绝望,那不是死定了吗? “等等,你有没有打火机?”楚楦突然问道。 “这时候你还问打火机,你这个人有没有心啊你!”白雪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撒泼起来,脸上都快哭了。 楚楦赶紧把符亮在她面前,对她说:“这是高人给我的,我烧掉符他就会出现!” 白雪愣了愣,然后重新燃起希望:“打火机?我记得我车上面有!” 她快速地跑到自己车上,翻找出别人了落下的打火机,跑回来交给楚楦。 楚楦拿到打火机之后,马上点燃了符篆。 “啪!”徐道人看着手中的断剑,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这鬼实在是深不可测,自己一把桃木剑不但断在那历鬼的爪下,脸颊上也挨了一下,立刻鲜血横流。 他连连后退,回头对楚楦和白雪喊道:“快走!” 那鬼迅速扑过来,十指刺向徐道人的面门……徐道人往地上一滚,身形矫健,开溜大吉。 楚楦慢了一拍,发现那鬼转向自己的时,连忙拔腿就跑。 但是为时已晚,长得跟阿尤一模一样的女鬼,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等着他自投罗网。 “阿尤!”楚楦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那女鬼幽幽地一笑,眼珠子全是眼白,看不见一点黑色的瞳孔。 “楚楦快跑啊,她不是阿尤!”白雪回头看见楚楦被女鬼拦住,立即出声提醒楚楦。 没等楚楦反应过来,女鬼马上朝他扑过去。尖利乌黑的指甲足有三四寸长,十分吓人。 霍云深一直隐藏在暗处,这时候见女鬼打楚楦的主意,立刻冲上来挡住女鬼的鬼爪。 要说鬼爪,霍云深的鬼爪也不短,他冲上去一把抓住的女鬼的头发,痛殴对方。 楚楦第三次经历这种画面,他的心噗噗乱跳,紧张不已。而且他发现,自己竟然很担心霍云深再一次遇上强劲的对手,被咬断手脚……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心慌难受。 霍云深用力掐住那女鬼,两手一拧,一扯……女鬼的头歪了过去。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全身的皮肤裂开,从裂缝中冒出一阵阵难闻的腥臭。原本清秀的脸孔,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忽然变成了另外一张鬼脸。 新冒出来的鬼脸恐怖狰狞,体格强壮,手臂足有霍云深的两倍粗。他一手朝着霍云深挥过去,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霍云深的身体直线飞出去,撞在一根水泥柱上,软软落下。 “云深!”楚楦疯了似的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霍云深。 长得像极了怪物的大鬼,一步一步朝他们前进,伸出一只黑色的鬼爪刺向楚楦。 “楚楦!”徐道人和白雪骇声惊叫,他们都在想完了,这回楚楦是死定了。 眼看着了鬼爪就要落到楚楦背上,霍云深用尽力气抱着楚楦翻了个身,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那只鬼爪的袭击。 “妖孽!吃我一剑!”说时迟那时快,一把乌黑的玄铁大剑忽然从天而降。 楚楦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一把大剑势如破竹地砍下来,把那厉鬼的手臂齐腕砍断。 老者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满脸胡须,扎着道士髻,手持玄铁剑,一跃而上扑向那只大鬼。 白雪和徐道人赶紧跑过来,查看楚楦的情况。 他们看到楚楦怀里抱着一个并不强壮的男鬼,面容端丽,脸色灰白,就是刚才被大鬼一击打中的霍云深,还是第一次见呢。 白雪手足无措:“那个……你们都还好吧?” 楚楦小心翼翼地抱着霍云深,用手去摸他的背脊,发现骨头有移位的现象,他抬头说:“云深受了伤,我要带他回家。” 徐道人点点头,看向正在跟大鬼搏斗的老者:“楚楦,他是谁?” “是啊,这个人真厉害,就是你说的那个高手?”白雪也看着那个把大剑耍得虎虎生风的老者。 “是,他就是我说的那个高人,其实我也不认识他。”楚楦摇摇头说道,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过。看见老先生占尽上风,他抱着霍云深站起来,低声询问:“你怎么样?难不难受?” 霍云深眉头轻蹙,嘴唇苍白,在他怀中摇了摇头。 i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楚楦愧疚之极,内疚的情绪在心里源源不绝,要不是霍云深及时档下那一击,自己早就死了。 “你这个人真傻。”霍云深突然声音渺渺地说:“若非你对我有用,我岂会救你?” 楚楦摇摇头,依旧满脸难受,也深深地皱着眉头:“不管你为什么救我,救了我就是事实。” 说到这儿,霍云深闭上嘴巴,脑袋朝他的胸膛靠了靠。 那边的一人一鬼还在打,三个人眼巴巴的看着持剑老者,一剑一剑地将厉鬼斩于剑下。 然后见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葫芦状的东西,对着那鬼喊了一声,收! 老者给葫芦瓶塞住瓶口,忽然皱眉,嘟囔说:“一个二个三个,人间的鬼真多。” 他朝着楚楦走了过来,在楚楦紧张的表情之下,吹胡子瞪眼地说:“你小子真缺德,让我替你来抓鬼。” “对不起,老先生,我一时心急……”楚楦被这么一说,显得很不好意思,羞愧难当,他低着头跟老者道歉。 “罢了,这鬼乃是人间以外的妖孽,你们当然对付不了,说来也是老夫的责任,臭鬼!叫老夫好找。”老者扇了一巴掌那只葫芦瓶,好像很生气似的。 在场的人都奇怪起来,楚楦说:“这女鬼之前的模样我认识,她是三年前被杀死在棠下村的女孩,最后怎么会突然变成一只大鬼?” 老者撇撇嘴说:“你说的那只女鬼早就是那妖孽的腹中之物,老夫寻着它的气味一路好找,途中不知道被它吃了多少鬼。”又看了一眼楚楦怀中的霍云深:“若非我及时赶到,你这鬼也是被吃的命。” 楚楦听了一阵心有余悸,把怀中霍云深抱得更紧。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徐道人向老者拱手问道。 老者说自己叫李六。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名,大家也没追究。有道行的高人不愿意泄露自己的姓名,自有他的原因。 殊不知李六就叫李六,他父母正经八百取的名字。 “这么说来,我在外地遇到的挖心事件,也是它所为?”徐道人想起自己的经历,觉得八成就是这样。 “它不但吃鬼的心脏,也吃活人的心脏,老夫追到前一个地方,就发现他杀了一个活人……”李六突然说:“对了,还有这样东西,闻着怪熟悉的,有你小子的味道。” 楚楦看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把木梳,一拿出来所有人都认识,正是霍云深送给赵嘉桐的那把。 “这把梳子是云深的,您是在哪里发现的?” “有个男子,被那妖孽吃了心脏,手里握着这么把梳子,老夫闻着熟悉就顺手捡了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碰见了你。”李六爽快地还给楚楦。 “谢谢……”楚楦接过来,心里很难受,也就是说,赵嘉桐死了? 白雪跟他一样,露出复杂的表情:“楚楦,要是我们没有多管闲事,那阿尤和她男朋友……是不是就不会死?” 徐道人立刻摸摸她的头发:“傻姑娘,看开一点,命运是天注定的。” 注定了发生的事情,任何人都改不了。 “我们出去吧,刚才动静这么大,有可能会惊动别人。”徐道人低头一看时间,正是值班人员下班的时候,等会儿可能会有一批人来取车。 “嗯。”白雪自告奋勇:“我送楚楦回家,他抱着病号不方便走路。” “好,你们都小心点,我的剑断了,我要拿去找人修一修。”徐道人把自己被鬼弄断的桃木剑捡起来,露出心疼的表情。 “就这么把破剑。”李六晃过来,王之蔑视地扫了一眼徐道人和徐道人的桃木剑,然后去追楚楦:“小子,那我呢?” 楚楦错愕地回头看着他,说道:“老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李六理所当然地说:“你给我的五张钱,我早就用完了,能否去你家借住几天?” “不行。”开口拒绝的不是楚楦,而是霍云深。 楚楦眼巴巴地闭上嘴,低头看着霍云深,小声说:“老先生救了我们,住几天并不过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更何况看到老者风尘仆仆,他本来就于心不忍。 “你总是这么好骗。”霍云深垂下眼帘,掩饰住自己冷漠的双眼,他第一次不太喜欢楚楦的重情义。 “……”楚楦并不觉得自己好骗,这难道不是做人最基本的良心?他没管霍云深的抗拒,抬头跟老者说:“老先生您来吧,我家正好还有一间空房,您想住多久都行。” 李六说:“那正好,走走走。”他也跟着上了白雪的车。 在车上,楚楦将霍云深小心地放置好,不时低声询问他感觉如何,会不会很难受? 坐在前面的李六回头瞅了他们几眼,在那嘀咕:“你这傻小子,他是鬼,用不着你抱来抱去。” 霍云深的眼刀子,隔着空气招呼那多嘴的老头,这就是他不喜欢李六住在楚楦家的缘故。 “不管他难不难受,我看着他这样我就难受。”楚楦笑了笑,虽然知道霍云深可能不需要自己担心,但是霍云深被撞击得骨头移位是事实。 回到楚楦家,李六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而白雪也上来了,美名其曰参观楚楦和他媳妇的爱巢。 “你们先坐着,自己泡茶,我送他进去一下。”楚楦对他们说完,自己抱着霍云深进了屋里。 白雪目送他们进屋,小声问道:“李六先生,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李六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下了一整杯,抹抹嘴说:“伤了,但是不严重。” “那如果您不来,他打得赢那只鬼吗?”白雪好奇道。 “打不赢,他只是一只普通的鬼。”李六说到这里,沉吟了片刻:“他以前应该是个大鬼,但是时光渐逝,鬼气耗尽,若是再没造化,就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鬼也会因为时间流逝而耗尽鬼气?”白雪瞪大眼睛,那么自己身边的那只鬼,是否也是因为鬼气耗尽才导致变弱? “当然。” 新死的厉鬼鬼气最盛,如果一直没有补充,鬼气就会越来越弱。 霍云深鬼气最盛的那几年,被霍家围困在霍家老宅中,消耗了二十几年。同时消耗的还有他对霍家的期待……他总以为,时间到了以后自己会有个好归宿。 或去投胎,或继续做个鬼。 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天真的幻想。自己变成厉鬼是亲人有意为之,甘愿为霍家镇祖宅,其实就是个笑话。 “那,他以后还能投胎吗?”白雪迟疑地问出这个问题。 “当然不能,他这种特意养成的鬼,与三界六道断了轮回,投不了胎了。” 房间里面。 楚楦小心翼翼地将霍云深放下床,然后走到窗帘边,把厚厚的窗帘拉上。 “我该怎么帮你?给你精气可以吗?”他站在窗帘旁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点不自在,可能因为现在是大白天缘故。 “好。”一个好字,从霍云深嘴唇里吐出来。 楚楦移步向他走了过去,心里有点想打开床头灯,但是光线也还好,互相都能看清楚对方的脸。 霍云深现在就看着楚楦,目不转睛地看着。 “……”楚楦跪在床上,手指摸上自己西裤上的皮带,慢慢解下来。 他的手指很长,皮肤也白皙,搭在银色的皮带扣上,画面和谐自然。 因为对方总是看着自己,楚楦转了个放下,略略用身体挡住前面。然后把手伸进去,慢慢动起来。 看着他的背影,霍云深的眼神燃起一撮火焰。 他飘起来,向楚楦的背上压了过去,同时两只手穿过楚楦的腰侧,来到前面私密的地带……握住楚楦正在动作的手掌,跟他一起…… “唔……”冰凉的掌心贴在手背上,楚楦整个人一抖,接着背上也凉凉地,他皱着眉说:“你这样会影响我,我自己来就好了……”其实自己会更快一点,而那鬼的手这么冷,楚楦感觉自己会萎的。 “好。”霍云深听话地收回手,下巴搁着楚楦的肩窝,说话的语气更是人畜无害。 楚楦发现他有两面,一面是温顺可人,一面是狰狞恐怖。 当他自己想温顺的时候,便能乖巧无害,当他心里不顺的时候,便可以马上翻脸吓人。 每一次霍云深露出令人恐惧的危险气息,楚楦都告诫自己,看,这就是厉鬼,他们不会因为你是谁,就对你特别,甚至对你产生感情。 楚楦怪自己心太软,每次只要霍云深表现得听话一点,无害一点,就会忘了他是只鬼。 产生感情?有可能吗? “唔……好了……”他粗喘了几口气,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手上的浊液没了,掌心变得很干净。以前楚楦偷偷闻过,连气味都闻不到。 “那你休息,我不打扰你。”楚楦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裤子,然后匆忙地说。 霍云深慢慢抬起眼帘,又垂了下去。 耳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他便在屋里化成一具尸体,一动不动。 楚楦从房间走出来,看见李六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他的脸颊立马发烫,不禁问道:“老先生有什么事吗?” “你多久泄一次精?”李六走上前去,动作很快地扣住楚楦的手腕,做出把脉的动作。 “我……”楚楦说话打秃噜,怎么好意思回答,更何况屋里还有白雪这女人在看着。 “哼!”替楚楦诊了一会儿脉,李六没好气地扔开他的手腕,只听他嘀咕道:“仗着自己年轻气盛,迟早被那鬼吸光。” 楚楦低着头不说话,就目前来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好。 “不是说有间空屋给我吗?在哪呢?”李六在楚楦家里东张西望,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在这儿呢。”楚楦把他带到那间没人住的书房。 李六走了进去,可怜兮兮地说:“天桥脚下又冷蚊子又多,还吃不饱饭。” 用完了楚楦给的那五百块钱,他的日子过得跟乞丐一样,风吹日晒。 现在楚楦给他房子住,给他饭吃,他还是很领情的,否则也不会管楚楦的闲事。 这会儿白雪还在客厅待着,楚楦面露疲倦地走出去:“白医生,今晚谢谢你送我们回来。你也赶紧回家,我怕晚了不安全。” 感觉现在到处都是鬼,他挺担心的。 “没事,我活了这么久,也就最近才开始见鬼。”说到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八字弱归八字弱,可还不至于出门就撞鬼。 白雪说:“说不定都是被你们拖累的呢。” 这女人真敢说。 楚楦没忍住,皱着眉回嘴道:“要不是你去棠下村迁坟,估计也没这事。” “你说的也对,所以说来说去都是那只鬼的锅,偏偏他还不肯出来见人。”白雪隔空骂了句鬼,站起来喝完杯子里的茶,说:“我走了。不用担心我。” 她踩着高跟鞋,就这么潇洒地走了。 收拾完桌面上的茶杯,楚楦拿去厨房洗干净。顺手打开冰箱,给李六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然后去喊李六起来吃面:“老先生,洗手间在那,你要是想洗澡,随时都可以去。” 李六吃着面说好好好。 楚楦笑了笑,自己先去洗澡。 进入房间,他瞄了一眼床上。越看越感觉霍云深的身体……有点奇怪,便轻轻地走过去,伸出手掌碰碰,只碰到僵硬的尸体。 “怎么了,你去疗伤了吗?”楚楦有点担心他,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 过了好一会儿,霍云深没有回应,他犹豫片刻,拿起衣服走了出去。 公寓附近的小暗巷,一身米色毛衣的霍云深穿得很时尚,他靠着墙上面,冷冷盯着对面的鬼……一个有着赵嘉桐面容的鬼。 “说罢,你有什么筹码让我放过你?” 那只鬼说是赵嘉桐,但眼神邪恶,面目可憎,他只是一缕控制了赵嘉桐鬼魂的邪气。 和今天在停车场那只被李六收走的大鬼同出一脉。 那支被赠与赵嘉桐的木梳有些来历,这缕邪气运气好附在上面,没被李六发现。 霍云深是木梳的主人,很早就发现梳子的异样,他本来可以一把掐灭这缕脆弱的邪气。但是那鬼竟然说,自己怀揣着惊天大秘密,是整个人间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当然有筹码,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不会后悔的……”鬼露出诱惑的笑声,细语道:“你身边那个全灵之体,你打算什么时候吃了他?只要吃了他,你就可以逍遥自在。” 霍云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原本靠在墙上的身体忽地站直。 “不……我还没说完。”那鬼惊恐地说:“我要说的是三年后,鬼门打开,非地狱之路,而是不生不灭长生不老之路……” “哪个时间?” “七月十四。” “位置?” “无灯巷……” 霍云深勾起唇,配上一个残忍的眼神,在那鬼不可置信的惊恐之下,说:“你可以去死了。” 31|1023.23 这天,楚煜要求刘氏把那表面木讷内里怠慢的姑娘撤了,换上一个男小厮伺候他。 刘氏以为楚煜是触景生情,因为自己不行了,所以看见女人都难受,自然满口答应:“没关系,你若是不喜欢小丫头,母亲就给你换个伶俐的小厮,往后再不叫丫头伺候你了。”这样更好,刘氏巴不得楚煜一辈子不近女色。 楚煜不否认,挥挥手叫她赶紧去办事。 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着实可恶,但是刘氏不能恼火,她现在痛并快乐着,一方面喜于楚煜绝嗣了,一方面又痛恨这小子,怎么不干脆死了了事。 这次给楚煜换来的小厮叫做阿青,是个二十上下五官清秀的青年,长得四肢修长,俨然一个衣架子,就是不知道头脑怎么样。 楚煜使唤了阿青两天,就知道阿青是个好吃懒做得过且过的主儿。刘氏也恐怕知道这阿青的底细吧,才特意把这不成样的东西给楚煜送过来。 这样也是件好事,因为成器的人都是刘氏的心腹,只有这些边边角角的懒虫才是可以收为己用的人。 “阿青,你是侯府的家生子吗?”这天喝完药,楚煜拉着阿青闲聊。 “不是。”阿青抬着眼皮子说,就没有下文了。 “那你是怎么进府的?”楚煜挺急火,这小子纯粹是懒,连说话都是一两个字儿地往外崩。 “人牙子卖的。”阿青说,这回连眼皮子都不抬了。 “还有亲人吗?”楚煜呵呵笑问。 “没有。”阿青很奇怪,往常大公子都是不和他说话的,怎么今天这么多话。 “娶媳妇儿没?”楚煜一边翘起二郎腿,一边使唤阿青给他拿个果子吃。 “没娶。”阿青挑了个形状完美的递过去。 “跟着本公子吧,以后勤快点。”楚煜咬了一口果子,睨着他说:“钱,房子,媳妇,身份,都不是问题。” 阿青不说话,就是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楚煜。 “只要你有本事,我让你做我身边的第一人,嗯?”楚煜晃了晃腿,脸上的笑容带了三分蛊惑。 阿青这种人呢,本事是有的,也不是府里那些只知道死做的奴仆。看他懒成这副德行都还混得下去,就知道他不是没想法的人。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懒,只是因为没奔头罢了。 在侯府为奴为婢,做到最高也只是管家之位。但是楚煜给他的不止是这些,他还能往外发展,还有更多的可能。 “怎么样?想好了吗?” “嗯。” 楚煜咧嘴一笑,就这样收获了第一个自己的人。当务之急,自然是改变阿青懒癌晚期的病。虽然是晚期了,但是也得治不是。 “阿青,打水给本公子沐浴。” “……”阿青出去,搜刮了院子里仅有的几名仆人,打水。 “阿青,进来给本公子洗头。” “……”阿青看了看自己懒成嫩豆腐的双手,进去洗头。 楚煜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斜靠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杂书,背后是阿青在帮他绞发。 “你说你来侯府也十年了,那你知不知道,我母亲的事情?” 阿青绞发的手法不熟练,总是扯得楚煜头皮发痛,他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楚煜不满地龇牙:“我要找刘氏的茬儿,没由头怎么找?” 阿青想了想,歪着头说:“她用你娘的嫁妆救济娘家。” 楚煜眼睛一亮,来了兴趣:“她娘家很穷吗?真的假的?” “不穷。”阿青讽刺地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装大户,入不敷出。” “呵呵。”楚煜给阿青逗笑了,捏着阿青的小帅脸扯了扯,这是平时躲懒捂出来的吧,这么白净。 “放手。”阿青撇开脸,头发也不擦了。 “好吧,你去休息,我也要睡了。”楚煜收回手,不在意地撩撩自己的长发。这头长发也真是够长的,之前因为楚煜病重而显得又枯又黄,现在却已经是另一番模样。 连楚煜这种讨厌麻烦的人都觉得,摸起来还是挺舒服的,不错。 第二天一早,楚煜让阿青去请李大夫过来例行把脉。李大夫瞧着楚煜一天比一天更精神,不无奇怪地说:“大公子这恢复的劲头,真是令人惊奇,平生仅见哪。” 楚煜笑了笑:“可能是我命不该绝呗。”他又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对着李大夫惊讶的脸说:“你就告诉侯夫人,说我身体见好了。” 李大夫欣慰地点头,楚煜好了他也开心。 就这样,楚煜开始每天在花园里转悠,哪里有植物哪里就有他。 刘氏见着楚煜一天天好转,心里头是后悔的,她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应该早点把楚煜弄死才对,免得他天天在跟前晃,平白惹人心烦。 这厢刘氏还在为自己的决定懊恼,却不知道楚煜已经酝酿好了计划,要把杨氏的嫁妆尽数夺回来。 楚煜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嫡长子,楚雱再怎么不重视这个嫡长子,听闻他病好了,也装模作样过来瞧了两眼。一看楚煜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他就丢下一句:好好养着,别让你祖父担心。 敢情把儿子养好,全是为了应付他的亲爹老侯爷。 楚煜对楚雱的无情看得透透地,从醒来到现在,压根就没指望过楚雱的亲情。 不过有些事还要是指望楚雱的,楚煜笑着说:“谨遵父亲教诲,孩儿有一事需要父亲做主。” 楚雱这人极好面子,又喜欢装大头虾,听闻儿子这般请求,下意识地挺起胸膛:“煜哥儿有什么事需要为父做主,你说便是。” “前头我身体不好,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我腾不出手打理,如今我身体大好了,这嫁妆合该交还给我。”楚煜云说:“我怎么着也是侯府的嫡长子,总不能无所事事,叫人笑话。别人笑话我不要紧,却唯恐连累父亲的清名。父亲你说是不?” 楚雱和他爹一样,对庶务一窍不通,亡妻的嫁妆也确实是该交给楚煜,便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以前你身子不好,外面的人多多少少会议论。如今你身子好了,是该努力出息。” “那我娘的嫁妆……” “我会吩咐刘氏,你娘的嫁妆都是刘氏打理的。”楚雱说。 “儿子谢谢父亲。”楚煜流露出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崇敬,楚雱十分受用。 待楚雱走了之后,楚煜摸着下巴思索,看来楚雱对刘氏也不是那么……固然有喜爱,却绝对没有尊重。愿意很简单,刘氏比杨氏出身低,又是续弦,说不定楚雱只把刘氏当个高攀自己的小户女。 这样扭曲的夫妻之情,大概是古代常见的现象吧。 是夜,楚雱进了刘氏的院子。刘氏很欣喜,她的年纪不小了,凭着豁出去老脸,也才拉住楚雱的心,一个月总要在她院里歇个十天八天。 不过刘氏也很疑惑,按理说昨夜侯爷已经来过了,不可能会连续两天过来。只是她当然不会问,没有把自己男人推出去的道理。 夫妻两*过后,楚雱一句话把刘氏从云端上拉下来:“玉华啊,我今天去看了煜哥儿,他身子大好了。你把他娘的嫁妆还给他吧。” 刘氏可谓是晴天霹雳,懵了。杨氏的嫁妆之多,是她震撼又心动的,握在手里怎么舍得拿出来? “侯爷,妾身打理得好好地,那煜哥儿从没沾过庶务,他一个公子哥,怎么懂得这些呢?” “倒也是,可他总不能无所事事。”侯爷对经商啊理财啊这些都看不上眼,在他心里这都是女人的事。男人的天地在朝堂上,战场上。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读书?”刘氏的算盘打得滴答响,她儿子是读书好手,楚煜算什么,不过是个脑子拎不清的黄毛小子。让楚煜读书的话,还能让楚祚一直压在他头上。 “读书?”楚雱想了想,他自己就是读书人,读书当然好:“那好吧,你明儿去跟煜哥儿说说,问问他的意思。” 刘氏忙答应:“侯爷放心吧,妾身省得。” 伺候楚雱睡了之后,刘氏便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咒骂楚煜,个挨千刀的小兔崽子,竟敢觊觎她手里的钱财,给她等着瞧。 第二日一早,刘氏端着慈母的笑容,进了楚煜的院子。 楚煜刚刚吃完早饭,阿青打水给楚煜洗手。此刻他们背对着门,阿青正用干净的帕子给楚煜擦手。 “公子,侯夫人来了。”阿青掀了一下眼皮,淡淡地提醒。 楚煜转过身来,看见刘氏,嘴上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原来是侯夫人大驾光临,怎么样,我娘的嫁妆整理清楚了吗?这是要原封不动地交还给我?” 刘氏闻言,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了,干笑着说:“煜哥儿说得什么话,我是来传侯爷的话,他让我问问你,你可愿意和你弟弟一起读书?” “读什么书?”楚煜收敛起笑容说:“咱们说的是嫁妆的事情,一句话,你这个填房的续弦,愿不愿意把前头侯夫人也就是我娘的嫁妆还给我?” “煜哥儿……”刘氏没想楚煜一点面子都不给。 “还不还?”楚煜目不转睛地盯着刘氏,目露凶光。 刘氏情不自禁地倒退一小步,着实被楚煜的气势所逼,平时那些侯夫人的架子和威严,在楚煜面前好像端不住了。 “难道你一个填房想私吞前夫人的嫁妆?”楚煜步步逼近。 “煜哥儿慎言!”左一个填房右一个填房,刘氏也是受够了,青黑着脸说:“我怎么会私吞前夫人的嫁妆,煜哥儿你句句污蔑于我,是想逼死我吗?” “既然不是,那就把我娘的嫁妆交出来,你交出来了就证明你是清白的,这不是皆大欢喜吗?”楚煜恶意满满地笑着说:“我让你交出嫁妆,怎么就成了要逼死你呢?” “你!我何时说过让我交出嫁妆就是逼死我?”刘氏处处被人影射,拿住她不想交出嫁妆说事,实在是怄得很。不过她很快就找回了冷静,说:“并不是我不肯交给你打理,而是你父亲的意思。”她看了一眼楚煜的脸:“你身体刚刚大好,从前什么都没有做过,如何去打理那些铺子庄子。煜哥儿,那些事情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交还咯?”楚煜背着手说:“那好,我现在就去找侯爷,我要问问他,前夫人的嫁妆交给填房打理,而不肯交还给前夫人的亲生子,是什么道理?难道是我们侯府的新规矩?那可就好笑了,传出去就是中都独一份,父亲的大名很快就会传遍中都啊。” 说罢,楚煜就抬脚迈出门槛。 “等等!你站住!”刘氏急急忙忙叫住他,怎么能让他走出去,要是这席话说给侯爷听,侯爷肯定会为了面子勒令叫她交还嫁妆。不但如此,可能还要被侯爷训斥一顿。 “那么侯夫人,你交是不交?”楚煜回头看着刘氏,俊秀的脸上带着恶魔般的微笑。 “我如何是不肯交,不过是为了你着想罢了。”刘氏勉强地笑了笑,看来这兔崽子脑子开窍了,不好糊弄了,那可怎么办? “哦?那还真是谢谢侯夫人,不过我坚持要把娘亲的嫁妆自己打理,你说呢?”楚煜看到刘氏走投无路了,也不介意多说两句话。对他来说拿回嫁妆是分分钟的事情,根本就没有难度。 “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你娘的嫁妆数量庞大,一时整理不过来,需要些时间。”刘氏说,想了一个缓兵之计。 “没错,我看过我娘的嫁妆单子,确实数量庞大。侯夫人可要清点仔细了,别漏了什么不该漏的。”楚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氏,直把刘氏看得头皮发麻。 “你看过你娘的嫁妆单子?”刘氏很惊讶,那不可能,当年楚煜才多少岁。 “侯夫人赶紧去整理吧,我等着接手呢。”楚煜说:“三天应该够了吧,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三天恐怕不够。”刘氏的脸色颇难看,她是打算拖着楚煜,却发现楚煜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让她很是心慌。 “不够?房契和地契不就在夫人手里吗?只要交给我就好了,还有库房的钥匙,各铺子的账本。你觉得不够,那就给我自己亲自对,哪里不清楚,我就找侯夫人给我解说解说。” “……”刘氏掐死楚煜的心都有了,再一次后悔当初怎么没弄死这个兔崽子。 “快去吧,不要耽误时间,我说的三天可是从今天开始算起的。要是三天之后侯夫人还没整理清楚,那我就去父亲那里说道说道。”楚煜阴测测地笑了。 刘氏浑浑噩噩地离开,一路上都在想,难道真的要交还?可她舍不得啊!那是好大一笔进账,没了那些进账,她的富贵怎么维持,她娘家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可是不还,那小兔崽子又要到侯爷面前胡说八道。而且刘氏心虚,掌握着前夫人的嫁妆不肯交出,确实说不过去,外面的人会议论她。 为了名声着想,这嫁妆还是要交的,不过这只是暂时。 刘氏咬着牙想,既然你如此逼迫,那就不留你的小命了。眼下中毒风波刚刚过去,已经不宜再使毒。那人不是要打理嫁妆吗,等他出了侯府的门,要弄死他还不简单。 这么想着,刘氏就开始整理杨氏的嫁妆,每整理一些,就肉痛得不行,这些宝贝都是要交出去的。 当初接手杨氏的嫁妆,刘氏一直没敢动那些宝贝东西,倒是不用去费心再搜回来。只是铺子和庄子那些盈利,通通都进了自己的口袋,账面上也是清清楚楚地记录着。 所以刘氏要交账本,还得临时作假帐。 三天一晃就过去了,刘氏不来楚煜的院子找楚煜,楚煜就自己出去找刘氏。说来楚煜还是第一次去刘氏的地方,果然是当家主母的地盘,和他那冷清的小角落天差地别。 一路上,年轻的小丫头和小厮们偷偷注目楚煜。这位病了十多年的大公子,突然就大好了,而且病好了之后,精神面貌越发出色。那俊秀眉眼和潇洒气质,那风流身段和勾人笑容,比她们见过最出色的公子还要灵气逼人。 刘氏倒不是忘了三天之约,她只是气不过,想拖上一拖罢了。没想到楚煜一天都等不急,急吼吼地就找上门来。 “侯夫人,废话就不用多说了,交接吧。”楚煜进门就说。 “……”刘氏这几天不知在心里杀了楚煜多少次,眼下却只能忍气吞声:“银铃,去把我整理的箱子拿出来。”末了终究忍不住:“煜哥儿,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却也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在我面前对我如此不敬,着实令人失望。” 一个不敬母亲,豪无建树的废人,如何继承侯府的爵位?刘氏又有了新的计划,毁了楚煜的名声。 “侯夫人说笑了,如果你没对我下毒长达十三年,想来我是敬重你的。”楚煜满不在乎地抛下一个炸弹。 刘氏浑身都僵硬了,不可置信,楚煜怎么知道是她下的毒? “别说你没有,你下没下毒大家心知肚明。荷香一家就是你放走的吧?不知道你杀人灭口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赶紧补刀。不然等我抓到了他们,可就是你的死期。” “住口!你莫要胡说八道!”刘氏怒叱:“纵然荷香一家就是凶手,又与我有何关系,我为何要毒杀你?我这些年对你的一片这真心,你就这样污蔑我?倒要和侯爷分说分说,让他听听你的胡言乱语!” “好啊,只怕侯爷还不知道吧,自己的枕边人就是那个杀害他儿子的凶手。”楚煜蔫坏蔫坏地笑了:“啧啧,真是蛇蝎妇人。” “你!”刘氏拍案而起,恨不得把楚煜的嘴巴缝起来! “别你呀我的,快把我娘亲的嫁妆给我,你不会是不想给了,要私吞吧?”楚煜怀疑地看着刘氏。 “哼!”刘氏气得风度全失,她这么多年了,就没试过这么狼狈的时候,被一个黄毛小子逼到没路可走。也是这些年来日子过得太顺利了,她以为自己是个厉害的人物,,却遇到一个比她还豁得出去的人:“银铃,拿来!” “夫人。”银铃早就端着一个盒子站在一旁。 “全部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点点。”刘氏没碰那个盒子,只是叫银铃放在桌上。 楚煜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打开,坐下来慢慢核对。 首先是那张大红色的嫁妆单子,看样子确实是当年杨家出手的,已经有些旧痕迹。这些东西有数有目,料想刘氏也不肯动手脚。于是楚煜开始看账本,在翻开账本之前,楚煜首先瞟了刘氏一眼,那一眼充满深意。 刘氏会不做手脚吗? 肯定会做,而且只能做在账本上。 “这账本,夫人是核对清楚了,才给我的吧?”楚煜开口说。 “这是自然。”刘氏捏了一下手心里的秀帕,莫名紧张。 “既然是夫人核对过的,那就一定不会出错。”楚煜点了点头。 刘氏心下一喜,以为楚煜不会再看了。却不想,楚煜马上就翻开了账本,而且是对着总账,核对得仔仔细细。 看他那动作,好像经常对账似地,一点儿也不陌生。刘氏的心不由地开始揪起来,这深宅大院里从没出过门的病秧子,是怎么学的算账?也太出乎意料了。 “没错,这确实是十三年前,我娘亲的嫁妆总数目。”楚煜着重地强调十三年前,不过刘氏没听出来。 既然楚煜自己说了没错了,那这事也就完了,刘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在心里鄙视楚煜,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公子哥,呵呵。 32|1023.23 “敢问夫人,我娘亲的嫁妆里一共十八个庄子,二十三个铺子,这十三年来,是否都关门了?”楚煜问。 “煜哥儿为何这么问,自然没有关门。”刘氏的心复又一紧,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哦,既然没有关门,难道十三年来,那些庄子和铺子一点盈利都没有?”楚煜冷笑着把账本扔出来:“夫人这是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了吧,这些漏洞百出的账也敢给我看?你是嫌自己的名声太好了吧?我想想,私吞前夫人的嫁妆银子,用假账糊弄侯府嫡子,再加一条,毒杀侯爷子嗣!” 随着楚煜的拍案,刘氏感到双膝一软,险些没把侯夫人的仪态风度把持住。她蠕蠕嘴巴想反驳,楚煜先声夺人:“从实招来!那些银子被你用去哪里了?” 刘氏脸色一白,又由白转青,由青转黑!她是侯府主母啊,是楚煜的长辈啊,为何要被一个小辈如此吓唬!如此折辱! “还有没有礼法了!”她爆发了! “我也想问侯夫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楚煜丝毫不惧。 “你!你你……”刘氏开始喘气不均。 “千万不要晕,你晕了我就去告官,我要告你的事情可多了。”楚煜笑嘻嘻说:“你那些钱,是用在你娘家了吧?那好,我连你娘家一起告,我就告他们侵占侯府嫡子的财产。他们只要用了我一个铜板儿,那都是不行的。” 刘氏眼前一黑,现在是真的想晕过去了,可是她不能晕:“侯爷,侯爷替我做主啊……” “侯爷只要不想被言官的口水淹死,就不会替你做主。得知你做下如此肮脏事,只怕还有可能休了你,保全自己的名声。”楚煜可惜地说,刘氏她怎么不敢晕,晕了就有得闹了。 “……”刘氏能怎么样,她连喊冤都不敢喊了,实在想装死过去。 “老老实实,五天后把你贪掉的银子拿回来,我便不告你全家。”楚煜抱着那只盒子,丢下一句话就施施然地走了。 楚煜一走,刘氏就真的晕过去了。 十三年来的盈利,那可是老大一笔银子,她用都用出去了,还怎么拿得回来?拿自己的私房钱填?那不是要了老命吗?找娘家要?刘家老夫人怕会恨死她吧! 楚煜也是料准了刘氏不敢把这事抖出去,所以在刘氏面前那叫一个霸道,可劲儿地欺负人家。第二天出门去巡查铺子之前,还特意绕到刘氏的院子里去:“侯夫人早啊,我就要出门去巡查我的产业了,你应该不会派人来劫杀我吧?总之我要是遇到了危险,我就怪你了。” 说完拍拍屁股,带着阿青出门去。 刘氏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太好,一会儿怨恨地咒骂楚煜,一会儿愁眉苦脸地凑银子。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当真想哭一哭自己命苦。 这五天里,楚煜把铺子里的管事折腾了一通。是刘氏的人就换掉,做事能力不行的换掉,心思不纯的换掉。把刘氏的人折腾得鸡飞狗跳,一个个到刘氏跟前诉苦。 得知刘氏也奈何不了楚煜,便怀着怨恨的心思在外面制造谣言,说楚煜如何如何残忍等等。 楚煜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如何,刘氏那是巴不得楚煜名誉扫地,而楚雱就不同了,他十分在意自己的脸面被楚煜抹黑了。 于是这天楚雱回来之后,把楚煜提到书房训了一顿。 刘氏得知情况之后,十分解气,便想着那些银子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还给楚煜了。这么明里暗里地打了几场机锋之后,五天很快就过去了。 七月末,天气晴好,银铃来报刘氏说:“夫人,大公子来了。” 刘氏现在听到楚煜就胸口闷,没好气地问:“他来干什么?我又不是他亲母,不需要他来请安。” 银铃还未说话,楚煜就拿着一张纸进来了,笑眯眯地说:“侯夫人,你来看看我这张状纸写得怎么样,可还入眼?” 状纸? 刘氏险些一口老血呕出来,她算是体会到了,楚煜就特么不是个好相与的刺头儿! “我给你银子!我给还不行吗?”她认了,就算东拼西凑也要还给他,省的他上串下跳挠得她不得安生。等着瞧吧,这些银子早晚还是她的! “你要是早点这么说不就好了吗,白白浪费了一张好纸和笔墨。”楚煜不无心痛地惋惜,他可是一个镚儿都不想多出的主儿。 银子风波过去之后,刘氏连着不舒服了好几日。要不是为了不想侯爷去其他小妖精的院子里过夜,她只怕就一病不起了。 何况近来许多夫人下帖子邀请她参加,于是刘氏打起精神来,为了自己十二岁的女儿楚昭昭打算。 楚昭昭是侯爷的第三个孩子,刘氏嫡亲女儿。此外侯府原本还有个姨娘生的儿子,不过没熬过五岁就早夭了。也就是说,侯府里除了楚煜之外,其他两个孩子都是刘氏亲生。 看到女儿可爱的小脸,刘氏又想起了杨氏那些嫁妆,那原本是她想添给女儿的,眼下却被楚煜通通收了回去。 “女儿别担心,那些迟早是你的,娘亲一定会拿回来。”对女儿亲了又亲,怜了又怜,刘氏终于下定决心,她断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在身份地位和嫁妆上矮人一头。 “嗯,我相信娘亲。”楚昭昭认真地点点头,她是被刘氏以贵女的要求养大的,各方面都很好。从小到大被刘氏灌输了一些概念,在楚昭昭的心里,她娘说的就是对的,楚煜是个没人疼爱的小兔崽子,楚煜亲娘那些嫁妆是她的。 又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发生了一件令刘氏开心的事情,那就是楚祚中举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刘氏得知消息的时候,眼泪都流出来了。谢天谢地谢菩萨,谢列为祖宗保佑!她儿子有出息,比什么嫁妆银子都强呀! “侯爷,都是侯爷教导有方,你看咱们儿子,可不是像足了侯爷吗?”想当年侯爷也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就中了举人的,虽然后来连考了好几次都不中,只好动用关系谋了个不好不坏的缺。 “不错不错,次子肖我,哈哈哈哈!”楚雱十分高兴,二儿子楚祚给他长脸了。明日在同僚面前,又有了可以谦虚的资本。 “想来父亲也会替祚哥儿高兴的,不如现在就派人去送信?”刘氏高兴归高兴,也没忘记到老侯爷那里刷儿子。 “好好,我亲自修书一封,同父亲分享好消息。”楚雱想到能在父亲面前长脸,便乐颠颠地进了书房写信。 与此同时,侯府各院开始张灯结彩,庆祝侯府的二公子中举之喜。而楚煜的院子里还是老样子,二公子中举,平时没有存在感的大公子就更没人注意了。 刘氏前头还因为楚煜把各铺子经营得风生水起而恼恨,现在倒是一时丢开了手,一心一意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如今儿子出息了,越发得到侯爷的重视,刘氏心里那点小心思便痒得不行。 这天侯府开门宴客,四面八方有交情没交情的都来凑热闹。刘氏身为当家主母,十三岁举人的母亲,自然受到众夫人的追捧。 “夫人真是好福气啊,生了这样出息的儿子,我看呐,二公子是有大才的人,将来少说也是个侯爷!” 刘氏心里想,可不就是个侯爷吗! 不过她心里苦啊:“何夫人说笑了,我家祚哥儿命不好,摊上我这么个母亲,唉。” 各位夫人都是人精儿,哪里不知道刘氏的苦,便笑笑说:“二公子有你这样的母亲,是命好才对。比之有些没有母亲的,可不是好一百倍么?” 众人附和:“可不是实话,有些没有母亲教导的,哪能成器。若是不成器,将来能不能继承家业还是两说呢。” 这话说得刘氏心里舒坦,她儿子出息了,人人都高看她几眼,连侯爷也一连三天宿在她房里。 这天夜晚侯爷再次过来,刘氏尽心伺候,事毕搂着侯爷的胳膊说悄悄:“侯爷,妾身真是高兴。有侯爷这样的好丈夫,又生了祚哥儿这样的好孩子。” 楚雱也笑了,祚哥儿现在是他的心头肉:“可不是嘛,祚哥儿确实是个好孩子。” “嗯。”刘氏叹了叹气:“都怪我出身不够好啊,害得祚哥儿的前程受阻。” “这话是怎么说的,他是侯府的公子,出身已经够好了。将来的前程你不用操心,我自会安排。”楚雱是没听明白刘氏的言下之意。 刘氏知道他向来不琢磨这些的,便只好明说:“侯爷,咱们府里最出息的孩子就是祚哥儿,他将来继承侯府也是使得,您说是不是?” “这个,祚哥儿确实比煜哥儿有能力,继承家业当然也使得。”楚雱就事论事地说。 “既然如此,侯爷何不替祚哥儿请封世子?”刘氏一喜,然后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请封世子?”楚雱发愣,倒是好像不曾想过这些,不过……眼下孩子们大了,确实要想了:“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和父亲商量。” “这是自然的。”刘氏偷偷窃喜了一下,然后隐隐期待:“不知侯爷属意谁当世子?” 楚雱说:“自然是祚哥儿。” 刘氏心下大定,一觉好眠到天亮。 却说老侯爷楚晋之收到儿子的报喜信之后,也是开心的,但是没有楚雱和刘氏那么失态。毕竟他是武侯出身,对读书人当真没有什么推崇。想他堂堂一员大将,儿子和孙儿却都跑去读书了,他也是很遗憾的。 看完信之后,老侯爷赏了一些东西回去,并传口信,勉励了孙儿一番。 只是不出三日,儿子的信又来了。这次的事情却令老侯爷不喜,他那糊涂儿子竟然想为刘氏的儿子请封世子。 不行。 老侯爷回信就两个字,不行。 楚雱收到信后,也对刘氏说,不行。 刘氏懵了,难道老侯爷说不行,楚雱就不能再劝劝老人家吗? 恰好楚祚这天在家,来请安的时候碰见失魂落魄的刘氏,便担心地问:“母亲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刘氏一见儿子,心里那股憋屈更加严重,当下就抱着儿子哭起来:“我的儿呀,我苦命的儿呀!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的错,要不是你娘只是个填房,你早就是侯府世子了呀。” “母亲,您怎么哭起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祚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这样失态,在他的印象中,母亲从来都是端庄高贵的。 “你这么出色,这么出息,我让你父亲为你请封世子,有什么不对吗?可你父亲却不肯,你祖父也不肯!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哟,他们还是不是你的父亲!还是不是你的祖父!”刘氏受了刺激,不管不顾地嚎出来。 “竟然是这样……”楚祚也懵了,他被刘氏所灌输,从小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侯府的继承人,从未想过第二个可能:“这不是真的,父亲和祖父怎么会不肯为我请封呢,除了我,还有谁能做世子?” 他压根儿就把角落里的楚煜忘了,在他心里压根儿就没这号人物,也是刘氏做的孽。 “楚煜身子大好了,你祖父八成是偏爱那小子,想让那小子做世子呢!”刘氏恨恨地说,老侯爷那个老糊涂,楚煜怎么能做世子呢,他绝嗣了呀! “他?”楚祚绞尽脑汁想了想,才想起来前头夫人留下的大哥:“不可能,大哥何德何能,他不能继承侯府。”一本正经,严肃地不同意:“大哥恶病缠身,就算身子大好了,也没能力继承侯府。我比他有才华,有天赋,侯府的将来是我的责任。” 刘氏连连点头:“祚哥儿你说得对,那个废人,他何德何能,拿什么跟你比。” 到了晚上,刘氏在楚雱面前极力争取,说了种种理由,说得楚雱十分无奈。 “父亲说不行就是不行,何况父亲的想法也没错。祚哥儿虽然也是嫡子,但是终究不是长子。我不看煜哥儿的面,也要看杨家的面。”越说楚雱就越露出对刘氏母族的看不起:“而你外家只是个四品小官,拿什么跟杨家比,那可是几百年的大世家。” 字字句句,刺得刘氏心头在滴血,她出身不好她认了,可是侯爷这样翻脸不认人她不能忍啊。 “侯爷你想清楚,煜哥儿可是绝嗣了的。”昏暗的烛火下,刘氏的脸孔无端狠戾。 “那也不是一定,父亲总会想办法的。”楚雱说,他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怕他亲爹。 刘氏没撤,因为她也十分清楚,侯爷见了老侯爷就像老鼠见了猫,但凡老侯爷不高兴的,侯爷一点儿都不敢去做。 很好,既然侯爷一家子如此步步相逼,不让他们母子好过,那就别怪她心太狠! 楚煜这几天闭门不出,不知道在院子里捣鼓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前头他去了一趟树林里,吸收了太多植物精气,吃撑了呗。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炼化那些四处游走的精气,把身体和异能再升一级。 每次楚煜打坐完毕,阿青都会发现楚煜的不同。阿青发现,楚煜的气质一次比一次更加清透,五官和皮肤一次比一次更加完美,隐隐透着令人移不开眼睛的仙气儿。 楚煜当然不是在修仙,只是因为木系异能的缘故,把他的身体同化了。当一个人的身上,缭绕着植物的清香和纯净,没有了那些人间烟火的味道和污垢,自然就显得仙了。 木系异能可以改造身体,却不能改变寿数,楚煜再长命也有限,绝不会超过人类的极限。 也就是说,楚煜或许能活到一百岁以上,却绝对不会超过一百多岁那个坎儿。即使没病没痛,到了气数也会坐化圆寂。 吐出一口浊气,楚煜缓缓张开眼睛。感受着体内的舒畅,发现经脉里的污垢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精神识海里的淡绿色粒子,也长大了一倍,如今已有黄豆粒大小。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很快就可以升上三级。不过侯府周边的条件不允许,要想尽快升级,还是要离开侯府才行。 “公子,厨房做了几样糕点。”阿青见楚煜打坐完毕,替主人泡起了一壶茶,用来就糕点吃。 楚煜起来活动了几下筋骨,走到桌子边坐下,他捏起一块淡绿色的糕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公子,您不吃吗?”阿青睨着他问,要是楚煜不吃,多半是赏给他吃。阿青是懒虫,还是吃货。 “先放着,你去二公子的院子里走一趟,就说我请他吃糕点,让他务必过来与我这个长兄叙叙旧。”楚煜吩咐。 “是。”阿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知道自己的糕点要没了,于是郁着脸出去。 来到二公子楚祚的院子,正巧楚祚在里面。阿青被领进去回话,将楚煜交代的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二公子听。 楚祚不是愚笨的人,楚煜借着请他吃糕点的由头,寻他说话。正巧楚祚也有一席话想和楚煜说,于是就和阿青一起去了楚煜的院子。 “大哥。”楚祚见了楚煜,有一瞬间失了神,这是他那病弱的大哥?他太惊讶了,现在的楚煜哪有半分病态,明明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翩翩公子,连他楚祚也及不上那份灵气。 “二弟,请坐。”楚煜微笑说,亲自斟了茶给楚祚:“你读书繁忙,导致我们兄弟十几年不见,也真是老天作孽。” “……”楚祚闻言,面上一阵尴尬。按理说楚煜是长兄,他读书在繁忙也不可能不多年都不来见楚煜,实在不是老天作孽,而是刘氏的印象之下,楚祚确实没想过要来看楚煜。 “也罢,不是什么大事情,想必任谁听了也会理解二弟的难处。”楚煜抿嘴一笑,就此放过他,转入正题:“对了,这糕点是侯夫人特地命人做的,二弟尝尝。” “好,谢谢大哥。”楚祚巴不得楚煜转移话题,他正被前面那两句难堪得不行,便拿起糕点吃了两口,喝了茶水。 “我看侯夫人这几天心情不大好,不应该啊,二弟中举,她应该高兴才是。”楚煜支着脑袋,看着楚祚。这位侯府的二公子,长得一副人模狗样,长大后必然是位帅哥。 “却是因为请封世子的缘故。”提起这件事,楚祚便板起小脸,十分严肃地对楚煜说:“大哥对世子之位怎么看?” 楚煜惊讶于楚祚的直白,不过他还就喜欢直白的人:“呵呵,我怎么看不重要,因为我是侯府的嫡长子,难道世子之位还能让给第二个人不成?” “大哥此言差矣,弟弟觉得,有能之人居上。大哥你身体病弱,又无才无德。我听母亲说,你性子十分顽劣,丝毫不敬重长辈。”楚祚分析的头头是道,点头说:“所以大哥这样的人,不能成为世子。” “哦?那你说说看,谁能成为世子?”楚煜有趣地眯眯眼,有趣,刘氏这个儿子太逗了,简直奇葩。 “自然是弟弟我。虽然说大哥占着嫡长的位子,但是我比大哥你更有能力,侯府应该由我继承侯府。”说罢,楚祚正经地添上一句:“父亲和母亲也是属意我的。” “嗯,说得好像有道理,但不知祖父是什么意思?”楚煜笑眯眯地问。 “祖父他糊涂了,只一味地偏宠你,却不为侯府的未来着想。”楚祚的痛处就在于老侯爷的偏心,在他心里,楚煜完全是个边缘人物,侯府少他一个不少。 “也就是说祖父不想为你请封世子?”楚煜问。 “……”楚祚绷着小脸,点点头。 “哎,那还真是委屈你了。”楚煜感同身受地叹气。 “既然大哥是个明白人,不如大哥和祖父谈谈。”楚祚看了一眼楚煜,理所当然地说:“以后弟弟封了世子也好,做了侯爷也罢,定不会亏待大哥你。” “哎,真是多谢你。”楚煜为死鬼楚煜默哀,混到这份上也是够了,堂堂侯府嫡长子,竟然被个填房生的儿子施舍。 33|1023.23 原来霍云深这么介意自己的年龄,这是楚楦没想到的,他感到错愕又内疚,转过身去对他说道:“抱歉,如果你这么在意的话,我以后就不说了。” 看来年龄不是只有女人会在意,男人也会在意。 但其实霍云深在意的不是什么,只是自己和楚楦之间的差距,他几乎和楚楦的父亲一样大。 认真算起来,两个人隔着二十几岁。 “罢了。”他松开眉头,下床穿上鞋子…… “无心之言,别介意。”楚楦走到他身边,温暖的掌心握着他的左脚……将他最后一只鞋子穿上。这鬼的脚也长得秀气,不是男人常见的大脚板。 只是颜色骇人,灰白灰白地,越看越像尸体。 “走吧。”楚楦暗地里搓搓手,染上了寒气的手指凉凉地,因为对方本来就是尸体,他心轻轻道。 带着霍云深上街溜达了一趟,楚楦坐在早餐店的门口吃着早餐,霍云深坐在他身边看他吃。 吃到一半,口袋里电话响起来,楚楦放下筷子,接起来说:“白医生?” 就被骂得狗血淋头:“姐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别跟我提医生,想到那个傻逼院长我就心塞。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竟然真的报警说是我们干的!” “报警了吗?但是我还没收到动静。”听见这消息,楚楦马上蹙着眉头,怀疑地说:“他敢报警,约莫是伪造了什么证据,否则他怎么敢?” “什么证据都是假的,呸!我先去找律师,你要是收到警方通知,不用慌,这件事我会兜着的。”白雪噼里啪啦地说完就挂了电话,可能是去部署什么去了。 楚楦赶紧把剩下的早餐吃完,就算进警察局也要先吃饱肚子。 “怎么了?”坐在身边的霍云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含期待。 期待?他期待个啥? “没事,工作上的事情。”楚楦摇摇头,低着头继续吃东西。白白胖胖的饺子,在他嘴里咬成两瓣,有点烫,是玉米马蒂馅儿的,楚楦一直爱吃这个。 他说没有,那鬼浑身的劲儿没处使,呆坐在那里放冷气。就不明白了,小小事情,为什么楚楦就不愿意跟自己说。 “老板,付钱。”楚楦吃完了,站起来付了钱,对那鬼侧目道:“怎么着,喜欢上了老板家的风水,不想回家了?” “没有。”霍云深站起来,跟了上去:“先生。”他慢慢地蹭过去,碰着楚楦的肩膀,说道:“先生为何事烦忧?” 楚楦还惦记着他晚上总是吓唬自己,白天就想怼他,说道:“没你事。” 那鬼黑着脸,不甘心地跟着走。 可是他居然喜欢先生对自己甩脸色的模样……霍云深听见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呐喊,脸色越发黑如锅底。 白天是战士,晚上是兔子的楚楦,心事重重地回到家,过了一会儿真的被警方找上了门,让他去警察局接受调查去。 来的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官,人高马大,杵在门口。 “楚楦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李六看见不认识的人来带走楚楦,走出来凶神恶煞地问道:“医生,他们是什么人?”说着就要拔剑,将这些歹人挡在门口不许欺负楚楦。 “老先生且慢,他们没有恶意。”楚楦连忙阻止他拔剑的动作,叮嘱说道:“你在家等我回来,我很快就会回来。” “赶得及回来做午饭吗?”李六特别认真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又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这个恐怕不能,中午你还是自己出去吃。”楚楦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给了他两百块钱:“如果我晚上不回来也别担心,第二天肯定回来。” “这……”李六像一只被抛弃的大宠物,拿着两百块钱眼睁睁地目送楚楦被带走。 跟着警|察来到警|察局,楚楦拿出身份证做了登记,然后坐在审讯室等着警|察来审问他。 在警|察没来之前,东张西望,看见霍云深站在自己后面,神色平静。 突然在想,这鬼知道什么叫做进局子吗? 楚楦胡思乱想的时候,警|察走了过来,竟然是个女|警,那警|察在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来,先看了他一号一会儿,说话:“楚楦先生是吗?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警|官。” 楚楦抬起眼,点点头:“李警|官好。” “你之前是市中心医院的医生?有权利自由出入太平间?”李警|官一上来就问道。 “是的。”楚楦刚想解释就被打断,那女|警说:“除了我问你的,其余的你不必说。我再问你,事发当时,你在哪里?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在外地,当时我和另一个医生白雪都在外地,我们不可能是作案人。” 李警|官说:“你怎么知道案发时间就是你和那位白医生在外地的时间?” 楚楦噎住,其实他也不清楚是不是,但是他皱着眉,觉得这个女|警有意给自己下套。 “警|官,我想申请律师,一切等律师到场我再继续回答你的问题。否则你这样问话,会出现很多误会。” “会有什么误会?你知道你的作案证据已经被警方掌握了吗?”李警|官三十来岁的模样,办案经验丰富,面对嫌疑人态度很淡定,说话的语速一直是不快不慢,不带任何情绪。 她就这样看着楚楦,让楚楦莫名有种不快的感觉。 “是什么证据?你们说是证据就是证据?”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让楚楦的心有点焦躁不安,同时更加地对这个社会存在质疑。 他本来就是容易对别人失望的人,嫉恶如仇的人,怎么能忍受自己被冤枉? “但是你也拿不出自己不是嫌疑人的证据,毕竟有监控证明,你确实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有过出入……或者带外人出入太平间的记录。”李警|官冷漠地看着楚楦。 “那件事情我已经解释过,不想再多解释。”楚楦让自己冷静下来,首先不开口谈论事情,先想想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不在场,绝对的证据。 “抱歉,打扰一下。”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敲开审讯室的门,他对屋里的俩人笑了笑,扬扬手里的文件包:“俩位好,我是楚先生的律师,我姓杨。” 楚楦自己以及李警|官都很惊讶,这么快就来了律师。 不过很快李警|官就皱着眉:“你不是白家的律师吗?为什么会成为嫌疑人的律师?”这个杨律师她上午见过了,是白家那位娇蛮小姐的护驾律师。 “白小姐和楚先生是好朋友,现在白小姐的好朋友被冤枉,我当然要挺身而出。”杨律师走进来,彬彬有礼地笑着说:“不介意我和我的当事人说几句话吧?” 李警|官沉默了片刻,无可奈何起身:“给你十分钟。” 等她走后,杨律师马上对楚楦说了一件事:“这位李警|官,是市中心医院院长拐弯抹角的亲戚,你要当心她。”顿了顿问道:“刚才没说什么吧?” 从杨律师的角落看去,楚楦是个很年轻的医生,很符合他对男医生的所有幻想。干净温和,高挑白皙,有着一种高岭之花的禁|欲感。 这样的人是白雪的朋友,真的看不出来,杨律师心想。 “杨律师好,我叫楚楦。”楚楦站起来,跟对方握了握手,说:“谢谢你提醒我,怪不得刚才我觉得她是故意给我下套。幸好我发现得及时,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就好。”杨律师瞧了瞧自己握住的手掌,修长温暖,勾起嘴角一笑:“看来你戒备心很强,这是好事。”他放开楚楦的手,坐下来说:“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了大概,但是医院那边的情况还是不太明确,突然间接手这件事情,我需要一点时间去调查清楚案件始末。” “这是应该的。”对上杨律师诚恳的眼神,楚楦点点头。 “那你,今晚可能要委屈点,在这里待上一晚。明天我会尽量找到所有资料,争取一次解决。”杨律师笑了笑,很是自信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 “谢谢杨律师。”楚楦点点头,也很受杨律师的笑容感染,但是他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有点温柔过头。 “不客气,虽然很想跟你多聊几句,但是时间不允许。”杨律师抬腕看看手表,十分钟即将过去:“为了让我们尽快摆脱嫌疑人的罪名,看来我要去干活了,我真不希望你在这里多呆一秒钟。”他站起来跟楚楦道别,再次握手:“你自己小心点,我明天再来。” “好的,谢谢你。”楚楦被他深深看了一眼,也回与一个笑容。 看着杨律师走了之后,那位李警|官又走了进来,这次楚楦心里有了底儿,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顶多就一句:“等我的律师来了再说。” “你这样不配合审讯,警方只能拘留你。”李警官冷冷地说道。 “我有说不的余地吗?”楚楦侧过头去,面容很失望,但也并不说什么。 “你要知道,自首可以减刑,但如果你执迷不悟,后果有可能是终身□□。”李警|官向后一靠,说道:“你不是想知道警方掌握的证据吗?我可以告诉你,警方已经找到了你售卖器官的对象,必要的时候,他愿意出庭指证……” “嗤。”给那位警|官的,是楚楦的一声嗤笑。 当天晚上,他就被拘留了。 关着楚楦的拘留室,面积不大,只有一个马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秋天的夜里很冷,如果没有被子和衣服,等到了晚上楚楦会很难熬。 白雪得知楚楦被拘留,马上买了一堆吃的和衣服被子过来,给他过夜御寒,免得他在拘留室里被冻感冒了。 东西是警察拿进去的,白雪没有机会见到楚楦,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收到吃的和穿的,楚楦很意外,然后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是白雪给自己送来的。他内心感动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上心。 虽说最近和白雪的关系渐渐变近,但是楚楦依旧没有把白雪当成自己的朋友。 在他眼里,能够成为朋友的人,应该是条件相当,大家的家境背景差不多的人。如果差距太大,根本就不适合做朋友。 更何况一开始,楚楦对白雪的印象并不好。 可能白雪就是那种我行我素,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的性格,在她的世界里,她活得快乐就行。 偶尔楚楦挺羡慕这种人的…… 心绪变化之间,难免会露出一些感性的表情,这样的楚楦也很让人移不开眼。他的感性,看在霍云深的眼里,就成了他对白雪的感动和思念。 忽然之间,四周的温度急速下降。 楚楦正在吃东西,突然看见霍云深直勾勾盯着自己,他差点被呛到:“咳咳,你有毛病?欺负我很快乐吗?” 总是冷不丁地就吓唬人,混蛋。 “女人送的食物,好吃吗?”霍云深的声音,幽幽传入楚楦耳里。 “……”楚楦狠狠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不吃她送的食物,我吃谁送的,有谁给我送?你送吗?”然后没好气地绷着脸皮,转过身去默默地吃饭。 一句话将霍云深迅速打入深渊。 张了张苍白的嘴唇,他自动消失在飘满食物香气的拘留室里。 楚楦吃了一阵子,放下手里的饭盒,喝了点热饮,发现背后那鬼没动静,不闹…… 狐疑地转身,到处看了看,没有看见霍云深的身影。仔细感受一下,连那股熟悉的沁凉,也不见了。 楚楦又喝了两口,迟疑看着某个角落,在想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了点。 “霍云深?”他唤道。 好一会儿没有回应,就说:“是不是生气了?说你两句而已,别放在心上。” “没有生气。”又过了一会儿,清冷冷的声音从角落边传来:“你吃吧,别饿肚子。” “……”他突然正常起来,楚楦竟然觉得不习惯,但是不可否认,这样霍云深挺好的,比什么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正常多了:“我吃饱了,要不你出来,我们聊一下。” 他看了看四周,就一个不锈钢的马桶和洗手盘,整间屋子连个活的生物都找不到……突然庆幸,至少还有霍云深陪着自己。 每次让那鬼出来的时候,那鬼还是很听话的。咻地一声,就出现在面前,有时候楚楦还嫌弃他出来得太迅速,迅速到吓人。 楚楦捧着一杯热可可,对他不着地的脚尖呆怔了两秒,拍拍身边的位置:“坐吗?” 窗口的阳光从自己左边照进来,楚楦让霍云深坐在自己右边,帮他挡住那束不算灼眼的光线。 和楚楦肩并肩坐在一起,寒冷如霍云深,也感觉到一点属于阳光的温暖,在灰白的皮肤上挥发着热度。 “谢谢你陪我。”楚楦安静了一下,从嘴唇里溢出还带着热气的字眼,望着这个寂寞牢笼的眼神也变暖了许多。 尽管院长的事件,让他心里很烦。 “……”霍云深愕地侧首看着他,因为被道谢了,但是自己什么都没做。 “虽然你挺讨厌的,经常让我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想动手掐死你……” “先生……”霍云深忽然觉得自己有话要说。 “你不用提醒我按照我的武力值根本掐不死你,我很清楚。”楚楦撇了撇嘴,同时有种奇怪的感知,就是自己和霍云深,互相对对方来说都很特别,这种特别体现在有危险的时候,绝对是奋不顾身担心对方。 反之平时屁事没有的时候,各种不顺眼。 “不是,我是想说,我已经死了。”那鬼的双眼特别无辜。 楚楦看着他,都不知道下一句该接什么。 “二十八年前,被火烧死的。”他又说了一句。 楚楦干巴巴地回:“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说过……” “嗯。”他眼神忽然说变就变,冷冷地盯着楚楦问:“你知道被大火活活烧死的感受吗?” “……”楚楦头皮开始发麻。 “灼热的火舌,将你的皮肤烧焦,而你却一时半刻咽不了气……鼻间闻着自己身上传来的焦味,直到那火将你活活烧熟……那时候你已经遍体灼伤,就似熔炉里……” “好了,别说了!”楚楦喊停,被他逼得不停地往后退。 而霍云深越说越向他逼近,眼神荒芜枯寂:“你不后退,我就不会逼你,换而言之,你不害怕,我就不会吓你。” “你这叫强词夺理。”楚楦也不是多害怕,大抵是不忍心多于害怕,他用手掌将霍云深的脑袋抵回去:“你不逼我,我就不会后退,你不吓唬我,我就不会害怕。” 被动式的自己,怎么会是错的一方,明明错的是步步逼近的他。 霍云深慢慢退回去,距离他一臂之遥,语气平静地说:“你的心跳得很快。”是恐惧到极点的速度。 楚楦捂住自己的心脏,确实跳得很快,咚咚咚地,仿佛看到了有一名青年在大火中挣扎的画面,他拼命地暗示自己冷静下来,不应该这样的……总在误会中错误地认识对方,他们就会陷入越来越坏的死循环。 在今天,或者明天,一步步地加重,在不知不觉中形成根深蒂固的印象。 后果不堪彻想。 “你这样对我……有意思吗?”或许自己,应该主动去了解他的想法和过往,楚楦忽然这么想。 “有。”霍云深幽幽地说:“这时候的先生,脑海里和心里想的都是我。” 楚楦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呼出一口白气……日落西山,天气越来越来冷了。 他搓搓手站起来,打开那只庞大的袋子,发现里面是两张被子,一张毯子,可惜没有枕头。 将被子拿出来,其中一床颜色深点的,铺在地上,做褥子。毛毯叠起来一条,当枕头。 “有句老话叫做,强掰的瓜不甜。”楚楦抖了抖手中的被子,斜眼看着他:“你想吃甜的瓜,还是苦的瓜?” 霍云深微抬下巴,直勾勾地和他对视着,有一种气势:“吃瓜的人是我,而不是先生。” 突然间楚楦脑子一热,不知怎么就觉得,这样的霍云深有人气多了。 矜贵优雅,气质翩翩,这些形容词犹如一块枷锁。 这块枷锁,从前锁着一个叫做霍云深的活人,后来他死了。 “能不能告诉我?”这个问题隐约特别重要:“你是因为我是男人才喜欢我,还是因为我的八字才喜欢我?” “八字。” “诚实。”楚楦对他竖起大拇指。 然后拉开被子躺下,手臂垫着后脑勺,垫高枕头好好想一想,有几个瞬间自己猪油蒙了心,真的被那狗东西感动了去。 停车场那算一次,刚才算一次。 “先生动气了,是否说明自己不是一只苦瓜?”霍云深的嘴角弯了弯,整张脸如沐春风,眉开眼笑。 可惜背对着他的楚楦,看不到那张春暖花开的脸庞,“我就是一只苦瓜。” “让云深尝尝。”他飘到楚楦的耳侧,在旁边跪坐下来,一手撑着地面……腰弯下去,一亲芳泽。 “滚。”楚楦当他是苍蝇一般,挥手驱赶。 “先生的手,是我所见过最入眼的手。”霍云深撮住那那只手掌,视线从指尖游走到手腕,用拇指细细摩挲,触手生温。 “你见过多少人?”楚楦问道。 霍云深欲言又止了半天,神情恍惚,竟然回答不出来。 他见过的人很少,有记忆以来就被养在人迹稀少的深宅大院。偶尔能见一次自己病弱的母亲,其余时间照顾他的人,是个性格内向的奶妈子。 所有的见识来自书本,见过最多的人竟然是医生。 与人相处需要技巧,更需要熟能生巧。 生疏如霍云深,他想明明白白地表达一份心思太难,想讨好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更难。 “那我换个问题,之前喜欢过什么人吗?”提到过去的封建豪门公子,楚楦的脑海中首先出现的是一幅丫鬟环绕的画面,美婢俊主,嬉戏笑闹,诸如贾宝玉之流。 “先生在乎吗?”霍云深保持跪坐姿态,静静看着躺在被窝里的人。 “现在不在乎,以后不知道。”楚楦有一点好,他不铁齿,不会对未知的事情随便下定论,这样才客观。 “先生真狡猾。”说到这里,霍云深重新弯起嘴角,弯腰枕着楚楦的胸膛…… 鲜活有力的心跳声,在他死去多时的耳朵里绽放。 不快不慢,莫名安稳。 34|1023.23 晚上的拘留室很冷,楚楦卷掉了所有的被子,严令禁止霍云深靠近自己。 那只鬼是一台自动冷气机,夏天的时候还好,现在天渐渐冷了,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楚楦晚上抱着他睡觉,简直是一种折磨。 “我警告你,晚上别来偷袭我。我这体质要是感冒了,没有大半个月好不了。也就是说……你得素半个月,你自己衡量。” “……” 屋里没暖气,也没有电热毯,霍云深衡量了一番,离楚楦远远地,不曾靠近。 这天晚上一人一鬼,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 昨天杨律师说他今天会来,楚楦等了一个上午,果然等到了他。 两人一见面,楚楦心里就一咯噔,因为杨律师的脸色很不好,显得很忧愁。 在单独相处的情况下,杨律师跟楚楦说:“这件案子很棘手,对方是铁了心要让你背黑锅,这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 “什么?” “对方有背景。”杨律师的意思就是,连白家也没办法跟他抗衡。 “你的意思是,没有争取的余地吗?”楚楦还算冷静地问。 杨律师遗憾地看着他,摇摇头:“至少我无能为力,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也还是谢谢你。”楚楦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白雪她知道了吧?” “是的,她让我告诉你,利用你自己的优势……保命要紧。”杨律师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楚楦还有别的优势? “好的,谢谢你,你回去告诉她……我会打算的。”楚楦点点头,然后被带回了拘留室,等待审判的那一天。 “霍云深,你能帮我对不对?”他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他不是傻子,他早就知道霍云深在等自己开口。但是这种帮助是要付出代价,而自己早已经是对方的囊中之物,还有什么代价不能付出呢? 唯一剩下的只有一颗心而已。 “只要先生需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可以。”那鬼来到楚楦面前,慢慢地弯腰,用双手按住楚楦的肩膀。 两张脸孔面对面,一张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张是死气的灰白色。 一个人面露认命,一只鬼笑意盈盈。 “说吧,你怎么帮我?想要什么报酬?”楚楦用手撑着地面,肩膀往后一靠。 霍云深的手指被压,也似乎毫不在乎,他只是在笑:“我要帮你很简单,至于报酬……先生亲我一下如何?” 说着把脸凑上去,微微闭着眼睛。 这么简单? 楚楦狐疑,却并不迟疑,万一是真的呢? 他飞快地就在霍云深的嘴唇上亲了一口,以防止他反悔,换个位置,又亲了一口。 双重保险,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霍云深捂着被亲过的地方,说道:“先生真是厚道人。” 买一送一什么的,连楚楦自己都感到尴尬得不得了。 “但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或者要求添加报酬……” “不会的。”握在楚楦肩上的手慢慢收紧,带着一种禁锢的力量:“先生,我要走了,你自己小心地在这里待,等我回来。” “好……”还未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屋里那股凉气就不见了踪影。 楚楦站起来,走到有光传来的那面墙壁,抬头望着窄小的窗口。 …… “爸,你怎么了?”霍云龙跟着自己的父亲走进书房,忽然看见父亲失态跌倒,他惊慌地上前搀扶,怎么会突然跌倒了呢?他爸的身体一向还很好,就在昨天还去过爬山的。 “云龙,他他……”霍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用发抖的手指指着前面,他的书桌背后,那儿站着一抹诡异的身影。 “大,大哥?”霍云龙随着父亲的手指看去,瞬间脸色大变,并不比他的父亲好多少。 他们都在想,霍云深不是鬼吗?为什么能够在大白天里出现? “父亲,二弟。”霍云深转过来,对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人畜无害地一笑:“好久不见了。” 自从烧死以后,自己从未在人前现过身,父亲和弟弟惊讶也是情有可原。 “是,是的……”看见霍云深手上的书本,这房间的画面,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跨院,住在里头那个苍白的青年,他终日与书本为伍。 因为他身体不好,没有朋友,也没有关心爱护他的亲人。 “大哥,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霍云龙快速地冷静下来,先扶自己受到惊吓的父亲坐下,然后和霍云深磕磕巴巴地交谈。 “自是有事才来。”霍云深的目光,从自己父亲的脸上,移到弟弟霍云龙的身上,认真说起来,他和霍云龙只是同父异母,感情并不深厚:“楚楦有难,他要是出了事情,我怕是要重新回到霍家,给你们添麻烦。” 楚楦是他的夫,楚楦出事了,他回霍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怎么了?”霍云龙暗地里捏了一把冷汗,要是霍云深是来寻仇的,他们挡也挡不了,但是幸好,他只是有事相求。 这是最好的结果。 弟弟和父亲他们在想些什么,霍云深心里一清二楚,他说:“有人诬陷先生使他进了局子,我要你去调查清楚,还楚楦一个清白。” 霍云龙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马上去办。是哪个局子?现在人还在里面吗?我马上去把人接出来。” 楚楦是霍云深结冥婚的对象,说起来也是霍家的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 “在中心医院的附近,我也不知道。”霍云深扔下手里的书本,瞅了一眼这个弟弟,说:“先生还失了业,就算澄清以后,也不可能回到岗位工作。你手下的子公司那么多,给先生做个总经理也使得。” 霍云龙的额头开始直冒冷汗,也不敢反驳说一个学医的做什么总经理,既然霍云深都开口了,那么当成菩萨供着也要供着。 “好,等见了楚先生,我会亲自跟他商量,看看是去什么公司就职。” “公司绩效要好,能干的员工要多,别累坏了先生。”霍云深得寸进尺,谅他们也不敢说不。 “是是,大哥放心,我会筛选的……” 瞧着点头哈腰的二儿子,霍老爷子的心如鲠在喉,曾几何时……他们都没有把霍云深当回事,临了却变了天,整天活得提心吊胆!这算是报应吗? “走吧,先生正在等我。”经过霍老爷子的旁边,霍云深幽幽睇了他一眼,白发丛生的老人,他是毁了他这辈子的凶手,却总假装自己是个慈爱的父亲:“虚伪。” “爸,爸!”接到消息的霍云龙匆匆赶到,看顾自己受到刺激的父亲。 而霍云深和霍云龙,已经出了霍家的大门。 黑色的轿车上,一抹月白色的衣摆,映入霍云龙的眼帘,使得他脸色煞白,坐如针毡。 “大哥……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是……” “是他,不是你。” 听见霍云深的回答,霍云龙失态地捂住双眼,声音几乎哽咽…… “他是个谎言,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那时候嫦姨已经死了,而你也……” 也被霍老爷子换了药物,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制造出已经无药可救的假象。 就在这时候,霍云深听信了霍老爷子的话,心甘情愿为霍家做最后的贡献。 可他原本以为,大火只是一场意外,在自己临死之前发生的一场意外。 车内的气温一降再降,坐在霍云深旁边的霍云龙惊恐不已,无数次想喊司机停车。 “大哥……大哥!” 直到无法承受的临界点,霍云深艰难地找回意识,控制住自己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 “先生……”他迫切地想回到楚楦的身边,去平静自己狂暴的心。 在楚楦出现之前那一段漫长黑暗的日子里,他想过很多次血淋淋的画面,用来人命来祭祀自己承受过的痛苦。 而霍云龙早已感受到那股喷薄而出的恶意,所以他才会惊恐,才会瑟瑟发抖。 想到霍老爷子曾经做过的那些残忍沦丧的事情,无论霍云深现在做出什么事情来,霍云龙都不觉得奇怪,他只是怪自己……成为了这里面的一员。 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大哥,只要一想到整件事是有预谋的,他便痛苦不已。 也许不是在可怜霍云深,只是因为那个凶手竟然会是自己无比敬重的父亲,霍云龙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但是他还是要帮自己的父亲求情。 “大哥,爸已经这么老了,就算你不杀他,他也没几年命好活,你就看在这几年的份上……别杀他!” “你放心,我怎么会杀他?”霍云深缥缈的声音,在车厢里面回荡道:“先生他很胆小,若是让他知道我杀了人,他会害怕。” “……”霍云龙瞪大眼睛,不敢再说一个字。 楚楦待在拘留室,无聊地等待着,偶尔吃点东西……都是白雪捎过来的零食和饮品,只怕她在外面等得也很心急。 得知对方有来头更大的后台,只怕手机都摔烂了几个。 “楚楦,有人来保释你。” 一个警员打开拘留室的门,喊楚楦出来。 在地上坐得太久的楚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谁来保释我。” “一位姓霍的先生,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警员跟李警|官的态度不一样,他很年轻,还带着点笑容。 “好,谢谢。”楚楦有段时间没走出这个屋子,走出去看见正常的景物,竟然觉得恍惚。 一阵清凉袭上来,围着自己的身体打了个转儿,他呐呐地念叨:“回来了。” 身边的警员没有听到,该听到的却听到了。 一只手掌贴着楚楦的背部中央,跟着楚楦一起走了出去 “楚先生,又见面了,我是霍云龙,你还记得吗?”霍云龙一见到楚楦,热情地迎了上来。不管霍云深那句话是不是真的,他都愿意搏一搏,为自己的父亲寻找一线生机。 反之楚楦就显得受宠若惊,他心想,这位霍家的大少爷,因何事对自己一介小市民这么热情? “霍先生好,我记得你。”他脸色淡定地走过去,反之无论是什么缘故,都应该与霍云深有关。 不知道那只鬼,没有因此而不舒服? “你好,我想我们都不用客气,毕竟……”霍云龙笑了笑,他知道楚楦懂自己的意思,继续说:“我是来保释你的,医院的那件事你放心,出了局子的门就不用再管了。” 霍家大少来做保释人,警|局当然会给这个面子。 “谢谢。”楚楦十分谢谢他,终于可以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 “对了,还有件事。”签了名以后,霍云龙凑到楚楦身边,语气诚恳:“大哥说你现在是闲着,想找份清闲的工作,我那儿有个灯具设计公司,目前公司的情况清闲稳定,你要不要去做个总经理?” 楚楦吓一跳,听开头他还以为要介绍自己去做职员:“总经理?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确定不?我之前拿的是手术刀,而不是画笔,也不会管理公司。” “那没问题,公司有能干的部门经理,然后专门给你请个高级助理,有什么事情交给助理去做就可以了。”霍云龙说道:“大公司的总经理都是这么干的,他不会用太多,会两条就行了。” “那两条?”楚楦的态度仍然不在意,当他在开玩笑。 霍云龙说:“会用人,会花钱。” “……” “你刚从局子里出来,想必也累得很,我就不拉你去吃饭了。”四十几岁,比楚楦大十几二十岁的霍云龙拍拍楚楦的肩膀,并不敢拿他当晚辈看待,说到底这可是自己大哥的对象:“你先回去休息几天,调整调整状态,等你准备好了再来找我。这是我的私人名片。” 收下那张黑白两色的名片,楚楦目送霍云龙的轿车呼啸而去。 “霍云深,你找你弟弟给我弄了一个总经理……”声音可飘忽了。 “嗯。”霍云深站在楚楦后方,紧张的神色在他脸上慢慢堆积,最后变成浓浓的后悔……他就知道按照楚楦的性格会…… “很惊讶,没想到我也有做总经理的一天。”楚楦拿着那张名片,侧头看着他,然后笑了笑:“机会是别人给的,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看自己。” “嗯……”霍云深愣愣点头,跟想象中不一样,但是自己为什么也想跟着傻笑。 也就是说,他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并且没有反感? “啧,一副邀功的嘴脸……”楚楦左右看看没有人,飞快地亲了一下那只鬼的嘴角:“回家。” 霍云深连忙抬起手,捂着被亲的左边嘴角,但是为什么只是嘴角? “先生?”他飘着追上去。 在回家的计程车上,楚楦装作车里只有自己一个乘客,目不斜视,安静等待。 “先生。” 旁边那只鬼用手掌在他面前乱晃,他也不理会。 “今天见了我父亲……”霍云深说道,他放在楚楦手臂上的手指忽然收紧:“先生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楚楦终于看了他一眼说:“你的指甲都快陷进我肉里头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霍云深立刻放开他的手臂,用手摸了摸有掐痕的地方,笑得像个姑娘一样:“先生终于看我了。” 偏执中带着神经质的眼神,让人心里发毛。 “还有两站路,你安安静静地待着,回去再说。”楚楦揽着他的肩膀,往自己身上带了带,顿时有股寒气袭来。 他伸手拉拢衣服,却发现霍云深已早他一步……帮自己将衣服拉好了。 有些时候,也不能怪楚楦猪油蒙了心。 人是感性的动物,心情会受到各种外界的影响,连自己都无法坚定地说服自己,什么东西是一定不能受他影响的。 “刚才只是在吓唬你。”靠在肩上的那狗东西突然说。 “不是叫你安静吗?”楚楦风轻云淡,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实在是打不过,否则就揍他一顿。 “先生真好骗,我若是想对他如何,怎么会等到今天?” 枕在自己肩上的男鬼,抿唇微笑,低低沉沉的声音跟大提琴似的,钻进近在咫尺的耳朵,引起一阵颤栗瘙痒。 到了家门口,司机收钱的时候,眼神特别怪异地道:“年轻人,你的蓝牙耳机在哪搁着呢?” 没见到他耳朵上有,也没拿手机,却结结实实说了一路。 “大叔,那个……其实我的蓝牙耳机是最新款的,不用搁耳朵上。”楚楦收了找回的零钱,极其不好意思地转身离开。 都怪那只男鬼,害得自己变成别人眼中的神经病。 “白雪?”回到家掏出没电的手机,楚楦立刻给白雪打了一个电话,那边激动得很,楚楦告诉她:“我已经没事了,现在刚到家……对……有人管着,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医院的事有霍云龙插手,基本不用再担心。 白雪却惦记着一件事:“楚楦,给你介绍一份工作,福利特别好,离你家也不远,真是没有更合适的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跟你一起去面试,走个过场。” “对了,正想跟你说,过几天我要出任霍氏一家子公司的总经理。” “什么?”对面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传来。 “这么惊讶?”楚楦语带笑意。 然而白雪一语惊醒梦中人:“楚楦,你这么容易就接受了霍家给你的工作,是不是代表,你已经接受了你的鬼媳妇?” 而且还是个男的。 楚楦拿着电话愣在那里,过了很久,就当这个问题自动略过去:“你的工作有着落吗?” “本来有的,但是又泡汤了。”白雪蔫蔫地说道。 “怎么了?”千金大小姐的工作还泡汤?楚楦半开玩笑地说:“那要不来做助理?” “呵呵,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你媳妇的冷气,我敢吗我?好啦,你刚回家,去洗洗休息一下,有时间我们再出来聚聚,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也好。” 两人挂了电话,楚楦放着手机在那充电,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澡。 经过房门紧闭的书房,他敲敲门:“老先生,你在不在?” 下午三四点,难道还在睡觉?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动静,楚楦好奇地拧开门把,发现屋里是空的。 “他走了。”霍云深的身影出现在书桌面前,手里拿着一张从笔记本上面撕下来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医生,后会有期。李六留。 除了这张纸外,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隔了一天没洗澡,楚楦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他站在热水下面,迫不及待地洗了一把脸。 李六的离开,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要有缘分的话,以后总会相见的。 “哗啦哗啦啦啦啦……”水流从楚楦的额头上流下来,打湿了所有头发,他弯腰挤出一些洗发露,抹在自己头上。 双手举高的姿势,显得身材更修长,性|感。 看楚楦洗澡,是霍云深每天必须到场的节目。 在楚楦讨厌他的那段时间里,只敢偷偷地看,从来不敢现身。因为楚楦很反感在他面前裸|露自己的身体,每次亲密都很勉强。 今天气温偏低,一旦水蒸气多起来,浴室中浓雾缭绕,几乎看不清东西。 楚楦的视线好几次从霍云深的身上路过,但他什么都没发现,也不知道有只鬼正在偷窥自己洗澡。 感情观从小就扭曲的霍云深,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情爱。 小时候他曾经在院子里养过一只猫,从那只猫两个月大就开始饲养。一直养了三个月,那只猫天天陪着他一直晒太阳,吃饭,做各种事,他也很喜欢那只猫。 可是有一天晚上,猫不见了。 照顾他的人说,猫不是被人抓了,而是自己跑了,因为它到了发|情的时候,要去找母猫生小猫崽。有可能以后都不回来呢。 果然,那只小公猫出走了好几天,未见踪影。 可是后来有一天,它忽然又回来了,发|情期过后,继续陪伴在霍云深身边。 照顾霍云深的人笑着说:“这猫儿还算是有良心,只是不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跟母猫跑掉。” 隔了一天,院子里就再也未见过那只猫的身影。 35|1023.23 也是之前没记着老侯爷,把那样的好东西给别人分了。楚煜作为人家的孙儿,也是挺不好意思。这不是特意上门来补偿一下吗,反正有他在,老侯爷活到一百岁是没问题的:“祖父今年高寿?” 老侯爷感到全身舒坦下来,火气消了,精神好了:“七十二我记着,还是七十三来着?” “嗯,您身体倍儿棒,能活到一百岁。”楚煜支着下巴说。 “你怎么知道?”老侯爷这才看见,孙儿抓住自己的手腕,可不就是在把脉了吗?“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把脉了?” “久病成医么。”楚煜懒洋洋地说,让老侯爷换一只手:“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 “嗯……”老侯爷舒坦得胡子都颤抖了。 “让我进北郊大营,您一定有办法。”楚煜翘着嘴角。 “这个……唔……别停了啊……我得考虑考虑……哎哎!行行行!都听你的!”老侯爷让孙儿威胁了一道。 北郊大营是么,行,让你小子自己滚回来。 老侯爷回过神来就后悔了,他怎么也不应该答应孙儿,让他进北郊大营。可是他楚晋之活了一大把年纪,总不能说话不算数,于是只能曲线救国,想办法拖延时间。 很快地,身在中都的刘氏就接到一封老侯爷的信。真是出乎刘氏的意料,老侯爷竟然会写信给她?平时有什么交代,可都是写信给侯爷楚雱的。 其实这也不怪老侯爷,因为他要交代的事情只能由刘氏去办理。 刘氏一看信就明白了,明白了之后脸就黑了。因为老侯爷在信中说,楚煜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是时候娶妻生子了。让刘氏赶紧张罗楚煜的亲事,最好是今年之内定下婚期,明年就给他生个大胖曾孙。 老侯爷的想法是好的,希望给楚煜娶个美娇娘能拖住楚煜去参军的心。就算最后仍然要去,却也拖上个一年两年,等身体真的健壮了再说。 却不知道刘氏的心里苦,只因楚煜早就定亲了,他的未来媳妇是个真正的高门贵女,门第好得不得了。万一真正娶回来了,刘氏这种继室根本不算人家的正经婆婆。凭着方方面面,刘氏在楚煜媳妇面前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 万一那女孩是个嚣张任性的主儿,刘氏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所以刘氏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楚煜娶那样的老婆,如果是她亲生儿子楚祚娶的话,她倒是为了儿子的前程,也会咬牙忍一忍。 “听说父亲来了信,说了什么?”楚雱回到府里,听说老侯爷来了信,就问了一嘴。 “哪有什么,就是问问府里好不好,顺便交代一声,他在那边住得挺舒心,还要待上一段日子。”刘氏下意识地说了谎话。 “嗯,那就好。”楚雱听了很高兴,毕竟他还真的不想老侯爷太快回来。 “是啊。”刘氏见自己的丈夫那副模样,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时候也会埋怨丈夫,怎么就那么怕他爹呢,没个男人的气概。不过……哎…… 这都是女人的命。 心里揣着楚煜的事情,刘氏回去翻了翻几张帖子,正好有位王妃发起的赏花会,想必那位姑娘也会去的。 静王府,后花园。 “大姑娘,有些时候没见你了,你娘近来好吗?”刘氏笑容亲切地拉着一个女子说,按道理,对方的娘不是她能接触的,不过因为做姑娘的时候,因缘际会,有那么点交情。 “多谢夫人关心,我娘一切都好。”大姑娘抿嘴笑了笑,这位平隆侯府的继夫人是她未来的婆婆,不过大姑娘心里对她没有多少感想,只不过听说夫人脾气不错,为人和善。 “那就好,身体好比什么都强。”刘氏叹了一口气,想起了什么难事似地说:“这身子骨不好啊,可是受罪。也不知道我家大公子,什么时候才能……” 听她说起自己的未来夫婿,大姑娘身为女子,那肯定是不能插嘴的,而且还要知羞地低下头。 “我和你娘也是老相识了,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实在觉得大姑娘可惜了。”刘氏见左右无人,便大着胆子说了句。她就不信,大姑娘这些没听见过楚煜病弱的消息。 但凡大姑娘心里有一丝不愿意,她也能把一丝添作一股。 “夫人可别说了,我只作没听见。”大姑娘赶紧说,眼神飞快地瞥了刘氏一眼,制止的意思十分明显。不过低着头之后,那抿紧的嘴角和勉强的笑容无人得见。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刘氏不死心地说了最后一句:“我家老爷让我赶紧上门提亲,想来三日后是个良辰吉日。” 大姑娘脸色一白,越发低着头。 三日后,刘氏果然上门提亲。面见大姑娘的亲娘,国公夫人,虽则恭敬,却免不了言语着急,老老实实地说:“我家老侯爷说了,最好是今年之内能完婚。” 国公夫人没见过这么提亲的,再联想前日女儿对自己说的话,就越发觉得可疑。 “平隆侯夫人,你老实告诉我,你家大公子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刘氏瞧她连脸色都不好了,忙说:“我家大公子很好,下床来成亲是一定可以的。” “岂有此理!那不是叫我家女儿去冲喜吗?”国公夫人拒了刘氏的提亲:“我家女儿年岁还小,又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我想留多两年。侯夫人也是有女儿的,想必也理解我这种心情吧?” 刘氏岂敢说不理解,只能点点头:“我能理解,这是人之常情。” 她满面笑容地来,满面愁容地回去了。之前还担心大姑娘不会回去和她娘通气,结果却是十分令人满意。刘氏回到府里,继续瞒着楚雱这件事,反正楚雱向来不管庶务。等他知道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没过几天,一则谣言在中都传开,说是平隆侯府的大公子,因被国公府拒了尽快完婚的要求,便当场恶骂国公府小姐,说她毫无女德,因未来夫婿病弱便想拖延婚事。此等做法,实在是令人不齿等等。 明眼人都知道,平隆侯府的大公子确实身子不好,而国公府的小姐摊上这门亲事也确实可怜,国公府的做法可以理解。但是这些都是私底下说说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就不行了。 谣言一出,不屑平隆侯府大公子的人有之,不齿国公府小姐的人也有之。总之国公府小姐的名声是坏了,这就是古代男子和女子之间的差别。 刘氏打的注意很好,谣言过后,国公府小姐肯定宁死不会再嫁给楚煜,但是她名声坏了,还能嫁给谁呢? 这时候刘氏就可以替自己的亲儿子楚祚张罗了,她不嫌弃国公府小姐名声坏了,因为她看中的是当中的实惠。名声算什么,实际利益才是真的。到时候国公府小姐肯定会心生感激,对她这个婆婆也不敢造次。 想法很好,但是一件惊天意外打碎了刘氏的儿媳梦,国公府小姐跳河了。 谣言之后第三日的凌晨四更天,国公府小姐偷偷离府,在护城河岸上纵身而下。据路边的目击者说,当时水流很急,人一跳下去就没了。 等到国公府的人赶到河边,国公府小姐的尸体已经不知推向何方。国公大人亲自带着人马下河搜救,却努力了一天也没有找到爱女的尸体。 国公夫人乍闻爱女跳河的时候就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听说爱女的尸体还没找到,又哭晕了过去。 总之,国公府一家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伤。 男主角平隆侯的大公子,也再次被人提出来,大加唾骂。要不是他,国公府的小姐又怎么会跳河? 连带着,平隆侯府的名声也受到波及。 “刘氏!你给本侯说清楚,你什么时候去国公府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要不是外面的人议论我们平隆侯府,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瞒着我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侯爷啊?”侯爷终于知道了,也发怒了,对着刘氏兜头兜脸地叱骂。 “侯爷!妾身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的,是父亲写信叫妾身去探探国公府的意思,这根本不是妾身的错啊!”刘氏也害怕了,害怕楚雱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连忙把罪魁祸首拉出来挡枪:“都是大公子的错,好端端他为什么要辱骂人家国公小姐,不就是暂时不想完婚,人家是高门贵女,留多两年怎么了?” “父亲什么时候写信叫你试探国公府?”楚雱又揪出了一个疑问。 “就是上次啊。”刘氏说。 “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楚雱眼看着又要发怒。 “这不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试探试探,侯府您不是一向不理这些琐事的吗?”刘氏稍微找到了那么一点底气说。 “琐事?你个愚蠢妇人!事关国公府算是琐事吗?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稻草吧,我看你才是琐事!”楚雱指着刘氏的鼻头大骂。 “眼下事情已经这样了,侯爷您骂妾身也无济于事,还是赶紧和国公府修复关系吧,咱们可不能和国公府结仇。”刘氏也后悔,当初怎么没算到,国公府小姐是个贞烈的呢。 说死就死,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中都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楚煜一点儿都不知道。等他被侯爷召回到中都的时候,平隆侯府大公子的名声已经红得发黑。 等等,这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 楚煜心想,这么着急叫我回来,不是要我送上门去给国公泄恨吧? 楚煜离开侯府的时候,侯爷就觉得这个儿子大不一样了。时隔两个月再见面,侯爷看着自己面前长身玉立的儿子,这是他儿子? 不单是侯爷看愣,一旁的刘氏和各路丫头小厮们,也收不住自己的眼睛。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两个月的时间,楚煜一头扎在深山老林里疯狂修炼,只差没把自己半截埋进土里生长。那疯狂升级的木系异能,生生把他生个人都同化了。 硬是要形容的话,楚煜不介意把自己形容成一株铜皮铁骨的曼陀罗花,有毒的。 摇着扇子,大步走进侯府,楚煜开门见山地跟楚雱坦白:“侯爷,国公府小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说的是,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任何关于国公府小姐的流言。以为我压根儿不知道提亲这回事。”侧头用阴测测的眼神看着楚雱:“不信您问问侯夫人,她告诉我了吗?” 楚雱先是被楚煜看得一惊,然后就转头看着刘氏:“煜哥儿说得可是真的?”毕竟他自己也是被瞒着的。 “煜哥儿说自己不曾说过,可是现在满中都的人都认为你说了,你怎么解决?”刘氏偏移重点,把话题引到解决方法上面。其实国公府小姐的死,也不是那么坏。至少把楚煜拖死了,他将来请封世子也不会那么顺利。 “不错,就算你没说过,但是谣言已经传开了,国公府小姐也死了,眼下叫你回来就是要你亲自去澄清这件事。”楚雱对自己的大儿子说。 “澄清?怎么澄清,让我去国公府让人大卸八块吗?”楚煜轻笑了一下,睨了一眼刘氏:“我看这件事呢,是有人故意要毁坏我的姻缘和名声。父亲您想想,我的名声坏了,得到好处的人是谁?” 楚雱也不是蠢人,楚煜的姻缘坏了,名声坏了,得到好处的当然是…… “你可是在外面得罪了谁?” “噗……”楚煜摇头失笑,这个楚雱真的很好很好:“好了父亲,既然您选择装傻,那这件事也没得谈下去了。那些辱骂国公府小姐的话不是我说的,整件事与我无关。说到底我才是受害者。所以我不会去国公府请罪,您还是另找他人去受罪吧。” 说完楚煜就这样走了,连自己的院子都没进去,直接又带着阿青杀往老侯爷的住处。 至于中都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舆论,对不起,楚煜现在还没有那个代入感,他不在意被人说平隆侯府大公子怎么样怎么样。还有就是,目前白热化的情况下,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多余,因为活人争不过死人。 一走了之的结果就是,久不见楚煜出声证明自己,中都上流圈子的人们都以为他快死了。 老侯爷从楚煜口中得知中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沉默了半晌,接着拍拍孙儿的肩膀:“别灰心,媳妇没了可以再找,你还小呢。” “祖父,那些辱骂的话真不是我说的,我连刘氏去提亲都不知道。”楚煜在老侯爷面前才显露出半分自己的脾气,郁闷地说:“也不知道刘氏发什么疯,好端端地去提什么亲,她根本就不怀好意!” “咳……”老侯爷一副熊样,眼珠子飘来飘去没地方落脚。 “对了,参军的事情怎么样了?您不会是忘了吧?”楚煜很快就把之前的事情抛开了,那些都是不重要的小事。 “你真的想参军?”楚晋之认真地问孙儿,其实吧,他不是不想楚煜参军,他做梦都想老楚家有人继承他的衣钵。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我开玩笑?”楚煜也严肃起来。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要试试你的身子骨究竟好没好。”老侯爷心动地瞧了瞧楚煜的体魄,看起来倒是不错,谁知道是不是外强中干。 “好说。”楚煜心想,就怕您不试。 爷孙俩说干就干,马上就掠到院外的空地上打起来。一开始是赤手空拳,待到老侯爷奈何不了孙儿之后,他老人家就不干了,找武器对付楚煜。 楚煜折了一截柳枝,迎上老侯爷的长棍,依旧不落下风。 “好小子,有你爷爷的风范!”老侯爷越打越兴奋,几乎忘了怀疑,这小子的武功是打哪儿学来的,特么阴险猥琐。 “怎么样,我参军行不行?”楚煜让了一招,给老侯爷赢了。他才不会告诉老头子,他才用了三分本事。 “行!祖父明天就去帮你张罗。”老侯爷一把拦着孙儿的肩膀,开心地大笑,他老楚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谢您了,等个几年,我给您挣个爵位回来。”楚煜笑模笑样地说,也伸手搭上老侯爷的肩膀,不像爷孙,更像哥俩好。 在老侯爷府上等了两三天,进军营的事情就有着落了。是老侯爷一个好友的儿子,恰巧在北郊大营,军职是个校尉。这位校尉名儿叫徐进良,今年四十有几了,因个性比较温吞,做到四十多还是个校尉。老侯爷让楚煜到他手下去,也是想着楚煜不用受长官磋磨的意思。 都说了徐进良脾气好,闻得是父亲的好友需要帮忙,便亲自来接楚煜一起去军营。 双方见面之后,楚煜对这位进良叔的印象很好。徐进良和老侯爷描述中一样,是个厚道人。当他站在楚煜面前的时候,楚煜就感到一股忠厚老实的朴质之气扑面而来。 “大侄子,会骑马吗?”徐进良让属下牵来一匹毛色枣红的骏马。 “进良叔,我会骑马。”楚煜感叹,不仅是个好男人,还是个细心的好男人。 “那就好,那我们就起程吧。从这里到大营,还要走一个时辰呢。”徐进良笑了笑说,一贯的温良。 “行,都听进良叔的。”楚煜翻身上马,喜爱地摸了摸马头,这是匹好马来着。 一行人一路疾驰,向着北郊大营掠去,楚煜的军旅生涯从此开始。 徐进良带楚煜回营,自然会把楚煜安排在自己帐下。在考虑安排楚煜到那支队伍的时候,却是发愁了。瞅着楚煜那身白玉无瑕的皮子,他都不好意思让人去泥土里摔打。 “大侄子,军旅生活可不好过,要不你就做进良叔的亲兵吧,住在我帐里,平时也参加训练,不过相对比较自由。”徐进良没说的是,他的亲兵都是有能耐的人,都是熬出来的,以后预备升职的。 “好啊,都听进良叔的安排。”楚煜想和谁交好的时候,那嘴皮子也是特别甜的:“侄子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要请进良叔多指点,什么做得不好的只管教训,不必顾及我祖父。我是来历练的,可不是来享福的,您说是不是?” “你能这样想就好。”徐进良也挺高兴的,当初还以为是老侯爷一意孤行强迫自己的孙儿参军,没想到楚煜自己也很积极,有这个心就好。 于是楚煜第一天来北郊大营,就成了徐进良的帐下亲兵。徐进良大小是个校尉,做他的亲兵也是很多人羡慕的。 徐进良手底下一千八百多人,分作三支队伍,分别由三个副校尉管着。另外他自己手里还有一只两百人的亲兵队伍,都是军营中的佼佼者。兵痞子们乍闻头儿带回来一个白面公子,还进了头儿的帐内做起了亲兵,都炸了。 嘿,有哪个亲兵这么大脸,还住在头儿帐内? 也是徐进良被楚煜那身养尊处优的白玉皮子唬住了,心想这样的贵公子,把他扔到几十人的大帐内,能活到明天吗? 楚煜那张脸还真别说,谁都不敢肯定他能在军营里安生度日。 “头儿,你回来啦?”三个副校尉听闻徐进良回来了,马上来大帐见人。 “郑开、吴秉、张子润,来得正好,我给你们介绍介绍我大侄子。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帐下的一员。”徐进良挺喜欢楚煜的,所以语气上十分亲昵,弄得三个副校尉分外好奇,这是哪个亲亲大侄子? 直到徐进良让开身子,露出楚煜那人来,三位看跌了下巴:“这这这,这就是您大侄子?您哪位兄弟生的,您老徐家有这遗传?” 徐进良尴尬一笑:“是我家老爷子的好友,平隆府的老侯爷的孙子。” 三人一听舒了口气,原来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就说,老徐家生不出这么俊的小子。”吴秉实话实说。 36|1023.23 “楚煜见过各位。”楚煜拱手道了声,脸色带着恰当的笑容,说不上多么热情,但也不失礼。 “好说,听说你……”郑开说着,突然冷不丁地对楚煜出手。 楚煜手疾眼快,覆手为雨,抓住郑开的手腕用力一翻,疼得郑开嗷嗷叫:“哎哟哎哟,快放手!疼死老子了!” “得罪了。”楚煜轻笑着放开他。 这时三人再看楚煜的眼神就不同了,先前认为他是弱不禁风的俊小子,如今定眼一看,却发现楚煜并不瘦弱,那身肌肉含而不露,那双眼睛锐利有神。气质忒么野,出手忒么狠,可不就是一头劲瘦有力的野豹子。 不愧是武侯家养出来的,要精细有精细,要实力有实力。 他们之中郑开偷袭的功夫是最好的,刚才却被楚煜轻易破解,同时还让郑开吃了苦头,啧啧,就冲着这手功夫,也是不得了。 “头儿,你这个大侄子真不简单。”郑开甩甩自个的手腕,吸着气儿说。 “大侄子,你这手功夫是老侯爷教你的?”徐进良也很惊讶,他真没看出来楚煜有这本事。 “我以前不是身子不好么,学来强身健体的。”楚煜满嘴胡言,企图带过去。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老侯爷,功夫打哪儿学的。 “……”四个大老爷们看着他,谁信呢? “嘿,你这叫强身健体,我看杀人越货都使得。”郑开是个混不吝的,收不住嘴巴。 “我瞧着倒像民间的擒拿术,不过不太正宗。”一直没说话的张子润开口说,他没说出口的是,这手擒拿术比之正宗的擒拿术更厉害。要是楚煜再用点力,郑开的手腕就不能要了。 “原来如此,还是老张见多识广。”吴秉点头说。 几个人经过这么一遭,很快就说到了一块儿去。一会儿让楚煜教擒拿术,一会儿和楚煜拆招。徐进良倒是不和他们闹,拉着张子润讨论征新兵的问题。 “少帅身边的季公子前儿透露,可能北边又要打仗了。”徐进良摊开羊皮绘制的地盘,看了看北边边境的国土说:“这次在勋贵子弟中征新兵是少帅的意思,也不知能征到多少人。” “勋贵子弟?和你那位大侄子一样么?”张子润眉角一挑,望了望正在闹的三人,那位公子是实打实的勋贵子弟了吧。 “是啊,不然我也不会贸贸然把他带回营里。我想着,他要是长进的话,也是个机会。要是不长进,也不显得唐突。” 张子润笑:“也是,毕竟后头还有那么多垫底的。”他安慰了徐进良一眼:“何况按照你那大侄子的本事,只怕连你都比不上。” 徐进良笑呵呵地摸了摸冒清渣子的下巴,要是楚煜真的有出息,他替他高兴。 从第二天开始,楚煜就跟着大部队一起训练。初入徐进良那支两百人的亲兵队伍,楚煜就受到了挑战。 原因是这样的,亲兵队伍有规定只能是两百人,如果楚煜要进来的话,就只能打败其中一人。 徐进良本来是想找个亲兵里的优秀者升上去,好让楚煜不用挑战就能进队。但是现在已经不用这样做了,因为他相信楚煜自己能行。 来到训练场,贰佰亲兵虎视眈眈地看着楚煜。他们昨晚可是说好了,只要楚煜敢选谁,谁就负责把楚煜打得满地找牙,再也不敢走后门。 “我选那位脸色有道疤的大哥。”扫视了一圈之后,楚煜笑眯眯地说。 很快那位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来,居然是个虎背熊腰的魁梧大汉。众人心中惊讶,难道那嫩皮小子疯了不成,居然挑了个比他大上俩号的硬汉。 “大侄子,你确定?”徐进良忧心忡忡,凑到楚煜耳旁低声问。 “嗯,进良叔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楚煜点头确定。 就听那边那大汉粗声粗气地说:“白面团子,你要跟我打?你不怕我揍掉你的牙么?” 军中一阵哄笑,从此楚煜的外号就是白面团子。 “我选了你,自然就是你。”楚煜卷起袖子,做足了样子。 “那我可先说好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待会儿挨了拳头可别回家哭鼻子告状!”大汉也听说了,这小子是头儿的亲戚来着。 “你放心,你要是把我的牙打掉了,我绝不让你赔。”楚煜一笑,然后缓缓走到大汉身前。 徐进良见二人就位,便压下担心宣布:“那好,我宣布比试开始。”执铜锣的士兵,铛地一声敲响铜锣。 “喝——”魁梧大汉先发制人,他已经想好了,要一举把楚煜凑趴下,丢死他。 众将士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内,都在替楚煜幸灾乐祸,这下要倒霉了吧——但是,他们看见楚煜的身形快得就像一道闪电,不单躲开了大汉的攻击,而且反制住大汉…… “操操操——他娘的,快看!”大家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我□□操!格老子的!”众将士们呜哇乱叫,可见是看到了震惊的画面,惊呆了小伙伴们。 楚煜邪笑一声,继续发力,一把将足足两百斤的大汉举至头顶,“哈!”转个圈儿,让各位看一看,瞧一瞧。 身为楚煜头顶上的汉子,汉子的心已经碎了,他再也没脸面对乡亲父老。 楚煜耍够了之后,不轻不重地把大汉抛在地上,拍拍手掌:“承让了。”他真好意思说。 “大侄子!”徐进良竖起大拇指。 楚煜对他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什么叫做少年意气,什么叫做一战成名,这就是了吧。 在场的两百亲兵,不能说全部都服了楚煜,却也不再对他轻视。继魁梧大汉之后,又有几个士兵对楚煜发起挑战,楚煜一一接受。 老侯爷说得没错,楚煜的招数真的阴险又猥琐。他最喜欢挑软肋下手,而且是一招即中,从来不留手。将士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打法,集体被他打出火了。 于是每天的训练之余,就是找楚煜打擂台。 接连打了十天之后,徐进良的两百亲兵都和楚煜交过手了,无不是对他又爱又恨。不过每个人都很服他,确实是服了,不服不行啊,连车轮战都搞不定的男人,他已经不是人了。 甚至很多兵痞子开始琢磨,既然楚煜的招数这么好使,能学到楚煜的招数吗? 于是楚煜做起了武术师傅,一时风头无俩,连徐进良身边的副校尉都要避其锋芒。各队里听说了楚煜的名头之后,也开始找楚煜偷师,希望通过楚煜的教授可以挤进亲兵行列。 楚煜倒是没什么,教一个是教,教俩个也是教。可亲兵队里的糙老爷们就不肯了,凭什么楚煜教你们呀,那不是胳膊往外拐吗?教会你们来打我们,娘的,还要不要一起愉快地打仗了。 不过即使表示愤怒,却没有真的阻止,毕竟事关人命,多学一招就是一点保障。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同胞在战场上战死。 这天和往常一样,例行训练。不过气氛却有点闹哄哄地,人人都在议论某件事。 “听说了吗,咱们少帅回营了,还带了一帮细皮嫩肉的家伙。”糙汉子嘎嘎怪笑,挤眉弄眼地说:“来给咱们烧洗澡水的吗?” 旁边的士兵哈哈大笑:“咱们连洗澡水都不用烧了,我看是来洗衣服的。” “什么少帅,什么家伙?”楚煜背着光,从前面走来。一米七八的个子,愣是给人无限的压迫感。现在众人见了他都得收起脾气来,免得被收拾。 “哟,白团,又打趴了几个外营的家伙?”士兵站起来,对着楚煜龇牙笑。这白团的外号是亲兵队才敢叫的,别人一律不敢乱喊。 “西营那帮兔崽子呗,一个个的穷折腾。”北郊大营里共分五个分营,东西南北中,每个营都有大几万人,而楚煜属于北营。他打听过了,中营是幕玄陵幕少帅的地盘,那里面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全是幕少帅的亲兵。 “嘿,就该揍他们,让他们知道咱们北营的厉害。”士兵笑嘻嘻地说。 “刚才说什么?”楚煜还惦记着刚才听到的一耳朵。 “说咱们幕少帅呗,他回来了。”士兵不屑地说:“听说招了一帮贵族子弟,也不知道能不能打仗。” 楚煜勾起嘴角:“看看就知道了。” 原来是那位回来了呀,还以为见不到了呢。 刚回到营里,把那两千名从贵族里和官吏人家里征到的新兵交代下去,幕玄陵习惯性地询问营地里的大小事。接着把游副将和李副将都叫来,一起巡营。 训到北营的时候,三人不由地停驻了脚步。因为前头正在打擂台,而且打得十分火热,令人看得热血沸腾。 “那人是谁,身手真不错,就是看着不像是咱们营里的糙汉子。”李副将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的人,那是一个肤色如玉,身形如豹,出手十分了得的青年。 “看见他出手的速度和力道了吗?这是个要人命的家伙。”游副将就没有李副将那么好笑容了,他面上十分严肃,盯着楚煜就像盯着一个杀人犯似地。但是出乎意料,楚煜打到最后也没伤害对手一分一毫,于是他才笑了:“次子前途无量,将来一定是个出色的将领。少帅,您说呢?” 幕玄陵深深看着台上的人,点头:“确实不错。” 李副将和游副将不会知道,在幕玄陵看到楚煜的那一刻,他心里是什么光景。在楚煜身上,幕玄陵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一个用血腥来挽救性命的人,他身上是大善,也是大恶。两种矛盾的感觉糅合在一起,就成了风光月霁和心狠手辣的楚煜。 “他是谁?” 游副将和李副将当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幕玄陵也不一定要他们回答,而是想自己亲自去得知答案:“我去会会他。” 少帅就这样去了,为了一个面生的士兵。 李副将和游副将面面相窥,他们少帅可不是这么亲民的人,平时可高冷了。特别是最近,根本就是人鬼勿进的状态,已经压抑很久了。 “哎,去发泄一下也好,咱们少帅就是压力太大了。”李副将感慨说。 压力大的少帅一走近擂台,很多士兵就认出了他,纷纷抱拳行礼。少帅一摆手,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不过这时候台上还在打,少帅就逮了附近一个兵痞子问:“台上那个是谁?” 兵痞子也是有脑袋的人,自然知道少帅注意的是谁,嘿嘿一笑:“那是咱们亲兵队里的头号人物,叫做白团。” 幕少帅砸吧砸吧嘴:“白团。”连名字都那么任性。 “少帅,白团打完了,要不您上去跟他过两招。”他们也很想知道,要是白团和少帅对上,到底谁输谁赢啊。 “嗯,用你说。”幕少帅看都不看那小兵痞,大步就掠上擂台,出现在楚煜的视线里。 “哟,来了个大人物。”楚煜极尽风情地一笑,拿出当初那谁谁讨老婆的骚劲儿来,不要脸地往外散发他的男性荷尔蒙。 没见过幕玄陵的正脸的时候,他就惦记上人家了,这会子见了正脸,他很清楚,这个男人他楚煜要定了。 “你叫白团?”幕玄陵想自他口中听到他的名字,而不是别人告诉的。 “呵,我是啊,我叫白团。”楚煜眼神带着勾儿地瞧着人家,从帅得冒泡的脸,到劲瘦有力的腰,特别是那两条大长腿,又长又直,绝了:“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幕玄陵。”幕少帅咽了咽喉结,不相信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明知故问吧。 “嗯,既然你上台了,那就动手吧。”楚煜笑了笑,没有再多废话,一切等肢体接触了再说。 “好,你小心。”幕玄陵说罢,起式向楚煜攻过来。 楚煜与他同一时间动手,二人就像两把精短的匕首一样,一旦交汇就缠斗不休,要分开唯有决出胜负。 幕玄陵十分承认,这个白团的身手很好,而且很巧,是一种从没见过的打法。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好像故意和他…… 楚煜又一次勾住幕玄陵的腰,和对方亲密贴合了一下。幕玄陵用力撞开他,用得是自己的胸膛。这正和楚煜的意思,于是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和幕少帅身体碰撞。 俩男人在台上缠来缠去,撞来撞去,别说当事人是怎么想的,连台下观战的人都觉得奇怪了,这他娘的又是什么打法? 众将士无不是在担心,难道老子又村通网了,已经落后了? 打到最后,楚煜和幕少帅各自出了一身汗。幕少帅发觉,无论自己用什么招数,出多少力气,对方都一一接招,根本不落下风。于是二人的武力值不断攀升,都拿出真本事来,这场架打得更加火花四溅,淋漓畅快。 最终楚煜压在幕少帅的胸上,汗淋淋地笑了:“幕少帅,跟我打架爽吗?” 幕玄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推开他:“你很好,不错。” 二人站起来,楚煜有点小失望:“就这样?”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有点可怜兮兮地。 “那你想怎么样?”幕玄陵失笑,他觉得对面的白团好像只讨肉吃的小奶狗。 “我特崇拜你,我能做你的亲卫吗?”楚煜大大方方地问,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当然,那双眼里的火热也一点都不收敛。 “你想做我的亲卫?”幕玄陵不是没见过自己的崇拜者,但是楚煜这么直白坦荡地说崇拜自己,还真的有种特别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人不一样,还是事不一样,总之就是不一样,他说:“做我的亲卫不是那么简单,不光要身手好,还要吃苦耐劳,外加听话。” “那简单,我很能吃苦耐劳的,只要是你说的话,我肯定听。”楚煜笑着说,保证的同时还不忘抛个媚眼。 这如同表白的话,听得幕玄陵心中一热,于是又深深地看了楚煜一眼。 “好,明日一早来中营找我。” 楚煜高兴得笑眯了眼,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几乎要扑上去给幕少帅一个吻。 “那行,咱们明天见。”楚煜矜持地朝着自己的男神挥挥爪子。 “恩。”幕玄陵看看那只爪子,又看看那张脸。不管怎么移开自己的视线,到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到那里,他觉得自己很奇怪。 直到和楚煜道别之后,走在回营的路上,幕玄陵也没想明白,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很不对劲。 “少帅,那小子如何?”李副将走在身旁陪着。 “不错,他很好。”幕玄陵走了几步,又补充:“他不是那小子,他叫白团。” 游副将张张嘴,看来少帅很喜欢那小……不不,很喜欢那个白团啊。 “他十分想做我的亲卫,我让他明天一早来中营,你们也可以帮我考考他。”幕玄陵丢下一枚炸弹。 李副将和游副将酸酸地咂嘴,你们也可以帮我考考他……哟,字里行间都流露着白团已经是他的人的意思。 幕少帅,你至于吗? 不过李副将和游副将酸归酸,却替他们少帅感到高兴。少帅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开朗了,前阵子更是心力交瘁得不行,一张臭脸足足端了小半个月。眼下终于诸事都告一段落,谢天谢地,少帅也终于有时间喘口气儿了。 此刻还呆在北营擂台上的楚煜,心满意足地抹了一把汗。如果不是为了幕玄陵,他其实可以不让自己流汗的,因为他很讨厌流汗的粘腻感,甚至有点洁癖的意思。 “白团,你居然打赢了幕少帅,那可是幕少帅啊?”等幕玄陵一走,台下观战的北营士兵们就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他们北营徐校尉的亲兵队里的白团,居然打赢了幕少帅。 这是个大消息。 没有多久,整个北营都知道了。他们传来传去,就是没传楚煜后来说的那句,是幕少帅让我的罢了。 其实是不是呢,那就只有楚煜自己知道了。 幕玄陵并不是刻意让他,但是楚煜感觉得到,他绝对有那么点不想下重手的意思。嗯,这算不算让呢? 吴秉郑开等,一见了楚煜就扑上去揍他,边揍边说:“好小子!听说你打赢了幕少帅啊?挺威风啊?让哥哥们也来领教领教你!” “你们就是羡慕嫉妒恨,我理解你们。”楚煜咧开嘴笑嘻嘻地调侃,打闹间更是放出一个天大的消息:“我明天就要去中营了,做少帅的亲卫,怎么样?崇拜爷吧?来来来,快跪舔我!” “操!格老子的!快揍死他!”吴秉嫉妒得眼都红了,猛地翻身压住楚煜,压死他! “揍他!叫他得瑟!” “妈的!你们好意思五打一吗?”楚煜抬头一数,五个人头在眼前晃来晃去,那三大头兵是谁,准是亲卫队的王八蛋。 六个人滚在一块儿,打闹了一通之后,天色也不早了,楚煜拍拍身上的泥土,呸呸呸地进了徐进良的帐篷。 徐进良一看他又是灰头土脸的就摇摇头:“天天打架,我看你进了军营就像猴子归山。”撒欢。 “进良叔,我哪哪像猴子了?怎么着也得是头老虎吧?”楚煜走到自己的地盘,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我去河边洗澡,您去吗?” “你和他们去吧,小心点。”徐进良埋头看着一本兵书。 “嗯。”楚煜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对徐进良说:“进良叔,我有件事跟您说。” 徐进良抬起头:“什么事?” “明天我要去中营报到,是少帅让我去的。”楚煜看着这位对自己蛮好的老叔,有点不舍,明明自己是他好心带进来的,一直照顾着。可是没多久,自己就要往外爬。 “少帅今天来巡营了吧,看见你是个出色,起了爱才之心也很正常。”徐进良真心地笑了笑:“这是好事,你祖父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楚煜看着那张朴实的笑脸,张了半天嘴:“谢谢你,进良叔。” 37|1023.23 “傻孩子。”徐进良很理解他那种表情,每当有本营的士兵调走,也是一样的表情:“去了中营以后,有空就回来和大伙儿切磋切磋,不都是一个大营里吗,没有什么大不了。” “好,我知道了。”楚煜笑起来,可不就是,都在一个大营里待着。 看来军旅生活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连楚煜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都开始变得默默唧唧了。 北郊大营靠着两面高山,山间有个规模不算小的瀑布。那瀑布泄流而下,足足有二十多米高,底下就是一个宽阔的深潭。深潭周围怪石嶙峋,一般人到了这里,只敢在边上洗洗澡,玩玩水。 不过北郊大营的兵痞子们都不是一般人的范畴,他们到了这儿就像鱼儿入了水,有哪儿是不敢去的。 楚煜第一天来军营就被带来这里洗澡,他深深喜爱那条敖娇又任性的大瀑布,最爱钻到瀑布里面的小洞天里搓澡。 不过今天似乎很不巧,他一进去就被人偷袭了。 “操!活腻了!”楚煜暴喝一声,因为没留心,差点让对方得手。 “是你?”那人收回手,有些意外地看着楚煜。 “幕少帅?”楚煜也很惊讶,哎,石头后边的人,可不就是老帅老帅的幕少帅。 “你怎么会来这里?”幕玄陵收回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这里是我的地盘,其他人没告诉你吗?” 楚煜听了,一拍脑门:“我就说呢,那群王八羔子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来。”他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么个好地方,结果愣是没人感兴趣,合着是在背后偷偷嘲笑他呢。 得,回去一准揍他们。 “呵呵。”幕玄陵笑了笑。 “真好看,我第一次看你笑。”楚煜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瞧完脸蛋瞧蜜色的胸肌,瞧完胸肌瞧结实的腹肌,很好,八块。腹肌下面么……水太深,楚爷看不到。 “看什么?”幕玄陵的笑很快就没了,他不是个习惯面带笑容的人。这时候感受到楚煜炙热的眼神,竟然有些不自在。 “看你的腹肌。”楚煜低头看看自己的,摇头叹息。 “……”幕玄陵先是一窘,然后又想笑了。视线也不由自主跟着楚煜往下看,其实还好,没有小肚子,只是也没有腹肌就是了。他说:“你很在意这个?”楚煜身手那么好,竟然肌肉那么不显,幕玄陵也疑惑。 其实更令他在意的是,楚煜的一身皮子,比他今天带回来的贵公子们还要矜贵。 “有点在意。”楚煜面上却没有很在意的表情,他泡在水里悠然自得得很。 “嗯。”幕玄陵不懂得安慰人,于是沉默。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洗澡吗?”楚煜问。 “嗯?”幕玄陵微微睁眼,看着他。 “因为我不想跟那群糙汉子们一起洗,忒么欺负人。”楚煜忿忿然地说,嘴角翘得老任性。 “呵呵。”幕少帅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就看上你这地方了,以后我还来。”楚煜望着幕玄陵,眼神十分霸道。就像个任性的熊孩子,我就通知你啊,我以后还来。 “嗯,来吧。”幕玄陵答应了,看了一眼楚煜任性的脸,他总有种要亲近的冲动。 “好,那谢你了……”楚煜也没想到,幕玄陵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他只好愣愣地看着心宜的幕少帅……怎么能长这么帅呢? 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要男人味有男人味,要雅致有雅致,要气质有气质,哪哪都好,不能更好了。 楚煜喜欢的不只是幕少帅的脸,当然,还有身体嘛,身体也是极好的。 至于灵魂什么的,楚小爷还没那么高端,他十分承认自己是被幕少帅的色相所吸引了,怎么样? “幕少帅,我帮你擦背好不好?”楚煜生怕自己饿狼扑羊,三步两步地久蹿到幕玄陵身后。 幕少帅想说不用,某人却已经很自觉地擦上了。赤手空拳地,就往别人背上胡乱磋磨。 肌肤相触动的时候,俩人都觉得腰间一麻,感觉不太对了。 “幕少帅,绷这么紧干嘛,我都搓不动了。”楚煜搓着别人硬邦邦的肌肉,心里微微嫉妒,怎么我没有呢。都怪楚雱那个渣爹,生儿子不带帮他练肌肉。 “不用了,你洗你自己就好。”幕少帅一开口,就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那要不,你帮我搓。”楚煜一说,还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幕少帅还没说好与不好,就看见一扇细皮嫩肉,线条流畅的背,杵在自己面前。他看看自己带着薄茧的大手,又看看楚煜不堪一搓的背,这让他怎么下手。 “少帅,来呀。”楚煜翻手摸摸自己的背,好想喊一声,痒痒啊,冤家快来搓呗。 幕少帅犹豫了半晌,终于小心翼翼地下手了:“痛不痛?” “没事,再用力点,我受得了。”楚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娘哟,好想和少帅滚床单,好想哭着叫少帅用力…… 幕玄陵加大手劲搓了一把,果然看见楚煜的皮肤还是那样白,一点红影儿都不带。这下他就放心了,于是掌心里那倍儿妥帖的触感涌上心头,这还是男人的皮肤吗? 滑不留手。 搓在别人的背上,麻在自己的胸口,真是怪怪地。 所幸楚煜的背就那么点大,要不了多长时间就搓完了:“好了。”幕少帅收回手的时候还有点不可置信,他堂堂一员以高冷闻名的大将,居然帮一个小士兵搓澡了。 “谢谢少帅,少帅辛苦了!”楚煜享受了一把,双颊有点红晕。幕玄陵一停手他就跑到幕玄陵背后:“礼尚往来,我再帮您擦。” 幕少帅晕晕陶陶,几次想喊停却没有实践,他都走神去描绘那双在自己背上游走的手去了。 那肯定是一双没有茧子的手,掌心柔软又有肉,手指修长又有力,贴在背上很舒服。 那双手一开始规规矩矩地贴在背上,后来就摸到腰上,再后来……不能再后来了,幕少帅一把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 “干什么?” 楚煜呵着气在背后笑:“我想摸摸你的腹肌。”不看脸还是很正直的。 幕少帅看不见他的脸,犹豫了一会儿就握住那只手,往自己的腹肌上覆去。做完这一切,他自己由衷地感到荒唐,为什么他如今变成这样,竟然和一个士兵在一处,*般你来我往…… 这仍是认识的第一天,仅见了两面。 “真好,真羡慕你。”感受着手底下起伏有致的腹肌,楚煜忿忿然,咬了一口肩胛骨上的肉。 “……”幕玄陵整个人一震,马上丢开楚煜的手,和身后那个人拉开距离。当他抬头看楚煜的时候,眼里头还留着没散去的震惊。 “你震惊什么呢?”楚煜无辜地问,其实他更想喈喈地奸笑来着。 “没什么。”幕少帅恢复如常说:“我洗好了,你自便。”说着就转身出了小洞天,通过水帘游到外面去了。 楚煜站在原地,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奸笑,好久才追着出去。 可惜幕少帅已经回营了,只能明天再见。 这一天晚上,楚煜倒是睡得很好,却可怜了幕少帅,回到军帐里不时就要反手摸摸自己的肩膀后,不然总觉得肩胛骨处不舒服,麻痒麻痒地。 “少帅,背上长疙瘩了?脱了我帮您看看?”季遥跟他对坐着谈事情,已经忍受他很久了。 “没有。”幕少帅淡定地收回手,眼神里写着,你继续说。 季遥扇了扇羽毛扇子,用一种堪比x光的目光盯着幕玄陵。他倒是想和幕少帅继续谈正事,可是人家一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谈个毛啊。 “说吧,遇到了什么难事?”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往心里藏,闷不死他。 “没有什么难事。”幕少帅的心飘到某扇玉白的背上,搓澡算难事吗? “哦,那我换个方式问,你遇到了什么令你心不在焉的事?”季遥不嫌上司墨迹,一点都不嫌。 “我没有心不在焉。”幕少帅嘴硬。 “成,那我再换一个,你究竟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呢?”季遥真的不嫌上司墨迹,一点都不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幕少帅一脸正直地看着属下,他认为那属于他的私事,为什么要对季遥说:“训练新兵的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季遥咬牙:“没有。” 幕少帅:“那好,你出去吧,本帅要休息了。” 季遥气呼呼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少帅的帐篷,临走时还一脚踢翻了一张椅子。 “少帅?”门口的守卫听见声音,以为打起来了。 “无事,本月扣季军师一半军饷。”幕少帅看着那张几乎散架的椅子说,虽然一半有点贵,但是椅子也是很无辜的。 “啊啊啊!幕玄陵!”季遥怒吼。 周边的兵痞们都习惯了,季军师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回,回回都被扣得只剩下几个铜板儿。然而到了下一个自然月,他还是不知悔改,也是一个奇葩。 “白团,去了中营可别忘了我们这帮兄弟,要经常回来啊!”亲兵队的爷儿们都搂着楚煜的肩膀,依依不舍。虽然昨晚没少酸楚煜,但是到了分别的时候,还挺难过的。 “放心吧,忘不了你们这帮三孙子,我肯定隔三差五地回来揍你们。”楚煜咧着嘴满嘴胡说八道,挨个和兄弟们碰碰拳头。 “操!娘的!你快滚吧,到时候看谁揍谁!”那士兵凶狠地砸了楚煜一拳,然后又蔫头蔫脑地:“你说你怎么就搭上了幕少帅呢,你要是一直在咱们北营那多好啊。” 是啊,楚煜在北营坐镇,那是出了名的单挑王,谁敢小窥。 “都是一个大营里生活,别娘了吧唧的,好了,我走了,别太想我。”楚煜挥挥手,咧着一口白牙,潇洒如风地吹向中营。 北营的爷儿们都能预见到,这家伙到了中营肯定又是一场飓风,呼呼那个吹呀。 楚煜以为自己能畅通无阻地到达少帅面前,但走到营外就被拦下了,被盘问得有些不耐烦。 恰好李副将认识楚煜,走过来亲自把他领走:“你就是白团?” “对,你认识我?”楚煜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诨名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他看李副将年纪也不大,以为是个小头目呢。 “连少帅都认识你,你说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呢?”李副将要笑不笑地说。 “有道理。”楚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我是少帅帐下的副将,人人叫我李副将。”李副将自持是个人物,可惜对方不识货。 “哦,李副将,你带我去找少帅吗?”楚煜心心念念地都是幕少帅,哪有空和李副将侃大山。 “少帅让我帮他考考你。”李副将本来不想考的。 “哦?”楚煜双眼微眯,看着李副将:“考什么?比武?” “非也,你的身手少帅已经考过了。咱们换别的,考行兵打仗怎么样?”李副将微微一笑,人畜无害。 “行兵打仗?呵呵,您真逗。我就一小兵,少帅说了,只要能吃苦,会听话,就行了。”楚煜看傻子一样看了李副将一眼,不过没表现得太明显,楚爷只是个小兵,呵呵。 李副将瞧着那张灼眼的笑脸,怎么就那么膈应,这混不吝的玩意儿还是交给少帅自己处理吧。 “这是谁呀?长得比我还俊。”季遥从幕少帅帐里出来,一眼瞅见楚煜,竟是个难得一见的俊小子。 “这是少帅要的人,叫白团。”李副将警告了季遥一眼,可不许随便调.戏。 “白团是吧,我叫季遥。”季遥灿烂一笑,明媚的桃花眼在楚煜身上来回扫荡:“你是新兵吧,我以前巡营的时候可没见过你。” “我是新兵没错。”楚煜懒得纠正自己不叫白团,他觉得这个叫季遥的槽点太多。 “多少岁了,家住哪里,娶媳妇没?”季遥扇了扇羽毛扇子,一双美目饶有兴致地看着楚煜。 “我不喜欢你这款的,我喜欢有男人味的。”楚煜咧嘴一笑,十分阳光。 “……”季大妖精横扫五营,就没遇见过这么不给脸的。 “李副将,进来。”幕少帅的召唤从帐内传来,看来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季公子,你看?”李副将担心季遥会发飙,又担心季遥会对楚煜出手。 “既然少帅有令,那就进去吧。”季遥满脸臭色地瞪了楚煜一眼,嘴里嘀咕:“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切!” “李副将,他是个基佬?” “嗯?”什么叫基佬? “喜欢男人。” “都是玩笑,玩笑。”李副将汗颜,季公子啊,你真是北郊大营的老鼠屎。 幕玄陵从案上的书卷中抬起头来,看见那张面如冠玉的脸,芝兰玉树的身姿。对方明明是翩翩佳公子的皮,却装着一个不羁的灵魂。 “少帅。”楚煜也在看自己心爱的幕少帅,虽然还是那副孩子气的任性模样,笑容却比看见谁都真诚。 “嗯。”幕少帅在那样热烈的注视下,极力淡定地说:“既然来了,就去见见同袍们。” “好。” 今天的训练还未开始,幕玄陵、李副将,带着楚煜一起来到训练场。听闻中营的入营条件也是和北营徐进良的亲兵队一样,楚煜就放心了。不就是打架吗,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二职业,输谁也不能输给普通人。 “不要轻敌,中营的将士都不是弱者。”幕玄陵看见楚煜一点都不上心的模样,以为他骄傲自满。 “和你比如何?”楚煜扭头笑问。 “你说呢?”幕少帅瞟了他一眼,然后严肃着脸:“不要自满,认真对敌,无论什么时候。” 楚煜听得出来,幕少帅是真的很严肃在训导他:“好,我知道了。”他不由地也认真保证。同时感觉自己对少帅的喜欢又多了一层,他喜欢少帅身上的军人气质。 幕少帅治下很严厉,在训练场上,他的部下没有一个是嬉皮笑脸的。得知楚煜以新兵的身份要加入中营,他们心中很多想法,却完全不会显露在表面上,这就是和其他营的差别。 楚煜挑选出一个青年,脸孔看起来还很青涩,估计也是新加入的。楚煜的想法是,新人机会还有很多,要是老兵被他落了面子,只怕会引起群愤。 “他倒是会选人。”李副将站在幕玄陵身边,看见楚煜选的是今年加入的新人,还没跟着中营打过仗的。 “他不是怕事的人。”幕少帅忍不住替楚煜解释,他想他是理解楚煜的。 “他还这么年轻,少帅对他太过看重,只怕对他来说不是好事。”李副将若有所思地说。 “李副将莫忘了,本帅十四岁参军,十六岁就封将了。”幕玄陵看着已经和人动起了手的楚煜,猜测楚煜的年纪应该在十七八左右。 “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能和少帅比拟。都说英雄出少年,这样的人物却是凤毛麟角。”李副将说。 “你是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本帅?”幕玄陵的视线从楚煜身上收回来,直直地望着李副将。 “额……”李副将后知后觉,自己似乎玩脱了:“少帅的意思是,要亲自教导他?” 这个话题转移得很美妙,幕少帅心情不错地点点头:“嗯。” 说话间,那边的比试也结束了,自然是楚煜获胜。因顾及少帅的面子,楚煜放水了,并没有一上去就速战速决,而是拖了好几十招。为了少帅,不知人情世故为何物的楚爷也是拼了。 “少帅,我是不是可以做你的亲卫了?”楚煜拍拍身上的尘土,笑容满面地走到幕玄陵面前。 “怎么打了那么久?”幕少帅皱着眉,他还想让楚煜震慑一下众将士,免得以后楚煜跟在他身边被人不服。 “还不是为了你,那是你的亲卫,我不能打你的脸。”楚煜坦荡荡地说,一脸委屈,难道他做得不对。 “你应该为你自己着想才对。”幕少帅愣了一秒,才板着脸教训,不过不得不承认,楚煜的维护令他倍感舒心。 “好,都听你的。”楚煜的委屈一扫而光,继续像只小奶狗一样看着幕玄陵:“你会把我安排在哪里?我能跟着你吗?” 又是这种眼神和表情,幕少帅多少想伸手顺顺楚小狗的毛:“咳,自然是跟着我,你毕竟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不能辜负了你的好天赋。”不看内心那蠢蠢欲动的念想,光看脸还是很正直的。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哟。”楚煜笑眯眯地说,眼中闪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精光。 如此这般,楚煜被幕少帅领进了自己的大帐内,当他说要亲自教导楚煜的时候,受到了众人热烈的质疑。 “这家伙很厉害吗?我看也就那样,和你带回来的小鸡仔们差不多。”季遥对楚煜的印象坏了,这会不遗余力地挤兑他。 “光说不练嘴把式,要不咱们练练?”楚煜开始掳袖子。 “啧!我为什么要跟你练?”季遥面露不屑,却管不住自己连连后退的脚步,最后躲到游副将身后。 “切!季娘炮。”楚煜回到幕少帅身边,站好:“我知道你们都不看好我,不过我会让你们知道的,我远比你们想象中要强。” 不管他们信不信,楚煜就在这里立下了目标,他要做幕少帅身边唯一的男人。 “我们拭目以待。”季遥从游副将身后蹦出来,问幕少帅:“这家伙你打算安排在哪个帐?”士兵们十多二十人一起住大帐,想到那个环境季遥就幸灾乐祸。 “就住我帐内。”幕少帅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管把楚煜安排在哪个帐,似乎都不对。而且他还记得,楚煜不喜欢和一群糙爷们呆一起。 “少帅!”季遥险些把自己的羽扇折了,他三番五次想住少帅的帐篷,可是人家就是不答应。 38|1023.23 “就这么决定了。”幕少帅不想听季遥咆哮,很快就把帐篷里多余的人赶出去,要知道军营里也是很忙的。 众人出去之后,帐内就只剩下楚煜。 幕玄陵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简略地交代一下东西:“虽然你跟着我学习,但是平日的训练,你也要参加,不得松懈。” “好,都听你的。”楚煜微笑说,直勾勾地望着少帅。 “李副将和游副将是我的心腹,你有什么不懂可以请教他们二位。”幕少帅想到楚煜那谁都不服的性子,特意板着脸补充:“要尊重他们。” “嗯,少帅你长得真俊。”楚煜看支着下巴,看得收不回神。 “白团,我在与你说正事。”幕少帅严肃地瞪眼。 “噗……”楚煜着实忍不住,少帅一本正经地喊他白团,忒么搞笑了,哈哈哈。 幕少帅的威严,何曾被人这么无视过,他想生气。 “少帅息怒,我错了,别生气。”楚煜见势不好,连忙告饶,什么调笑的心思都没了,只剩下满目慌张。 “算了,下不为例。”幕玄陵瞥了一眼那人的无措,才发现自己生不起气来,根本就没真正怪他。 也怨不得李副将会那么担心,他对楚煜真的太纵容了。 “好,那我出去训练了。”楚煜见他真的不生气了,放松之余也没忘记把脾气收敛起来。目前他还是不能太放肆,幕少帅还不是他的幕少帅。 “去吧。”幕玄陵看见他的小兵变得恭敬,竟有一丝小失落。 楚煜一边反省自己,一边晃到训练场,跟兵哥哥们一起训练。男人之间的情谊来得很简单,无外乎是一起扛过枪,或者一起女票过女昌。 不用多久,楚煜这个蔫儿坏会装x的小混蛋就和大伙儿混得滚瓜烂熟。三天一过中营的将士们都知道,他们这儿来了个拳头厉害嘴巴恶毒的小霸王,谁要是不服就去挑战。 楚煜不止光揍人,有时候也会施施恩。看谁顺眼了,就算上一刻打得鼻青脸肿,下一秒也会赠你一盒祖传药膏,保证药到病除。 用过药膏的士兵第二天都会满脸惊喜,藏着捂着不让人把剩下的抢走了。因为楚煜给的药膏,不仅能消肿止痛,还能祛疤生肉。 他们这些上过战场的老兵,谁身上没有几道疤。要说有伤疤其实也不碍事,男人的勋章嘛。可是有些没娶媳妇的就在意了,谁愿意让未来媳妇嫌弃自己满身疤痕。 娶了媳妇的也不愿意带着伤疤回去,那不是让婆娘担心吗? 楚煜在训练场上是佼佼者,离开了训练场也是吃喝玩乐的好手。营里不是伙食不好嘛,他就带着三五兄弟去潭里抓鱼,那一手烤鱼的功夫,叫一个绝。吃过的都说好,下次你他娘的还要带老子来。 鱼很肥大,不过吃多了还是会腻味,楚煜就把注意打到山边的野味身上。众人一听他的想法,纷纷阻止,打野味可不是那么简单,离得远了恐怕会违反军纪。 “没事没事,你们等我半柱香的时间,马上就回来。”楚煜自喻山大王,区区野味怎么难得倒他。 “半柱香,他能行吗?”一个叫大头的士兵怀疑地说,他是经常跟着楚煜混吃混喝的头号小弟。 “白团可不是一般人。”另一个叫薛长亦,为人比大头沉稳多了,可是仍然和楚煜混在一起。 “这么多废话干嘛,等着吃就行了呗。”说话的这个叫卫琏,家里还是大户呢,就算参了军,身上那股子贵公子的习性也还没磨掉。第一眼看见楚煜他就倍感亲切,他俩都是一样一样的人。 半柱香很快就过去了,楚煜提着一只獐子,飞一般回到岸边:“长亦,抄家伙剥皮拆骨,大头负责烧火。” “卫琏干什么?”大头老实地烧火,可是看卫琏没事干他心里不舒服。 “他啊,混吃等死。”楚煜把獐子一扔,洗手去。 “嘿嘿。”卫琏懒洋洋地一笑,高兴。 楚煜洗完手,又抓了两条鱼上来。虽说他们吃鱼吃腻了,但是幕少帅喜欢吃鱼。 “白团!这獐子怎么烧啊?”薛长亦洗干净獐子,朝着楚煜吼。 “截一条腿单独烤,其余做肉串。”楚煜提着两条鱼回来。 “怎么还烤鱼?”卫琏盯着那俩肥鱼,其实他一点都不腻味来着,是楚煜自己嫌腻味。 “给少帅烤的。”楚煜自己收拾了鱼,又接过那条獐子腿,侍弄得很仔细。 “这腿也是给少帅的吧?”大头嘿嘿一笑:“白团对少帅真好。” “可不是,少帅对白团也好。”薛长亦十分同意地点点头,他以前还猜测过,白团是少帅的亲戚呢。不过他们都知道,少帅不是那种任人唯亲的人,是他们想差了。 “他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他好,我可是知恩图报的人。”楚煜笑嘻嘻地说,其实心里头喜滋滋的。他在幕少帅身边待了这么些天,才知道幕少帅是个倍儿高冷的人。 不过幕少帅的高冷在楚煜面前不太明显,楚煜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这种不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楚煜太贪心了,他要的不止这么多。 “我说你们,一会儿留几串,拿回去孝敬你们副将。”反正獐子这么大,他们吃不完。借着兄弟的手拿回去孝敬副将们,那些副将也知道这是他楚煜烤的,嘿嘿,顺水人情么。 四个人饱餐一顿,把岸上的痕迹清理干净才回去。这个地方可是秘密基地,寻常来潭边洗澡的汉子们摸不到这里来。 “好了,回去吧。”楚煜提着两条烤鱼,一只烤獐子腿,心满意足地回营里。 幕少帅这几天都挺忙的,不太跟他一起去小洞天洗澡。不过他没回带回去的烤鱼,都被幕少帅消灭得一干二净。 这天回来得比较晚,天色都暗了。楚煜撩起帘子走进去,带回来一股香味儿,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掺着水汽的青草香味。 幕少帅早就闻到了,不止是烤肉的香味,还是楚煜身上独有的清香味。 “回来得这么晚?”幕少帅也才发觉,竟然天黑了。 “吃晚饭了没?我带了烤鱼和烤獐子腿。”楚煜轻车熟路地来到吃饭的桌边,把烤鱼和烤獐子腿放好,再用匕首把獐子腿削片,一片一片地码在盘子中。心思一动,他从自己的小柜子里拿出一瓶香喷喷的拌酱。 “哪来的獐子?”幕少帅闻着香味,手里的书卷也看不下去了,丢下书大步走过来。 “我抓的呗。”楚煜又开始笑嘻嘻地满嘴胡说八道:“这獐子特别蠢,一看见我就跑不动了。” 幕少帅吃了一片沾了酱的肉片,是楚煜递给他的:“为什么跑不动?”楚煜的手艺他早就尝过,现在天天有得吃。 “我太帅了,被我帅晕了呗。”楚煜又替幕少帅撕鱼,挑刺。 “呵呵。”幕少帅低低地笑出声来,转眼一口鱼肉送到嘴边,他沉默地张开嘴,吃掉。这样真的不好,可是无从拒绝,因为楚煜做得太自然了。 “这种拌酱好吃吗?是我新做的。”上次那种微辣,但是幕少帅他竟然不吃辣,一吃辣就脸红。幸好楚煜自己不是无辣不欢的主儿,跟着幕少帅吃也无妨。 “很香。”幕少帅舔了舔嘴唇,吃得很满足。他认为自己不重口腹之欲的,毕竟这么多年行军打仗,吃的是大锅饭,他也没嫌弃。可是自从有了楚煜给他开小灶之后,他才知道美食的诱惑。 “可不是,我加了很难得的香料在里边,这世上也就你才吃得到。”楚煜大言不惭地说,不过也是事实。因为那种香料是他用异能催熟的,其余人也不知道这种植物的籽儿能食用。 “嗯。”幕少帅一片一片地享受,像只猫一样,末了认真盯着楚煜说:“你很好。”不仅仅会武功,还会做饭,教他学东西也学得很快,和他相处也相处得很舒心,真的很好。 “你赞美别人就只有这句吗?”楚煜挑了挑眉毛,他已经听了很多句你很好了,咱能来点有新意的不。 幕少帅不说话了,沉默地吃吃吃。因为在他心里,很好就是最好的夸赞。其余都是多余的,翻来覆去还不就是很好的意思。 “对了,你那些贵族子弟兵训练得怎么样了?”楚煜问。 幕少帅没有回答,但是紧皱的眉头已经代表了他的回答。 “情况不太好吧,要不我给你出出主意?”楚煜一脸关心地说,他看不得幕少帅为了那么些不成器的小崽子们受累。 虽然不知道幕少帅为什么一定要训练贵族子弟兵,但是一定有他的考虑,楚煜并不质疑。 “你有什么主意?”幕少帅知道,楚煜向来鬼点子多,他挺愿意听楚煜说话的。 “他们无非就是不上进,得过且过,吃不了苦头。你一味地要求他们做这做那是没有用的,得激起他们自己的好胜心和上进心才行。” “如何激起?”幕少帅问,一双认真的黑眸定定看着楚煜。 “简单啊,把他们的自尊踩在脚底下,让他们曾今站得有多高,如今就摔得有多痛,只要他们还想活下去,就会为自己的尊严奋斗。”楚煜指指其他营的方向:“别把他们保护得太好,让他们看看外面的恶劣。” 对于训练贵族子弟兵,楚煜只是心血来潮地提了一句,去不知道因为他的话,让贵族子弟们陷入了多么难堪得境地。 先是被教官赞美了一顿,说他们通过这么久以来的训练,成效还算可以。接下来要和其他营的平民士兵来一场比赛。问曰你们有没有信心? 这些没经历过风吹雨打的贵公子们,被赞了几句就真的以为自己会飞了。面对比赛肯定是士气满满,少不得会对他们的对方面露不屑。 不过是些粗鄙汉子,他们不怕,不怕不怕。 结果就好看了,贵族子弟输得掉裤子,被全营的将士们嘘得里子面子都没了。接下来更是混乱,东西南北营的人,不时以切磋的名义去挑衅他们。 接受挑战的话,会被揍得很惨,不接受挑战的话,会被骂龟儿子,真是难办。 照这样下,贵族子弟们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被揍死。 楚煜也听说了,最近营里很热闹,天天都有人擂台打。他琢磨着,也是时候从贵族子弟里竖起一杆大旗,救他们于危难。 “卫琏,走,做大事去!”楚煜提着卫琏,往营地的擂台走去。 “不去!不想做大事,想混吃等死。”卫琏挣开楚煜的手,俺不去。 “滚你!还想不想光宗耀祖了?”楚煜不容他拒绝,提着人就走。 “滚我,我不去!”卫琏心里头都清楚呢,楚煜这是要他出头给那帮三孙子做榜样。 “不去也行,把你吃我的喝我的都吐出来。”楚煜拉着脸说:“别跟我说拉完了,我不接受这个理由。” “……”卫琏以为自己不讲理,他遇见个更不讲理的。 卫琏吧,出身世家,基因显贵,曾今也是个溜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他今儿个去了擂台,往那儿一站,保准是亲贵派的,谁也不会认为他是个糙汉子。 “来来来,让让让!”楚煜和卫琏大摇大摆地挤进去,看见台上一个白面公子正在挨揍,他一拐卫琏的腰:“该你出马了。” “咳咳!”卫琏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各位安静一下,听我说。” 很快就有人认出来,他是少帅帐下的亲卫,于是都安静了。对于其他营的爷儿们来说,少帅手下的都是前辈,都是厉害的人物。当然,那群上不了台面的公子哥们可不算少帅的人。 “我乃横河卫家的长子嫡孙卫琏,也是少帅帐下的一员亲卫。我横河卫家大小也算个世家吧,今儿个就代替暂留我中营的新兵们接受各位的挑战,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兵痞子们一想,卫琏这是为贵族子弟出头来的,他们要是接受的话,肯定不是卫琏的对手。不接受的话,只怕也不行,兄弟们会笑话他们欺软怕硬。 “好,我们给卫兄弟这个面子,大伙儿但凡有不服气的,尽管向卫兄弟挑战。”其中一个兵痞子说。 “挑战不成问题,不过我要说的是,如果我今天赢了你们,那么你们就暂时不要来中营挑战了。”卫琏说。 “行!”众士兵们一想,只是暂时而已,好说好说,大不了过一阵子再来。 接着就有人接二连三地开始挑战卫琏,无一不是输给他。要是平时,卫琏可不敢应这样的车轮战,不过台下有楚煜那个鬼精灵在,他说不怕就不怕。 这不,每当卫琏打完一场,楚煜就上前给他鼓鼓劲。 “我说白团,你真是神了,卫爷我从来都没像今天那么神勇过。”卫琏在回去的路上还是精神奕奕地,感觉自己还能再战十个人。 “是吧?我没骗你吧?以后乖乖跟着爷混,有爷一口就有你一口!”楚煜咧着嘴笑,拍了拍卫琏的肩膀:“新兵那儿别忘了,有空就过去做做思想工作。”打了一巴掌也要给颗枣不是。 “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卫琏精着呢,哪会不明白,不过:“你这么做少帅知道吗?虽然是好事,但不能擅自乱来,要挨军棍的。” “别瞎想,少帅知道的,是我的主意,不过他同意了。”楚煜翘着嘴角,像只雄孔雀一样骄傲:“你说,我帮了少帅这么多,少帅会奖励我吗?” “为少帅做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卫琏说。 楚煜心想,是啊,他们这些人的观念中,为少帅做什么都是本分,不应该拿来换奖励。 眼下正是午饭时间,楚煜和卫琏分开后就回了主帐,发现幕少帅和各位副将都在,连季遥那个娘炮也在。 “哟,都在呢?”楚煜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幕玄陵身边。 季遥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规矩,礼貌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楚煜瞄了幕少帅一眼,没生气:“季大妖精,你羡慕我就直说。” “滚你!谁稀罕羡慕你了?”季遥翻了俩白眼,心烦气躁地扇扇子。 “你俩也别吵了。”游副将眼看着说不成正事,就出去端午饭进来:“咱们吃了饭再说。” 楚煜一骨碌爬起来:“游副将我帮你。”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切!这小子……少帅你究竟喜欢他哪里?”季遥就不明白了,楚煜不过是天赋好一点,可那个性着实不讨人喜欢。 “你不喜欢?”幕少帅说:“李副将和游副将都挺喜欢他,中营的战士们也喜欢他。”其他营的士兵们,也没少楚煜的脑残粉。 “李副将,你竟然喜欢他?”季遥见了鬼一样看着李副将,他总以为他和李副将是一国的。 “咳,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他确实不错。”李副将没少被楚煜下暗绊子,可是要说讨厌也讨厌不起来。最重要的是,他们少帅很喜欢楚煜,只差当儿子养了。 “那就是不太喜欢咯?”季遥这才好受点。 “我可没那么说。”李副将赶紧否认,开玩笑,他敢不喜欢少帅喜欢的人吗? “你个墙头草!”季遥气死了。 说了这么多,幕玄陵一点反应也不给。他那样淡定就好像在说,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楚煜,都摇动不了楚煜在他心里的地位。 “让一让,午饭来了!”楚煜一辈子没伺候过人,,现在却跟着游副将忙前忙后。 等送走了一帮子闲杂人等之后,幕少帅就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百般期待地看着自己。他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你最近很忙吗?下午我们一起去洗澡?”楚煜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心爱的少帅。 “并不算忙。”幕玄陵认真一想,自己真的不是很忙,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和楚煜一起去洗澡…… 因为幕少帅不希望再次发生开头那一天的情形,那是不对的,所以他下意识地阻止。 如此自律的少帅,令楚煜十分着迷,少帅我每天晚上都想扒了你的军服你知道吗? “那你去不去?” “你很希望我去吗?”幕少帅嘴快,不经脑子地问。 “很希望很希望,我每天都在那里等你。”楚煜撑累了一只手,又换另一只手,总之眼睛是不能离开少帅的。 “那就去吧。”幕少帅心头一热,有种麻麻痹痹的感觉涌上来。他知道楚煜说话的方式不妥,可是又无从纠正。 “少帅对我真好,我很喜欢这样的少帅。”楚煜一脸真诚地说。 “我对你不好,你就不喜欢了吗?”少帅说完就羞了,他犯了和楚煜一样的错误,竟然胡说八道。于是板起脸来补救:“昨天给你看的兵书看完了吗?” “少帅对我不好我也喜欢,少帅你会对我不好吗?”楚煜已经进入*模式了,哪有那么快出来。 “……”少帅他不想讨论这些问题。 “少帅在我眼中是天下间最俊美的男人,最伟岸的男人,最有能力的男人。”楚煜勾着嘴唇,笑得像朵甜蜜蜜的花儿。 “别说了。”幕少帅内心羞,脸却越板越严肃。 他知道楚煜崇拜自己,可是却不知道崇拜到这种地步。这位口直心快的少年,一天到晚都在对他倾诉敬佩之情。 “我真的很喜欢少帅你,来到少帅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比当初得到异能还要开心呢:“也是因为少帅你,我才决定参军,和少帅一样做个保家卫国的男人。少帅,你会怪我心思不纯吗?” 幕玄陵摇摇头:“不管你决定参军的原因是什么,只要你肯上阵杀敌,我就不会怪你。”还有就是,能不能不要再说那些肉麻的话,怪让人耳朵热热地。 “我当然会上阵杀敌,和少帅并肩作战是我毕生的追求。我的少帅,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你能让我站在你身边,和你同生共死吗?”楚煜说着,伸手覆上少帅放在案上的手,一脸情深,堪比中世纪的游吟诗人。 39|1023.23 “当然。”幕少帅看了楚煜一眼又一眼,原来楚煜那么那么崇拜他,比任何都要热烈。这种情感真是让人为难又欢喜,可是无疑欣悦更多。 幕少帅显然忘了把自己的手从楚煜的掌心里抽出来,致使楚煜越说越来劲,最后完全是把少帅的手牵起来,眼看着就要贴到自己的脸上去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快去训练。”手指触到那细腻的皮肤,少帅突然清醒过来。他纵容楚煜和他亲密一点是一回事,太过分却不允许,牵手摸脸之类的举动,已然超出了知己的范围。 “少帅,日头还这么火辣,你舍得我出去暴晒吗?”楚煜可惜地搓搓指尖,差一点就摸脸了呢,男人的脸可是暧昧的部位,比摸腰还要暧昧。 “吃苦耐劳,听话。”幕少帅高冷着一张帅脸,完全没有刚才那么软。 “行吧,那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下午我来找你。”楚煜也不纠缠,今天调戏少帅已经够久了。 “嗯。”目送楚煜潇洒的背影离去,幕少帅也准备出行,去巡营。 楚煜在中营溜达了一圈,有点无聊,便偷偷溜去北营看望老伙计们。也亏得下午的训练本来就是不重,楚煜溜了一下午也没人找他。 这还是楚煜转了营之后第一次回北营,大家伙们都很欢迎他,个个都恨不得长多一对拳头,可劲儿地招呼楚煜。 打打闹闹又是一下午,碰到幕玄陵来巡营的时候,楚煜也是大刺刺地站在那里,不时给少帅抛个媚眼儿。 不少人都说,楚煜就是恃宠而骄。(说得最多的就是季遥啦) 楚煜心想,他就是恃宠而骄怎么了? 一开始楚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和幕玄陵会这么顺利。他看上了幕玄陵,偏偏幕玄陵对他也是处处纵容。这就是喜欢吧?要是不喜欢,谁有空去纵容一个人?吃饱了撑的吗? 所以楚煜感到特别惊喜,特别迫不及待,一点都不想掩饰自己的热情和感情。 每当和季遥对上的时候,楚煜总是翘着小尾巴,骄傲地说:“他就是对我好,纵着我,怎么样怎么样?” 季遥要是再哔哔,他就会说:“你羡慕嫉妒恨呢,还是寂寞空虚冷呢?需要小爷给你介绍个器大活好的姘头吗?” 季遥就疯了,啊啊啊地跑出去,楚煜就说:“准是去谁怀里哭了。” 想到这些,楚煜的心里就火热火热,一解散立马回去找幕玄陵。刚才幕少帅过来巡营,看到他的时候连个温和的眼神都没给,可能生气了,不等他了。 这个可能让楚煜很着急,急急忙忙地跑回去,一把撩开帘子:“少帅?” 幕玄陵好端端地站在帐内,他面前是一个硕大的沙盘,闻言抬起头来:“怎么了,如此慌张?” “没什么,我以为你不在这里了。”楚煜看到那张心心念念的脸,就放心了,迫不及待地说:“收拾衣服,我们去洗澡。” 一会儿看见幕少帅还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楚煜干脆自己动手,把少帅的衣服一并收拾出来,连同自己的用一块干净的皮子裹着:“少帅,您在等小的请你吗?” 幕少帅这才放下手里的小旗子,慢吞吞地走过来:“那走吧。” 二人并肩而行,脚步分外和谐,楚煜比了比自己和少帅的身高说:“少帅真高,比我还高一大截。”他连少帅的耳朵边都不及,最多在脖子上。如此说来,少帅应该是一米九出头。 “你也不算矮。”幕少帅看了一眼楚煜的头顶,伸手拍拍它。 “那当然。”楚煜很不客气,在古代男人中他确实不矮了,少帅这种纯属意外。君不见各大营里,一米六出头的比比皆是。古时拉壮丁参军可没有一米七的门槛儿,不像现代那么严格。 真打起仗来,十三四岁的童工都收,压根儿还没发育成熟呢。 “最近那帮小鸡仔怎么样了?”楚煜听多了季遥说话,连带着也用上了这个词儿。 “不错,你的主意很好。”幕少帅又看了楚煜一眼,很想继续摸摸那颗毛脑袋。 “那就好。”楚煜说,然后一路到达瀑布边,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在岸边放下衣服,脱得只剩下一条长裤,噗通一声扑进水里,向瀑布后面游去。因为瀑布落下的力道太大了,想游进去就得潜得够深,不然会被水花砸死。 “呼……”楚煜出了水面,甩甩脑袋上的水珠,气喘喘地呼气。 很快水面上又冒出一颗脑袋,不是幕少帅还有谁。 楚煜笑嘻嘻地游过去,也玩儿了一把偷袭。可惜幕少帅身手了得,没让他得逞。于是二人在水面上见招拆招,不一会儿就过了几十招。 “好啊,你偷学我的招数!”楚煜气呼呼地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被自己的绝学擒住了。 “怎能叫偷学,你教他们也没避着我。”幕少帅压制够了,便放开可怜兮兮的小士兵。 “也对,你是我最重要的少帅,我怎么会避着你。”楚煜恢复笑眯眯的模样,再次凑上前去:“少帅大人,转过去呗,小的帮您擦背。” 幕玄陵从善如流地转过身去,再一次享受楚煜小霸王的伺候,还是一样舒服。 “力道够吗?”楚煜不光搓背,还兼职按摩点穴,不时捏捏这里按按那里。 “嗯……”少帅索性俩手撑着石壁,好让楚煜按得受力点。 “少帅是武人,身上多处劳损和旧伤,应该时常通经点穴才对。”楚煜将异能覆盖在手上,悄悄地替少帅治疗旧伤。之前没有仔细检查,竟不知少帅年纪轻轻,身体已经透支到这个地步。 不过想想也是,年少成名,都是用身体拼出来的。 “军中不便。”幕少帅心里想,何况军医也不会这么按,就算军医会按也没能按得这么舒服。 “有什么不便的,以后我经常替你按。”楚煜心疼地说,他仔细一找,又在少帅的手臂上找到几道疤。 “可会麻烦你?”幕少帅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想到会不会麻烦楚煜。 “为你做什么都不麻烦,因为你是幕玄陵。”楚煜说,手下越发细致,以确保达到令幕少帅最舒服的效果。 “嗯……”幕少帅真的很舒服,不但身体舒服,心里也舒服。他说因为他是幕玄陵,而不是幕少帅。这是楚煜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舒服吧?” “嗯……” 声音都酥了,当然舒服。 楚煜低低一笑,因为背着幕玄陵,所以和平常不太一样,他低声说:“我能让你更舒服,要吗?” 幕少帅眯着眼,只听到周围水花的声音,他毫无防备地纵容着背后的人为所欲为。 楚煜分出一只手,从少帅的背上缓缓而下,路过后腰的两个腰窝,而后绕到前面的胯骨,在胯骨上流连不去:“少帅……”试探地叫了一声,那只手继续往下游走。 摸到一手耻毛的时候,幕少帅的身体绷了一下。楚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手握住:“少帅,军中的男人这样很正常,不信你也摸摸我的。”他另一只手拐到幕少帅的手,将幕少帅拖下水:你看,我和你是一样的。” 幕玄陵想要抗拒的举动,就这样被说服,他虽然知道不对,但是楚煜已经开始动作,身体上传来的反应远比心思转动得更快。 “咱们当兵的,都是这样解决的,要不然军中那些血气方刚的汉子怎么办?你说是吧?”楚煜伏在幕少帅的背上,一边伺候少帅,一边带领少帅的手安慰自己:“当然,我没入军中的时候也是这样解决的,我可没有通房丫头和妾室,少帅你有吗?”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楚煜变着花样卖力表现,在少帅知道自己动手的时候,更是两只手一起来。他要向少帅证明,他的手上功夫就是这些年自力更生的心得所在。 沉溺在快乐中的少帅没有回答楚煜,不过身体的反应很诚实,三下两下就交代在楚煜手里了。 “唔……”出来的那一刻,少帅放在楚煜下面的手都忘了动了,可见失神得厉害,半晌都缓不过来。 “少帅,该我了。”楚煜很高兴,因为少帅的青涩和快速,那是处男的象征。他拉着少帅的手,全心全意地服侍自己。 半晌之后,幕玄陵再失神也恢复过来了,可是却沉默着任由楚煜胡闹,任由自己的手掌心握住那羞耻的地方,亲密摩擦,来来回回。 “少帅,少帅,我很舒服……唔……”楚煜抵着少帅的背脊,出来的时候,快速地把幕少帅翻过来,情迷意乱地吻上少帅的唇。 凶猛地让人猝不及防。 苏苏麻麻的快/感,从相接的嘴唇上传来,越深入越上瘾,于是都疯了。只知道纠缠,索取,追逐,囚禁…… 火热的吻结束后,幕玄陵微张着红润的唇,黑漆漆的双眸看着楚煜:“这也是寻常?” “不,只有我可以亲你,知道吗?”楚煜偷腥成功,分外满足地笑了,笑得像朵迎风招展的曼陀花。 回去的时候,脚步打着飘儿,因为刚才一时没忍住,又各自折腾了一次。 “少帅。”楚煜试探着喊了一声。 幕少帅不声不响地往前走,大长腿一步顶楚煜两步,走得忒么飞快。 “少帅……”楚煜那叫一个心虚,刚才就不应该再招惹少帅了,明知道幕少帅脸皮薄,还玩儿什么双管齐下,该。 幕玄陵也说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怎么着,总之,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不应该的错事。刚才和楚煜那样胡闹,绝对不是寻常男人之间会发生的事情。 这些,他其实都知道。 而幕少帅怕的不是这个,他害怕的是自己不但不反感,而且还隐隐期待。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那我暂时不烦你,你消气儿就告诉我一声啊。”两次一过不见人理他,楚煜就乖觉地闭上嘴,等少帅消气儿呗。 接下来还就真的沉默了,俩人闷不吭声地回到帐篷里,一个处理自己的公务,一个盘腿坐在自己床上发呆。 眼看着过了很久,少帅连个眼神儿都没给自己,楚煜就郁闷了。按理说不应该啊,下午那事明明两个人都很舒服,少帅怎么会这么别扭,他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想不明白,楚煜就不想了,坐着修炼了一会儿,倒头就睡觉。心里盘算着,明天再想办法把少帅哄回来,应该是不难的。 幕少帅听见同帐的人睡了,一直没办法集中的心神也慢慢沉淀下来。刚才那种灵魂出窍一样的感觉并不难受,甚至还有些飘飘然,可是总觉得不踏实,不安心。 他告诫自己,从明天开始还是和楚煜保持距离吧,不要再发生令人尴尬的事情了。 这样决定着,幕少帅吹了油灯,也下榻休息。 第二天,楚煜还没把幕少帅哄好,就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原来是皇帝下旨,命令幕少帅带兵北上,前往边境支援边防军。 也就是说边境开战了,他们要去打仗。 此圣旨一到,幕玄陵便召集五营一十八名副将,商讨北征事宜,点将出兵。 幕少帅帐下的亲卫肯定是要去的,还有西北两营压粮草先行,东南两营稍微跟上。也并非全部士兵都出征,其中一部分留下镇守北郊大营。 当问及暂留中营的那帮贵族子弟兵的时候,幕少帅难以决定。此番前往边境当然是立军功的好机会,幕玄陵征召了那么些世家子弟,也是为了世家之后还有世家。 可是他们入营才堪堪数月,并未能上战场。 “算了,让他们留下吧。”幕玄陵最后决定,同时想起另一个新兵:“白团,你要跟我北上吗?”他此时表情严肃,分外威严。 “那是自然,我说过的,我要和你一起上阵杀敌。”楚煜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令人感到分外安慰。 “那好。”幕玄陵松开皱紧的眉,很多事情都吩咐下去了,接下来便等着起程:“是了,你家可在中都?” 楚煜点点头:“怎么了?” “如果在中都的话,你可以出营两天,回去给家中道个别。”幕少帅温声说,他想到楚煜是第一次上战场,心里格外怜惜。 “好,那少帅你呢?”楚煜问,他还不知道少帅是哪里人,不过如此位高权重,也是中都人吧。 “我稍后也会回去,你速去吧。”幕玄陵还记着自己的打算呢,这时也不给楚煜一起走的机会。 “也好。”楚煜以为幕少帅还在生气,也不敢多纠缠。 告别过几个身边的人,楚煜就牵着马离开北郊大营。这时候已经是秋天,老侯爷应该已经回侯府了吧,所以楚煜直接进了中都城,往侯府去。 回到侯府老侯爷果然在,祖孙俩关在书房里准备彻夜长谈。至于侯爷楚雱,谁稀罕跟他长谈呢,一个读书人,懂什么行军打仗。 这边幕玄陵也回了他家里,幕国公府。 “夫人,二公子回来了。”小丫头进来禀报一声,把幕国公夫人喜得满脸笑容,不过一想到边关的战事,她便又愁了。 “现在在哪?可是去见国公了?”国公夫人问。 “正是呢,不过二公子交代,一会儿就过来见您。”小丫头分明是见过幕玄陵的,而且还得了交代。 “好好,我就在这儿等他。”国公夫人笑着说,她的这个二儿子素来孝顺,是她最骄傲最心疼的孩子。也不是说大公子不孝顺,可是谁让大公子不用出去受苦受罪呢。 至于她那年纪最小的爱女,国公夫人想都不敢想,一想就掉泪。如今孩子去了也数月了,她的心还是痛得紧。 没等多久,幕玄陵的身影匆匆而来,见到国公夫人便唤了一声:“娘。”他和妹妹都一样,自小就喊娘,不像大哥一样喊母亲。 “好孩子,回来就好。”国公夫人欣慰地看着儿子,拉着儿子的手说:“快让娘看看,瘦了不曾?”自从数月之前见了一面,就没见过了。 “儿子胖了。”幕玄陵说,快速躲过国公夫人的左摸右捏,连手都不要让拉着。他已经不是小孩子,怎可这般动手动脚。 “真是稀奇。”国公夫人唏嘘地说,她还以为儿子会像她一样,清减不少。 “儿子次月要出征,您知道吗?”幕玄陵直接说,其实也知道国公夫人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不就是打仗吗,又不是第一次。”国公夫人强撑着笑说,自从她儿子参了军,她就开始习惯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 “嗯。”幕玄陵看了国公夫人一眼,他十分赞同这句话。 “你此番回来,什么时候回营?”国公夫人忍住眼泪,关心地问。 “住上一晚,明日就走。”幕玄陵说。 “好。”国公夫人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拉着幕玄陵往室内走:“既然来了,就去看看你妹妹。”穿过几道门,里面别有洞天,其中一间屋子里,竟是立着国公府小姐幕娉婷的牌位。 幕玄陵深深地看了国公夫人一眼,这恐怕连他爹都不知道吧,不然岂会让国公夫人这样日日上香拜祭。 “陵儿,你妹妹何其无辜,何其无辜啊……”国公夫人一见到爱女的牌位,眼泪就收不住了,她总忆起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在自己跟前细声细气地说话微笑,那都是仿若昨天的事情。 “娘,不要伤心。”幕玄陵默默安慰。 “给你妹妹上柱香。”国公夫人说,低下头的时候恨意在眼中一闪而过:“我要让平隆侯府付出代价!” 幕玄陵抿了抿嘴唇,上前给妹妹烧了一炷香。他对妹妹也是思念的,心中对平隆侯府大公子的恨意并不比国公夫人少。听说那人卧床不起,若非如此,他早就上门去痛揍那人。 “陵儿,你要帮帮娘啊,帮帮你妹妹啊!他们竟然让你妹妹死无全尸,连块骨头都找不见,我好恨!”国公夫人哭泣不止,连日来的积压在儿子面前爆发,再也忍不住了。 “好。”幕玄陵搂住母亲微微颤抖的肩膀,不敢不答应。 “你父亲那个怕事的,我是指望不了他了。什么不可冒进,什么从长计议,他根本就不想帮你妹妹报仇!” “您别哭,我不会让妹妹白死。”幕玄陵说,一双平时不显山露水的黑眸,此刻散发着微光。 平隆侯府,楚煜也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陪老侯爷吃过早饭就策马回营。回到营里将将日落,漫天的彩霞在头顶上停着,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似地。 楚煜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回帐篷里看看少帅回来了没。结果进去没看见人,就抓了到处乱晃的季大妖精问:“少帅呢?” “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季遥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心眼忒小,不就是长得比你俊吗。”楚煜撇嘴说了一句,觉得季遥忒么记仇,没点爷们儿气概。 “我心眼小怎么了,好过你缺心眼!”季遥说:“明知道少帅会很忙,你就别老是缠着少帅。咱长点心行么?” 楚煜不服气:“我又没妨碍他忙!” 季遥说:“你跟前跟后还不妨碍,我光是看着就烦死了。” 楚煜没了声响,少帅觉得他烦吗?真的假的? “哈!大彻大悟了吧?”季遥看他这熊样就笑了,笑得格外乐呵:“你啊,找地方呆着去吧,我看着你也烦。”说罢扇着扇子款款而去。 楚煜站在原地想了想,很快又咧嘴一笑,少帅怎么可能烦他,那不是正在闹别扭么。 还是那句话,哄一哄就好了。 40|1023.40 刘徵站在镜子前,对着自己的脸勾勾画画,涂涂抹抹。他对出来的效果不是很满意,皱着眉用卸妆水擦掉,继续用拙劣的化妆技术折腾自己的脸。 大概画了有二十分钟左右,刘徵满意地左看右看,终于看起来有点像蒋欣了。 唯一不像的就是身材,刘徵的身材高挑修长,足足有一米八七,跟蒋欣的骨感气质还差一大截。 想到即将要去做的事情,刘徵歪着嘴,摸摸自己有些儿忐忑的心,很犹豫。 他心烦意乱地耙耙头发,在窄□□仄的单间里随意坐下来。 手伸进休闲裤的裤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等会儿这个东西,是不能带去的,否则有可能会露馅。 想着想着,刘徵拿出烟往嘴里塞,点燃了吸一口,再吸一口……然后赶紧灭掉,吃颗柠檬味儿的口香糖,去去嘴里的味道。 “算了,老子豁出去了。” 对着空气龇了龇牙,刘徵甩甩自己的短发,准备出门。他很庆幸蒋欣那个女人不爱留长发,否则这可咋整。 这位打扮中性的大老爷们,板着冷清清的脸盘儿下了楼,在出租屋的楼下截了一辆的士。 “司机师傅,去龙鸣山。” 司机师傅奇怪地说:“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去龙鸣山干啥?” 刘徵说:“龙鸣山有啥?” “没啥,就是一群喜欢飙车泡妹的不良少年。”这个司机师傅三十多岁左右,脸盘胖胖的,眼睛眯起来,往镜子那儿看了一眼:“我说,你是个姑娘还是小伙子?妆化得不错昂?” 刘徵给他笑了:“你看我是姑娘还是小伙?” “嘿嘿,我不好说……”真看不出来呢,瞅了一眼又一眼,司机师傅还是看不出来,就专心开车去了。 等到了龙鸣山,刘徵付了钱下车,给司机师傅说声谢谢。 结果司机师傅说,这里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儿人待着不安全,要不叔等你? 刘徵摸摸自己的脸,嘿地一声乐了,连忙摆手说不用等,自己有人接。 跟司机师傅挥手后,刘徵沿着山路一直往前走。 这地方刘徵来过几百上千次,就是闭着眼睛也会走。 现在的天还是有点微冷的四月天,一进入山里就能感觉到清风习习。 刘徵拢了拢身上的小马甲,加快脚步向前行。他高挑的影子穿梭在夜里的丛林中,显得有几分鬼魅的意思。 走了没多久,刘徵听到呜呜的马达声,然后就看见一群玩飙车的青年,聚拢在山脚下准备发车。 一眼望过去,车子有十多辆那么多,大部分都是豪车。 这是当然的,没钱的人也玩儿不起飙车这爱好,毕竟换个轮子就是几大十万块。你要是每月拿着工薪族的薪水,别说飙车了,连买个代步车都困难。 曾经刘徵也是豪车在手,不愁轮子没有的富家大少。 现在对面那群人里,刘徵全都认识,全都是在一起吃喝玩乐的公子哥。 只不过现在,刘徵成了普普通通的穷小子,没有钱也没有权。而以前的他,那个叫做秦海峻的富家子,人家还是富家子。 想到这儿,刘徵诡异地笑笑,双眼在人群中寻找秦海峻的身影。 首先找到那辆显眼的跑车,银灰色的兰博基尼限量版,秦海峻这阵子刚到手,在心里还热乎着的。 最重要的是,这辆跑车是秦海峻的继母蒋欣送给秦海峻的,意义可跟自己买的不一样。 刘徵刚看到车子,就看到了靠在车门上的秦海峻。 才十八岁的人,身高长得跟刘徵差不多,一米八五左右,完全是个成年人的气势。 他身上穿着蓝白色调的赛车服,单手拿着一头盔。另一只手夹着烟,偶尔放在唇边吸一口。 看样子是在听对面的人说话,至于说什么,隔得太远刘徵听不真切。 只看到秦海峻的侧脸,在这片空地里几盏高光的路灯下,显得轮廓深刻,桀骜不羁。 然后没多久,秦海峻飞了烟头,戴上头盔和手套,准备发车。 刘徵赶紧上前,他的出现很唐突,在一片热情四射的准备工作中,造成一瞬间安静。 “靠,这谁?” 无端端从夜色里走出来,身条又高又标致,脸上那妆容也是绝了,不知道的还是以为丫是模特,正在走t台。 “突然冒出来的,吓死老子了。”可龙鸣山不是t台,是飙车的地段,这个面生的人是来干嘛的? 刘徵谁也不管,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秦海峻的车边,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卧槽!他上了秦峻的车?” 外面的人惊掉了下巴,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在打赌,刘徵会在几分钟之内被秦海峻踢出来。 “我就操了,还有人敢上秦峻的车……”秦海峻的朋友卫清风从车盖上跳下来,准备过去看看。 “清风别去,看热闹呗!”身边的人拉着他,这人叫向宁,家里干灰色勾当的,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的垃圾人儿。 “不行,你不懂。”卫清风掰掉向宁的手,跨着大长腿边走边说:“秦峻最近可邪门了,一点就炸,我怕他弄出人命。” “有这么邪门?”向宁跟着他,两个人一起去看看。 话说回来,刘徵刚进了车里,把脸侧过来对着秦海峻,这是他好不容易发现的角度,最像蒋欣。 这边对着路灯,可以看得很清楚。 刘徵看到秦海峻把脸转过来了,透过头盔前面的挡风镜,对方的眼神锐利得像某种飞翔动物。 根据刘徵对自己的熟悉,要是秦海峻不受诱|惑,就会第一时间发狠…… 刘徵沉住气等了五秒钟,自己没事,依旧好端端地坐在副驾驶里。 于是刘徵松了一口气,为自己调整出一个轻松的坐姿,然后移开自己清泠泠的眼神,望着秦海峻的方向盘。 “带我跑一次。”他跟秦海峻说,用了比较清冷的声音。 反正蒋欣就是这样说话的,跟半死不活似的,可是秦海峻爱死了这个调调。 刘徵放空自己的心理活动,放空瞳孔里的情绪,这样能制造出自己想要的空灵感和脆弱感。 秦海峻的右手从方向盘上抬起,令刘徵心跳漏了一拍…… 他已经做好跟秦海峻动手的心理准备,结果没有,对方只是取下头盔,露出一头凌乱的碎发,和年轻朝气的脸庞。 秦海峻刘海下面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徵。 透着点讶异,迷惑。 “你……” 秦海峻正要开口,刘徵凑上去亲住他的嘴:“别说话,吻我。” 四瓣嘴唇贴在一块,由浅到深,刘徵双手捧住秦海峻的脸,把自己吃了一个月樱桃的技术拿出来,吻晕他。 “……” 秦海峻一愣神的功夫,嘴巴被刘徵攻占了。刘徵的舌|头跟什么似的,在人家嘴里不要脸地搅拌来搅拌去。 “唔……”秦海峻推不开刘徵,上半身被对方紧紧压在椅背上。 刘徵口勿得深狠快,准备将这个口勿发展到让对方终身难忘的地步。 跟蒋欣那种若即若离的诱|惑比起来,这种真刀实枪的激口勿会不会更爽? 车里激|情得跟小电影似的,外面正有两个人走过来。 卫清风站在旁边,首先往车窗里看了看,黑乎乎地,于是走到前头,从前面看进去。 “我操……” 他和向宁呆在那儿,两个都直了眼,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 光看画面的话,是牛高马大的秦峻被人压着吻,貌似还是强|吻? 向宁戳戳自己的双眼说:“日了狗的,是老子眼瞎了还是天上下红雨,我他妈竟然看到秦峻被人强|吻?” 卫清风结结巴巴说:“你可能……没看错,就是……” 秦海峻被人强|吻了。 “操。” 也是个新闻。 陆续过来围观的人,都是这感想,奶奶的熊,怎么没人来强|吻老子呢…… “哎?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刘徵正在抽条,身材很能唬弄人,雌雄莫辩的背影给他们留下一个疑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十分十五分,二十分差几十秒不到点。 刘徵终于放开了秦海峻,两个人都气喘喘地,互相看着对方,明明灭灭的眼神代表了一切。 一个是累的,一个是羞耻的…… 因为呼吸间,闻到了一股儿腥味。 秦海峻的表情十分精彩,跟调色盘似的,一会儿绿,一会儿红,一会儿铁青。 刘徵赶紧说:“这车还赛吗,要不先送我回家,我租的房在xx路xx小区,不远。” 外面的人还看着,探头探脑地正在调笑。 秦海峻瞪了外面一眼,接着才看刘徵,不过视线一触即离,他低声命令:“下车。” “不行,你得送我,我没法回去。”刘徵靠在椅子上说。 秦海峻冷着脸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坐的士来的,司机师傅回去了。”刘徵被他瞪着也不慌,拿出手机自顾自地自我介绍:“我叫刘徵,二十岁,x大学大二生,性格随和目前单身,你电话号码多少?” 秦海峻的脸色特别难看,抿着被刘徵吻红的嘴唇,眼神怪吓人的。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刘徵慢慢儿抬起头,侧脸对着秦海峻说:“真傻还是假傻,我的表现这么明显,你还需要问我这个问题?”看见秦海峻沉默,刘徵干脆闭目养神:“算了,你送我回去吧,没什么意思。” 刚才还热情四射,现在就冷冷清清。 很符合蒋欣那个忽冷忽热的尿性。 秦海峻沉默了挺久,之后把头盔往头上一套,开车出去……倒回车头离开龙鸣山。 差不多到地方的时候,遇到一个红灯,刘徵敲敲秦海峻的手臂,让他别闯红灯。 要是以前的话,秦海峻就过去了。 现在被刘徵一打岔,他顺势停下来,隔着头盔望着刘徵。 “没事,有红灯。”刘徵说,他记着十八岁的秦海峻,拿到驾照才不到三个月。不过车龄有好几年,这丫十几岁的时候不太爱遵守交通规则,得改。 秦海峻转过头去,眼睛看了一眼红灯,没有什么特别表情。 这副酷酷的模样引起刘徵的回忆,才想起来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是这般模样,特别不靠谱。 刘徵瞎猜,现在秦海峻心里肯定十分不耐烦。 果然,等红灯一过,车子就飞一般飘出去,在路口来了个飘逸大转弯,把路边几个青少年激动得吹口哨。 “到了,就是这里。”刘徵说。 秦海峻的车子停在小区楼下,街灯照着这辆引人注目名车,发出银色微光。 刘徵坐在副驾驶上边,解开安全带,下车的时候犹豫了片刻,回头跟秦海峻说:“你叫什么名字?” 秦海峻清泠泠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这个结果让刘徵皱眉,自己很了解自己,秦海峻明明已经心动了,却还是拒绝。 要说是太爱蒋馨,不想跟别人发生关系,也说不通。秦海峻明知道自己和蒋馨是不可能的,两个人之间永远只会是母子关系。 想来想去,刘徵觉得自己年少的时候太压抑了,表面上过得放浪不羁,其实心里压抑得不行。 从小丧母,又不讨秦天喜欢,只有蒋馨来到秦家之后,才偶尔对秦海峻关心点。 自己那些舅父们,也是跟秦家关系不好,根本没有看望过秦海峻。 当年两家怎么会反目成仇,秦海峻年纪太小,无从得知。 就是因为童年太孤单,因为蒋馨偶尔的温柔,秦海峻才会年纪轻轻摊上暗恋继母这泼狗血。 眼睁睁看着蒋馨在秦家越来越不好,越来越受到秦天冷落,秦海峻很想放肆一回,带着蒋馨远走高飞。可他没有那个资本。一是因为自己太弱小,二是因为蒋馨没那个意思,这段暗恋注定只是暗恋。 现在来说,蒋馨还是秦海峻心中的白月光,只不过在刘徵心里,白月光已经成了豆腐渣。 “我叫秦海峻。”秦海峻突然说,同时他把头盔脱下来,扔到了后座上。 “我叫刘徵,之前跟你说过。”刘徵见他肯搭话,心里轻松,顺势邀请他上自己屋里小坐:“我家就在上面,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 秦海峻这次很快接话:“我不去,你快下车。”他双手搁着方向盘,一副在等刘徵下车的模样。 “秦海峻,你刚才问我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 刘徵停顿了一下,秦海峻反射性地扭头看他,结果看到一张无限放大的脸……他又一次猝不及防地被刘徵吻了。 这次依然是个缠绵悱恻的舌|吻,把毫无防备的秦海峻吻懵了。 今年十八岁的秦海峻,除了在心里幻想蒋馨之外,没有碰过任何女人。他不喜欢除了蒋馨之外的女人,自然就没有破处,也没有给出初吻。 大家都知道,这个年纪的大男孩是最容易撩|拨,甚至只要摸一摸大|腿,就能硬…… 刘徵对秦海峻做的,可不止是摸|腿那么简单。 身为单身三十年的魔导师,刘徵的手技足以让见习魔法师秦海峻跪地膜拜…… 最后秦海峻两眼迷瞪地被刘徵解开了安全带,仔细又吻了好一会儿。 刘徵确认秦海峻已经完全沉迷,于是下车过去,打开那边的车门把秦海峻弄出来。 秦海峻靠在座椅上,单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在喘息,他不想下去,可是被亲亲抱抱之后……不知道怎么就被人弄上屋里。 是一间三室一厅出租屋,跟别人合租,刘徵在最后面一间房。 今晚临走的时候,刘徵秉着以防万一的想法,把自己屋里稍微收拾了一下,还算整齐。 不过这样的房间对于秦海峻来说,很垃圾。 一看就能看出来,刘徵的背景是什么,跟自己的世界是不同的。 刘徵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自己的背景不好,才让秦海峻没有压力,在自己床上躺下来。 都已经这样了,秦海峻沉默着继续……接受刘徵在自己身上做各种事。 只是接受而已,却不会主动去碰刘徵,所以刘徵身上的衣服还是好好地,被剥光的只有秦海峻。 压抑得连声音都不想出来,刘徵看着手里的白色|液|体,暗暗为自己叹了口气。 “我去洗手,你先躺一会儿。” 天花板上的灯有点刺眼,秦海峻抬手用小臂遮住眼睛,歪着头细细喘气。 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味道,身体也尚在回味中,可是心早就抽离,站在寂寞孤单的高处冷眼旁观。 刘徵回来之后,带着温柔的热毛巾,帮秦海峻擦干净被弄脏的地方。 “你要不要去洗个澡。”他问。 “不。”秦海峻说,两片薄薄的嘴唇紧闭,抿成一条直线。 “那你睡吧。”刘徵说,收拾了一下秦海峻的衣服,然后去洗澡卸妆。 秦海峻听着浴室的水声,慢慢有点朦胧的意思……在别人家留宿过夜,对秦海峻来说是件很新鲜的事情。 因为那些猪朋狗友,也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东想西想,秦海峻慢慢合上眼。 刘徵出来,特意轻手轻脚,还捂住自己的脸,因为卸妆之后就跟蒋馨不像了,害怕秦海峻出戏。 不过刘徵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秦海峻睡着了。 “操……也是个心大的……”刘徵蹑手蹑脚地上了床,看着身边的少年说。 他拍拍枕头躺下来,很快也睡着了。 秦海峻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脸对着刘徵的脸,顿时眼睛睁大了不少,因为刘徵卸妆后变化太大。 固然是个好看的人,可是跟蒋馨没有相似的地方。 皱眉憋了片刻,秦海峻转过身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一早,秦海峻比刘徵先醒来。他起来穿上衣服鞋子,直接出门去。 过了没多久,刘徵的房门再次被打开,是秦海峻站在那里,表情有点复杂地叼着烟,吸了一口,他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钱包,从里面拿出所有现金,放在刘徵枕头边上。 秦海峻这次真走了,没有再和刘徵见面的打算。 于是刘徵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沓现金,看厚度应该有四五千块,他赶紧揉揉自己的眼睛。 同时扭头看看身边,发现秦海峻果然不在了。 刘徵拿起钱笑了笑,扔回枕头上,先起来抽根烟再说。 心里很清楚秦海峻是什么意思,就是一次性|交易,拿钱打发自己,以后没有以后的意思。 也不是存心侮辱人,秦海峻就是这个德行而已。 刘徵没放在心上,起来收拾收拾自己,下楼买个早餐吃。顺便今天还有课,刘徵要去学校上课。 秦海峻是高二生,每天的课程排得很满。 今天早晨在车里换了一身校服,他直接就去了学校上课。 在路上本来想吃个早餐,但是想到自己的现金,似乎都给了刘徵。 想到那个莫名出现的人,秦海峻有点心烦,他把车子开得很快,来到校门口直接甩了个大弯,开进地下停车场去。 “那是秦峻。” 秦海峻在南屿高中,是个名人,谁都知道他。 “秦峻,你他妈昨晚上哪儿去了?扔下我们就跑!”一群昨晚有份儿飙车的青少年,走过来敲敲秦峻的车,他们也是刚刚到的样子。 秦海峻开门下车,在人群里找到卫清风的身影,直接走过去找他说:“请我吃早餐。” 卫清风目瞪口呆,秦海峻是什么人儿,啥时候开口让人请过。 “怎么回事?” “没钱。”哥俩一起走出停车场,秦海峻把空掉的钱包给卫清风看。 “操,你钱呢?”秦海峻的钱包里会没钱,谁信呢? “花光了。”秦海峻说,猝不及防脑子里蹦出一张脸,让他闭上嘴不再说话。 卫清风算是秦海峻唯一的朋友,比较深交的那种,他很清楚秦海峻的情况。现在一看就是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你继母又跟你爸吵架了?”卫清风知道点事情,他知道秦海峻很偏心自己的继母,只不过没往那方面想。 以往的每一次心情不好,都是因为蒋馨。 可是这一次,秦海峻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41|1203.40 卫清风陪着秦海峻在校门口吃的早餐,向宁是后来加入的,一过来就逮着秦海峻,问他昨晚去干了什么?跟那个看不出男女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知道秦海峻心情不好,卫清风使劲儿给向宁使眼色,叫他别问了。 向宁还在瞎比比:“对了,他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你俩昨晚吻得忒带劲儿了,看得我和清风一愣一愣地。” 卫清风忍不住开口:“男的女的怎么了,有你什么事儿吗?”他用筷子戳了一个卤蛋,塞住向宁那张贱嘴:“多吃蛋,少说话。” “呸!卤蛋算什么,有种给我吃你的蛋。”向宁一口咬下去。 “他是男的。”秦海峻冷不丁地说,把桌上的两人唬住。 “靠,原来是男的啊……” 也就是说,秦海峻招了一朵男桃花,那还真不用羡慕。 三个少年吃完早餐,走路回去上课。 卫清风和秦海峻是同班同学,他学习成绩好,老师给发考卷的时候惯例表扬了一通。 “清风这张卷子考得不错,继续努力,要坚持学习。”老师看到下一张,说:“秦海峻,63分。”对于这样的差生,他没有什么好说,给了卷子就喊下一个。 秦海峻脸臭臭的把卷子领回来,他不高兴不是因为没考好,而是因为特别讨厌别人喊他全名。 海这个字眼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秦海峻的痛处,它是秦海峻妈妈的姓氏。 “秦峻,高三你有什么打算,你的分数不行。”卫清风很想给秦海峻作辅导,给他补习:“要不从现在开始,我给你补习吧?” 记得秦海峻初中的成绩还不错,是上高中以后才变差的。 “不用,我不想读书。”秦海峻说,直接把卷子塞抽屉,不想多看一眼。 自从喜欢上蒋馨,就没有心思再去学习,秦海峻每天都在想着蒋馨,这份感情压抑得快要疯魔。 “那随你吧。”朋友这样决定,卫清风拿他没办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 …… 在x大学上课的刘徵,下课后去了一趟办公室,给自己把这个学期的学费给交了。 一共是七千多块钱,加上秦海峻给的,和刘徵自己卡里的余钱,刚刚好够交。 从办公室出来,刘徵的口袋剩下几百块钱,这个月还得去打工。 以前的刘徵是在酒吧打工,跟酒吧的老板熟悉,混得还不错。 现在刘徵也打算过去,毕竟他自己独立打工的经验真的很少,不确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 下午回家吃了个素面,刘徵走路过去酒吧。 才六七点左右,吧里客人不多,刘徵找到酒吧经理,先跟经理打声招呼,然后再去换衣间换衣服。 “刘徵?你不是不来了吗?”跟刘徵同期的小泉看见他,惊讶地张大嘴巴,毕竟刘徵一个多月之前才跟他说过,不会再来这了。 “嗯?”刘徵没有那段记忆,他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而已。 “你不是跟我说,你不来这家酒吧了。”小泉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是听刘徵这样说而已。 “哦,我说过吗?”刘徵做出健忘的样子说:“没事,最近手头紧,我先做一阵子。” 小泉挺无语地嘀咕:“好吧,我看你上次像吓到了一样……” 刘徵不清楚,他和小泉一起出去擦杯子,清理吧台。 根据以前刘徵的记忆,这些事做起来不算难,认真学习几次就可以上手。 “刘徵,这个吧台给你负责,我去那边。” “好的。” 八点钟过后,客人多起来,刘徵也变得挺忙。因为他这边客人尤其多,好像有人专门过来照顾他似的。 要是以前的刘徵,可能会很开心,毕竟招呼的客人多,提成就多。 而现在的刘徵则是有点烦恼,自己是个生手,人太多会显得手忙脚乱。不过就算如此,刘徵也不会露出坏脸色,他仍旧是一脸谨慎,认真招呼每一位客人。 刘徵不知道,自己这边客人多是有缘故的。 其一,这个酒吧是同志吧,吧里男客人居多,当然会对小鲜肉一样的刘徵很注意。其二,刘徵长得高挑,五官深邃出色,虽然瘦了点,但是不影响整体质量。说他是t台上走下来的型男,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反对。 以前的刘徵性格内向,是个寄养在别人家的孤儿,总是显得不够开朗。就算拥有一副出色五官,也没能大放光彩。 一个月多前,刘徵醒来之后马上去剪头发,因为看不惯原来土老帽的发型。等他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张鹅蛋脸的脸型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长得不错。 晚上九点多左右,刘徵负责的吧台面前,来了一位染着酒红头发的少年。 打扮简约时尚,配饰和衣服是知名奢侈品,他似乎认识刘徵,专门过来找人。 “小酒保,你消失了一个月啊。”红发的少年对刘徵邪笑说:“今天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你答应了?” 刘徵没有仔细听他说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刘徵想不出来,直接就问。 “我?”红发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好笑地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混这家酒吧的,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刘徵说:“我装傻能有什么好处,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呗。” 红发少年挺意外地:“哎,消失了半个月,脾气见长了?不过挺辣的,我就喜欢你这样。”接着点了杯酒,叫刘徵给他调好点。 刘徵才学了几手,只会调基础的:“你别期望太大,我不熟练。” “我叫洪岩,给我记住了。”洪岩说,点着一支烟叼在嘴里,用力吸一口,倾身吐在刘徵面上。 “洪岩?”听到这个名字,刘徵想了起来,之所以觉得洪岩面熟,是因为以前一起吃过饭。 “对,你考虑得怎么样,做不做我男朋友?”洪岩撑着下巴问他。 “你开什么玩笑?”刘徵挑着眉,一边调酒一边说:“没门儿,我不做你的男朋友。” 洪岩说:“我不想为难你,不过我真喜欢你。要不这样吧,你不愿意做我男朋友也行,陪我睡一晚,我给钱。” “嗤!你以为全世界就你有钱?”刘徵炸了,虽然自己现在没钱没权,可心气还在。 秦海峻能那样用钱打发自己,那是因为自家人,不跟他计较。洪岩算个屁,也配用钱打发自己? “前阵子我听说你缺钱交学费,现在不缺了?你要是答应我,以后学费我帮你管。”洪岩继续说。 刘徵直翻白眼,想爆粗口,可自己暂时还想在酒吧混,这个洪岩不好得罪。 “那真是谢谢你了,不过不用你操心,我学费有人管。”刘徵倒好洪岩的酒推过去,看着他的眼睑说:“秦海峻认识吗,我的学费归他管。” 洪岩睁大眼,显得很吃惊,他说:“你在骗我,秦海峻他根本不是gay!” 刘徵给他笑一个,露出左半边脸的一个酒窝:“他不是gay又怎么样,他肯管我就行了。” 过了会会,洪岩犹豫不定,谨慎开口:“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秦海峻是什么人,这片地方没人不知道。他家有钱有权,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权贵,可在南城这个小地方,已经算是顶级的存在。 一般人得罪谁也不会得罪姓秦的。 “不信?那你等等,我给他打个电话。”刘徵拿出手机,快速按下一组数字,他自己的电话号码,记得很清楚。 这个时间点,秦海峻跟小伙伴们在夜场玩儿。 有个陌生电话进来,秦海峻本来不想接,不过这边乌烟瘴气,他想出去透透气。 “我出去接个电话。” 推开身边的女人,秦海峻走到洗手间,洗手洗脸,期间手机一直响不停。 刘徵打第一次没人接,打第二次也没人接,于是打了第三次。 秦海峻在外面马路上抽烟,前面是一棵树,身边有张椅子,他走过去坐下来,终于把刘徵的电话给接了。 “秦海峻。”刘徵开的免提:“我是刘徵,你昨晚给的钱,我拿去交学费了。” 秦海峻听到这个名字,幽幽吐了口烟圈,听说拿去交学费,不知道怎么地就挺有耐心。 “你爱怎么用怎么用。” “谢谢。”刘徵口吻真诚,然后看了一眼洪岩:“秦海峻,有一个叫洪岩的人来找我。” 洪岩跟秦海峻接触过,听着也像是秦海峻的声音,他就信了。 于是看刘徵的眼神都变得诡异起来,原来这个人消失了一个多月,是勾搭秦海峻去了。 要说洪岩也没猜错,刘徵这一个多月,确实有大半的时间在准备勾搭秦海峻。 “找你干什么?”在秦海峻印象中,洪岩等于死基佬,没节操。他想到刘徵那脸那身条,马上就感觉不对。 当然,秦海峻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要我做他男朋友……”刘徵好像听到了秦海峻呼吸变重。 洪岩连忙摆手,急起来直接上去抢了刘徵的手机,跟秦海峻说:“秦峻,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只不过是逗逗他而已!” 要是早知道刘徵搭上了秦海峻,洪岩保证不蹚这趟浑水。 “早这么说不就结了。”刘徵一把将自己的手机抢回来,跟秦海峻说:“先不跟你聊,我还在酒吧打工,下班我再给你打电话。” 要是刘徵知道秦海峻会把自己拉黑,就不会急着挂这个电话了,可惜没有早知道。 下班的路上给秦海峻打电话,刘徵才知道自己被对方拉黑,顿时心里滋味百般,秦海峻到底是怎么想的? 连身为曾经的秦海峻的自己,都猜不透。 同一时间,秦海峻回到家里,坐在黑灯瞎火的客厅沙发上,一动不动地靠着。 突然天花板上的灯亮了,把他的眼睛刺得眯起来。 “小峻,回来了。”身穿粉蓝色睡衣的蒋馨,从楼梯上走下来,她身材高挑纤瘦,剪着黑色的碎发,整个人精致清爽。 秦海峻的目光,随着蒋馨出现而变得炽热。 表情虽然还是酷酷的模样,可眼神包含着太多,太多压抑的感情。 蒋馨走到半道,对上秦海峻深邃的双眼,就停住了。 她很清楚继子秦海峻对自己的感情,所以总是刻意保持距离。就像现在这样,她不会继续走下去。 “很晚了,上去洗澡睡觉吧。”说蒋馨刻意保持距离,可她的关心又充满暧昧。 秦海峻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上楼梯,经过蒋馨的时候,他喊了声蒋馨的名字。 今晚秦天又不在家,蒋馨心里不太痛快,她伸手拉住秦海峻的袖子。 “小峻……” 秦海峻停下来,认真看着她,在等她开口。 如果蒋馨愿意,肯离开秦天,秦海峻二话不说,就算抛弃一切也会带蒋馨走。 “没什么,你上去睡吧。”白皙的手指从秦海峻的袖子上收回,蒋馨继续往楼下走。 而秦海峻的方向是上楼,他们注定走在擦肩而过的道路上。 回去洗完澡,时间来到凌晨一点多钟。刘徵下楼准备吃个宵夜,顺便在士多店老板那里打个电话。 他打给秦海峻。 这几年,秦海峻没有睡觉关机的习惯,更何况现在也还没有睡觉。他刚刚跟蒋馨碰了一面,心情不太好。 准确地来说,这一年多里秦海峻的心情都不太好。 别人的初恋即使苦涩也带着微甜,只有秦海峻的初恋像个长坏了的柚子,那滋味太令人难受。 能在深夜打秦海峻电话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 突然出现一个固话就太奇怪,弄得秦海峻心里一跳,脑子里直接蹦出一个人来。 犹豫着接起来一听声音,果然是他…… “秦海峻,你拉黑我了?”刘徵满心疑惑地找他要个说法:“我又没有怎么样你,至于吗?” 在刘徵看来,这样的自己忒幼稚,原来以前的自己这么不着四六。 秦海峻想到自己的做法,敷衍说了句:“手滑。” “呵呵。”刘徵猛翻白眼,很想骂一句手滑你大爷,可是想到秦海峻大爷就是自己大爷,还是算了。 “找我什么事?”秦海峻说。 “想见你。”刘徵说:“开车出来,请我吃宵夜,我饿。” 电话那边,秦海峻没有声音。 刘徵又说:“今天交学费交了七千多,我身上没钱了,晚上只吃了个素面就去上班。” 在秦海峻面前耍无赖不一定有用,但是哭穷肯定有用。 “你在哪?”秦海峻慢慢坐起来,拿外套穿上。 “我家楼下。”刘徵笑了笑,差点晃花士多店老板的眼。 给付钱的时候,老板八卦地问他说:“小帅哥,约了女朋友啊?”笑得这么乐呵。 刘徵摇摇头,就站在这门口等:“我不交女朋友。” 曾经就爱过一个蒋馨,后来恶心死了。刘徵从牢里出来之后,就没有再跟任何人在一起的打算。 成了刘徵之后,可以接触年少时的秦海峻,刘徵决定心疼一下自己,让自己后半辈子顺顺利利地。 别再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把自己毁了。 “秦海峻!”刘徵看到那车停在楼下,连忙伸出手招了招,让他过来着点。 今天刘徵穿着暗色调的衣服,不太明显,秦海峻刚才没看到他。 把车子开到刘徵身旁,停下来等他上车。 刘徵上车后,低头给自己系安全带,并没发现有人在观察自己。 抬头看见秦海峻的注视,刘徵摸摸脸颊说:“没化妆,不好看吗?”今晚不化妆,倒不是刘徵疏忽,他是故意的。 和秦海峻第一次见面,需要惊鸿一瞥的效果,那当然得化妆。 至于效果达到之后,谁还每天化妆。再者刘徵不希望,自己是蒋馨的替身,那样没成效。 “你是基佬?”秦海峻的眼光有点锐利。 “不是。”刘徵左脸颊边有个酒窝,一笑就显:“我对基佬没感觉,不过我喜欢你。” “为什么?” “没理由,可能是一见钟情。” 秦海峻沉默了片刻,踩下油门准备开车:“去哪里吃?” 刘徵说:“无所谓,你做主吧。” 说刚说完,车子一道光似的飞出去,这就是秦海峻这几年开车的作风,无处吐槽。 秦海峻带刘徵去的,是高消费场所,一家在南城很出名的日式料理店。吃个宵夜花了几大千,秦海峻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不是吝啬的人,给刘徵那么点现金,只是因为当时就那么多现金。 刘徵很了解自己,整个晚上情绪这么低落,十有八|九是在蒋馨那儿碰了壁。 他索性点了两根烟,一根递给秦海峻。 “不想抽。”秦海峻拒绝说,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 “哦。”既然自己不想抽,刘徵把两根烟灭掉,摁在烟灰缸里:“那你想做什么?” 包间里安安静静地,秦海峻沉默着没话说。 刘徵坐在他身边,两个人胳膊碰着胳膊,粘得挺近的:“要不去我家?”他提议说。 双手在桌面上玩着打火机,秦海峻还是不说话。刘徵倾身过去,把他慢慢放倒在坐垫上……然后让屋里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先出去。 听着门拉开又关上的声音,两个人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 不过很快,秦海峻的眼睑就垂下去,一如既往,是一副不主动不拒绝也不负责的态度。 “我要吻你了……”刘徵的嘴唇几乎碰到秦海峻的嘴角,他看到秦海峻扇了扇眼睫毛,于是勾起嘴唇笑了笑。 其实没那么复杂,也许秦海峻只是不知道怎么应对。他只是个见识有限的十八岁少年,还是个学渣。 “不拒绝,我就亲了。”刘徵说,嘴唇压下去,结结实实吻住秦海峻。 开始是唇与唇之间的磨蹭,再自然而然开启唇|缝,伸出舌|头来,去到对方嘴里探索。 温柔缓慢地,像寻找什么似的,认真探索。 这是秦海峻第一次回应刘徵的吻,他的舌|头闪闪缩缩,有点犹犹豫豫的意思,用一个字儿形容就是怂。 刘徵好笑地用力留住他,未免他退回去。 两个人纠纠缠缠,三四分钟之久,秦海峻终于慢慢放开,闭着眼睛享受刘徵的亲吻。 刘徵不光口勿,还会摸|他。 摸腿不由自主夹|紧。 “感觉不错吧?”刘徵声音低低地问话,四瓣嘴唇还贴在一块儿,湿哒哒热乎乎地。 秦海峻的眼睛睁开了一下,露出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眨了眨。然后有点窘然地抿着嘴,眼睛看向下方。 “起来了,送我回家。”刘徵最后口勿了一下,他从秦海峻身上起来,感觉喉咙有点干,端起水杯喝了几口。 坐垫上,秦海峻动作很慢地起身来,也喝了点水,把身上那份燥热给压下去。 然后,他抬腕看看时间,表情闪过一丝犹豫。 “去我那。”刘徵掰过他的下巴,狠狠口勿一下,别犹豫。 秦海峻挥掉刘徵的手,眼神狼狈地躲了。他站起来出门时,听见刘徵的笑声,忒欠揍。 俩个人回到刘徵出租屋,交叠在床上|热烈地亲|吻,胡闹了很久很久…… 就像刘徵说的,自己不是gay,亲密仅此于接吻和用手,其他根本没有想过。 刘徵的想法很明确,只想转移自己对蒋馨的迷恋,不用造成以后的悲剧。 仍记得在牢里黑暗的生活,刘徵现在想起来仍然是打寒颤的。 “冷?”秦海峻的手指搁在刘徵光滑的背上,摸到一手鸡皮疙瘩。 “嗯,有点。”刘徵默默拉上被子,把两个人裹住:“有点晚了,睡觉吧。” 42|1023.40 听说刘徵下午有课,秦海峻的脸就更臭了,他之所以来找刘徵,还不是为了让刘徵陪自己。 “上车。”秦海峻跟他说。 “怎么了?”刘徵犹豫了会会,绕过去打开车门上车。至于下午的课,要挂科就挂科吧,他觉得反正自己学习也跟不上。 “没什么。”秦海峻快速把车子开出去,带刘徵去兜护城河。 有点像刻意炫技一样,看得刘徵眼花缭乱。 不过其实刘徵很想翻白眼,哈哈,因为这都是自己玩剩下。 “去买点酒吧。”天气太好,阳光也暖融融地,坐车坐得刘徵眼困:“买点酒,我们下去河边喝。” 秦海峻听他的话,拿出已经填满的钱包给刘徵去买。 刘徵诡异地笑了笑,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啤酒和零食,还有一个干瘪的钱包。 “给你。” 摸到薄薄的钱包,秦海峻的脸又臭了臭,打开看看果然只剩下两百块。 “你真不要脸。”早上的钱包也是这样空了,自己回去的路上才去取了现,整整五千块。 “怎么能这样说,你不是喜欢花钱打发我吗?”刘徵坐下来,盘着腿打开一罐啤酒,递给秦海峻。 “……我没那个意思。”想到自己那天早上的做法,秦海峻别别扭扭地解释说:“没有看不起你。” 也不叫打发。 “我知道,不过我不介意你拿钱打发我。”刘徵喝了一口啤酒,对他笑得一脸灿烂。 在刘徵心里,花秦海峻的钱就是花自己的钱,天经地义。 他说:“反正你有钱,你给我钱花我就不用去打工。”在酒吧打工挺烦的,自己这张脸招男人。 又想起刘徵昨天晚上的电话,他说自己在酒吧里上班,秦海峻就收起了臭脸,不再介意刘徵拿自己的钱花。 “你家很穷?”秦海峻没有接触过穷人,跟他来往的都是富家子。 “嗯,穷人。”刘徵点了只烟,眯眼抽着说:“我家也不算是我家,我是寄养的,连收养手续都没有。” 自己一个户口本,也没关系,反正都成年了。 对刘徵来说,这样无牵无挂反而会更好。 只是活了两辈子,似乎都是孤苦伶仃的命运,注定只有自己疼自己。 刘徵心酸地笑笑,甚至连眼前这个秦海峻都比自己命好,至少这个秦海峻还有自己来为他着想。 秦海峻一直看着刘徵,瞳孔里倒映着刘徵的苦涩笑容。 或许年纪还没到,又或许是情商不太高,总之秦海峻不会安慰人,他只是觉得刘徵挺可怜的。 殊不知刘徵的苦涩并不是来自贫穷,他苦的是自己的前辈子。 年少的时候太不开窍,真的活得就跟脑残一样,靠。 “……”好端端地突然挨瞪,秦海峻有点懵逼感,不懂刘徵为什么瞪自己。 “没事,我跟你说了我的情况,你也说说你的。”刘徵把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怨气压下去,毕竟现在情况特殊,自己面对秦海峻得顺毛捋。 不能打不能骂,只能先打破心防,取代蒋馨的位置,然后努力引导,劝他走上正道。 “没什么好说的。”秦海峻不会跟刘徵说自己的家庭,那种恶心的家庭有必要说吗。 “怎么没有,你的生活,学习,感情,什么的。”刘徵说:“你这么有钱,生活应该过得不错。” 秦海峻轻嗤了声,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沉默。 “学习怎么样?”刘徵当然知道秦海峻不想提家庭和感情状况,只能说说学习这一块。 “不怎么样。”想到x大学好像是个重点大学,排行全国前十,秦海峻的眼神变了变,毕竟自己学渣,刘徵学霸。 “我也不怎么样,能不能顺利毕业还是未知数。”刘徵发愁地抓抓头发,让秦海峻惊讶得很:“我还在想花钱请人补课呢。” 不过花钱请同学补课太贵了,暂时没钱。 “呵……”秦海峻给他逗笑了一下下,气氛瞬间轻松起来,然后也愿意开口:“反正我不爱读书。” 刘徵心想,这茬儿我比你更清楚,上辈子连高中都没毕业,整一个为爱痴狂的颓废青年。 “可是不读书不行,怎么样也得大学毕业,才能交代得过去。” “向谁交代。” 刘徵叼着烟特别拽地对秦海峻说:“不向谁,活着只向自己交代。” 这调调秦海峻喜欢,也弄了根烟,凑上去点着了跟刘徵一起愉快地吞云吐雾起来。 他慢慢说:“刘徵,你真神奇……” 刘徵就像一只夜晚的魅魔,突然之间进入自己的生活,就好像存在了很久似的,一直如影随形。 “还有更神奇的呢……”刘徵轻不可闻地说,表情带着些许愉快。 因为未来的日子,完全可以期待,他们都会摆脱噩梦,过上心目中的好生活。 “嗯?”秦海峻忍不住看身边的人,其实现在仔细看,跟蒋馨一点都不像。除了五官都是特别精致好看的人,其余联想不到一块去。 刘徵向前吹了一口烟雾,透着淡淡的白烟,凑近过去的自己…… 熟悉的眉和眼睛,穿透时光的桎梏,慢慢靠近。 秦海峻的眼神暗了暗,感觉自己全身发软,酥酥然。如同每一次被刘徵亲吻般,其实都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快感。 “……”被刘徵轻佻地看了一眼,他双手捧上刘徵的脸,用嘴唇压上去,时而辗转厮磨,时而啃咬吸吮。 刘徵放松身体和精神,任由秦海峻胡闹。 但是说实话,吻技真不怎么样。 所以吻了五分钟左右,刘徵就推开秦海峻,不让对方继续亲。 现在秦海峻还不算特别心动那种,刘徵不想把自己弄得太廉价,否则以后还怎么混。 因为每次接吻都是长达十几分钟那种,这次这么快被推开,秦海峻明显不习惯。他望向刘徵的眼神难免带着疑惑。 “没兴致。”刘徵给的答案简单粗暴,他眼睛眯眯地,看起来懒洋洋,加上红艳的嘴唇,显得面目旖旎。 秦海峻心痒痒地,有点想念被刘徵压在床上舌|吻的愉快,但是没有行动。 年少时的秦海峻,其实还算是个克制的人,刘徵很庆幸。 “这样吧,送我回去上课,等我下课你再来找我。”刘徵伸了个懒腰说。 秦海峻下意识地看时间,发现竟然过去了这么久,现在是下午三点。 “几点?” “三点半上课,五点可以走,你来接我,去吃饭。”刘徵习惯性地安排。 “好。”秦海峻没觉得哪里不对,他点头,站起来开车送刘徵回校。 临走时刘徵跟他说:“你今天旷课是吧,那你下午去哪?不想去哪的话,可以去我家。” “哦。”秦海峻脑子里涌现出刘徵的家,那个自己睡过两晚的出租屋。 “有空找家政帮我收拾收拾,家里太乱了。”刘徵交代完这句,潇洒地进了学校。 秦海峻满心里有点诡异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什么,反正他很有责任感地联系家政,顺便让装修公司的人,给刘徵的小房间简单装修一遍。 地板和墙面微动工,家具全换掉,电器捡迷你型的买。 把一间三十七八平的房间,收拾得挺好的。 秦海峻下午去接刘徵的时候,根本没说这个事情,他们直接就去吃晚饭。 “晚上要去打工。”吃饭期间,刘徵对他崩了一句。 秦海峻掀了掀眼皮,跟刘徵说:“不用去了,我给你钱。” “嗯?”刘徵撑着下巴,手中的银色勺子在汤碗中来回搅拌:“你的意思是说,你会养我?”秦海峻花钱养自己,行啊。 “算是。”秦海峻说,反正养着刘徵花不了几个钱,还抵不上自己养一辆车花的钱多。 “那敢情好,不过我不接受糙养。”刘徵给他掰着手指头清算:“我要住好房,开豪车,吃高级料理……”看到秦海峻越来越黑的脸,刘徵说:“算了,你现在还是学生,等你能赚钱的时候再说。” 表情大概有种迷之体谅,简称看不起。 “我不是给不起。”要是花上不动产的话,秦海峻这样养着刘徵也不是不行,不过凭什么。 “没说你给不起,你只是不想给……”刘徵嘀嘀咕咕,低头喝汤。 “……” “送我去打工。”喝了两口,表示喝完了,刘徵拿纸巾抹抹嘴巴。 看见秦海峻不动,刘徵又说了一次,这次之后他扔下纸巾站起来:“那我自己打车去了,你慢慢。” 一步一步走出餐厅,也没见秦海峻追上来,刘徵心里那个叹气,自己是不是作过火了? 不过既然已经开始了,没道理中途败退。 于是毫不留恋地挥手打车,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揣着兜里的四五千块钱,刘徵在画具店里挑挑选选。表情显得很困扰,因为自己看中的东西都很贵,暂时买不起。 在牢里的那十年,刘徵挑了油画来打发时间。 虽然天赋不怎么样,但同一件事做了十年,就算没有灵气也有扎实的功底。 眉目清隽的青年,手中拿着画笔低头细看,身上确实有种艺术家的迷之气质。 老板很有眼力,一看就知道这是天生拿画笔的料子。 “同学,你是美术学院的?” “不是。”刘徵才想起来,附近有间美术学院,他说:“美院还招生吗?” 老板说:“招啊,最近就在报考。”所以这阵子买画具的学生特别多。 “好,谢谢。”刘徵简单挑了一些东西,都是便宜普通的,笑着跟老板说:“帮我结账。” 离开画具店时间还早,刘徵准备把东西带回家,歇歇脚才去酒吧上班。 回到家打开家门,刘徵惊讶地挑挑眉,倚在门口消化家里面目全非这个事实。 自己只不过是中午提了一句,找人收拾一下而已,秦海峻就给自己整了这个? 刘徵失笑,同时又觉得特别有意思。 所以今天晚上,刘徵没有去上班。他铺开画纸,拿起久违的画笔在屋里画画。 自己的自画像,刘徵这十年来画了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张,那是闭着眼睛都能画的。 从头到尾花了三个多钟头,画画停停,停停画画,终于达到自己满意的效果。 刘徵放下画笔退到远处端详,觉得挺好的,这个画像他给100分。 于是刘徵心情很好地去洗澡睡觉。 他不知道秦海峻守着电话,纠结了一个晚上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第二天早上刘徵没课,他起来收拾收拾自己,卷起那张自画像就出门。 先去了一趟美术学院,填资料报考。 出来之后拦了一辆的士,跟司机师傅说:“去南屿中学。” 下车一看时间,正是放学没多久,学生应该都在吃饭。 这附近能吃的餐厅有好几家,刘徵一间间突击过去,终于在某家餐厅看到秦海峻。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同桌还有卫清风和向宁。其中两个人说说笑笑,剩下的一个做听众。 刘徵走到做听众的秦海峻身边坐下,这是第一个动作,第二个动作的就是侧头,在秦海峻脸上啵一口。 “嗨。” 桌上的三个人同时呛到了,包括秦海峻自己,连忙抽纸巾捂住自己的嘴,猛咳咳。 刘徵没想到会害他们这样,赶紧道歉,同时给秦海峻顺顺气:“抱歉啊,我不知道你这么专心。” 等秦海峻稍微缓点,刘徵端水送上去:“喝点水。”态度很关心。 望着那杯水,跟端水的人,秦海峻对他瞪眼:“……”发现刘徵也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就接过水躲开他的眼神喝了几口,缓了之后才问他:“你来干什么?” 刘徵凑上去说:“这不是很明显来找你吗?” 态度之亲昵,看得对面的卫清风和向宁一愣一愣地。 “找我干什么?”秦海峻心里意外,昨天不是生气地走了。 “给你送礼物。”刘徵抽出画筒里面的画,不大一卷,用墨绿色缎带绑住,递给秦海峻:“喏,打开看看。” 秦海峻微微吃惊,过了会会才伸手去拿画卷。 “打开。”刘徵微笑地看着他说。 秦海峻再次躲开刘徵的视线,反射性地去看卫清风和向宁,看见他们果然一副八卦的模样。 “秦峻,拆啊,你犹豫个毛线!”向宁笑嘻嘻地说,挺好奇那是什么,更好奇刘徵和秦海峻的关系。 连卫清风也催他:“就是,人家都送了,你就打开看看。” 事情到了这坎儿上,秦海峻不能装听不见。他的手指动了动,拉开墨绿色的缎带,放到桌上。两只手把画卷打开,看到色彩鲜明的人物肖像画。 对面的卫清风和向宁看到不到画卷,只看到秦海峻的表情忒有趣……怎么会是一副懵逼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俩抓心挠肺。 “是画像。”刘徵好心告诉他们,笑眯眯说:“我画的秦海峻。”扭头跟傻掉的秦海峻提议:“给你朋友看看,到底像不像。” 动手从秦海峻手里把画像拿过来,刘徵摊开竖起来给对面的两人评鉴评鉴。 只见向宁瞪着眼珠子靠了一声,直呼太像了,这根本就是相机照出来的,跟秦海峻一模一样! “操,大师级手笔,太像了!” 卫清风也说:“确实很像,这真的是你画的?”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刘徵。 向宁瞅着刘徵说:“你是学美术的?”长这么标致,应该去做模特才对。 刘徵收起画卷说:“学了有十年,算是吧。”把画卷还给秦海峻,又被瞪了一眼:“别瞪,我饿死了,还没吃午饭。” 向宁一听,马上对服务员招手:“多加一个位,再点两个菜。”问刘徵:“你想吃什么,你自己看看。” “谢谢。”刘徵道了个谢,随口报上两道菜名,自己给自己倒茶,顺便把秦海峻的杯子倒满。 “我很好奇啊,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向宁的眼睛,一直没离开他们俩。 “不知道。”和秦海峻的关系,刘徵不会定义,只能说不知道。 “嘿嘿,秦峻你说呢?”向宁转头问秦海峻。 “没关系。”秦海峻说得毫不犹豫,尽管手边还放着刘徵送给自己的画像,而且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屁!”向宁挤眉弄眼说:“你们都这样了,还说没关系。”向宁没接触过同志,在他看来两个男人卿卿我我挺恶心的,可是秦海峻跟刘徵坐在一块儿,愣是有那么点赏心悦目的意思。 卫清风的双眼,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他的神情若有所思,然后微笑。 “对了,我叫卫清风,是秦峻的朋友。” 刘徵伸出手:“刘徵。” “我向宁。”一只手横插出来,握住刘徵的手,向宁笑嘻嘻地说:“你长得挺帅的,不愧是艺术生。”其实向宁想说的是,你丫忒邪门,不愧是敢强吻秦海峻的流弊人儿。 “过奖了,你也不错。”刘徵痞笑,向宁这小子还是那么不着调。 秦海峻扫了眼他们相握的手,下一秒钟移开视线。 刘徵跟他们自来熟,很容易说到一块去,没有半点违和感。 说了五分钟左右,服务员把刘徵的饭菜送来,四个人一起起筷吃饭。 “刘徵。”看了看刘徵的吃饭习惯,向宁很意外地说:“你跟秦峻一样是左撇子,还都不吃香菇。” “嗯?是吗?”刘徵笑了笑,继续吃。 秦海峻默默吃饭,他早就知道刘徵是个左撇子…… 不知道想到什么,秦海峻感觉脸颊有点热,他赶紧停下来喝一口冰水,压压惊。 “哎哟,你跟秦峻一样,特别喜欢吃韭黄。”向宁接二连三发现相似点,感觉忒神奇。 瞧见他咋咋呼呼的模样,刘徵忍不住逗人,笑着说:“我还喜欢嚼软糖、喜欢上课睡觉、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他是不是也这样?” “噗!”向宁笑得打跌,什么是不是这样,刘徵说的分明就是秦海峻! “靠啊,原来你跟秦峻已经不分你我了!”卫清风也是笑得不行,感觉跟刘徵玩儿挺有趣的。 “那是。”刘徵扭头对秦海峻说话:“你也吱个声,整天闷葫芦似的谁跟你玩儿?” 所以秦海峻朋友少,一个卫清风是小学情谊,一个向宁是自己倒贴系列。 “说什么?”秦海峻擦擦嘴,下一秒又塞进去一口饭,不打算说话。 一鼓一鼓的腮帮子,透着一点活泼。熟悉秦海峻的人就知道,他现在心情还不错。 “下午上课?” 秦海峻看了刘徵一眼,才回答嗯。 “哦,那我回家。”刘徵说:“对了,跟你道个谢,装修很不错。”在秦海峻应了声后,咧嘴邪笑:“我喜欢那张床。” 够大够宽,就是忒占地方。 “咳咳咳,咳咳咳咳……”秦海峻再一次被呛到。 吃完这顿意外的午餐,卫清风和向宁识趣离开,秦海峻则是被刘徵拉走。 “晚上来找我,有事跟你商量。”两个人靠在背光的一座教学楼后面,其他地方阳光明媚,这里却气温阴凉。刘徵舒服地眯眯眼,对身边的秦海峻说。 “你不打工?”提起这件事,秦海峻语气有点微妙。 “不打了,其实昨晚就没去。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我在画你,画了三个多小时。”刘徵伸出三根手指头,表情略夸张。 “……”沉默,过了会会,秦海峻问:“还有钱吗?” 刘徵从善如流,说没有:“我喜欢画画,买画具买完了。” 秦海峻掏出钱包,数出三千块钱现金,加上这一次,自己短短两三天之内给刘徵的现钱,得有一万多。 但这还是小意思,吃的用的只是小头,以后刘徵要车要房子,那才是开销。 秦海峻已经在心里默默计算,把自己的哪辆车给刘徵开? 还不能太差的,人家会甩脸子…… 拿了秦海峻的钱,刘徵感谢地亲了口他:“谢了,下次记得取多点现金。” “……”秦海峻看着刘徵潇洒离开的背影,抬手揉揉自己有点发闷的胸口,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43|1023.40 这个房间光线阴暗,尸臭缭绕。中间的台上摆着一个模样诡异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做聚灵阵。 成利明是一只老狐狸,最怕死。 生前一直在为自己死后做打算。他根本就不想投胎做人,那跟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区别? 如果真的死了,成利明希望自己变成厉鬼,去往传说中的鬼域,从此不生不灭,灵魂永固长存。 所以他耗尽心思,生前用自己的心头血,温养了一张金符,以及这个专门为自己打造的聚灵阵。 那天在医院被霍云深掐死,他的灵魂受到聚灵阵的吸引,来到这里温养。 几天之后,成利明的鬼魂略有气色,便去找霍云刚,蛊惑他为自己做事。 他吩咐霍云刚用金符把霍云深灭掉,但是霍云刚很自负,认为有金符在手,那只鬼根本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成利明的鬼魂却气得发抖:“蠢货!你把他带到聚灵阵前,他还会怕你的金符吗?” “大师快吃了楚楦,就不用怕他了!”霍云刚不理解,成利明何不把楚楦吃了,再对付霍云深,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想吃先生,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门口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随之而来,一阵强烈的大风,狂肆地冲击进来,两扇木门瞬间应声而倒。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楚楦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开,谢天谢地,他还是好好地。 但是马上又担心起来,因为霍云深的力量越来越虚弱,他不能对付得了有金符的霍云刚。 “唔唔唔!”楚楦拼命地摇头,一双眼睛瞪得快要流出眼泪,他想要霍云深快点走啊。 自己死了没关系,大不了变成鬼和他双宿双飞。但是霍云深如果出事了,就会魂飞魄散,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 “先生……”那张感情真挚的脸,让霍云深失神了一下。 “受死!”霍云刚看见他来,马上冲过去用金符打他。 在聚灵阵前,最适合鬼魂活动,霍云深根本就不怕他的金符。 成利明知道霍云刚不是霍云深的对手,他马上对楚楦动手。 假如霍云刚可以拖住霍云深三五分钟,他就可以将楚楦的阳气全部吸光。 被反绑着双手的楚楦,一瞬间面如纸色,他加快手指的动作,握住灼心小剑用力割破胶带。 自从上次在办公室内遇到鬼之后,楚楦一直把灼心小剑带在身上。 终于把胶带隔开,他跃身而起,握着银色的小剑向成利明刺去。 成利明一直在注意霍云深和霍云刚的战况,不曾想到楚楦会挣开胶带,而且身上竟然有一枚厉害的法器,是专门用来对付厉鬼的。 他一个退后,转身在阵法内拿起一个铃铛模样的东西,和楚楦的灼心小剑撞在一起。 场面顿时火花四溅,两件东西烧成黑炭色。 “……”楚楦脸色都变了,没有了这把剑自己如何对付成利明? “呵,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成利明凶态尽露,冷笑着向楚楦再次出手。 他那双青灰*的手臂拉得长长的,拦住向外逃跑的楚楦,然后往回一扣,勒住楚楦的腰抓了回来。 “先生!”霍云深一把推开晕过去的霍云刚,朝着楚楦被抓走的方向追去。 那鬼的双臂力道之大,勒得楚楦鼻涕眼泪一起流,但是嘴巴被胶带黏住还没来得及撕开,楚楦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他看到了霍云深,在自己和这只鬼的后面穷追不舍。 外面烈日炎炎,成利明的速度受到阻碍。他不是霍云深,本不该成鬼,乃是勉强而为之,因此鬼气消耗迅速。 霍云深终于追了上去,用青黑的鬼爪抓住成利明的手臂,强力地掰断。 “先生……”他的脸色仿似受尽惊吓,再不把楚楦追回来就要疯了。 成利明见自己不敌,想逃。 他十分懊恼,自己的法宝武器竟然被楚楦的一把破匕首毁掉,如果不是的话,霍云深如何是自己的对手? “你伤了我的先生,还想逃?”霍云深阴测测地望着他,鬼手迅速如电,跟成利明缠斗不休。 成利明说道:“你何苦为了一个人类跟我作对?” “哼!”霍云深连回应都懒得回应,用最快最狠的力量抵死攻击成利明:“我和你之间的恩怨,又何止这么简单!” 今天,是时候做一个了结。 等成利明一死,这个世界上欠他们母子俩的,就都死了。 楚楦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一路打了出去,也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心里头十分担心霍云深,只恨自己帮不上忙,唯一的一枚有用处的小剑,也都毁掉了。 “你执意要跟我过不去,那就同归于尽吧!”成利明突然发狂地反击,一路把霍云深逼到烈日下。 让他们都是鬼,都怕阳光。 虽然成利明自己也不好过,但是谁也别想好过。 “我不怕阳光,先魂飞魄散的一定会是你。”霍云深冷冷地笑了起来,那阴狠的笑声让成利明绝望疯狂,他不想死,他想长生不老! “哈哈哈!”成利明疯狂地笑道:“我魂飞魄散了你也不会好过的,你知不知道……你……” 他要说的秘密,注定永远说不出口,霍云深不会让他说出来。 “啊!” 成利明低头看着,一只锋利的鬼爪从自己破败的身体穿透而过,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然后摇摇晃晃地跪地…… 捏住那颗已死去的心脏,握成粉碎,扬散于风中。 霍云深喃喃了一声自己母亲的名字,也跪了下去。 “云深!”楚楦跑上来,一边跑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快速遮在霍云深的头顶上,气喘吁吁的他,满脸的担心快要溢出眼睛:“进去吧,去有阴影的地方。” “先生,我报仇了。”霍云深抬头望着他,向他倒了过去,紧紧地依靠着自己的爱人。 “嗯!”楚楦实在太担心他,索性将他抱起来,挪到有树荫的地方。 一进入树荫底下,楚楦发现自己怀里的这只鬼,皮肤越发透明得不像样,一看就是鬼气消耗过度,伤了元气。 他二话不说,低头捧着霍云深的脸颊,对着嘴唇吻了下去。 “先生……” “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楚楦酌定温柔的声音,令人安心舒适。 “……”霍云深微微闭上眼睛,神情缱绻,就好像失去鬼气是件小事,能安稳地躺在楚楦怀里才是大事。 其实他不害怕魂飞魄散,他只是放不下好不容易才抓在手里的人,他怎么甘心魂飞魄散。 这个吻持续了五分钟左右,楚楦贴着他的唇,偶尔深入吮吻,而且在唇边流连喘息,断断续续,总算让霍云深的肤色看起来有实质了一些些。 “你好点了吗?” “我……”霍云深眨了眨眼,想睁开眼睛看清楚楚楦,却做不到:“先生,我困,我想睡一会儿。” “好,你睡,等天黑了我带你回家。”楚楦不疑有他,坐在地上仔细地抱着他,让他睡。 霍云深枕着楚楦的手臂,真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连李六的出现,也不曾惊动他。 “老先生?”突然看到李六,楚楦惊讶得不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身灰褐色短打,脚穿布鞋,背上背着两把大剑的老者,可不就是李六。 老者气呼呼地说:”谁这么大胆,把我李六的剑毁了?” 原来他是为了灼心小剑而来的,楚楦面露歉意,那把剑确实毁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霍云深,说话的声音自然压低:“老先生,对不起,刚才跟一只厉鬼搏斗,把你给我的小剑给毁了。” “厉鬼,在哪?”李□□处寻找,他看到地上的那具死尸,捏着鼻子说:“死得透透地了,这哪是厉鬼,分明是活死人,死而不甘,不愿意离开尸体。” 走过去踢了踢那具尸体,他回头说:“你家的那只厉鬼怎么了?”他是指楚楦怀里的霍云深。 “刚才跟厉鬼搏斗,云深太累了。”楚楦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声音也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自欺欺人:“他想休息一会儿,等他休息好了,我带他回家。” “什么?你被他骗了,鬼是不用休息的。”李六走过来,掰开楚楦挡住霍云深的手,一看那张透明的脸,眉头马上皱了起来:“这鬼快不行了,没想到这么快。” 之前走的时候,他还以为霍云深还有十年八年的时间,照这样看来,三年都撑不过去。 “快不行了?”楚楦喃喃道:“什么意思?” 李六道:“快不行了就是快不行了,你别装傻,这只鬼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应该心中有数。” 楚楦被人捅破了那层纸,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很伤心:“老先生,你帮帮我……我不能让他消失,我……” 只要一想到霍云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楚楦就无法接受……霍云深的命运已经够悲惨了,为什么还要剥夺他存在的权利? “人各有命,这个也不想死,那个也不想死,那这个世界岂不是拥挤成灾?”李六对于霍云深消失与否,实在没有太大的感想,他这辈子见过的厉鬼太多了。 身世被霍云深更惨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命这玩意儿真的不好说。 “老先生,我真的……很希望他没事,如果你有办法的话,求你救救他,求你了。”楚楦抬头看着李六,眼睛早就跟兔子没什么两样。 模样看在李六眼里,着实怪可怜的。 “要救他只有一个法子,但是这法子本来是留给你的,如果我救了他,你就失去了一个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可想清楚?”李六害怕他不清楚那个机会有多难得,重复强调说:“你放弃了这个机会,你会后悔的。” 楚楦马上说:“不,我愿意把这个机会给他,老先生,你救他吧,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求你救救他!” “也不是不行。”李六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显得犹豫:“只不过……我一向只带人回去,还没带过鬼回去,也不知道行不行。” 听见这话,楚楦也担心了起来,可是,如果李六不救霍云深,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有一线机会,我都愿意试试,请你帮我。”楚楦坚定地说。 李六的神情又变来变去,搔搔脑袋:“就算我肯带他走,他也未必肯离开,你们这些情情爱爱地,就是麻烦……” 楚楦心里一涩,抱着霍云深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我会让他跟你走。” “唔……要不你现在把他交给我,我直接带走不就好了?”李六看了眼正在睡觉的霍云深,现在半死不活地,正好可以带走。 “这……”楚楦的心又是一滞,这么快就要……分道扬镳。 “他现在这副模样,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两说,你不把他交给我,你带回去了也没用,我得尽快把他带走,只有去了那里,他才有恢复的可能。”李六说道。 “……”楚楦用力抱紧了怀里的躯体,他也感觉得到,霍云深越来越轻了,就像李六说的,再不走的话……情况只会越坏。 “给我吧。”李六见不得他磨磨蹭蹭的样子,弯腰上前去抢。 楚楦硬抱着不放手,虽然是为了霍云深好,但是真到了这一刻,身体的反应远远强于任何情感,他不想放开这只鬼。 “如果你还想见到他,也不是不行,三年后去一个地方等我,我破例再接你一次。”李六跟他说了详细的时间和地址,然后双手一用力,硬是把霍云深抢了过来:“不过,这三年之内你要小心保住自己的性命。没有了这厉鬼在你身边保护,你恐怕会遭遇很多危险。” “我知道……”身边没了霍云深的保护,会有许许多多的厉鬼来犯,楚楦早已尝试过那种滋味。可他不怕,只要霍云深没事,自己在人间过得怎么样都无所谓。 “说句实话,这鬼离开了你身边,也是好事,你始终是个人,理应娶妻生子才对。”李六嘀咕了一声,接着叹气了起来。 “……”楚楦显得魂不守舍,心里头诸多复杂的情绪,让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何如。 没错……人鬼殊途,跟霍云深分开也未必是件坏事。 想来,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楚楦站起来,说:“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我跟他始终不会有好结果。我不怕因他而死,但是我害怕我死了他会很难过。以后他有他的生活,希望他在那里过得开心快乐。我若是死了变成鬼,我就去找他。” 说罢,最后看了一眼在李六手里的霍云深,毅然移步从他们身边离开。 “喂,三年后,记得!你仔细考虑清楚要不要来!”李六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其实……其实……在那个地方人鬼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历来反对人鬼恋的李六,狠下心没有告诉楚楦。 如果楚楦能过会正常人的日子,也是好事,只不过八字坏了点,容易出事…… “哎哎!别走得那么快,有样东西给你!”李六想到楚楦的八字,连忙解下腰间的锦囊,用力地扔给了他。 这东西是李六这段时间去找来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希望能帮楚楦一把。 “谢谢老先生!谢谢你,请你照顾好他!”楚楦接着锦囊,满面的感激之色,他想,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拿铜板买包子的李六。 以后,后会有期。 霍云深,后会有期。 楚楦走得很快,他怕自己后悔,怕自己回去求李六,让李六带自己一起走。 可是他不能。 “对不起……”他对着阳光明媚的天,喃喃地说道,因为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鬼屋对霍云深的承诺。 他说他们以后会在一起,他说他永远也不会扔了霍云深的牌位。 “对不起。” 楚楦在路边等到一辆计程车,神情恍惚地回了市区。 回到自己的家,那张熟悉的供桌,令他心里面闷闷地,堵堵地。以后霍云深走了,他供着霍云深的牌位,还有用处吗? 楚楦心想,就算没有用处,留着做个念想也好。 走上前,娴熟地抽出几支香,点香插炉。 做完这一切,楚楦又回到了那个恍惚的状态,全身力气好像抽空了一下,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好像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没了,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不,别这样,楚楦。 楚楦撑着自己的额头,内心分成了两半,一个是理智的他,一个是感性的他。 理智上他很清楚,和霍云深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感性上他很疯狂,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和霍云深永远在一起? 就像陷入了魔怔一样,楚楦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地坐到夜幕降临。 “霍云深……”一阵凉凉的风从阳台边吹进来,终于让楚楦抬起头,他才发现夜色已经来临,而自己已经静坐了一个下午。 他站起来,抬手把屋子里的灯打开。 啪地一声,回头看到窗帘随风飘扬。 楚楦总觉得,这股风不同寻常,有点熟悉的感觉。但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霍云深回来了。 他走过去,向外面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有点失落地站了一会儿,他把窗子关上。 失望地转身,却看到霍云深站在自己的面前。 “霍云深!”楚楦面露惊讶,或者说大惊失色,他不是跟着李六走了吗?为什么没走?李六呢? 很多的问题,在他喉咙里出不来……他只能怔怔地望着,双眼漆黑没有情感的霍云深。 “先生,你说带我回家的,我醒来却看不见你。”那只鬼眼里,含着被欺骗的委屈和怒意。 “我……我……”楚楦后退两步,强迫自己冷下脸来,说道:“你跟老先生走吧,他会救你。在我这里,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跟他走,然后与先生从此天各一方?” “你不跟他走,你就会魂飞魄散,你自己的情况,你到底知不知道?”楚楦咬着牙,狠下心说:“你走吧,去了那边好好休养身体,老先生说了,那里才是你待的地方。” “我不想走。”霍云深向他走近两步,想要亲近他。 “别过来。”楚楦听他不肯走,心急而又无可奈何,但是霍云深跟着自己在这里继续生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什么他不懂?“霍云深,你是鬼,我是人,你何苦跟着我?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你难道没有看见,我跟你上一次床就老几岁,我还有多少个十年给你消耗?” “……”霍云深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 楚楦说的都是事实,戳痛了他的心。他恨自己是个鬼,他多么希望自己活着,如果活着就好了。 “走吧,你走吧!”楚楦撇开脸,不去看他。 “先生。” “你是不是要撕破脸你才肯离开,啊?”楚楦重新望着他,眼睛里头已经没了温柔,只有让他离开的迫切。 “我知你是为了我好。”那鬼粲然一笑,说道:“你是喜欢我的,让我陪你三年,三年之后,我会离开。” “三年?”楚楦嗤笑了出来:“我为什么要让你陪我三年?”他还可以支撑三年吗?“你滚!我早就想摆脱你了,你知不知道?” “……”霍云深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难道忘了,我是为什么才跟你在一起的?是你强迫我,想起来了吗?你以为我愿意跟一只鬼在一起吗?如果不是你强迫我,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楚楦冷冷地对他说道:“别奢望三年,现在马上就走,立刻给我滚出这道门!” 霍云深喃喃地道:“先生叫我滚?”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楦,两道轻蹙的眉头,让人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 他以为自己跟楚楦,是两厢情悦的,就算一开始楚楦并不接受自己。 44|1023.40 “没有。”秦海峻点了根烟说,撇撇嘴巴:“不想跟他做朋友。”然后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好像可有可无。因为感觉最近的烟失了味道,记忆中有那么一两回,抽的烟特别爽。 “怎么了,他人不错,挺好玩儿的。”向宁说,同时伸长脖子在找刘徵的身影。 可惜这边看不到。 “不错什么?”秦海峻说这句话说得有点生硬:“你什么都不知道。” 向宁愣了愣:“好好好,我什么都不知道。” 卫清风赶紧给向宁使眼色,叫他别跟秦海峻对着干,这人明显是抽风状态。 “秦峻,那你说说看,你又知道什么?”向宁却管不嘴,也不再是嬉皮笑脸,跟平时的他有点不像。 卫清风头很痛,这一个两个地,全都不省事儿。 紧张地盯着秦海峻,以为秦海峻会炸毛,可他没炸毛,依旧跟个闷葫芦似的,闷头抽着烟。 “我去洗手间。”抽完那支烟,秦海峻说。 等他走了,卫清风揪着向宁骂:“你刚才怎么回事?跟真的一样。” 向宁笑嘻嘻地说:“可不就是真的,你不觉得吗,他需要刺激刺激。”可惜秦海峻太闷了,根本吵不起来。 “呵呵,你小心挨揍。” 这次秦海峻回来之后,卫清风和向宁都觉得……他有了点变化。 嗯,感觉又活了点。 向宁偷偷地嘀咕了一声:丫原地复活去了?这么快就加满了血。 “今晚几点走?”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秦海峻看看手表,差不多就喊散场,他要走了。 “时间还早,那我回去复习。”学霸卫清风,成绩甩秦海峻和向宁九条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两只学渣扎堆。 “我去泡妹子。”向宁歪着嘴邪笑,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好吧,做好安全措施。”卫清风拍拍向宁的肩膀,三个人一起走出酒吧门口,就各自离开。 十点半收工的刘徵,穿着自己的衣服从后门走出来。 “小刘,收工了?” “是,大妈。”后门有两个大大的垃圾桶,清洁大妈在这里倒垃圾。 刘徵跟她打了声招呼,继续走向略微昏暗的小巷里。 走了没两步,看到有人靠在墙上,高挑而又显瘦的身条,透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青涩。 更能让人心动的,是街灯下朦胧不安的眼神,似犹豫,似迷茫,好像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有人说过,年少就是一只风筝,周围的一切都是风;长大就是一只鸟儿,飞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刘徵走向那个少年,他想知道,如果风筝离开了风,能否被一只鸟儿带走。 “你在这里等谁?” 听见这问话,秦海峻不由自主地站直身体,把腰挺得笔直,有那那么点严阵以待的架势。 他抬头看着脸庞逆光的青年,心中莫名治愈,感觉被对方看着是一种享受。 “等你。”秦海峻说。 “等我干什么?”刘徵挑眉问,用轻松的姿势站在他面前,散漫而悠游。 秦海峻张了张嘴巴,没说话,他伸手环住刘徵的脖子,把自己像献祭一样送上去。 微仰的脸庞,颤动的眼睑,只差没在额头上写着忐忑二字。 眼底下是一张青春稚气的脸,对刘徵来说等于自己的照片,不过他内心强大,下得去嘴。 在秦海峻以为会被无视的时候,刘徵捞起他的后脑勺,辗转缠绵地热吻,要吃掉他的嘴一样。 这股十足的热情,令秦海峻招架不住的同时,又感到十分踏实,原来刘徵真的喜欢…… “唔……”他被吻得节节败退,浑身发软,最后被刘徵按在墙上,又亲又摸了很久。 停下来之后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地,炙热的呼吸吐息在彼此脸上,眼神对着眼神,暧昧缠绵,无限醉人。 秦海峻有种禁忌与背德的快感…… 在自己明明心里有人的情况下,还跟刘徵这样那样,心里既纠结又愉快。 “跟我回家吗?”刘徵摸摸秦海峻的脸庞,大拇指在他脸颊上来回摩挲。 “好啊”秦海峻闪动了几下眼睑,回答说。 “之前干嘛去了,不联系我?”刘徵说,顺便牵起他的手,带他出巷子。 这是第一次牵手,秦海峻的注意力全放在手上,很快就感觉手心出汗了。 “你呢,你也没联系我。”他每天都有看手机,就没看到过刘徵的电话和信息。 “最近忙啊,要考试。”刘徵真真假假地说,他当然知道,秦海峻故意不联系自己。 “哦。”跟着刘徵走出小巷,轮到秦海峻带路,去找自己的车子。 这里是公共场所,偶尔会有人走动的,他看了看刘徵的表情,对方似乎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这里是同志吧附近,两个男人牵手太正常了。”刘徵朝他笑笑。 跟秦海峻在酒吧看到的笑容一样好看,但是又不一样,这个更真实点,大概是因为笑得很随性自然。 “你说你不是gay,为什么在gay打工。”秦海峻有点介意。 刘徵说:“我说我之前不知道这个是gay吧你相信吗?” 秦海峻无语地翻翻白眼,会不知道吗。 不过,真的有可能? “操,你这辆车真不错啊,不过颜色太老土,满大街都是银色。你买的时候也不会上心点,挑个好看的。”刘徵上了车,开始满嘴挑剔。 说得秦海峻心里一跳一跳地,竟然感到有点心虚。 心里头有一个很明显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刘徵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 同时决定,以后再也不开这辆车来找刘徵。 刘徵窝在副驾驶上面,看着秦海峻的脸色变来变去,心情很舒爽。 叫你丫脑残,呵! 时隔十一二天,秦海峻第五次踏进刘徵的家。自从刘徵家装修好之后,他还留宿过,今天也许是第一晚。 “东西放那,你先把鞋子脱了。” 刘徵拿出一双新的拖鞋,递到秦海峻脚边才换自己的鞋:“之前给你买了没穿,我还以为你没机会穿了。” 于是秦海峻穿进去,感到这双鞋子失而复得,意义非同一般。 “去洗手,然后出来吃面。” 刘徵先洗完手,出来把路上打包的意面打开,一人一份。 秦海峻不太饿,吃了一半搁下,去拿刘徵的杯子装水喝,一边喝一边说:“知道给我买鞋子,却不知道买水杯。” “我忘了。”刘徵吃面吃得嘴里满满地,脸颊一鼓一鼓。 “什么时候去买?” “随便你。” “哦。”秦海峻喝完,装满杯子给刘徵送过来。 坐在小桌边看着刘徵吃东西,看刘徵毫无芥蒂地喝水,很奇怪,跟一个人这么亲密无间,秦海峻觉得心情涨涨地,就像吃撑了少许的滋味。 “你不吃了?那你快去洗澡。”刘徵说,嘴巴还在不停吃。 秦海峻看看他,洗澡的意思就是晚上不回去了,要过夜。 “抽屉有干净的内裤,自己去找。” “嗯。” 打开刘徵的新衣柜,衣服很少,之前秦海峻经手过,知道什么放在哪里。 他拿出一条干净的内裤,还拿了一件白色t恤,可以当睡衣。 秦海峻进去之后很快又探出头来:“怎么开热水,你来弄。” 刘徵暗暗骂了句笨蛋,起来抹抹嘴巴,进去给他开热水。 略昏暗的浴室,而且很窄小,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似乎连转身都艰难。 特别是,秦海峻已经脱|光了衣服。 瘦瘦的身条,大大咧咧摆在刘徵面前。而刘徵没啥感觉,毕竟秦海峻的身体他摸了十多年,有几斤几两他不知道。 其实秦海峻没那么大方,他不喜欢游泳,也就是说,这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露身体。 虽然,刘徵好像不在意,也没有两眼放光……他真的喜欢吗…… “行了。”开好热水,刘徵才看秦海峻的身体,露出欣赏的眼光巡一遍:“身材不错,就是有点瘦,现在多少斤?” “一百三十七。” “三围?” 秦海峻瞪了刘徵一眼,大概有点恼羞的意思,顺便挤出沐浴露往身上涂抹。 双手在自己身上滑动,眼睛却不看着刘徵,也没有说让他离开。 是刘徵主动说:“我出去了,你慢慢洗。” 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拍拍秦海峻的屁|股:“洗干净点,晚上吃了你。” 这是调|戏,不是真的。 秦海峻却当真了,脸庞瞬间爆红,连被刘徵拍过的屁耻得一比。 等他从水雾缭绕的浴室走出来,刘徵已经收拾好了桌子,正在玩儿电脑,是他自己买的笔记本。 “洗好了?”看到秦海峻出来,刘徵收起笔记本,去找衣服洗澡。 秦海峻光着两条腿,坐在床上,身边是刘徵的电脑和手机。他看了几眼,先拿起电脑,打开几个对话窗口扫视一边,然后拿起手机,发现需要密码。 秦海峻习惯性输入自己的密码…… 所以刘徵出来以后,看到一张有点微妙的脸,毕竟对方心里现在很得意,毕竟发现刘徵是那么痴|汉。 秦海峻很想问刘徵,其实你很稀罕我吧,注意是肯定句。 “你玩我手机干嘛,三流产品,没什么好玩的。”这个手机,是刘徵随便买来应急。他看见秦海峻玩自己的手机,也没有介意。 “哦。”秦海峻说:“明天周末,我跟你去买一个。”他想给刘徵换部手机。 “再说吧。”刘徵说,收拾好电脑和手机,躺上床准备睡觉。 因为秦海峻在外面,这次刘徵躺到里面去。 “……”秦海峻默默看着他,这就睡了? 刘徵发现他的眼神,一咧嘴乐了:“都快十二点了,不睡还能干啥?”这小子,不会是一直在期待自己吃了他吧? 那是开玩笑,真吃的话,刘徵怕自己消化不良。 秦海峻躺到他身边,被子底下光溜的腿碰着刘徵光溜的腿,他们俩睡觉习惯都一样,不爱穿长裤,只会穿睡衣。 刘徵顺势把秦海峻抱在身上,让他在自己身上压着,有种厚重感……那是,一百三十七斤重的人。 这个动作显得很有特殊意义,是一种照顾。把一个人的重量负担在自己身上,本来就是不一般的感情。 要么是亲情,要么是爱情,无论哪一种,得是特别亲昵才会有。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什么?” 秦海峻加大点声音,重新说一次:“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风太大……”刘徵还没说完,胳膊上挨了一掐,痛得他哎哟哎哟地。 秦海峻待在他身边,感觉自己的嘴唇勾起来,笑得很乐呵。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跟谁亲,印象中跟亲妈没有特别亲近,跟秦天更没有,跟蒋馨……再亲也有限度,不是这种感觉。 刘徵给秦海峻的感觉,就是亲。 可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秦海峻很怀疑,刘徵应该很早就认识自己。 “刘徵,你早就认识我?”要不怎么知道的,自己的出生日期,饮食习惯。 “也没多早。”一出生吧。 “回答上一个问题。”秦海峻说。 “风太大。”刘徵死不松口,抱着秦海峻转了个身,两个人侧着面对面,准备睡觉了。 “不准睡,我有很多问题问你。”秦海峻掰扯着刘徵的脸,像在玩儿一团橡皮泥。 “咕噜……”刘徵假装自己睡着了。 秦海峻默默瞪了他几眼,最后也只能抱着这颗脑袋,准备睡觉。 不过毫无睡意就是了,他需要在这个充满转折点的夜晚,平复一下跌宕起伏的心情。 那些之前如影随形的焦虑、慌张,现在无影无踪,仿佛药到病除,立竿见影。 都已经这样了,秦海峻不想再试图挣扎,他承认自己确实需要刘徵。 并且很希望就这样一直待在刘徵被窝里,不用醒来。 也就不必去思考,有关于蒋馨、自己、刘徵,那些乱糟糟的事情…… 这是第三次在刘徵家过夜,依旧睡得很好,早上不想起来。 即将五月的天,是刘徵感觉全年最舒服的季节。他懒洋洋地赖在床上,也不太想起来。 论赖床的习惯,他们都是一样一样地…… 说不定秦海峻比刘徵更克制一些,毕竟心里藏着事儿。他翻个身,胳膊搭在刘徵身上,观察刘徵的反应。 刘徵的反应就是没反应,他对秦海峻的肢体接触,不敏感。 “出去吗,给你买东西。” “我困。” “毛线。”秦海峻爬起来,把刘徵拽起来:“我饿了,走,去吃早餐。” 刘徵睡眼惺忪地摸摸肚子,既然自己饿了,那就去吧。 “你先去洗脸,我再眯一会儿……”他抬腿夹着被子,换个姿势继续睡。 秦海峻踩了踩他的屁股,下床去浴室洗脸刷牙。 还好刘徵说到做到,等秦海峻出来,他也起了,正在换衣服。 身材特别好,很有感觉,难怪是基佬的最爱。 秦海峻撇撇嘴,一直没忘记向宁那句话,时不时就会翻上心头冒冒泡。 “看什么?”站在自己身边,想摸又不敢,眼神令人毛毛地,是青涩小少年标志性的表现。 刘徵拿起裤子,首先拉过秦海峻的手,往自己下面摸一把,让他感受感受。 “流氓。”秦海峻爆红了脸,不过手上的感觉,真不赖。 跟摸自己是不一样的,跟触电似的,刘徵说:“手感是不是特别好?” 秦海峻憋着脸没说话,背过去的掌心酥酥麻麻。 逗自己脸红是种病,刘徵甩甩头,把秦海峻那张红红的小帅脸摇出去。 今天温度很高,穿上一件浅色的短袖t恤,下面一条七分牛仔裤,帆布鞋。 干净清爽的风格,在刘徵身上特别适合,有种明媚和生机勃勃的风采。 也许人们向往的,就是跟自己截然相反的东西。 闷葫芦秦海峻,看了刘徵一眼又一眼,眼睛黏在了他身上似的,挪不开目光。 特别喜欢刘徵懒洋洋的微笑,还有暖暖的眼神。 “傻家伙,走吧。”刘徵勾了勾唇,在秦海峻面前无限放大自己的优势。他很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吸引,靠的就是视觉感官,其次才是听觉触觉,嗅觉排在最后。当然最重要的是味觉,尝过好味道,一般都忘不了。 刘徵最近总让秦海峻尝试,情感的寄托,可以有很多种。青春期对异性的冲动和所谓爱情,只是自我需要和激素影响,才不是什么真爱。 人们爱的,不是与自己初恋的人,只是爱初恋的感觉。 “吃完早餐去哪里?”秦海峻的眼神又到了自己手上,因为刘徵牵着他。 “随你,去买东西还是去你家。”刘徵说。 秦海峻吓一跳,收敛心神,专心应对他的问题:“去我家干什么?” “收拾东西,你不来跟我住吗?”刘徵捏捏握着的手,大步地向前走:“来吧,有空就带你去玩。要不平时也很难见到你。” 一个高中生,一个大学生,生活作息不统一。 “哦。”秦海峻大大地舒气,峰回路转不外如是,他倒是挺开心地说:“好,先去买东西。” 买完把刘徵送回家,然后自己再回家收拾。 “可以。” 刘徵带秦海峻吃完早饭,又带他去商场,自己选购,他负责刷卡。 最后还是买了新手机,跟秦海峻那部同系列,一样贵。 今天秦海峻为刘徵花了不少钱,不过刷卡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他不心疼。 刘徵就笑笑,他太了解秦海峻了。哪怕现在让秦海峻给自己买车买房,也是分分钟的事。只要刘徵想,就可以把秦海峻骗得团团转。 不过,谁这么缺德会去骗自己。 “不是说去你家吗?”车子还是往刘徵家里开,所以刘徵就好奇。 “我先把你送回去。”秦海峻说。 “哦,不想被我知道你家在哪?”刘徵故意问,然后看到对方刻意装无事的脸,他说不是。 只是害怕刘徵跟蒋馨打照面,秦海峻想想就头皮发麻。 跟刘徵认识不太久,但是秦海峻很觉得,刘徵肯定不是省事的人。 他性子可嚣张,说不甩你就不甩你,对于这点,秦海峻算是感受颇深。 刘徵本来就不想跟秦海峻一起回去,他也害怕看到蒋馨,不,不能说是害怕,是厌恶而已。 “你放心吧,我也不想去你家。”所以他说。 秦海峻却被这句话弄得神经兮兮,听刘徵的语气貌似不太好,他的潜在意思究竟是什么? “瞅啥?”刘徵睇了一下他说:“我上去了,再见。” 开门下车,提上自己的东西,临走时给秦海峻送个飞吻,叫他路上小心。 “……”秦海峻一如既往地闷,没说什么就走了。 事实上今天一整天,秦海峻的精神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兴奋感。从昨晚到现在,心情固定在一个冒泡泡的水平上。 直到收拾完东西,下楼时看到蒋馨为止。 “小峻,你要去哪里?”蒋馨看到秦海峻手里的行李箱,有点吃惊。 今天只是放周末而已,对方不可能去旅行,那么提行李箱做什么? “去外面住……”秦海峻对上蒋馨吃惊的眼神,改口说:“只是住几天,换换心情。” “原来是这样。”蒋馨也感觉到了,秦海峻最近心情不开朗,她说:“你去哪里住?离家远不远?会不会影响上学?” 一连串的问题,让秦海峻心里暖了暖,蒋馨算是唯一会关心他的人。 “去朋友家,不远,我可以从那边上学。” “那就好,我送你出去。” 蒋馨点头说,跟秦海峻一起去车库,顺便叮嘱了一些东西。 看到秦海峻没有开自己送的车,蒋馨疑惑地说:“你不开这辆车吗?”在她印象中,秦海峻很喜欢自己送的这辆车子。买回来至今,天天开着。 秦海峻说:“不开,最近我不去赛车。” “哦,那好,你路上小心,早点回来住。”面对秦海峻惊讶的神情,蒋馨苦涩地笑了笑:“家里冷清清地,今晚就我一个人了。” 45|1023.40 秦天常年不着家,之前蒋馨闹过一次,接下来好了一阵子,最近又开始故态萌生。 “哦……”秦海峻最看不得蒋馨发苦的脸,他很想过去安慰蒋馨,可是身份不允许,只能默默看着她。 “嗯,早点回来,再见。”蒋馨重新挂上笑容,朝秦海峻挥挥手。 秦海峻点点头,面上已经没了那种兴奋之情,反而有点沉甸甸的感觉。他拉上车门,开车离开。 刘徵出来开大门,嘴里嘀嘀咕咕说:“下次记得再配一把大门的钥匙,我懒得出来开门。” 说完了话,顺便帮秦海峻提东西进屋,不多不少,就一个行李箱。 “真沉啊,你带了什么?” “衣服。” 打开秦海峻的行李箱,帮他忙碌了会会,刘徵才发现,秦海峻一脸的心不在焉。 “秦海峻,在思春啊?”刘徵走过去,拉张椅子看着他。两只眼睛写满无辜,其实心里超级恶心,因为刘徵知道,秦海峻肯定在想蒋馨。 呵呵,刚才回去又碰上了吧,心思又乱动了吧。 呸,下半身动物,死脑残。 刘徵一把摸向秦海峻的裤裆,看硬了没有。 “喂!”秦海峻吓得一惊,恼怒地瞪着刘徵。 “靠,真硬了……”刘徵露出一副恶心死人的表情,起来去洗手。 “……”秦海峻懵着脸,已经忘了发脾气,他满脑子都是刘徵刚才嫌恶的表情。 他不明白,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在刘徵面前硬,甚至亲过摸过好几回。 就是硬了而已,所以怎么会让刘徵露出那样…… “呕……”刘徵在浴室吐了。 “……”秦海峻绿了脸,身上发烧,又有点抖,气得。 他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口,想进去问问刘徵什么意思。脚抬出去一步又倒回来,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回到床上坐着,犹如一只装了地雷的闷葫芦。 “刘徵!”过了一分钟,秦海峻忍不住喊了一声。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不会会,刘徵一脸憔悴地走出来,妈的,吐死老子了。 “你什么意思?”秦海峻迎面一个枕头扔过去。 刘徵接着枕头说:“什么什么意思?”顺便去接杯水,喝几口温水冷静一下。 “你为什么吐?”秦海峻瞪眼看着他。 “犯恶心。”刘徵老实说,腋下夹着枕头,手掌拍拍胸口。 “我让你犯恶心?”忍了忍,没忍住,秦海峻直接问。 “……”刘徵沉默了下,迟疑说:“一半一半。” 秦海峻黑了脸,又问:“什么叫一半一半,你说清楚。” 刘徵说:“说不清楚。”心情也不太好,直接冷脸没话,同时把枕头扔回床上。 也不帮秦海峻收拾东西了,在画架前坐下来拿起画笔画画。 态度转变很明显,秦海峻怎么会感觉不到,他再说一句:“刘徵,有话直接说,别阴阳怪气。” 刘徵可不想说,也没得解释这方面,就扭头对他敷衍地笑笑。 总行了吧。 “你说话。”闷葫芦秦海峻执拗起来,也很可怕,眼神渗人地盯着刘徵。 “没话说。”刘徵迅速换了一张画着,大手大脚划来划去,画了一个丑八怪。 要不是秦海峻在这看着,他就写上蒋馨两个大字。 沉默片刻,秦海峻过去衣柜面前收拾自己的东西,把刘徵刚才收拾出来的,再次装进行李箱里。 刘徵不是没看到,可他冷眼旁观。 “我不住了。”秦海峻说。 “嗤!”刘徵心里不痛快,冷脸说:“爱住住,不住滚。” 秦海峻出身到现在,心情没这么窝囊过,是一种有气生不出去来的憋屈感。 他恨不得没来过这里,恨不得马上消失在刘徵眼前。 这就是年轻人,气盛。 “喀拉。”行李箱合上,刘徵眼神就变了。 秦海峻提着行李箱起来,还没打开房门,手腕就被刘徵抓住,往回拉,顺便抢了他的行李箱:“说风就是雨,你是小孩子吗?” 刘徵一手把行李箱放下,一手把秦海峻抡到床上。 自己站在床边,眼神沉沉地看着他。 秦海峻跌坐在床上,半个身子陷阱被褥里,倒是不痛,就是憋屈。 “刘徵,你凭什么?” 他在想,刘徵凭什么这样对待自己? 秦海峻活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没几个人稀罕,但也不用受谁的鸟气! “什么什么凭什么?你也太小气了,说你几句就收拾东西走。”刘徵说:“那是不是这次走了,以后也不用见面了?” “是你先阴阳怪气地。”秦海峻越听越觉得憋屈,他很难受,这又成了自己小气,倒是刘徵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是又怎么样,谁没有心情起伏的时候?我阴阳怪气你就不伺候了?那以后谁跟你一块?”刘徵可劲儿地教育他:“秦海峻,别以为整个世界围着你转,你他妈也得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 秦海峻说:“我今天做了什么?我招你惹你了吗?你心情不好关我屁事!” 他站起来想走,去提自己的行李箱。 刘徵一把拦住他的腰,又把他掼回床上待着:“想去哪?想走没门,我不让你走。” “你凭什么不让我走?”秦海峻跟他撕扯。 “你走了我上哪找?”刘徵按住他往自己身|下压,严肃地说:“你冷静一下,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再说话。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你错了你给我道歉。” 秦海峻闻言,用锐利的眼神瞪着他:“谁决定对错?” “当然是我。”刘徵说,一秒钟恢复邪气满满的微笑,仿佛刚才吐成狗的人不是他似的。 秦海峻那个气啊,恨死了刘徵这种不讲道理的态度,简直不是人。他想挣开刘徵的禁锢,却又动弹不得,于是恶狠狠地上牙咬,逮住哪儿咬哪儿。 “哎哟,秦小狗!”刘徵猝不及防,小臂被秦海峻咬了一口,怪疼的。 “滚下去!”秦海峻冷着脸说,眼瞅着是真生气了。 “别这样。”刘徵压了压他,语气软下来,毕竟也不是真的想惹毛秦海峻,只是刚才心情确实不好,迁怒了:“我们不逃避问题,我们正面分析解决问题。” 秦海峻信他的邪,眼睛狠狠瞪着他说:“那你说清楚,我怎么恶心你了?”竟然到了要去吐的地步,秦海峻只要一想到这个,就不能好。 “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刘徵想了想,打算给秦海峻一次辩白的机会。 秦海峻却以为刘徵在耍滑头,根本不是认真在解决问题,于是脸又臭了。 心里对刘徵的怒气,瞬间爆表! “喂!秦海峻!”刘徵用力按住他,不得不高声吼:“你消停点行不行,就不能认真沟通!” “……”秦海峻只顾着黑脸:“放开!” 凭什么刘徵可以嫌弃他,谁规定自己就要受这鸟气! “他妈的,你□□是不是!”刘徵抱住他,翻身让他在上面,方便打屁股:“回答我,在我摸你之前,下面硬没硬?” 什么鬼问题? 秦海峻满脸又怒又羞,不回答。 “你回答了这个问题,选择要走还是要留都随便你。”刘徵放开手说,就真的不再禁锢他。 秦海峻感到身上压力一松,瞬间从刘徵身上滚下来,翻到隔壁,可这次却没有立刻爬起来要走。 “说话!说完了赶紧走!”刘徵绷着脸说。 “没有!你有病,谁下面整天硬着!”秦海峻爬起来,他这次是真的走了。 结果一双手臂快恨准,从后面捞着他,用力带回床上去。 秦海峻的世界天旋地转,零点几秒钟之后,他的位置再次水深火热。整个人被刘徵紧紧压在身下面,湿热的吻劈头盖脸下来,狠狠地吻懵了他。 “唔……”措手不及地承受着这个*辣的吻,秦海峻只有跟着节奏跑的份儿,根本无力招架,更遑论跟刘徵打擂台。 虽然刘徵也是理论家,不曾实践。可他气势足,脸皮厚,行动能力强。那身老猪皮不怕开水烫的精神,足以吊打年轻稚气的秦海峻。 刘徵吻他的同时,分别按住他的左右手,跟他手指交错。两个人的手指互相抓得死紧,跟较劲儿似的。 最终还是秦海峻先投降,被吻得没了气儿,浑身发软。 感觉他终于乖了下来,刘徵也开始温柔,好好对他。 “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秦海峻的耳朵被叼着,温热的呼吸扑过来,弄得他起鸡皮疙瘩,脖子酥麻。 “解释一下。”秦海峻声音哑哑地说,他的两瓣嘴唇放佛惨遭过虐待,嫣红水亮。 “我吃醋了。”刘徵嫌丢人地低声说:“以为你想别人想硬了。” 秦海峻马上追问:“为什么会认为我想别人?”他也是有点紧张的,跟刘徵发生争执之前,确实想着蒋馨的事。 但秦海峻也没说谎,下面发|硬不是因为蒋馨,而是因为被刘徵抚摸。 刘徵之所以会误会,也是因为硬得够快。 “你回来心不在焉,我跟你说话你也没搭理我,你说你不是想别人,还能是想我?”刘徵眯眼端详,努力鉴别秦海峻表情有没有心虚,不过根据自己对自己的了解,他应该不会骗人。 “……”秦海峻努力回想,自己到底错过了刘徵的哪句话,使得刘徵怨气这么大。 可他想得很仔细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没有搭理刘徵? 难道真的心不在焉很严重,忽略了对方? 不能说秦海峻不心虚,他心虚的表现就是快速原谅刘徵,不吵不闹了。 “喂,我都跟你道歉了,你接不接受?”刘徵再次用嘴唇碰碰秦海峻的嘴角,态度十分亲昵,跟之前叫人滚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 “……你真能恶心成那样?”秦海峻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只是吃个醋而已? “能。”刘徵说:“你不理解我,我只要一想到你想着谁谁发|情,我就想杀人!我痛苦得要死了,呕吐只是小意思!” 秦海峻满脸震惊地看着刘徵,他太吃惊了。 对,毕竟刘徵那么喜欢自己,这是真痴|汉。 “不过既然是冤枉你,我就老实承认错误。那你说,接不接受道歉?”刘徵眼巴巴地望着他。 “哦……”秦海峻耳朵红红地应声,他全身的皮肤有点烧。 他貌似尝到了被人疯狂迷恋的滋味,感觉还不懒,迷之愉快。 “既然原谅我了。”刘徵指指自己的嘴唇说:“亲我一下,既往不咎。” 秦海峻抬了抬头,亲刘徵一下,全程目光微闪,心跳加速。 于是满屋子和谐气氛,跟之前充满火药味呈现对比,令人好笑。 刘徵再摸了摸他,就直接拉开被子裹上,带秦海峻一起睡午觉。 慵懒的周末就这样差不多过去了一天,两个人什么都没干,待在出租屋里吃饭睡觉,胡闹,安静发呆,看视频。 窄小的一方天地里,似乎也有很多可以消耗时间的事情,让他们不想出门。 晚上吃了外卖,歪在短小的双人沙发上消食。然后刘徵起来,替秦海峻整理行李箱。 他将里面的衣服和其他东西,全部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 秦海峻则是光溜着两条腿,翘起脚在床上玩游戏。眼睛看一会儿屏幕,又看一会儿刘徵。 游戏虽然好玩,但总归是为了打发时间,他更乐意盯着刘徵看,好像刘徵更有趣味。 “亲爱的高二生,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刘徵拍拍手,收起那只空空的行李箱。 “嗯?”秦海峻斜眼看着他。 “你有作业没有?不用回答,肯定有。所以我直接问了。”刘徵微笑:“你写作业没有?” “……”秦海峻撑着头,沉默了会会滑进被子里去。 “跟你说说我的规划,我短期内的目标就是把书读好,把画画学好。以后可能会寻找一份与画作相关的工作。还有每年定期外出旅行,写生,或者去做义工,山区的老师。” 刘徵走过去,把秦海峻挖起来,才听清楚他的嘀咕:“安排这么多,给钱的还是我……” 按照刘徵的规划,他能养活自己? “对呀,我的人生计划中,每一处都有你。”负责刷卡。 “切……”秦海峻的表情,大概可以称之为傲娇,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这个周末两天,就待在屋里,除了倒垃圾和遛弯,两个人都没有出去过,日子过得既*又散漫。 秦海峻别说写作业,连书都不知道在哪里。 周一早上要上学,刘徵特意叮嘱他,晚上回来记得带书包。 时间还很早,早到惨绝人寰,所以刘徵眼睛都没睁开,说完就继续抱着被子补眠。 秦海峻坐在床边,慢吞吞地磨蹭,看着手机里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终于在七点三十五分出门。 不算那些边边角角的消耗,他只有两三分钟可以吃早餐。 所以到了学校门口,随便买了几个小笼包,一路吃着进去。 周围跟秦海峻一样做法的学生不在少数,大多数人还是睡眼惺忪的。反正高中生就是这么惨,绝对是学生时代最黑暗的一个阶段。 坐在教室里,周围的同学不是看书就是读书,只有秦海峻心不在焉,不想读书的范儿。 周一综合症,连同桌卫清风也开小差,分出心神关注小伙伴。 “上个周末你在干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平时就算是周末,他们也会各种联系,像聊天工具,交流平台,短信电话。 只有上个周末没有。 秦海峻托着下巴,崩了句说:“无聊才跟你联系。” 卫清风简直了,心里好气又好笑:“你丫真是欠揍,白瞎了我这么惦记你。”失联了两天,卫清风是真的以为秦海峻发生了什么事,挺为他担心的。 “哦。”秦海峻随便敷衍小伙伴,他正在忙事情。 “操。”卫清风看见,身为学渣的小伙伴竟然破天荒地收拾自己的抽屉,这是要上天了吗? 而秦海峻皱着眉头,正在考虑要带什么书回去敷衍刘徵。 “你挑挑选选干什么?”卫清风好奇。 “晚上带回去看。”而这还不是最惊吓的,秦海峻转头跟卫清风说:“清风,借你作业本给我抄一下。” 今天上课的一整天,卫清风发现,秦海峻比平时更认真,更努力。 这个现象真是让人惊喜。 身为秦海峻的挚友,卫清风一直希望秦海峻能勤奋起来,将来一起考大学,继续一起读书。 可是按照秦海峻之前不听劝的表现,要考重点大学太难了。 现在情况突然转变,让人又惊又喜。 卫清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他:“秦峻,你是不是想继续读书?” 面对好友的问题,秦海峻思考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回答。 自己今天的反常,其实秦海峻也很清楚。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专心听课过,在上课过程中,好像有股力量支撑着。让他专心致志,不走神,不开小差。 要是以往,心里肯定对学习没兴趣,不是想着别的,就是想着蒋馨。 卫清风也看到了秦海峻的为难,他就纠结了,想不通这是什么情况,有这么难以回答吗?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我也不知道。”秦海峻茫然说:“我不知道能认真多久。”他一手拿着书本,一手撑着下巴,表情上有太多不确定。 “什么叫做不知道,只要你能一直保持今天这种状态,就可以考上不错的大学。”卫清风说。 “再说吧。”秦海峻显得不太上心。 “啧啧,算了,不理你。”卫清风专心看书去了。 秦海峻抿抿嘴,感觉有点对不起卫清风。对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但自己活得没头没脑,做不好每一件事。 自我否定的心思又活络开来,觉得整个上午的认真也是徒劳,没什么屁用。 “去吃饭?” “哦。” 放学走出教学楼,五月的阳光很亮眼。秦海峻抬手遮住额头,努力眨眨眼睛,他好像看到了刘徵。 “咦?”卫清风也看到了,那个浑身有点儿邪门的高挑男人,站在一颗小树下面,向他们招招手。他很吃惊地说:“你跟刘徵好了?” 迄今为止,仍然猜不出秦海峻和刘徵是什么关系,但是能动不动就亲一口的,显见也不是寻常关系。 “好了。”秦海峻说,等于间接承认,之前跟刘徵闹掰过。 “你们究竟什么关系?”卫清风皱着眉,不希望是自己想的那样,并非看不起,只是踏入那个圈子终归不好。 “朋友。”秦海峻直直望着刘徵,哪有心思跟卫清风一问一答,他加快脚步,快速走过去。 留下卫清风在后面叹气,他很想告诉秦海峻,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一只归家的小燕。 “你怎么来了?”秦海峻很惊讶,突然在自己学校看到刘徵:“你不用上课?” “一节课,早上完了。”刘徵说,抬手搭着秦海峻的肩膀,同时跟后面的卫清风打招呼:“嗨,清风。” 秦海峻撇撇嘴,他怎么不知道刘徵跟卫清风有这么熟络。 “刘徵,你又来了?”卫清风笑着走过来,眼睛落在他们勾肩搭背的手臂上。 “对,我找小峻有事,先走了。”刘徵摆摆手,然后勾着秦海峻的脖子走。 “你怎么突然这么恶心?”竟然叫自己小峻,秦海峻抽了抽嘴角。 “这样叫显得我俩关系好,对吧,小峻。”刘徵还嫌不过瘾,凑到他耳朵旁边直叫:“小峻,小小峻,小峻小峻。” 简直是魔音穿耳,要人命。 刘徵似乎企图把秦海峻叫晕,让他忘了蒋馨那十年里的一声声小峻。 46|1023.40 “别这么叫我,很奇怪。”秦海峻很不习惯地推开他的脸说。 “不让叫小峻就叫峻峻,你看着办。” “……” 说着话的时候,确实有想起蒋馨。秦海峻闷闷地闭着嘴,每当这种时候,心情特别烦。 跟从前痛苦的单恋不同,现在是烦躁。 “你看我,一有时间就来找你,我把你放心里的。”刘徵笑着说,不是特别夸张的笑容,显得温情。 “找我什么事?”秦海峻收回心神,呐呐地开口。 “没什么事,吃个饭。”刘徵目光太温柔,悄悄撮着他的手,小心捏了下。 秦海峻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偷偷笑了笑,也回捏一下刘徵。 这个幼稚的游戏玩了一路,走出校门口,刘徵提议去吃石锅饭。但是石锅饭比较远,需要开车去。 “免得遇到你朋友,还以为我们骗人。”刘徵邪笑地说,指间着一根烟。 “你确实骗人。”秦海峻说,看见刘徵抽烟也有些想要。 他还没动作,刘徵就把自己的烟送到他嘴唇边。 秦海峻迟疑地张嘴,叼着抽了一口,发现两个人抽的烟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一直抽这个?” “对。”最后一口,刘徵塞进自己嘴里抽完,把烟屁股扔出窗外,没有公德心:“抽烟没好处,以后还是少抽吧。” 回来这么久,刘徵一直有心思戒烟,但是一直没有实施。 “到了。”秦海峻停车,跟刘徵一起下去。 刘徵关上车门,才后知后觉地看到,秦海峻竟然换了车,不再是那辆银色的兰博基尼。 他笑了笑,心情挺好地说:“你换车了,这个颜色还不错。” 秦海峻拿着车钥匙,轻松地抛了抛,途中被刘徵截在手里:“回去我开车。” “会?” “不会。”很久没开车,刘徵怕自己手生。 “……”秦海峻忒无语,被笑嘻嘻的刘徵地拉进店里。 吃了一顿特别满足的午饭,回去的路上刘徵磕磕绊绊,终于把车开顺了。 秦海峻很难相信,对方是第一次开车。是啊,因为本来就不是第一次。 “我要走了,下午有课。”回到南屿中学,他们待在车里没出来。 “才几点。”秦海峻抬腕看看手表,一点多而已。 “不想我走?”刘徵的身体靠过来,手臂搭在秦海峻背上,整个人笼罩着秦海峻。 跟刘徵相处这些天,秦海峻已经知道,对方是个随时随地散发荷尔蒙的浪人。但秦海峻依然受到刘徵的影响,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节奏走。 就像现在一样,每次刘徵靠过来,气氛就变得暧昧。 “我送你过去。”秦海峻说,撇开眼神准备开车。 刘徵捏住他的下巴,转动过来,强迫他跟自己四目相对:“别闭眼,看我。” 只有试过和一个人眼对眼,才知道是什么感受。 对上两分钟以上,就会产生化学反应。 “秦海峻,我是刘徵,对你好,把你放心里的刘徵。”刘徵的声音像催眠曲般,声声灌进秦海峻的耳朵里。 秦海峻慢慢伸出手臂,抱着刘徵的肩。 眼睑一动一动地,跟随着刘徵的呼吸最终完全闭上…… 这是一张等待爱抚的脸庞,刘徵温柔的吻落在上面,低沉的声音蛊惑迷人:“小峻,爱我吗?” 等不到回答,便欺身向前,用刁钻的角度,手指滑下去。 秦海峻完全臣服在他的手上,不能清醒。脑袋就像被下了盅,只有刘徵,刘徵。 “爱我吗?”刘徵吻吻他的嘴,吸|允一下他的整根舌|头。 秦海峻神魂颠倒地点头,张着嘴要更多,想要刘徵把自己的呼吸带走。 “乖……”刘徵的吻一路往下,扯开衣襟。 仅此而已,再就没有了。 抬起头来舔|舔嘴唇,表情浪荡的青年像一只吃饱的猫,宣布结束。 而秦海峻靠在座椅上,神智还没回来,他就像猫爪之下被玩得半死的一尾鱼。 过了很久,眼神才慢慢恢复清明。 “……”他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依然全身懒洋洋的。 刘徵就笑了几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秦海峻怎么了,其实只是接个吻而已。 “喏,车给我,你进去上课,我下午来接你。” 看到刘徵开门下车,过来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秦海峻坐在上面不想动。 “两点了。”刘徵歪着头说。 秦海峻沉默了下,起来把车让给刘徵。 刘徵捏起他的下巴亲了亲,对他说:“我走了,下午见。”侧身坐进车里,他板着脸叮嘱了一句:“秦海峻,上课认真听讲,努力学习。” “嗯。”秦海峻敷衍地应了声。 他站在那里,看着刘徵把自己的车开走。过了两三分钟,才挪开脚步往学校走。 然而走在阳光下,总觉得全身还是酥酥地,走路有点飘飘然。 秦海峻舔了舔自己的嘴巴,感觉还有刘徵的味道。 坐回教室里,身上有点热,秦海峻拿起作业本扇风。 “回来了?”卫清风瞅了他一眼,然后就定住了视线,因为…… “嗯,看什么?”秦海峻浑然不觉,依旧拉开衣领扇风。 “咳咳……”卫清风拿出一块小镜子,递给秦海峻:“你自己看脖子。” 秦海峻疑惑地接过来,照在自己脖子上,看到一块红痕,脸色顿时微妙,介于羞和恼之间。 “你们中午去开房了?”卫清风简直膜拜,这两人简直光天化日,不知廉耻啊。 “没有。”秦海峻否认,顺便拉上自己的衣领,把镜子还给卫清风。 “那脖子上的草莓是怎么来的?” “车上。”秦海峻没打算瞒着朋友,慢吞吞说:“我跟他,住在一起。” “啥?”卫清风懵逼脸,同|居?“咳咳咳,你们……怎么搞在一块的?做了吗?” “没做。”虽然很亲昵,该做的都做了,但是没做|爱。 “那还好,你千万别随便跟他上床,这种关系玩玩就算了,当不了真。”卫清风劝他说,要是秦海峻只拿刘徵当朋友,那没事,他也会把刘徵当朋友。 可是这种关系又不同,迟早会散的,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卫清风把自己的观点说给秦海峻听,希望他理智点,别太认真。 秦海峻没答话,拿出书本预习,很快就要上课。 整个下午,他的表现很好,再次让卫清风惊讶。顺便很聪明地联想到,秦海峻的这种变化,会不会跟刘徵有关? 如果是的话,也不失为一段有益处的边缘关系。 放学后,秦海峻没有跟卫清风一起去停车场,惹来卫清风的疑问:“你去哪?不去拿车?” 秦海峻努努嘴说:“去门口等,刘徵来接我。” 卫清风操了一声,自己一个人去停车场了。 秦海峻笑了笑,很快就看到熟悉的车子停在路边,刘徵出来对他挥挥手。一下车就拿烟出来叼着,明明是老烟枪的人,还说什么少抽…… “小峻。”秦海峻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却不是刘徵。 蒋馨下了白色小轿车,提着手袋直接走到秦海峻这边来,面上带着一丝微笑。 “很惊讶吗?”她看到秦海峻一脸吃惊,以为对方这是太过惊喜所致:“我订了餐厅,来接你一起吃饭。” “馨姨……”秦海峻喊着蒋馨,眼睛却不由自主去看远处的刘徵,发现他已经进了车里。 在车里的刘徵心情很糟糕,他没想到这也能遇到蒋馨那个女人。这下子秦海峻肯定会把持不住,百分百会跟蒋馨走。 过了片刻,秦海峻的身影出现在车子旁边:“刘徵。” 往窗外看,蒋馨依旧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秦海峻。 刘徵就知道了,今晚秦海峻是不会跟自己回去的,他说:“干嘛,上车啊。” 站在车外沉默了片刻,秦海峻跟他说:“我跟长辈去吃个晚饭,晚上再回去。” “长辈,什么长辈?”刘徵一副好奇的样子说:“我上次看到的也是她吗?有点眼熟。” “对……”秦海峻没回答是什么长辈,再一次说了晚上会回去,然后就退后两步,让刘徵先走。 刘徵撇撇嘴,他也不愿意待着看他们卿卿我我,他也想走。 临走时再给一次机会:“秦海峻,你真不跟我回去?” 等了五六秒钟左右吧,等不到秦海峻的回答,刘徵毫不犹豫地开车离开。 那车开得像火箭炮一样快,快得让秦海峻感到莫名慌张。 他的眼睛一路看着刘徵离开的方向发呆起来。 “小峻。”直到蒋馨喊他,他才回神。 “你订的餐厅在哪里?”他对蒋馨说。 两个人单独去吃晚饭,是不常有的事情。秦海峻猜得出来,大概是蒋馨又被秦天伤了心,心情不好吧。 吃饭的期间,秦海峻好几次想开口,让蒋馨离开秦天算了,秦天根本就不珍惜蒋馨。 可是话到嘴边,始终说不出来。 因为没有立场去说,而且蒋馨也不会听。 秦海峻抽着烟想,自己的感情就像笑话,没人在意。 不可避免,在听蒋馨倾诉的期间,那种怜惜的感情就会升起,并且慢慢放大。 特别是夜晚,总是充满了诱惑。 “小峻。”蒋馨为他倒满一杯酒,满脸落寞地说:“今晚喝了酒,就不回家了,反正家里也没人。” 离开时,手指触碰到秦海峻搁在桌上的手,两个人都僵了僵。 “你喝了酒,别开车。在酒店开间房就好了。”秦海峻最先反应过来,把搁在桌上的手放下去说。 “嗯,那你呢?”蒋馨看着他,醉醉的眼神,平添妩媚。 “我让朋友来接我。”秦海峻说着,略微垂下眼睑。 看着烟灰缸里的烟蒂,今晚连续抽了好几支烟。 蒋馨就没说话了,和秦海峻沉默地喝酒。 十一二点的时候,秦海峻把完全醉了的蒋馨送到酒店,给她开好房间,送上去。 人醉成这样,把她自己留在这里,不太恰当。 秦海峻拿着电话很犹豫,等会儿接通以后,是让刘徵不要再等自己,还是让他过来。 “喂,秦海峻,你在哪?”刘徵的声音一如既往明媚,轻佻中带着满满温柔。 “酒店。”秦海峻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蒋馨,她穿着裙子,露出两条雪白小腿。 “亲爱的,给个具体地址,我来接你。”刘徵充满穿透力的声线,麻醉了秦海峻的耳朵。 脖子那一片酥酥地,让秦海峻揉揉另一边的耳朵,走到角落里说话:“黎明路,丽丰酒店,你先过来。” “好。”刘徵马上挂了电话,飞车过来。 秦海峻在门口等他,手里还拿着房卡。 刘徵开车过来之后,找到他,也发现了他手里的房卡。于是眉毛挑起来:“喝大了?” “嗯。”秦海峻点点头,不怎么敢直视刘徵的眼睛:“醉得厉害,不能让她自己在酒店。” 刘徵说:“所以你不回去了,要留下来?”他就笑了:“那你还让我过来干什么?” 秦海峻沉默了下说:“让你过来陪我。” “呵!”刘徵面上好笑,心里呕着血,你真懂得享受,左拥右抱。你陪着心爱的女人,然后心爱你的男人陪着你,呸。 “我去开间房。”秦海峻撇开视线,顺便主动去拉刘徵的手,带他过去前台开房。 刘徵木着脸陪他过去,等待的期间不停在心里计较,劝自己冷静点,一步一步来。 目前秦海峻能做到这样,实属不易,至少没有完全把自己抛之脑后。 “你不高兴?”秦海峻拿到房卡,小心翼翼地偷看刘徵的脸色。 “没有,只是有点饿。你晚上没回来,我吃不下饭。”刘徵揉揉自己的胸口,让秦海峻知道自己胸闷。 “你又不是小孩子。”秦海峻无语,却马上叫酒店准备宵夜。 他们开的房间,在蒋馨隔壁。把刘徵带上去之后,秦海峻就过去照顾蒋馨。 “喂,你不待这儿你叫我来干嘛?”刘徵说:“既然你要照顾她,干脆跟她住一间房得了。” “我只是过去看一眼,看她有没有吐。”秦海峻快速过去,又很快回来。 刘徵无数次想翻他白眼,但都忍住了。 没好气地去洗澡,他发誓从现在开始不跟秦海峻说一句话,说到做到。 “……” 于是房间里,住着两个闷葫芦,没人说话。 这是不科学的事情,秦海峻感受十分明显,他不时用眼睛瞟刘徵,怎么不说话。 刘徵吃着东西,吃完洗把脸,漱漱口,上床睡觉。 “……” 秦海峻吐了口气,起身去浴室洗澡。 睡觉之前,再一次去隔壁看看蒋馨。回来之后发现,房间里没人了,而刘徵的睡衣随便扔在床上。 秦海峻就感到呼吸窒息了一下,那叫一个顶心,连忙打电话给刘徵。 刘徵开着车,不用看是谁打来的,直接给摁了拒接。 “……”秦海峻一屁股坐在床上,郁闷地吐气吐气,只觉得呼吸不过来,整个人又气又闷! 他很想回去刘徵的出租屋,跟刘徵撕一顿,但是偏偏又不能走。 这天晚上,秦海峻带着难以言喻的郁闷情绪,整晚没睡好。 第二天早早把蒋馨叫起来,然后就自己打车去上课。 如果说昨天的秦海峻是认真学习的模范学生,那么今天的他就是特困户,上课只有两种状态,分别是神游和犯困。 对于秦海峻跟昨天判若两人的表现,卫清风懒得去问了,最近的秦海峻都这么不正常。 秦海峻一下课就给刘徵打电话,打到下午才接通,他努力憋着气好声好气说:“我放学了,来接我。” 刘徵劈头盖脸地说:“你放学关我屁事,自己不会打车回来。” 秦海峻刷一下黑了脸,感觉从来没这么难以忍受过:“刘徵,你什么意思?”昨晚到现在,就一直阴阳怪气,跟上次一样! 要说还是吃醋的话,明明已经告诉他蒋馨是长辈,他吃什么醋。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接你电话,因为我怕早上接你电话,我会忍不住过去揍你。”刘徵一字字地说,完全不顾忌秦海峻的心情。 “我又怎么你了?”秦海峻很懵,也很难受,他受不了刘徵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一会儿拿你当宝,一会儿拿你当草,谁受得了? “你没怎么我,你就是恶心我。”刘徵说。 “你够了,刘徵!”秦海峻想到上次的经历,跟吞了骨头似的,如鲠在喉。 “是够了,所以你暂时别来烦我,让我自己冷静下。”刘徵挂了电话,扔在一边,沉着脸继续画画。 卫清风默默待在秦海峻身边,十分难以消化他们的相处方式:“你们怎么这样?”如果处不来,就不要处了。 “谁知道他,有病!”秦海峻说,恨恨地把手机揣兜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要不我送你回你家。”卫清风说,刚才旁听了几句,他觉得刘徵挺过分的,把秦海峻没当回事儿。 而且依照秦海峻的脾气,应该早就跟刘徵掰了才对。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秦海峻不是没看见卫清风的不解,他狼狈地躲开眼神,心里也是觉得自己有点贱。 “那好吧,我不发表意见,不过你别吃亏。” “嗯。” 目送卫清风车子离开,秦海峻在路边打了辆车,回出租屋。 大门和房门的钥匙已经有了,直接上去开门就好。 秦海峻打开房间门,看到刘徵画画的背影。刘徵肯定知道有人进来,但是头也没回。 既然对方故意不理会自己,秦海峻也没说话,他沉默地进来,坐下换鞋。穿好拖鞋放下书包,在小桌子上面写作业。 这画面,刘徵不小心瞟了满眼,嗤笑了声。 放下圆珠笔,秦海峻终于忍无可忍,被对方气坏了,他喊着刘徵的名字:“你究竟在计较什么?为什么突然这样?” 不是生气的质问,只是想弄清楚。 为怕和刘徵吵起来,秦海峻还刻意压低声音。 “也没什么,是我自己抽风。”刘徵说,自己最了解自己,他当然知道秦海峻在示弱。 其实真的不是气秦海峻怎么样,再生自己的气也是因为爱自己,想自己过得好。 “你总是这样,我不想跟你处了。”秦海峻真心地说,被刘徵这样对待,太难受了。 心情像过山车一样,纵然刺激,却经受不起太多次来回。 “想我不这样也很简单,你听我的话就行了。” 刘徵自嘲地笑了笑说,然后想了很多,关于他和蒋馨,前世和今生,总觉得太多太复杂,自己有点难以承受,面对这些纠葛,疲惫得随时想抽身离开:“唉……”他表现的样子,并不比秦海峻好受多少。 “……”秦海峻看在眼里,没有表示。 “有时候,我也不太想管你……”这是真心话,要是可以割舍的话,刘徵就是刘徵,以后大把美好的日子等着他去过。 秦海峻是谁,跟自己有关系吗? 他以后过得怎么样,是他的事情。 再痛苦,再不好,也是名字叫做秦海峻的人自己去负责。 刘徵回来了,管秦海峻的事是情分,不管是本分。 秦海峻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揪着心,觉得特别难受。在刘徵说不想管自己的时候,悲伤的情绪油然而生。 当刘徵这个与众不同的人突然出现,秦海峻以为他是自己的救赎。 低着头悲伤的时候,秦海峻听到刘徵说:“可我不能不管你,我比谁都希望你好,真的。” 他声音里的情感,快要淹没那几个字眼,根本没能表达出那份沉重的感情。 “为什么?”秦海峻撑着自己的额头,脸上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而有些发烫。 “就是希望你好,跟我处久了,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刘徵说,抬手画完了最后一笔,终于放下这副画。 他没给秦海峻看到,他把画收起来放好。 “可你还是没解释清楚,你到底为什么抽风?”秦海峻闭了闭眼,倒回前头翻旧账。 刘徵想了很久,跟他说:“可能是因为,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不够重,比不上别人。” 重新回来后,看到过去懵懂的自己,怎么样都没办法放下。 刘徵把秦海峻当成宝一样去教导呵护,而秦海峻却什么都不知道。尽管他对刘徵有种好感,分量却仍然不够重。 如果够重的话,就可以对他说,你要努力学习,你不要再迷恋蒋馨,你不要去犯法,你不要毁了自己…… 总之,刘徵希望他好好地。 47|1023.40 漂浮着脚步,走到李六的身边,楚楦双目茫然,没有焦点。他就好像突然之间失去了方向,无措的样子令人很担忧他。 “老先生……”他喃喃说:“我进来这里是不是错了?” “啊?”李六面露茫然,他理解不来楚楦的种种感受。在他心里头,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他不喜欢你了?这有何难?”不喜欢便好聚好散,他扬手一指,刚才出来的那座府邸:“鬼王貌美年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跟你前头媳妇不相上下。” “不是那么回事,老先生慎言。”楚楦摇摇头,他不是缺一个媳妇:“算了,我自己静一静。” 回眸,望了一眼霍云深,那鬼神情冷漠,跟他四目相对也不笑一下。 楚楦收回眼神,心里边略略难受。 抿着唇说:“去哪儿吃饭?” “拂绡大人的住处附近,有个食堂,里边有八个厨子。咱们平时就去那儿打饭。”李六咂咂嘴,嫌弃的表情不要太明显:“但是很难吃。” “怎么会难吃?”能选出来做厨子,说明有一定的手艺。 “我细细与你道来,那厨子进鬼域之前,一个是做老鸨的,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乱世女侠,一个是魔门妖女,一个是……反正都他娘的不会做饭。” “……”楚楦没有语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哟,对了!”李六突然说:“拂绡兄弟倒是有一个私厨,饭做得还行,他家有做饭的什物,我们走一趟去!” 楚楦连忙拉着他,指指后面那些人高马大的一群男鬼:“他们怎么安置?” “先去领工具。”李六说道,带着一群鬼,呼啦啦地去了建设局。 鬼域里边的建设局,头儿是个鬼王,局里边有几百个鬼在工作。有些负责画图,有些负责规划土地,有些负责管理已有住房。整个鬼域的房屋管理,在这里一目了然。 人类房屋管理部,是为独立部门,有专员管理。 李六和楚楦这两个罕见的人类过来咨询,一个身穿西装的鬼君出来招待。 他大约三十岁出头,身材高挑挺拔,气质温润和煦,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二位午安。”声音也很醇厚动听。 可能见到楚楦穿着时尚,那名鬼君眼睛微亮,对他伸出手掌,表达握手的意思。 “午好。”楚楦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果然是鬼,跟霍云深的手一样凉。不过从他身上,楚楦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民国绅士气息。 “我叫黎旭,有荣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楚楦。” “我们是来要建房设计图和材料,给我们拨一套出来,这是令牌。”他身后李六挤上来,说道。 这时候那三十名鬼奴,包括霍云深在内,全部站在建设局外面等候。 鬼君黎旭从李六的手中接过令牌,确认无误之后笑了笑,眼睛依然粘着楚楦:“你想要多大的房子?我这里有很多设计图。” 楚楦浑然不觉,认真思考说:“可用面积是一百二十平,一两个人住的话,实际建筑面积有九十平方就够了,我想要个三层复式小洋楼,有这样的设计图吗?” “有的,终于见到想住小洋楼的人了,我甚是开心。”黎旭欢喜地去拿出一沓设计图,笑言:“黎某不才,这些都是黎某的作品。你要是看上哪个,我给你做建筑监工。” “如果不麻烦的话。”楚楦接过图纸,一张张仔细地筛选。 果然都是复古小洋楼,很有民国时代的韵味。 等楚楦选好图纸,领到材料之后,鬼君黎旭兑现诺言,亲自带领三十个鬼奴去给楚楦开地建房。 以后房子的事情楚楦可以完全不插手,到做好的那一天去收房即可。 到了工地,李六拍拍手说:“有黎鬼君看着,他们自会干活,不用管了,我们走吧。” 楚楦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对他说:“我过去跟云深说几句话。” 他走到霍云深身边,霍云深手里拿着洋铲,准备挖土……被楚楦握住了木柄:“你跟我来一下行吗?” “有什么事?”霍云深低着眉,并不松手。 “有事。”楚楦语气执拗,眼神也一样,好像不达到目的就不会罢休。 “有事就说。” “这里不方便说。” 霍云深抬眉,黑沉沉的双瞳看着他,无血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不是在逼迫你,当然,你可能会觉得我这样令你很不舒服……”楚楦眼睛溢满情绪,移开视线轻声说:“不管我说什么都觉得是在强迫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对你视而不见,除非我不在这里。” “你刚才却说,你来错了。”霍云深平静道,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抓紧木柄。 “被你拒绝了我也会很难受,你能包容一下这些小情绪吗?”楚楦扯了扯嘴唇,想笑又不懂怎么笑,才能让对方不反感。所以只能木着脸,毫无表情。 “那你呢?”霍云深的声音很轻很轻,楚楦却听在耳里,他应该是质问,我包容你,那你可曾包容我? 反问得让人哑口无言。 俩个就这样僵持了片刻,霍云深松开了木柄。 楚楦愕然,然后把洋铲交给其他的鬼奴,回头对霍云深说:“你跟我来。”他壮起胆子,去牵霍云深的手腕。 还是那样熟悉的冰凉,让他想起三年前在霍家老宅,和霍云深成亲的那一天,他们也是这样牵着手一起走。只不过时过境迁,牵与被牵调了个个,今天换成了楚楦牵着霍云深。 没有被甩开,楚楦默默欣喜,转身慢慢地往前走。 李六嫌弃他们墨迹,早就在前面等得不耐烦,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道:“老夫老妻还这么折腾,有媳妇就是麻烦。” “老先生,你在嘀咕什么?”楚楦走上来笑了笑,心情轻松了不少。 “没什么。”李六连忙摇头,他总觉得霍云深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冷,怪渗人的:“走吧走吧,去借厨房,老夫饿死了。”他带头就走。 楚楦牵着霍云深跟上,手指握住对方手腕的力道不轻不重,而霍云深也没有挣扎的意思。 “虽然你不能吃饭,但是我记得你喜欢闻我做得饭菜……我们,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也许你并不怀念。”楚楦一直认定霍云深已经释怀了过去,不再喜欢自己了,他这颗慢半拍又迟钝的心躺在热恋里,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我很怀念呢,以前只道是寻常,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很珍贵。” 霍云深被他握住手腕的手,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但其实并没有。而楚楦总是会让他产生各种各样的错觉,这些错觉曾经是他快乐和痛苦的源头。 每一次以为自己能得到些什么,最后都是失去的。 那只被喜爱的小公猫是,楚楦也是。 午夜梦回,他假装自己有梦,昼出夜伏,他假装自己活着。 霍云深敢做这些自欺欺人的一切,只是不敢在独处的时候,想念他最想要的人。 “到了,这里就是拂绡大人的家。等我去敲门,看他在不在。”站在秦拂绡府邸的门口,李六抬手拍门,不一会儿有个模样周正的鬼奴来开门,他是秦拂绡蓄养在家的鬼奴,仅凭个人喜好,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使用。 见了秦拂绡,说明来意,他摆摆手,让鬼奴带他们去厨房。 “老先生你也真是的,家里连厨房都没有。”楚楦走在路上,逮着他抱怨。 “我一个大老爷们,要厨房何用?”李六理直气壮地囔囔,不过他说:“大不了……马上弄一个。”以后楚楦在家就可以做饭。 “不,你那的房子太小。等我的房子做好,弄个大厨房,欢迎你随时来蹭饭。”楚楦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对他透露道:“我以后想开个饭馆,积累人缘。” 李六嗤笑道:“白费力气,鬼域里有的是鬼帮你做事,要人缘有何用?” 好像也是个道理。 “那就以后再说吧。” 他们俩人你来我往,互相攀谈,霍云深行走在身边,一言不发。很快地楚楦就闭上嘴巴,也成了闷葫芦。 “我真搞不懂你们……”李六给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等楚楦做饭。 就在外头的抱厦,和厨房隔着五六米远。 前面有个小池塘,锦鲤成群,水面上飘着漂亮的荷花,含苞待放。 霍云深一身浅褐色的袍子,临水而站。过往的风将他的衣摆吹起,露出雪色的裤管,和黑色的布鞋。 浅褐色这种颜色并不适合他,衬得他越发沉郁。 李六以前见过他,被楚楦养在身边的那时候,总穿白色和米色的衣服,显得年轻鲜亮,也怪不得楚楦会喜欢,因为模样确实好看。 “你不喜欢楚楦了?”老者逗着池塘边的锦鲤,无聊地跟霍云深攀谈。 “喜不喜欢,重要吗?”那男鬼的声音清冷冷地,好像带着冰渣子,让人喜欢不起来。 也难怪楚楦会误会,觉得霍云深已经忘了自己。 “这不重要,什么才重要?他是为了你才来的,我要是你,肯定高兴得手舞足蹈。”李六努努嘴,冲着苘山那边说:“出了园区,不知道有多少鬼盯着他,受欢迎着呢。可那小子看不上,他心里惦记着你。” 否则的话,分分钟有一大堆狂蜂浪蝶愿意自荐枕席,其中也不乏鬼君鬼王等高资历的鬼。 “你是在鬼域里面待了三年的人,那些鬼君鬼王喜欢跟人在一起,你是知道的。楚楦要是喜欢他们,轮也轮不到你。就是因为楚楦不喜欢他们……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其实人跟鬼在一起有什么好的,冷冰冰地,抱着也不舒服……”图啥呀真是的,偏偏区里的人,真有那么几个喜欢跟鬼厮混的风流浪子。 拉上床的鬼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却从来不惦记着谁,来来往往都是过客。 霍云深知道的,他不想听也总会听见,因为周围的鬼会议论。他们总是羡慕被人类喜欢的鬼,觉得能跟园区里的人类一夜风流,是件荣幸的事情。 成为了鬼,那地方就是摆设,他们只能是做下面的一个。 却也心甘情愿,被风流花心的人类睡上一晚,尝一尝那种鱼水之欢的滋味。 过后虽然满足,可是大多数鬼会放不下,他们眷恋人类的体温,奢望两夜三夜,更奢望隔三差五地被召见。 这些鬼霍云深见得多了,从园区回来之后无一不是炫耀又自怜,今后就会多一份念想。 看见那些鬼谈起人类的表情,他偶尔也会想念某家的温暖。 并不想告诉那些鬼们,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 想得多了,他低垂的脸上蒙起了一层浓雾,跟池塘中泛起的涟漪如出一辙,一圈圈地荡漾开去。 “那天,我赶到去,看见他哭哭啼啼地抱着你,求我救你……”李六叹着气说:“他真不喜欢你的话,带回家一炷香把你打发了,三五年后你消失人间,他自去结他婚,过他的人间日子,与你何干?” 一句句,戳到霍云深心里面去,又酸又痛。 只是他性子,没那么容易越过去。 楚楦站在附近,拿毛巾擦了擦手,等他们回头发现自己,便笑着说道:“饭做好了,你俩快进来。” 李六一个翻身从栏杆上翻下来,笑道:“可以吃饭了?”听见有饭吃他就倍儿精神,赶紧麻溜地进厨房。 就剩下楚楦和霍云深两两相望,最终楚楦脸热热地垂下眼睑,说了句你也进来,然后转身留了一个背影。 那模样令霍云深胸口一悸。 他抬步走了过去,步入香味缭绕的厨房,桌面上摆着楚楦的拿手菜,而李六在那边大吃特吃。 不由自主地,就皱了皱眉头。 楚楦以为他不喜油烟味,马上说:“这边靠窗,你到这边来吧。”最好的位置,默默地让给他,还怕他不肯接受。 “……”霍云深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一向来都是自己追着对方跑,以前楚楦对自己温柔一点,可以开心一整天。 他木然地坐过去,鼻子里其实什么都闻不到,只闻到身边人熟悉的味道,使他咽了咽喉结,不由自主地努力吸气。 “这碗给你的。”楚楦放碗的时候靠近他,手臂在他眼前横过去。顺便拿起筷子给他夹菜:“……闻闻也好,我记得这些都是你说过味道好的。” “够了。”霍云深阻止他继续夹菜的动作,手指无意间触碰在一起,温暖的触感立刻在指尖蔓延,而他收回手,没有留恋的意思。 “对不起。”楚楦还以为自己又让对方反感,连忙道歉,跟他保持距离:“那你自己来,我吃饭了。”他抬起屁股往外面挪,然后端起碗眼观鼻鼻观心地吃自己的饭。 他在想,霍云深可能已经不怨恨自己,但是绝对讨厌,甚至厌恶。 “对了,你们先吃着,我给去拂绡大人送个食盒。”楚楦做多了一份,用食盒装着,打算给秦拂绡送去。 “嗯嗯,去吧……”李六含糊不清地点头,嘴里咬着一块猪脚,等楚楦走了之后,挤眉弄眼地对霍云深说:“如果我是你,就不许楚楦给拂绡大人送饭吃,如果我是拂绡大人,吃了楚楦做的饭,我就……” 啪地一声,精致的竹筷在霍云深手里断成两截。 李六就不敢说下去了,不是说他害怕霍云深,他怕的是霍云深有个男人叫做楚楦,人家会做饭。 “你好,请问拂绡大人在吗?”楚楦提着食盒,站在门口,跟守门的鬼奴问道。 鬼奴是个年轻男子,说来奇怪,楚楦在鬼域看到的总是男性居多,女性很少见到。 不过女性当然是有的,李六对他说过,食堂里边的厨子全是女性。 “在,先生请稍等。”鬼奴是上一个三十年来的,即将升为鬼使,看见楚楦的他眼前一亮,却快速地低下头。 一只鬼长得相貌平凡,等级也不高,在人类面前得到青睐的几率很小。 “这样,我其实只是来送食盒,你帮我转交给他,行吗?”楚楦把食盒递过去。 那鬼奴接过,替主人道了声谢。 楚楦原路返回,走得有些急。 那边李六管不住嘴皮子,嘴碎道:“这么久还没回来,莫不是正在陪拂绡兄弟喝酒?”咂咂嘴说:“他可是个小气的,等闲不会把珍藏的好酒拿出来,我至今为止才喝过两次呢。” 霍云深默然不语。 不一会儿,楚楦走了进来,在霍云深身边坐下。 “见到拂绡兄弟了?” “没见到,交给门口的人送进去。”楚楦说。 “不是人,是鬼。”李六提醒他。 “……”楚楦斜着眼,然后说:“只是称呼的问题,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在鬼域里面待得越久,人和鬼的区别就越小。 鬼神的厉害,几乎和人没什么区别,他甚至可以让自己有体温。他们伪装成人类,可以到达以假乱真的程度,连园区里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所幸能成为鬼神的变态家伙就那么两三个,否则鬼域就乱套了。 饭刚吃完,那个守门的鬼奴出现在厨房,眼睛一下一下地看着楚楦:“先生,拂绡大人叫我传话,说请先生在客院小住,直至先生的房屋建好为止。” 楚楦略显惊讶,那样性格的人会邀请自己小住,他笑道:“好的,我知道了。”没有拒绝。 连李六也说:“这样也好,省得你跟我挤那两间破屋子,拂绡兄弟这里环境幽雅,什么都有,住着舒服。” 霍云深瞥着那名鬼奴,不悦十分明显。 坐在他身边的楚楦感受尤其深刻,连忙让鬼奴回去告诉秦拂绡:“替我谢谢你家主人。” “是。”鬼奴瞅着能够坐在楚楦身边的鬼,也同样是个鬼奴,只不过皮相好看些。他瞅了两眼,神情复杂地离开了。 但是走了没多久,那个鬼奴又来了,说是带楚楦去客房休息。 李六坐在桌边剔牙,摆摆手不跟他们同去,“我一会儿离开。” 一路上,这个鬼奴的话有点多,他主动告诉楚楦自己的情况,竟然是一九六几年出生的人。 楚楦笑吟吟地跟他说:“真巧,我媳妇也是那几年出生的人。” “媳妇?你娶妻了?”鬼奴以为,楚楦在外头有妻室。这不妨事,现在进了鬼域,外头的一切跟这里无关。 “嗯。”楚楦看了看身边,不知道霍云深会不会反感自己这么说。 然后他发现,那鬼也看着他,眼神有一瞬间是灼热的。 “说句实话,先生既然进了鬼域,外面的一切就成陌路了。”那鬼奴小声叹道。 眼前就是客院,他面露惋惜的神色,嫌这条路太短。 楚楦不懂他的心思,人到了客房就对他道谢,顺便让他再次替自己给秦拂绡道谢,同时也是让他出去的意思。 鬼奴瞅了他一眼,再瞅了霍云深一眼,内心就升起了希望,因为觉得楚楦是个风流的,也许不避讳自荐枕席。 楚楦把门关上,还没转身,背后就有一个冰冷的胸膛贴了上来。 那只鬼目露凶光,张嘴就在他肩膀上狠咬了一口。 顿时鲜血横流,痛得楚楦脸色发白。 “痛吗?” 他张着嘴,嘶嘶地吸气,不敢说自己痛:“如果……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接受……” “就算我把你杀了,也难以释怀,所以我没有杀你。”霍云深用力勒紧他,在背光处蛰伏不动,假如当初真的下了手,就抱不到这个温暖的身体,也再没有任何念想和执着。 肩膀那一片麻木了一片,楚楦额上冷汗淋漓,扶着门板跪了下来。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以后就不出现在你面前……”楚楦还想说,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忙,可是,按照霍云深的性格,怎么会接受自己的帮助? 他痛得眼眶发红,只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肩膀上的伤口。 回答他的,是霍云深偏执到疯魔的声音:“想摆脱我,你休想……”青黑的鬼爪从后面,用力抓住楚楦的后颈:“你永远也别想。” 48|1023.40 刘徵拿着秦海峻的作业本,认真看了几次,才还给他说:“上课专心点,明天我还去看你。”他用实际行动直接告诉秦海峻,自己看重他。 从小没人上心的秦海峻,怎么能忽视这种感情,他慢慢收回作业本,呆呆地应了声哦。 “做完了,你就玩儿吧,我再画一会儿。”刘徵说,坐在画架面前,拿起画笔专心画画。 不一会儿,秦海峻搬着椅子过来,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看他画。 “你在画谁?”眼皮子一跳,竟然看到刘徵在画一个人的下半|身。 轻薄的被子遮掩住胯|骨以上,露出一双长腿,姿势撩|人。 “你看像谁?”刘徵说,眯着眼睛继续画。 秦海峻认真端详了几分钟,觉得有些眉目,他看刘徵的眼神略带迟疑:“是……我吗?” “嗯。”刘徵的答案,令秦海峻摸摸耳朵,有点热。 “干嘛画这个?”虽然没有露点,可是刘徵的笔触画出来,愣是透着一股子色|情的味道。 “不好看么?多美。”刘徵眼带欣赏,满面发光,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这副表现也是够了,秦海峻心想,正主儿就在这,你竟然宁愿看画。 “你还要画多久?” “嗯?”刘徵终于肯把精力分给他:“怎么了,小峻寂寞了?” 秦海峻撇开眼神,依旧托着下巴,但是没多久,就被人捏着下巴转了过去。 “小峻。” “嗯?”他略带紧张。 “跟我在一起开心吗?”刘徵的手指,在他下巴上温柔摩挲。 “……”秦海峻,扯扯嘴角,嗤笑着推开刘徵的手,然而…… 刘徵噙住他欲要逃离的嘴唇,极为色|情地吸一下,吸得秦海峻双|腿一抖,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 他赶紧稳住自己,从刘徵身边逃开。 “呵呵……” 扑到床上把被子捂好,秦海峻依旧还能听到刘徵笑声低沉,回荡心间。 “你先睡吧。”刘徵望着画纸,眼神忽明忽暗,有些儿怅然。 五月的天气,四五点钟天就亮了。刺目的阳光从窗台上漏进来,把小屋子照得亮堂堂。 秦海峻往旁边摸了摸,摸到光滑结实的胸|膛,是刘徵。 他趴上去找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迷糊。 刘徵揽住的背上,也是光溜溜的,才想起来他们被子底下,什么都没穿。 昨晚闹着闹着,竟然脱|光了衣服,竞赛种草莓。 幼稚死了,刘徵捂住眼睛心想,是不是跟秦海峻在一起被他的脑残感染才这样。貌似有点道理,幸好没闹到最后一步。 现在的秦海峻,应该什么都不懂,没有gay做|爱这方面的认识,刘徵觉得。 他并不知道,秦海峻偷偷用手机翻过国外的网站,下了好几部g|v准备看。 当看到网站那些特写图片,清晰的器官直接呈现,秦海峻的感觉是反感,不想看。 但是他想知道,自己和刘徵现在这样算什么,为什么刘徵不会想做。 “东西到了,我试一下做饭。” 刘徵买的东西,今天就到了,下午回家试着自己做饭。 “哦。”秦海峻没事做,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拿出手机看片。 他看得入神,不知道刘徵待在自己后面。 “手机看有什么意思,我拿电脑给你看。”刘徵瞅了几眼说,去拿出电脑给秦海峻看。 “……”秦海峻吓一跳,心脏颤抖了几下,简直要被刘徵吓死了。 他的脸色红红白白,逗得刘徵直乐呵,笑着说:“你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他拍拍床边的位置,喊秦海峻过来:“在线看的,你自己来挑。” 秦海峻拍拍胸口,脸色难看地挪过去,用眼角瞄了一下屏幕,就吓到了。 “我不看这个。”刘徵给他看的,竟然是女人。 “随你。”刘徵叹了口气,给他找到男男的片子,给他看:“你自己看,我去做饭。” “嗯……”秦海峻抱着塞过来的电脑,等刘徵出去了才认真看。 片子里的男人和男孩这样那样,直接开门见山,冲击着秦海峻的视觉感官。 “噢……喔……*!” 一个大特写,加上音效,令秦海峻红爆了脸。他闪了闪眼睛,又继续盯着屏幕看。 同时疑惑,□□的人好像比上面的爽,叫得屋顶都要破了。 刘徵进来时,看到一个专心致志看片的少年,表情怪严肃地。如果忽略他微红的脸颊,和高顶帐篷,刘徵会以为秦海峻在看学术论文。 这个貌似不可能,毕竟秦海峻那么学渣。 “……”秦海峻猛地抬头,看见刘徵就关了视频。 “怕什么。”刘徵走过去,帮他打开继续看,而且自己坐在少年身后,从后面抱着少年的腰。 “……”秦海峻的身体僵硬片刻,然后慢慢放松,靠在刘徵怀里。 耳朵后温热的呼吸,比片子里带给他的感觉更直观,更充满诱|惑。 刘徵低了低头,嘴唇在少年脸颊或脖|子慢慢亲吻,双手滑|进少年裤|子里慢慢爱|抚。 秦海峻张着嘴巴,呼吸,呼吸,眼睛看着屏幕,身体感受着刘徵抚|慰,舒服而沉溺。 他整个人,包括精神,通通陷入刘徵的怀抱,挣扎不出来。 很舒服,很喜欢这种感觉。 心脏酥酥地,心情兴奋地,以致秦海峻嘴里,脱口而出刘徵的名字。 “刘徵,刘徵……”皱着脸,情不自禁地跟片子里男孩一样叫出来,*! “乖。”把手退出来,刘徵亲亲他的脸颊,去洗手。 秦海峻软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眼神呆滞涣散,全身乏力。 他余韵未消地念了几声刘徵的名字,仿佛这样可以延长……然后抱住被子,侧身夹|紧双|腿,最后一阵欢愉袭来,席卷了他的意识。 “吃饭了。” 刘徵用托盘装进来,两大碗米饭,两碟菜,一素一荤 鼻子尖闻到香味,秦海峻慢慢爬起来,去浴室洗手。 回来端着刘徵给的饭碗,吃了一口雪白的米饭,秦海峻突然脸红。这个饭菜是刘徵做的,而刘徵的手,刚才还在自己裤子里,沾了那种东西。 “在想什么东西?”刘徵吃了几口自己做的菜,感觉还可以。 “没什么东西。”秦海峻心不在饭菜上,低头努力吃,过了挺久的,才后知后觉说:“你做的饭还不错吃。” 刘徵没回答,表情嘚瑟而已。 “……”秦海峻想说,需要我帮忙刷碗吗,说话之前记起卫清风的话,他憋了回去。 不能说,说了就该自己的了。 “窃笑什么,贼眉鼠眼地。” “没有。” 时光静静,五月到六月,秦海峻的成绩从及格到良好,离优秀还差一点儿。 卫清风和向宁都知道,秦海峻恋爱了。 他上课突然认真起来,作息突然规律起来。晚上不出来玩,找他总说在写作业。 白天那个刘徵总是过来,跟他们一起吃午饭,然后带走秦海峻。 下午也会准时过来,接秦海峻回去。 “他坚持了一个多月了,我真搞不懂。”如果只是为了秦海峻的钱,何必这么辛苦细致。 “我服他,清风,我觉得刘徵是真的,喜欢秦峻。”一般为了钱,做不到这种上心。 向宁一向爱泡妞,他自己很清楚,泡泡妞根本不会这么拼命。 卫清风说:“都到这份儿上了,我也希望是的。” 六月的考试考完,这个学期只剩下一个期末考。 秦海峻拿着九十分的考卷,拍在刘徵胸前:“给我舔吧。”上一回他们说的,只要秦海峻能考九十分,刘徵给他跪舔。 “什么什么,九十分了不起。”刘徵拍回给他,嘲笑:“等你考到一百以上再来找我。” “大骗子!”秦海峻怒说,他就知道刘徵会耍赖。 “谁是骗子,我们说的是期末考,平均分九十分以上,你拿个单科成绩糊弄我,你才是骗子。”刘徵掐掐他的下巴,让他去做试卷。 “我不做了,你骗我。”秦海峻扑到床上玩电脑。 “你悠着点,别整天看那种东西,伤身体。”刘徵劝着点说。 “……我在玩游戏,刘徵。”秦海峻黑着脸,他没有整天看。 “快期末了,去努力学习,乖。”刘徵笑了笑,哄他去写试卷。 “……”秦海峻憋得一脸烦躁,吐气说:“每天做题,我很烦。” 刘徵思考了下,明天就是周末,他说:“那我们明天去玩儿,我带你去写生。” “去哪?”秦海峻心神专注,竖起耳朵。 “去郊外,露营,睡帐篷,有兴趣么?”刘徵说。 “也行。”秦海峻想了想,露营的画面感很强烈,想去。 “嗯,不过是跟美院的同学一起去,不是我们俩,你没意见吧。”刘徵提前声明。 “勉强。”秦海峻撇撇嘴角,不过马上起来准备:“你有装备吗?没有我们马上去买。” 刘徵慢悠悠说:“你先做试卷,做完一张我们再去买。” 秦海峻立刻泄了气,恨不得踢刘徵一脚,倒回床上说:“你很烦,刘徵,我烦死你了。” 每天每天让他学习学习。 刘徵每天每天听见秦海峻抱怨,心里冷笑,你就惜福吧,以后谁还管你。 等秦海峻改掉对蒋馨的迷恋,考上大学,生活迈入正轨,刘徵就放手,让他自己去飞翔。 秦海峻不知道刘徵的想法,他目前的生活只有学习和刘徵。每天要考虑的事情也只有这两样,其他的刘徵会帮他安排好。 这段时间里,秦海峻已经很少想起蒋馨。不过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也没发现日子过得飞快,除了做不完的试题,每天的日子都是充实愉快的。 而学习什么的真是腻了,尤其是最近很努力,秦海峻觉得自己十分需要放松心情。 要是刘徵能不逼着学习就好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完全没有同情心的刘徵板着脸警告他:“你要是再不写试卷,明天哪儿也不用去,待家里做作业。” “……”秦海峻脸臭臭,去翻书包做试卷。 他写字的时候还在牙痒痒地想,自己凭什么听刘徵的话,他是哪根葱? 可是想归想,该做的一切依旧照做。 开始写的时候很痛苦,写到中间慢慢顺溜,甚至有点儿期待,做好了试卷之后刘徵会奖励什么? 有时候是口头夸赞,有时候是亲亲抱抱;有时候干脆把他弄上床,使劲折腾。 秦海峻捂住嘴巴继续写,看起来挺认真。 时间就这样在笔尖溜走。 “刘徵。”终于把卷子写好,秦海峻递给刘徵检查。 “做完了?”刘徵拿过来,点燃一支烟慢慢看。从皱着的眉头上,可以看得出来他有多么专心致志。 甚至没发现秦海峻的眼神,透着痴迷。 “其他还行。”刘徵把试卷还给他说:“以后记得把字写好一点,丑爆了。” 秦海峻恨死了刘徵,他看过刘徵写的字,那才叫丑爆了。 “别废话,走吧!”他拉着刘徵出门。 一起去户外店,买了全套装备。 顺便去吃个夜宵:“今天几号?”站在热闹的街头,秦海峻突然发问。 “不知道。”刘徵说,不关注日子。他左手提东西,右手插着兜,秦海峻就走在他右边。 “……”秦海峻甩了甩脑袋,伸手挽着刘徵的右手臂,跟上去。 今天天气热,回到家俩人轮流去洗澡。 刘徵出来的时候,秦海峻进去了,顺便在刘徵胸上摸一把,这是近来养成的习惯。 “等会儿收拾你。”刘徵懒洋洋地穿好上衣,点上烟,靠着床头上吸着,然后发现秦海峻的手机在响。 铃声熟悉,电话号码更熟悉,不是蒋馨还有谁。 刘徵拿起来,按了声音没接。 一会儿有条短信进来:小峻,明天我生日,你回来吃晚饭吧。 刘徵先是挑眉,然后眼神暗了下来,准备动手删除。但是,最终没能下手。 他把信息留着,等秦海峻出来给他看。 浴室里头,秦海峻用冷水冲澡。冰凉的水花给他带来一身凉快,还有略微雀跃的心情。 “刘徵,给我拿衣服。”他洗完澡发现,自己没拿衣服进来。 打开浴室的门,让刘徵给他拿一下。 “出来不行吗,你装纯给谁看?”刘徵对他翻白眼,不过还是从床上起来,摁掉烟屁股,给他拿衣服。 内裤一条,宽松轻薄的t恤一件。 走到浴室,扔到秦海峻脸上:“喂,刚才有你电话,没写名字,不知道谁。” “哦。”秦海峻在他注视下,穿上衣服。 “接着来了短信,说让你明天回家吃饭,你家里人生日?” “……”秦海峻顿在那里,一秒钟之后脸色变了变,夹杂着懊恼等复杂情绪。 刘徵暗地里冷笑一声,就抱着胳膊出去了。 秦海峻慢慢走出来,过去拿自己的手机来看,果然是蒋馨,还有一条信息。 他待在那儿暂时没有动作。 “不回电话?”刘徵挺关心他。 “嗯,不用回。”秦海峻眼神躲了躲,迟疑了很久,轻声说:“刘徵,我们明天晚上能回来吗?” 刘徵冷眼说:“晚上回来的话,还要帐篷干甚?” 秦海峻沉默,坐在沙发上抓抓头发,显得略纠结。 “你家有人生日的话,是该回去吃饭。”刘徵算死了秦海峻的决定,知道他肯定会选择回家,等他开口还不如自己先开口,免得被郁闷死,刘徵说:“明天我出门,你回家。” “……”秦海峻抬头看着他,心里挺不是滋味。 明明刚才还在期待明天出游,和刘徵一起挑东西的时候是那么认真仔细。结果现在,因为自己忘了蒋馨的生日,没有提前做好安排,造成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就算刘徵表现没有不愉快,也造成了不愉快的事实。 “对不起。”过了很久,秦海峻声音低低地说。 “对不起个屁,露营什么时候去不行,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刘徵无所谓地说,甚至关心他:“礼物准备好了没有?我看也没有,你还是抓紧时间考虑吧,别显得太不当回事儿了。” 要是真不当回事儿,也是好事。 “嗯。”秦海峻显得心情低落,心里不痛快。 “你不高兴什么,过来,我看看。”刘徵对他招招手,充满关怀。 那一脸的温柔亲切,骗得秦海峻团团转,晕陶陶。 他真的走了过去,让刘徵摸摸自己,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对不起。”跟刘徵呼吸交缠的时候,秦海峻再次给他道歉。 刘徵动作缓了缓,继续闭着眼睛亲吻,让秦海峻在自己怀里迷失、沉沦。 “星期天来找我,兴许还赶得上。”摩挲着手掌下年轻的身体,刘徵带给它们一*汹涌的快感。 “好……”这一刻秦海峻觉得,就算刘徵说要自己的命,也可以答应。 眼睛突然睁大,望着天花板刺目的光芒。呼吸急促,瞳孔扩大,浑身的肌肉绷紧。过了几秒钟之后,松开,身体落在刘徵怀里细细喘息。 “刘徵……”秦海峻的手指用力,陷入到刘徵皮肉里去。 “小峻,晚安。”刘徵吻吻他汗湿的额头,放他睡觉。 一大早,屋里空荡荡地,没人在床边赖床,刘徵已经出门了。 秦海峻爬起来,呆呆撑着额头,发了好一会儿愣。然后他拿出手机,给刘徵发个信息问一下,去到哪? 刘徵一直没回信息,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峻,我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蒋馨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细微雀跃。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对方这种声音,秦海峻心想,是因为秦天吧。 也只有秦天,才能让蒋馨发生这样的变化。 “我看到了,我这就回来。” 今天刘徵不在家,秦海峻才不想傻乎乎地待在这里,他回家去了。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看见蒋馨,秦海峻露出了微笑。他仍然觉得蒋馨很好,只是爱错了人,遇到秦天这么个风流浪子。 想到这里,他又敛起笑容,总是希望蒋馨能离开秦天。 “小峻,你搬出去也一个多月了,什么时候搬回来。” 晚上秦天回来了,蒋馨满面笑容,心情很好。一家人吃着厨师精心准备的晚餐,有说有笑。 秦海峻不想扫蒋馨的兴,也勉强带着笑容。 “嗯?小峻现在住在哪里?”秦天后知后觉,才知道秦海峻没有住家。 “在朋友家。”秦海峻吃着嘴里的食物,感觉没有什么味道,他想念刘徵的炸鲜奶。 “什么时候搬回来?”蒋馨笑着说:“这阵子你不在家,家里冷清跟坟墓似的。”说着歉意地看了看秦天,表示自己一时嘴快。 “再说吧,最近学习忙。”秦海峻稍微一想,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想搬回家的念头,于是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学习怎么样?”秦天不太确定,自己的儿子秦海峻今年高三还是高二来着? “还不错。”秦海峻拿起纸巾抹抹嘴巴,难得多说两句:“我想考师范大学。” “那不错啊,将来做个老师也很好。”蒋馨微笑着,心里却不那么安稳,她总感觉秦海峻离自己愈来愈远,就像一只飞出去的小鸟,不再回头惦记她。 “不一定考得上,我尽量。”秦海峻说,他想起刘徵严格的督促,不由展开眉头,顺便拿出手机看看,对方回自己的信息了没有。 发现还是一片空白,秦海峻的脸色怔了怔,郁郁不乐。他决定一会儿给刘徵打个电话过去,总行了吧。 “小峻,晚上就不走了吧?”蒋馨问他说。 秦海峻正要回答,手机呜呜震动了两下,收到一条短信:“宝贝,这是地址,你记得按照我标的路线走,千万别迷路了。” 想到刘徵说这话样子,微笑情不自禁爬上秦海峻的脸庞,一整天空落落的情绪到此为止。 这副模样落在蒋馨眼里,充满好奇:“小峻交女朋友了?”她怎么看见,对面少年的眼神满含依赖。 49|1023.40 “没有。”秦海峻抬起头说,恢复平常的模样。他倒是想留下来过一夜,可是看到陪在蒋馨身边的秦天,又觉得没必要。自己留下来也不过是多余的,还不如回到出租屋和刘徵聊天:“我还有卷子要回去做,没带过来。”他歉意地跟蒋馨说,要回去。 “那好吧,晚上开车小心点。”今晚有秦天在,蒋馨没有强留秦海峻。 “嗯。” 上了车,秦海峻给刘徵回信息说:“刘徵,我吃了晚饭,准备回去,你在干什么?” 在郊外一边吃烧烤,一边聊天的刘徵看到句话,咧嘴笑了笑。 “吃烧烤,可惜你不在,否则我烤给你吃。” “想吃,今晚的晚饭没吃饱。” “小峻,回家开心吗?今晚为什么不留下?”没吃饱?是因为看见蒋馨和秦天卿卿我我,醋了吧。 “还好……”秦海峻收敛起自己的笑容,不再跟刘徵发短信了,赶紧开车离开家门。 他发现待在这里跟刘徵发短信,会有种心虚感。 刘徵收到这两个欲说还休的字眼,冷笑了下下。他准备今晚早点睡觉,明天用力收拾秦海峻。 “刘徵……” 秦海峻念着刘徵的名字,抱着被子慢慢睡着了。 刘徵在电话那头,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他抬起手指揉揉眉心,温柔说了声:“晚安。” 偌大的双人帐篷,他睡在里面绰绰有余,显得空旷。 闭上眼睛,周围一片大自然的声音,一时半会儿竟然睡不着。 “傻小峻,你起床了吗?” 秦海峻一大早,接到刘徵叫自己起床的电话,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拿着电话:“我正在尿尿。” 马上传来刘徵低低的笑声,让他快尿,挂了。 “不知道路就问我。” “好。” 秦海峻摸摸胸前,呼吸了两口气,赶紧刷牙洗脸,带东西出门。 刘徵给他的地址,是郊外挺远的一个村子,从城里开车过去,得两个小时。 七点钟出发,九点多到达。 刘徵坐在村口,有个荷塘旁边,跟村里的老人们唠嗑。看见秦海峻的车子过来,他笑了,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对秦海峻招手:“这边来。” 秦海峻泊好车,眼睛明亮地车上下来,看见刘徵积极来给自己拿东西。 是一些食物和饮料,给村里面的小孩老人准备的。 刘徵忙完了以后,认真看着秦海峻:“吃早饭了吗?”发现少年头发有点凌乱,他抬手整理。 动作自然而流畅,就像为自己整理一样,因此,才会让秦海峻总是觉得,他跟刘徵亲。 秦海峻肚子咕咕了两声,才发现自己特别饿:“没吃。” “你也真是……”刘徵不知道怎么说他好:“走,我带你去吃。” 借用一位大娘家的厨房,刘徵给秦海峻做了早饭,一碗臊子面。 “这边空气很好,有种香味。”吃完早饭,走在村子里面,秦海峻不时嗅嗅周围,感到很奇怪。 “走到前面你就知道了。”背着画板的刘徵笑眯眯,带着少年走去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 接天莲叶无穷碧,碧叶中偶尔竖起来一两支莲花。那含苞待放的,亭亭玉立;那半遮半掩的,不胜凉风,娇羞欲滴。 这个村子叫莲花村,整个村子的人们都以种莲藕为生。所以才会有这么壮观的景象。 “真漂亮。”秦海峻站在莲塘的田埂上,深深呼吸。 一阵风吹来,花香拂面,清气缭绕。 刘徵看着那些含苞欲放的花苞说:“等再过几天,荷花开遍整片莲塘,会更漂亮。” “现在也很漂亮。”秦海峻拿出手机,打算先拍几张放上网络。心思动了动,他举起摄像头偷偷拍了刘徵的侧脸,然后才拍荷花。 “拍完了?那就脱吧。”刘徵对那个少年说,自己在莲塘间的田埂上铺下一层地毯。 “什么?”秦海峻不解地看着他。 “我要画你的躶|体。”刘徵说。 “……”秦海峻脸红着僵在原地,不会反应了:“你让我……”在这个地方,躶给他画? “没人会来,你不用怕。”刘徵铺好之后,站起来拍拍手,眼睛看着秦海峻,等他脱|衣服。 “刘徵,我……”秦海峻感到羞耻,不想在这里脱。 “身边放着小毯子,有人来就盖上,你怕什么。”刘徵诱哄他,脸上带着文雅微笑。但这骗不了秦海峻,他知道刘徵耍流氓总是坦荡荡地,根本不会害羞。 “怎么脱?” “全脱。”刘徵走上前,收走秦海峻的手机和手表等其他东西,放在背包里。 秦海峻看了一眼周围,他们身在茂盛的莲叶之间,躺下来确实没人看见。于是默许了刘徵给自己脱掉衣服和裤子…… 光溜着身条,赤着脚,踩在毯子上面。 “躺下。”刘徵帮着秦海峻,在毯子上面摆出自然轻松的姿势,温柔的指尖贴在对方皮肤上面:“会冷吗?” 秦海峻扇了扇眼睑,不太好意思地摇头。 风和日丽,面朝阳光,身上□□,这种感觉很羞耻。 刘徵的目光一直看着这具年轻青涩的身体,让秦海峻注意到自己欣赏的眼神之后,便用语言赞叹他:“真美,碧绿的荷叶,粉红的莲花,洁白的身体,你让我着迷。” 秦海峻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刘徵的嘴唇压下来,亲自己的脸、嘴……进入状态之后,轻柔的吻遍布全|身。如此一来,秦海峻不再有拘谨的表现,他开始享受刘徵的着迷目光,疯魔的亲吻。 “耀眼吗?”刘徵拿起秦海峻的手腕,让他挡住额头,笑容灿烂而魅惑:“你可以这样。” 身上的温度抽离,秦海峻看着刘徵去拿画板,而自己全身依旧在状态以内…… “这样很好,要保持。”刘徵柔声说,手中的画笔却犀利凶猛,用最快的时间勾勒出秦海峻的轮廓。 “小峻,我现在在看你的胯|部,从你的腰开始画,你的腿很漂亮,很直……” “……”秦海峻轻轻呼吸,日光照在身体上,皮肤温热。 有淡淡的风吹过来,拂身而过,像刘徵的目光,一寸寸巡逻。 “真好,就是这样,你太棒了,我超级喜欢你。” “喜欢哪里?” 刘徵勾勒着秦海峻的重点|部位,呼吸粗|重地说:“全身都喜欢。” 秦海峻听得一清二楚,包括刘徵的呼吸,他马上就跟着刘徵的情况走,下面的反应越发明显。 “画到哪儿了?” “画你帅脸,还有脖|子。” 过了会会,秦海峻又问:“现在呢?” 刘徵声音浪荡地说:“画你小腰了,继续保持状态好吗宝贝,别软啊。” “不行了……”秦海峻跟他说:“你自己想办法,我保持不了。” 画笔搁下,刘徵抬起秦海峻的小|腿,做了点羞|耻的事情。 “画哪了?”秦海峻呼吸急促。 刘徵舔舔嘴巴笑:“画鸟,这个状态真棒,请保持两分钟,亲爱的。” “……”秦海峻歪着头,胸膛微微起伏,为了控制表情,只好抿着嘴唇。 又过了几分钟,刘徵终于说:“画好了,你可以收工了。”还有一些细节,刘徵自己可以解决。 画了两笔,发现秦海峻没有动,刘徵搁下手里的东西,过去给他送衣服:“起来,穿上。” 通过刘徵的帮忙,秦海峻坐起来,在毯子上面慢慢穿上衣服。 “怎么样,还好吗?”刘徵摸摸他的脸。 “还好,有点奇怪。”对秦海峻来说,这是一次奇怪又有新鲜感的体验。 “奇怪什么,以后习惯了你就会觉得好玩。”刘徵笑了笑,从后面抱着秦海峻的腰,帮他扣上裤子。 秦海峻握住那两只手,不希望它们马上离开。 刘徵的眼神暗了暗,亲住秦海峻露在眼前的脖|颈。 秦海峻歪着头任他施为,双手紧紧握住刘徵的手,接着被刘徵反扣,十指交缠,呼吸都乱了。 “小峻,小峻。”一声声,喊进秦海峻心坎里去,心湖泛起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 于是刘徵听到,少年在自己怀里张嘴呻|吟,他吐露的声息纯粹天真,他构筑的画面美丽旖旎。 “你真美。”刘徵再一次叹息,手指在少年脸庞逗留。 “因为你喜欢我。”秦海峻低声说,伸手摸摸自己的眼尾,发烫而湿润。 下午,天边下起了小雨,映出一道彩虹。 刘徵和秦海峻坐在屋檐下,身边还有其他美院的学生,他们都在画画。 一边聊天,一边润色。 而刘徵画架上的画,并不是上午那一张,而是昨天的作品。 “这是要上交的作业,你的画等我回去再上色。” “哦。”待在刘徵身边,抬头看着天边的彩虹,尽管有点无聊,可是有种异样的美好。 这点小雨,阳光一照就干透了。再吹几阵夏风,就跟没下过雨似的,大地依旧干燥。 等到下午三四点钟,刘徵带着秦海峻去收拾东西,般上车准备回城。 他们来的时候,坐得汽车。回去因为秦海峻有车,刘徵就不跟同学一块儿。 “你同学会不会说你?” “有关系吗?你比较重要。” 回到家六点多,刘徵不想折腾做饭,喊秦海峻去定外卖。 秦海峻躺着不动,目光斜斜地看着刘徵,面带别扭:“我不想吃外卖,我想吃你做的饭。” 刘徵也看着他,眼光浮现一点意外,可最终没说什么,笑笑就去开冰箱,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吃。 “刘徵。”秦海峻喊了一声。 “嗯?”刘徵回头看。 “没什么。”秦海峻摇摇头,他只是觉得,刘徵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只要有空,刘徵就在家里画画,给秦海峻的躶画上色。 碧绿的莲叶,粉色的荷花,修长洁白的身体,每次看到刘徵都会着迷,觉得很漂亮。 每次秦海峻看到刘徵着迷,都会郁闷,觉得很矛盾。 有点高兴,又有点气恼。 只不过是一副画而已,活生生的人就在旁边呢。 “过来看看,是不是神作。”刘徵一伸手,把秦海峻的腰揽过来,让他站在自己身边,跟自己一起欣赏画中的人与景。 秦海峻瞄了一眼,这幅画的布局他早就看过了,起初只觉得羞耻,不好意思。 现在看到成品,那些对比鲜明的色彩一出来,整幅画立刻像活了一样。 画中裸着身体的少年,还保持着彼时激荡状态,神情体态生动迷人。 秦海峻只需看一眼,就能回忆起当时的感觉,莫名羞赧。 但也不得不承认,刘徵的笔触犀利而充满感情,不能因为他画风浪荡就否认他的功底。 “你也画过别人吗?”秦海峻靠在刘徵身旁,手指搭上他的肩膀,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更亲密了。 “没有。”学校里有裸模,但是刘徵不喜欢画,他笔尖只想画秦海峻的身体。 完成这幅画以后,刘徵总是拿着速写本,随时随地记录秦海峻的身体部位。有时候只画脸,有时候画手,有时候只画身上某一块,比如脚踝、锁骨。 画满了一个本子之后,刘徵送给了秦海峻。 “……”秦海峻偶尔会拿出来翻看,他看到每一页都有刘徵的签名和日期,有些甚至会有注释。 翻到最后一页,是七月十三号,他们考试的前几天。 “刘徵,我平均分出来了。”这天晚上吃晚饭,秦海峻撑着下巴,眨眨眼说。 “多少分?”刘徵问他。 “九十二。” 秦海峻一吃完饭,就去洗澡,特意把下面多洗了两回。 他光溜着两腿条站在床面前,刘徵跪在床上,双手扣住他胯部。 …… 今晚是个醉人的夜晚,秦海峻醉在刘徵床上,乐不思蜀,神魂颠倒。 他被这个男人打上了烙印,连呼吸都带着对方的味道。 “你们放假了吗?我想跟你去玩儿。” 抱着刘徵的脑袋,秦海峻闭了闭眼,浑身透着一股子满足的意味。 “快了。” 再过几天,刘徵也放假。他也想去玩儿,去一些风景漂亮的地方,画下很多很多的秦海峻。 这个暑假来临之后,他们到处游玩,流连忘返。 看到漂亮的地方,秦海峻就是模特,刘徵临时画上几笔。 后来嫌弃画画太慢,改为摄影。 有秦海峻蹲在小溪流水边看水里小鱼的,有秦海峻盘腿坐在草地上发呆的,也有秦海峻望着他傻笑的。 整理成一个相簿,可以慢慢画。 “别翻了,回去再看。”刘徵高声说,呼喊落后的秦海峻,拉着他走进下榻的温泉山庄。 可惜是夏天,他们只能泡泡凉水,否则会热死。 还好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不算小的雨水冲刷着连日来的干燥,空气清新湿润起来。 这座山下的山庄,也变得生机勃勃,焕然一新。 刘徵和秦海峻坐在木质的阳台上,身下是宽敞的民族风地毯。他们齐齐抬头眺望,执手看雨飞。 等天色渐暗,就看不见周围了。 “要进去吗?” 秦海峻摇摇头,身体往刘徵这边靠过来。 对于他各种各样的反应,刘徵闭着眼睛就能应付。这次也一样,长臂搂着少年的腰肢,将他按倒。 以往每一次,刘徵只是点到为止,最过分的也只是拿他的双腿纾解自己。 “刘徵……”感觉刘徵的手指去到了敏感的地方,秦海峻绷紧身体,然后退开了些许。 “吓到了?”刘徵低声笑了笑,对他说:“只是吓吓你而已,你紧张什么?” 秦海峻的脸在黑暗中爆红,他感觉刚才的自己很怂。 明明时不时就会好奇,刘徵为什么不跟自己做,可是真的事到临头,又忍不住退缩。 “你放心吧,我不会碰你的。”刘徵温柔的调调里,带着点戏谑嘲笑,可是一如既往地亲切。 “为什么?”秦海峻问。 “嗯?”过来挺久,刘徵叹息说:“可能是因为,心里有道坎。” 秦海峻没有问是什么坎,他低头沉默下来,这一刻想到了蒋馨,那个在心里藏着的女人。 天空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 刘徵爬起来说:“进来吧,外面冷。” 目光幽暗的少年,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抚摸那处冰凉皮肤。他打了个喷嚏,觉得确实有点冷。 这场雨连续下了几天,他们出游的计划被打断,于是只能待在山庄里。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刘徵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副牌,喊秦海峻过来打牌。 “输赢怎么算?” “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局,刘徵不费吹灰之力赢了秦海峻,他摊摊手,表示赢得毫无成就感:“来吧,你选什么?” 秦海峻考虑了片刻,他选择大冒险。 “你确定?”刘徵挑着眉,看向他的眼神有那么点危险。 于是秦海峻就犹豫了,他不知道刘徵会让自己去干什么。 脸一红,如果刘徵要他去裸|奔,那可怎么办。 “真心话吧。”秦海峻改了主意,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大方,没有秘密。 “哦,那我问你一个很俗气的问题,你要老实回答。”刘徵跟他眼对眼说:“你爱着谁?” 穿透性的目光,令秦海峻垂下眼帘,状似在思考这个问题。 大约过了三十秒钟,他摇头说:“没有爱着谁。” 得到这个答案,刘徵点点头,慢慢把牌洗好:“不想打牌了,我们来谈谈爱这个问题。” 秦海峻没兴趣说:“不想谈。” 刘徵自顾自地说:“你认为爱是什么?对一个人存在好感,不理他是好是坏,总之就是觉得喜欢,想得到他,对吗?” 安静了片刻,秦海峻没有接茬的意思。 刘徵似乎没有指望他会吐露心思,仍然继续说:“所谓的爱情,有时候可能是自己的臆想。特别是暗恋,你知道为什么暗恋的人告白成功之后,恋情总是无疾而终吗?” 他说的,引起了秦海峻的好奇:“为什么?” 对上少年的目光,刘徵微笑:“因为暗恋者幻想中的爱情太美好,但是现实没能满足他的预想,给了他会心一击。所以说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他的爱情虽然美好,但是太过于天真、幼稚。 不过这并非指责或者不屑,刘徵还是以客观的态度去看待,承认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脑残也是情有可原。 与此同时,刘徵感觉自己有点稀罕上了这种天真。 有种纯纯的味道,他尝过了。 “你暗恋过?”秦海峻看到刘徵的表情,那种向往和怀念的神色,属于他无从探究的领域。 “嗯,深深爱过一个女人。”刘徵点燃了一支烟,呼出一口白雾,在秦海峻臭臭的脸色上面掠过:“我不是说了吗,无疾而终。” 事实上当时情况混乱得很,不算无疾而终,太有疾了。一度造成刘徵厌恶女性,对女人的躶体留下心理阴影。 “我分不清楚,你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秦海峻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他总是听刘徵在耳边说,你真美,我喜欢你。但仍然没有觉得,刘徵的喜欢不是自己印象中的喜欢。 越是跟刘徵相处,就越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 所以秦海峻从来不松口,不会跟刘徵袒露自己的感受。 又或者连秦海峻自己也理不清楚,这种关系究竟是什么,是爱吗? “我对你说的都是真话,对别人说的也许有假话,但我从来不去骗你。”吸完最后一口烟,刘徵摁灭了烟蒂。这动作在刘徵做来,总透着一股惬意,潇洒的味道。 秦海峻爱看他,有一部分正是被这份潇洒所吸引。 他知道刘徵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个人是抓不住的影子,所以…… 收回视线,气静神宁,有一天过一天就算了。 沉默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刘徵抬手摸摸秦海峻的发顶:“别太纠结,你需要时间。” 秦海峻默默反驳,你又知道我纠结?我有吗? 50|1023.40 宝鸡岐山,两天前,这里有个高壮的外地胖子来问路,他问陈家河在哪里。 这个胖子名叫赵振北,长得高大健壮,浓眉大眼,是个肥肉结实的帅小伙子。两天前他到了岐山,进了一个墓,就再也没出来了。 不是赵振北不想出来,实在是他娘的夜路走多了,碰见了鬼,这墓把他给困住了。 黑暗的墓室里四面八方密封,一条缝儿都没留。人在里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时间长了不给饿死也得憋死。 赵振北困在墓室里头已经有大半天了,这个小小的密室不知道被他摸索了多少遍。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墓室。 不死心起身又摸索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出去的法子,他操着一口京片子骂骂咧咧:“他奶奶的,要是胖爷身上有炸|药就好了,非把你这破坟炸出一个窟窿不可!” 他进来之前带了两斤炸|药,在门口用了一斤,进了斗里爬摸打滚又掉了一斤。身上就只剩下一把旋风产,一把手电筒,一只没电的手机,一张地图。 说来也奇怪,来之前赵振北对这个墓做了详细的了解,墓里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密封的墓室。胖子心烦地抓抓脑袋,挫败地坐回去,他从身上拿出地图,又看了一遍:“他妈的,无端端地怎么多了一个墓室?” 只见他手上是一张羊皮画的地图,因年代已久有些模糊,但还算清晰。 看着看着,赵振北突然大喊一声:“妈呀!原来是这样!”他马上冷汗就出来了,脸色苍白,嘴里念念叨叨说:“死定了死定了,这回胖爷我死定了。” 古有先人上错贼船,今有他赵胖子进错墓地。因为拿反了地图就特么没了命,也实在太冤了点儿。 他赵振北祖上当过发丘中郎将,是戴证上岗的职业土夫子。这一门专练手脚功夫,要论机关阵法,那是一窍不通。 这个墓是完全陌生的墓,他对付不了,只有等死的份儿。 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赵胖子哭丧着脸嚎啕:“我的好哥们兔子啊,我只怕是见不到你了!我真不想死,你小子能不能心有灵犀来救救你胖爷我呀?”哭嚎了一会儿又说:“算了,算了,你那小身板,屁事不懂,连杀只鸡都不敢。我哪能指望你来救我?” 想起好哥们,赵振北越发难过,吸着鼻子哭得稀里哗啦:“唉,咱两小时候多快活,一起赶鸡撵狗,在咱们那片儿横着走。大年初一在老王家窗子背后炸屎粑粑那事儿你还记得吧,你小子蔫坏蔫坏地,趁着人家吃晚饭的点儿炸。那也就算了,点火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儿,坏透了你……” 那都是好十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赵振北刚从北京搬到徐州。才□□岁大,读小学三年级。邻居姓许的人家,有个男娃子跟他一个班,比他还小一岁。 这个男娃子叫做许逸,人长得眉清目秀文文静静地,但是里子坏透了。赵振北没少被他欺负,帮做作业提书包都是常事,每次背黑锅才叫委屈。 自从来到徐州,赵老爹揍儿子的次数明显增多了,这都是许逸的错。 也是缘分吧,两男孩子的关系越来越好,渐渐地许逸也不再欺负赵振北。不过赵振北读高一那年,全家搬走,哥们俩从此聚少离多。也就是偶尔见见面,胖子来徐州住上那么几天。 今年胖子二十四岁,往事对他来说历历在目。坐在不见天日的墓室里头一想,眼泪哗啦啦地流,他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死,兔子快来救我呀……” 临死之前,赵振北除了念叨自己的家人,说得最多的就是兔子,他的好哥们兔子。 “兔子来救我,来救我……”胖子念叨着这句话,靠在墙上就断了气。 无声无息的面容,带着胖子临死前的不甘心和难过,眼角隐约还有点泪水。 墓室中安静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胖子的尸体忽然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坐了起来。 …… 徐州,通往菜市场的天桥上。刚才天色有点阴暗,所以许逸随身带了一把伞。他走着走着,突然和一个道士狭路相逢。 那个落魄的白胡子老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逸。许逸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双方陷入白热化的拉锯战中。 突然,许逸拔腿就走! 老道脸色一变,快速出击:“小友!别走,别走啊,你有大劫难!你快停下来听贫道一言……哎……哎……”干瘦的手指用力抓住许逸的伞,老道在心里暗骂一声,呔!小崽子跑得真快! “你干什么,把我伞放了,放了。”许逸凶巴巴地抖着伞。 “小友,贫道观你印堂发黑,不日必有血光之灾……” “你才印堂发黑,你才有血光之灾。”许逸用力一拉,把雨伞扯了回来。 “真的,真的!”老道扑了上去,这回改抓手腕儿:“哎呀,不但有血光之灾,你的面相也有问题。” 许逸要笑不笑地问:“什么问题?” 老道凝重说:“如果贫道没看错的话,小友你长得一副断子绝孙的面相……哎,哎哟……别打……哎……贫道说真的,没骗人……哎哎……” “你再胡说八道,我让你有血光之灾。”许逸把老道收拾了一顿,继续走去买菜。 回来的路上,还看见那个道士继续摆摊。不过许逸也没管,像这种天桥上瞎说八道的人太多了,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要不是犯到自己头上来,许逸一般是不管的。 “这位小友,你家阴宅不宁,是以最近家中频频出事,需得……” 许逸经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发现这老道士还真有两下子,说的东西也不全是瞎编。就站了那么一会儿,许逸摇摇头离开了,他下意识地不去关注这些东西。 不是因为许逸自己避讳鬼神,而是许家有遗训,许家男丁不许近鬼神,否则必早夭。 关于这条祖训,许逸心想,就算许家男丁不近鬼神,也都是早死的命运。就像他爸爸和爷爷,不到五十就挂了。 也不知道祖上作了什么孽,许逸他们这一房,死得只剩下许逸自己一根独苗苗。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太凄凉,许逸一点都不害怕自己会早死。 回到家刚说要进厨房,突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许逸狐疑地拿出来,一看是条彩信,发件人是赵振北,他说:“兔子,来救我。” 字的内容特别简洁又惊悚,下面的图片则是暗乎乎地一片,看不太清楚。 许逸拿在眼前左看右看,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张什么图。他不由有点怀疑,是不是赵胖子在耍自己玩儿? 许逸带着这个疑惑,二话不说就拨打胖子的手机,结果是关机。 “死胖子,在耍什么把戏?”他握着手机考虑了一下,决定先把饭煮了再说。 这个过程中一直想着那条短信,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吃完饭后许逸又把图片翻出来看,最后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担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许逸去菜市场的时候,灵机一动,他逮住了在天桥上算命的老道士。 “小友,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老道士怕了他了,一见这阵势就想逃跑。 “别啊,我今天不是来揍你的。”许逸提溜着他的衣领说:“帮我看样东西,看好了我照样付你酬劳。” 老道士咧嘴笑:“这怎么使得?谈酬劳就见外了不是。”马上又说:“小友你要看啥,贫道走南闯北二三十年,不说见多识广,也算有点眼力见,但凡是……” “好了好了,废话不多说,你给我看看这个,认得不?”许逸掏出手机,把胖子发来的图片给老道士看。 “额,这黑乎乎地一片……”老道士拧着眉头,左看看,右看看,他突然啊了一声说:“小友,这是一张地图啊,是地图没错。” “什么地图,是指哪个方位?”许逸就着急了,如果胖子的求救信是真的,那就半分钟都不能耽搁,得赶紧去救人。 “这,贫道只能看出来是张地图,但是具体指哪里,一时半会儿哪能看出来。”老道士为难地看着他 许逸从兜里掏出钱包,扯了五张红票子塞给他:“够不够,你要多少才肯说?” 老道士收了钱,嘴里嘀嘀咕咕说:“小友,不是钱的问题……”看到许逸瞪眼,他又改口:“好好,给贫道一点时间,保准把地名给你标出来。” 许逸说:“我没时间跟你磨蹭,你得跟我回家,这一趟还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不过你放心,钱的方面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老道士起初不肯,因为不知道许逸具体要干什么,他摆手说:“不不,贫道只帮你看地图,别的事情贫道不一定能胜任。”要是许逸让他去干阴损的事咋办? 许逸提溜着老道士的衣领说:“这可由不得你。”他就这样把老道士给弄回自个家,逼迫老道士尽快研究那张地图的方位。他拿出手机对老道士说:“我实话告诉你,这是我一个哥们发给我的求救信,人命关天你知道吧?你要是慢一步,说不定我那哥们就少一分活命的机会!” 老道士一听,更加不敢接这茬儿,连忙说自己本事未到家,让许逸另请高明。 这可把许逸急死了,他在徐州待了这么多年,根本就不认识这些神叨叨的人物。老道士一看就是贪生怕死的主儿,真指望他也不可能。可是不指望他,许逸到上哪去找一个厉害的人物? 实在不行,许逸一咬牙,使出蛮劲儿来,连威胁带恐吓,还许诺了诸多好处,终于把老道士给收买了下来。 研究地图的时候,老道士突然一摔放大镜,脸色发黑地说自己不干了。许逸问清楚缘由,那老道士说这是一张古墓地图,你那位朋友在里头十有八|九是死了。你也甭去涉这个险。 许逸心里一咯噔,却坚持要去。不管胖子是死是活,他总要见到人才死心。 老道士叹了一声气,没奈何只能依他,坐在那儿说:“下斗是件大事,待贫道写几样东西,你去准备一下。”他拿起笔,在白纸上哗哗地写起来,完了递给许逸:“咱可说好了,在下斗之前你得把说好的酬劳给贫道。贫道怕你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这老小子满嘴咒人死,许逸恨不得给他两拳头。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胖子的安危问题。他把写满工具的纸条接过来,不动声色地默念。 什么旋风铲,黑驴蹄子,还有符咒? 旋风铲许逸知道,买这东西不算难,好些户外店都有得卖。可是黑驴蹄子和符咒就难了,许逸敲着桌子说:“道长,这方面你是行家,应该认识不少高手吧?” 老道士面露嘚瑟,却笑而不语。 “说吧,这些东西,花多少钱你能帮我搞定?”许逸的口气完全不把钱当回事,看他的行事风格就知道,他不差钱。 老道士举目四望,这是一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不但面积宽敞,装修精美大气,博古架上还有不少真品。再看坐在自个面前的年轻人,只有二十上下的年纪。长得五官端正,眉目清朗;身材高挑,四肢修长,年轻精悍的体魄正应了那句血气方刚。 反正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儿,当然,也不好糊弄。 “这样吧,给贫道两个小时的时间,下斗的东西贫道帮你备齐,然后明天一早出发,怎么样?”老道士问许逸。 他眼珠子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许逸就留了个心眼儿:“好,我跟你一起去。”他是怕这个道士跑了。 “也成。”老道士爽快地答应,只见他掏出久未联系的电话本儿,给昔日的同行打了个电话。完了对许逸嘿嘿一笑:“就我们俩恐怕不保险,贫道给你找了个帮手,是个下斗的好手,到时候你给他一点酬劳也就是了。” 心想着到了墓里,没准还能捞一笔,不去的才是傻子。 “钱不是问题,最主要是人靠谱。”许逸满心里想着胖子,要是平时他肯定不这样说话,显得自己跟暴发户似的。可是人命关天,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抓起车钥匙说:“走,去准备东西。” 跟老道士一起,连夜去备了好些东西。至于老道士说的那个帮手,据说不在市里,明天一早才能到机场汇合。 许逸担心了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一早,把睡得正香的道长叫醒,二人整装待发。 到了机场,远远儿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人,身上背着个同样黑不溜秋的大背包。老道士说:“那个就是铁蛋,十三岁开始下墓,身手是这个。”他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那老道士喊了一声铁蛋,那铁蛋就转过头来,对着他们俩点了点头。 铁蛋一点笑容都没有,神情怪严肃的,而且还皱着眉。一张脸虽然黑,但是许逸觉得,五官还怪帅的,是个黑帅哥。 几个人没有多交谈,上了飞机。 许逸心里头想着胖子,一直心神不宁,他坐着坐着睡了过去。期间半梦半醒,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他梦见了胖子,坐在一头大象上面,神情严肃地看着前方。 许逸心里头有个声音响起:这不是胖子,胖子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没当回事,他特别高兴地向胖子跑过去:“胖子,胖子!”大象从自己面前走来,一路不停。那大象上面端坐的胖子也看见了自己,却眼神冷漠。 “胖子?”许逸大声喊叫,不相信胖子竟然无动于衷。 他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走,心想不过是个梦,倒要看看胖子想怎么样? 隔壁的铁蛋突然转过头来,看见满头冷汗的许逸。他眼睛闪了闪,伸出犹豫的手掌,推推许逸:“到了。” “啊——”许逸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反应很大地坐起来,双眼惊恐地瞪着铁蛋:“胖子!”他梦见胖子骑着大象,把自己给踩扁了。 “我不胖。”铁蛋垂眼看了看自己精瘦结实的胳膊,拉开毯子准备下机。 “……”许逸还沉浸在刚才逼真的场景里,心里总有股心悸的感觉,在冲撞着他的心脏。 从徐州到宝鸡,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出了机场之后,三个人坐上大巴,从宝鸡开往岐山。一路上老道士的嘴巴闲不住,他对许逸科普说:“宝鸡这个城市知道吧,古时候的陈仓就是它。这里三面环山,丘陵山地平原兼备,又有渭河靠着,说这里有古墓一点都不出奇。” 许逸接茬说:“宝鸡,古称陈仓,是华夏始祖炎帝的故乡,周秦王朝的发祥地。不仅是青铜器之乡,还是佛骨圣地,素有民间美术之乡和炎帝故里的美誉。” 老道士讪讪地抹鼻子:“看来你也知道不少。” 许逸笑得一脸厚道:“平时喜欢看点书。” 铁蛋在旁边暗笑,因为老道士卖弄不成还吃了暗亏。 几个人没事唠嗑几句,很快就到了岐山。这时候差不多中午十二点,五月的天气,站在大太阳底下热得人直冒汗。 他们在岐山街边的小饭馆解决了午饭,就找了一辆三轮车,前往目的地陈家河。 最后的一段路途是徒步走过去的,三个人各自背着一个背包,在茂密的灌木丛中走了约莫大半个小时,走得许逸的腿肚子直发抖。 老道士终于说了一声:“到了。” 铁蛋马上卸下身上的背包,蹲下来抄家伙。 许逸一屁股坐在堆满落叶的泥地上,气喘吁吁地观察西周。他看不出来这个地方跟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只见铁蛋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接着一把旋风铲在他手里上下翻飞,三两下就挖出了一个土坑。 老道士休息了一下,过来拿着簸箕帮忙清土。大家闷头干活,不一会儿就看不见铁蛋的身影,因为铁蛋进了盗洞。 这个盗洞呈古方形,大小约莫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爬进爬出。盗洞从地面上斜斜打入地底,多余的泥土直接堆在地面,许逸也蹲在边上帮忙传土。 传完最后一簸箕泥土,铁蛋从洞里探出头来,对老道士招招手。 老道士立马说:“咋样?” 铁蛋比了个许逸看不懂的手势,只见老道士露出笑容:“那成,你打头,让小老板在中间,我断后。” 铁蛋抿嘴说:“有机关,你打头,我在中间。” 老道士瞅了许逸一眼,许逸仿佛看到他还瞪了铁蛋:“废话这么多,走吧。” 铁蛋立即从盗洞里爬出来,让老道士先进去。他跟着后面进去,同时招手对许逸说:“跟上。” 许逸第一次下盗洞,心里头不见紧张,倒是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一趟走得特别心慌。而且一进去之后到处黑乎乎的,闷得要死,真不那么舒服。 前面两个人爬得很快,许逸跟上的时候,老道士已经把墓砖夹层的机关破了。他和铁蛋正在拆卸墓砖,一个一个慢慢敲开,往外面搬。 拆出一个洞口之后,老道士点了一根蜡烛,放进洞里探一探。 “有探照灯怎么不用?”许逸挺好奇地问。 “蜡烛比探照灯有用。”铁蛋言简意赅。 老道士很快收了蜡烛,笑眯眯地说:“小老板说得对,铁蛋快上探照灯。” 灯就在铁蛋的额头上,他第一个跳进墓里。 “多高?”下面无声无息,老道士听不出来高矮。 “一米半。”墓里传来铁蛋瓮声瓮气的回答。 紧接着老道士也跳了进去,轮到许逸,看见里面黑乎乎地,他有点怂。 51|1023.40 “小老板,快跳下来,我们要走了。”老道士在下面催促道。 “铁蛋,把灯照过来一点。”许逸喊道。 铁蛋原本低着头,在看墓砖上的砖纹。听见许逸的话,他把头抬起来,额头上的探照灯朝着许逸射去。 许逸单手遮了遮眼睛,往下面一跳。正好跳到铁蛋旁边,两个人差点儿滚成一团。 “嗨!别磨蹭了,快做事吧!”老道士打开自己的强光手电筒,开始查看墓室的结构。 铁蛋负责弄清楚墓室的朝代和葬在这里的是谁,他伏在地上专心观察砖纹。只剩下许逸自己一个人,他对古墓不感兴趣。 “道长,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研究古墓。”他催促说:“什么时候去找我哥们?” “小老板,你以为在一个墓室里头找一个人很容易吗?”老道士说:“怎么也得让贫道弄清楚这个墓是什么结构,里头都有些什么危险。要不连我们都折了,谁去救你的哥们?” 许逸张了张嘴,突然听到铁蛋说:“这个墓不对。” 老道士问:“怎么不对?” 铁蛋说:“这砖面上刻的是梵文。” 老道士一愣:“梵文?”好像很惊奇的样子,许逸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他问:“梵文怎么了?这好像是古印度的语言。” “嘿!用你脑子想想,西周墓怎么会有古印度的语言?”老道士叽里咕噜,赶紧去找线索。他们进来的这个方位是一个耳房,只有两米来宽,长度还未可知。老道士摸着墙壁说:“格老子的,这确实是个西周墓,而且是个大型墓,你看我们脚下的这个耳房,这墙的弧度,是往墓室里弯的。” “那梵文是怎么回事?”铁蛋从地上站起来,跟上老道士的脚步。 许逸连忙紧跟着,他需要提醒一下这两位职业土夫子:“甭管是什么墓,当务之急是救人!”多待一分胖子就危险一分,他着急。 “小老板,下了墓里就跟地面上不一样,不是你说去哪就去哪的。”老道士咕哝着说,依旧慢吞吞地往前走。 “铁蛋?”许逸只好喊铁蛋。 那黑不溜秋的青年,在墓里越发看不清人影,就跟和墓道融在一起似的。要不是他额头上的灯,许逸有可能找不着他。 “听道长的。”铁蛋没说什么。 许逸急不可耐,但也没办法。一会儿他听见格拉格拉的声音,就好像陈年的老机械重新启动一样,听了令人起鸡皮疙瘩。 “道长在开墓门。”铁蛋刚说完,就听见老道士抱怨:“这是不是西周墓,咋弄得跟地牢似的,连这儿也有道门。”而且还是有机关的。 许逸心里好奇,凑上前围观,只见老道士的手指在灰扑扑的墓砖上捣鼓,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摸摸哪里。没多大会儿,又听到格拉格拉的声音,同时老道士说:“行了,铁蛋过来帮忙!” 铁蛋和老道士,一起用力把门推开。 一股陈年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把几个人呛得咳嗽,老道士咳了几声说:“进了这里边就会有防不胜防的危险,小老板你紧跟着铁蛋,有什么危险铁蛋会保护你。” 许逸倒是不逞强,忍着气说:“道长放心,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他明白自己是个外行人,老道士和铁蛋带着自己走一趟不容易。 “走。”老道士带头进去,步子谨慎小心。 铁蛋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下意识护着身后的许逸。大家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子声音,这气氛自然就十分压抑。 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许逸咽了咽口水,拎着手电筒慢慢观察四周。这是一个陈列陪葬品的耳室,长宽不超过五米。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强烈的光线在耳室内一扫而过,有时候看到空荡荡的墓墙,有时候看到陈列在台上的小件青铜器,以及摆放在地上的大件青铜鼎。 这些都是价值千金的古董文物,许逸压低声音跟铁蛋说:“这些东西能带出去吗?” 以老道士爱财的秉性,许逸以为他会很狂热。没想到的是,老道士看都不看那些青铜器,直径往陈列玉器的架子上走去。 铁蛋解释说:“青铜器不好带,玉器小件价值高,西周玉在市面上,值钱。” 许逸说:“你不过去摸两件?” 铁蛋刚要说话,那边老道士一声怪叫,喊铁蛋过去看看。 “今儿个怎么尽遇怪事?”老道士骂骂咧咧地把一块玉扔给铁蛋,让他好好瞅瞅。 铁蛋看玉的时候,许逸也凑了过来,他不明白老道士为什么这么晦气,难道这些玉是西贝货? 不可能吧,偌大的古墓,人家没必要用假货来陪葬。 许逸也就这么一想,他看到铁蛋手上的玉是一块扁平的玉牌,呈黄褐色。其他都没问题,只有纹饰透着点儿怪异,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不适合拿这牌子。 铁蛋说:“是眼睛。”玉牌上雕刻着无数只眼睛。 “妈的!”老道士晦气的缘故是因为,没听说过西周玉有这样的纹饰,一般都是雕刻动物和自然风景,他要是拿出去卖,别人还不信。 “都是这样。”铁蛋看了其他玉牌,形状不一,有圆形方形,纹饰却都是眼睛。 “虽然纹饰不好看,但也不影响价值吧?”许逸看了手上的玉牌一眼,觉得瘆得慌,他把玉牌放回架子上。 老道士一言不发,走到墓室的另一面,陈列青铜器的地方。他打着强光手电筒,查看那上面的纹饰。没一会儿他说:“这些青铜器也有问题,就算咱们带出去了也卖不到好价钱。” “为什么?”许逸问:“难道这些青铜器是假的?” 老道士说:“倒不是假的。”这墓确实是年代已久的古墓,里头的东西也没人动过。 “既然是真古董,为什么卖不到好价钱?”这方面许逸就不太懂了。 “古董文物的意义何在?那些有钱人收藏古董是因为古董有历史价值。这批青铜器,历史文献上还没记载过,谁知道它是什么玩意儿?”老道士又瞅了那些怪模怪样的青铜器一眼,晦气地跺脚:“走吧,咱去看看,葬在这里的是个啥人。” 铁蛋说:“救人要紧。” 许逸顿时对铁蛋充满好感。 老道士侧目,看看铁蛋又看看许逸,嘿嘿笑说:“你挺喜欢小老板的啊?” 铁蛋不理他,照着灯往耳室的尽头走,这儿也有道门,他喊老道士过来开门。 “妈的……”老道士又开始骂骂咧咧,说这个墓奇怪,晦气。 许逸咧嘴暗笑,他感觉老道士下了墓以后,脾气长了一大截,完全不像天桥上那个畏畏缩缩的老道士。 咔哒一声,厚重的石门被老道士和铁蛋用力推开,接着他们用探照灯往里一看,老道士咧嘴说:“这就是放棺椁的墓室。” “不对。”铁蛋仔细照了照,该放棺椁的地方没有棺椁,只有一个类似祭台的东西。 许逸的手电筒在墓室内横扫,他看到一些彩色的壁画,不由被吸引了过去。 “小老板?”一双手搭住许逸的肩膀,把许逸吓了一跳,原来是老道士:“你去干啥?这里很危险。” “有些壁画,我想看看。”许逸知道对方的语言中有吓唬自己的成分,他倒是不怕。 “别走太远,自己小心点。”老道士说,然后自己过去查看那个祭台。 许逸点点头,回头继续看壁画。手电筒的光线在其中一幅扫过,又是那种密密麻麻的眼睛,许逸赶紧移开手电筒。无意中停留在一张人脸上,但是并不恐怖,因为这张脸画得很阳刚,没有阴森的感觉。 这人脸跟许逸的手巴掌那么大,是张鹅蛋脸,眼睛是闭着的,眉间有一点痣,已经看不出颜色。许逸判断,这是个和尚,因为他是光头,而且脖子上和手腕上缠着显而易见的佛珠。 古代僧人又分文僧和武僧,壁画上头这个,瞧着十分有武僧的气场。仔细看他眉间,隐约暗藏杀气,有点神鬼勿近的意思。 不过和尚的面容很出色,让人看了舒服,许逸再看和尚身后的背景,就被吓了一跳。整幅画的内容相当诡异,一个散发着邪恶光芒的和尚,背后躺着成堆的白骨和死尸。模样狰狞的怪物,变成和尚座下的莲台,供他趋势。 墙上还有其他几幅壁画,每一幅都有和尚,这个和尚总是闭着眼睛。 除了人物之外,其他叙事都很抽象,许逸看不出来这些壁画想表达什么意思。难道是为了表达,这个和尚人面兽心,看起来无害,实则是个魔鬼? 壁画的内容让人费解,许逸没有再研究下去,他回头寻找老道士和铁蛋,却发现,这墓室里哪还有他们两个。 “道长?铁蛋?”许逸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两分钟后没听到回应,脚底开始发凉:“道长,铁蛋!”他这次大声了点儿,一边喊一边往祭台走。 走着走着脚下一绊,许逸整个人摔在地上,手上的手电筒给摔了出去,离他两米远。 “啊!”许逸痛叫一声,有个圆圆的东西硌着大腿,他捞起来一摸,两个眼窟窿,黑洞洞地对着他的脸:“呸!”他晦气地啐了一口,把头颅扔掉,在地上发出滚动的声音。 手电筒就在附近,许逸爬起来摸过去,一伸手就摸到一个触感奇怪的东西,他马上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也顾不上电筒了,连忙往后退得远远地。 “道长,铁蛋……”许逸的声音在墓室里发飘,有点扛不住的感觉。 他长这么大,从小避讳鬼神,连稍微阴暗点的屋子都没进去过。猛地一下子来到墓里,会发生什么事,真的没人知道。 许逸站在原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压了压惊。等了半晌道长和铁蛋还是没有出现,他不得不绕路过去拿手电筒,然后去找老道士和铁蛋。 拿到手电筒之后,许逸没忍住,往自己刚才摸到奇怪东西的角落照了一照。顿时五六具悬挂的尸体出现在他眼前,把他吓得够呛。 “让你手贱!”许逸连忙移开手电筒,扇了自己的手一巴掌,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胡乱找了个方向往前冲。 “小老板,别去那边!”铁蛋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许逸听了心里慌得很,这个时候要停已经来不及了,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失重,迅速往下面掉。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有力的手掌迅速抓住许逸的手腕儿,原来是铁蛋,他在上面粗声粗气地喝:“快抓紧我,别放手!”同时用力往上拉,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刚才猛地往下摔,把许逸摔得晕头转向,慌里慌张,这会儿他突然听到老道士说:“铁蛋,快放手!” 许逸心里憋着一股气,心想那老小子真是狠毒啊!他气得不行,牙一咬就奋力爬了上来。顾不上感谢铁蛋,躺在地上就朝着老道士怒道:“你这贼道士,为什么让铁蛋放手?” 许逸以为,这道士存心不想让自己活着,没准刚才无故消失也是故意的。 老道士指指他刚才爬起来的地方说:“你自己瞅瞅,刚才要不是你爬得快,你这手就没了。” 许逸这才回头去看,借着铁蛋额头上的灯,发现刚才那个地方多了一道墙,他捏了把冷汗,老道士说得对,刚才要不是自己爬得快,他和铁蛋两人都得完蛋。 咽着口水和铁蛋道了声谢,许逸说:“这里怎么会突然多了道墙?” 四周安静了下,老道士声音沉重说:“这墓室会运转,整个墓应该有好几层。你刚才险些掉下去的那一层,是腰坑。” “什么是腰坑?” 铁蛋回答他说:“殉葬坑,里面都是死人尸体。” 听说用活人殉葬,许逸倒吸一口凉气:“墓里葬的,究竟是什么大人物?” 看他吓到了,老道士嘿嘿笑:“西周墓就是这样,喜欢用活人殉葬,到了后期就比较少了。”所以他判断,这是个西周早期的墓。 “至于葬的是谁,暂时瞧不出来,腰坑下面没有发现车马坑,可以排除是王族和大臣。” 许逸陷入沉思的时候,铁蛋站了起来,对着刚才放祭台的地方说:“你们看。” 老道士和许逸一起望过去,发现那祭台已经没了,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副巨大的棺椁。 它通体呈青铜色,静静摆放在那里,就好像千百年来没有动过似的,鬼知道它刚才根本就不在这儿。 “这下好了,有棺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了。”老道士也就愣了一下,然后眼露精光,他还指望在棺材里摸几样好东西哩。 铁蛋拦住他的脚步:“先准备家伙。”说着马上把符咒和黑驴蹄子拿了出来,用来防粽子。 老道士虽然嫌麻烦,却还是拿了一个黑驴蹄子,他嘴里嘀嘀咕咕说:“可惜老道不会看风水,看不出这格局产不产粽子。” 开棺解锁,是老道士擅长的秘技,铁蛋和许逸只有在一边干瞪眼的份儿。他们看着老道士开了一重又一重的棺椁,心里疑惑起来:“这棺椁的制度不对呀。” 天子棺七重,诸侯五重,是周代的棺椁制度,异常严格。他们眼前这个墓主,少说也开了五重。连老道士都说:“这墓本身就怪里怪气的,也不差这一件,不过他娘的,这都赶上天子墓了!” 最后开了九重,终于看到了棺材板儿,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铁蛋一手握着黑驴蹄子,一手握着一把改良的国产家伙,冲着棺材虎视眈眈。在他身边的许逸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有家伙,是怎么过关的?至于许逸自己,他身上什么厉害家伙都没有,只有一把手电筒。 “喝!”老道士大喝一声,两只有力的手掌,把棺材板给推了,然后马上抄家伙。 结果三人都傻了眼,因为棺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四方盒子。这盒子是打开的,里头垫着丝绸,一见空气顿时变黑。丝绸上面摆着一串佛珠,其中有一颗异常显眼,呈杏黄色,发着幽幽的光芒。 许逸手疾眼快,一手捞了那串佛珠,占为己有。 “嘿!小老板……”老道士不服气,凭啥自己辛辛苦苦开棺撬锁,最后好东西却给许逸得了去。 “快看!”铁蛋指指那盒子,竟然在他们眼前陷落了下去。 “难道还有玄机?”几个人发出这样的疑问,然后静静等待了片刻,没一会儿就听见到处传来格拉格拉的声音,老道士一拍大腿说:“糟了!触动了机关!快走!” 他带头原路返回,走得麻溜快。 “道长!”许逸大喊说:“你不能走,我哥们还没找到!” 那老道士边跑边说:“谁知道你哥们是死是活,没准他出去了也不一定呢?哎呀,反正咱们不跑是死定了!” 他跑到之前出来的耳室,发现找不着原来的墓门,急得满头大汗,没有门怎么出去? 这时候许逸和铁蛋跟上来,手电筒射向墓道的另一边,狐疑地说:“那里有道门。” “咱们触动了机关,把墓里的格局变了,就算你脚下有道门也不奇怪。”老道士放弃了摸索原来的墓门,改向铁蛋他们发现的墓门走去。 许逸不敢过去,因为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老道士说:“总比留在原地好!” 刚走了两三步,一阵诡异的声音从墓门那边传来,好像是某种动物的叫声。吓得他们三人不敢动作,停留在原地仔细倾听。只听见越来越浑厚的鸣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居然是朝着这边儿来的。 “走走走!”老道士一转头就跑,弃身后的两人于不顾。 铁蛋和许逸退后两步,也转身就逃命。一跑跑到原来放棺椁的墓室,发现那道墙已经没了,老道士二话不说就往下跳。许逸惊悚地说:“下面都是死人尸体……”却发现铁蛋也准备跳。 “快下来,等墓墙压下来阻挡那东西。”铁蛋这样说。 “那是什么东西?”许逸跟在他身后,只能闭着眼睛往下跳,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好在高度不算高,脚下也没有想象中成堆的尸骨,可是老道士不是说这里是殉葬坑吗? “嘿嘿,你运气好,没遇上。”老道士站起来拍拍道袍,用手电筒照照那缓缓下压的墓墙:“这下那东西就进不来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硕大的躯体狠狠撞了过来,把墓墙撞得落了一层灰。许逸眼尖,从缝儿里看到了一只大大的眼睛,那绝对不是人的眼睛。 他感觉那东西也看到了自己,心里慌得砰砰乱跳。 “妈的!幸好这墙够坚固,哈哈哈!”看见墓墙完全闭合,老道士心里头很高兴。 铁蛋就说:“咱们还是快走吧,我看这东西不止一只。” 他们下来的这墓室,就是之前消失的那个祭台,目前发现的第三层。许逸还记得,这个地方有几具悬挂的干尸,当时把自己吓得不轻。 为了避开那几具悬尸,许逸绕着道走,还好心地提醒铁蛋:“铁蛋,别去那边,咱们这边走。”然后听见铁蛋的脚步声跟在自己身边。 走了一段,听到那边说:“小老板,你去那边干啥!快过来呀!”居然是铁蛋的声音! 许逸一阵毛骨悚然,连膝盖都发抖了,既然铁蛋在那边,那他娘的跟着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道、长?”两个字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52|1023.40 “小老板,你磨蹭啥子呀?”老道士的声音也在那边,这回许逸圆满了,惊叫一声就往人堆了跑:“啊啊啊~~” 更吓人的是,那鬼东西还叫他的名字:“兔子。” 许逸吓得魂儿都飞了,嘴里骂道:“你他娘的是谁啊?”手电筒往回一照,一张惨白浮肿的脸出现在眼前,还有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啊啊啊~~”许逸叫了一会儿回过味儿来,这张死人脸咋那么熟悉? “胖子?” 那死胖子咧嘴一笑说:“是我呀,你真的来了?” 许逸愣了好大一会儿,才热泪盈眶,伸手一巴掌扇在胖子胸口上:“你他妈的,刚才把我吓死了,见到我咋不出声儿呀?故意吓唬我的吧?”看到胖子还活着,许逸整个人都放松了,真他妈有种流泪的冲动。 “跟你开个小玩笑。”赵振北嘿嘿憨笑一声,接着疼得嘶嘶发出声音:“疼死我了,刚才为了躲那玩意儿,差点没给摔断腿。” “这不没事了吗,走,咱们快出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许逸赶紧带胖子过去找老道士和铁蛋他们:“我带了两个帮手,要不是有他们在,我连地儿都找不着。” 那边老道士看见突然多了个人影,还以为许逸被粽子劫持了,惊呼说:“小老板,你银行密码是多少?” 许逸呸了一声:“你个老贼,我还没死呢!这是我哥们,我就说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老道士和铁蛋都很惊奇,连忙用手电筒观察许逸身后的胖子:“哎?”也是被他惨白浮肿的脸孔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死人哩。 “老兄弟在这困了多久?”老道士不由就用上了尊称,敢一个人下地,都是英雄好汉,没两把刷子罩不住。 “没多久,也就三天左右。”赵振北满不在意地说。 老道士和铁蛋真心佩服,能困在不见天日的墓里头三天还没死,精神头还这么好,也真是个厉害人物。 “好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走吧,咱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许逸扯着胖子的手腕儿说,发现怎么这么凉:“你小子刚才在哪?怎么浑身凉丝丝地?” 赵振北一边走一边说:“我困在一个墓室里,好久出不来。突然墓门就打开了,我一出来就遇上了你们。”至于身上凉丝丝地,他苦笑了一声说:“哥们我三天没见日头,更别说喝上一口热水了,你要是再不来呀,我这条小命就真挂了。” 许逸拍拍胖子的肩膀,安慰他:“没事,这不出来了吗。”想想要是自己没来,胖子可能就真挂了,许逸心里一阵后怕,幸亏自己来了。 再说他们疾步向前走,由老道士领头,去寻找另一边的耳室。 “咱们怎么出去?”走在墓道里头,许逸紧紧拉着胖子的手腕,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 “最好能找到原来的盗洞,要是实在找不到,找个耳室,那里的墓墙最薄,打个盗洞出去。”老道士压着声音,突然问胖子:“老兄弟,你是怎么进来的?” 胖子摇头说:“实不相瞒,我在墓室里都快饿得神志不清了,当初下斗的目的,也都给忘了。”那就更别说盗洞了,鬼知道打在哪儿。 大家念在他经历生死困境的特殊情况,也没说他什么。正走着,铁蛋疑惑说:“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老道士说:“什么动静,你他娘的别吓唬人。”他们都害怕还有那种怪物。 “要不停下来听听?”许逸想起那只硕大的眼睛,心里没由来地发慌。 “不是大只的东西,是小只的……”众人侧耳听到,悉悉索索,悉悉索索,俨然是什么大军来袭,顿时身上一阵发寒,说道:“什么鬼玩意儿?” “甭管它什么鬼玩意儿,总之是要人命的,跑啊!”每次一有动静,就数道长跑得最快。 “呔!这老小子!”许逸拉扯着胖子,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铁蛋在后面照了一下,告诉他们说:“是一群蜘蛛,有拳头那么大!” “铁蛋快跑啊,你不要命了?”许逸停下来大喊,他想等等铁蛋,手腕儿却被胖子一拉:“来这边!” 只见黑漆漆的墓道,不知啥时候多了个岔道,胖子拉着许逸一闪身躲了进去。 “胖子?”许逸心里还记挂着铁蛋,要是有地方能躲,可不能忘了人家。 “我记起来了,我打的盗洞就在这里。”赵振北一看到这个地方,就想了起来。 许逸一阵高兴,挣开胖子的手说:“我去找道长和铁蛋!” 赵振北拉住他:“你傻了吗?蜘蛛就快来了,你这一出去保准没命!” “可我不能放着他们不管,你别忘了,是他们我才能找到你。”许逸回头看着胖子,有点不相信胖子竟然这么冷血,道长和铁蛋可是救命恩人:“我告诉你,要出去一起出去!要不就谁也甭出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祟,许逸现在一身热血,竟然胆子大了起来。他立马就冲出了耳室,一出来就听见铁蛋的枪声,他果然被蜘蛛缠上了。 “铁蛋!” 许逸的出现让铁蛋很惊讶,他急得大喊:“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快去找道长,他可以带你出去!” 许逸看见那密密麻麻爬满墓道的蜘蛛,马上头皮一阵发麻。他咬着牙把背包弄下来,翻出里面的汽油,用自己的衣服做燃料,想点一把火。 “用这个!”铁蛋见状,一边对付蜘蛛,一边连忙解下腰间的旋风铲扔给许逸。 许逸用衣服缠绕在旋风铲的手柄上,然后点着火。蜘蛛一看到火就怕,围在他们附近不敢近前。 “我们找到盗洞了,快去找道长!”许逸的话让铁蛋精神一奋,他刚才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嗯!” 两个人一回头,看见胖子站在后面:“那老道士往这边跑的,快走吧!” 许逸笑了笑,走过去捶了一下胖子的肩膀,然后三个人一起去找道长。 “别高兴得太早,有可能等我们回来,那门就不在了。”胖子嘟嘟囔囔说,显然对那个独自逃跑的老道士没啥好感。 “听天由命,如果真没有了,那也是命。”许逸打着赤膊,声音沉重地抹了一把脸,他不是圣母玛利亚,但也绝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一直沉默的铁蛋闷声说:“道长有道长的长处,他负责找出去的路。”肉搏和格斗不适合道长参与:“我相信如果找到了盗洞,道长也会回来找我们。” 接着大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前面的路也越发诡异起来,是之前没有走过的。这个墓究竟有多大,他们一点概念都没有。 因为心里没底,许逸咽了咽口水,想说往回走吧,他不能让大家都折在这里。 忽然头顶上一个东西掉下来,铁蛋手里的家伙向上一指:“谁!” “臭小子,是你道爷爷我!快爬上来!”只见手电筒照过去的地方,一袭灰扑扑的道袍在那儿摇曳生姿。道长整个人像蝙蝠一样攀在上面,他头顶上看起来有空间。 “道长,你在干什么?我们找到了胖子挖盗洞的耳室,你快下来!”许逸在下面大声喊,但是老道士无动于衷:“可拉倒吧,我们现在的位置是下层,盗洞都在上层,只有上去了才能找到盗洞,否则就算找到了耳室也没用!”老道士让他们赶紧爬。 几个人站在墓道里面面相窥,心想着也是那么个理儿,就撸袖子赶紧爬吧。 铁蛋负责拿火把,许逸和胖子在他一左一右,护着单手攀爬的他别掉下去。 这个道理是对的,可是他们都忘了,这上面还有个大家伙! “嗷——”四个人刚着地,那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就在耳边嗷叫起来,感觉近在咫尺,铁蛋抄起家伙就说:“大家快走,我来断后!” 老道士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拔出一把家伙,迅速扔给许逸:“你们扛着,老道去找盗洞!” 许逸一辈子没摸过这玩意儿,拿在手里倍觉烫手,他连开保险栓都不会开啊! “给我!”胖子伸手夺了去,对着嗷叫声传来的方向瞅了瞅,让许逸把手电筒晃过去,把那东西引出来。 也就两秒钟左右,许逸的手电筒范围里,一张难以描述的尊容一闪而过。硬要许逸形容的话,只能给它恶心两个字,实在是太恶心了! “呕!啥玩意儿这是……比屎坑里蛆还恶心……” 胖子说:“快别说了,你这话也挺恶心的!” “它好像怕光。”铁蛋压低身子,向前走了两步,手里的家伙时刻待命。 连胖子也满脸专注,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越发显得恐怖。要不是许逸知道这是胖子,非得让他吓死不可。一道影子突然从前面掠过,铁蛋和胖子同时放了两枪:“砰砰!砰砰!” “它来了!”铁蛋和胖子的抢放个不停,同时把许逸护在身后。 趁着混战的空当,许逸看清楚了那东西,居然是条形的。主体躯干有一个成年人合抱那么大,浑身紫褐色,没有颈部,主体躯干顶部就是头,有两只浑浊的眼睛,一张恶心巴拉的嘴巴。看起来真像是屎坑里出来的,讲真,蛆比它可爱多了。 “靠!这玩意儿不是没腿吗,怎么爬得这么快!”在子弹横扫的情况下,那东西依旧扑了过来,他们不得不往后退,找地方掩护。 “蛇也没腿,蛇跑得比道长还快。”铁蛋一本正经地回答,虽然他气喘吁吁地。 “别废话了,快看看道长在哪里,他妈的找到了盗洞没有!”胖子粗声粗气地说,换了一发子弹,继续朝着那大蛆开|枪。 “打它的眼睛试试?”许逸手里没枪,他在旁边干着急。 “不行,没子弹了!”胖子留了几颗子弹,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给咱们一人留一颗,省得到时候死得痛苦。” “砰!”铁蛋全神贯注,真的去打那大蛆的眼睛,没想到真管用,那大蛆的动作就慢了。 同时道长的声音终于出现,向他们招招手说:“小子们,都快过来!盗洞在这边儿!” 三人松了口气,胖子拍拍铁蛋的肩膀说:“哥们枪法真不错,有机会出去咱们一起练练。” “都别废话了,小心那蛆吃了你们。”许逸连忙向老道士那儿跑去,身后二人也赶紧跟上,剩下不远处那大蛆对他们穷追不舍。 几个人都骂骂咧咧说:“这是什么破墓,竟然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老道士为了找到盗洞也算是历经了千辛万苦,他在耳室里喘着气说:“这个墓不简单,格局十分钟动一次,我看不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人进来,而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出去。”说着连忙爬上盗洞:“还剩两分钟,你们快抓紧了!” 两分钟一到,这个盗洞就会被墓墙覆盖,想出去又得等下一次轮到这间有洞口的耳室。 对了,还有一件事。当时胖子带许逸去的那个耳室,没有盗洞。不关格局变动的事儿,是根本就没有。 他们四个人,一个接一个地从盗洞里爬了出来。每个人都累得筋疲力尽,一看到阳光就躺在地上完全不想动弹。 许逸也一样,他躺在地上呼呼喘气,连小指头都累得抬不起来似的。 “妈呀,原来下地这么危险。”缓过气儿来,许逸感概地开口,他真不知道盗墓是这么危险的行当。不过这次下了一回斗,总算是知道了。 “嘿嘿,人为财死,要不是斗里有财,谁会去冒这个险呀?”老道士从地上坐了起来,捣鼓他那太极包,只见他从包里摸出几枚玉器,神情得意地说:“俗话说贼不走空,贫道乃是个老贼,哈哈哈。” “你啥时候摸的?”许逸在心里暗骂这老贼,果然是个老贼,也太溜了点儿。 “找盗洞的时候经过,顺手摸的呗,贫道总不能空手而归嘛。”老道士把玉器收了起来,敲敲旁边的铁蛋:“铁蛋起来,该走咯。” 许逸见状,回头看看躺在自己身边的胖子,刚想喊一声胖子,却愣住了。他看到胖子正在睡觉,闭着眼睛的脸,就像是……死了一样,惨白恐怖,胸膛……还不带起伏。 “……”大热天的天气,许逸不由浑身发凉,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过去,探一探胖子的鼻息。 “干啥?”赵振北突然睁开眼睛,斜眼瞅着许逸:“我说哥们,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死了吧?”敢情他是看见了许逸的手指,联想到了许逸的想法。 “我……我这不是看你没点动静吗。”许逸看他醒了,心里那种怀疑立马烟消云散。 “嘿!哪个睡觉不是这样,胖爷我睡觉素质好,从来不打呼噜,我前女友说的。”赵振北说着,坐了起来,捶捶自个的胖腰:“可累死老子了,真想念家里的大床。” “啊,跟女朋友分手了?”许逸知道胖子就一任女友,成了前女友那就是分手了。 “嗨,别提了,回头再跟你说,唉!”胖子露出一脸心里苦的表情,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我说你俩,天就要黑了,要么赶紧跟粽子告别,要么回去跟它一块儿过夜。”老道士和铁蛋在那儿等他们,等得不耐烦。 “这就来了。”许逸拉起胖子,跟上他们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胖子:“我说兄弟,你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下斗?”他总觉得,胖子没说实话,是不好当着老道士他们的面儿上说,还是有难言之隐? 赵振北沉默片刻,对他摇摇头:“我真不太记得,不过还有点印象,回去再跟你细说。” “行。”许逸没再追问,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回到市区休息。他看胖子的状态,十分不妥。 而胖子确实不妥,回到市区刚订好房,吃了一口热饭,就发起了高烧。许逸连夜送他去医院挂水,顺便检查检查身上有哪里不妥。毕竟胖子在墓里待了三天,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暗伤之类的。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倒是没有暗伤。医生说胖子虚弱,需要住院几天。 没办法,许逸给胖子办理了住院手续。回去宾馆拿东西的时候,许逸发现,老道士和铁蛋不知所踪。房间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过了半天,许逸的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是老道士给他发的。 “小老板,这是贫道的卡号,酬劳你看着给。对了,铁蛋那一份也算在贫道身上,贫道自会给他。” 想了想,许逸还是回复了一条短信问问:“钱我一会儿就打,可是你们呀,真不够意思,怎么说走就走?” 这条短信过后,老道士就没回了。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才回了两字:“急事。” 许逸哂笑了下,不再联系,只是有些可惜,没留下铁蛋的手机号码。不过也没关系,到时候有事找道长也就是了。 “先生,这是病人今天的药,要记得给他吃。”护士小姐走过来,留下一瓶盖的药丸。 “好的,谢谢你。” 许逸这两天一直守着胖子,从胖子高烧到退烧,他熬得不轻。要是胖子再不好,他也得病倒不可。 “兔子,我得谢谢你。”胖子一脸大病初愈的模样,靠在病床上,已经退烧了,就是脸还有点儿浮肿。 “谢啥,我病了你也得这样伺候我,你说是不?”许逸笑着说,专心削苹果,这是打算给胖子解馋用的。 “不是,我是说谢谢你来墓里找我。”赵振北热泪盈眶地说:“我知道你打小就不接触这些,让你下斗实在是太为难你了。这次差点折在斗里,我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出生入死的!” “哎,行,别说那些娘们兮兮的话,我有问题要问你。”许逸停下削苹果的动作,认真看着他,说:“你老实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下斗的,竟然没跟我吱一声儿。”要不是这次出了事,许逸还不知道胖子会干这行当。 “那不是你避讳吗,我哪敢告诉你。”胖子心疼地说:“要是你因为这个不跟我玩儿了,我多冤呀?” 许逸说:“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讲道理?” 胖子嘀咕:“这我哪知道,你避讳鬼神避讳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出太阳。”小时候连阴暗一点的地方,许逸都不肯去。 “我跟你说吧,我也不是那么避讳。你看,我这不下了一次斗吗?不也没事?”过了这么多年,许逸也想通了,他说:“我这辈子的亲人都差不多死光了,北京老家只剩下一个老姑婆,一个堂妹子。有时候真心觉得,还不如早死早超生,没准下辈子就不一样了。” “呸呸,胡说八道,可以活谁乐意早死。你爹妈要是听见你这么说,非拿鞋底抽你不可。”胖子瞪了他一眼,不许他说这不吉利的丧气话。 “哎,他们要是能抽我就好了。”许逸感概,然后坐了一会儿,他倒水给胖子吃药。 “他奶奶的,又要吃药。”胖子皱起了脸,挤在一起的五官,显得格外滑稽。 就这样,许逸在医院照顾了胖子三天,在第三天的上午,出了件大事。 独自去洗澡的赵振北,突然在逼仄的厕所里囔囔:“兔子!兔子!你快过来看看!” 53|1023.40 一大早,徐州机场。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长,身后跟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年轻人。他们行色匆匆,走到路边等车。 “司机师傅,去xx街,李氏扎纸铺。”上了一辆出租车后,那老的说道。 二人就是连夜离开岐山的老道士和铁蛋。 一路上铁蛋闷闷不乐,好像在生老道士的气。那老道士就哄他说:“铁蛋,这事儿咱们管不了,那是小老板自己的因果,你我只是外人,你可知道?如果贸然插手,反而会害了小老板。” “不,你只是怕死。”铁蛋毫不客气地拆穿老道士,比如老道士一声不吭地带着他逃命,不是怕死是什么? “人都是怕死的,难道你不怕死?”老道士看这娃子和自己倔,心里好气又好笑:“你还是太年轻了点儿,你和小老板一样,都是耿直的人。” 铁蛋说:“小老板是个好人,他救过我。” 老道士说:“我们也帮了忙,两不拖欠。” “不。”铁蛋伸手,让老道士给他手机号码:“我要提醒小老板,他的朋友已经死了。” 那天回到酒店以后,发生了一件事,让老道士和铁蛋知道,其实胖子已经死了。现在的胖子不是真的活人,他是一具行尸走肉。有思想,有感觉,不知道凭借什么维持着身体机能运转,看起来就像真的活人一样,但确实已经死了。 胖子在墓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怪事,老道士心里想,他让铁蛋别声张,仔细再观察观察。 结果胖子马上发高烧,许逸把他送进了医院。 临走时,老道士收到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就是那笑容把老道士给吓得够呛。这是胖子在向他宣战,瞧,就算到了医院,我也能蒙混过去,你要怎么拆穿我? 行走江湖几十年,老道士第一次遇到这种道行高深的东西,他不确定胖子是原来的胖子,还是什么别的妖魔鬼怪。只能确定,这东西不简单,凭他自己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老道士决定带着铁蛋连夜离开。否则留在那东西的眼皮底下,肯定会出大事儿。 “铁蛋我跟你说,小老板不是个短命的人。他虽然注定断子绝孙,但是福运绵长,晚年安乐。倒是少年时候命运坎坷,六亲无靠,父母缘薄。不过总体来看,也比你我的运道要好,你小子还不一定比得上他哩!”又说:“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打个电话给宝鸡的同行,让他帮忙看顾着点儿,总行了吧?” 耿直的铁蛋,这才不生老道士的气。 后来许逸也知道了,王师傅之所以来找自己,完全是出于老道士的请求。他心里感概,那老道长也并非特别没良心。要是有机会再见面,得跟他说声谢谢。 此时的许逸还不知道,那老道士将会成为自己生命中戏份特别多的一个角色,简直到了抢戏的地步。 打完电话的当天中午,王师傅穿着一身便服来到医院。他意外地年轻,约莫只有三十岁左右,看起来跟平常人一样时尚朝气,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 “王师傅。”许逸对他喊道,其实许逸对这行人很尊敬,那老道士只是个意外。 “哎,别这么喊,叫我王潇就行了。”那王潇开门见山说:“你的朋友现在方便吗?让我看看。” 许逸说好,马上就带他去看。 看完之后,王潇的脸色有点凝重,他点头肯定地说:“确实是尸斑,而且很棘手。” 话刚说完,胖子就生无可恋地蔫了下去,他拉着许逸哭道:“兔子啊兔子,看来我是死定了,你快帮我准备后事吧。我银|行|卡的密码你是知道的,里面还有点钱,要是办完后事还有剩下的,你就拿去花了吧。” 许逸赶紧瞪他一眼:“你闭嘴吧,人家王哥只说棘手,没说管不了。”接着问王潇说:“王哥,该怎么治,你尽管说,只要能治好,怎么样都行。” 王潇点头:“我先回去,准备几样东西。”又看了看医院的病房:“这里恐怕施展不开,还需得找个适合的地方,我要开坛作法。” 两个人一合计,决定当天就给胖子办理出院手续。其实胖子的病已经好了,只剩下尸斑的问题需要尽快解决。 晚上就到王潇租住在郊外的房子里,那儿有一个大院,平时王潇就在那里开坛做法事。 “胖子别怕,那王师傅一看就是有道行的人,让他帮你开坛作个法,明天一早你的病就好了。”许逸这么说道,他陪同胖子来到王潇家里,等着开坛。 “嗯,我相信王师傅。”赵振北点头说,除了身上那点尸斑不正常,现在的他,跟常人其实没什么两样。 到了晚上八点左右,王潇穿上一身泥黄色的道袍,背后画着太极八卦图案的那种。许逸和胖子在后面看,见他头戴天师帽,手执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之后又念道:“太上星台,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念完之后,王潇右手执剑,左手抓鸡,用桃木剑割了鸡脖子,用鸡血画符。 许逸十分好奇,那木剑有这么锋利?能杀鸡? “赵振北,你过来。”王潇用鸡血画的符咒,在地上摆了个阵法,让胖子站在里边,还让他不许动。 胖子咽口水,有点紧张:“兔子……” “去吧,就站那么一会儿。嘿,你就当罚站,你小时候站得还少吗?”许逸推推他,看他实在怂,就把他送到阵法里头,叮嘱他不要动。 等胖子站好之后,王潇在祭台边上焚符念咒,间或跳跳大神。那丰富多彩的姿势,看得许逸直乐呵。然后再看胖子,胖子好像睡着了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睁眼。 许逸心想,王师傅这叽里咕噜的咒语,确实挺催眠的。而赵振北那小子,从小上课就睡觉,一上课就特困,嘿! “天地玄宗,万炁根本,广修浩劫,证吾神通!”王潇的声音突然增大,方圆十米都能听到:“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风,突然急了起来。院子里的树枝呼啦啦地响,祭台上的神幡咧咧地扇动,符纸呼呼上天,很快就弥漫天空。 许逸赶紧往屋里躲了一下,他看见阵法里头站着的胖子还是一动不动,似乎不受大风的影响。 “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王潇大声喊道:“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轰隆一声雷响,天上划过几道银白的光芒,照得整个现场分外诡异。 “起!”王潇挥动手里的桃木剑,他低头一看,面前的小棺材里,那写着赵振北生辰八字的草人,死气沉沉,毫无动静。他连连念咒,再喊一次:“起!” 小草人慢慢升起来,然后吧嗒一声,又跌了回去。 同时站在阵法里头的胖子,猛地睁开眼睛。他眼睛里竟然散发着两道光芒,隔着一座祭坛向王潇直射过来。 王潇马上退后几步,他努力稳住自己,急忙念起金光神咒,让金光来为自己护体! “你是何方妖孽,快速速现形!”他用桃木剑指着胖子,大声喝道。 听见声音,躲在屋里避风的许逸,赶紧出来看看胖子,果然发现胖子不一样了。那脸上的表情,怎么也不可能是嘻嘻哈哈爱吹牛逼的胖子。 也就是说,胖子被鬼上了身? “小道士,莫要多管闲事。”胖子的嘴巴没动,却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那感觉形容不出像什么,就好像古时候悬挂在衣裙袍上的佩组,行走间叮叮当当,富有韵律。 许逸马上大喊:“大神大仙儿大菩萨,你放过我哥们吧,他这一身肥肉经不起折腾,其实是虚胖!请你另找他人行吗?” 王潇说:“这是没用的,它们不跟你讲道理。”他拿出压箱底的法宝,准备和那东西决一死战。 “王哥,我看他厉害得很,你有把握吗?”许逸心里没底,要是不行那胖子咋办? “没把握也得上。”王潇抓紧时间,那阵法就快坚持不下去了,他说:“你放心,这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准能对付它!” 王潇拿出一个铜铃,只有小婴儿的拳头大,他割破自己的中指血做媒介,开始作法。 天上又是狂风大作,那胖子开始挣扎,想要逃出阵法。王潇的咒语连绵不断,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只见他迎风撒了一把血符,狠声念道:“破!” 哄地一声,血符在空中着了火。 胖子脸色骤变,浑身状态变得诡异起来,首先是五官模糊,然后嘴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王潇念了一阵许逸听不懂的咒语,然后大喝一声:“收!”他摇晃铜铃,左手一张符,突然用符纸盖住铃口。做完这些,王潇满头大汗,连腰都直不起来,直接坐在地上。 “王哥,你没事吧?”许逸着急地问。 王潇摆摆手说:“没事,你快进屋里,我还有点手尾要处理。”听声音却是喘不过气儿来。 “那好,辛苦王哥你了,我先进去。”许逸点点头,他再看一眼好像睡着的胖子,心里安定下来,看样子那东西已经给王哥收了。 这边许逸刚进了屋,王潇突然倒在祭坛脚下,吐出一口鲜血。他瞪大眼睛,死死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一双脚,手却在发抖,连拿起桃木剑的力气都没有。 “妖孽……你这个妖孽!” 风停了下来,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许逸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喊:“王哥,你处理好了吗?还有胖子,他怎么样了?” 王潇在外面说:“他好了。” “兔子!”果然听见胖子有力的声音,许逸一个高兴,向他们走了过去,嘴里还说:“那真是太好了,太谢谢王哥你了!胖子,还不快谢谢王哥?要不是他,你现在还哭丧着脸呢!” “你说得对,是得谢谢王哥。”赵振北和王潇站在一起,他很听许逸的话,转头就跟王潇说:“王哥,这回真谢谢你了。” 那王潇不言不语,默然垂着眼睛。 “王哥是累了吧,快回屋去休息。这些东西,如果你放心的话,就让我和胖子帮你收拾。”许逸心里头的大石终于落下,感觉自己浑身是劲,正好帮王师傅打杂。 “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王潇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里。 许逸有点感概:“王哥这是累坏了吧。”他又对胖子说:“你刚才是没看见,那东西出来之后,恐怖得一塌糊涂。王哥险些招架不住,要不是有压箱底的宝贝在着,你小子就回不来了。”想起刚才的情景,许逸觉得特别后怕又搞笑,自己居然向那个鬼东西求情。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感觉,就像睡了一觉似的。”胖子摸摸脑袋,什么也不知道。 “嗨!你个睡神!”许逸一巴掌拍他的脑袋上,然后指挥他说:“快别愣住了,干活儿吧!”外面那些东西,够他们收拾很久的了。 胖子也有浑身力气,嘿嘿笑说:“哎!干活儿!” 两个人说干就干,帮王潇收拾好东西,时间来到晚上十点半左右。这个时间在郊区不容易打车,许逸和胖子事必要在王潇家住一晚。 “王哥?王哥?”许逸敲敲王潇的门,那里头的主人让他们自便。对方声音听起来怪累的,许逸不好打扰,就自己去找空房间。 找来找去,找到一间适合过夜的空房。 许逸就说:“看来今晚咱俩要委屈委屈了,你睡这一头,我睡一这头,说好了啊,别过界。你要是敢争我地盘,我一脚把你踹下床。” 胖子拍拍肚皮说:“你放心,我就算过界也不会把你压扁,嘿嘿,顶多把你压醒。” “呵!”许逸冷笑,他记忆中有那么一回,和胖子两人出去办事,那垃圾玩意儿晚上睡觉不老实。大半夜地,二百斤重的大块头,压得自个喘不过气儿来。 “哎哎,咱明天还回宾馆吗?”胖子在许逸给他划分的地盘上躺了下去。 “不回,怎么着,你有东西落在哪里?”许逸提过自己随身带的包,一直没时间整理里面的东西,现在终于有时间也有心情,他盘腿坐在床上,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 有下斗遗留下的工具,手电筒和绳子防毒面具啥的。 “咦?”胖子手疾眼快,一手把那串儿佛珠捞了过去:“这东西,感觉不错呀,能值多少钱?” 许逸马上给抢了过来:“你别碰,这是斗里顺来的,没准有邪气。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告诉你,以后再也别去碰运气,你运气不行。” “谁说的!老子运气好着呢!”赵振北不服气,囔囔说:“我要是运气不好,凭什么次次都能死里逃生?” “可我不敢拿你的运气来赌,万一下次没这么好运了怎么办?”许逸一边说,一边研究手里的佛珠。他发现,这串佛珠确实不错。外观精美,粒粒饱满有灵气。其中有一颗佛珠比其他佛珠大了一圈,颜色呈杏黄色,仔细看还有点幽幽的光晕。 每个人第一次见到这串佛珠,第一眼肯定是冲着最大颗那杏黄色的佛珠而去,它太光彩夺目了。 “这是件宝贝。”许逸说。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出手不出手?”胖子问他。 “不出手。”许逸往自己手腕上一戴说:“这是小爷第一次下斗的纪念品,没准是最后一次,凭什么出手?反正我又不差钱。” 胖子咧嘴笑:“那是的,你又不差钱。”他的手指痒痒地,一直想拿佛珠看看。 “啪!叫你别碰!”许逸的巴掌落在那胖爪子上面,快狠准。 “凭什么你能碰我不能碰!”赵振北抗议,自家哥们什么都好,就是□□! “凭我免疫力你比好,凭我不长尸斑,凭我比你深思熟虑,暂时就这么多,睡吧你啊。”许逸用一根手指头,戳开胖子的圆脸。 天色也不早了,许逸打了个呵欠,倒头睡觉。 “对了,明天提醒我给王哥付酬劳。”他说完这句话,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黑暗中,赵振北的眼睛淡淡发亮。他二百斤重的身躯,灵巧敏捷地爬了起来。只见他越过许逸划分的界限,来到许逸的地盘。 许逸翻了个身,戴佛珠的左手压在下面。 胖子跟着翻了过来,动作有点迟疑。脸上紧皱的眉头,预示着他有点无从下手。显然胖子不想吵醒许逸,他犹豫了片刻,竟然倒回自己的地盘,躺下睡觉。 一觉睡到天大亮,第二天早上醒来,许逸还有点恍惚。直到看到身边的胖子,才清醒过来,他马上拍拍胖子的大屁股墩喊道:“胖子,着火了!” “啊?”胖子一个鲤鱼打挺,没能挺起来:“着火了!哪儿哪儿?”他慌里慌张,瞅见许逸一脸坏笑地看着自个,才回过味儿来:“兔子,你他娘的又驴我!” “哈哈,快起来吧,咱去找王哥。”许逸率先起床,到洗手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出来的时候精神抖擞。他那口足以给牙膏产品打广告的白牙,险些没闪瞎了胖子的双眼。 “臭兔子,臭美的兔子。”胖子嘀咕着,进了洗手间。 期间许逸去找了王潇,却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哎?”他说:“这王哥跑哪去了?” 走到院子外面找了一圈,没找着。许逸马上掏出手机给王潇打电话,那边接起来说:“小老板,我要出一趟远门,你们离开的时候记得帮我关上门。” 许逸连忙问他:“上哪去呀?不不,我是问王哥你,账号多少,我得给你付酬劳,多谢你救了胖子。” “不必了。”王潇在电话里说:“我没能帮上什么忙,小老板你……自个小心点吧,记得以后别往阴气重的地方走,也……”那边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说:“总之小心点就是了。” “这我知道,不瞒你说,我从小就是听这句话长大的。”许逸顿了顿,他总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萍水相逢,原以为可以深交的朋友,结果都是来去匆匆:“哎,好吧,我就不耽搁王哥你了,有机会,咱们再见面。” 许逸挂了电话,回头发现胖子站在自个身后,就告诉他说:“王哥走了,他让我们走的时候帮他关上门。哎,他还不肯收钱,我真过意不去。” 胖子说:“王哥是个好人,也是个好道士。” “嗯,老道长也是个好道士,虽然为人鸡贼了点儿,怕死了点儿,也贪财了点儿……靠,这么一说,他真没什么好的。” 两个人笑成一团,回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跟我回徐州吧,去我那儿住上两天。”许逸带走了胖子,把大病初愈的胖子带回徐州。 许逸祖上是北京人,他爹妈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定居徐州。十岁之前,许逸逢年过节会被带回北京的*走亲戚。他记得清楚,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好像是因为,*的风水不适合许姓男丁久待。所以许逸爸爸和爷爷,很少在北京待着,就算待着就不住在*。 54|1023.40 眼看着那十字路口的断脚鬼,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许逸心里就开始着慌。万一那鬼爬过来要害自个,那可怎么办?更吓人的是,身边还有个人鬼不明的陈老伯,实在是让人腿软。 “福大婶……”许逸不死心,青白着一张脸,小声问了句小店的老板娘,说:“你……看见了陈老伯吗?” 那福大婶,晦气地呸了一声说:“你才看见了陈老伯!” 她反应这么大,是因为陈老伯四五天前,在医院里病逝了。好像是因为得了急病,突然之间死掉的。他的儿女,三天前还来过这里,帮陈老伯收拾东西。 那时候碰巧许逸不在徐州,这些事儿他一概不知。 糟了。 一看福大婶的反应,许逸就知道情况不妙。他脚底一抹油,转头就走。 “兔子,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见鬼了?”迎面撞上出来找人的胖子,那胖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往许逸身边凑。 许逸心急得不得了,妈的就是见鬼了,可恨他没法子告诉胖子,只能急得满头大汗。 “胖胖胖……胖子,回去!”他拉着胖子就走,恨不得能长飞毛腿,一步跑回家里去。 “我说兔子,你究竟咋回事,看这急得,背都湿了。”赵振北的大胖手,往许逸后背一搁,摸了一手心的汗水。 一个寻常的小动作,把现在的许逸吓得不轻,都快哭了出来。 “祖宗哟,你别吓我,咱回去再说行吗……” “嘿嘿,瞧你这怂样,还真见了鬼不成?”胖子停下来四处望望,他说:“没有啊,鬼在哪里,告诉你胖爷我,让我帮你收拾它!” 有赵振北这尊胖神在这儿,许逸胆子大了不少,也跟着望了望,那断脚鬼,那陈老伯,都不见了。 “咦?”实在是奇怪,许逸想不通,刚才是幻觉还是真实。 “傻里傻气地,你出来干什么?回去吃饭了。”胖子来到徐州之后,成了许逸的御用厨师。 不记得是那谁谁说的,但凡胖子都是吃货,手艺一般都不错。 “我出来买个冰镇西瓜。”许逸赶紧掏出钱,倒回去让福大婶给自己弄个西瓜,要熟的,也别太熟的,最好有沙瓢。 “就你要求最多。”福大婶转身去开冰箱,就是这空当,一只黑猫从里边溜达出来,蹲在许逸的两脚之间。 这只猫名儿叫做煤球,福大婶的心肝儿宝贝儿。平时性格够高冷的,除了主人之外,旁人摸不得。 “哟,煤球,突然间爱上你许哥哥我了?”许逸低头看见脚下的小家伙,乐得合不拢嘴。 这时候赵振北走了过来,那黑猫突然喵了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嗨,搅屎棍。”把许逸给气死了,好不容易跟小宝贝热乎热乎,结果让胖子给搅没了气氛。 “猫本来就怕人。”胖子说道。 自古猫怕人,也,怕鬼。 当天晚上,许逸睡得不安稳。他做了两个奇怪的梦,上半夜尽梦见福大婶家的煤球,那小子可劲儿地卖萌,也算是奇怪吧,毕竟平时忒高冷的一只猫。 下半夜梦见,一个墓。 提到墓,就会想到黑暗。这个墓里并不黑暗,它好像刚刚建好,墓壁上挂着长明灯,照得整间墓室很亮堂,清楚。 梦里面有一队古人,他们在墓室里进进出出,似乎正在准备下葬事宜。 许逸左等右等,心想着等他们抬棺椁进来,这梦就该结束了。可是直到墓门关闭,都没有棺椁进来。所以说,这是个奇怪的梦境。 第二天醒来,许逸打开电脑,绞尽脑汁想了想之后,输入几个关键字,按下查询键。 “嘶……唐朝的衣服?”也就是说,那个墓是个唐朝年间的墓?“妈呀,一个梦而已,用得着这么逼真吗?”许逸扫了扫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突然瘆得慌。 自从岐山回来,平静的生活好像就变了。许逸想想,这都怪胖子,要不是胖子没事下什么斗,他也不会遇见这些怪事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许逸暗自嘀咕,然后起身走到隔壁看看,他发现胖子还在睡觉,就轻轻关上门没有吵醒他。 有些事情,许逸不想让胖子操心。 他独自一个人拿了车钥匙,就出门去了。 许逸去的地方,叫做苦禅寺。以前不知从谁的嘴里听说,苦禅寺里面有位得道高僧,专门对付灵异怪事,特别有效。 “呵,短短的半个月不到,我竟然连续见了两位道长,一位高僧,以后还会有什么呢?”许逸不知道,他心里瘆得慌,连带着觉得这古刹也有点阴风阵阵。 那十三四岁的小和尚也是的,一板一眼地把他引进去,脸上也没有笑容。 “师傅在抱厦那头念经,施主随贫僧这边走。” 跟着和尚走到古刹后面的抱厦,里面有一张茶几,一个团蒲,一只木鱼,地上还有一卷经书,却没有和尚。 小和尚愣在那儿,小声说:“刚才明明还在这儿的。” 许逸刚想出声,身后传来一句佛语:“阿弥陀佛。” 两个人一起回头,看见一位身穿□□的大和尚,小和尚喊他:“师傅。” 这大和尚五十岁上下,身材瘦而不柴,眼神睿智豁达。乍一看,真有点子得道高僧的感觉。可是许逸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对了,这位高僧身上,没有佛珠。 “阿弥陀佛,见过德诚师傅。”许逸合什双掌念道,跟和尚见了个礼,接着说:“德诚师傅,我有一事相求。” 德诚是那和尚的法号,他上下打量了着许逸,然后摇头说:“求人不如求己,施主请回罢。” 许逸就奇怪了,来人还没说要求什么,你就让人打道回府,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他心想着,难道这位师傅最近手气不灵,不想接生意? “德诚师傅,事关性命,您不能见死不救。我确实没办法,才找到您这儿来,您却问也不问,就让我打道回府,这怎么行?” “呵呵,哪有什么见死不救,你离死还远着呢。”德诚和尚说道,走到木鱼面前坐了下来,接着念经,敲木鱼。 许逸也跟了过去,在和尚身边坐下来,和尚不理他,他就开始说:“事情是这样的,前些天我有个哥们下了个斗,他在斗里困住了,让我去救他。我找了两个帮手,一起去救他。出来以后,他身上长了邪门东西,我们找了个师傅帮他作法,现在已经好了。可是他娘的,轮到我撞了邪。”许逸咽了咽口水,继续说:“就在昨天晚上,我好像见了鬼。一个是刚死不久的邻居,我真不知道他死了,还跟他说话。一个是十字路口上看见的,那模样可吓人了,哎,我不敢回想……而且,而且他们都跟着我,往我身边凑!这是怎么回事?您得帮帮我。” 德诚和尚不停敲木鱼,一边敲一边回答许逸的问题:“施主身上有了变化,所以能见到些魅,他们对你并无恶意,只想寻求你的庇护。” “变化,什么变化?魅又是什么?我能庇护他们?”许逸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他全都想知道。 “变化来自灵魂,魅就是鬼的一种,你能庇护他们。”德诚和尚说道。 这是什么答案? 许逸听了越发云里雾里,不解地说:“我就下了一次斗,灵魂就得到了升华?这升华还不小,能罩得住鬼?嘿!”他自己先乐了出来,接着苦笑:“师傅,您就别逗我了。快帮我想个办法,让我灵魂倒退一下,我实在不想整天见到鬼。” 德诚师傅说:“贫僧帮不了你。” “为什么帮不了?您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吗?”许逸听说他不行,心里就开始犯着急。如果连得道高僧都帮不了自己,哪还有谁能帮? “施主的事,贫僧无法插手。不是不肯,是无法。”德诚师傅低下头,眼尾轻轻睨了一眼许逸手腕上的佛珠,默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对了,说起来,我身上的变化就那么一样。”许逸抬起自个的手腕儿,说:“自从戴了这串佛珠,就老是做怪梦,遇怪事儿。”顿了顿,他直接怀疑道:“德诚师傅您说,会不会跟这串佛珠有关?” 那德诚师傅不说话,许逸就把佛珠取了下来:“来来,给您看看,您是出家人,对佛珠应该比较熟悉。”而且许逸太想知道,这串佛珠的价值究竟在哪里? “……”德诚师傅伸手去拿,伸到一半,却急忙收了回去。只见他垂下眼睛连连诵经,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德诚师傅?”许逸用手巴掌托着佛珠,托得手腕都累了。 “阿弥陀佛,施主快请回去罢。和尚这座小庙宇,你不适合来。”德诚师傅闭上眼睛不看许逸,而且连连催他离开。 “德诚师傅……” “请回罢,照远,送客。” “哎,你这……”许逸不是拿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性子,连连被拒绝了几次,他的脾气就上来了:“算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道了声谢,他就站起来,跟着小和尚照远一起走出去。 走了约莫五分钟,许逸停了下来,声音冷冷地说:“照远小师傅,你是不是欺负我方向感不好,专门带我绕远路?”这条路他明明记得,进来的时候就没走过。 那照远小师傅,回过头来说:“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师傅想请施主在寺中留宿一晚。” “呵呵,请我留宿?”许逸心中好笑,刚才那老和尚不还赶自个离开吗?现在留宿又是怎么回事,他不给脸地说:“不行,想我留就留,想我走就走,你当我是什么?” “那可就由不得施主。”照远小师傅说。 许逸心想,由不得个蛋蛋,刚才那德诚老和尚怎么说的来着,这座小庙容不下老子。 眼前这照远小和尚,说话做事到处都透着可疑。让人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一间黑庙?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留得住我?”许逸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副准备干架的模样。要是这小和尚敢来粗的,许逸当真揍他一顿。 照远小和尚退后一步说:“我留不住你,因为我打不过你。” “哈哈,算你识相。”许逸还没乐完,突然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凉风掠过,接着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敲了他一闷棍,他就倒地不起了。 一双穿着布鞋的脚,走到许逸前面。这双脚的主人,脸上露出贪婪万分的表情。他那金鱼眼,死死盯着许逸手腕上的佛珠。好像很垂涎很垂涎,恨不得马上把这串佛珠占为己有。 这人,赫然就是刚才和许逸见面的德诚老和尚。 可是仔细一看,他又跟德诚老和尚不一样。两者的眼神,一个睿智自律,一个贪婪狂妄,很好区分。 “主人。”照远小和尚对他的称呼,也是不一样的。 那怪异的德诚老和尚,发出一阵怪笑,同时向许逸伸出魔爪。他的指尖刚刚碰到许逸的佛珠,顿时那佛珠金光乍现。刺眼的光芒刺痛着老和尚的眼睛和手指。 “啊!”他叫了一声,退后数步,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再动手。 照远小和尚见状,主动请缨说:“主人,不如让我来拿?” “不用!”那老和尚马上否决,好像很害怕小和尚拿了那佛珠,他指着地上的许逸吩咐说:“先把他关进柴房,等我解决了那德诚老秃驴再来收拾。”还瞪了小和尚一眼:“没有我的允许,你什么都不要乱碰。” “是,主人。”小和尚忐忑应道,赶紧按照吩咐就去办事。他果真没有乱碰许逸身上的东西,只是拿了许逸的手机,未免许逸醒来之后报警或求救。 许逸到了晚上才醒了过来,当发现自己被关在黑咕隆冬的柴房,就皱起了眉头。他责怪自己太大意了,没有一点点防备,竟然就被敲了闷棍。 而且那敲棍子的人是谁,许逸自己也不知道,这就有点棘手。 他清醒了一下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摸索,发现自己确实被锁了起来,暂时走出不去。 许逸不禁在心里想,敲晕一个大男人,别人图什么呢? 想到这儿,他赶紧搜搜身上的东西,除了手机不在之外,其余的钥匙钱包,项链手串,全都好好地。甚至摸了摸自个下面,童子身也还在,那可就奇怪了,难道是绑|票? “呵!”许逸心想,老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贵组织上哪儿去敲|诈勒|索?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柴房门突然被撞了两下,把沉思中的许逸吓了一跳。他拍拍心口压了压惊,那撞门的声音又来了。感觉这撞法不像人为,如果来者是人,怎么也得讲点礼貌,用手敲门才对。 “谁啊?”许逸慢慢走了过去,期间那门不停被碰撞。 那小破门,看起来不太结实,中间还有缝隙。许逸把脸凑上去,从缝隙中看到,一抹灰白色的影子,用她的脑袋正在撞门。 从许逸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她的长发一甩一甩,拍在门板上。偶尔会露出头发下面,有些腐烂的额头,以及血肉模糊的五官。 “嘶……”许逸倒抽一口凉气,准备抄家伙跟这只鬼殊死搏斗。 刚抽出来一根柴火,许逸眼前一晃,一个灰黑色的高大影子,出现在柴房里的角落。它正对着许逸,和许逸面对面而站。 恐怖的是,这家伙只有身子,竟然没有脑袋。 这个时候,许逸手里的柴火哐当一声掉地上,只剩下嘴巴一张一合:“大大大大……哥哥……” 许逸已经做好跪下唱征服的准备,然而那鬼大哥并没有理会他。 “嘭!嘭!”无头鬼走到门面前,用自己的身体去撞门。 “……”许逸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家都对那小破门比较感兴趣,反而对活着的小帅哥没兴趣,这真是太好了,没法子更好。 如果能出去的话,许逸一定会感谢门,是门拯救了世界。 “加油!鬼大哥鬼大姐,我能不能出去,就全靠你俩了。”许逸一边捡起木柴,一边小声给两只鬼打气。 这么说来,许逸也是个心大的糙爷们儿,一点也没往仔细了想。 这两只鬼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会撞门?又为什么,不理睬活人? 啪嗒一声,门打了开来。 许逸握紧木柴,屏住呼吸,心里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而且是个忒不靠谱的想法。他觉得吧,这两只鬼生前一定是一对恩爱的恋人。然后鬼大哥跟自个一样,被人关在柴房里暗害了去。鬼大姐来到这里找人,最后也被暗害了。 两个人生前不能在一起团聚,死后的每个夜晚,就重复着撞门团聚的情景。 许逸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缠绵凄厉的爱情故事,实在是太感人了。 不过现实打了他的脸,鬼大哥和鬼大姐碰面之后,毫无交集。两只鬼擦肩而过,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他们徘徊在附近,自个玩儿自个的,互相之间,竟然连个招呼不打。 “嘶……”许逸默了默,决定不去深究这两只鬼的关系。他摸黑站了起来,看见外面有一抹月亮,就趁着亮光走了出去。 鬼大哥和鬼大姐,齐齐转了过来。许逸走一步,他们跟一步。三者之间,隔着两米来远的距离。 许逸走,那二鬼跟着走,许逸停,那二鬼跟着停。 最后许逸累坏了说:“好吧,你们要跟着我也行,但是别来害我。”他还记得德诚和尚说过,这些东西叫做魅,没有害人之心,只想寻求庇护。 其实说起来,这二鬼也帮了忙,所以许逸不想赶他们走。而且许逸心想,到时候自己出了这古刹,这些东西应该也跟不过来。 寺里的照远小和尚,睡在附近的房间负责看管小柴房。晚上还没睡下,就听见嘭嘭的撞门声音,他还以为是许逸醒了,正在撞门。 着急之下,自己提了个油灯赶过来看看。 “哟!照远小师傅。”许逸猛地看见对方,想躲也来不及了,干脆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同时仔细注意四周,这回没人敲闷棍了吧? “啊!”那照远小和尚突然惊叫一声,手里的油灯都摔掉了。 “看到我就这么惊讶?”许逸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他走过去把油灯捡起来,说:“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害我?” 照远小和尚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磕磕巴巴,好像吓得不轻:“我……我……”我了半天,他竟然眼睛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许逸歪着鼻子一闻,好像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儿。 他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回头看看自己背后,那俩劣货,果然跟门神似的站在自己身后。一灰一黑,一左一右,一个烂脸,一个无头。 妈的,连许逸自己都瘆得慌,赶紧回头装作没看见。 “我说,打个商量行吗?等会儿要是再遇到和尚,你们先躲一躲,等我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你们再出来帮我吓人,行吗?” 那二鬼当然不会回答,许逸就说:“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他说完就走,凭着印象走到今天去过的抱厦,哪里空无一人。 55|1023.40 徐州街道众多,小巷子不计其数。李氏扎纸铺,坐落在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边。老板人姓李,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李清微,他是老道士贾常云的师兄。 “师兄,你快看看我这手,还有得救吗?”贾常云哭丧着脸,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一只年轻白皙的手伸出来,指腹搭在老道士干瘦的掌心上,用力按了按:“疼不疼?” “不疼,也不痒,可是它会长。”这话忒熟悉了点儿,因为之前胖子也说过这话,再仔细一看老道士的掌心,果然跟胖子的症状一样,斑斑点点了一片。 李清微就敲着老师弟的手说:“你这是尸斑,上哪惹回来?”发现这个事实,他眼睛瞪了起来:“我一直跟你说,不要下斗不要下斗,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你这条老命还要不要了?” “命肯定要啊……”贾常云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他正式入门晚,比自家师兄大了二十岁不止。可是每次面对比自己小的师兄,还是怂得不行。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特怂。 “说吧,这次为什么下斗?”李清微拧着眉毛问。 “主要是去救人,摸宝贝是次要,真的师兄,我发誓!不信你问铁蛋!”贾常云好说好歹,才让自家师兄相信自个,真不是去摸宝贝,也没有做什么阴损事儿。 “嗯。”耿直的铁蛋,爽声点了点头,这次老道士确实没说谎,他们的确是救人去了。 要说铁蛋这孩子,向来老实。李清微闻言,就勉强相信了那滑溜的师弟,他说:“算了,你下次给我记心点,别让我抓住你再下斗。” “那这尸斑?” “尸斑不是大事,等我准备点东西,帮你驱了就是。”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铃声,表示有客人上门。 “道兄慢着,这尸斑驱不得。”来人裹着一身灰色的衣袍,慢慢走了进来。他不但穿着奇怪,连声音也很嘶哑吓人。 “敢问这位道友,何出此言?”屋里的三人,对来人的身份和目的疑惑万分。 只见那人掀开遮脸的袍子,露出一张可怖的脸孔。他那五官上面,竟然长满了斑斑点点的尸斑,似乎连嘴唇也不能幸免:“贾道兄,你害得我好惨。” 贾常云倒吸一口凉气,指着那人瑟瑟发抖说:“王……王老弟,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来人就是王潇,那天晚上从岐山逃走之后,他连夜寻找保命的方法,结果还是无法得救。 他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嘶声说:“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东西这么厉害。我在他面前开坛作法,差点没死在当场。” 贾常云吃了一惊,解释道:“我当时也的确不知道他什么来头,只是叫王老弟你看顾着些,谁知你竟然……”就跟那东西扛上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东西来头不小,连化魂鈴都镇不住它。”王潇瞥了一眼老道士的手,语气沉重:“看来你也着了道。” 惜命的贾道长,瞬间脚软,哆哆嗦嗦地说:“难道这尸斑,没得治?”他看着师兄李清微,眼神带哀求:“师兄,你有法子的对吗?” 看到王潇的惨状,李清微犹豫了起来。听他们所述,这尸斑貌似不简单。王潇这个人,李清微也认识,看家功夫并不差。能让王潇束手无策的东西,来头肯定不小。 不过最终李清微还是点了点头:“可以试试。” “千万不要。”王潇瞪着双眼,用力警告他:“你这样会把它引来,然后你也会像我们一样。”要是李清微也染了尸斑,被那东西盯上,他们这一拨就完蛋了。 贾常云闻言,吓得老脸发白,握紧自己的掌心说:“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只能等死?” 铁蛋突然开口说:“小老板现在怎么样?”他心想,既然王潇和老道士都长了尸斑,那东西身边的小老板呢?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那东西的目的我虽不知道,可是看得出来,它的企图在小老板身上,一时半会儿不会害了小老板。”王潇回忆起那天的画面,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众人。 李清微听得一头雾水:“你们说的那东西,究竟是怎么惹来的?” 贾常云和王潇都不回答,铁蛋就开口说:“我们去帮小老板下斗救人,结果救回来的不是小老板的朋友,而是那斗里的鬼东西。” “那小老板知道吗?”李清微皱着眉头问。 “不知道,道长不让我告诉他。”铁蛋充满怨念地说:“现在小老板还被蒙在鼓里,以为那是他朋友。没准还一起吃住,一起出门。”想想就觉得可怕。 “你知道个什么,我这么做是为小老板好。你想想看,要是你一时冲动告诉了小老板,小老板会怎么做?”贾常云说:“那鬼东西害了小老板的朋友,还附了小老板朋友的肉身,小老板知道了不得恨死它?要是小老板脾气暴起来,找那东西拼命?谁输谁赢?” 虽然铁蛋很想压小老板赢,但是明显不可能,所以他垂着脑袋不吱声。 “贾道兄这样做是对的,我当时也是顾忌这层,才没有告诉小老板。”王潇叹了一口气,难听的嗓音让人觉得,他活不长了。 “王老弟,这……是老哥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忘了提醒你。”贾常云跟着唉声叹气道,他仿佛从王潇身上看到了不久之后的自己。 可是他真的不想死啊! “唉,其实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不自量力。”当时不是没看出来,那东西有点能耐,只是王潇觉得自己能对付得了。说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点儿,他认命地说:“看来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贾常云问:“什么路?”他们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王潇说:“我们去找它。” …… 许逸抹了把脸,撑在窗台上思考,老子到底应该先去驱邪还是先去神经科做体检?这个顺序应该怎么排才科学? 奇奇怪怪的遭遇,这都闹了好几回了,再这样下去许逸非疯了不可。 “兄弟,你在这琢磨啥?看大姑娘呢?”胖子走了进来,胖手搁在许逸肩膀上说 “看个蛋蛋,你兄弟我都快愁死了,哪还有心情看大姑娘。”许逸拍掉那只胖手,严肃地跟他说:“胖子,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别慌。” 胖子听了,一言不发,把许逸给抱住。 “靠!”许逸给他吓了一跳:“你干甚?” “你不是叫我莫方吗,我先抱紧你呗,免得你把我吓到。”胖子甚有理由地说道,而且竟然还不笑。 许逸是好气又好笑:“行了,就你这德行,我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不会往心里去。”毕竟胖子的神经堪比电缆,一般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没有一盘蛋炒饭来得重要。 “嘿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还不快放?” 于是许逸就说:“兄弟,还记得你下的那个斗吗?那个斗是真邪门。不止你在里面撞了邪,我也撞了邪。”他看着手腕,那串佛珠在自个腕间熠熠生辉:“自从出了斗以后,先是你身上长了尸斑,后来又轮到我天天见鬼。” 胖子很吃惊:“啊?见鬼?” “可不是,我今天去了趟苦禅寺,在那儿又遇到了莫名其妙要害我的人,同时还有两只鬼。”许逸满脸别扭地说:“不过我觉得,那两只鬼对我没恶意,甚至还救了我。” 假如他们撞门不是为了约约约,那就只能是有意放许逸出去。 “嘿!这技能不错,居然有鬼救你?”胖子果然神经大条,关注点特么也歪得太远了点。 “不错个屁,我可不想天天见鬼。”许逸又拨弄了一下腕上的佛珠,神情犹豫:“你说,会不会是这珠子,惹的祸?” 赵振北点了点头,接着一脸严肃地说:“兄弟,到了考验我们真感情的时候了。” 许逸问:“怎么说?” 赵胖子拍胸部说:“既然这串佛珠这么邪门儿,你肯定不能再戴了,让兄弟我来帮你戴!” “呵!”许逸甩了他一眼刀子,说:“想都别想。”明知道这是邪门的东西,许逸又怎么会让赵振北去碰?他对胖子说:“你放心吧,虽然总是见到鬼,可是有人对我说,那些鬼对我没有恶意,他们不会害我。” 胖子嘟囔说:“是谁说的话,你就这么相信他?万一他是骗子怎么办?” 具体是谁说的,最后许逸也没告诉胖子。他原本以为,从苦禅寺回来之后,一切事情就这样落幕了。可是第二天接到的一个电话,让事情延续了下去。 给许逸打这个电话的,是老道士,他说:“小老板,你在家吗?” 许逸说在,那老道士又问:“胖子呢?也在你那儿?” “在啊,我把胖子带回徐州了,让他在我这儿修养一段时间,怎么了?你想来看看他不?”许逸倒是希望人多热闹点,开着玩笑说:“把铁蛋也带上,我们一块儿吃顿饭。” 却没想到老道士欣然答应:“好,我们都在徐州呢。明天中午,xx酒店,你看怎么样?” 耿直心大的许逸,没听出什么毛病来,马上笑着说:“行啊,我去订个大桌,你们明天一定要来,我带胖子一起过去。” 老道士说:“好,除了铁蛋,贫道还带了一位朋友,你也认识的。” 许逸可好奇了,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说:“谁啊?难道是王哥?”如果是的话,那敢情好,许逸对王潇的印象十分不错,还惦记着给他封个红包。 “明天来了就知道了,挂了啊。”老道士那边挂了电话。 许逸放下电话,心里才有点狐疑,这通电话好像来得有点不寻常。按照最近的发展尿性,没准儿明天去了又得见鬼。 而且许逸觉得,现在更令人害怕的好像不是鬼,而是人。 “兔子,谁的电话?” 许逸回过神来,又发现胖子站在自己身边,他就说:“是道长,约我们明天出去吃午饭。” “哦,那敢情好,我最喜欢这些吃吃喝喝的勾当。”听见有吃的,胖子可高兴了。 “对了。”许逸问他说:“你还记得我兔子的诨名怎么来的吗?” 赵振北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我俩当同桌的第一天,我看见你作业本儿上面的名字,不会念,就叫你许兔。” 结果就一直兔子兔子,叫到了今天。 “嗯。”许逸点点头,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也难为胖子还记得。他想起儿时的回忆,嘴唇情不自禁弯了起来。 那时候许逸性格安静,身为男孩子有点过于内向。而且许逸小时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长得特别白净。别的男同学不但不稀罕跟他玩儿,还整天嘲笑他像个小娘们。 只有转学来的胖子不嫌弃他,反而处处让着他。 因为有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会帮忙做作业的玩伴,许逸的性格悄悄改变。从暗地里熊,慢慢改变成光明正大地熊。从不敢反抗同学的嘲笑,改变成带着胖子去欺负别人。 可以这么说,许逸后来的性格是在胖子身上养成的。要是没有胖子,许逸今天就不是这样的性格。可能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腼腆安静,无法释放自己。 所以胖子对许逸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存在。如果胖子不在了,他会很伤心,就像当年同时失去双亲一样。 许逸想起自己的父母,心里柔软悲伤,还是无法坦然面对。他有点疲倦地捏捏眉心,进屋里去休息了。 赵振北目送他进去,专注关切的眼神不曾改变,只是多了点别的东西。 这一觉许逸睡得并不安稳,脑子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闪来闪去,让他无从静心。最后他爬了起来,换好衣服去喊胖子:“我想再去一趟苦禅寺,你要一起来吗?” 胖子正在看电视,闻言就立马站了起来:“那肯定去,你不是说那里有人要害你吗?走,我们去看看是哪条不长眼的咸鱼,居然敢动我哥们!” “嗯,那走吧。”不可否认,许逸带胖子同去的初衷,就是看中胖子能打。 以前许逸不知道胖子为什么能打,后来就知道了,原来胖子的功夫是祖传的(职业倒斗办主任)。 祖传这两个字,多么高大上。 现在的许逸还不知道,自己也有一项祖传的秘技,学会了可以上天。 “对了,我先去买点东西。”许逸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他毫不犹豫地转动方向盘,开往徐州那些古老的小巷子。 发现许逸去买冥纸和香烛,身边的胖子眼神闪了闪。 “客人,就要这些吗?” “是的。”许逸不问价钱,也不说其他什么要求。 中年女老板见他付钱爽快,便努力游说:“最近我们店里请来了一尊笑面佛,客人有没有诚心请回去?可以镇宅看家,还能旺财旺丁。” 许逸笑着说:“我还是单身,说旺丁我有点慌。”不过镇宅看家,却让许逸有点心动。还不是因为最近怪事儿特别多,害他在家睡个觉都不安稳。 “也不全是旺丁,最重要是旺运气。您别不信,家里有座大佛看着,心里头真的踏实点。”老板娘的话说到了许逸心坎儿里。 他思考了下,反正自己又不差钱,花钱买个心安也可以:“那这尊大佛该怎么请?” 老板娘说:“这简单,您等着就好,我们会送货上门。到时候您照着师傅的话,表现出心意来就差不多行了。”还说:“这尊大佛的性格好,养他一点儿都不费劲。你只要按时上香供奉,他轻易不会跟你发脾气。” “那行。”许逸安排了下,跟老板娘约好时间,就拎着东西回到车上。 胖子在里面等着,不知道许逸即将要请一尊大佛回家。 “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他只是好奇这个。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能看见那些好兄弟好姐妹吗?”许逸边开车边说:“寺庙里头就有两个,看着怪可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去投胎。” 他听说,留在人间徘徊不去的鬼,要么是自己不想投胎的怨魂,要么是没有资格投胎的孤魂野鬼。 那天晚上在寺庙里遇到的两个,横看竖看都不像是怨魂。许逸没有感觉到丝毫恶意,肯定是没有资格投胎的小可怜。 “你不怕他们,反而觉得他们可怜?”胖子一脸惊奇,这是人类该有的想法么?正常人,不得吓得尿裤子才对? “一开始也怕,后来就不怕了。”许逸自己想想,至今遇到的鬼确实没啥可怕的,反而是寺庙要害他的人令他耿耿于怀,很想弄清楚。 “哦。”胖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一路上就没有再交谈。 直到许逸的车开到苦禅寺附近,胖子惊呼一声说:“好多警|察,怎么回事?” 前面竟然给封锁住了,没办法再往前开。许逸和胖子只好下车,步行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因为苦禅寺坐落在半山腰,停车不好停,他们走了挺长一段路才走到寺庙门口。 “你们俩是来上香的?这里办公,先等一等吧。”那穿着制服的小伙子,看了一眼他们俩,以为他们是香客。 “对,我们来上香,想问问这里怎么回事?昨天我来的时候还好好地。”许逸说道。 “什么?你昨天来过?进去过吗?”那小伙子大吃了一惊,听许逸说进去过以后,啧啧感叹:“那你运气真好,不错。” 许逸再问,他才告诉许逸说:“昨天晚上,这里的主持德诚和尚,畏罪自杀了。” “什么?”这回轮到许逸大惊,德诚和尚竟然自杀了?他不敢相信:“我昨天还跟他说了一会儿话,你说畏罪自杀?”难道那个要害自己的人,真的是德诚和尚? “对,寺庙里面挖出一具无头男尸,经过查实,是以前寺庙里的常客。”小伙子压低声音才敢说:“死者家境富裕,家里有个恶毒的继母,没准是那继母串通和尚,对死者下毒手。” “有证据吗?”许逸还是不信,那德诚和尚可恶归可恶,但真的不像杀人凶手,太不像了。 “目前还没证据,不过和尚确实是自杀的。男死者有个恶毒继母也是真的。”所以串通杀人什么的,全是小伙子自己瞎猜。 “哥们,刚实习吧?工作还习惯吗?”许逸也压低声音说,这小子一看就生嫩,不是实习生许逸还不信。” “嘿嘿,还成,这是我跟的第一件案子。”那小伙子嘿嘿憨笑。 “这样,我们想进去看看,可以吗?就烧个纸钱,很快就出来。”许逸扬扬手里的东西,确实是一些纸钱和香烛。 “按理说是不行的,不过这案子也没啥悬念。尸体和一些重要的物证都搬走了,这些警戒线很快也会撤走。”那小伙子一挥手说:“进去吧,快去快回。” “谢谢哥们,回头交个朋友,有空一起吃饭。”许逸跟他打声招呼,带着胖子走进寺庙。 今天是个阴天,比昨天更加显得阴气沉沉,周围的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层拨不开的雾。 走了很久许逸才发现,胖子今天沉默得有点出奇。他不由侧头去看,结果看到一张万分紧张的脸孔。 56|1023.40 “好嘞!”胖子虽然长得胖,但是腿长,跑步速度不比谁慢。最后是他把照远小和尚给逮住了,提在手里拉回来:“我靠,就是你这小子想害我兄弟,你活腻了吧?看胖爷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放,放开我,放开我……”照远在胖子手里拼命挣扎。 许逸跑得气喘喘,指着照远说:“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师傅自杀了你知道吗?” “鬼啊,有鬼!”照远哭唧唧地喊叫,看来许逸对他造成的伤害不是一般地深。 “我在问你话呢,你正正经经回答我,否则我真叫鬼来吃了你!”许逸扮鬼脸恐吓照远。 “别吃我!”照远马上大叫,哭得小脸蛋湿漉漉地,现在真实的模样,可比第一次见面来得鲜活,许逸心想。 “好,我不叫鬼来吃你,你老实回答我,那天打晕我的人是谁?”许逸眼定定地看着他,等待答案。 “是,是师傅,师傅打晕你的。”照远说,同时低着头不敢看许逸。 “别骗我,德诚师傅不是那种人,我看人还挺准的。”许逸并不相信。 “确实是师傅。”照远咬着嘴巴,好像在犹豫:“不过,打晕你的,是师傅的另一面。” “什么另一面?”许逸皱起眉,听不懂。 照远磕磕巴巴地向他解释道:“就是第二人格,师傅有两个人格,好的是主人格,坏的是副人格。好的师傅不想你待在寺里,因为你身上有好东西,师傅怕你有危险。坏的人格想要你的东西,不想让你走。” 听起来很荒谬,但是多重人格确有其事。 许逸拧着眉问:“那无头男尸,是你师傅害的?坏的师傅?” 照远开始哭起来,哭得稀里哗啦,然后点点头:“嗯。”所以那天晚上,看见许逸身后的无头鬼,才吓得魂飞魄散。 “你这小和尚,发生这种事居然不报警,还跟他同流合污,你就不怕遭报应?” 照远依旧哭,抽抽搭搭地说:“我是师傅在山下捡来的孤儿,是他养大我的,我不能让他坐牢,呜呜呜……” 看这孩子哭得这般伤心,许逸也不忍心再说他什么。千错万错都是德诚那第二人格的错,最后他再问了一句:“我身上的好东西,是指这串佛珠吗?它究竟有什么好,你师傅这么想要?” “坏人格不是我师傅。”照远强调这点,然后才说:“我听他说过,这珠子里边蕴藏着大能量,是上古高僧遗留下的功德珠。可以让人成佛,成真正的佛。” “成佛?”许逸和胖子都惊讶了,这个词儿对他们这些吃人间烟火的普通人来说,太遥远,太抽象。他们很怀疑,这个世界现在还有成佛一说? 胖子嘀咕说:“瞎说八道,你以为拍西游记呢,还成佛!” 照远小和尚坚持说:“是真的,那天坏主人把这个施主打晕以后,想要拿施主的佛珠,结果佛珠金光大现,坏主人根本碰不到。” 晕过去之后的事情,许逸不记得,他分不清照远的话是真是假。 “这串佛珠确实有点神乎其神,这么说来,很多人都想要它?”原来真的是佛珠惹的祸,现在终于知道了。 “是的,但凡修道之人,就能被它吸引。”照远还小,没有道心也没有道骨,所以他不会被佛珠吸引。 “原来如此。”许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就让胖子放了照远。 “兔子,就这么便宜了他?”胖子觉得不解气,哪能就这么放过。 “算了,罪魁祸首已经死了,这孩子只是个不得已的帮凶。”许逸把照远小和尚,从胖子手里解救出来:“还有点纸钱没烧完,咱们快点搞定,然后出去吧。” 胖子只好放了照远:“哼,便宜了你,以后要乖乖做人,别再做坏事儿了!知道吗?” 照远嚅嗫着,低头答应。 “来和我一起烧纸钱,然后那些冤魂就不会惦记你了。”许逸招招手,把那吓坏的小子让过来。 “那……我念一段经文。”照远擦擦眼泪,然后双掌合什,闭上眼睛,诚心念经超度亡魂。 许逸觉得这段经文朗朗上口,也跟着念了一段。 两个人都闭上眼睛,只有胖子睁开眼睛。隐约看到远处的雾气中,有两个模糊的影子,在那儿若隐若现。他们似乎想过来,但是又顾忌着什么,不敢近前。 只能远远地受了香火和经文,安心去投胎。 烧完最后一张纸钱,许逸拍拍手上的香灰,站起来说:“好了,咱们出去吧。” 胖子好像睡着了一样,闻言惊醒过来,连忙擦了擦口水:“啊?好了?” “你这胖子,站着都能睡着。”许逸无奈,胖子果然是胖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贪吃好睡。 后来听说苦禅寺来了新的主持,是个和气的大和尚,对照远也好。 再说当天下午,许逸和胖子回到家,刚歇下来没多久,门铃响了起来。 “谁呀?”许逸这里常年没有客人,这个时间点有人按门铃显得奇怪。他走过去打开门,看见一群身穿黄色僧袍的和尚,以及那用红布盖起来的不明物体,马上就想起来,自己好像在某家店里订购了一尊佛像。 许逸把他们请进来,在家里找了个适合的位置放置那尊佛像。 各位师傅们轻手轻脚,帮忙安置好之后,还坐下来诵经拜佛,逗留了许久。 这让许逸觉得,这钱没白花。就算不是真的有佛,也起码有点子心理安慰。 师傅们走了之后,许逸这才仔细瞅瞅自己请回来的佛像。是一尊约莫二十厘米高的笑面佛,佛如其名,面容很乐呵,也很憨态可掬。 许逸抽出几支香,点着拜了拜。然后去看看洗手间里的胖子,是不是掉坑了。 “什么味道?”胖子穿着一条棉质四角裤,脖子上搭着毛巾,头发湿漉漉地走了出来。 “是香火的味道,来,过来拜一拜。”许逸又抽出几支香,亲自点着了给胖子。 胖子撇撇嘴说:“我不拜佛,我只拜天地。” 好说好歹,他还是不肯,许逸拿他没辙,就拿着几支香自己拜了。 “我去洗澡,你看要不要做饭,要是懒得做饭,就出去吃。”许逸说着,进房间准备洗澡。 胖子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来到佛像面前。 他此刻漠视一切的眼神,跟平时的作风不大一样。如果说平时的胖子是个逗比吃货,那么这个胖子就是,人鬼勿近的煞神。 “佛?嗤!”只见胖子伸出手,两根手指放在那佛像的头上,那佛头在他指尖碎成粉末。 晚上许逸睡觉,一觉睡到天亮,这种久违的体验令他心花怒放。 “阿弥陀佛,再接再厉。”许逸天一亮就起来烧香拜佛。 这时候睡在屋里的胖子,忽然微微睁开眼睛。他的四肢在床上舒展开来,感觉浑身上下无比舒坦。这种舒坦维持到许逸离开佛像面前,就慢慢减弱了下去。 “胖子,起床了!” 磨磨蹭蹭到中午,许逸和胖子收拾整齐,出门去赴饭局。 他们两来得早一些,其他人还没到。刚坐下来喝了一盏茶,那边老道士的电话打了进来,说路上堵车,就快来了。 “今天好像是周末啊,道长可真会挑时候。”许逸在那儿嘀咕。 胖子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许逸挥挥手,让他赶紧去。 胖子路过包厢的洗手间,直接走过去,打开包厢门出去了。这是胖子的习惯,因为包厢里的洗手间太小,他那身材施展不开。 不多会儿,包厢里进来几个人,有老道士,铁蛋,还有许逸心心念念的王哥王潇。 “王哥?”许逸马上惊喜地站了起来,走过去跟王潇握手:“道长说要带朋友来,我就知道是你了!上次还没好好谢谢你!” “小老板太客气了,上次已经谢过了。”王潇的手和许逸一触即离,眼光扫到他手腕上显眼的佛珠,张着嘴巴想说点什么,不过很快又咽了回去。 “小老板,敢情你眼中只有王老弟,想当初老道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呐。”老道士在一边囔道:“连王老弟也是贫道给你介绍的,你莫非不知道?” 许逸连忙说:“道长哪的话,我当然知道。”他笑容爽朗,跟每个人握手道谢:“也谢谢道长,谢谢铁蛋。旁的我就不多说了,大恩不言谢,咱们以后日子长着呢,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小老板就是爽快人!”老道士笑眯眯地,好像很爱听这话。 “不客气。”铁蛋蠕蠕嘴,翻来覆去只说了这句,他不会说场面话。比起老道士的溜,他显得像根木头。 但是许逸很喜欢铁蛋,亲密地拍拍铁蛋的肩膀说:“好兄弟,咱们一起下过斗,逃过命,这事儿我能记一辈子。” 铁蛋不太开怀的脸,也不由笑了起来,他感觉小老板跟个小太阳似的,让人暖暖地。 “兔子,你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我就上了个洗手间回来,你的好兄弟就换人当了?”胖子未见人影先闻人语,先听见他的声音才看见他二百斤重的高大身躯。 “哪那么多废话,快过来见过两位道长,还有咱们小兄弟铁蛋。”许逸一直不知道铁蛋几岁,就问了句:“铁蛋,你今年几岁?” 那铁蛋比了两根手指头。 “二十岁?嘿,那还真是小弟,比我小三岁,比胖子小四岁。我告诉你,胖子小学留过级,三年级读了两年,要不是我罩着,没准现在大学还没毕业呢。”许逸满嘴跑火车地说。 “也不知道是谁整天不做作业,就知道奴役我。”胖子嘀咕,却有点不敢拆台的意思。他见过两位道长,然后自己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等着吃午饭。 “行了,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咱先点菜吧,我们等会儿边吃边说。”许逸这边儿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可喜欢热闹了,这种一群人吃饭的体验,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许逸今天是真高兴,整个屋里就数他情绪最高。 其他人都不咋说话,胖子见了吃的也把嘴巴闭上了,只会埋头苦吃。 “来来来,喝着。”许逸一高兴,就喝多了两杯黄汤。到最后头晕眼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这觉睡得很舒服,就像沐浴在冬天的太阳底下,周身暖洋洋地。 忽然耳朵边出现了一个声音,似曾相识,但是许逸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儿听过。 那声音说:“墓在哪里?” 许逸心里迷迷糊糊地想,什么墓,我怎么知道墓在哪里。 不久那声音又来了,还是那句话:“墓在哪里?” 这回许逸就认真上了,怎么总是问这句,就好像我知道似的……我真知道吗? 梦,是突然间蹦出来的,有画面的时候许逸已经知道自己在做梦。 据说每个人的梦里,出现的事物大多是自己熟悉的人事物,很少会梦见陌生的,没见过的东西或者环境。 而许逸看到的这个画面,是一幅完全陌生的画面。他梦见自己被困在悬崖下面,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尽管许逸知道这是个梦,但是也不由着急了起来。 偶然抬头向上仰望,许逸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悬棺,黑压压地就在自己头顶上。让许逸有种惶恐,这些棺材会不会随时掉下来,砸在自己头上面? “啊……啊……”一只乌鸦飞过头顶,去到一副显然是新的棺木,站在那上面徘徊不去,接着它用嘴巴去啄那棺材板。 对了,乌鸦是吃腐肉的生物。 许逸意识迟钝地想,要是棺材盖是敞开的话,那乌鸦肯定会吃里面的死人肉。 许逸站在那里,看着阳光慢慢消失,天空上只剩下一弯月亮。而他好像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直到乌鸦凄厉惨叫一声,被那悬棺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他才感到害怕。 接着咿咿呀呀,一副棺木有了动静,其他的棺木跟着蠢蠢欲动,似乎有东西要从里面挣扎出来。 许逸打心里开始发颤,他很想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叮叮当,叮叮当……”突然四面八方传来一阵诡异的铃声,一阵比一阵急,闯进许逸的耳朵里,如同魔音穿耳。 刺耳的铃声加上恐怖的画面,直接让人承受不住,脑子一哄崩溃了。 “啊!”许逸从饭桌上惊醒过来,此时背后汗湿了一大片,而他的手机正在桌面上震动回响。 他抹了把汗,拿起手机一看,是老道长打来的。 “小老板,我们到家了,你酒醒了没?” 许逸看了看正在沙发上打鼾的胖子,一切原来是梦,他虚脱地说:“醒了,没事,到家就好,以后常联系。” “那肯定是的。”贾常云挂了电话之后嘀咕:“咱们上了贼船,想不联系都不行咯。” 坐在道长身边的铁蛋说:“小老板真可怜,他什么都不知道。”小伙子心里怄死了,每时每刻都想着怎么拯救小老板,可惜他本事不济,就算拼了命也不一定救得了。 “胡说啥,更可怜的难道不是咱们吗?就这么被那东西奴役了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唉,王老弟,你说是吧?”贾常云在那儿长叹短吁。 “说得是。”王潇已经脱了长袍,脸上一点尸斑的痕迹也没有。 今天中午去见许逸之前,他们见了那东西一面。仔细来说也没有交流什么,甚至没有直接见到面儿。只是得到一个指示,好像是让他们随时候命的意思。 “希望那东西的目的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就算是死,贫道也不会答应的。” “道长又在瞎说。”铁蛋是个明白人。 “嗨!”老道士信誓旦旦说:“你别不信,贫道都这把岁数的人了,真不畏惧死亡。” “好了。”王潇站起来,走出李氏扎纸铺:“我先去找个酒店住下来。” “住啥酒店,去贫道那儿。” “贾道兄那猪窝,我不想去。” “嗨……” xxxxxxxxx 要说许逸是个胆小的人,也不是。他不算胆小,只是面对一些未知的,超脱自然现象的事物,他会怂一阵子。 就好比上次在寺庙里遇到那两只鬼,许逸刚开始很害怕,后来也就不怕了。 下午在酒店做过的那个梦,许逸回到家后想想,也不觉得有多么恐怖。只是那个场景太逼真,特别深入人心。就好像我国某个地方真的存在这样的画面似的,令人感到好奇。 许逸最在意其中一个细节,就是那把声音,问他墓在哪里的那个。 就是因为听见了这把声音,许逸才做了那个满目悬棺的梦。让许逸不由地想,难道那把声音想要寻找的墓,就是自己看到的哪里?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许逸立刻打开电脑上网,查找国内与悬棺有关的地方。 最后他在一张图片上看到感觉相似的场景,虽然不是完全符合梦中的环境,但是相似度出奇地高。高到让许逸觉得,就是这么个地方。 “广西柳州?”许逸心里打鼓,自己从来没有去过广西柳州,无端端地梦见那个地方,似乎太蹊跷。 想到这里,便反射性地垂眼看自己的手腕,那串佛珠还戴着。就算所有人都说这东西邪门儿,会招脏东西和修道之人觊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许逸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它摘下来。 关于这串佛珠,不能解释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就连当初在墓里,许逸为什么一手捞了这串佛珠,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按理说,许逸不是这种性格,当时先伸手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他。 自从得了这串佛珠,身上的怪事儿接二连三地发生。让许逸有了点蠢蠢欲动的想法,他想弄清楚这一切。 也许活了二十三年,自己认识到的自己,并不是完整的自己。 那么完整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子? 许逸整理了一下有关柳州悬棺的资料,用u盘考下来,然后出去外面的小店里打印一份,带回家里慢慢研究。 经过家里的佛像面前,许逸习惯性地上一炷香,诚请出入平安。抬头的时候,无意中盯着佛像看了好几眼,发现一处怪异的地方。 “嘶,佛爷您今天……心情不太好?”许逸怎么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尊佛像的时候,人家的脸孔是笑眯眯的。而今天的笑脸,有些不同寻常。佛爷好像笑得很……阴险,而且还有点凶神恶煞。 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许逸就没多想。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很有煞气,那些脏东西什么的肯定不敢撒野。 许逸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很开心地拍佛爷马屁,说:“哎呀,自从您到了咱家,我就顺风顺水,过得舒舒坦坦,连晚上睡觉都踏实了。您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以后就算是出门我也不会落下您,您看怎么样?” 佛爷有没有兴趣趴趴走? 许逸当然知道,这佛像不会回应自个,他就是嘴巴痒痒,闲不住嘴而已。说罢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继续研究打印回来的那沓资料。 因为资料就摆在客厅的桌面上,胖子走过看到就说:“兔子咋了,研究起风土人情来了?” “胖子,我想去柳州看看这些悬棺,你说行吗?”许逸摘下眼镜,突然做下这个决定。柳州悬棺的资料统共就那么点儿,全部看完之后也没有解开许逸的心头疑惑,他就很想到当地去看看。 57|1023.40 当天晚上,身在徐州的贾常云和王潇二个,各自收到一条信息,让他们前往广西柳州。 “嘶,这地方……”老道长正在看的图片,十分眼熟,可不就是许逸打印出来的柳州悬棺图片,他晦气地说:“怎么又跟死人有关,敢情是让咱们去盗墓?” 王潇就说:“就算是的,我们也得去。”他受过尸斑的折磨,比老道长更忌惮那东西。当初开坛作法的时候,也见识到了那东西的厉害。 “他大爷的,要是被师兄知道贫道又下斗,他非削死贫道不可,贫道得瞒着他。”老道士眼珠子溜溜地转着说道,正在想怎么瞒着李清微。 “嗯,你想想说辞,我先去收拾东西。”王潇说道,顺便去通知了一声铁蛋。 本来铁蛋没有染上尸斑,也没有被那东西盯上,铁蛋可以不掺和进来。可是铁蛋心里惦记着小老板,说什么也要去。而且他担心道长,不放心让不着调的道长只身前去冒险。 就这样,三个人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就踏上去柳州的路途。因为带的家伙太多,上飞机恐怕有风险,他们就改坐汽车过去。在路上颠簸了好长时间,才到达柳州。 下了车来,老道士的老骨头几乎散架,他垂着自个的腰板抱怨道:“王老弟啊,要不是你龟毛,咱们早就坐飞机到了,哪用得着在这儿受罪。” 他娘的下了大巴,还得坐面包车去镇上,接着么,可能还要租一辆摩托车进山。 “这些东西都是必要的,出门在外,以防万一。”王潇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为人稳重得很。车上的三大包东西,就是他坚持要带的。 “道长,这包小的留给你。”铁蛋说道,自个背起一包大的,就走去等车。 “小兔崽子,这哪里小了!”老道士背得吭哧吭哧。 他们坐的面包车,直接开到村里,倒是不用租摩托车。 这村占地面积颇广,人口众多,是个杂姓村。听他们落脚的那家男主人说,有姓陈的、姓杨的、姓木的,而他们家姓蔡。 安顿下来,老道士打了个电话给许逸,问他啥时候到。 许逸头一天才知道,老道士他们几个对那悬棺也有兴趣,想去摸一把。更可恶的是,这几个土夫子,现在已经住到人家村里边去了。 “也不怕遭报应。”许逸放了电话在那嘀咕。 第二天就和胖子一起飞去和他们汇合,一见到面,许逸就问老道士:“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们只是来看看,可没想过要挖人家祖坟。” “嘘嘘!”贾常云连忙示意他小声点儿,还在人家家里,咱不谈挖祖坟这事儿行吗:“小老板,你以为贫道愿意,还不是……” “啪!”铁蛋给他一巴掌,让他注意着点。 “各位道长,咱又见面了。”胖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咧着嘴跟他们打招呼。 众人咽了咽口水,点头道:“又见面了。” 许逸笑着问:“都怎么了,中午没吃饭?”瞅那脸色,青黄青黄地。 “没的事,蔡老爹的木筒饭好吃着呢。”老道士刚说完,那蔡老爹就走了进来,看见许逸和胖子,惊讶地笑道:“又有客人来了?” 连忙招呼他们,尝一尝自家做的木筒饭。 这边的村里,还保持着比较落后的生活环境。蔡老爹家的木头房子,虽然不华丽,但是打扫得干净整齐。因为屋后面就是山林,这边也不热。他们就坐在宽敞的客厅里,凉丝丝的风从窗口送进来,竟然觉得比徐州凉快多了。 “谢谢蔡老爹,这饭好吃。”许逸捧着手中的木筒,突然说:“这是什么木,木质真好,瞧这木纹,又细密又紧致。”俨然是一种硬木,很适合做雕刻和做家具,也很适合做…… 心里突然冒出棺材板这三个字儿,把许逸自己吓一跳。 那蔡老爹一边抽着水烟袋,一边笑说:“小哥真有眼光哎,这木叫做梓木。梓木算是我们柳州一带的特产。”他指着自家屋后那一面山说:“山上面就有,我们这些山脚下的山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家家都做木材生意?”许逸有兴趣道。 “算不上什么生意。”那蔡老爹说:“每年秋冬两季,村里面强壮的小伙子们都进山砍树,能砍多少砍多少,到年底就拿去卖了。” “这么说来,这些山都是村民们私有的?”要不是的话,怎么敢大肆砍伐? “不是。”蔡老爹迟疑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也不清楚,从我祖爷爷那辈,就开始是这样砍了,也没人说不准。”又说:“我们砍得也不多,梓木值钱,但是难长。大家都知道一个道理,过犹不及。” 许逸赞叹道:“这话说得不错,那这些木材,都卖去哪儿?城里吗?” 蔡老爹说:“镇上有人来收的,然后卖到一些厂里加工,做成棺材……我们柳州的棺材,可是全国有名的。小哥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就是说,住在杭州,穿在苏州,食在广州,死在柳州。” “哎?就因为柳州的棺材好,就死在柳州?”老道士听着,忍不住插话道。 “对啊,柳州棺材好,死了找副好的棺材躺着,那多舒服。”蔡老爹呵呵笑了起来。 “咳咳,您这边现在还流行棺葬吗?”许逸被蔡老爹的二手烟熏得直咳嗽。 蔡老爹摇摇头:“十多年前还允许,现在哪能啊,都是用棺材拉去火葬的。” “也就是说,村里边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放置新的悬棺了?”许逸就随口提了一句,关于悬棺的。 “嗯?你是说燕子峡那一片悬棺?”蔡老爹笑了起来,说道:“那都是旧时代的事情,就算十多年前允许棺葬的时候,我们村里的棺材也不往那里抬。” 众人齐齐追问:“为什么?” 那蔡老爹敲敲烟斗说:“因为那边风水不好。家里有阴人在那边葬的人家,都死绝了。” “死绝了?”众人反应不一,许逸是感到惊讶,土夫子们则是感到甚好,死绝了才好下手。 有时候他们干这行勾当的,并不害怕什么遭报应,害怕的是人家的后人来找茬,以及公|安来逮人。 “嗯,也不全死绝了,好像村尾那边还有一家,姓杨的,他家阿大每年都去燕子峡拜祭。” 蔡老爹没有告诉他们,这家姓杨的人家只剩下一根独苗苗。前阵子刚死了杨家老爹,被杨阿大给抬进了燕子峡。 乍看到杨阿大的时候,每个人都面面相窥,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这人……是不是脑袋有点问题? 眼前的杨阿大,约莫二十来岁,身上穿着一件旧布衣,脚上是双草鞋。他正在用一双天真无垢的眼神看着许逸他们,好像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 “哎,这哥们有些不对头。”胖子拍拍许逸的肩膀,悄悄说:“是不是智障?” 许逸瞪了他一眼,走过去跟杨阿大说话:“杨阿大,你是杨阿大吗?能不能带我们进燕子峡看看?” 那杨阿大闻言,好久才点点头,然后抬头指指天空:“太阳快走了,有太阳才能去。” 听见这稚嫩的语言,众人就知道了,这杨阿大确实智力上有点问题。不过人家自理能力很好,会做饭会洗衣服,还会跟着村民们一起去砍树赚钱。 于是一行人回到蔡老爹家过夜,打算明天一早再去找杨阿大,让他带路进燕子峡。 “阿弥陀佛,佛爷一路上辛苦了,给您上柱香压压惊。”许逸跟胖子睡一屋,晚上回到屋里毫不顾忌地把佛像拿出来上香,反正胖子也习惯了,不会说他。 “兔子,这床也忒小了点,睡得胖爷我浑身不舒服。”赵振北在床上挪来挪去,囔道。 “阿弥陀佛,不是床太小,是施主你太胖了。”许逸走过来,用脚踢踢胖子的肥膘说:“床让给你,我打地铺。”还有:“你是不是该减肥了?再这样下去,我国不会有姑娘喜欢你。” 胖子说:“要啥姑娘,老子觉悟了,以后不要什么姑娘,有兄弟就够了。” “嘿嘿!”许逸直乐呵,因为胖子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敢情是知道自己瘦不下来,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为了安慰胖子受到重创的心灵,许逸附和说:“你说得对,姑娘虽然美好,但是兄弟更实在。” 至少,做兄弟的不会嫌他胖。 “睡吧,夜深了。” 山脚下气温凉快,屋里的俩人很快就睡着了。 此时村尾杨家屋里,传来一阵低沉的人声,那人说道:“木少爷,有几个土夫子要进燕子峡。” 隔了一会儿,依然是那把声音:“好的,我会做的。” 又隔了一会儿:“好,这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对,没错,好的。”杨阿大挂了电话,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连夜进了燕子峡。 燕子峡,坐落在大山深处,河流边上。许逸等人天刚亮就从村里出发,走到上午十点多钟,才走到峡口。 一行人站在下面,抬头仰望,看到一条黑龙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那当然不是真正的黑龙,它只是一条栈道,而且是一条破破烂烂的栈道。 老道士最先跳脚道:“傻小子,你不会是要带我们走这条栈道吧?”他反应这么激烈,也是有道理的,毕竟那栈道实在是太破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遗留下来的老古董。 那杨阿大说:“悬棺在另一头,要从栈道上走过去。” 听他这么说,胖子反应最大:“他娘的,这不是欺负胖爷我吗?”他走上前去比了比,那小栈道根本就承受不住他的爱抚。 “你小心点!”许逸也走过去,他见这条栈道实在是破,心里头也挺担心地,就问杨阿大:“除了这条栈道,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没有的。”杨阿大甩甩头,默默看了他们一眼,就上了栈道。 只见他和平常走路一样,双脚踩在破旧的木板上,把木板踩得咋咋作响,让人不免为他担心。因为一个不注意,就会从上面掉下来。走得越高,摔得越惨,光是想象就瘆得慌。 众人只看了一会儿,就发现杨阿大已经走得老远,再不跟上就迟了。 胖子不耐烦地说:“到底去不去?” 许逸一咬牙说:“走吧,既然杨阿大都可以,咱们小心点就是了!”他特别叮嘱胖子:“你他娘的轻着点儿,别把木板踩塌了。” “可不是,咱们去了还得回来,万一你把栈道拆了,咱们可不会长翅膀。”老道士嘀咕道,多少有点儿惧怕胖子,并不敢太大声埋汰他。 “道长,你脚轻,你走前面。”道长后面是铁蛋,然后王潇,许逸排在倒数第二,胖子最后。 他显然不满意自己的排位:“凭什么我在最后?” 许逸小心翼翼,边走边说:“因为你在前面,我们都慌。” 说话间,几个人就追上了杨阿大,紧紧跟着他往上走。一直走到半山腰,终于有了那种腾云驾雾的感受。而且脚下特别清凉,风一吹不但觉得裤裆里的蛋蛋凉透了,连心都凉了。 “大家小心点。”许逸一路上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小老板放心吧,也就看着危险,其实这上面风景还不错。”王潇在他前面走着,用手扶着石壁向下望了望。 “那确实。”许逸也跟着看了看,发现这儿云雾缭绕,清风习习,宛若仙境。他们周围都是悬崖峭壁,偶尔能看到几颗矮树,生长在岩壁上。 总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折服。 突然王潇说:“听见水声了吗?一般悬棺都置于河水上方的岩壁上面,应该快要到了。” “嗯,听见了。”许逸侧耳听了听,也听见了水声,这时候他们正在转弯,转过去之后是背阳,周围瞬间阴暗了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杨阿大说道:“这里比较多窟窿,你们小心点。” 众人还以为杨阿大是说这段栈道多窟窿,走过去才明白,原来是栈道穿过山洞,然后四周到处都是窟窿。 “竟然有这种地方,真是绝了!” 这应该是一个中空的山体,被以前建造栈道的古人们利用起来,成为栈道的一段。还可以用来做中转站,放置材料什么的。所以可以看到,很多空地上都还堆放着木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打开手电筒看看。”他们个个都充满好奇,连忙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在这段路上到处看看。 铁蛋的手电筒刚刚打开,一道黑影从他电筒前面晃过,让他瞪大眼睛咦了一声。因为这一下愣神,就忘了追上大部队。 “铁蛋?”老道士的声音传开,让所有人下意识地去找铁蛋。 “哎?我刚才还看见他的。”许逸走到铁蛋刚才站立的地方,开了声玩笑说:“是不是铁蛋太黑了,咱们看不见他?” 喊了几声没人回应,胖子说:“那小子别不是掉哪窟窿里去了吧?” 话刚说完,属于铁蛋的声音拔地而起,他不知道在那个背旮旯儿喊救命:“有鬼!有鬼拉我!” 凄厉的声音把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心里不由发毛,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你他娘的别乱喊,吓死个人了知道不?”胖子骂了一句,才活动着灵活的身板去找铁蛋。许逸也实在佩服胖子,因为胖子一找一个准。 “铁蛋别慌,我们来救你了!”许逸跟着跑过去,一下子就瞅见了卡在窟窿里的铁蛋。好家伙,只剩下个头了! 许逸马上伸手过去,和胖子一起把铁蛋拉上来。 “铁蛋,咋回事?”老道士和王潇跑了过来,问铁蛋怎么不留神,这都能摔窟窿里。 铁蛋青白着脸色说:“我刚才看见个影子,就追过来看看,没留意脚下摔了一跤。结果有只手在扯我的脚,一下子把我拉进窟窿里,要不是我死死卡在那儿,早就摔下去了。” 许逸闻言,马上用手电筒照照那窟窿,发现深不见底,黑咕隆咚地,什么也看不见。 “别在这里逗留了,我们快走吧。”他站起来说,让大家赶紧上路。 “咦,杨阿大呢?”老道士往四周看看,发现带路的杨阿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那人有点不正常,可能没发现我们落下了。我们追上去看看。”王潇提议道。 大家带好东西,快步离开这段山洞。走出洞口,脚下依旧是栈道。而且阳光似乎越来越暗,雾气倒是越来越浓,都有点看不清远处了。 “那是不是阿大?”他们在栈道上看到一个身影,好像是杨阿大。 “上去看看。”许逸说一声,众人加快脚步,去追阿大的身影。 可是那身影时隐时现,他们追了小二十分钟,竟然还没追上。 老道士气喘喘地骂道:“那小子属兔子的吗,跑得这么快!” 王潇也说:“有点不对头,我们追了这么久,没可能追不上的。”那杨阿大的脚步不算灵活,一路上走得没这么快的。这都追了小二十分钟,要是正常来说早就追上了。 所以这情况有点不正常。 “我们喊他一下。”许逸也觉得不对劲,就停下来大声喊杨阿大的名字,可是那身影没什么反应,好像一直在走,又好像根本没有走。 “喂喂,你们仔细看看,那究竟是不是杨阿大,我看怎么不像?”胖子回忆说:“那小子今天穿的是件浅茶色条纹衣服,可是这身影是黑色的,你们别搞混了。” 众人闻言仔细一想,确实对杨阿大的衣服有点印象。可是前面的人影不是杨阿大,那会是谁? 铁蛋咽了咽口水说:“会不会是我在洞里看见的人影?” “他在洞里扯你的腿,一下子又跑到栈道前面?”老道士摇头说:“依贫道看,那肯定是个脏东西,你们想想,是人的话会这么怪异吗?总不能又是个神经病。”接着又说:“这地方历来死者众多,没准摔下山崖的倒霉鬼就不止一两个,所以有个把脏东西是很正常的。” “道长别说了,在这地方说这话,有点吓人。”铁蛋挺害怕地说,他不怕粽子,倒是怕鬼。 众人一想也是,就开始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那现在怎么办?继续前进还是往回走?”大家站在栈道上,有点进退两难。 “当然是往前走,怕它个球,遇到了大不了送它去投胎!”胖子马上从包里拎出家伙,一副准备火拼的样子。 “拿枪对付脏东西,你傻不傻呀?”老道士说着,突然心里大定,那啥,他们队伍里连千年大粽子都有一只,对面那鬼影子算个毛,干翻它! “胖子说得对,我们走吧。既然追了老半天也没有遇上,再走下去也不一定会遇上。”许逸问了大家的意思,都同意了就继续上路。 走着走着,一枪口对准自己的后腰,许逸笑骂道:“你这臭胖子,活腻了不是,竟敢用枪指着你爷爷! “嘿嘿!你这臭兔子,会开枪不会,胖爷教你开一枪?”胖子在后面说道。 “不开,等会儿遇到了脏货再开。”许逸弄来的一把枪,放在腰间的包里,有需要可以第一时间拿出来用。 走着走着,最前面的老道士突然说:“不干了,贫道不走前面。胖爷爷,你来走前面。”他舍了这张老脸认怂,因为前面那个鬼影好像他妈的越来越近了,娘的,看得人着实腿软。 58|1023.40 那是当然,在性命面前,脸皮子什么也不算。就说前面那个鬼影,饶是老道士和王潇见多识广,此时真正面对面碰上了也不由发憷。 谁知道那是一个什么鬼,冤鬼、厉鬼、还是索命鬼。 “一群胆小鬼!”赵振北骂道,他胖爷手里拿着枪,三两下走到前头,似乎一点儿都不惧前面那脏东西。 “我和胖子打头阵,大家别怂,它奈何不了咱们!”许逸也拔出枪,紧跟在胖子后面说道。 大家纷纷应是,只见那胖子大步往前走,边走边汇报说:“我操他大爷的,那东西果然不动了,就在那儿等着咱们呢!” 后面的人探头望去,果然看见那黑影站在迷雾中一动不动,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可是尽管如此,还是看不清楚那东西的具体模样,只看见是个人影。也怪这边迷雾太浓,就连用望远镜也不管用。 心里正在发颤,就听那胖子说道:“他奶奶的,让胖爷打他一枪,看他是人是鬼!”说着胖子举起枪,当真放了一枪。 这枪打偏了,没打中。 “我说胖爷爷,你眼神不好啊!这都打不中,要是……”老道士还没说完,突然看见那人影动了。 “奶奶滴!有种别跑!”胖子又放了一枪,这回大伙们都看见了,那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这王八蛋肯定是个人,呵呵,装神弄鬼,咱们追上去,抓住他!”许逸挤上前,往那人影不见的方向追去。 之前胖子开枪的时候,他们距离人影大概二十米左右。周围迷雾太多,有些地方根本看不清楚。等他们追到人影消失的地方,才发现这里暗藏玄机。 看到石壁上那条裂开的大缝,大伙们就明白了,果然是个装神弄鬼的人! 许逸刚把身子卡进去一半,就停了下来,说道:“我看还是不追了,让那小子先跑一阵子,他肯定还会再出现。” 铁蛋正准备第二个进去呢,闻言不解:“为什么不追?” 老道士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追个屁,你看咱们胖爷爷那身材,能往下追吗?”要是没个粽子在身边,这斗倒得多没安全感,是吧? “不追也好,你们看,那对面就是山峡。”王潇向对面看了看,告诉他们,悬棺可能就在不远处。 “嗯,重点是来看悬棺的。那装神弄鬼的家伙就别管他了,要是他敢再出现,就一枪崩了他。”许逸故意说的大声点,希望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听见,别再招惹他们。 “敌在暗,我们在明,不解决他我心里不踏实。”胖子咬牙切齿道,他恨的对象不是装神弄鬼的那人,而是那道窄小的裂缝。 “还好意思说,刚才要不是你眼神差,早把他给解决了。”许逸收起枪,带头继续往栈道上走:“我们都小心点,注意周围的死角。既然我们看不到他,他在远处要看到我们也有点难。” 而走近就会有动静,有动静就会暴露方位,仔细点还是可以预防偷袭的。 接下来的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离开栈道后,下面是一片石滩,而两岸是高耸的悬崖峭壁,这就是他们要寻找的燕子峡。 许逸正在寻找悬棺在哪里,就听见铁蛋一声惊呼:“你们看!”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往上看,只看到一片棺木累累,悬挂在高高的石壁上面,初步估计至少有三十余具。一具一具的棺木,放置在两根插入石壁的木桩上搁着,形成排列有序的效果。而有些棺木因为长年累月的腐蚀,早已坠落,只剩下两根椽在那儿插着。 这片棺木全都是一种典型的船型棺,头大尾小,整个棺体长约两米,看起来俨如一只小船。 王潇对大家科普说:“此种置棺方法被称为木桩架壑式,咱们看到的这种棺,传说是古越人留下的棺。这一整片应该是同一时期的,少说也有千年的历史。” 许逸点点头,虚心请教几个问题:“王哥,千年以前,有没有可能这条河是不存在的,只是一个干燥的崖底?”因为在梦里,他自己站在崖底下,是不可能有水的。除非梦中的场景,不是这个地方:“还有,悬棺这种葬法,会出现粽子吗?” 王潇想了一下说:“按理说这条河古早就有,如果没有这条河,很可能就没有这片悬棺。因为古越人选择墓葬的位置也很讲究,一定要在水边,崖上。”至于第二个问题,回答许逸的是老道士,那老道坏心道:“小老板,第二个问题贫道可以回答你,粽子这东西是无处不在的,你别看那些棺材风吹日晒,就以为没有粽子。” “道长胡说,那种悬棺才不会有粽子。”铁蛋看不惯老道士忽悠许逸,就说道。 那老道士不依了:“铁蛋,到底谁才是你的亲人!” “我和铁蛋也是亲人,道长你这样不行,会教坏铁蛋的。”许逸搂搂铁蛋的肩膀,笑着说道,似乎怕胖子吃醋,又夸了两声胖子:“像我家胖爷那样就不错,胆子大又特别讲义气!” 几个人默默点头,哪敢说胖爷的坏话,除非是活腻了吧。 “兔子,那棺你还看不看?”胖子指指那些悬棺,问他意思。 许逸站在这悬棺下面,就好像看风景一样,并没有特别的感觉。跟梦里那种诡异和紧张,完全不同。他站了一会儿就说:“我们再到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别的悬棺。” 至于这片悬棺,他也用相机拍了下来。 这会儿时间接近中午,大家走了一上午,也都累了。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准备在这儿歇歇脚,顺便解决午饭的问题。 当初找这个地方,只是为了背风,还真没有仔细注意周边的环境。等坐下吃着干粮和水,才发现,他娘的,这上面又是一条裂开口子的小峡谷。 这峡谷很窄小,上宽下窄,就像一把斧头,把一座大山分裂成两半。上面的宽度约莫就只有五米来宽,越往下面越窄,还没到山根就已经完全闭合。又因角度不向阳的缘故,里头很昏暗,所以容易被石滩边路过的人忽略。 如果不是因为许逸吃饭的时候觉得无聊东张西望,也不会发现这么一道小峡谷。 而这道小峡谷,虽然还不清楚里面究竟有什么,但是许逸有种强烈的感觉,里头肯定有东西。 其他几人知道这个峡谷之后,都露出心里苦的表情,难不成还要爬进去里面? 胖子就说:“我没关系,你们别看我,这要看兔子怎么决定。”那口气说的,就好像许逸让他上山就上山,让下水就下水似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去,没二话!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是一对儿好兄弟。 许逸就是那个不知情的人,闻言险些没感动哭了,拍着胖子的肩膀说:“兄弟,为难你了。我一定把最粗的绳子让给你。” 老道士认命地说道:“铁蛋蛋,抄家伙上!” “嗯!”铁蛋爽快应一声,手脚麻利地从背包里取出攀登的工具。 不出五分钟,各自就准备好了家伙。在下面分清楚路线,用工具开始往上爬。 没一会儿听见铁蛋喊道:“这山好爬,到处都是下脚的地方!” 许逸刚要接茬,那边老道士骂骂咧咧道:“好爬个□□,到处都是蚂蚁,哎哟……” “咋了!道长,蚂蚁爬你蛋蛋里去了?” 安静了三秒,那道长说:“一群傻□□蚂蚁,钻胳肢窝里让贫道给夹住了,丫想反抗,不过最终还是给熏晕了过去,活该!” “妈的!你们恶不恶心!”那胖子爬得最慢,他仿佛感受到了头上有一群熏晕的蚂蚁尸体掉下来,那画面太美不敢直视。 王潇年轻力壮,身材又清瘦,除了铁蛋就数他爬的最快。他一向是沉默稳重,不屑参与此类没有内涵的话题。 至于许逸,他爬着爬着,发现自己爬偏了方向,距离大部队竟然越来越远。 刚想喊一声胖子,听听看他在哪儿,就看到不远处有个晃动的影子。 “前面那个是谁?胖子?还是道长?”许逸一边问,一边爬了过去。 那影子突然就说话了:“救我,救救我……”许逸仔细一听,惊讶得不得了,因为那竟然是杨阿大的声音,他竟然在这里? “杨阿大,是你吗?”许逸想了想,停在那里用手电筒往那边照了照,看到确实是杨阿大。他现在被一根藤蔓给缠住,整个人悬挂在石壁上,看脸色白里透青,似乎被吓傻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失踪了许久的杨阿大突然出现,许逸多少有点狐疑。 “救我,救救我……”杨阿大嘴里一直说道,好像真被吓傻了似的,他还囔了句:“有鬼,这里有鬼。” 许逸就猜想,这杨阿大莫不是被之前那个假鬼影给吓到了,就慌不择路地蹿到了这儿来? 过了片刻他说:“你呆在那里别动,我马上过来。” 放好手电筒,慢慢爬到杨阿大身边,许逸正想看看杨阿大的情况,那杨阿大突然伸手一推,用力把许逸给推了出去。 那杨阿大当然不可能住手,他手里的刀子又利又狠,一把抓住许逸救命的绳子就开始猛割。 耳朵里听着那声音,许逸心里那个颤抖,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他妈的杨阿大,明摆着就是要自己的命! 不成,许逸心里想,这样下去绝对是等死! 他利用手里的登山镐,快速在岩壁上固定好自己的身体。然后脚踩着凸出的石块,准备离开杨阿大可以碰到自己的范围。 可恨自己现在腾不出手来,要不许逸真想一枪崩了杨阿大,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大骗子! 吧嗒一声,杨阿大就割断了绳子。他看许逸竟然没摔下去,便拽着绳子想控制许逸的动作。 那许逸早有防备,突然一拽绳子把杨阿大给吓了一跳,最后撒了手。 “你大爷的,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那杨阿大说:“你们这些恶心的盗墓贼,该死!” 许逸说道:“盗你祖宗八代,我们什么时候盗墓了?你家墓这么矜贵,看一眼都不行?” 他边说边爬走,也是害怕杨阿大有后招,没准身上带了家伙,给自己一枪就完蛋了。 “哼!原本想让你们知难而退,结果你们不死心,非要进来。那就坠下这崖底下去,给那些死鬼陪葬吧!”杨阿大说道,也许他一开始并没有要杀死许逸的打算。 “陪葬个屁,要去你自己下去!”许逸说着,人已经跑得老远。 眼见着杨阿大没有追过来,许逸心里有点狐疑,那家伙这么好说话?竟然不追过来? 心里正疑惑着,忽然听到一声哨响,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杨阿大所在的位置。 许逸好奇极了,那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没过多久,耳边听到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给人一种有什么东西正在倾巢而出的感觉……许逸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因为他不知道这他妈会是什么玩意儿。 “啊——啊——” 峡谷里黑天昏地,一片黑压压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横扫过来。 许逸只看见成群的乌鸦,把头顶上的一线天全部盖住。最后一丝光线消失,那成群结队的乌鸦犹如乘风破浪,像箭一样向许逸射过来。 “卧槽!!”许逸的声音很快被盖了下去,他的肩膀、手臂都受到了乌鸦的攻击。 那些乌鸦的冲击力量很大,许逸的身形一个不稳,脚下打滑了,身体迅速下坠。 “妈的!”下坠了四五米左右,许逸用力抓住身边的藤蔓,很吃力地把身体悬挂在岩壁上,一边寻找落脚点,还要躲避不停飞过的乌鸦。 这时候,他真是灰头土脸,伤痕累累。那手早就流血了,虎口处火辣辣地疼。 再说上面的杨阿大,看见许逸坠了下去,就以为他坠崖了。因为光线太暗,再往下面杨阿大也看不见。 他转移了方向,不知道去对付谁。 刚才那一群乌鸦横扫而过,惹得岩壁上的其他人破口大骂。 “妈个巴子,哪来的扁毛畜生!啄死你爷爷我了!” “别开手电筒!它们会啄你眼睛!” “大家伏在岩壁上等一等,它们一会儿就过去了!” “卧槽!我兔子呢?他在哪,你们看见了吗?” “没看见呢,小老板这是上哪去了?大家找找!” “兔子!兔子?” “哎哟,我胖爷爷,那是贫道的裤脚,别抓,哎……老道的裤衩都被你拽掉了……”你这缺德粽子啊,装个屁的装? 他们心心念念的小老板,眼下正因受虐过多,挂在岩壁上头晕眼花,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儿来。 身体的重量全靠藤蔓支撑,脚下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而双手早就麻木了,不知道还没坚持多久。 许逸咬着牙,怎么也得撑住,绝对不能让自己往下坠。因为一松手,想要再抓紧就难了。 他艰难地腾出手来,用藤蔓绕住自己的腰,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歇歇双手。 举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许逸丝丝抽气,这他妈的也太疼了。他把手掌不停甩动,缓过劲儿来,然后才掏出手电筒,看看四周的环境。 只见黑咕隆咚的四周,布满了脚趾头粗细的藤蔓,几乎把整片石壁掩盖住。而这种藤蔓很少长叶子,几乎是光溜的一条条。 许逸照完上面,随便往自己下方照照,结果照到一个反光的东西。 “嘶……”那好像是一个金属物体,可是岩壁上怎么会有金属物体? 许逸用嘴叼着手电筒,慢慢爬过去,等他的脚陷入一个空间,才发现下面特么是空的,是一个凹进去的大洞。 这个大洞因为光线的问题,掩藏在藤蔓后面,如果不是摸过去的话,几乎发现不了。许逸顺着藤蔓,花了约莫五分钟的时间,终于脚踏实地,站到了岩洞里面。 他拿下嘴里手电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前的场景就让他张大嘴巴,忘记了喘气。 手电筒的光线所到之处,全部都是一片黑压压的棺材。一副挨着一副,用条凳子搁起来。这岩洞的面积估计不少于六十平方,里面摆放的棺材,少说也有三四十具。而许逸刚才看到那反光的东西…… “啊——”许逸看到一个黑影,瞬间把自己吓了一跳。他的心脏砰砰砰四处乱撞,冷汗流了一脸。 心想他娘的,这个地方也有鬼? 可是害怕归害怕,不能马虎,万一那黑影扑过来不就玩完了! 许逸心里暗骂一声见鬼,再度用手电筒照过去。那黑影瞬间又出现,确实是一个轮廓分明的人影,还能看出来发型。不过庆幸的是,它不会动,是静止的。 心里着实害怕得发毛,很想拔腿就走,不过许逸最后还是没走。他咬了咬牙,一步一步慢慢向那黑影走过去,然后发现那黑影竟然慢慢扩大,越近越大。 许逸走近之后,就看到一张人脸。 这张脸长得年轻帅气,招人嫉妒,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有种迷之性感的味道。 总体来说,就是很有男人味的一张脸,许逸摸摸自己的下巴这样评价道。 “原来是面镜子。”刚才可把他吓死了,哎。 然后许逸又紧张起来,这地方放着这么多棺材,而且黑暗阴沉,一看就是盛产粽子的风水宝地。他马上就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否则肯定出事。 这么想着,许逸马上抬脚就走。 他刚刚踏出一步,身体就僵住了,因为脚下有种踩中了机关的感觉。有种日狗的预感袭上心头,假如他这脚一动,周围肯定会有什么变化。 许逸咽了咽口水,冷汗哗啦啦地流。他现在是进退两难,既不敢放脚,又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操,这是闹哪样……我真是来观光的。”真没想过盗墓,骗人是小狗这种毒誓,许逸分分钟发给他看。 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因为大腿肌肉受不住,开始抽筋了。 许逸横下心放脚,只能祈祷这里的机关年久失修,已经没啥卵用。 可惜许逸运气不好,他刚一放脚,一道道破空的声音传来。无数只箭从他下盘扫过。 幸亏许逸早有防备,两手一撑前面的棺材板儿,像跳马一样翻身上去。下面的箭雨是暂时躲了过去,但是上面也有。 许逸在棺材盖上一滚,迅速滚到地面上。这回更惨了,触碰到了更多机关,那失去了最强力气的箭,射在手臂上疼得许逸龇牙咧嘴。他情急之下,一把滚进了一副棺材底下。 等上面的箭射完,轮到下边放箭的时候,许逸马上又爬到棺材盖上面。 这时候许逸又气又庆幸地感谢制造机关的人,谢他祖宗八代,制造了这傻逼机关。如果箭是上下一起发射,他许逸早没命了。 “麻蛋!难道这机关的最终目的是要把人累死么?”许逸经历了几个上下躲藏的来回,终于领悟到了这个机关的真谛,原来真相是这样! 制造机关的人好狠! 正诅咒着那早就死翘了的人,突然那箭停了下来,让许逸有点不敢相信。 59|1023.40 做好心理准备,许逸一把将棺材板给推了……可惜没推开。这棺材板盖得很结实,上下用子母扣紧紧扣住,轻易不能掀开。 这时候许逸又有点退缩,他想着这棺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理智来说,他真不是来盗墓的。这般一言不合就开人家祖宗的棺材,着实不是厚道的作法。可是对着这副诡异的棺材,许逸心情很复杂,他确实有种特殊的好奇心,很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咬了咬牙,许逸决定还是把棺开了:“得罪了,我看一眼马上就走。”他边说着边拿出工具,是一把看起来怪模怪样的钳子,用来对付这种子母扣还算方便。 (呔!连工具都带好了,还说不是来盗墓。) 用了大概十分钟,四周的子母扣都卸了下来。许逸嘴里叼着电筒,屏住呼吸,双手慢慢推开棺材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许逸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往里面看。 等棺材盖推开半米左右,许逸这才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儿,好好瞅瞅里面究竟是粽子还是已经烂透的尸骨。 他猜应该是一副烂透的尸骨,因为铁蛋说过,这种环境不会产粽子。 “娘的,这是什么?”看到棺里的东西,许逸呆愣了一下。里面既不是粽子,也不是烂透的尸骨。而是一个青铜材质的……盒子? 许逸不会称呼它是什么,只约莫猜出来,是古代的一些用来装载的器具。它只有许逸的巴掌大,似六角菱形,盒盖上有凸出的纹饰,繁杂诡异。 用手电筒再凑近看看,许逸发现那些纹饰其实不是纹饰,很有可能是一些文字。但是这种文字许逸不会看,估计只有那些专门研究古代文字的专家教授们才会看。 不过其中有一个字,大家都会看。 “卍?”这可是佛家的标志,许逸不由用手指去摸了摸,同时感到好奇极了。 难道不是吗?佛教最早出现在汉朝,而看这青铜盛器,怎么看都是战国以前的东西。不过许逸对这些也不是特别清楚,他轻轻疑惑一下,就把青铜盒子拿起来。 按理说,许逸对这东西很好奇,可是现在拿在手里,他却没有迫切打开的心理。 连许逸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就好像他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没必要打开似的。可是他娘的,许逸心想,我他妈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嘀咕一声:“既然不是哪位的遗骸,那我就拿走了。”接着往腰包里一塞,拉上拉链,准备离开溶洞。 刚站到溶洞边上,冷风嗖嗖地吹过来,让许逸打了个寒颤。这鬼地方当真阴森得很,他马上攀着藤蔓,去找老道士和胖子他们。 “啊——啊——”许逸听到一阵乌鸦嘶叫,好像有人在攻击乌鸦。 这些人肯定是胖子他们,许逸顺着声音的方向,迅速往他们那里爬。他记得杨阿大还在附近,也不知道有没有同伴受到杨阿大的暗算。 突然,那些乌鸦的叫声越来越大,许逸一抬头,才发现有几只乌鸦向自己冲了过来。那小畜生冲着眼睛来的,许逸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 他猛地闭上眼睛,就听到一声枪响:“嘭!”接着一股腥咸的液体溅了他一脸,连嘴巴都没放过。 “我靠!”许逸舔了舔唇,看着附近的胖子说:“你他妈就不能早点开枪,非得让那东西*我……呸呸!” “我说哥们,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你应该庆幸我刚才没手抖。”胖子很帅气地,吹了一下冒烟的枪口。他现在身上缠着藤蔓,挂在岩壁上,一手握着藤蔓一手握着抢。 二百斤重的吨位,竟然演练出了一丝矫健和魅力。 就算他是个胖子,也是个高能的胖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好了,说正经的。”许逸皱着眉说:“你们有没有遇到杨阿大?我刚才在上面遇到他,那小子推了我一把,还把我绳子给割了。” 胖子马上愤慨地说:“原来那小子是装的?他要害你?” 许逸说:“不是害我,他对我们全部人都有敌意,以为我们是盗墓贼。”顿了顿,他讪讪地摸脸:“那什么,我刚才在下面的岩洞里发现一些棺材,我就拿了一样东西。” 那胖子不在意什么盗墓贼的标签,他本身就是盗墓贼:“拿就拿呗,反正我们不拿也是别人拿了。”他抬头看看四周,在有限的能见度之下,没有看见杨阿大的踪影,就说:“我们去找道长他们,准备出去。” “好。”许逸也迫切地想要离开,他马上攀着藤蔓往胖子身边爬。 胖子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眼睛在黑暗中看着下面洞穴的方位,最后还是调头离开。 越往上,光线就越足。他们俩都看到了那三个天降奇兵,特么地已经爬得老高,就快上山顶了。 “道长!”许逸向上喊了一声。 马上听到那老道士回应:“小老板,你们快上来呀,这里有悬棺!” 许逸和胖子对视一眼,然后赶紧上去。 只见石壁上有一道狭长的天然凹槽,空间很小,只能容纳一副到两副棺材左右。但是胜在形状狭长,足足有十多米长,能够一字排开摆上五六具棺材那么多。 他们俩上去的时候,老道士和王潇已经正在研究。二个围着其中一副棺木说:“这是一副新棺,约莫就是最近下葬的,其他几副和这副相隔不到二十年时间。其他几副棺材,最久远也都只有百年历史。” “没啥历史价值。”王潇背着手,瞥着那现代工艺十足的棺木说道。 听说是新棺,许逸感到一阵胆寒。他猛地想起自己那个梦,梦中就是一副新棺,然后那乌鸦被新棺里头伸出的手抓住…… 不过他往下看了看,这地方很高,也没有乌鸦的踪影。在梦里看到的情景,应该不是这个。 “那蔡老爹不是说,没人往这儿葬了吗?”众人还在疑惑,许逸就浑身不自在地说:“快要到山顶了,我们继续往上爬,从那边上栈道,然后回村里。” 老道士不由去看胖子,说:“这就回去?” 王潇和铁蛋也看着胖子,毕竟他们不知道胖子此行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又完成了没有。 那胖子也犹豫,不过想了想,还是冲他们点头:“咱们都是来玩儿的,兔子说回去就回去。” “那行。”几个人准备家伙,又开始往上爬,然后从栈道上原路返回。 在路上,许逸突然想起杨阿大的事情,就跟大家说:“我刚才差点没被杨阿大给害死。” “怎么,你看见杨阿大了?”王潇惊讶地问道。 “没错。”许逸撸起自个受伤的上臂,说道:“我在岩壁上遇到了那小子求救,就过去看看。想着他也算是我们的向导,要不是给我们带路也不会来这地方。谁知道那小子推了我一把,还割断了我的绳子,险些没把我摔死。要不是有些藤蔓可以支撑,我已经摔成肉饼了。” “这伤口,瞧着怎么不像擦伤啊?”老道士看了看,觉得不对。 “我在岩壁上下坠了好几米,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岩洞,里头的棺材有一片那么多。不过里面有机关,这伤口是箭伤。”许逸龇牙咧嘴,突然压低声音说道:“顺手拿了一样东西,咱们回去再看。” 老道士拍掌笑道:“小老板好手气,这么快就顺到了宝贝。”不过脸色马上又凝重起来:“照你这么说,那杨阿大是装的,他根本就不是傻子?” “嗯,是装的,他说了,他要置我们这些盗墓贼于死地。”许逸抽了抽气,接过铁蛋递过来的绷带,暂时把伤口缠住。 “胖爷爷,小老板受伤了,你怎么不关心两句?”贾常云看着铁蛋递绷带这一幕,突然说道。 那胖子好像在想事情,闻言说:“耍嘴皮子有卵用,身体力行保护兄弟才是实在的。” “没错,道长你是没看见,刚才胖子一枪崩了要啄我的乌鸦,枪法那叫一个超常发挥,帅毙了!”许逸一边缠受伤的手臂,一边笑着夸奖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兄弟厉害似的。 “哎哟,一枪就打中了?那还真是超常发挥。”众人不由地想起,之前胖子开了两枪也没打中那个假鬼影,显然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不打中? 他们三个人绞尽脑汁地猜,猜猜猜,却猜不出来。因为粽子的心思无从猜测,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寻找答案。 一行人走回村里,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 刚刚踏入村里的地方,大家就感到不对劲,怎么村里边这么安静,好像所有人都不在家似的。 “怎么回事?”许逸随便在附近找了一个人家,发现大门紧闭,没有一个人在家。 老道士的脚步停了下来,还有点发抖,他好像比见鬼了还要恐惧,众人就疑惑,这老货怎么了? 他就说道:“是不是有人报了案,说这里有盗墓贼出没,然后公|安抓人来了?” “靠,吓我们一跳,还以为怎么了!”众人绝倒,然后一致决定说:“不管怎么样,先回蔡老爹那里看看。” 一群五个人,加快脚步往蔡老爹家的方向走。还没走到,就看见那辽阔的晒谷场上,聚拢着一群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热闹得不得了。 原来村民们都到了这儿来,怪不得家里没人。 “他们这么集中干嘛,有钱分吗?”老道士探头探脑,看着也想上去分一份儿。 事实上还真是有钱分,铁蛋指指那两辆大卡车说:“你们看,他们真的在分东西。” 两辆大卡车,上头满满都是物资。村民们竟然排队上前领取,而且每个人都乐呵呵地,嘴里总唠叨着一个名字,木少爷。 “我看这怎么不像是zf发放的,倒像是土豪的做派。”许逸说着,上前去,找了一个老大爷问道:“大爷,谁来发东西?是zf吗?” 那老大爷摆摆手说:“不是zf,是木少爷又来了,今年都发了两次了。” 木少爷是谁? 他们五个都不知道,也不关注。得知不是公家的人,那胖子就说:“别看了,我们赶紧回去。” 回到蔡老爹家里,那蔡老爹似乎刚回来,门角那边还堆着刚领回来的东西。 许逸走进门,笑着说:“蔡老爹,你也领了东西?” “回来了?快进来歇歇,你们走了一天了呀。”那蔡老爹满脸笑容,把他们迎进来,给他们倒茶水喝,然后说起自己领回来的东西:“你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吧,晒谷场那边有东西领,我们每年都能领上一两回。” “那不错啊,是谁这么大方?”许逸一看,那堆东西有大米、香油、腊味,还有电风扇等等,都是实用的物资。 “是木少爷。” 从蔡老爹嘴里,他们得知木少爷祖上是这边的村民,百多年前就搬迁出去闯荡了。后来木家发迹,每年回老家扫墓的时候,会带上两大车物资,免费发放给村民们。 “今年清明来了一次,这才隔了两个月,就又来了。” 蔡老爹这句话,让众人心里泛起一丝奇怪,便问道:“他家的墓,在燕子峡?” “不是,燕子峡的风水不好,要是葬在燕子峡,木家哪能这么风光。” 虽然蔡老爹说不是,但是这位木少爷的突然出现,还是让众人不太心安。五个人背着蔡老爹商商量量:“那现在咋办?赶紧跑路,还是明天再走?” 老道士说:“贫道主张连夜赶路。”这贪生怕死的老货,他怕被逮住。 许逸看王潇的意思:“王哥怎么说?” 那王潇摇摇头:“我没意见,怎么都行。” 铁蛋一向不参与决定,他也点点头,怎么都行。 “你们怕什么,就算碰上了,他也吃不了你们。”胖子大无畏地说道:“今晚在这歇着,明天一早赶路。” 道长和胖子之间出现了分歧,许逸就头大了,他该将就谁的意见? “那行,听胖爷爷的。”贾常云马上说道,他哪敢跟粽子爷爷唱反调呢。而且心里头明白,这缺德粽子还需要他们几个,轻易不会让他们有事儿。 意见顺利统一,许逸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大家回屋里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不不。”老道士说:“小老板,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 许逸刚想问什么事儿?看到老道长那贼精贼精的眼神,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于是好笑道:“你这道长,等着。”他拉开腰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青铜盒子,只有手巴掌大小。 “青铜的?你碰上的是什么棺,竟然有青铜?”贾常云和王潇都好奇得紧,不由凑近了几分。 只见那盒子躺在许逸的掌心里,浑身散发着古朴的气息,以及历史的厚重感。而上面细小的文字,他们一概看不懂,只推测是异族文字。 “里面是啥?”铁蛋不关心那盒子,他只关心里面的东西。 “我也没看。”许逸说着,动手就要打开盒子。 “慢着,有人来了。”胖子的胖手盖了下来,把许逸开盒子的动作给拦住,在众人看向门口的时候,他顺便把盒子塞回了许逸的腰包。 来人是蔡老爹,他对屋里的人笑道:“木少爷来家做客了,各位认识认识。” 只见他身后,跟着一位身形修长,年轻俊俏的小哥。 瞧那位衣着得体,细皮嫩肉,是个典型的富家少爷,而且属于没什么心机的那种。因为眼神太露,高兴就是高兴,好奇就是好奇,什么也藏不住。 看到屋里五个诡异的组合,那木少爷眼里十分好奇:“我听说村里来了几位游客,去过燕子峡,特地过来问问,现在燕子峡怎么样,那栈道还能走吗?”他一副怀念口吻地说:“我小时候跟爷爷去过一回,一眨眼十多年过去,爷爷走了,燕子峡的模样,我也快忘了。” 五个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明白这木少爷的来意。于是装死的装死,扮高冷的扮高冷,只有许逸接茬,他的性格本来就开朗,声音底气十足:“回答这位朋友,燕子峡的栈道还能走,你瞧,我兄弟这吨位的人儿都走了两趟,可见还结实。” 那木少爷哈哈笑道:“那就好,各位去燕子峡,不知看到了悬棺没有?” 许逸就说:“悬棺看到了,据说那是古越人的遗棺?而且我们还看到几副新棺。” “新棺?”屋里的人看到,那木少爷脸色都变了,虽然他很快就掩饰下去,对众人说:“我先离开一下,大家早点休息。” 他就这么匆匆走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人们,都在琢磨那新棺到底有什么问题。 本以为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因为他们明天一早就会离开,这里的事情也不会跟他们再有关系。 可惜留宿一晚的决定,足以影响很多结果。当很久以后许逸就在想,如果今天没有听胖子的话,而是听老道长的话,他们的命运又会不会有所不同。 晚上十一点左右,大家都歇下来,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拍门。 所幸都没有睡着,就被那木少爷给挖了起来。 他好像遇到了急事,或者说困难,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从容,反而有点懊恼的意思。 “这么晚了还打扰大家,真是抱歉。” 许逸摇摇头表示没事,接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那木少爷叹了一声气,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最开始说起吧。”他开始讲故事,他的故事不长,也不算短。 概述一下大概是如此,他们姓木的人家,千年前是这里唯一的村民。那燕子峡的悬棺,从那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没人知道里面埋葬的究竟是谁,又是哪里来的。 直到有一天,木家祖先进入山里伐木,在山里遇到了危险。 有一个野人救了木家祖先,那野人已经很苍老,救了人之后就让木家祖先答应自己一件事。这件事就是守墓,守着大山里头那些悬棺,不让人来破坏也不让盗墓贼来偷盗。 因为救命之恩大于天,木家祖先就答应下来。从此以后,木家每一代都会选出一个壮年男丁,在山上守墓。这个规矩延续了几百年,后来时局发生动荡,木家祖先从这里搬走,这个规矩就不能再延续下去。 时隔几十年后,木家又一次搬了回来。他们还记得祖先的遗训,但是并没有再让家人进山守墓,而是守在村里,时刻注意进山的外来人。 这时候村里的村民已经多了起来,不再是单一的木姓,还有其他外姓。木家也是为了防止其他人知道,才暗中守墓。 不过后来,燕子峡的悬棺还是被人发现了。那时候大家都封建迷信,轻易不敢去动那些悬棺。而且悬棺不像其他墓葬,悬棺的陪葬品很有限度,盗墓贼并不爱盗悬棺。 村民只觉得那里的位置极好,风水肯定不错。于是就开始有人把自己家的阴人葬在那里,一开始运气确实有好转,不过慢慢地就开始衰落,到最后竟然全家死绝。 所以好些人都害怕了,连忙进山把自己家的阴人接出来,葬到别处去。从此以后,燕子峡就成了不详之地,更加没有人踏足。 60|1023.40 因为一次救命之恩,就把这片悬棺看守了千年之久。大家看木少爷的眼光都变了,这家伙的家族当真是,好人。 咳咳,除了好人这两个字,大家还真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 面对这样的好人,许逸他们每个人都不由地肃然起敬,并且多少有点儿心虚。特别是许逸,他刚才还撒谎说自己不是盗墓贼,天知道他腰包里还揣着顺来的宝贝。 要是平时,许逸可能会心怀愧疚地自首,并且把东西原物归还。但是小伙伴今天变了,他完全没有自首和归还的想法,好像这东西就是自己的一样。 于是许逸沉默不语,继续倾听那木少爷的讲述。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我跟着他去过一次燕子峡,去看了那些悬棺。当初看的时候,还有三十多具,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减少。”木少爷便询问他们,不知道他们数了没有。 许逸心里一愣,就他所知山里的棺材,加起来一共也不少于五十具,怎么到了木少爷的嘴里就只有三十多具?难道,小峡谷的棺材他并不知道? 那,杨阿大知道吗? 愣归愣,许逸却毫不迟疑地把自己在山里拍摄的照片拿出来,给木少爷翻看。那都是在燕子峡拍摄的,那些露天的悬棺。 至于小峡谷的照片一张都没有,当时别说拍照了,连白人进了里面都分辨不出色儿来。 许逸初步猜测,木家的人并不知道小峡谷里那溶洞的存在,他们仅知道的是外头那片悬棺。 然而看杨阿大的行为,杨阿大肯定知道! “木家少爷,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你准备怎么处理关于杨阿大的事情?”许逸凝重着脸色说:“不瞒你说,之前在峡谷里,杨阿大想致我于死地。” 那木少爷回答他:“我已经跟杨阿大解除了雇佣关系,以后不需要他帮忙看守。至于他之前的过失,我替他给各位道个歉。他会这么做,也是因为职责在身,希望各位能原谅他,不追究他。” 在座的连忙表示,只要杨阿大不来找他们的茬,他们是不会追究的。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去找虐。 “好,我替杨阿大谢谢各位。”那木少爷叹气道:“在你们之前也有几拨外地人来找悬棺,我不知道杨阿大是怎么赶走他们的。想来那时候老杨头已经病重,去扮鬼吓人的肯定是杨阿大。” “嘶,我想问问,山上除了杨阿大之外,还有其他人看守吗?我们在山上,好像看到不止一个人。”许逸问道。 那木少爷摇摇头道:“就我知道的,没有。” 众人面面相窥,那要不是杨阿大,难道还真是个脏东西? 很有可能,因为连粽子爷爷的子弹都打不中,除了脏东西也没谁了。 现在想起来,大家都同时觉得脖子背后凉飕飕,也不知道那鬼东西最后去了哪里,有没有跟着他们回来…… 第二天早上,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杨阿大死了。 许逸他们五个人准备回去,听见这个消息都愣了一愣。好端端的人,昨晚还从木少爷口中听见他的消息,今天早上就死了。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许逸心里毛毛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当时很恨杨阿大,但是自己命大没有死,后来也不太恨他了。现在听闻杨阿大已经死了,许逸总觉得跟自己有关。 要不是他们的到来,杨阿大也不会死。 “去看看吧。”大家一致同意。 踏入杨阿大的屋里,众人发现他的尸体还在屋里,死状很恐怖,竟然是吊死的。就在他屋里的正中间,用麻绳悬在一根房梁上。抬起头可以看见,那杨阿大的脸泛着青紫色,确实是属于吊死会出现的状态。 围在杨阿大家周围的村民,都不敢去动杨阿大的尸体,他们在等村里的老主事们来处理。 许逸他们看了一会儿,因为时间有限,就离开了现场。 “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回去的路上,老道士叹息道,好好地一条生命,还这么年轻呢。 王潇说:“会不会是,他对守墓太执着,受不了最后的结果。”那木少爷不是说,跟杨阿大解除了雇佣关系吗?想来杨阿大家守墓也守了上百年,这份执着其实可以理解。 “那这杨阿大的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许逸坐在他们旁边,被车子摇晃得晕晕欲睡。现在听见有关杨阿大的事情,他心里还是毛毛地。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管是杨阿大守墓和自杀一事,还是那木少爷的故事,都充满了谜团。 一般人,会跟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那些事情吗? 而他们木家,又真的那么信守承诺,守墓千年? 脑子里想着这些东西,许逸就睡不着了。他拍拍旁边的胖子,那胖子也没睡:“兄弟,你相信木少爷的故事吗?” 那胖子摇摇头:“世上哪有那样好的人家,出一个我还信,全部都是我就不信了。” “说的也是。”如果木家真那么负责任,许逸就没机会进去摸东西了:“我估计是木家人好大喜功,自己给自己家刷逼格,估计对每个人都这么说,谁信谁是傻逼。” 只是杨阿大的死,始终让许逸心里不好受。 回到徐州之后,几个人各自分道扬镳,各找各妈。 许逸和胖子这对难兄难弟,还是在一起。回到家后,许逸把之前带去的佛爷拿出来,恭敬地摆回去,然后上了一炷香。 同居那胖子早就洗完澡去睡觉了,许逸把自己洗干净以后,重新把佛珠拿出来戴上。这次没有带佛珠出门,主要是怕在那些地方频频见鬼,也是害怕不小心给弄丢了。 想到这儿,突然想起来自己顺回来的宝贝还没看。 许逸找出那脏脏的腰包,从里面把青铜盒子给掏了出来,一个人坐在床上慢慢看。 他拿着那盒子,凝神研究了半天,有点狗咬乌龟无处下牙的意思。因为这盒子密封得很紧,连条缝儿都看不见。 顿了半晌,许逸无意中按到那卍字形的某个部位,咔哒一声,居然打开了盒盖。 “……”他往盒子里头一看,看到的竟然是,满满地一盒子金黄色的……骨头? 这个时候,隔壁的胖子猛地睁开眼睛,那眼里头好似泛着幽光似的,凛冽得吓人。只见他坐了起来,刚想下床,可是不一会儿又马上躺了回去。 “胖子,你睡着了吗?”许逸敲了敲胖子的门,然后直接拧开锁头走进来,他手里头捧着一个青铜盒子,就是他刚才打开的那个。 “干甚,扰我清梦。”胖子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瞅着许逸。 “他娘的,我顺回来的这个宝贝,你猜是什么东西?”许逸坐在他床边,一股脑地吐槽道:“居然是一盒子骨头,虽然看起来很像金的,但是只是像而已,它真的就是骨头!” 要是金的多好,是不! 许逸打开的盒子,呈现在胖子眼前。那骨头一节一节地,看起来很像人的手指和手掌的部分。 胖子一眼就看透,这是一双人手的骨头,齐腕而断。 这天晚上,许逸又做了个梦。导致他早上两眼发青,脸色苍白。一大早起来给自家佛爷上香,顺便唠叨唠叨他老人家:“亲爱的佛爷,出去旅行了一趟,也别忘了努力镇宅呀。您看昨天晚上,我就被那鬼梦给吓到了。” 昨天晚上,许逸梦见的不是谁,正是那杨阿大。他梦到杨阿大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面容扭曲诡异,嘴里却一直在喊救命。 最后杨阿大活生生把自己给掐死了,临死前他死死瞪着许逸,那不甘心的眼神,就好像在怪许逸没有去救他。 许逸惊醒之后一身都是冷汗,他在心里抱怨杨阿大,明明是你自己要自杀的,为什么还要求救?又是那种把戏吗?你究竟想害谁呢? 上午吃完早饭后,许逸心里不踏实,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给王潇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王哥,我能请你做一场法事吗?” 王潇听完许逸的想法,很快就答应了。作法事的地点定在郊外,荒无人烟的地方。 当晚只有两个人参加,许逸负责开车运送东西,王潇负责作法。 “小老板,你说吧,这场法事你想怎么做?是简单地超度,还是招魂?”王潇穿着一身天师袍,什么都已经准备好,只等着开坛。他知道,许逸找自己来肯定不是单纯地为了超度杨阿大,可能还有别的目的。 说实话,王潇自己虽然不是好奇心特别重的人,但是也很想知道一些答案。 “王哥,其实老实告诉你,我有些问题很想问问杨阿大,如果能招魂的话……那就最好。”许逸看着王潇,意思不言而喻,他想招杨阿大的魂。 “好,那就招魂。”王潇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东西,他开始作法。因为没有杨阿大的生辰八字,只有一个名字,所以比较困难:“希望这几天死亡的人,叫做杨阿大别太多。” 王潇是见过杨阿大的,他摒除杂念,在脑海中想着杨阿大的模样,然后一边画符,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道:“老祖传令牌,金刚两面排,千里拘魂症,回归本性来。”这咒语连续念了无数遍,符咒也画了无数张。 这些符咒,王潇用一个火盆,把它们烧在火盆里。 寂静黑暗的夜晚,火光上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一开始只是一个很淡的轮廓,后来慢慢凝聚成型,有了脸孔和四肢。 到了最后,人影虽然依旧模糊,但是这个模糊的影子却把许逸和王潇吓了一大跳,两个人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们齐齐惊呼道:“木少爷?” 只见那抹若隐若现的影子,身穿一袭白色休闲服,正是许逸他们那天见过的木少爷的装束。所以二人都震惊了,招杨阿大的鬼魂,怎么会招来木少爷的魂? 人家木少爷不是,还活得好好地吗? 还逗留在柳州的木少爷,在杨阿大吊死的那天晚上生了一场怪病。他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导致和他一起来柳州的下属何九急死了,连忙送他去附近的卫生院就医。 结果医生根本检查不出来木少爷究竟生了什么病。 后来在卫生院里躺了一天,木少爷自己就好了。他醒过来之后,要求回一趟村里。 “子恒少爷。”木少爷的名字叫子恒,何九就这么喊他:“您现在身体有恙,不如尽快回苏州养着。等以后再来柳州也不迟。” 今年已经来了两趟,按理说也够了。没瞧见那些村民们都感恩戴德吗?这下子回去以后,木老爷子肯定会高兴。而老爷子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把家主的位置传给这位最小的儿子,木子恒。 “回一趟村里。”脸色仍然苍白的木子恒坚持道,只见他眨眼间,多了几分锐利之气。跟从前的木子恒相比,好像一夜之间成熟了几十岁。 “是……子恒少爷。”他身边的何九,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多嘴。 木子恒回到村里,被告知杨阿大死了,他露出惊讶的神情,马上赶去现场看了看。这个时候,杨阿大的尸体已经被收了起来。因为杨阿大没有亲人,村民们没有给他设灵堂,只是给了一副棺木,准备第二天一早就拉去火葬。 木子恒没有去看杨阿大的尸体,因为他太累了,连走路都有点困难。 跟在木子恒身边的人何九,总觉得他们少爷,这几天有点浑浑噩噩,眼神有时候清明,有时候迷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且事后问起,木子恒并不知道自己有迷糊的时候,他显然不记得那些经历。 更让何九奇怪的是,他家少爷这次坚持不回苏州。理由是身上有些不舒服,怕回去会让老爷子担心,还是把身体养好了再回去。 这一养就是半个月,半个月后,木子恒的身体渐渐好转,不会再出现有迷糊的时候。 “我要进一趟燕子峡。”半个月后的一天,木子恒突然这么说道。 不顾何九的阻拦,说进去就进去了。令何九印象最深刻的是,从燕子峡出来之后,木子恒黑着一张脸,那眼神好像要杀人似的,可怕得很,也冷漠得很。 …… 距离那天晚上招到木少爷的魂,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那天晚上,许逸和王潇震惊过后,就努力询问木少爷的鬼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惜木少爷的魂魄很不稳定,当时无法开口说话,他也没能坚持多久就散去了。 后来王潇说:“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杨阿大的鬼魂早就不在了,或者是不全。你回想一下咱们最初遇到的杨阿大,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他可能魂魄不全。” 许逸想了想,摇头说:“那也不对,就算杨阿大魂魄不全,招不来魂,咱们也没可能招到木少爷的魂。” “我要说的重点就是这个……假如现在木少爷还活着,那么他就已经不是原装的木少爷。”王潇想到了胖子的事情,他叹气一下,继续说道:“杨阿大临死前,肯定发生了什么怪事,然后木少爷的魂进了他身体,才死去的。而眼下还活着的木少爷,要么就是杨阿大,要么是……其他的东西。” “你是说,换魂?”许逸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他很怀疑,自己的世界在一个月偷偷换了一个,就跟杨阿大和木少爷那样离奇。 “对,就是换魂。杨阿大,木少爷,或者还有第三个存在,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怎么换,只能知道最后是木少爷进了杨阿大的身体,然后死了。”王潇看着许逸:“想知道答案也不是不行,去找木少爷。” 许逸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不好吧? “去,去找木少爷?有必要吗……我们只是过路人,也管不了这事儿。更何况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样。”他心里头惦记着那第三个存在,顿时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被王潇说得毛骨悚然地。 “你害怕?”看着结巴起来的青年,王潇感到好笑,他就服了许逸了,这人不是天天跟个粽子在一起吗,居然还会害怕。 不过想想也是,许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边有个粽子。 突然王潇脑洞大开,不知道许逸身边的粽子,对上另一个疑似粽子的东西,谁比谁厉害? “也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没必要吧。”许逸下意识地辩解,想让王潇知道自己真没害怕的意思,毕竟连真鬼都见过,那杨阿大算个屁:“对了,你知道我……”许逸刚想问问王潇,知不知道自己见鬼的事情,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只好先闭嘴,掏出手机一看,是胖子打来的。 “胖爷,什么事儿?”许逸接起来说道,他现在没在家,正和王潇在外面的茶楼见面。 “兔子,回家吃饭。”那边胖爷的声音溢出话筒,传到王潇的耳朵里。 王潇赶紧使眼色:“你回去吃,我自己搞定。” 许逸摁住话筒:“这哪行,我们一块回我那,胖子把饭都给做好了。” “不不不,小老板,你自己回去吃就好了,我还有事儿,我得先走一步。”王潇一溜烟就真的走了,没给许逸一点游说的机会。 因为怎么说呢,谁他娘的敢吃粽子做的饭,那不是找死吗。 不是每个人都有小老板的福气,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这种福气。还有,把个粽子搁家里做田螺汉子,咳咳,小老板也不是一般人。 “哎,跑得真快……”许逸摸摸脑袋,不明白王潇为什么突然这么不从容,在他印象中王哥是非常从容淡定的一个人。 而刚才王潇的表现,就跟老道长突然上了他的身一样。 “额……”想到鬼上身这个话题,许逸不由打了个寒颤,赶紧结账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许逸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一句话:那木少爷究竟活没活着? 他好奇死了,又害怕死了。 “兔子,你这是……大热天地发冷吗?”胖子打开家门,看见一只自己抱着自己的在恐惧的兔子。 “进去,跟你说事儿。”许逸恢复原样,连忙把胖子推进家门,那模样蹦蹦跳跳地,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分享恐怖事件。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把恐惧的事情说出来,分享给别人,自己就不那么害怕了。 许逸边吃饭边对胖子说完,感觉自己还真的没那么害怕了,他咧嘴笑得很开心。 “这样吗?”胖子听完以后,若有所思地阴笑了一下,而且特意背过去,没让许逸看见。 “他娘的,王哥说得很离奇,我都不知道该信他还是不信他。你说世界上真的,有换魂这事儿吗?”心里惦记这这件事,许逸连进厨房洗碗筷都觉得有点毛毛地。 “谁知道呢。”那粽子轻轻说:“你快去刷碗。” “……”我们许小爷连鬼都见过,还怕进厨房刷碗,刷就刷呗。 从厨房出来,许逸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他对胖子说:“对了胖子,你多久没往家里打电话了?你住在我这儿有一个月了吧?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61|1023.40 在许逸的心中,胖子就是那被老爹逼婚,以至于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而这可怜人就是自个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自己怎么也得全力支持,所以他拍着胖子的肩膀说:“兄弟大可放心,你爹不让你回家,我这儿却随你住,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胖子一脸感动地说:“不愧是兄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胖爷爷,肯定住到够本为止。 “那是当然,我们是兄弟!”说句实话,许逸还巴不得胖子别走,因为胖子一走,这套大房子就空荡荡地,一个人住着难免寂寞。 而且许逸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就是,他觉得自己这套大房子里面,有点古古怪怪。晚上睡着屋里,总觉得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东西干扰似的。 虽然屋里有尊佛爷镇守,但是佛爷时灵时不灵,偶尔就让那脏东西钻了空子。 有胖子在隔壁坐镇的话,许逸多少能踏实点儿。 在作法招魂后的第二天晚上,许逸刚躺下床睡觉,突然听见有人在敲自己的窗子:“铎铎!铎铎!”他就骂了一声:“是哪个熊孩子,边儿玩去!” 骂完之后,许逸就愣了。 因为许逸住在八楼,别人根本不可能敲到他的窗子。除非那人的腿有八楼那么高,但这是不可能的。 “……”许逸慢慢抬起头来,往窗子那边看了一眼,果真看到一个肩膀以上的身影,那人又敲了两下:“铎铎!” “你是谁?”许逸颤抖着声音,问了他一句。 那人影没有回答,他继续在敲许逸的窗子:“铎铎!铎铎!” 许逸当即怕得要死,因为已经猜到了,外面那东西很可能是脏东西,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要说许逸三番两次遇到脏东西,除了上次的新鬼陈老伯意外,其余都是远远一瞥,并没有什么直接交流。而窗外的这个,明显不是以前的那些,它好像有所目的。 许逸不知道它要干嘛,又会不会害自己,所以他拉起被子蒙头就睡,并不管窗外的那东西。 “铎铎!铎铎!铎铎!”敲窗子的声音一直持续,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想忽略都不行。 之前说了,许逸是个有脾气的人,而且年轻气盛。他一生气起来,管你他娘的是人还是鬼。 只见许逸猛地掀开被子,下床气冲冲地走到窗子面前,刷拉一下,把窗子就给打开了。 “……” 第二天早上,赵振北看到一只精神困顿的兔子,好似拉耸着耳朵,没睡醒一般。 “这状态,昨晚又看花姑娘了?”胖子问道,坐在许逸身边,把早餐移到许逸面前,是煎鸡蛋夹火腿。 “没有花姑娘,只有爷们儿……”那许逸揉揉脸,叹了一声气道:“胖子,咱去一趟苏州吧。”他想清想楚之后,觉得这一趟肯定要去,不去都不行。 那胖子在煎蛋上面倒了一堆番茄酱,好像番茄酱不要钱似的,闻言惊讶道:“啊?又走?”这不才回来没多久么? “去木家走一趟。”许逸说。 “你还惦记着换魂那事儿?没准是王哥骗你的,当不得真。”胖子劝道。 “我觉得是真的。”昨晚许逸打开窗子,其实什么都没看到,那人影好像一阵风似的吹散了。他站在窗前逗留了一会儿,无意中看到窗边系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白色的布条。 许逸把它解下来看到,上面写着一串地址,竟然是苏州木家。 又是木家,这个时候跟许逸说,这事跟木少爷没关系,他是打死都不信。 那王潇听闻许逸要去苏州,认真劝道:“小老板,你本身就容易招惹脏东西,而且这件事明摆着就诸多□□,你得想清想楚再决定要不要掺和进去。” “王哥,那木少爷你也见过的,虽然爱吹牛了点,但是人不坏。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那东西说不定还会伤害木少爷的亲人。”许逸想来想去,都觉得那布条是木少爷的鬼魂送来的。 他担心自己的家人,所以就来向许逸求救。 许逸想到这里,又想起那个关于杨阿大掐死自己的梦。难道说,那个梦里的杨阿大,其实就是木少爷,他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在求救? 梦里的杨阿大掐死杨阿大,其实意义就是,真的杨阿大,掐死假的杨阿大?木少爷想告诉许逸这些东西,但是许逸当时不可能明白。要不是找王潇作法招魂,他们可能一直都无法知道真相。 或者说那个梦,根本就是木少爷临死时的画面,他是先被人杀死,然后才被吊上去的。 这一次去苏州,只有许逸和胖子两个人。 许逸连佛爷都没带,只带了手上的佛珠。因为这次不是去攀山涉水,不用担心弄丢了佛珠。至于不带佛爷,是因为许逸觉得,这佛爷玩心太重,出去玩儿了一趟回来就有点儿膨胀了。 临出门前,许逸给家里的佛爷上了一炷香,顺便告诉他:“我出门了,你好好看家。我已经不指望你能赶走脏东西,不过至少帮我看着点,别让它们在我屋里头撒欢,这是最低要求,阿弥陀佛。” 那嫌弃的口吻,只差没直接说出来,你个吃白饭的,一点卵用都没有…… 咔擦一声门关上,只见那佛爷怒目圆睁,伐开心。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地界,人杰地灵,自古以来出了不少人物和典故。要问这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去走一趟就知道了。 许逸刚踏入苏州,对苏州的第一印象就是,这里很多美人。 美人不分男女,在这里并不泛指女性。有些男人韵味起来,比杀器还要杀器。 这样的男人,许逸在拜访木家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 他叫木子洵,是木家老爷子的第二子,今年三十五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许逸替他感到可惜,因为这么完美的人,竟然腿脚不便,只能依靠轮椅活动。 木家在苏州是氏族大家,历史悠久。他们家的园林,也是苏州的一大景观。有时候木老爷子高兴,会开放自家的园林,供各地游客观赏。 “你们是来找子恒的?”那木子洵长得面若桃花,气质儒雅,只见他笑容和煦,口吻温柔道:“那恐怕不巧,子恒他前阵子去了柳州,到现在还没回来。” 算算时间也有大半个月了,木子恒还没回来,木家人也感到奇怪。 听说木子恒还没回来,许逸很懊恼,是他自己思虑不周。他们都没有考虑过,要是那东西不回木家,也是有可能的。 当下许逸就犹豫起来,自己是去还是留,好像这一趟注定没有收获。 “要不两位稍等一下,我去问问子恒,看他什么时候回来。”木子洵对待自己弟弟的友人,很是客气,一点也没有大家少爷的架子。 “也好,那就谢谢子洵少爷了。”许逸这么喊他。 “叫我子洵就好。”木子洵对他笑笑,这才进去打电话。 许逸和胖子二人,坐在外面的花厅。等主人一走,两个人便开始观察这富丽堂皇,不失优雅的住宅。 这是住宅吗?真不是拍电视剧的背景? 有钱人。 “真是土豪啊,我虽然有点小钱,但是跟人家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许逸感叹道,他自己的钱还是父辈留下的,几处产业一直雇人打理,自己并未亲自过问。 是因为许逸那时候还小,等他读完书出来,还没做好接手的准备,便又遇到了胖子那档子事。 “什么土豪,他也不过是个富n代,靠老子吃饭。”胖子显得不以为然。 “兄弟,你别忘了我也是和n代,也靠老子吃饭。”许逸说道。 “所以我也仇视你,哼,老子仇富,怎么着?”胖子哼哼唧唧地说。 “你这胖子,你自己也不穷,怎么十年如一日地仇富啊?”许逸心想,难道是小时候的阴影到现在还没退散? 小时候跟胖子一起上学,胖子家教管得严,零花钱每天最多五毛。而许逸的爹妈宠孩子,零花钱每天无上限,爱吃什么买什么,当真是吃一碗倒一碗,那做派别太土豪。 胖子由此恨上了他,因为他是别人家的孩子。 “你说那木少爷,会回来吗?”胖子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他不要回来,谁知道回来的,会是个什么东西。”许逸叹息道。 木子洵的轮椅,停在原地,无意倾听外面两个青年的对话。 那胖子说:“你会不会告诉木家人,木少爷已经死了?” “你当我傻吗,我肯定不会说啊,因为说了人家也未必会相信。没准还当我们是神经病,打120送我们去接受治疗。”许逸笑了声,然后正经地说:“胖子,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多管闲事,只是想证实王哥的说法,到底是不是换魂。”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粽爷有时候很看不起许逸的智商,可是有时候又被许逸弄得心里头毛毛地,总是疑神疑鬼。 “这是个秘密,不告诉你。”许逸说完,就闭上嘴巴。 关于这是个什么秘密,其实许逸撒了谎,他哪有什么秘密。有的只是一些玄而又玄的感觉,连他本人都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干脆不告诉赵振北,以免对方满嘴胡扯八道,拿来打趣自己。 屋里边安静了片刻,那木子洵坐着轮椅出来,满面笑容说:“刚才我跟子恒联系了,他说明天就回来。既然这样的话,不如二位在木园留宿一晚,明天再跟子恒见面。” 许逸一开始是拒绝的,所以他露出犹豫的神情。 是隔壁那目光短浅的胖子跟他咬耳朵说:“住就住呗,怕他个球,老子一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不住白不住。” 俨然是一副想吃垮木家的气势。 “那行,恭敬不如从命,我俩就在贵府上唠叨一晚。”许逸答应了下来,顺便嫌弃地看了一眼胖子,出息!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在这里跟木子洵聊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晚上被邀请去吃饭。 凡大宅门中,规矩甚多。 许逸还以为会是跟木家一大家子一起吃,他都有点后悔留下来了。结果不是,其实饭桌上只有他和胖子,以及主人木子洵。 原来木家人口众多,一般不在一起吃饭,都是在自己的小院里各自解决。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木老爷子召集的时候,才会在一起吃饭。 “两位见笑了,我们家的人口确实有点复杂。我父亲一生娶了四位夫人,子恒的母亲是最后一任,所以子恒也是我们兄弟之中年纪最小的。”木子洵往上还有一个大哥,三个大姐,他们都结婚生子了。只有木子洵,因为腿脚的关系,今年三十五了还不愿意结婚。 “子洵少爷,我以为你们这样的家庭,肯定有很多规矩,没想你也跟我一样,喜欢边吃饭边唠嗑。”那许逸有几分惊讶。 “不要叫我少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埋汰我。”木子洵无奈笑道,看样子确是出于真心,而不是故作客气:“喊我子洵就是了,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也喜欢在饭桌上闲唠嗑。” “原来如此,可是喊名字太过没礼貌,我还是喊你洵哥吧。”许逸就笑着说。 “嗯,你年纪比我小,我就喊你小逸,可好?”木子洵口吻温柔道。 “好啊。”听见这称呼,许逸愣了会会,因为很久没有听过别人这么喊自己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此刻听见了木子洵的声音,竟然有几分亲切。 “兔子,我吃饱了。”在一旁的赵振北,突然放下碗筷,说道。 许逸回过神来,看见胖爷这姿态,他连忙给胖爷倒了杯茶:“喝着。”因为胖爷自认是个*丝,向来不喜欢跟木子洵这样的人交谈来往。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话不投机半句多? 对,在木子洵这种人面前,胖子会浑身不自在,想骂娘都有种别扭的感觉,一点都不爽。 “两位的感情真好。”对面的木子洵看见他们俩,连口吻都带上了点向往的味道。 许逸是那善解人意的小太阳,知道木子洵肯定是羡慕能够自由健康交朋友的人,而木子洵自个,因为腿的关系,可能身边很缺少这种肝胆相照的好友。 “得一知己,不恨天下。”他随手借来一句名言,故作深沉。 “小逸,说得很对。”那男人却笑笑应是。 是夜,许逸和胖子被安排在木子洵卧房附近的客院,一打开门就能看到园林。 和木子洵聊到晚上十点左右,那温柔的木家少爷,叫人送他们回屋。 二人跟着一位小姑娘,走在古香古色的回廊上,顿时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不由感叹资本家的*生活,给老子老子也愿意。 “今儿个装逼装够了,终于舍得说再见了?”走进许逸的屋里,那胖子啧啧说道,直冒酸气。 “洵哥他人不错,值得交往。”许逸在屋里转了转,顺便把窗子打开,透透气。 “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这样的兔子。”能跟他这样的糙爷们一起跳脚骂娘,也能跟木子洵那样的人物吟诗作对,推杯换盏,果真是动静皆宜,八面玲珑。 那么许逸他,更喜欢哪一种朋友? “嘘,胖子,你过来瞅瞅。”许逸站在窗子面前,小声对胖子招了招手。 “咋了?”胖子疑惑地走过去,只听许逸说道:“你看外面,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胖子闻言,仔细瞅着窗外,只看到寂静优美的园林风景,在夜色下虽然有点儿阴森,可是也没有哪里十分不对劲。 他就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那许逸摸着下巴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太和谐,让人看了不舒服。”他感觉是一种不明朗,不开阔,很是压抑的感受。 “你厉害,我什么都看不出来。”然后胖子打了个呵欠,跟许逸道别说:“我困死了,我过去睡觉了。”他的房间就在许逸隔壁。 “你去吧。”许逸沉思着,没空理会胖子。 那胖子走到门口,只见他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走向隔壁的厢房。 晚上十二点前后,许逸醒了过来,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刚好四个零。他起床喝了杯白开水,喝着喝着,听到一阵人声。 好像有什么人在外面鬼鬼祟祟似的。 “四夫人,这么做行吗?要是老爷发现了怎么办?”一道清脆好听的姑娘的声音,现在刻意压低了下来,显然是不想被人听见。 “绣雯,你就这样做吧,就算老爷发现了,也没人知道是你做的。”那四夫人说道。 “可是……子洵少爷他……” “我知道你不想害他,可是绣雯,你想想你弟弟和爹妈,你要是把这件事做好了,我保证遵守承诺,给你弟弟治病,给你家钱和房子。” “四夫人……”那绣雯很是犹豫,不想做害人的事情。 “我只是让他不良于行,不会要他的命。绣雯你想清楚,如果你不肯做,我就让别人去。到时候就不是要了他的双腿那么简单。”那四夫人便威胁道。 “好。”绣雯最终还是答应了。 坐在屋里的许逸,心里头一阵打鼓,紧张得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跳。他心想,难道自己撞上了宅斗大戏?那可就刺激了。 可是不对,那木子洵的双腿不是早已经坏了吗?为什么还有人要派人去害他的双腿? 许逸霍得站起来,然后轻手轻脚走到门前,从门缝里往外面看,他看到一条乌溜溜的大辫子,那应该是一位少女的窈窕背影,有点儿急匆匆的味道。 咿呀一声,许逸的房间门打开,只见他悄悄溜出去,跟着那大姑娘在月光下行走。 那大姑娘左拐右拐,来到木子洵的小院,然后四处张望了一番,看看有没有人。 许逸紧紧盯着她的动作,只见她把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塞进那小院的门缝儿里。做完这件事,那大姑娘急忙离开。 许逸犹豫了片刻,不打算再跟着那姑娘。 可是接下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险些让许逸的头皮炸了开来,因为他看见那大姑娘,在园子里走了一圈,最后竟然,在园子里一口井中,投了下去。 许逸要去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 “救命啊!”他来到井口,情急之下就大喊了出声:“快来人啊,有人投井了!” 许逸是个旱鸭子,这时候他也不敢跳下去救人。要是他会游泳的话,肯定二话不说就跳下去了! 他用手机照照井下面,想看看里面的情况。可是竟然看不到底,可见这口井很深很深。 第一个来到现场的是胖子,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问道:“兔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那许逸说:“有人投井了,快去喊人来救人!”他看了看胖子的身材,就歇了让胖子下去的念头,虽然胖子会游泳! 可恨可气,许逸头一次唾弃自己,竟然连胖子都学会了游泳,而自己偏偏不会。 木子洵很快就被叫了起来,得知有人投井,他马上喊来两个壮汉,下井里救人。 62|1023.40 十二年前,木子洵的腿还是好的。那时候他才二十三岁,正是慕少艾的时候。 木子洵心里有个秘密,他每天悄悄关注一位叫做绣雯的姑娘。 那姑娘在他院里管事,把他的小院管理得妥妥帖帖。是个心灵手巧,又爱笑的女孩儿。 木子洵本来打算,要是再喜欢绣雯一点,就跟自己的母亲说说,娶了绣雯做妻子。 只不过还没喜欢到那个地步,突然有一天绣雯就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她的家人,听说去了国外给家中独子治病,从此杳无音信。 同一年,木子洵的腿开始作痛,医无可医,到最后全然瘫痪,只能靠轮椅活动。 又过了两年,他母亲去世。 “我一直以为,绣雯跟她家人去了国外,岂知道……竟然……”竟然是在井里发现了伊人尸骨,这叫细腻感性的木子洵难以接受,一度流泪。 “洵哥,节哀。”作为发现者,许逸听了木子洵的故事之后,很同情这个男人。他拍了拍木子洵的肩膀,说起更重要的事情:“我觉得绣雯姑娘,她突然出现是有目的的。” 相比起木子洵的悲伤,许逸对这件事怀着很大的疑惑。 木子洵控制了一下情绪,抬起头问道:“小逸,你跟我说一下,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绣雯的尸骨,已经收敛了起来,不日送去下葬。 “洵哥,如果我说,我昨晚确实看到了绣雯姑娘,你会相信我吗?”许逸的问题,令木子洵陷入愣怔,然后这个男人点点头,悲伤地说:“我信你,你是第一次来木园,也许你就是绣雯的有缘人,她一直在等着你来救她。” 这说法就太玄了点,让许逸深感压力山大,他笑了笑说:“姑且是吧,总之我看见了她,还听见一些话,你附耳过来。” 木子洵听罢,当真附耳过去,不疑有他。 听完许逸的陈述,他睁大双眼,感到不可置信。 “是与不是,去证实一下不就知道了?” 当下,许逸就和木子洵一起去那道院门,寻找那绣雯藏在门缝里的东西。 最终他们找出一个油纸包裹,从里面取出一张已经褪色的纸人。那纸人上写着木子洵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而纸人的双腿上,分别插着两根针。 这就是木子洵不良于行,双腿瘫痪的诅咒,尤其恶毒。 “果真是她!”木子洵拿着那纸人,目眦欲裂,恨不得亲手撕了那四夫人:“枉我对她万般敬重,没想到她竟然暗算于我,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别人家的家务事,许逸不好插嘴,便闭嘴不语。其实心里却很清楚,那四夫人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了自个的亲子,木子恒。 木子洵又道:“既然如此,那我母亲是否也是……” 许逸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会儿忍不住插嘴:“既然那四夫人不敢下重手,那断然不是的。” 木子洵便沉默了下去,这儒雅斯文的男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子洵少爷。”有位大叔进来说道:“子恒少爷回来了,正在老爷那里请安。他遣何九来说,一会儿过来看望少爷。” “我知道了。”木子洵摆摆手,没有往常的高兴。 等那大叔走了,他跟许逸说:“小逸,实不相瞒,你和你的朋友振北在客厅的谈话,我无意中听了几句。好像跟子恒有关?能告诉我吗?” 木子洵是正人君子,当时并非有意偷听,他停在那里不出来,只是出于礼貌。 许逸很相信木子洵的人品,他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可以告诉你,但是信不信在你。如果你不信的话,就当作我什么都没说过。” “我相信的,你何必要骗我。”木子洵也很相信许逸。 许逸便从柳州那天晚上说起,到他来苏州前一天晚上被鬼敲窗的事件,以及那条布条,都告诉了木子洵。 “正好我带在了身上,给你看看。”那布条就在许逸的裤兜里,掏出来还带着一丝体温。 那木子洵看见,竟然失神了片刻,然后呐呐地告诉他说:“这是子恒的字迹,没错。” “那就对了。”许逸瞧见那位大叔又来了,便说:“你先去见他,什么都别说,就当做他真的是你弟弟。我和胖子暂时不出现,以免打草惊蛇。” “好。”那木子洵点了点头,突然握住许逸的手掌,说道:“小逸,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被一个美人殷殷地望着,就算他是个男的,而且还是个年纪不小的男的,也颇让人心里一酥。 更别说木子洵这种,感情纯粹,又意外单纯的人,简直就让许逸又好笑,又心疼他。 便拍拍他的手说:“好了,你收拾一下情绪,去见木子恒,记住千万别露出马脚。” “好。”木子洵应道,竟有几分乖巧的味道。 许逸看着他渐远的背影,摇头失笑。 他猜得出来木子洵此刻的心理变化,也许是因为一时之间,备受打击,整个人脆弱了下来,就下意识地对身边的人产生了依赖感。 因为木子洵身边,真心对他的人太少,能信赖的人也太少。 许逸站在这边看别人,殊不知自己和木子洵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那粽子爷爷,不耐烦扮胖子去掺和绣雯的事情,便借说昨晚没睡好,要回屋里补眠。 许逸一向知道他贪睡,便什么也没说,喊他赶紧去睡觉。 那粽爷在屋里假睡了一觉,想起昨夜那俩人的眉来眼去,便耐不住好奇,起来看看那两位又在作什么妖。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好他一来,就看见许逸和木子洵有说有笑,你拉我扯。 光天化日之下,简直有伤风化。 粽爷的眼睛闪了闪,抬脚要走。 “胖子,你醒了?”许逸满脸笑容,朝他跑了过来,问道:“你饿不饿?吃了早餐没有?” 那胖子懒洋洋道:“没吃,昨晚看了死人骨头,没胃口吃。谁知道那口井的水,是不是就是我们喝的水。”说得好像他真的怕了一样。 “不是吧?现在哪还有人喝井水,你多虑了。”许逸带他去找东西吃,顺便告诉他:“木子恒回来了,洵哥现在去见他。我们准备怎么办?跟那东西死磕吗?” 当初决定来的时候,许逸只是抱着把事情弄清楚的目的,顺便看看能不能告诉木家。 现在这情况,木子洵显然会相信他的话,就算不信也可以去证实。也就是说,其实许逸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因为跟人家死磕,他暂时还没那个本事。 “道长和王哥都不在,我看你就安分点儿吧。”连赵振北也在劝他。 “对,我看也是,要不……我们明天就走?”反正目的也达到了,接下来就是木家自己的事儿。许逸已经做好了深藏功与名的准备。 “呵,这么快就走,你舍得你的洵哥吗?”那胖子竟然打趣道。 “什么我的洵哥,明明是正当关系,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污了起来?”许逸气笑了,说胖子纯粹嫉妒:“你放心吧,我再喜欢他,也只是萍水相逢,跟我年长月久的好兄弟,还就只有你。” “哦,你不怕你走了,那东西会害了木子洵?” 这倒是一个问题,成功让许逸动摇起来,他说:“你考虑得也是,那就再观察观察?” 提出问题的胖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当天晚上,木子洵派人来告诉许逸和胖子,木子恒要留下来吃晚饭,问他们可否一起。 许逸略想一下就答应了,虽然很怂,不想跟那鬼东西一起吃饭,可是不见面怎么观察? 顺便许逸还想弄清楚,那东西究竟是杨阿大,还是别的什么? 那木子恒病了一场,再见面的时候,许逸觉得他清瘦了不少。原本有些肉的脸庞,瞬间变成了瓜子脸,再配上他略显中性的身材,就有点扶风柳弱的味道。 不过那只是外表,许逸仔细观察一下木子恒,就发现他果真不一样了。 印象中见过两面的木子恒,为人比较外露,虽然故作成熟,但其实不谙世事,还是个单纯无害的小青年。 眼前这个木子恒,清清冷冷地,浑身没有一丝烟火气儿,就好像那天上的月亮似的,十分冷艳高贵。 而且木子恒好像不认得许逸和胖子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木子恒并不是杨阿大,而是其他东西。 想到这儿,许逸不由一阵发憷。 可是来都来了,在不能退缩的情况下,他唯有硬着头皮上。 木子洵拿不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明明在电话中和木子恒提过许逸和赵振北,但是木子恒显然不放在心里。 也怪假的木子恒开头那几天神志不清,没有获得真木子恒的记忆,根本就不记得许逸和赵振北。 不过按照这粽子的性格,他就算记得也是这冷艳高贵的范儿,改不了了。 可见他的道行与许逸身边的粽爷相比,还是差了点儿,也太自傲了点儿。 “子恒,还记得我们在柳州见过面吗?”许逸上前两步,准备唠嗑几句就入座。 那木子恒垂着一双眼,淡淡解释说:“我在柳州病了几天,有些浑浑噩噩,好些事情都不太记得了。” 而这个假的木子恒确实听何九说过,真木子恒跟几个盗墓贼有过两面之缘。 盗墓贼? 木子恒的眼睛突然一睁,抬头盯着许逸的脸庞看。 光是看脸倒是没什么打紧,当他看到许逸手腕上的佛珠,他就挑起了眉头。 顺着木子恒的视线,许逸也看向自己的手腕。当他得知木子恒关注的东西,竟然是自己的佛珠,就猛地想起那照远小和尚说过的话。 那照远小和尚曾经对许逸说,这串佛珠实为功德珠。此珠一出,惹无数修道之人争相觊觎。 到目前为止许逸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突然能见到鬼魅的缘故,到底是因为这珠子,还是因为本身的变化。不过仔细琢磨那德诚和尚的回答,再结合照远小和尚的话,不难总结出鬼魅与珠子可能无关。 于是许逸也挑起眉头,心中想道,你一个粽子,瞅什么瞅? 木子恒眼睁睁地看着他,用另一只手掌把珠子给盖住了。 “二位请入座。”木子洵温言细语,把许逸和赵振北请入席中,并亲自倒上茶水。 因木子恒把许逸和胖子给忘了,他便再介绍一次:“子恒,这位是许逸,二哥刚结识的朋友。这位是赵振北,他和小逸情同兄弟,二人感情十分难得,直叫人羡慕。” “洵哥哪里话,你和子恒不也兄弟情深吗?”硬着头皮,和粽子的视线交汇了一眼,许逸总感觉对方很关注自己。 希望是错觉。 “许逸,我记住了。”那粽子淡淡道,却是没有看一眼许逸身边的胖子。 那胖子安静坐在许逸身边,只见他眼光一闪,分外沉默。 许逸知道自己的兄弟在这种场面一向不喜欢说话,假如换一个环境,换一批人,比如大排档什么的,那又不同了,那才是赵胖子抡起胳膊拍桌子吹牛逼的主场。 所以在这里,许逸是挡在兄弟面前的一块盾牌。 他必须hold住。 却因为木子恒性情大变,现场气氛滞涩而尴尬。 木子洵心不在焉,强撑笑容,也扭转不了这种局面。 晚饭后。 “子恒大病初愈,舟车劳顿,早些休息。” “好。” 随着对方说话,许逸感受到一抹关注的眼神,使得他正襟危坐。 木子恒离开后,现场气氛总算缓和过来。 那胖子甚至大呼了一口气,然后扶胸感叹:“妈呀,这是哪来的国导人,那气势杠杠滴。”好像从见到木子恒之后,他就一句话都没说。 “难道不是你怂吗?”许逸对他取笑,但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通过这次和木子恒面对面交流,他们已经确定了一件事情。 “小逸,你说得没错,他可能真的不是子恒了。”木子洵作为木子恒的哥哥,最有资格去判断。 明明走的时候,还是个爱笑活泼的青年。出去一趟回来,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刚才别说胖子感到对方气势压人,连木子洵也有所感觉,那确实不是真正的木子恒会有的气场。 “这是最难过的事实,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虽然不想说,但是许逸还是说道:“洵哥,对付他,还是放任他,这个选择权利在你手上。” “……”木子洵无言。 许逸一直没能得到答案,就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拍拍木子洵的肩膀:“回去休息吧,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你太累了。” 试想一下,如果自己是木子洵,又该怎么做呢? 一边是亲弟弟,一边是害了自己的继母,那些陈年旧恩怨,再添上如今的新事,简直是一团乱麻。 更严重的问题在于,木子洵的手中没有一把利刀。 在必要的情况下,他连快刀斩乱麻的资本都没有。 回到屋里,许逸依旧长吁短叹,那胖子见状就说:“我的兄弟,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忧国忧民了。那是别人的事,又不是你的事。” 说句老实话,他们俩人不过是路人,好心来提醒一句就够了。再掺和进去就不美了。 “胖子,你这话就太无情了点儿。”那许逸皱着眉头,他已经不止第一次觉得胖子没有同情心。比如上次在岐山的斗里那次,要不是许逸坚持,他俩就丢下道长和铁蛋自己走了。 要知道,道长和铁蛋当初进斗的目的,还是为了去救胖子。 结果胖子怎么说的,怎么做的? 他居然想要抛下去救他的人,选择独自离开。 说来心塞,不过好歹是自己的兄弟,许逸不想跟他计较得太深。如果真要计较起来,这兄弟恐怕就做不成了。 “……” 幸好那胖子语塞,没有反驳许逸说的话。看他只是搔搔脑袋,不情不愿地嘀咕道:“那就随你,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 许逸转念一想,难道胖子每次都是出于为自己考虑,才显得那么无情? “胖子,要是你自己遇到这种事儿,你会开溜吗?” 他听那胖子说:“溜个球,老子提枪上去就干翻他!”接着拍拍腰际,一副懊恼的模样说:“可惜这次出门没带枪,要是有枪就好了。” 许逸闻言就大笑:“你这胖子,果真简单粗暴。你以为那东西有这么好对付吗?他会怕枪吗?” 能够附身在一个活人身上,夺了那活人的躯体,并且把对方那样弄死,这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究竟什么才是他的克星,还是个未知数。 就算道长和王潇在身边,许逸也不可能轻举妄动。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打个电话和王哥聊一聊。”沉吟片刻,他对胖子说道。 “那行,你今晚小心点,别到处乱逛。”赵振北留下一句忠告就走了。 许逸坐在床沿上,凝神想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来拨打王潇的电话。 和王潇在电话里聊了不多会,因为王潇那边有事情,就暂时挂断了。 “明天再联系王哥好了……”许逸偶然查看时间,才发现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他打着呵欠,留了一盏小灯,便躺下睡觉,临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想,今晚可千万别再闹妖。 不过事与愿违,刚睡着没多久,房间门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许逸迷糊醒来,凝神一听,竟然有人欲意开自己的门。他心想,都这个点了,来的是人还是鬼? 难道是隔壁的胖子睡不着,过来找自己唠嗑? 他就喊道:“胖子?” 那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应该不是胖子。 就在许逸思考的期间,门打开了。许逸扭头一看,顿时瞪大眼睛,因为开门的那个人,竟然是木子恒。 准确地说,木子恒不是人,大家都知道他是个附身鬼。 只见这个附身鬼,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丝绸睡衣,脚上穿着一双室内棉拖鞋,俨然一副从床上刚爬起来的模样。 许逸收起惊异,再仔细一看,发现木子恒的眼睛竟然是闭着的,他根本就没有睁开眼。 “嘶……”许逸看到这里头皮一阵发麻,这附身鬼,在梦游?鬼也会梦游? 更奇怪的是,木子恒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他动作灵活,会自动避开桌椅……来到许逸跟前。 许逸一个灵激,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心里骂了一句娘的,准备撸袖子跟这死鬼火拼,绝不退缩。 可是那附身鬼,并没有伤害许逸。 “……”许逸眼睁睁地看着那鬼,竟然在自己床上躺了下去。 这厢房的大木床,古香古色,面积颇宽,许逸向来喜欢睡在正中间,那床沿就被鬼占了去。 我靠,他暗道。 眼下的情况就是,许逸坐在床中央,而床沿被一个死鬼把守住,那死鬼结结实实地躺在那里不动了。 弄得许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是起来开溜,还是趁机对付附身鬼。 如果要对付,又该如何对付? 可怜许逸,他坐在那儿想了半宿,愣是没能想出个办法来。 那鬼倒是睡得香,呼吸很平稳,光线照在他安静的脸上,犹如真人。 木家小少爷的脸皮,长得人见人爱,连许逸也不忍心对这张脸有任何诋毁,尽管他知道,这是个鬼。 夜色越来越深,许逸在那儿守了许久,下半夜困得要命,他竟然倒头睡了过去。 早上五点多钟,他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给吵醒。 许逸眯开眼睛,只看到那附身鬼起床,走出自个的房门,那状态就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样。 这真的是个梦游的鬼,他心想。 63|1023.40 被一个长辫子的大姑娘,带到木子恒居住的跨院。 “许先生,这边请。”刚见过面的何九,温和地请他进来。 大白天里,那附身鬼坐在书房中,正在泡茶。瞅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颇有几分魏晋名士的风流。 “请坐。” “谢谢。” 木子恒瞅了许逸一眼,那冷清和审视的眼光,好似穿透灵魂,欲意看透许逸的本质。 实在受不了这种肆无忌惮的入侵,许逸当时浑身不自在。 “子恒找我来,有什么要事相商吗?” 难道这鬼已经发现了,他自己昨晚到处乱窜,还占了别人的床。所以很不好意思,请人过来赔罪? 许逸东想西想,突然听对面的人喊了一声:“日铠。”他不明白什么意思,便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什么?” 那附身鬼声音冷冷说:“你手里的佛珠,从何处而来?” 对方果然是冲着佛珠来的,许逸打起精神,小心谨慎地回答:“我这佛珠,从来处而来,它跟我有缘。” 只见那鬼勾起嘴角,一声冷嗤,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暧昧不明的态度令许逸感到云里雾里。 “你知道这佛珠?” 所以这佛珠究竟有什么来历,竟然跟这附身鬼有干系。 “你去过柳州燕子峡?开了里面的黑棺?”木子恒不答反问,眼神淡漠,有种居高临下的矜贵,就好像和许逸说话是对许逸的施舍一样。 许逸不由恼火,心想这死鬼也太高高在上了点儿,那语气态度令人不爽。 “是我开了,那又怎样?” 他心里问一句,难道那是你的坟? “里面有个青铜盒,那物非好物,你最好物归原位。”木子恒口气淡淡地说道。 许逸忍了忍,终于问一句:“那是你的东西?” 那附身鬼回答:“非我所有。” “那不就结了。”许逸说:“既然不是你的,我为什么不能拿?” 一盒子骨头,当然不是好东西,不过也无妨,留着就留着呗。反正那么小一个,又不占地方。 “只是警告于你。”木子恒冷声道:“你若再多拿一样东西,休怪我不客气。” 那许逸说道:“这就奇怪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附身鬼重重放下手里的杯子,突然迅速出手,竟然掐住许逸的脖子。 “额……”许逸一下子憋得满脸通红,这都不打紧,脖子好像要断了一样,疼死了! 他情急之下,挥手将桌面上的茶杯扫落。 哐当一声,杯子碎成几瓣。 赵振北在外面听见动静,想起自己和许逸的约定,他不顾何九的阻止冲了进来。 “兔子!”看见许逸被木子恒掐住,赵胖子一个千斤坠向木子恒压了过去。 二百斤重的身躯横插中间,把两人强行隔开,顺便言辞激动地讨伐木子恒:“干你爷爷的,竟然欺负我兄弟!我们来打过!” 吹胡子瞪眼,就要和木子恒开战。 木子恒甩了甩手腕,冷哼了一声:“何九。”他把何九喊来说:“送客。” 许逸和赵振北,马上灰溜溜地被人赶了出去,对方竟然一句道歉也没有。 脾气有点臭的胖子气得跳脚:“我|操|他爷爷的!什么垃圾玩意儿,简直是个人渣!我们走,不住他这儿了!胖爷我不受这个鸟气!” 许逸也很生气,一言不合就掐人,什么狗东西! 不过他还有点理智,冷静下来对胖子说道:“咱们先别急着生气,没准儿这是激将法,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离开。” 离开之后,那个附身鬼想干什么? 许逸很担心,生怕那个附身鬼另有目的。 “刚才发生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洵哥,免得他自责。”许逸对胖子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继续待在木家?”胖子皱着一张脸,不乐意地嘀咕:“咱们又没有三头六臂,呆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而且那附身鬼杀伤力不小,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没得到时候救不了别人,连自己也牺牲了进去。 “我先去问一问洵哥,看看他的决定。” 许逸马上去找木子洵。 他的来意木子洵很清楚,然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木子洵焦头烂额,实在下不了决定。 “小逸,子恒是我父亲最疼爱的孩子,如果突然告诉他子恒被……他年纪大了,恐怕会接受不了。” 考虑到年事已高的木老爷子,确实也是一个问题。 这些事情许逸还真不好规劝,他就是来向一个木子洵要一个决定。 得知木子洵暂时不会处理木子恒的事情,他就提出告辞:“洵哥也知道,我们这次的目的主要如此,既然你已经有了决断,那我和胖子就该告辞了。” 话刚说完,就看到木子洵一脸错愕,好像从来没想过许逸要走这个事实。 “小逸,你要走了吗?”他着急之下,竟然握住许逸的手。 “哎?这个,洵哥,我和胖子毕竟不是苏州人,再加上也唠叨了几天,是时候该回去了。”被人拉着手,许逸说不出的尴尬,可是念及木子洵现在的处境,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而且心里始终担心那附身鬼对木子洵不利,便说道:“我知你的处境十分艰难,可是我始终是一介外人,实在无能为力。” 这些道理,知书达理的木子洵岂会不懂。 他隐忍地收回手,神情有几分艰涩:“好,我不该强留你。”默了默,又笑道:“若是哪天你得空了,再来苏州游玩。” “好,到时候一定再来拜访。” 瞅见木子洵那黯淡的眼神,许逸叹了口气说:“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和胖子明天一早再走。” “嗯。”木子洵的声音这才欢快起来。 许逸心里感叹,这男人有几分孩子气呢。 “小逸,你的脖子怎么了?”木子洵眼尖,无意中看见了许逸脖子上的指痕。 “哦,这个啊……”许逸情急之下,把胖子拉出来躺枪:“是这样的,早上跟胖子闹着玩儿,丫下手太重了,把我弄成这样。” 木子洵眼含心疼,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是肯定对胖子印象不好。 “下回小心点。” “行,我回头说他去。” 神经右手指粗的许逸,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 来到木家三个晚上,第一和第二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三个晚上,许逸睡得像猪一样。别说有人开他的门,就算外面打雷下雨,他也未必听得见。 半夜里许逸越睡越难受,总感觉喘不过气来,好像有人压着自己的胸口似的。 他在睡梦中呼吸难受地醒来过,然后低头一看,好家伙,胸口上压着一颗黑黑的脑袋,难怪会喘不过气来。 许逸骂了句娘,因为压着他的不是谁,又是那个梦游的附身鬼。 这次人家直接睡身上啊,连隔壁的空地都不睡啊,尼玛这是要成精啊。 反正许逸的脸是黑了,禁不住小声骂道:“早上才掐了老子,晚上又来睡老子,你未免太猖狂了点儿!” 不行。 许逸心想,昨儿晚上睡在隔壁还能忍受,今儿晚上这样绝壁不能忍受。 于是许逸恶胆向边生,两手扶着那附身鬼的肩膀,往外面翻。 这个动作叫做帮鬼翻身。 “好生躺着,你再上来我就掐死你。”许逸小声警告了一句,翻身进入里面的位置与他隔一段距离。 因为实在困得不行,没几分钟许逸就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那附身鬼的脑袋赫然就在他怀里。 “妈的……” 安置好那附身鬼,许逸拎起枕头和被子,到下面打地铺。 他在床前的空地刚躺下,就看见床上的附身鬼竟然坐了起来。 许逸的心砰砰跳,马上也跟着坐起来,他害怕那鬼睁眼,要是睁眼就完蛋了! “别别……别睁眼!” 看见那鬼果真有睁眼的趋势,许逸一个箭步上前去,用手掌遮住那鬼眼。另一只手扶着那鬼的肩膀,将他按下床:“睡觉睡觉,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许逸的低语凑效了,那附身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许逸静待了片刻,慢慢直起身子,然后慢慢放开手掌。 就在这一瞬间,那鬼的眼睛突然睁开。 “妈呀!”许逸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给他把眼皮子摁回去。 做完这一切他自己都惊呆了,老子啥时候这么大胆…… 连鬼眼都敢遮。 可是说来奇怪,那附身鬼被许逸的手掌摁住,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次许逸再也不敢放手,他战战兢兢地待在那儿,一直盖住俯身鬼的眼睛。 可总是这样,他很快就会累。 许逸只好用脚把自己的枕头勾上来,再次躺回床上。 这回好了,还得跟附身鬼同一条被子。 许逸哆哆嗦嗦地说:“大兄弟,共建和谐社会,从你我做起,你可千万别害你的枕边人。” 毕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千年修得共枕眠,是吧。 想来那附身鬼睡得够沉了,许逸慢慢也睡了过去。他的手掌还放在附身鬼的眼睛上,不敢放开。 第二天早上,那附身鬼什么时候离开的,许逸都不知道。他昨晚实在是太困了,一觉睡到上午九点钟。 胖子过来啪啪地敲门说:“你这个猪,太阳晒屁股了知道吗?” 走进许逸的屋里,他那大胖手一把将许逸给揪起来,让其去洗漱吃饭,他们要赶车回徐州。 “哎哟,胖爷轻点儿胖爷!”许逸叽叽呱呱叫道:“我有苦难言,你就心疼我一回吧。” “嘿嘿,爷这不是在疼你吗?”胖子用那没拧干的毛巾,直接糊在许逸的脸上。 “雾草……”那水是冰的。 许逸和胖子胡闹了一早上,准备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十点种。 …… 时间倒回早上七点半,木家四少的房间里。 那木子恒睁开眼睛,从床上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把棉鞋的底部翻起来,看到一层白色的灰。 木子恒下床,跟着这些白色的灰一路走了出去。 直到许逸的房间门口,他便停在那里,因为去无可去,再进去就是许逸的房间。 木子恒眉头皱了皱,接着原路返回。 他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从昨天早上醒来之后,就知道自己在夜里离开过房间。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昨晚临睡之前,木子恒在房间门前布下一层白灰。这白灰是他自己研制的,战时候用于追踪,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看见。 …… 木子洵知道许逸和胖子今天要走,就为他们准备了许多礼物,一定要让他们带回徐州。 许逸几次推托不果,只能和胖子人手一袋,剩下的那些特产之类的,直接邮寄回去。 他两刚走出门口,就看见前面站着一个熟悉身影。 俩人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不是吧,还来?! 那人正是木子恒,他穿着一身乳白色的丝绸唐装,站在门口好像在等人。 跟在他身边的何九,则是提着一箱行李。他最先发现许逸和赵振北的到来,开口招呼道:“许先生,赵先生。”这不算啥,可是他说:“子恒少爷等你们多时了。” 许逸和胖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黑人问号??? “等我们干甚?我们这就要回徐州了。” 那何九说:“是啊,子恒少爷突然想去徐州看看,正巧跟二位同路。” 这回别说许逸惊讶了,那粽子爷爷也暗暗吃惊,他大概没想到木子恒会这么做。 在粽爷的预料之中,木子恒要么直接弄死许逸,要么静观其变。 现在木子恒盯上了许逸,粽爷就开始疑神疑鬼,千百种可能在他脑海中飞来飞去。 “子恒要去徐州?”许逸一脸关心道:“你身体刚好,应该在家修养一阵子才对。”转头又对何九说道:“九哥你也是的,这事儿洵哥知道吗?” 何九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木子恒的态度简直可怕,目前他已经乖乖闭嘴。 “这事儿……子洵少爷不知道。”他小声回答。 “废话恁多。”木子恒说道,用眼尾挑了许逸一眼,直叫许逸颤抖。 那许逸左想右想,突然改变主意,笑起来道:“也好,那就一块儿上路吧。” 身边的粽子爷爷知道他那点子心思,忽然觉得可笑起来。 他心里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这般如此,两个粽子一块儿待在许逸身边,他们从苏州赶往徐州。 坐的是飞机,路途并不远。 饶是如此,第二次坐飞机的某只粽子,华丽丽地晕机了。 “子恒,你没事吧?”坐在他身边的许逸问道,明知道对方非我族类,可他仍然没有理由置之不理。 木子恒面色苍白,嘴唇失色,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 他终是忍不住东歪西倒。 一只手将他摆正,手掌覆上他的额头,本意是替他擦汗。 “我让乘务员弄点湿纸巾过来。”许逸的手刚要离开,一只冰冰凉的手把他的手腕抓住,继续搁在那儿不许离开。 接下来木子恒的脸色渐渐好转,保持着这个姿势,他竟然睡了过去。 “……”许逸心里那叫一个囧,敢情老子又成了他的催眠工具。 那边假赵胖子真粽子爷,看见这情况,他嘴角噙着冷笑,转过头去睡觉。 徐州和苏州两地之间的路途很短,眯一会儿便到。 许逸叫醒正在睡觉的木子恒,险些忘了问他:“你准备去徐州哪里?何九帮你定了酒店没有?” 那木子恒醒了醒神,嗓音还有点沙哑之意地说:“没有。” “没有?那你去哪里?住在哪?”许逸刚说完,就看到木子恒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不会是想……不会吧……“你……想住我家?” 隔壁胖子皱起眉,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突然跳起来说:“不行。”他不和这个臭东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木子恒说:“对。” 许逸顿时头大,这是一只鬼,他肯定不想带一只鬼回家。 只有胖子能看见他的苦瓜脸,那胖子说:“快拒绝他,我们不带他回家。” 那许逸赶紧说:“你小声点,我跟他商量商量。” 接着扭过头去,和木子恒商量起来:“子恒,我帮你订一个酒店,你看行吗?”然后对方想去哪里游玩,就去哪里游玩。 最好一辈子别回去木家祸害人,当然在外面也最好别祸害人。 那木子恒没说行与不行,他此刻摆着一副,朕已经决定了,你叽歪什么的模样。 “……” 下了飞机,许逸带着两个人回家,他们一个臭脸,一个冷脸,直叫人心累。 回到家里,粽爷看见许逸直接带着木子恒去安排房间,他脸色刷地一下漆黑。 平时许逸有一个习惯,每天出门进门,第一时间必须给佛爷上一炷香。 “子恒,你看这房间怎么样?面积会不会太小?光线会不会不足?”许逸把家里第三间卧房安排给木子恒,和胖子那间一样大,但是不向阳,光线稍显不足。 “可以。”木子恒在周遭看了几眼,指挥许逸道:“你把屋子打扫一下。” 屋里明明很干净,可是许逸听说,但凡鬼都很爱干净,受不了有一点灰尘。 “好,你先出去客厅坐一下,我马上打扫。”把木子恒弄出来客厅,他便说渴了,要泡茶。许逸马上把自己的茶具洗干净,总之整个中午都在哭唧唧地伺候这位爷。 心里苦,不解释。 好容易把房间打扫干净,眼看着就过了吃午饭时间。 许逸敲敲胖子的门:“胖爷,中午做饭吗?” 屋里胖爷哼唧:“做个球,爷以后都不做饭。” 打死粽爷,也不想做饭给那谁吃,这是以后的黑历史。 “生气了?”许逸说道:“我进来跟你说两句。”他拧开门走了进去,看见胖爷正在吃零食,心里那个好笑:“爷啊,你要是饿了咱们就出去吃饭吧,何必在这吃零食。”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瞅了许逸一眼:“卫生搞完了?” “唉……”提起这茬儿许逸就想叹气,他在胖子床沿上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跟他胖爷说:“那是一只鬼,你别跟他计较,行吗?” “……”胖爷继续吃零食,鬼算什么,爷还是粽子呢。 “我怕你激怒了他,他会伤害你,懂不懂?”许逸压低声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先把这鬼稳住,回头我们找道长和王哥商量,看能不能……” 他举手在颈间做了个格杀的动作。 粽爷心里是好笑的,就凭那几个三脚猫功夫,也想弄死木子恒,可笑。 “好吧,爷暂时忍他。” “这就对了,来,别吃这个,等会儿吃饭。”许逸顺手缴了他的零食,起身出去做饭。 胖子没来的时候,许逸是自己做饭的。 既然胖爷撂担子搁狠话,表示以后再也不做饭,那就只能许逸自己动手。 离开了三天,家里冰箱储藏的食材有限,他就简单做了两个菜,花样不多但是分量管够。 中午吃了许逸做的菜,粽爷还是不开心,因为许逸一直没有去上香。 64|1023.40 吃完午饭把碗筷收拾好,许逸终于想起来给佛爷上香这茬儿。 “阿弥陀佛,刚回来事儿多给忙忘了,佛爷您千万别生气,我给您补多两炷香,啊。”看到桌面上供奉的水果已经有些不新鲜了,许逸许诺道:“我马上出去买水果,您在家稍等片刻。” 看见客厅里没人,许逸回屋拿了钥匙和钱包就出去了。 他刚走了一会儿,家里的其中一间房门打了开来。 一个人影,来到供奉佛像的台子面前。只见他紧紧盯着前面那佛像,一会儿挑着眉,一会儿在那沉思。 “一个小小的四方神?”他冷声道。 语气是淡淡的疑问,可见木子恒自己也不确定。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许逸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一些新鲜的水果,有桃子苹果,葡萄山竹。他用新鲜的桃子和苹果,把之前那些供奉的水果换了下来,然后拿去扔掉。 手里还剩下一些葡萄和山竹,把它们洗干净以后在客厅里摆上,大家想吃的可以自己拿。 对了……鬼吃水果吗? 许逸剥开一颗山竹,在那儿发呆。他记得自己碰到的木子恒,身上是有体温的,而且能吃能喝,甚至会晕机,这跟正常人有什么差别? 基本是没有差别的,所以这不能叫做附身,正确地讲应该是夺舍。 也就是换魂。 许逸不知道听谁说过,夺舍只能施展一次。所以那东西变成木子恒之后,还有没有其他的本事呢? 不得而知。 许逸只知道那东西力气不小,掐起人来忒狠。 “啧……”他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然后端起一篮水果,去敲响胖子的门。 鬼吃不吃水果不知道,反正粽爷他很爱吃水果。 桃子苹果、葡萄山竹,这些都是他的,他吃得津津有味。 “兔子,快去找道长和王哥,让他们想办法把隔壁那东西弄走。”那胖子一边吃水果,一边说道。 他确实,不想和木子恒住在一起。 但是道长和王潇能不能对付木子恒,他也很清楚。 “我知道,明天我就联系他们。”许逸说道,心里头有点计划,他特别想弄清楚,这个木子恒究竟有什么想法。 他占了木子恒的身体,究竟是为了什么? “兔子,那东西就睡在你隔壁,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仔细把门锁好。”那粽爷叮嘱道。 看来在木家的那两个晚上,许逸房里的动静他一清二楚。 只不过那东西没有出手,粽爷就没有管他。 “我知道,我肯定锁死。”经历过两晚鬼压床,许逸比谁都害怕,就算胖子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不过……那锁真的能够锁住鬼吗?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许逸找来一条铁链,把自己的房门暗锁绕上三圈。做完这一切,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自言自语道:“呵呵,你要是还能进来,我就给你写个服字。” 然后习惯性地留下一盏小灯,许逸就躺下睡觉了。 今天舟车劳顿,他一沾床就睡得天昏地暗。 隔壁房间那木子恒,凌晨一点钟左右从床上起来,走出自己的房间。 他是闭着眼睛的,在经过客厅的时候,并不知道那儿有个胖子正在审视着自己。 那粽爷的一双招子,隐约散发着幽光,在夜色里特别明显。他眼睁睁地看着木子恒打开许逸的门,走了进去。 屋里头的许逸,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叫起来,把许逸给吵醒了。 “这么晚了……谁啊……”他嘀咕着睁开了眼睛,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站在床边准备躺下的木子恒。 他是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除了木子恒之外,门口还有一道身影,竟然是胖子。 许逸一个灵激爬起来,伸手拿起床头柜的手机关了,然后对那胖子猛挥手,示意他别说话。 他用压得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嘘……胖子,别吵醒了他,会死人的。” 这时候木子恒已经在许逸的床外侧躺下了,而许逸坐在床中央,看着胖子悄悄走进来。 那胖子比手画脚地说:“怎么回事?” 许逸低声说:“这货梦游。” 胖子说:“靠,他没有怎么样你吧?” “那倒没有,他只知道睡觉,别吵醒他就没事儿……”许逸苦着一张脸,指了指那横在床外侧的家伙:“第都三晚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胖子竟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然后才安慰他说:“兄弟扛住,没准儿这货只是间歇性梦游。到时候等道长和王哥想到办法,不就解决了吗?” 所以说,把木子恒赶出去势在必行。 不管这家伙在筹谋什么计划,粽爷都不怕。 论起杀伤力和道行,一千个木子恒都不是粽爷的对手。 对方当时能够和他势均力敌,也不过是被人利用,借了东风而已,哼。 “笑个屁,没准儿他明天晚上就去找你。”许逸说道:“道长和王哥能不能对付他,还是两说。” “嘿嘿,这你就放心吧,他不会来找我的。”胖子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行了,你快回去吧。”许逸挥挥手。 “你傻啊,既然他在你这儿睡,你就到隔壁去睡。”那胖子提议说。 “你真聪明,你以为我没试过?”许逸小心盖住那木子恒的眼睛,这才敢大点声说话:“昨天晚上,我就打了个地铺而已,他差点没睁眼把我吃了。” “……”这时候粽爷心里是复杂的,因为木子恒不吃人,真不吃人。 现代人心目中的粽子,究竟具体是什么样的角色,粽爷不清楚,真不清楚。 …… 第二天早晨的餐桌上,他们吃的早餐是许逸动手做的。白粥配小笼包,包子楼下十块钱两笼,买了六笼。 胖子一个人独占三笼,许逸分得两笼,木子恒胃口小,一笼。 对方只多用了一碗白粥,连酱菜都不碰,口味很清淡。 搁下筷子,许逸说:“子恒昨晚睡得还习惯吗?” 木子恒坐在许逸的对面,闻言点了下头,表示还行。 “那就好。”许逸做出安心的样子,也跟着点点头。 “……”木子恒不由撩了他一眼。 因为他感到奇怪,每天晚上的种种,许逸肯定是知道的,可是许逸却毫无表示。 “那天在木园,是我失态了。”他主动开口道歉,虽然这歉道得十分矜持。 “没事儿。”那许逸满不在乎说:“一点小冲突罢了,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和木子恒的争执,就像他对胖子说的一样,跟个鬼计较什么呢,计较了也没用。 “兔子,你这个还要么?”说话间,隔壁胖子的筷子竟然伸了过来。 只见他满嘴油光,面前的小笼包已经吃得精光,一个都没剩下,看模样还没吃饱的意思。 胖爷的胃口许逸一向敬佩,于是把自己剩下的半笼让了出去……“他胖爷爷,你慢慢吃。” 整个早晨的气氛,虽然表面上和乐融融,但是许逸始终心不在焉。 吃完早餐后,他背着木子恒,给道长和王潇打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让道长和王潇都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木子恒在你家?”木子恒的情况王潇是知道的,所以他很惊讶,他再一次向许逸确认道:“他真的在你家?” “是啊。”许逸叹了一口气,向他支招:“王哥,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已经确认了,他确实不是真的木子恒。” “有点棘手。”那王萧所担心的事情岂止一样,现在许逸的身边可算是群魔乱舞,哪一天他突然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要不这样,我们三个人出来商量商量?”许逸这样提议道。 王潇说:“那胖子呢?” 许逸说:“我准备把胖子留在家里,让他陪着木子恒,以免木子恒生疑。” “不行。”王潇马上就说:“你不能让胖子在家陪他。” 许逸不解:“为什么不行?” 那王潇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是说:“你把胖子支出去,你自己出来。让那东西自己在家呆着。” 他担心两个粽子在家打起来……不过,这好像不是坏事儿? 许逸想了想:“也行,那咱们,约个时间?” 和王潇约好时间之后,许逸就去找赵振北,跟他说,我要出门了,你要是不想在家跟他一起呆着,就自己出去玩儿。 那胖子问他:“你去哪呀?” 许逸没想要瞒着他,就告诉他说:“我出去找王哥和道长。你一向不爱掺和这些事情,我就不带你去了。” 胖子在那儿犹豫,一会儿他说:“那行,你去吧。” 许逸出了门,也没跟木子恒说。 他来到和王潇约好的地方,王萧和道长已经在那了,他们还是老样子。 王潇穿着便服,显得年轻稳重。 那道长还是那身道袍,看起来就像个江湖骗子,一点儿都不靠谱。 “王哥,道长,怎么不见铁蛋呀?”那铁蛋是道长的小尾巴,此刻他不在这儿,让许逸觉得奇怪。 “铁蛋在我师兄那儿学手艺。”道长说:“小老板,最近在哪发财呀?” “发什么财呀,我这都快愁死了,不信你问王哥。”见面的地方,还是上次那间茶楼,许逸坐下来,跟他们讲述,自己在苏州这两天遇到的怪事儿。 “你们说奇不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体质特殊还是怎么地,几个月来就没有哪天不见鬼的。” 那道长听完他的讲述,竟然看着王潇,结结巴巴起来:“他说的是真的?” 那要是真的……不就等于有一窝粽子住在小老板身边吗? 而可怜的小老板,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实在是令人心疼。 “那天晚上你跟我说,你还见到了一个女鬼,一开始你并不知道她是鬼?你看到的那些场景就像真的一样,感觉像时间倒流?” 那天晚上,他们两人的通话,只说了十多分钟,许逸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件事。 而这件事本身,让王潇很在意。 “没错。”许逸点头说:“那天晚上,我还真以为是正在发生的事情,直到看到那姑娘跳井,我还是以为是真的,结果有人下去打捞尸体,带上来的是一具白骨,我才知道自己撞鬼了。” 王潇皱着眉头,他做这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撞鬼的。 “道长,这样的情况你见过吗?” 那道长摇头说:“贫道也没见过,这么能撞鬼的人,我只见过小老板一个。” 而且他不只能撞鬼,还特别能招惹粽子。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小老板从来没有撞过恶鬼。出现在他身边的鬼,都是没有恶意的鬼。” 王潇一说,许逸就特别赞同:“对对对,我上回在寺庙里撞过的两只鬼,跟你们说过吗,他俩还救了我。” 他顺便跟两人说:“我手上的这串佛珠,听那死去的老和尚说,叫做功德珠。” 说到这里,许逸就疑惑了一声:“嘶,照理说你们二位也是修道之人,为什么不受这珠子吸引?” 难道那老和尚说假话? 王潇和老道士摇摇头,齐声说:“我们看不出来这珠子有什么不同。就算它真有法力,那也是佛家的东西,跟我们道家没什么关系。” 许逸一听也是,这毕竟是佛珠,不是桃木剑。 “额,道长啊,那我家那事儿,该怎么办?” 他问道长,道长就往王潇那儿看:“这个……王老弟,你怎么看?” “我们一没见过他,二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你现在问我怎么办,我也给不出个答案。”王潇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和道长去你家看一看,要是个普通鬼魅,就把它收了。” “那……要是不普通呢?” “那就没办法了。” 王潇心想,反正小老板家还有一枚粽子,那鬼魅想轻举妄动,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反过来亦然,若是有个鬼魅可以牵制那粽子,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真真,真的要上门呀?” 老道士一想到那是两个鬼东西,就他娘的头皮发麻。 大家都知道,许逸家里住着一个粽子。这个粽子很厉害,一出来就控制住了许逸身边最重要的三个人。 其中一个,还是许逸的兄弟,眼下不知是死是活。 光是这么一个粽子,就让道长和王潇焦头烂额。 要是再来一个,当真无力招架。 王潇和道长站在许逸家门前,努力祈祷这次粽子,可千万别太厉害。 否则就算他二人有千般本领,万般本事,也对付不来。 思索间,许逸掏出钥匙,把家门打开了。 一开门,就看见木子恒坐在客厅里,竟然在看电视。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在看海绵宝宝…… “额……”当时许逸那表情是僵硬的,张口来了一句:“好看吗?” 那木子恒摇摇头,竟然认真回答:“不知所谓。” 黑线刷滴一下爬上许逸的脑门,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回来了,带了两个朋友。” 他把王潇和道长请进屋里来,坐下给他们泡茶。 木子恒的视线,往许逸的身边移动,看见两个生面孔,而其中一个还穿着道袍。 不过他只看了两眼,就没什么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你好,木少爷,我们在柳州好像见过面,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说话的是王潇,他仔细观察木子恒的表现。发现果然像许逸说的那样,这个木子恒不是原来的那个。 “是这样的,王哥。子恒他在柳州生病了几天,不太记得那几天的事情。我给你们重新介绍一下。” 许逸很热情,但是架不住木子恒太冷淡。无论许逸怎么说,木子恒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脸孔。 仿佛王潇和道长在他眼里只是尘埃,不值得交流。 这人的冷淡,是到了一定的地步。弄得许逸很尴尬,小声向二位道长赔罪。 木子恒的冷淡,王潇和贾长云当然不在乎。他们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和这只东西促膝长谈。 “没关系,我们都是老熟人,这有什么好介意的。”道长悄声说道,端起许逸给他泡的茶,喝了一口。 “子恒。”许艺也给木子恒倒了一杯茶。 岂料那木子恒看都不看一眼,竟然起身进了房间。 王潇和道长齐齐乍舌,这东西的性格,还真够作的。 “额,小老板,他平时就这样?这么难伺候?” “对,连胖子都受不了他,让我赶紧找你们支招,把他给请出去。”许逸扶着额头,头疼地说道。 说起胖子他们赶紧问:“那胖爷爷上哪去了,怎么不见他呀?” “胖子不想跟他呆在一个屋里,估计是出去玩了。” 道长和王潇闻言,露出深思的神情。 按理说一山不能容二虎,小老板的屋里,已经有一只大粽子了。要是再来一只,那大粽子肯定不乐意。 眼下大粽子却没有动静,反而让小老板去找他们,怎么想都不对劲。 除非有一个可能,就是后来的这一只,比先来的大粽子更厉害。 想到这儿,道长和王潇齐齐到抽了一口凉气。那要是真的,他们得赶紧抱大腿了,否则怎么死不知道。 “我说道长,你们到底看出了什么没有?” “这个……” 道长正在支支吾吾,家里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等一下。”许逸过去开门,正是那胖子回来了。 那粽子爷爷不习惯出门带钥匙,每次都被许逸觉训。 “怎么又忘了带钥匙。” “谁来了?”胖子走了进来,喊了一声道长和王哥。 屋里的二人,连忙回了一句胖爷爷。 “哎哟我胖爷爷,几天不见您更帅了,瞧这身板,这脸盘儿,分分钟把那什么棒子棍子,全都给比下去了。”道长使劲儿地拍马屁,老脸几乎笑成一朵菊花。 许逸也挺佩服他的。 “行了,说吧,有什么事儿要求你胖爷我?”胖子也是个明白人,深知道长的本性,就一老奸巨猾。 “没的事,贫道最近安守本分得很,有事的是小老板。”道长冲着许逸努努嘴说。 木子恒这个事,粽爷肯定是知道的,那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连王潇也很想知道,他们一致看着胖子。 许逸奇怪的地说:“你们看他干甚,他又没有本事。” 只听胖子说:“既然你们都管不了,我就更管不了了。” 王潇和道长心想,你就继续装吧,明明是个大尾巴狼,装什么小白兔。 不过他们也愁,看来粽爷不会管这事儿,这下可苦了小老板。 “怎么了,没法子?”压低声音,许逸瞪着眼睛问道。 “不是没有办法,是我们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出来。”王潇摇摇头,惭愧地说。 那就完了,一个两个都没有办法,许逸身为这屋的主人,更加拿不出主意来。 不过好在他这个人心大,不会揪着一件事不放。 既然王潇和道长都说没办法,许逸就摆摆手说:“那算了,咱们都别瞎琢磨了,我看他也不是个坏东西,要害人早就害了。” 65|1023.40 因为对方的不表态,傅闻轩暂时心里没底,头发丝的事情,他犹犹豫豫就这么搁置下来。 三天后接到一个冯晓的电话。 “抱歉,这几天有点忙。”傅闻轩向他解释自己失约的缘故。 “傅先生,你在犹豫什么?”冯晓轻声说了一句:“人鬼殊途,就算你现在犹豫,最后的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这话像刺刀一样,直接刺进傅闻轩的心里,他想到了自己寿命,还有濮曦的要求。 自己为了十年,真的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一切?十年后真的可以全身而退? “冯晓先生,让我再想一想。”傅闻轩冷静下来之后,并没有盲目信任冯晓。 “好,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打电话找我。” 挂了电话,冯晓身边的人全部脸色凝重,点头说:“基本可以确定,他接触的那位,就是我们一直追查的,他肯定有问题。” “傅闻轩是他的情人,既然连情人都发现了不对劲,当然是有问题。”冯晓沉吟地片刻,对在座的各位说:“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要行动起来。小邵,第一战看你。” “ok。”一个高挑纤细的男子笑了笑,脸庞俊逸非凡。 “傅闻轩我见过,虽然生得好,但是跟目标一样高挑结实,不如你有诱惑力。三天以后的恶魔盛宴,就看你的了。”冯晓说。 “你们真的这样认为。”小邵摸着下巴说:“或许……目标就是喜欢高挑结实一点的?” “这要试试才知道。” 他们从三年前开始追踪目标,从未发现目标身边有什么人。突然出现了一个,没办法完全肯定这就是目标的喜好。 傅闻轩已经养成了偶尔去会所坐一下的习惯,有盛宴的时候当然会在。 每一次濮曦都会陪着他,这一次也不例外。 前几次,每次过来傅闻轩会认真注意一下自己的穿着,后来就随便了,怎么舒服怎么穿。 一身休闲的他,站在濮曦身边形成强烈的反差。 一个是过分放松,一个是过分正经,几乎绷着个脸。 两个人一起走过那条有无数俊男美女迎接的通道,傅闻轩的眼光一直在两边欣赏。偶尔注意一下身边的男人,才知道他看着自己。 “怎么了,别说你不看,你不看的话,那天就不会发现我。”傅闻轩笑着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仍然停留在一排长腿上面。 “你不一样。”濮曦的眼神没有在两旁的男男女女身上停留,尽管有很多眼带希望地看着他。 “哪里不一样?”就快走到尽头,傅闻轩突然咦了一声,用手肘捅捅濮曦说:“白色衣服那个长得很好看。” 濮曦跟随他的视线,瞥了一眼,眉头挑起来:“你喜欢这样的?” 那是跟他自己完全相反的一个类型,不过却是众人欣赏的小受类型。 “谈不上,就是觉得好看。”对上那个被他们关注的青年,傅闻轩笑了笑,脚步没有停止,所以只是擦肩而过。 濮曦不由伸手揽住青年的腰,加快脚步离开有莺莺燕燕的地方。 “怕我被勾引了?”他的举动让傅闻轩心情有点酸甜。 “是。”濮曦的大方承认,更让他陷入粉红的气泡里,虽然这不是他想的。 “那你放心好了。”傅闻轩说:“我本来就不是gay,对同性没有幻想。” 濮曦捏紧他的腰:“幻想女性?” 傅闻轩连忙投降:“没有,我是说,暂时来说男女在我心里都是南瓜。” “暂时?” “十年。” 说出十年这个数字,腰又被狠狠地掐了一下。傅闻轩虽然疼,却笑出来:“怎么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又怪我?” 濮曦的做法是,直接讲青年拉进有床帘覆盖的角落,壁咚。 眼睛和眼睛对视在一起,务必让他清楚现在很严肃,不是开玩笑。 “听着。”男人的唇在距离他一公分不到的位置,说:“以后不要再提十年,否则……”他轻轻咬一口青年的鼻尖,当然后果不是这么轻拿轻放。 “总是恐吓我……”傅闻轩闪了闪眼睑,流露出受伤和难受:“你说了算。” “……”濮曦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被控诉的他,罕见地有点慌。 傅闻轩推开他,独自前行。 后面的男人,沉默过后,静静地跟上去。还是那么强势,握住身边的手腕。 “我很讨厌你这样牵着我。”就跟牵着他的所有物,而不是一个人。 “……”又被控诉的濮曦,手指一翻,把单方面的禁锢变成十指相扣。 “这也改变不了你强迫我,顺便经常恐吓我的事实。”傅闻轩瞥了一眼二人的手说,有那么点奴隶翻身的快感。 “适可而止。”濮曦可不是对情人百依百顺的款式,逼急了他会冷笑。 “这里的自助餐好吃,我要去吃东西。”傅闻轩也笑了笑,他恶心濮曦的武器就是一个人去吃东西。 通常那个濮曦会以为傅闻轩饿了,不吃肯定不行,所以再怎么不悦,也会放他去找吃的。 眼睁睁看着傅闻轩走进用餐区,濮曦远远地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他希望傅闻轩端过来这里吃,但是对方肯定不愿意。 情人的脾气变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位先生。”腿长腰细,五官秀逸的小邵,站在桌旁冲着座位上的男人微笑:“我可以坐下来吗?”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 “……”濮曦皱着眉,即将开口。 “可以坐,没关系。”傅闻轩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他自己手里端着一盘吃的,脸上笑意盈盈。 “谢谢。”小邵看见他,微有惊讶,然后从善如流地坐下。 傅闻轩也坐下,濮曦看见,他盘子里全是虾蟹,内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亲爱的,帮我剥蟹脚。”那盘子吃的,移到他面前去。 四目相对,一双笑盈盈,一双黑沉沉…… 多番考虑下,濮曦挽起袖子,一声不吭地剥蟹脚。 “怎么样,今晚有收获吗?” 听见傅闻轩的话,小邵才回过神来,瞬间佩服傅闻轩的社交能力,居然这样问。 “怎么了?我没有恶意。”傅闻轩笑着说:“你站的那个地方我也站过。” 这一点,他们早就调查过了,小邵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看起来很青涩:“抱歉,我还以为你嘲笑我。” “怎么会,只要自己不嘲笑自己,那都无所谓。”傅闻轩喝了一口手边的香槟,伸手把濮曦剥好的蟹脚拿过来:“要不要吃?”他想问一下身边的青年。 “不不,你吃吧。”小邵暗地里擦汗,让疑似千年老怪物的对象给自己剥蟹脚,这个也是厉害了。 “哦,那我吃了。”傅闻轩没有客气,吃得津津有味。 又说没有酱料不好吃,眼睛盯着那个剥虾的男人,意味不言而喻。 濮曦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只得放下那尾虾,起身去拿酱料给青年蘸。 “那位先生对你真好。”小邵望着濮曦离开的背影。 “你去找别人会好点,他不适合你。”不管会不会成功,傅闻轩还是提醒了旁边的年轻人。 “为什么?”小邵有双桃花眼,疑惑地看着他,眼底深处隐藏着期待和兴奋。 他以为傅闻轩会说出点什么东西,结果…… “你身板太小,他喜欢壮一点的。”傅闻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你是受吧?两个受怎么在一起。” “噗……咳咳……”小邵嘴里的香槟,呛到了他自己。 “还好……我的虾没喷到。”那个罪魁祸首的青年,只关心自己的虾。 “怎么会……”小邵抽出纸巾捂住嘴,咬牙切齿,难道他们都算错了,那也错得太离谱。 这时候,濮曦端着酱汁回来,放到傅闻轩面前,然后坐下继续捡起那尾虾,剥好就扔给他的空碟子。 几百年没有吃过东西,现在倒是要伺候自己的小情人进食。 “谢谢。”傅闻轩并不在意他态度不好,他只看重结果。 小邵看这一幕的心情已经变了,刚才是觉得濮曦很照顾自己的情人,现在……倒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越看越恨不得自戳双目……怪不得傅闻轩会停止找他们帮助,如果自己有这么好的待遇,估计也会犹豫吧? 比较濮曦有钱有地位,皮相还不差。 年轻人受不住诱惑,也不出奇。 “能认识你吗?”小邵知道,自己不可能引起濮曦的注意了,只能从傅闻轩开始下手。 “萍水相逢,何必认识?”傅闻轩也拿了一尾虾过来自己剥着玩,心里对小邵也许有点看曾经的自己,态度不错:“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如果着急的话。” “如果不着急呢?” “那就,劝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之后,小邵远远地继续观察那一桌的两个男人,自己走后他们似乎有说有笑。 真实的情况是,第三个人一走,濮曦就冷笑:“想认识他?” 傅闻轩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认识他?明明是他想认识你。”说到这儿,青年也冷笑:“你好大的魅力,专门吸引漂亮男人。” “包括你?” “想象力真丰富。” 濮曦黑着脸,对青年说:“说实话会怎么样?” 青年咬着蟹脚说:“会死掉。” 这天晚上,濮曦给情人剥了一晚上的虾。他就算不吃,摆着好看,也要濮曦继续剥。 66|1023.40 “怎么样?” 小邵接到冯晓的电话,躲在洗手间里小声接听:“我们都想错了,错得离谱,目标是个零号。” “什么?”远在工作室的冯晓,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没搞错吧,濮曦是零号? “真的,目标的对象亲口说的。”小邵压低声音,时刻注意洗手间有没有人进来。 “你确定他没骗你?”冯晓皱着眉头。 “他骗我干嘛?而且,他跟目标感情好像很好,暂时不可能配合我们。” “怎么个好法?你确定这不是装的?”毕竟傅闻轩知道濮曦的身份,有可能是恐惧才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看不出来是装的,我总觉得……目标已经知道,他的情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看到傅闻轩从来不问濮曦要不要吃的喝的,小邵就开始怀疑。 “不太可能,这样吧,你暂时什么都不要做,注意安全,全身而退。” 第二天上午,傅闻轩还压着濮曦的肩膀在睡觉,他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面嗡嗡地叫着。 睡眼惺忪的他,从被子里面伸出胳膊,手指摸到正在震动的手机。拿到面前一看,是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但是这个号码很熟悉。 抿了抿嘴唇,傅闻轩从濮曦身上下来,赤条条地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才开始接电话。 “你好,有什么事吗?” “傅先生,能不能见你一面?”对面是冯晓的声音,充满诚恳。 “见我?你想我做什么?”傅闻轩提起警惕,觉得对方找自己无非是跟濮曦有关。 “不,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冯晓顿了顿说:“我这里也有一些线索,也许是你想知道的。” “……”傅闻轩没有多大的好奇心,其实想知道什么,他完全可以去问濮曦:“我……” 刚要拒绝,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内,影响了傅闻轩继续往下说的思绪。 那个男人轻声说:“答应他。” 傅闻轩整个人有点恍惚,来不及思考,就按照濮曦的交待,转口说:“在哪里见面?” “事务所。” “好。” 挂了电话,傅闻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濮曦上前几步,关掉他前面哗啦呼啦响的水龙头。 “刷牙了吗?”他问道。 “没……” 回答完之后,傅闻轩看到对方拿出牙膏和牙刷,在牙刷上面挤好牙膏,自然地递过来。 反正傅闻轩恍恍惚惚,最后怎么刷完牙洗完脸都不太有印象。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去过那里,做过什么?” 他走出来,倚在玻璃门上,就不肯再跟着濮曦往前走。 那个男人回过头来,在室内他穿着一套和傅闻轩身上穿的一样的长袖睡衣,显得比平时柔和,却还是气场满满,眼神充满威慑性。 “你认为呢?” 答案简直让傅闻轩抓狂,他说:“现在是我问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爽快点。” “是。” “……”对方爽快了,不痛快的人轮到自己,所以说,他根本就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掌握在手里,这很让人受不了:“那是不是说,我在三楼发现你的日记本,也是在你计划之中?” 没有濮曦的允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是。”濮曦承认道,眼睛一直盯着傅闻轩脸上的变化。 “你故意让我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永远瞒下去不是更好吗? “因为……” 傅闻轩屏住呼吸,期待答案:“因为什么?” 濮曦把自己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因为比较有趣。” “……”傅闻轩立刻张着嘴,然后又紧紧闭上,他的脸色跟新鲜出炉的狗屎一样难看。 似乎察觉到他要做什么,濮曦快速移步离开。 傅闻轩喊了声站住,扑上去对他使用暴力,并且抓狂地说:“濮曦,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气死!” “你也不遑多让。”濮曦任由他砸了几个拳头,然后转身将背上的人摔到床上。 看他这么老神在在,傅闻轩失去了跟他计较的力气,只剩下浑身的无力感。 喘着气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濮曦先生,能透露一点吗?” “他们在追查我。”濮曦坐在床沿,背对着躺在床上的青年,说道:“从三年前开始。” 傅闻轩想了想:“也对,你存在了五百多年,有些异样会被别人发现。见过你的人不少,而且你的名字也不是秘密。”这么一想的话,濮曦简直是活靶子,不可能只有冯晓他们发现了濮曦的不对劲。 “想追查我的人太多,我向来不管。”濮曦显得不在意。 “那为什么让我去见他?”傅闻轩枕着后脑勺问。 濮曦回头看着青年,眉头轻蹙:“你希望他们一直打扰你?” “当然不希望……”傅闻轩呐呐道,不清楚濮曦知不知道自己收集他头发的事情。这么想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看着濮曦的头发。 却发现那个男人一笑,好像很有趣。 “你笑什么?” “笑你,我并不会掉头发,那你是自己的。” 傅闻轩脸都红了,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的。 “活在你眼皮底下,还能有点*吗?”他恼羞成怒地说。 “你没有。”濮曦很负责任地告诉他。 “……”傅闻轩独自气闷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坐起来,说:“我要出门了,你自己玩吧。” “我送你。” 当两个人穿戴整齐,驱车到事务所的路上,傅闻轩一边吃东西一边说:“你这叫做自投罗网,你知道不?” 他手里拿着热腾腾的早餐,吃得一本满足。 濮曦除了看路,就是看他的嘴巴不停动来动去,食物嗖嗖嗖地被他吃完。 “什么样的网,网得住我?” 傅闻轩无语,拿起纸巾抹了抹嘴说:“什么网都网不住你,情网可以吗?” 他就这么随口一说,隔壁的男人却点头:“你试试。” 吃完手里的东西,同时事务所近在眼前。 傅闻轩坐在车里待了一下,然后下车扔垃圾,顺便在楼下买了杯热咖啡,喝完才上去。 他一个人上去,濮曦留在车里。 二楼的窗口,冯晓拉开一点点窗帘,看到下面的车子,苦笑着对身边的人说:“目标在楼下,我们已经暴露了。” “没想到傅闻轩会被他发现。”在事务所打杂的男人,坚毅的眼神一闪而逝,马上恢复成普通的模样:“他来了,我去开门。” 傅闻轩对给自己开门的大叔说了声谢谢,然后走进来。 “你向他暴露了我们?”冯晓没脾气,只是陈述事实。 “不是,他什么都知道。”傅闻轩自己拉开椅子坐下,觉得更抓狂的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冯晓吧:“你以后不用联系我了,也不要再追查他,这是我唯一能说的。” 他摊着双手,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奈的气息。 “你不想离开他?或者说,你跟他的感情很好?”冯晓感到不可思议:“他是什么身份,你很清楚的,怎么会……” 傅闻轩说:“现在做主的不是我,也不是你,是他。” “请喝水。”大叔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谢谢。”刚喝完咖啡,嘴里有点苦味,傅闻轩端起来喝了一口。 刚放下杯子,他马上有点晕眩的感觉,然后看着自己对面的冯晓,眼前一黑趴在桌子上面。 “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冯晓担心地看着桌面上的傅闻轩。 “机会难得,就算冒险也值得。”大叔对傅闻轩动手:“来帮一下忙。” 冯晓帮忙把傅闻轩送上大叔的背,让大叔将傅闻轩背进一间休息室内,讲人放下来。 “吴老就快到了,希望他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人出了门,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关上。 这间屋子一早就做了布置,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挡住下面那个男人。 他们走后,屋里的傅闻轩悄悄睁开眼睛。刚才的晕眩是真的,不过只有一下下,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伸手摸了摸手机,还在口袋你。 外面那两人也是心大,居然没有拿走手机,可能是对自己的迷药很自信? 打开手机屏幕,傅闻轩给楼下的濮曦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两分钟,没人接,他皱着眉头,有点担心。据冯晓他们之间的对话,是要对付濮曦? 不知道为什么,傅闻轩完全没感觉到担心。 他坐在窄窄的床上,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粉碎了一样,发出骇人的声音。 “濮曦?”傅闻轩站起来,走到门边拧了拧门把,被反锁了,打不开。 他用耳朵贴着门板,马上听见一阵吵杂…… “吴老!”是冯晓的惊呼,然后他对说:“快,去找傅闻轩。” 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很快被打开,傅闻轩连连往后退。那个大叔看见他居然醒来,露出惊骇的神情:“你……难道你……” 还没听见他想说什么,就看到他举起手中的铜钱剑,向傅闻轩刺了过来。 “……”傅闻轩整个人是懵的,眼睁睁地看着铜钱剑势如破竹,目标是自己的眉心! 67|1023.40 那把铜钱剑太快,想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傅闻轩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会被吓傻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在他吓出冷汗的时候,一只手及时伸出来,抓住那把铜钱剑,向旁边一掰,整把剑瞬间弯了过去。 “濮曦!”傅闻轩鬼门关里走了一趟,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连忙喊濮曦的名字。 “滚。” 对上濮曦冷冽的眼神,持剑的男人露出惊骇的神情,然后下一秒,他就被一把甩了出去,身体硬生生地撞在门框上,发出惨烈的声音。 “妖孽!”门外面倒下去的吴老,撑着桃木剑再次站起来,从身后的背囊里拿出一把小回魂幡,向这边走了过来。 傅闻轩从缝隙里中看去,看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嘴角流着血,他顿时感到害怕。 “濮曦!”他又叫了濮曦一声,但是那个男人并不理会自己,反而向着那名老者走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而看起来几乎是一面倒,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人绝对是那位老人。 “不要这样!”傅闻轩叫他不听,便跟上去,拉住濮曦的手臂:“濮曦,别杀人!”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就害怕濮曦杀人。 不断前行的男人,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面色发白的青年,说道:“我不杀他,则他会杀我,你怎么选?” “你开玩笑吗?他怎么杀得了你?”傅闻轩说什么都不肯放开他的手臂,反而抱得更紧:“走,我们离开这里!” 说话的时候,吴老举着回魂幡已经走了进来,冲着濮曦喝道:“妖孽,休想逃!” 傅闻轩不禁想骂粗,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为什么还要赶来送死。 “走!”他拉着濮曦的手臂,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想到从窗户离开,就一把撞了过去。 但是很可惜,撞得他的肩膀整个麻掉,玻璃窗还是纹丝不动。 濮曦见状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也顾不上跟人类比斗,连忙把窗子弄开,带着傅闻轩从窗户跳了下去。 下面就是人行道,两人突然从天而降吓坏了路边的人。 “靠……”落地之后傅闻轩才回过神来,觉得肩膀真他妈疼,疼毙了…… 疼得他双腿发软,简直走不了路。 濮曦搀着娇弱的青年,一路带回车上,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好痛……”傅闻轩在副驾驶上抱着自己的胳膊,飚出了眼泪,一边叫痛一边臭骂自己,刚才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傻逼逼地去撞…… “我看看。”濮曦一只手开车,一只手伸过去,揪着青年的衣领,撕拉一下就弄开。 “别碰,好痛……”傅闻轩还在流眼泪。 “青黑了。”濮曦瞥了一眼,陈述事实。 “……”傅闻轩直接哭出来,不全是因为痛,因为很丢脸。 “你有点傻。”濮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自己想出的话。 “不需要你说出来,谢谢你。”傅闻轩咬了咬牙,扭头看着自己青黑的肩膀,用手指去按了按:“去医院,让医生给我擦点药。” “不必。”濮曦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来,然后半个身体探过去。 “你干什么?”傅闻轩反射性地抗拒。 濮曦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掌不容拒绝地捂上青黑的地方,用力揉搓了两下。 “啊……”悬挂在睫毛下的生理泪水,这回是真的掉下来了,他骂骂咧咧道:“操|你,很痛啊,靠!” 濮曦的动作持续了十几秒钟,然后慢慢停止。 刚才叫痛的傅闻轩,后来歇了声音,觉得没那么痛了,他奇怪道:“你做了什么?” “没。”濮曦把手拿开,回到驾驶室开车。 “靠……”傅闻轩扭头查看,发现刚才青黑的皮肤恢复如此,痛感完全消失。用手指掐了掐,也没感觉到痛,这就好了? 仔细反复查看,确实是好了。 确定之后,傅闻轩对自己的肩膀没了兴趣,他的视线投向濮曦的握住方向盘的双手。 “你究竟做了什么?”他问道。 过了很久,濮曦才回答他:“给你输了鬼气。” “哦。”这边也过了很久,傅闻轩故作玩笑地说:“那我会不会变成鬼?” “你想吗?”开车的男人,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完美。 “怎么变成鬼,像吸血鬼一样,初拥?”傅闻轩像个好奇宝宝,脸上也带着笑,突然对上濮曦的注视,他僵硬了一下,因为对方笑得很危险:“也可以。” 傅闻轩连忙笑笑:“我开玩笑,我还是更喜欢做人。” “做人只有几十年。” “那我也高兴……” “假如你有很喜欢的人,你甘心和他只有几十年?” “前提是有很喜欢的人……” “……”濮曦勾起嘴角冷笑,嘴硬,又在嘴硬:“想吃什么。”每顿都要准时投喂,濮曦开始留意路边的餐厅。 “都可以。”傅闻轩坐着,偶尔回头看看后面,没有人追上来。 话又说回来,濮曦的真正实力究竟在哪里?是不是天下无敌? “不要再去找这种人,没用。”想到傅闻轩背着自己去做的事情,濮曦连冷笑都不想保持,而是面无表情。 “……”傅闻轩讪讪地坐回来,看着前面。 “这家餐厅看起来还行,下去吃吧。”濮曦把车子停靠在旁边,赶人下去觅食。 傅闻轩听话地下了车,自己进去吃。 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弯腰看着里面:“没带钱。” 坐在里面的濮曦,掏了掏口袋,把整个钱包递给他。 拿着钱包,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让人触动,对方不再是让人恐惧的男人,只是个普通的对象,除了不吃饭。 “你在车里干等?”傅闻轩站在那。 “我看着你吃很奇怪。” “哦。” 青年转身就走。 其实濮曦根本不想在意奇不奇怪,只是他觉得傅闻轩会在意,不想被注目。 守在门口,濮曦第二次有了想抽烟的欲|望。 二十分钟的时间仿佛过得很漫长,他打开车门,下去寻找在餐厅里面吃饭的青年。 走进人有点多的餐厅,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濮曦皱着眉头,冷冷地站在过道的他,一时间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意,全因为他身上的气场太强烈。 一身黑色的西装,也分外让人恐惧,这个人是混黑的吧…… 凝神站了一会儿,濮曦往餐厅的后门方向走去。 刚才在事务所唯一没有受伤的冯晓,指挥着两个壮汉,把裹住傅闻轩的麻袋搬运出去。 这次傅闻轩是被打晕的,结结实实的晕过去,醒不过来。 他们在巷口有辆车接应,把麻袋弄上车之后,立刻开车离开。 “冯哥,他追上来了。”汉子看到后面,有两黑色的轿车穷追不舍。 “真快!”冯晓负责开车,闻言压力很大,因为现在还没离开市区,飞车的时速有限。 “冯哥,开快点!”眼看着黑色的轿车跟了上来,汉子着急得不行。 “开不快,靠,红灯!” “冲过去啊!” “前面有人,冲个屁!”冯晓不得不把车停下来,这一刻手心手背都是汗水,额头上就更不用说了。 黑色的轿车,一个急刹在他们车辆旁边停下,然后车里的男人立刻打开车门下车。 他就这样拉开被反锁的车门,声音冷漠地道:“把他还给我。” 车里的两名汉子早已吓傻。 “……”冯晓一踩油门,从斑马线上穿了过去! 望着离开的车子,濮曦眼中快速升起了一层杀气,如果不是有所顾忌,那车上的人早已经死了。 红灯过去之后,身后的车辆不停的按喇叭。濮曦重新回到车上,跟着冯晓的车再度追上去。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引到吴老的家里。”看到濮曦又追了上来,冯晓自言自语地说,身上早已经冷汗淋漓。 “他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刚才的车门明明是锁住的,却被他拉开了,而且车门毫发无损。 “是只老鬼,存在了几百年,确实很厉害。”冯晓咽着口水说。 一开始他们追查的是恶魔盛宴,发现里面有妖魔的痕迹。那些‘货品’多数是卖给妖魔,虽然当时没事,但是后面会陆续死亡,大约十七八年左右,就衰竭而死。 他们追查到盛宴发起人的身上,发现老板才是最大的恶魔。 虽然老板从来不碰盛宴上的货品,疑似手上没有沾人命。但他是老板,发起了恶魔盛宴就有罪。 “这样的话,吴老能对付得了他吗?” 冯晓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信心满满,咽着口水说道:“赤手空拳是不可能的,不过吴老家有阵法,再加上有傅闻轩做人质,应该可以制服他。” 这只是他们的畅想,但愿如此才好。 车子拐入一个老社区,直接开进吴老家的小院子里。 刚回到家的吴老,嘴角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但是走起路来仍然虎虎生风。 “把他弄醒,让我来跟他说。” 几百年来,多少人命丧于恶魔手中,他们就不相信,傅闻轩会泯灭人性,继续盲目下去! 68|1023.40 冯晓端来一盆水,毫不犹豫地朝着傅闻轩的脸上泼过去。 “咳咳咳咳……”傅闻轩被呛醒来,甩了甩满是水迹的头发,稀里糊涂地张开眼睛。看到冯晓的脸,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咳了两声,说道:“你们这样锲而不舍,有意思吗?” 明知道不是濮曦的对手,却还是穷追不舍。 傅闻轩心里很恐惧,他不想发现流血的场面。无论是谁输谁赢,他都不会好受。 “你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是个恶魔吗?”冯晓扔了手里的塑料盆,站在他面前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看清他的真面目,然后将他灭除。” 傅闻轩坐起来说:“但你不是我。”抬手抹了把脸,他声音压抑:“你们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害死很多无辜的人,在他心里人命根本无足轻重。”冯晓方大声音说。 “年轻人。”吴老走过来,拂开前面的冯晓,目光炯炯:“你是人类,要记住人类跟妖魔鬼怪永远是对立的。而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类在受到妖魔鬼怪的迫害。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除魔卫道,不放弃不屈服。假如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这个世界就会沦陷。” “……”傅闻轩抬起头,表情复杂难受,最后还是摇摇头:“我帮不了你们。” 冯晓着急地说:“你也是人类的一份子。” “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站在你们的位置上去做任何事情。”傅闻轩扶着旁边的桌子站起来,低声地说:“你们快走吧,他来了。” 吴老和冯晓的目光一凛,两个人往身后看。 刚才守门的两名壮汉,身躯直直飞了进来,摔在地上灰头土脸,形容惨烈。 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子,大步地走进来,目光直勾勾地锁紧上身湿透的年轻人,眉头狠狠地皱了皱,然后冷声开口:“过来。” “傅先生!” 傅闻轩一动,冯晓便喊住他,表情近乎哀求。 “没用的。”他微微抖着嘴唇,告诉这两名除魔卫道者:“快走。” 冯晓是个识时务的人,犹豫了片刻,立刻跟吴老说:“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们先走?” “再争取……”吴老紧紧盯了一眼傅闻轩,然后点头答应离开。 看见他们有所动作,濮曦走了上来。 “濮曦。”傅闻轩迎面走上去,有意拦着他,用拥抱的方式。 知道自己面前的青年,不愿意看到有人类死亡,濮曦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十分冷硬。 “不要为难他们。” “他们还会再来找你。” “不会的。”傅闻轩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往他身上靠,声音虚弱道:“今天很累。” 濮曦皱着眉头推开他:“那就回去休息。” 高大的男人转身就走,没有好脸色,也没有好语气,貌似生气了一样。 “对不起。”傅闻轩在后面默默地道歉,却没有办法否认,如果濮曦和人类对立起来,他确实更偏向人类。 可是自己本身就是个人,如何能忘记自己的身份。 脱下自己身上湿透的外套,傅闻轩拉耸着眉毛跟了上去。 坐进副驾驶里面,虽然很害怕再谈今天的事情会引起矛盾,但是仍然开口:“他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对吗?” 濮曦握着方向盘说:“你想说什么?” 傅闻轩顿了顿:“只是想弄清楚,我有没有担心你的必要。” “没有。”濮曦很干脆利落地告诉他。 “那就好……”已经强悍到这种程度了吗……傅闻轩头疼地在祈祷,希望冯晓他们不会再有除掉濮曦的想法。 都说事不过三,傅闻轩没有底气一次又一次地要求濮曦把他们放走。 “你在想什么?” “没有。” 从墨镜中望了一眼青年的侧脸,濮曦突然把车子停在路边,对他说:“第三次逃走的机会,现在给你。” “什么?”坐在座椅上打盹的傅闻轩,完全反应不过来,现在又累又没有精神,对方叫他逃“你有没有搞错?不要玩了,快点开回去。”他说道。 “下车。”濮曦语气冷硬,不容置疑。 傅闻轩听在耳朵里,顿时有种火大的冲动:“你在闹什么?不高兴就直说?想要我怎么样?” “下车。”濮曦身上的气息更冷了些,令人无法拒绝。 “……” 傅闻轩最后点了点头,好,下车就下车。 他拉开车门下去之后,狠狠地甩上车门,然后站在路边看着他,嘴里的狠话还没说出来,那男人就开着车扬长而去,只剩下一股尾气,像是在嘲笑他。 “我靠……”傅闻轩咒骂了句,既无奈又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 路边毫无头绪地待了一会儿,他拦截了一辆计程车,报了萧如家的地址。 除了去他家,暂时也想不到去哪里。 对于他的到来,萧如讽刺地说:“不是在谈恋爱吗,怎么有空来找我?” “被甩了。”傅闻轩满脸困顿地进门,脱鞋子去洗澡换衣服。 “那恭喜你。”身为白天休息的夜猫子,萧如才从床上爬起来,打了哈欠去找吃的东西:“你他妈真没良心,来也不懂得买点吃的给我。” “冰箱没有?” “冷的,要做。” “叫外卖。” 他转身进了浴室,萧如在他后面做了个呕吐的东西,显然是吃外卖吃吐了。 洗完澡出来,傅闻轩故意掏出手机拍了张睡衣照片,发给那个男人:“我在朋友家。”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家里只有一张床,我跟他睡在一起你不介意吧?” 想来以濮曦的脾气和醋劲,肯定会马上杀过来。 但是这次很显然跟以前不一样,别说杀过来,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 “生这么大气?”他坐在床边无精打采地嘀咕,皱眉有个解不开的结。 没有以往想逃走的兴奋和紧张,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霸占了一样,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计划逃跑。 只是一直在猜,濮曦到底在想什么? “真的被甩了?”萧如做了两个三明治,嘴里咬着一个,另外一个拿进来递给床上坐着的人。 “好久没有吃你做的三明治。”傅闻轩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吃,刚才在餐厅,还没吃好就被打晕了。吃了两口才说:“嗯,被甩了。” “呵呵呵,为什么我这么高兴。” “因为你欠抽。” 在朋友家,被讽刺着,傅闻轩的心情稍微好了点,有了笑容:“跟你讲个鬼故事。” “不要。”萧如马上拒绝,他怕鬼,不听鬼故事。 “上次叫你帮忙找会抓鬼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不想听,傅闻轩却想倾诉,除了对萧如说,也找不到能够倾诉的第二个人:“因为我遇到鬼了。” “你在蒙我,呵呵,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萧如根本就不信。 “你听我说下去,我遇到一个很帅的男人,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是鬼。”傅闻轩勾着嘴角,用有点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很罗曼蒂克的故事:“第一次他脱了我的衣服,但是没有发生关系。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他,没想到第二天就遇到了。然后接二连三,我总是遇到他,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故事是真的,那么就是故意的,看上你了。”萧如也笑得贼兮兮地,顺着故事内容发散思维。 “现在想想还真是,一早就看上了我。然后他强迫我,跟他在一起。”傅闻轩咬着一片青菜,眉头皱了皱继续说:“他不吃东西,但也可以吃。” “什么意思?”萧如笑眯眯地,在听故事。 “就是不吃东西,他是鬼。”傅闻轩也在笑:“你不要怀疑,我问过他了,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哦,那现在在哪里,叫出来给我看看。”萧如说:“不会就是上次那个吧?穿黑西装的土豪帅哥?” “嗯,就是他。” “哈哈哈,他是鬼?叫出来给我看看,他会不会变成骷颅?” “把我甩了,怎么叫出来。”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傅闻轩抽出一张纸巾擦嘴擦手,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说完之后,胸腔里的一股闷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虽然没有人会相信。 “你这样好让人担心。”萧如也收敛了笑容,他害怕傅闻轩受了情伤,会疯掉。 “没事,逗你的。”傅闻轩扔了纸巾,起身出去倒水喝。 他觉得明天一觉醒来,那个男人就会出现在眼前。毕竟有前车之鉴,自己出逃在外,每次都不超过两天就被抓回去。 69|1023.40 在萧如家休息,是不分白天黑夜的。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傅闻轩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满脸难受地爬起来。踢踢旁边睡得像只死狗一样的朋友,沙哑着声音说:“起来。” “操!”旁边的人很暴躁地翻身,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部:“我他妈才躺下床……” “……”傅闻轩摸了摸鼻子,自己起来洗漱,顺便用最快的速度点了外卖。 边吃边看手机,下午两点三十分,已经很晚了,该出现的那家伙人影都没有。昨天发过去的信息也没有回复,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如果傅闻轩还不知道对方是生气了,那他就是傻子了。 可是生气又怎么样,难不成回去哄他? 扔了手机,傅闻轩专心把东西吃完,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决定,如果待在这里等三天,濮曦还不来,那就真正逃亡吧。 那个男人之所以不来,就是不想来找回自己的意思。既然他都这样想了,也没有必要再纠缠在一起。 三天过得很快,傅闻轩抽空去了一趟自己原来在公司的寝室。 原来那边还有点东西,过去却发现,已经是另外一个人在住。 “我的……东西呢?原来收拾好放在一边的。”现在那个放东西的角落,已经放了其他物品。 “咦,不是你叫人拿走了吗?”原来的同事很疑惑,傅闻轩的东西早就拿走了。 “哦,我记起来了,谢谢。”傅闻轩转身走出去,心里想来想去,能过来拿走自己东西的人,除了濮曦就没有谁了。 他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 从来都不承认,喜欢一个人类,有时候却又那么暧昧。 “我明知道跟你在一起是错的,却还在期待,你说我是不是脑壳坏掉了……”他走在太阳光下,有那么一瞬间有个疯狂的念头。 不过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就像他们短暂的邂逅一样。 “你想去哪里?”萧如听说他要走。 “去别的地方找工作。”傅闻轩对他说:“总不能长期住在你这里,你是创作型人才,我不忍心影响你。” 虽然是开玩笑,但是也是真的。 作者很需要独立的空间,有人在身边肯定会受到影响。 “我无所谓,反正你又不是话唠,暂时还受得了。”萧如耸耸肩,不过他说要走,萧如也不挽留,只是问他有没有钱。 “有。”傅闻轩恍惚地又想起他,因为身上的钱都是他的。 连忙掏出口袋的钱包,里面有现金也有无数张卡……作为经常刷这些卡的人,他当然知道密码。 “靠。”突然心酸酸地。 如果身上没有这个钱包,濮曦就不会那么决绝地把自己赶下车吧。 傅闻轩突然说:“萧如,我想回去找他。” “那就贱了,你不是这么没有原则吧?”萧如听了皱着眉,真的有那么喜欢吗? “没有,只是有预感,如果我不回去,我们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傅闻轩说道,把钱包重新放好,然后出门去打车:“我走了。” 随便在路边找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那司机师傅居然说没去过…… 傅闻轩挺尴尬的,然后充当人工导航。 所幸现在是白天,如果是夜晚,人家司机还不一定肯去。 到了大门前,门口的缕空大铁门是紧闭的,傅闻轩走过去,大门就会自动打开。 踏入熟悉的环境,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已经接受了这个地方的诡异,也接受了濮曦是只鬼的事实。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抵不过内心那份感情,所以他自投罗网,主动回到这里来。 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地壮烈。 也许最后会成为火焰的祭品,但是无法制止自己一步一步向前走的*。 傅闻轩就这样,把自己亲手送到了恶魔的面前。跟以前一样,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经过,上楼去换上舒适的衣服。 一切都很平静,温热的水流让他很清晰地确定,他想回到这里。 带着满身的水汽,打开浴室的门,那个男人站在门前看着他。 “干嘛?”傅闻轩拉上背后的玻璃门,轻松地倚在上面,表情懒洋洋地。 濮曦的视线,盯着青年那双自己好几天没有触碰过的嘴唇,然后凑上去,从轻吻到粗暴,只花了短短两三秒钟的时间。 一触碰到熟悉的气息和野蛮的力道,傅闻轩有种心脏被抚摸的轻颤,全身的皮肤和毛孔都绽放着喜悦的气息。 他首先回吻这个吻着自己的男人:“濮曦……”然后抱着濮曦的肩膀,把他推向床上。 当然是对方配合,傅闻轩才有可能推得动濮曦。 他骑在男人身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脉脉含情:“我回来找你,你高兴吗?” 躺在下面的男人,也看着他,但是没有回答他这么露骨的问题。 “我很高兴。”傅闻轩微笑,低头亲他的嘴角,很小声地告诉:“我很喜欢你,就算跟你是对立的关系,也很喜欢你。我根本逃不了,也不想逃。” “不是对立关系。”濮曦摸着青年的脸,说道。 “怎么不是。”傅闻轩压着他说:“你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我是你的储备粮。” 青年的形容让濮曦勾起嘴角,抱着他的腰发笑。 “我想陪你一辈子,不要十年。”傅闻轩找到他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起来,他知道,濮曦一定有办法的。 “再说。”濮曦稳了稳心神,没有立刻答应青年的要求。 “也好,做完再说。”傅闻轩动手扒光他的衣服。 两具高挑修长的身体,在凌乱的大床上,喘息纠缠,享受久违的甜蜜接触。 “濮曦,好不好?”傅闻轩一边动作,一边用性感的喘息声音问他:“让我陪你一辈子,好不好?” 在他身下被撞击的男人,起初还能抿紧嘴唇不发一言,后来却不得不开口,答应青年的所有要求。 “嗯……” “床上说的话,算数吗?”身为男人,傅闻轩也知道男人在床上是什么德行,他很谨慎地停下来,捧着濮曦的脸庞郑重其事地询问。 “……”果然濮曦开始犹豫。 “我|操|你!”傅闻轩骂了一声,放了他的头部,压在身上狠狠地爱他:“你他妈别不把我当回事,我真走了,你活得再久也没意思!” 濮曦搭着傅闻轩的肩膀,垂眸默默地接受一切。他喜欢现在的接触,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所以,对方真的以为有那么容易逃走吗? 只是他也没想到,才三天而已,就,就自己跑了回来。 “突然jia得这么jin,真要命……”傅闻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好像要gao潮了似的。 于是停歇了一下,把濮曦抱到自己身上,换个姿势继续…… 濮曦抱着青年的肩膀,嘴唇紧紧贴着温热的脖颈,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留下残忍的印记。 他很想要很想要,想要这个人类。 “不许反悔。” “嗯?”傅闻轩满头的汗水,睫毛都湿透了,情|事中的性感声线令人发狂。 “陪我一辈子。”濮曦勒紧手臂,让傅闻轩有种自己被揉碎的错觉,恍惚地点点头:“好,不反悔,我陪你一辈子。” “……”听着对方的甜言蜜语,濮曦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咬了近在咫尺的脖颈。 只不过力道很小,只给了傅闻轩一点点刺痛的感觉,越发刺激他的快感。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我们……少点出去见人,毕竟,人类的生活对你来说也可有可无。”傅闻轩小声问道,有一点点的紧张,他害怕濮曦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我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并不是维护谁。我跟着你一起生活,以后也不能算是人类,所以不存在你担心的问题。” 不管濮曦会用什么办法让自己不会死去,只要达成了那个效果,自己就不是人类了。 傅闻轩很清楚,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东西,同时也很清楚,自己得到的是什么东西。 激|情过后,濮曦翻过身来压住正在喘息的青年,亲吻不断。 让脑袋缺氧的傅闻轩连连抗议,扭头躲开他的侵袭:“你能不能坦诚一点,我想知道什么就跟我说?你这样我会胡思乱想。” “嗯。” “嗯什么?” “都答应你。” 傅闻轩笑了笑,身心都放松下来,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休息。 用指腹描绘着他眼下的青黑,濮曦可以重复着这个动作耗去半天的时间,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用不完的时间。 但如果从此以后,身边有了一个爱人,漫长的生命就不会再无聊。 70|1023.40. 眼下的皮肤十分敏感,傅闻轩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又睁开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别骚扰我睡觉,还是你想……嗯?” 暗示性十足的眼神,调|戏了一下表情严肃的男人。 濮曦捂住他的眼睛。 “睡觉吧。” 微暖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原本不怎么困的傅闻轩,突然觉得犯困。 他努力睁大眼睛,抬手握住濮曦的手腕,想对他说句什么。 “濮曦……”但是最后,爱意还没有吐露,眼皮子就十分沉重,终于沉沉地睡去。 濮曦把他抱起来,干净利落地下床…… 等到傅闻轩再次醒来,他听见耳边有很多鸟叫声,似乎很靠近大自然的样子,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睁开眼睛,懵逼地看见陌生的屋顶。 是古香古色的,而且有点老旧,跟原来欧式的豪华卧室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自己身下面睡着的床铺,也是跟平时不一样,居然是老式的木床和被褥。 傅闻轩撩开裸色的床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整个屋子犹如时空错乱,让他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喊濮曦的名字。 “濮曦?” 也许对方真的有顺风耳,喊了过后马上就进来了,还是那身黑色西装,站在这样的屋子里面显得十分唐突。 他直直地向坐在床上的傅闻轩走来。 “醒了?”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傅闻轩赤着脚,踩在铺着地毯的脚踏上面,感觉空气凉凉地,便缩紧脚趾头,反正一切都很陌生,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事。”濮曦的话一如既往地很少,连解释也是三言两语:“在这里住一阵子。” 傅闻轩安心了一点,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私人度假屋?” 看这建筑风格,很古老,不过想到濮曦是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也就不奇怪了。 “可以这么说。”濮曦走到一个柜子面前,打开做工精致的木柜,从里面拿出一双布鞋。 傅闻轩才发现,自己连鞋子都没有,身上穿的是睡衣。 他记得昨晚跟濮曦做完之后就睡觉了,根本没穿衣服。所以说这些衣服是濮曦帮自己穿的,为什么有点细思恐极的感觉:“既然要搬家的话,怎么不叫醒我?” 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换了一个地方,这种感觉很惊悚的好吗? “你睡着了。”濮曦走到他面前,蹲下去把鞋子放在面前,顿了顿,干脆握住那双脚,帮忙塞进布鞋里。 “这不是废话么?”傅闻轩还处于懵逼的状态,看见濮曦给自己穿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是原来的市吗?” “不是。”濮曦说,却没有回答究竟是哪里:“肚子饿吗?”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傅闻轩。 “饿,我先去洗脸。”也不是特别执着知道自己在哪里,反正身边有濮曦,在哪里都没区别。傅闻轩站起来,试了试第一次穿的布鞋,觉得很合脚,也很舒服。 毕竟自己穿的码子跟濮曦一样,衣服鞋子都可以混着穿。 看到连水龙头都没有的浴室,傅闻轩皱着眉头,怎么原始成这样子,那上厕所怎么办? 然后很庆幸地发现,还是有马桶的,但是,居然要自己冲水。 “为什么不接个水管?”他坐在马桶上,扒拉着头上乱糟糟的头发。 “不知道。”旁边站在笔直的濮曦,负责指点他使用这些原始的东西。而且不想告诉傅闻轩,这个马桶是连夜叫鬼来装好的,他们鬼区用不着水管这种东西,所以没有。 “你觉得住在这么原始的地方,真的方便吗?”又扫视了屋里一圈,傅闻轩觉得有点崩溃。 从小就习惯了现代化生活的他,并不能体会原始生活的乐趣。 “还好。”濮曦瞅了他一眼,及时送了一卷纸巾过去。这些都是为了傅闻轩准备的,他自己用不着。 “还好个鬼,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傅闻轩烦恼地搔搔头,虽然整个人有些邋遢,但是挡不住颜好,皱着脸也帅气。 “三十年。” “什么!?” 炸了,傅闻轩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三十年?真的还是假的?” 这种一听就不可能,但是濮曦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他说的话无论再荒唐都是特么是真的! “对你有好处。”濮曦看着炸毛的青年,忍不住伸出手指压了压他翘起的头发。 “什么好处,我……”傅闻轩想发作来着,但是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觉得这些都可以商量:“你要我住在这里也可以,至少给我装上水管,热水器,还有其他的电器,电脑有没有?” “……”濮曦也瞄了瞄屋里,这还是他很久以前住过的,那时候还没有电器。 “都装上。”傅闻轩路过他面前,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 走出去外面,看到一大个院子,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让人心旷神怡。 在门前伸了个懒腰,傅闻轩回头喊:“去哪里吃饭,饿死了!” 看到濮曦默默走到自己身边,他很有计划地说:“你带我出门没收拾行李吧?那等会儿去逛商场,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一下。我真不能忍受这么原始的生活,还一住就三十年,靠。” 拖着男人的手,准备出去吃早餐。 出去却看到一片荒山野岭……傅闻轩再次傻了眼,想了会儿说:“濮曦,我昨晚跟你说过,以后少见人,但是我没说一定要住在荒山野岭,你究竟是怎么理解的,嗯?” 一直没说话的濮曦,默默扭头,然后叫他在这里等自己。 “喂?”傅闻轩看着他离开,自己心不在焉地在原地等了五分钟,这五分钟一直胡思乱想,不行,等会儿一定要叫濮曦跟自己回市区。 在这里住三十年,不得废了? 上了一趟山,濮曦手里提着一只灰色的兔子回来。 山脚下,小溪流。 傅闻轩坐在石头上,双手撑着下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神情是麻木的。 “忍一忍,三十年后带你回去。”濮曦坐在他附近烤兔子,没办法,这里什么都没有,突然有个需要投喂的人类…… “其实没关系,只是有点突然,我需要时间去适应。”嗅了嗅鼻子,闻到一股香味,傅闻轩扔了嘴里的草根,眼巴巴地问道:“好了没?” “等一等。”濮曦严肃着脸烤兔子,架势熟练,看不出来是第一次烤。 金黄色的兔肉外焦里嫩,傅闻轩用手撕开,一片一片地放进嘴里吃,原汁原味,真的,没有一点点调味料,再香也缺了点味道。 “我真没想到我的早餐是烤兔子。”傅闻轩舔着嘴唇说:“不管怎么样,你快去置办一套我要的东西,否则我住不下去。” 这话说得很强硬,濮曦也只能应了句嗯。 吃完烤兔子,就着山涧的溪水洗了洗手,两个人一起走回去。 把青年送回家,仔细锁好门。濮曦说,出去置办东西。 他当初住得远,这里距离人类居住的园区有一段距离。但是距离只是对于人类而言,对鬼没有什么区别。 园区日常物料中心,里面有很多从外面买进来的东西,傅闻轩要的东西里面都有,而且是新鲜的,有人负责定期补充。 想要从里面领取东西,就要去找秦拂绡,开条子。 今天来领料的人包括濮曦一起有四五个,每人拿笔纸写好自己要领的东西,去排队批条子。 众人看见濮曦这个生脸孔,不由自主地让开,因为他气场大。 “濮曦?”看到手中的条子,左下角的署名,秦拂绡的下巴几乎跌下来:“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家伙不是喜欢在外面浪吗,回来干什么? “而且这里是人类的地盘,你来我这里领东西,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虽然园区不禁止濮曦这种级别的鬼,但是对方没必要来。 “签个名。”濮曦掀了掀眼皮子,不跟他多废话。 “热水器?厨具?通电,通水管?雾草……”秦拂绡把单子看了一遍,整个人凌乱了:“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签名。”濮曦皱着眉头,显然不耐烦他多问。 “心虚?”秦拂绡脸色一变,顿时站起来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藏着一个人?鬼域的规矩你是不是忘了,人类必须生活在园区!” “没有。”濮曦否认道,第三次叫他快点签名:“秦拂绡,不要废话。” “有没有我一查就知道,只要被我查到,你就必须把人交出来。”秦拂绡说,把濮曦的单子先放到一边,先处理后面的几个人。 然后他会去查。 71|1023.41 自己的单子被放到一边不予处理,濮曦狠狠地皱着眉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他站在一边,显得略不耐烦。 如果不是想着自己屋里的人,他不会来这里,也不用手秦拂绡的鸟气。 “好了。”秦拂绡批完后面的单子,重新来到濮曦面前,重新看了一边濮曦写的单子,这些东西真的,鬼用不到:“你跟我老实说,别跟我打马虎眼。” “签字。”濮曦还是那句话,态度强硬。 “好,你非得逼我去查……”秦拂绡点点头,马上就往外走。 鬼域这么大,一般有新来的人类进入园区他就知道,但是别的地方需要去找。 “站住。”濮曦黑着脸叫他回来,说道:“把东西给我,我跟你同去。” 濮曦能自己招认就最好了,秦拂绡都想点头了,但是一想不对:“人都要接回来,我为什么还要把东西给你?你当我傻?” “一个条件。”濮曦说。 “三个。”秦拂绡转过身来,脸上十分严肃。 “两个。”濮曦比他更严肃,一手夺过他手中的单子,自己拿着笔大笔一挥。 “……”秦拂绡有一句妈买个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单子交过去会有人把东西送到园区出口,再由鬼送到濮曦住的地方。 傅闻轩无聊地待在屋里,又不想睡觉,又没有别的东西玩。他发现丧心病狂的某人,连手机等不能离开人类的电子产品都没给自己带一个,当真是欺人太甚。 走出院子里来,景色好是好,但是冷静寂寥。 说不上后悔,只是十分不习惯。 走进二门,看见院子里发呆的青年,濮曦的瞳孔缩了缩,走进来说:“在干什么?” 惊动了在池边看鲤鱼的傅闻轩,抬起头露出微笑:“回来了,我的东西买了吗?”去看他的手,特么居然是两手空空。衣服呢?鞋子呢? “还没送过来。”濮曦说。 身后的秦拂绡连忙紧跟其后,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栏杆上的青年,果然是个人类。 傅闻轩也看到了秦拂绡,露出惊讶的眼神,还有惊艳,觉得这哥们的古装穿得太风骚了。 “濮曦,你的朋友?”他问道,同时觉得不可能,濮曦居然有朋友? “不是,他是这里的管理,姓秦。”濮曦随便介绍了一下,走到青年身边,帮他拉好打开的衣领,扣上最后一粒扣子。 “原来是秦先生,你好,我叫傅闻轩。”傅闻轩站起来,笑着在秦拂绡面前介绍自己,还伸出了手掌。 “你好。”秦拂绡伸手去汇合,青年的手却被濮曦截胡,气得他嘴角直抽出。 “不好意思,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傅闻轩略尴尬,觉得濮曦也太不给面子了。 “他不是人,你还不知道?”秦拂绡挑着眉,态度强硬地说:“你是人,不能继续住在鬼区,跟我回园区吧,那里才是适合你住的地方。” “你答应过。”濮曦立刻用冷冷的视线看着他 “如果他愿意?”秦拂绡瞥了一眼紧张的男人,已经可以肯定,这个青年是濮曦的相好。 “你们在说什么?”傅闻轩听得一头雾水,只好问濮曦:“鬼区?什么意思?园区又是哪里?” “没什么,你住在这里,哪里都不必去。”濮曦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掌,然后对秦拂绡投去送客的眼神:“秦大人,请。” “濮曦,我不能看着你欺骗他。”秦拂绡皱着眉头,越发觉得傅闻轩是个被濮曦骗到手的无辜人类。 “我没有欺骗他。”濮曦不想再跟秦拂绡说下去,拉着傅闻轩从他面前离开。 “虽然你是鬼神,但是鬼域的规矩不能破坏,再怎么样,你也要把他送到园区做个登记。”秦拂绡在他们背后说。 “可以。”濮曦答应道。 他们说的事情,傅闻轩一无所知但是也知道,自己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化,只是濮曦没有告诉自己。 回到屋里,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发生了什么事?”他眼梢向上,瞅着站在桌边的男人,眼神疑虑。 “你说要陪我一辈子。”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扯到了其他地方。 “是,我说过。”傅闻轩点点头,不否认这件事,他是心甘情愿地想陪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这里是鬼域,你在这里可以长生不老。” “……”傅闻轩把眼睛撑得圆圆地,又来了,这些明显不可能的话,为什么从濮曦嘴里说出来却那么有说服力! “这样,才能陪我一辈子。”濮曦瞥着青年,状似不咸不淡,一如他清冷的态度。 “所以,这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可以长生不老的地方,傅闻轩不认为自己还在地球上,这是传说中的仙境吧? “嗯。” “为什么叫做鬼域?因为这里面都是鬼?”傅闻轩问道。 “多数为鬼,人类只有少数。”濮曦在他身边坐下来,翻开桌上的一只白玉杯子,替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傅闻轩还在消化自己得到的讯息,太不可思议了…… 濮曦突然站起来,说东西到了。 “我也去看看。”傅闻轩说道,跟着站起来。 “你不要来。”濮曦冷声拒绝,把他锁在屋里。 自己出去和那些鬼交涉,把电器等设备装上,包括水管厨具等等,效率非常快。 独自坐在屋里郁闷的傅闻轩,心情有点复杂,等了很久才等到濮曦再次进来。他手里拿着很多东西,自己走到柜子面前,一一放好。 这些是傅闻轩的衣服鞋帽,已经经过清洗,随时可以穿戴。 “厨房有新鲜蔬果,现在可以去做饭。”他放好最后一件东西,背对着床上的青年说。 “我有点不爽。”向后躺在床上,傅闻轩眼睁睁看着帐顶,感觉自己一点都不适应现在的生活。 “那又如何?”濮曦的语气更让他不爽。 “不如何,你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他翻了个身,拉上被子盖住自己,不想跟濮曦交谈。 “你后悔了?”濮曦没有放过他,走到床前撩开床帘,挂在银勾上。 “算不上后悔,只是不适应,太突然……”傅闻轩讨厌他这种类似质问的语气,转头说道:“你太独|裁了,也太不尊重我。趁着我睡觉就改变了我的世界,没有一点点商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我失去了一切。” “我包括在这一切里?” “除了你,我得到了你,但代价是失去一切。” “所以你后悔了?”濮曦漾起冷笑,当初是青年自己说,要一辈子的。 “不是后悔,濮曦,可能在你眼里,很多东西都不重要,但是我会在乎,我需要时间。”傅闻轩坐在来,用手掌捂住眼睛。 他不是濮曦,在人间毫无牵挂。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关心自己的人会有多伤心? 这不是别人应该承受的痛苦。 “我希望你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可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明知道你很在乎那些?” “所以你是故意的咯?”傅闻轩提高了声音。 “是又如何?”濮曦垂着刻薄的嘴角,态度拽得不行。 “很欠打!”傅闻轩二话不说,抬起手就是一拳头,砸在他身上。 这种不痛不痒的报复,濮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等他出气了才说道:“想不想洗澡,有热水。” “不洗!” 濮曦抿了抿嘴:“那换衣服,去园区登记。” “不换!” “水管也装好了,上不上厕所?” “上你的头!”傅闻轩重新滚进床上,生着闷气。 “……”濮曦在床边站了一会会,自己去衣柜,找出一套适合现在天气穿的衣服,拿过来。 坐在床边,用手拨开傅闻轩横在胸前的手臂,手指灵活地解开那些扣子。 “你烦不烦?”傅闻轩忍无可忍地咆哮:“滚一边去,我想睡觉!” “……”濮曦被挥开了手,也倒下去,抱着青年的腰不说话。 傅闻轩有种想哭的委屈,瓮声瓮气地说:“我特别不爽,真的……” “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濮曦把他抱得更紧:“但是事已至此,何不接受?”濮曦罕见地用上了劝导的语气,不再霸道拽了。 “不是后悔,是你,但凡你好一点,我也不至于天天像个怨妇。” 明明白白地控诉出来,那边就消了音。 “我在努力。”过了许久,濮曦在他背后低语。 得此回答,傅闻轩也平静了,过去的事情无法重来,那就看以后会怎么样。 如果真的无法接受,分手就分手咯。 “要是你一直这样,就分手好了。” “……”单身好几百年的恋爱渣表示好方,默默抱紧对象不说话。 72|1023.42 起初是生闷气,后来就真的睡着了过去。濮曦又不敢吵醒傅闻轩,去园区登记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下午起来,自己挽起袖子,懒洋洋地做了一顿饭。 傅闻轩坐在那儿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吃着,眼睛瞅着旁边的男人,想说点什么。最后叹了口气,问道:“这里是什么情况?你好歹告诉我。” 濮曦就说了,把鬼域的情况简单告诉他。 也很好理解,只是仍然觉得很惊奇,不太可能。 “三十年后再出去,我认识的人都老了。”青年咬着筷子,心里有点涩意。 他亲人不多,关系好的更少,可是,总归是自己的亲人,还有朋友。 “不提这些。”濮曦毫不犹豫地按灭这个话题,他不想跟傅闻轩讨论这个问题,因为结果总不会是好的。 “哦,反正也出不去。”傅闻轩轻声说,继续低头吃东西。 默默吃完以后,那个男人伸手过来,帮忙收拾碗筷。傅闻轩从善如流,交给他,然后自己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走来走去,还是走到濮曦的身边,看他忙碌。 虽然不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但是看着自己熟悉的人,好像心情又安稳了很多。 “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濮曦眼尾瞄着他,温温吞吞地问:“我什么时候跟你吵了。”除了以前闹别扭的时候,故意嘴贱撩他,其余时候都没有。 “那好吧,就这样。”傅闻轩抱着胳膊走来走去,看他差不多忙完了,就调头往门外面走。 跨出门槛的时候,抬头看着艳阳高照,那瞬间心里仿似融化般柔软。 身材修长的青年站在门边,阳光迎面射来,连倒影都是好看俊秀的。 在濮曦眼中的傅闻轩,有点飘忽,像一只没有归宿的鸟,或者一阵风。很多时候他很茫然,很迷茫,成熟和稳重跟眼前这个青年,搭不上边也扯不上关系。 其实还没长大。 濮曦走过去踢踢在发呆的他,叫他换衣服,趁着天还没黑,去园区走一趟。 “那里是不是有很多人?” “不多。” “活在这么多鬼的包围之中,不会被害吗?” “不会。” “多说两个字会不会要你的命?” 背着青年走路的濮曦,选择沉默以对。 他的背很宽厚,穿上衣服看起来很帅,脱了衣服是什么样的手感,傅闻轩很清楚。这么帅的一个男人,如果不是下面不行,咳咳,不可能会被人压。 “濮曦。” “说。” “干嘛,对我不耐烦?” “没有。”濮曦顿了顿,语气和缓:“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下面可以的话,你会不会……上我?”傅闻轩脸热热地问道,感觉这个问题很羞耻,就跟真的被上了似的。 “会。” “……” 很长一段时间,背上的青年没了声音,濮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一笑。 这段崎岖的路程对于濮曦来说,只是几分钟甚至几秒钟的事情,但是背着傅闻轩,他足足走了二十分钟。 “为什么人类一定要住在这里?”进了园区,傅闻轩终于看到了人。 他们看过来的目光充满好奇,还有惊讶……大概是一些认识濮曦的人,所以才会惊讶。 “没有为什么。”考虑了片刻,濮曦轻蹙着眉头,打算把真相隐瞒。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喜欢有太多的鬼,或者人,见到傅闻轩。 所以很快地把他带到秦拂绡的面前,让他去做登记仪式。 完了以后秦拂绡没好气地说:“我再提醒你一次,把他留在园区是最好的选择。不全是因为园区安全,还有其他的缘故,你应该清楚的。” 人在这里生活,太寂寥,如果周围再没有同伴,迟早会厌倦。 “不了。”濮曦有一秒钟的迟疑,但是最后还是把傅闻轩带走。 回去的路上仍然是用背的,他这辈子背过长弓短剑,盔甲枪缨,就是没有背过人。 “还有一小段,要不我自己走?”傅闻轩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人背着来来回回也不是个事,就提出要下来自己走。 “不用,山路太难走。”濮曦握了握垂在自己身边的脚,虽然跟自己的脚一样大,但是这个青年没吃过苦,说他娇生惯养也不为过。 “感觉你对我好了很多。”沉默了一会儿,傅闻轩这样说,感觉从进来鬼域开始,濮曦变得真实了一点。 以前像个没心没肺的渣男,现在么,有那么点好男人的趋势。 从今天开始,傅闻轩正式在鬼域落脚。 在濮曦的大宅子里面住了两天,一个外人都没见到,日子就开始有点无聊。 闲得蛋疼的傅闻轩,叼着草根在湖边钓鱼,准备中午吃烤鱼。 这里距离家里很近,是濮曦唯一允许他自由活动的地方。按理说周围方圆五里,不会出现其他的鬼,毕竟这里是濮曦的地方。 不过凡事都会有例外。 濮曦很久不回来,这附近偶尔会被级别高的鬼王或者鬼君踏足。 陆姓鬼王的管辖范围就在附近,他生前喜欢钓鱼,死后虽然不能吃鱼,但也还保留着这项爱好,时不时来小潭边转一圈。 相比起其他鬼王喜欢猎艳的爱好,陆姓鬼王性格内敛,不爱出去风花雪月。 远远儿看见有一抹身影坐在湖边垂钓,他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在意。 拿着自己的钓具,找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相安无事地静静钓鱼。 然而,可把傅闻轩高兴疯了! 终于看见个人了,好不容易。 他拿着自己的钓竿就蹭了过去,笑容得体阳光,还有点小腼腆,毕竟没有搭讪过别人,都是别人搭讪他。 “你好。” 陆姓鬼王坐在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瞳孔骤然紧缩,人类? “你也喜欢钓鱼?平时都会来吗?”傅闻轩光明正大地欣赏这位偶遇的同好,长得很帅气也是,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是个美男子的范畴,气质跟濮曦相比要软很多,没有那么强大的气场。 “对……”陆姓鬼王忍不住说:“你出来干什么?”好好地园区不待,出来招蜂引蝶,明知道自己长了一副好脸,是故意的还是新来的? “嗯?我才刚来这里没两天,出来钓鱼啊,整天待屋里很无聊。”傅闻轩把小马扎搬了过来,借我介绍道:“我叫傅闻轩,大哥怎么称呼?” “陆洵。” “洵哥。”傅闻轩马上叫道,有种认识新朋友的兴奋。 “……”陆洵瞅了这青年两眼,点头应了声:“才来两天,不要擅自外出,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我就住在附近。”傅闻轩扬手一指,指着附近那栋在林间露出一角的大宅子。 陆洵看了一眼,顿时眉头一抽,那栋宅子…… “对了,你认识濮曦吗?”傅闻轩迫切地想知道,濮曦在鬼域的关系网怎么样,有没有朋友之类的。 “你认识?”陆洵充满怀疑地看着他,表情变得有点古怪。 “认识,我就住在他家。”傅闻轩说完,心里涌起不太好的预感,连忙问道:“你们认识吗?”可千万别是仇人,否则就尴尬了。 “他回来了?”陆洵没回答问题,反而一连发问。 “你果然认识他,我跟他一起回来的。”傅闻轩动了动钓竿,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有鱼,怎么总是不上钩。 “……”陆洵沉默着没说什么,然后默默地起身收拾东西。 “洵哥,你去哪里?” “告辞。” 傅闻轩听说他要走,连忙追问:“你以后还来吗?” 走在前面的陆洵内心嘀咕,要命的我就不会来了。这人类明显是濮曦圈养的,庆幸自己不是那等精虫上脑的劣货,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提着两条巴掌大的鱼走回家,看见濮曦在整理书架,傅闻轩走过去把水桶一放,兴致勃勃地说:“濮曦,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陆洵的人?” 正在整理的男人手一顿,这家里已经有很多书籍,但不适合青年阅读,他叫人送了一批当代最流行的小说和各种类型的书籍,用来给青年解闷。 “陆洵?”濮曦搜索了一下遥远的记忆,然后点点头:“他住在附近,为人不错……”关键是:“你怎么知道陆洵?” “刚才去钓鱼,遇上了,跟他聊了几句。”傅闻轩撇撇嘴:“我一报出你的名字,他就立马收拾东西走人。所以我来问问你,你是不是跟他有仇?” 濮曦目光灼灼,听见青年的话就笑了:“我跟他,没仇。”放下书本走过去,用嘴唇碰了一下青年微微上翘的上唇,然后再深入地吮吻一下,亲密之感油然而生。 青年说,来到这里感觉他对他好了很多。 那是因为,对方愿意为自己忍受孤寂的生活,不是爱是什么? 你大胆地爱我,我也将回馈同样的爱。 “我去杀鱼。”青年提着水桶,光着脚踩过古老的青石板,他是濮曦漫长的生命中,最新鲜靓丽的一道风景。 73|1023.43 怕上火,最后还是没有烤鱼,而是清蒸。可能这边水质很好,蒸出来的鱼肉好吃又细嫩。 之后傅闻轩又去了几次湖边钓鱼,他想偶遇据说为人不错的陆洵,但是一直没见到,略感失望。 “我天天待着好无聊,你带我出去玩。”躺在院子里,用书本盖住脸孔眯了一会儿,傅闻轩突然坐在起来,用脚撩撩旁边的男人。 濮曦坐在隔壁翻看以前看过的古书,闻言放下书本,抬头看着他。 “带我出去玩。”傅闻轩一字一顿地说道,无比认真。为怕濮曦不肯答应,还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蛊惑十足:“你放心,我这辈子最喜欢你,不会看上别人。” “……”濮曦回吻了他一下,收拾东西准备带他出门。 傅闻轩高兴得不得了,心里计划滔滔不绝地说出来:“首先带我去拜访陆洵大哥。”这几天他已经知道,濮曦在这里的级别几乎等于最高执行官,地位很超然。 “你对他印象很好?”濮曦眯了眯眼睛,侧头问道。 “不是你说他为人不错吗?”傅闻轩把问题抛回给他,笑得一脸期待。 “有点刺眼。”濮曦用手掌捂住他的脸。 “那你希望我刺眼呢,还是整天闷闷不乐呢?”傅闻轩马上收敛笑容,整个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濮曦怔怔望了他片刻,挫败地撇开头:“那随便你。” “哦。”只是开一个小玩笑,但是对方好像很在意:“你没事吧?”傅闻轩抱着他的肩膀,然后亲了亲耳朵。 有了这些亲密的举动,气氛很快又活跃了起来。 “有什么事?”掐了一把青年的腰肢,濮曦搂着他出了门。 就真的带傅闻轩去拜访陆洵……那边听说听说有这样的两个人上门拜访,差点以为濮曦来找茬,心里怄得不行。 好端端地坐在那里钓鱼,被人主动搭讪了,是他的错? 不过出门来,看到青年一脸的笑容,陆洵就知道自己想差了。再看看和青年亲密站在一起的鬼神濮曦,他心下了然。 坦然迎接道:“二位请进。” “陆洵大哥。”傅闻轩喊了人,这才拉着濮曦走进去,发现陆洵住的地方也是很古老的样式,当即很好奇:“洵哥是什么时候来鬼域的?” 前面的陆洵回答他:“七百多年……了罢?”时间久远到,他自己也记不清楚。 “咦?”傅闻轩疑惑地看了看身边,压低声音:“濮曦,你才五百多年,但是为什么你是鬼神,他是鬼王?” 他以为陆洵听不见,其实都能听见,没等濮曦解释,陆洵自己笑着说:“濮小侯是行伍出身,能力过人,非我等能比拟。” “小侯?”那些久远的事情,傅闻轩没怎么知道。 濮曦死的时候,还没承爵,他父亲是侯爷,但因他战功赫赫,名声在外,多数人都叫他小侯爷。 傅闻轩就不怎么爽,皱眉说道:“你还有多少事情没告诉我?”又想起一个几乎成为心结的问题:“我上次问你,有没有过相好,你笑而不语是什么意思?” 前面的陆洵汗哒哒,他表示很害怕这种场面。 “回去再说。”濮曦握住青年的手腕,有那么点请求的意思。 看在傅闻轩的眼里就是心虚呗,出来玩的心情也不那么高涨了。 陆洵将他们请到抱厦里头,四周泉水叮咚,风景优美。不一会儿,七八名身穿绫罗绸缎的舞姬出来奏乐,丝竹声声。 想到傅闻轩是人类,陆洵还着府上的鬼奴,快点去寻一些上等的泉水和蔬果来。 速度也当真很快,快到让傅闻轩很好奇,吃着新鲜的水果说:“这里怎么会有水果?”毕竟鬼区都是鬼。 陆洵顿了顿,不知当讲不当讲,见濮曦没有反对就给青年解释:“各家府上,多少会准备人类的食物,用以……讨好人类。” 有些鬼王和鬼君,府上经常招待人类,食物是层出不穷,比人类自己做的还要好吃,这也是诱惑人类的一个主要筹码。 “嗯?为什么要讨好人类?”傅闻轩又问道。 “这……”不知当讲不当讲,既然濮曦不反对,陆洵又说:“因为各位想亲近人类,求一段佳话。”说得够含蓄了,不知道面前这位年轻俊俏的公子能不能理解? 傅闻轩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濮曦,那眼神好像是嫌弃。 “当然,喜欢在鬼域流连的人类并不多。”正因为不多,所以才变成抢手货,足以让众鬼们争得头破血流。 鬼王们自持身份,一般不会示好得那么明显,所以争抢得最厉害的,反而是鬼君和鬼使这两个级别。 至于鬼奴,除非被人类看上,亲自示好,否则没有机会。 “那倒也是。”傅闻轩点点头,深有同感,不是每个人类都能接受和鬼相亲相爱的。 “濮小侯和傅公子,结缘于域外?”陆洵略感好奇。 “是。”一直没说话的濮曦,加入谈话:“他初来乍到,不适应鬼域的寂寥,这三十年内,请各位多担待。”话锋一转,状似吩咐:“希望近日内,与各位鬼王一叙。” “好,我去知会。”陆洵没有任何拒绝,何况……各位鬼王应该很乐意。 只要濮曦愿意让鬼王们亲近傅闻轩,他们求之不得。 “挑五十鬼使,我带回去。” “好。” 濮曦用不上鬼奴,最差的也要鬼使。其实是害怕鬼奴不懂事,冲撞了傅闻轩。 陆洵觉得自己府上的鬼使不够好,就去其他鬼王那里调动,顺便通知鬼王:“过两日,濮小侯宴客。” 每一个被通知的鬼王,都是眉心一跳,骤然变色。 “发生了什么事?”那位不是几百年没回过鬼域了么? 当初濮曦以百年的资格,跃身为鬼神,整个鬼域为之轰动。在各位鬼王的印象中,他满身杀气,是当之无愧的死神。 “不毕惊慌。”陆洵面带微笑:“我看着戾气磨平了不少,身边还有了个人,这次宴客,怕也不是为了自己。” 那就是为了那身边的人?八成是如此。 也有不怕濮曦的,让去就去,毕竟鬼域那么无聊,这件事算是大事。 短短两天,濮曦要宴客的消息传遍了鬼域。园区那边,秦拂绡沉吟片刻,筛选了几个人,让他们去捧场。 傅闻轩始终是个人类,得让他明白园区的意义。 这两天家里添了不少东西,整天都有一群鬼在家里面进进出出,一改之前的冷清,骤然变得热热闹闹。 傅闻轩喜欢看他们忙碌,因为忒有趣了,干活的速度也很快,才两天不到的时间,这座宅子就像新的一样。 殊不知干活的鬼使们也喜欢看他,路过的时候少不得要羞涩地打个招呼。年轻俊俏的男子,他们虽然向往,却是不敢亲近,概因傅闻轩是濮曦的人。 “好看?”濮曦一拦腰,抱住在吃苹果的青年,深呼吸了一口他颈窝里的气息。 “这陆洵真有意思,给挑的鬼使全是五官端正的帅哥。”傅闻轩笑嘻嘻咬着苹果,看来鬼域也是个看脸的世界。 濮曦本来没注意,听青年这么一说,马上观察了一圈正在干活的鬼使们。 然后拉着青年的手臂,进了屋里:“太阳很大,你进屋里歇会。” “你陪我歇?”傅闻轩四仰八叉地倚在罗汉床上,想踢了鞋子,被人一手握住脚踝,小心替他脱下来。 “嗯,陪你。”濮曦脱了他的鞋子,倾身过去,把那只没吃完的苹果拿下来放在一边。 吻了吻青年苹果味的嘴唇,然后捏着他的脸颊深入,索吻。 “唔……这节奏……你想……” “嗯。”拉下他的裤子,濮曦跨坐上去,慢慢地亲密着,水到渠成。 青年仰着脸,观察在自己上方不断起伏的男人,那时候他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却发现一脸的隐忍,看不出来是快乐还是痛苦。 “濮曦?” “嗯?” “你长得真帅。” 男人看着他,闻言嘴角勾了勾,迷死人了。而且动作不断,越发用力,就两个字,性感。 “你爱不爱我?”傅闻轩被他惹得想泄气,但是咬牙忍着,不能丢脸。 “你说呢?”濮曦的节奏一阵一阵,到这里放慢速度,慢慢地磨蹭身下的青年。 “不知道,但是我爱你。”傅闻轩不想跟他绕弯子,玩猜猜猜,他要明明白白的感情,那么就自己先交代吧。 “爱就好。”濮曦俯身亲亲那双诱人的唇瓣,每次接吻过后,都更想亲他。 “你真别扭……”就好像说一句喜欢会要命似得,傅闻轩抱住他回吻:“但是没关系,我让你,以后不会再问你这种问题。” “嗯。”濮曦垂着眼睑,遮掩住自己闪亮的眸光。 然后被人颠倒了位置,压在身下抬高双腿,用力疼爱,这下子炽热的眼神便要暴露了。 除非他闭上眼睛,但是不可能,因为舍不得不看到自己身上的青年,就要看着他才舒服。 74|1023.44 2013年初夏,xx医科大学,301寝室。 一个长得高挑俊逸的男生,穿着牛仔裤白t恤,手里抱着一张被子,走进来寝室。他看见室友在打牌,一边放被子一边说道:“要下雨了,你们不收被子?” 几个室友看了看阳台外面,天色果然阴阴沉沉。 “好不容易抓了副好牌,楚楦,你帮我们收一下,以后我们帮你收。” 室友也不是极品的人,楚楦没有多想就说好,点点头上了天台。 天气说变就变,突然刮了起大风。一个同学的床单跟长了脚一样飞走,楚楦连忙追着跑过去,脚下给绊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二十多年前,西桥霍家大宅。 这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住了,不过宅子有人打理,倒也没显得多冷清。 “昨晚大少爷又病发了,唉。” “听说老爷请了新的医生,不知道怎么样……” “看呢。” 楚楦朦朦胧胧之间,听见有人说话。一定眼,发现自己走在路上,周边的景色优美复古,自己身上穿着白大褂,手里提着一个……药箱? “我在做梦呢?”他微微惊异,自己还差一年才毕业,没那么快就当上医生,现在又是大白挂,又是药箱,不是做梦是什么? “楚医生,就是这里。”前面那位胖胖的,穿着长衫马褂的男人对他说道。 楚楦懵懂地跟着他走进一个跨院,看到里面有两颗梧桐树,眼下还是绿绿葱葱地,让这小院里多了丝丝凉意。 树荫正好映着前门,穿马褂的男人走过去,敲了敲门,唤道:“大少爷,我是老陈,带医生过来瞧您。” 过了很久,里面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进来。” 略带沙哑,但是仍然听得出来,是个很年轻的男性。 打开门之后,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药味,楚楦定了定神,全副身心集中了起来。不管这是不是一个梦境,这是他第一次接手的病人,当谨慎看重。 走进去之后,楚楦略微打量了一下病人住的环境,然后立刻皱起眉头。因为屋里暗暗沉沉,不通风也不明朗,并不适合病人居住。 马褂男人把楚楦带到一张床前,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消瘦,满脸病态的男子,看起来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大少爷,这是新的医生,楚医生,您给他看看可好?” 床上面的男子,反应迟钝,转过来头,说:“老爷不是说,我这病没得治了?已有月余没有看医生,何必再去请。” “这……老爷吩咐,老陈也不大清楚,不过大少爷,既然医生来了,看看也无妨,您是呢?”老陈放低声音,满心的怜悯,但也无能为力。 “也罢……”霍云深抖着泛青的嘴唇,这才抬眼瞧了瞧新来的医生。 楚楦和他四目相对,看到一双没有人气的双眼,那里面一点亮光也无,就跟死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楚医生,请。”马褂男人搬来一张椅子,让楚楦坐着来为霍云深看病。 “哦,好的……谢谢。”楚楦回过神来,首先坐下,然后全副身心都放在病人身上,他迫不及待地观察病人的气色:“请张开嘴巴,让我看看舌苔。” 霍云深反应慢了许多,等楚楦重复一次,他才照做。 楚楦连忙掏出小电筒,照了照,却发现马褂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小电筒。 “怎么了?”他有些狐疑。 “不不,没什么,楚医生不愧是留洋回来的,这些玩意儿国内可不多见。”马褂男人笑道。 现在是一九八几年,国内的经济并不发达,楚楦手里时髦的小电筒,还不是很常见。 “哦,呵呵。”楚楦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普通小电筒,这个跟自己平时用的那只差不多的……他默默打开药箱一看,各种药也齐全,那就好。 看完舌苔,楚楦让霍云深伸出手腕,替他把把脉。 “陈管家,陈管家,你在里面吗?”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妇人的尖锐声音,十分刺耳。那陈管家连忙出去,走之前跟楚楦说:“楚医生,你先看着,我去处理一下家里的琐事。” 然后他就这么走了。 给楚楦的感觉挺奇怪的,不过他没有多想,继续专心地把脉。 发现这位病人气血很虚,内里元气不足,是亏损之症,就好奇道:“你亏成这样,你的家人为什么不给你补补?” “……”霍云深原本死气沉沉,闻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这个病得吃中药,西药没用,还有,要多吃饭,也不要整天躺着,要多点起来运动。”楚楦在心里琢磨方子,他是中西医都学过的:“这里有纸笔吗?” 四周围看了看,看到有书桌和笔墨纸砚,但是楚楦不会写啊,他连忙说:“那我直接去药房帮你煎药好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梦,没准走出门口就会醒来? 楚楦不确定,再看了病人一眼,提起药箱出了门,临走时叮嘱他:“多起来走走,你这病能治的,别担心。” 出了跨院,没遇到陈管家,倒是有个小姑娘过来引路,带他出去。 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牌匾,写着霍府,而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 “大户人家啊……” 楚楦搔搔头,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对了,是出诊费……下次再一起收好了。 “少爷,看完了?”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司机下来笑呵呵地给楚楦打开门:“那咱们回去吧,老爷还等着您回去吃饭呢。” 楚楦整个人愣在那,老子居然成了少爷,果然是个梦…… “哦,好吧。”那就享受一下吧。 回到市区的豪宅,楚楦才弄清楚,现在是一九八七年,□□还处于经济落后的时代。自己是富豪之家的少爷,祖上出过几位人物。 十多岁出去留洋学医的自己,最近才回国内。有开医院的想法,但是家人不同意,希望他再锻炼锻炼医术,做个好医生。 嗯,是个三观很正的家族,楚楦觉得很好。 只是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会醒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傻笑。 既然家里不差钱,楚楦马上就去药铺,给自己今天看的病人抓了不少药。 那样一个病重的病人,想治好他是一个挑战,不过如果治好了,会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当然这些都是虚的,最重要是人命。 治病救人,本身就是医生的天职。 思来想去,楚楦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当天下午又去了西桥霍家。他觉得市区离霍家有点远,自己每天一来一回很费时间,倒不如过去守着,反正就这么一个病人,也不妨碍。 “楚医生?你怎么……”陈管家再看见到楚楦,显得很惊讶。 “陈管家,我来给你少爷看病。”楚楦温和笑道:“我家离这边太远,所以我想,在这里陪住一段时间,不知道这样可以吗?” “那个,楚医生你觉得,我们少爷的病还能治?”陈管家问道。 “能啊。”楚楦想说,那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不过想了想,有没有继续说,只是道:“你交给我试一试,我有些把握。” 看这家人的态度,就是觉得病人没救了,寻医并不积极。 顺利进了霍家,楚楦马上去厨房煎药,带他去的还是那位小姑娘,长得脸蛋儿圆圆地,眼睛也是,忽闪忽闪冒着天真的气息。 “医生哥哥,少爷的病能治好吗?” “嗯。”楚楦点头笑笑。 可就小姑娘心里嘀咕,老医生都治不好,这么年轻的小哥哥肯定也是白费力气。 就跟陈管家的心理一样一样,根本没抱着希望。所以楚楦的事情,也没有禀报给霍老爷子。 自己亲自煎好了药,用一只瓷碗倒出来,楚楦说:“好了,我给你们少爷送去,不用带路,我会走呢。” 走过抄手游廊,垂花门,再次推开那间暗沉的屋子。 楚楦来到桌前放下药碗,然后去把窗子打开,瞬间屋里就亮堂了不少。 “我煎了药,一会儿冷了就端给你喝。”他走回床边,撩起床帘用小银钩勾着,躺在床上的病人双目紧闭,貌似在睡觉。 楚楦摸了摸他放在外面的手,很瘦很凉。 初夏的手居然这么凉? 又伸进去摸了摸被窝,居然是潮湿的,而且感觉很久没换洗过……楚楦马上皱着眉,怎么没人照顾? 他心里突然窝火,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病人。 霍云深感觉自己的手被放开,然后那位年轻的医生转身就走。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转过头来,屋里空荡荡地,只有桌面上的药碗,冒着热气。 怀着不太爽的情绪地出了跨院,楚楦去了厨房,马上叫人打两桶热水过来。 又看到那个小姑娘,他终于没忍住问道:“你们少爷平时谁照顾起居?多久换洗一次?” 小姑娘睁大眼睛,嗫嗫道:“少爷他……不喜欢别人碰。” “所以就不换洗?”连夏天的被窝都这么冷,那冬天是怎么过的?能过吗? 75|1023.45 小姑娘被问得哑口无言,却还想着解释:“本来就是……就是……” 他们家的大少爷不让别人碰,从去年开始就是这样。而且宅子里当差的人越来越少,老爷少爷们都在城里,这边已少有人管。 楚楦摇摇头,跟着抬水的两个大妈,一起回去霍云深的跨院。 其中一位大妈就是今天嗓门很尖锐的那位:“医生,大少爷还有救吗?前儿又发病了,所以老爷才找你来看的吧?” “……”楚楦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几个人快步走进院子里,两大桶热水她们熟门熟路地抬进浴室。 “这边有凉水,医生自己看着加,我们想出去忙活了。”她们二人放下水桶就出去。 好在楚楦也没指望她们能帮忙,自己撸起袖子,把一桶热水倒进浴桶里面。伸手试了试,感觉水温略烫,添加了点凉水。 “霍先生?”楚楦不知道病人叫什么名字,但是总归姓霍没错。他走到床边,先把病人扶起来,坐在床头,然后把温热的药端过来,给他喝了。 瞧病人喝药的模样,就知道是个常年喝药的药罐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过那药有多苦,楚楦是知道的,他掏出口袋里的薄荷糖,拿出浅绿色的一小块,送到病人嘴边。 感觉病人反应有点慢,过了会会才张嘴。 “来,我带你去洗澡。”随手放好那袋子糖,楚楦在他床面前蹲下去,让病人倒在自己背上,用背的过去。 霍云深面无波澜地看着年轻医生的背,像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他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却抵不过对温暖的渴望,终于还是倒在这个陌生医生的背上。 楚楦慢慢将他背起来,仔细驮着,发现他轻得可以,有九十斤没有? 身量倒是修长,四肢很均称,只是纤瘦。 把人放到浴室的一张榻榻米上,楚楦动手去解开他的衣服,没有半点顾忌。现在他眼中只有病人,而霍云深也是,他病成这样了,已经没有什么好想的。 就由着医生一件件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裳,唯一的感觉就是……医生的动作很温柔,不知是一惯温柔,还是怜惜自己? “试一下水温?”楚楦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抱到浴桶旁边,让他的脚尖先进去。 “……”霍云深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嘴里含着薄荷糖,他用点头来表示可以。 楚楦把他放进去,坐着。很忙碌,拿来毛巾,用另一桶还没用的热水拧了毛巾,帮坐在浴桶里面的病人洗脸。 仔细轻柔地擦洗了两三个来回,才开始帮他洗其他地方。 楚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用心。是因为第一个病人,还是因为这位病人处境可怜? 他做着这些事情,眉头都不皱一下,认真而专注。 被楚楦伺候着洗澡的霍云深,被久违的热水包裹着全身,身心自然舒适下来,偷偷地喟叹了一声。 特别是医生小心翼翼地帮他擦背的时候,舒适而安宁。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饭。”楚楦眼前的身体,皮肤白皙到泛青的地步,血管清晰可见,肋骨也是条条现形,看得让人担忧。 洗干净上身,楚楦自然地把手伸下去,用毛巾擦洗下身…… 这时候,霍云深不自在地动了动,但是无论怎么洗,他下面始终无动于衷,因为太虚了,他常年都是这样,没有冲动过。 “别怕,会好的。”楚楦把他洗了一遍,打开浴桶的栓子放了水,再倒一桶进去:“今天不给你心头,明天如果太阳好的话,咱们出去院子里晒着太阳洗。” 霍云深咬碎嘴里的剩下一点点的糖,眼尾稍微抬了抬,医生那张年轻俊逸的脸庞映入眼帘。 只是觉得很好奇罢了,他这么年轻却来做这种事,家里给了多少钱?会一直请他来?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生生地出了神。 足足洗了半个小时,楚楦终于把他捞出来,放在榻榻米上面,用一块大大的浴巾包裹着:“我去给你找衣服。” 出来打开屋里的木柜,衣服鞋袜都有,楚楦拿了一套棉质的上衣和长裤,老式开襟的那种,很容易穿戴。 以及一条内裤和一双棉袜子。 把衣服都穿好,楚楦蹲下去抬去他的脚,套上袜子。 霍云深注意到,这位医生没有拿鞋子,也就是说……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把床铺被褥换一下,再过来抱你。” 楚楦还记得那潮湿的被褥,立马出去翻箱倒柜,找出一套新的被褥,把床上潮湿的都换掉了。 前前后后耗了不少时间,因为老式的床铺楚楦没有捣鼓过,一直重来。 里面等得久了,不由探头,倾听外面的动静。 望着干净的地板,霍云深缩了缩自己脚,还是不下去。 没多会,楚楦终于铺好了床铺,进来把人抱出去:“这样穿会不会冷?我找一件外套给你。” 刚才浴室不透风,感觉比较热。这里窗子全打开,有风透进来。 楚楦还是给霍云深穿了一件薄外套,没让他躺着,只是坐在床上。 “咕噜……” 一声异响传来,霍云深嘴巴抿了抿,垂着眼睑。 “你饿了?”楚楦也听到了,但是不是自己的,那就是病人饿了,他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适合你吃的。” 走到厨房,里面一个人,灶上也是冷的。现在是下午三点多钟,确实是个尴尬的时间。 还好厨房里面有煤气灶,楚楦四处找了找,给做了一碗鸡蛋蔬菜面。 霍云深在自个屋里等,觉得时间过了很久,那个医生还没回来,他望着门的动作足足维持了十分钟。 “面来了,没别的吃的,你讲究着吃吧。”楚楦推开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 足足有一大碗的面。 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和筷子,走到床边来,搬张凳子把面放自己,自己也坐下:“你自己能不能吃,需要我喂你吗?” 霍云深摇摇头,然后听见楚楦自己说:“碗太大了,而且还烫,还是我喂你吧。”他拿起筷子和勺子,动作看起来很娴熟,其实只是细心而已,此前没这么伺候过人。 “先喝点汤。”楚楦喂了他几勺烫,才给他吃面:“平时在家一天吃多少顿?都吃什么?” 这个病人异常沉默,搞得楚楦以为他高冷。 这样问话就终于说话了,声音平淡:“吃粥,少吃。” “那怎么行?整天吃粥没有营养。”楚楦说:“像你这样的身体,饭和补汤药膳要吃多点,一天至少要四顿,配合运动,身体肯定好得快。” 以前的医生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他们有什么反馈都是找管家或者霍老爷子。 “哦。”霍云深张嘴又吃了一口面,仔细嚼着。 一问一答之间,一碗面就吃完了。 楚楦不着急收拾碗筷,放下之后擦了擦手:“走,跟你去一趟洗手间。” “嗯?”这个年头国内还不流行洗手间,从小窝在小地方的霍云深更不懂。 “厕所,茅厕。”楚楦认真解释。 病人的脸蹭地一下泛红,只不过他没看见,顾着抱人。 大宅子里,用的还是恭桶。霍云深在恭桶上面坐了很久,楚楦隔着一道屏风,一直跟他说话。一个是确认他没事,二个是陪伴。 “好了就跟我说。”外头的医生说。 “……”霍云深默默叠好纸巾,自己来。 其实他能够站起来走路,只不过那位医生没有问过,从一开始就用背用抱,他也就没有说。 “好了吗?”有很久没说话,楚楦忍不住探头进来。 发现病人正在提裤子,他连忙过去帮忙,然后又是一把抱出去。 “我把碗筷送过去,你自己待着。” 霍云深坐在床上面,怔怔望着门口,每一次楚楦出去他就在想,医生还会回来吗? 偶然看到楚楦放在屋里的药箱,他心里一松,药箱还在呢。 没一会儿楚楦的身影出现在房间,他没有跟霍云深说什么,只是拿出自己带来的笔记本和钢笔,在桌子上写东西。 这是在记录病人的情况,以后每天都要做记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里很安静,有时候楚楦都会忘记,这间屋子里面还有别人。 霍云深是一个很安静的病人,而且很绝望,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治愈。 对于他毫无波澜的眼神,楚楦一时之间没办法改变,他只能用实际数据来说服病人,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收起钢笔和笔记本,时间已经不早了。 楚楦走到床边,坐下来说:“我叫楚楦,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跟病人成为朋友,也许会对他的病情更有帮助。 特别是这种久病无希望的病人。 “霍云深。”念着医生两个字的名字,霍云深低声告诉医生自己的名字。 “名字真有意境,那我以后就叫你云深好吗?”楚楦微笑道,他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气质有多温暖。 76|1023.46 他看到霍云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想说的那句话,就对霍云深说:“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会吩咐厨房,精心给你制作。”然后看了看手表:“现在也不早了,我先去帮你煎药。” 顺便还要安排一下自己的住处…… 出了跨院,直接去找陈管家。 没想到楚楦是认真的,陈管家思索了片刻,心理面想,既然大少爷不排斥这位年轻医生,那倒不如就让医生住在大少爷隔壁的厢房。 当下带着楚楦去看了一圈,房间都是好的,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陈管家喊了两个人过来,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 楚楦带来的行李是一个小藤箱子,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有几套初夏的换洗衣物,整理起来很方便。 他放好行李就去厨房煎药,顺便向厨房要了一个鸡腿肉,加各种药材给病人做药膳。 临近傍晚,霍云深先吃了晚饭,然后过半个小时左右喝药。 当他喝完药,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灯。 在等火下,他坐在床上目光闪烁,或者说疑惑,医生怎么还不走?什么时候才会走? 终于楚楦忙完一切,走过来对他说:“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一觉。”然后动手抱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让他躺下,盖好被子。 看着医生背着药箱转身离开的身影,霍云深垂下眼帘,久久之后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床内侧卧而眠。 却是睡不着。 而楚楦出去后,去吃自己的晚饭,然后倒回来洗澡。待到晚上十点钟左右,算算时间病人已经睡了有三个小时,现在叫醒来吃药膳是正好的时机。 没有睡着的霍云深,听见自己的房门被推开,还以为是陈管家,他压下心里的厌烦,没有回头看。 “云深,起来了。” 楚楦的声音传来,着实把床上的人生生吓了一跳,马上就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惊吓,或者惊讶。 屋里装的是白炽灯,楚楦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笑着说:“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不也才三个小时不见吗? 霍云深嘴里嗫嗫着医生二字:“你怎地……没回去?”他没出府吗?现在约莫是深夜了。 “回去哪里?”楚楦端着炖盅放下来,仔细打开盖子,投下一颗粉色炸弹:“我就住在你隔壁,那间厢房。” “……”霍云深闻言,微张着嘴唇,同时眼神落在小茶几上的那盅药膳,有淡淡的药香味飘来,竟然不是恶心的,而是引人馋虫的。 “你饿了没?还吃得下吗?”晚上霍云深吃得挺多的,楚楦担心他吃不下。 “吃得下。”霍云深傻傻地道。 “那我扶你起来。”楚楦将手伸进他被窝,双臂有力地将人扶起来,坐在床头:“来,垫个枕头。” 霍云深已经平静了脸色,只剩下不解和轻锁的眉头:“医生很有耐心。”是对谁都这样吗? “这是应该的。”楚楦随意道,端起药膳助病人进食,细心倒是真的很细心:“鸡腿肉要不要?或者只喝汤?” “嗯。”霍云深垂眸心想,眼下自己心里乱乱地,只怕什么送到嘴边都吃的。 楚楦不知道他回答前半句还是后半句,看到有小块的肉就喂了过去,也都吃了。 后来整个鸡腿肉……貌似都吃下去了。 没想到病人看着挺瘦,胃口还可以。 楚楦抽出纸巾替他抹抹嘴角,有点担心地问:“肚子撑不撑?要不下去走一走,消消食在睡觉?” 霍云深没意见,点点头说好。 今天天气很晴朗,也不刮风。楚楦给霍云深裹了一件外套,两条腿放下来,穿好鞋子:“来,我扶你。” 霍云深平时并非不下床,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虚弱到站不稳的地步。但是当他站起来之后,那位医生温暖的手掌扶着自己的腰,立刻有种担心自己走不好的感觉。 “小心!” 病人踏出第一脚就绊到了,楚楦连忙一把抱住他,将他所有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并非刻意的霍云深,脸颊烧了起来,显得很不自在:“抱歉……” “没关系的,哪里需要抱歉了。”楚楦支撑着他说:“来,这回小心点走。” “嗯。”霍云深低低应道,主动扶着楚楦的肩膀,不算快,却也绝对不算行动迟缓地走出房门。 外面月朗星稀,有一定的光线。 夏蝉在树上唧唧叫着,和其他动物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大自然的交响乐。 楚楦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打从心底喜欢这样的安静和自然。他微笑着对身边的人说:“我知道前面有个花园,我们去那里走走?” “好。”霍云深应道。 “你有多久没有出过这个院子了?”楚楦随口问道。 “不记得。”霍云深面带小小的疑惑,为什么这个医生这样不同。 “以后每天吃完饭,陪你出来走走,一日三餐都要走。”楚楦带着他走进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因为路比较窄,两个人的肩膀挨得很近,否则路就不够宽。 他们现在的姿势,就像情人一样,其中一个人被紧紧地搂着腰。 “……”霍云深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者说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不适合说。 他害怕自己的鲁莽和疑惑,会改变一些状况。 “累吗?”楚楦摸了摸病人的掌心,微微有些热烫,这是好事情。 看到霍云深摇摇头,楚楦放慢脚步陪他把花园走了一圈,就说:“送你回去休息吧。” 十点四十分左右,把霍云深安置下床,盖好被子,楚楦结束了一天的医生生涯。 听着房门被关上的声音,霍云深躺在被窝里的四肢慢慢放松,终于不再是无意识地紧绷着。然而却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紧张,又为什么而放松。 脑海里有诸多想法,以为会像之前一样,辗转难眠,但是并不,躺下去之后没有多少会便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颜色温暖,故事整体也温暖,醒来之后心情特别舒然,仿佛还沉浸在梦中。 “你醒了,那起来洗漱吧。” 楚楦身上穿戴整齐,在霍云深眼前露出一抹明媚微笑,跟某人梦里的色彩重叠,心脏顿时悸动了一下。 然后全身虚软,有点使不上力气。 “怎么了?”楚楦把手伸进他被窝,其实是为了想确认他的体温正不正常,然后向下面摸摸,有没有异常。 便摸到还没有完全退下去的触感,然后裤裆里濡湿了一点,摸起来有点潮。 “给你吃的药膳真凑效。”这么快就把元气给补上了,第二天早晨就发生梦遗。 霍云深仿佛堕身于云端,整个人恍恍惚惚,没空去害羞还是恼怒,他现在像一滩软泥一样无力。 “你等着。”楚楦抿嘴笑,转身去端来一盆热水,取来一条新的内裤。 就床上掀开下半身的被子,脱了他的裤子,擦洗感觉,然后换上新的。因为濡湿的地方并不多,就换了内裤。 过了十分钟左右,霍云深所有感觉都回来了,只觉得浑身*辣地,恨不得装睡,不去看医生的脸。 “起来洗漱了。”楚楦洗完那条沾了梦遗的内裤,回来叫他。 霍大少爷慢慢地起床,视线一直垂着,双腿也有意无意地并拢。他才二十出头,可是火气太弱,这种情况少有,上一次是什么滋味已经不记得,只记得不算舒服。 可是今天早上就不一样,除了身体上的颤抖,心情像开花了一般怒放。 接过医生给的毛巾,霍云深道了一声谢谢,仔细将自己的脸洗干净。然后又漱了口,穿了鞋子下床。 “到这边来,给你梳一下头发。”楚楦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把木梳子,他拿出来欣赏了一下,笑道:“很漂亮。” 那是霍云深的私物,被夸赞得犹如医生夸赞自己。 在镜子前面坐下来之后,抬头无意中瞧了瞧镜子中的脸孔,霍云深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因为他现在很丑。 消瘦蜡黄的脸颊,两眼青黑无神,嘴唇缺少血色,整个人跟好看沾不上边。 而镜子中的另一张脸,五官俊逸非凡,笑容温文儒雅,那低头给人梳头的温柔,胜过前半生看过的所有风景。 他像突然出现的臆想,像一个精彩的梦境。 “医生。”霍云深心口一窒,呼吸倏然急促起来。 “怎么了?”楚楦发现他的情况,立刻放下手中的梳子,手掌伸进他衣服里面,在胸口处顺时针用力摩挲。 眼看着要晕倒的病人,情况渐渐好转,最后终于出了一身冷汗,缓过劲来。 楚楦二话不说,去找来毛巾,把霍云深身上的汗水全部擦干。 “没事,可能是昨晚撞了风,我去给你做碗姜汤,喝了就没事了。” 顾不上梳头,楚楦马上去厨房拍了两片块生姜,打算煮水给霍云深喝。同时也觉得奇怪,昨晚不热也不凉,撞风的可能性应该很低才对,难道是半夜踢了被子? 77|1023.47 想不明白,只能归咎于病人身体弱,容易生病。 楚楦端着热腾腾的姜汤,小心回到卧室,那个口唇苍白的男子,还坐在实木的梳妆台面前,身上穿着老式的长衣,乍一看上去有点穿越时空之感。 愣了愣,楚楦回神说:“汤来了,不过还很烫,你现在好点了吗?”他走到圆桌边,将滚烫的姜汤放下,甩了甩有点*的手指。 那孩子气十足的摸耳朵动作,收入远处那位病弱男子的眼底,随之眼眸发暗,又沉又浮,心绪难以安静。 “今天天气也很好,中午吃完午饭再给你洗头,我们去院子外面洗。” 楚楦过来摸他的头发,被躲了一下。 霍云深为自己潜意识的躲避感到懵了,马上低头解释说:“很脏。”自己头上的头发,也有好些天没有清洗,赤手摸上去的感觉不会好。 医生许会摸到一手油腻,或者其他异物……想着这些脸上越发难堪。 “你真是……”楚楦顿时哭笑不得,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指,说道:“你更脏的情况我都见过了,这又有什么?” 当初第一次见的时候,病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药臭味,真的算不上干净。 楚楦并没有嫌弃过。 “……”回想当初只会让霍云深更加难堪,下巴藏得更低。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男子,不需要说话,楚楦就谅解了他,或者自己的默默体谅和不揭穿,会让对方舒服一点。 “那……我去端姜汤给你喝。” 姜汤还是滚烫的,楚楦用白色的瓷勺,一勺一勺,吹冷送到霍云深嘴边。 医生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剪得很短,看起来让人觉得很干净素雅。 现在的心情就是,无比享受他的温柔和细心,又无比难堪自己的丑陋和不堪。 病人一直沉默着,浑身散发着浓浓的不快乐。 楚楦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不了解病人,无从得知他现在在烦恼什么东西。 “擦一下嘴。” 霍云深从袖口伸出手,细瘦的手指,接过楚楦递过来的手帕。 是棉质素净的,放到嘴唇边,有一股淡淡的冷香,像是药香的味道。 擦完嘴角,正在犹豫要不要还手帕给医生,霍云深发现,年轻的医生端着碗转身出去了,他说他去端早餐来,还问他想吃什么。 低眉看着遗留在自己手中的素帕,霍云深将它散开,铺在膝盖上,重新折叠成一叠,四四方方,有手巴掌那么大的一叠。 在手中拿了很久,然后放进了怀里。 今天早上没有给病人吃药膳,不过饭后一碗药是固定的,然后陪他在院子散步。 像昨晚一样,楚楦直接搂着霍云深的腰走出去……跟昨晚不同的是,今天是白天,宅子里是有人在走动的。 虽然人不多,加起来一共也就六七个人,加上楚楦和霍云深也才不到十个。 楚楦搂着霍云深走过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地驻足围观,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医生有些不一样。 “你家的人都不住在这里?”若非如此,怎么在这里两天了,楚楦一个病人的家属都没见过。 “是。”霍云深回答着平日里不想触碰的问题,却感到很轻怪,自己并没有被影响心情,还是一样地好。 “你几岁了?”楚楦又问道。 “二十二,还是二十三?”霍云深有点不确定,他已经不太去记忆时间过去了多久,因为没有意义。 “我二十三。”楚楦说道,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会聊天的人,他想了一下:“你要不要听我学医的故事?” 这位冷冷清清的病人,他不喜欢说话,那他喜欢倾听吗? “好。” “其实也很平凡,并没有很多趣味,反而学医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楚楦声线和缓,挑一些比较有趣的事情跟对方分享。 有很多的名词和术语,流行语,霍云深听得一头雾水,他既感到有趣,又深感自己是个井底之蛙。 毕竟医生是留过洋的人,而自己则是个井底之蛙,这是很深很深的代沟。 说到最后,楚楦选择转移话题,改成说别的,因为他发现,病人总是那么不快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分享而改变心情,反而变得更加压抑。 “你不要不开心,你的身体会好的,等你好了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楚楦握紧他稍凉的手,本意是想给他一点鼓励。 但是对方也反握着他的,然后就不放了,这倒是没关系。 “医生,是哪里人?”霍云深张开自己笨拙的嘴,想多了解一点点。 “就住在城里,不远。”二十多年前,西桥是个很乡下很乡下的地方。 他又问道:“娶妻了吗?” 楚楦笑道:“怎么可能,暂时不考虑。”他觉得这是个梦,结婚是不可能的吧。 霍云深没有问他为什么暂时不考虑,只是拿眼睛瞧了他几眼。刺目的太阳,使他睫毛一直颤抖,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灿烂。 而隔壁的医生又是个体贴人,抬起手来替他挡住额头,顺便让他的眼睛好受点。 “多晒晒太阳有好处,这样才能好得快。” “嗯。” 到了中午,楚楦亲自下的厨,病人吃了满满地两大碗饭,看起来胃口很好。 这是好事情,能吃下饭能睡好,再配合药方和药膳,身体可以好得很快。 有时候霍云深并不想吃这么多,但是他不允许自己吃得太少,无论想不想吃,都要吃两碗。坚持每天饭后出去散步,晒晒太阳……反正无论做什么,身边总有人陪着。 五六天一过,陈管家总算瞧出来,他们家少爷的病这是要好了。 高兴之余,便给城里的霍老爷子汇报,说了这件事情。 “医生?”城里的霍老爷子,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有这么件事情。 那位医生姓楚的,其父亲跟霍家有生意来往。他父亲之前无意中提过,自己的儿子留洋学医归来,学的西洋医术很不错。 后来不知道怎么地,知道他家有个病了的少爷,就说来看看。 霍老爷不好推托,想着年轻医生的医术能好到哪里去,便答应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短短几天,陈管家就来汇报说,竟是好了不少? “之前人留下,你怎么没说?”霍老爷质问陈管家,就是因为陈管家什么都没说,他才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比较那医生也是富豪人家的矜贵少爷,谁能想到他这么有效率。 “额,老陈想着那楚医生这么年轻,想必也不会有好结果,谁知……哎,是老陈看走了眼,既然是老爷您找回来的,医术应该是很好的。”陈管家还在拍马屁,殊不知霍老爷子正烦恼。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楚家的孙少爷,怎么能劳烦他住在老宅看病?”霍老爷说:“既然病情有好转,你就请楚少爷回去吧,我会找别的医生给大少爷看。” “额,好好,听老爷的。”陈管家忙不迭地点头,不管对不对,反正老爷这样吩咐他就这样做。 他来到跨院的时候,楚楦正在院子里给霍云深修剪头发。 霍云深坐在一张高脚椅子上,身上披着一块素色的布,略微低着头,楚楦在他身后忙碌。 “楚医生?”陈管家过来一看,有点惊讶的感觉,当即笑道:“楚医生在给少爷剪头发?楚医生真是多才多艺。” 楚家是哪个楚家,他也知道了,那确实是矜贵的少爷,出乎意料。 陈管家的态度整个都变了很多,感受最明显的就是楚楦自己,他抬起头来:“是陈管家?有什么事情吗?” 他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剪刀,忙着呢。 “有有有,是这样的,刚才我们家老爷给我说了,我才知道您是楚家的少爷,哎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几天招待不周,还请楚少爷别见怪!”陈管家点头哈腰地赔不是,脸上的表情夸张得很。 “陈管家客气了,我这几天待得挺好的。”楚楦动动自己手中的剪刀:“你看,我充实着呢,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继续剪?” “哎哎哎!”陈管家会看人脸色,连忙想告退,但是:“不不不,楚少爷,是这样的,我家老爷说现在少爷的病也好转了,而楚少爷您时间宝贵,不好再劳烦您。您若是近日里有事,可不好耽搁,尽管去办。” 陈管家话里话外的意思,说得很明显。 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的霍云深,微微抬起头来,眼梢望着自己身后的男人,听陈管家的意思,他身份不小? 楚少爷? 是那个楚家? 连终日缠绵病榻的他,也是知道的。 重新低下头,霍云深的脸上恢复了面无波澜,因为无能为力,他做什么都显得是多余的。 这半辈子经历得最多的,便是这样的无力感,分外叫人讨厌。 “那怎么行?我是医生,还没见到自己的病人完全好起来,怎么能离开?”楚楦当然也明白陈管家的意思,不过只明白表面的,就跟陈管家一样不清楚背后的缘由,他笑道:“你放心好了,我的时间目前还不宝贵,有大把的时间给你们少爷看病。” “额……”陈管家当然高兴,比较这位楚少爷这般平易近人,完全没有架子。 “而且我待得也很好,没觉得你有哪里招待不周。你不必在意这些,我是来治病的,又不是来做贵宾。”楚楦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很显得亲切。 不但陈管家对他印象打从心里觉得非常好,就连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霍云深,也抿嘴微笑了。 78|1023.48 离开霍云深跨院,陈管家略显纠结,究竟该不该把结果汇报给霍老爷。他感觉这位楚少爷很是容易相处,瞧得出来也是真心为大少爷治病……如果这样的话,又何必一定要客气? 叹了口气,陈管家还是去回了霍老爷。 “老爷,刚才我去找了楚少爷,他说要看着大少爷痊愈才行。”他想劝劝霍老爷:“老爷,既然这样的话,不也是一桩好……” “你懂什么,算了,我明天亲自来见见他。”霍老爷在那边说道,把陈管家吓了一跳,他真不觉得有这么严重,就算楚楦身份再好,可是人家愿意啊。 真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这样固执? 小跨院里,楚楦拧了湿润的毛巾,帮忙把霍云深脖子上不小心沾到的头发抹掉,动作之小心让人觉得倍感舒服。 “眼睛上有吗?” 瞧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庞,霍云深第一反应就是眨眨眼,结果被头发刺得两眼发红。 “别动,别眨眼。”楚楦连忙帮他清理,但是头发已经进去眼睛里头了,只能靠得很近很近,用手指去捻出来。 呼吸轻拂在脸上,能闻见对方身上香皂的香气。 弄好之后,霍云深伸手推开他,让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楚楦愣了愣,然后不好意思地道歉道:“抱歉。”也许对方不适应这种靠近,对这些比较敏感。 毕竟两个人虽然是同性,嗯,这个年代应该还是比较保守的,以后该注意一点了。 “无妨。”霍云深轻轻抠了抠袖口,唇线有些抿紧,看起来很不自然。 楚楦以为他还在介意,笑了笑低头收拾东西。 这几天给病人百般细心的照顾,病人的身体看起来好了不少,而且也极力配合……总之照顾他,楚楦并不觉得勉强。 “我进去了,你还要在坐一会儿吗?”提着东西,转身看了看那个坐姿笔直的背影,肩膀消瘦,却有一种端庄、倔强的气质。 这是个有性格的人,但是可能内敛过头,很难让人去了解他。 “是。”霍云深握紧自己放在膝盖手的手,难以站起来去表达什么,他大多数时候,只能呈现等待的姿态,这是他所能做到的。 霍老爷回来老宅,也并没有踏入霍云深的院子,而且着陈管家去请楚楦。 那时候楚楦正在照顾霍云深吃饭,已经快吃完了,还剩下一点点汤,希望他吃完。 “你家老爷?”听见陈管家的邀请,楚楦有几分错愕,然后想想,霍老爷不就是霍云深的父亲吗? 这个爹当得也真是……不是应该过来瞧一瞧? “是的,楚少爷,我家老爷请你到书房一叙。”陈管家态度极好,还有点小惶恐。不知道老爷会跟这位楚少爷说什么,难道真的要换医生? “……”坐在旁边的霍云深,喝汤的动作一顿,不算大的汤碗在他手中险些滑落。 幸而楚楦时刻注意着他,立刻伸手把他接住,然后自己捧给他喝。 看到这一幕,陈管家越发可惜,怎么就不能让这位楚医生陪少爷到痊愈,那该多好。 “陈管家你等一等,我一会儿跟你过去。”楚楦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毕竟是霍家的老爷,病人的父亲,他对霍云深说:“你在这里等我片刻,等我回来了再陪你去散步。” 暗地里的手指握得发白,霍云深第一次表现自己的不安:“你还会回来?” “嗯。”楚楦说:“当然会,你还没好,我不会走的。” 他安抚了病人几句,就起身跟着陈管家离开这里。 二十多年前的霍老爷,正值壮年,他坐在铺着虎皮的书房中,双目炯炯有神,尤其显得气势逼人。 “老爷,楚少爷到了。”陈管家先走一步,进来说道。 “霍世叔好,晚辈楚楦。”楚楦后来一步,进来打招呼。 “好,坐。”霍老爷对他略微打量,不由在心里赞叹,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楚家不亏是大世家,子孙皆有福气。 “谢谢世叔。”楚楦坐下来,微笑挂在嘴边:“世叔想必是来询问云深的病情,他最近恢复了一些,但是仍然很虚弱,需要悉心照料,不能大意。” 而且他真的想不通,对方用不敢劳烦的原因就想换掉让儿子好起来的医生。 “是这样?”霍老爷露出慈祥的笑容,赞叹道:“早前听你父亲说你医术精湛,果真是后生可畏。” “世叔谬赞了。”楚楦目光平和,谦虚地笑笑。 “既然云深的身体恢复了一些,我也就可以放心地送他去国外就医。”霍老爷扔下一枚炸弹。 让楚楦毫无心理准备,他立刻皱着眉头,说:“送到国外就医?” “是的,早前就联系好了医生,但是因为天还没暖,不适合出行。现在天气渐渐回暖,正是时候。”霍老爷喝了一口茶,嘴边挂着老谋深算的笑容:“贤侄啊,听你父亲说,你想开医院?那你看看城南那块正在竞标的地怎么样?如果你有意的话,可以跟世叔说一声。” “谢谢世叔,但是世叔,云深的病情,其实没必要到国外就医。”楚楦斟酌着词汇,尽量显得自己不是夸大其词:“我觉得以云深现在这样的情况,静养是最好的,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可以让云深恢复健康。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奔波,可能会让病情反复。”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霍老爷不容置疑地说:“我很早就开始预约医生,为他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此次送他出国不完全是为了治病,至于其他缘由,请体谅世叔不便与你说。” “……”听语气就是心意已决,自己没有反对的立场。 楚楦唯有叹气,问道:“那世叔决定,什么时候送云深去国外?” 霍老爷说:“就是这两天的事,贤侄你准备准备吧。还有地的事情,随时都可以找我。” 离开霍老爷的书房,楚楦一路上心事重重,他越来越觉得,这样做不对,哪里都不对。 病人不需要去国外就医,现在这样慢慢静养就很好。 “医生?”在房间内等了许久,霍云深终于看到医生回来,却发现医生心不在焉,眉头深锁,不由生出小小的好奇心,他现在在想什么? “哦,我们出去散步吧,你喝水了吗?”楚楦回神之后,替霍云深倒了水。 刚才喝了一大碗药汤,现在又喝水,喝完就该去洗手间了。 霍云深倒是来者不拒,让喝就喝完。 自从身体好了以后,他不用再被抱来抱去,不过楚楦依旧养成了陪他上洗手间的习惯。 “云深……”楚楦在屏风外面,想来想去,决定告诉霍云深刚才和霍老爷谈话的内容:“你父亲的意思说,即将送你到国外就医,那么我就不能再照顾你了。”毕竟他们非亲非故地,也不可能跟着随行。 里面状似被绊倒了一下,楚楦连忙绕过屏风跑进去,发现人还好好地,只是脸色有点不好。 “怎么样?”楚楦还是过去全身摸了一遍,确定他没摔着也没磕着哪里。 “没事。”霍云深两眼无神,望着楚楦的眼睛,有一种穿透灵魂的*,想看清楚一切的*,但是却无能为力。 “那就好,我们出去吧。”楚楦放心地牵着他的手腕,小心带出门。 病人他走得越来越稳了,其实除了偶尔的虚弱,更多时候看起来跟常人无异。只是脸色蜡黄了少许,身形消瘦了一点。 如果霍老爷肯给他三个月的时间,真的就可以养回来。 “唉。”楚楦悄悄叹了一口气,不想被霍云深听见。 “所以,你要走了?”霍云深突然开口问道。 “那没办法,我也不想走,不过你要去国外,我也不好跟着你。”楚楦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霍云深眼神闪了闪,问道:“医生不想走?也想跟我去国外?” “嗯。但是似乎并不可能。”楚楦再次叹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要照顾霍云深很久,没想到分开的时间即将来临。 还有两天,他开始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 打算给霍云深配齐三个月的药量,还有药膳的做法,强迫小姑娘学会,这是霍家的仆人,应该可以带去国外照顾霍云深吧? “我不在你身边之后,你自己要记得坚持吃药散步,多晒太阳,多吃饭。每天的水分摄入量要充足,知道吗?” 晚上,楚楦待在霍云深的房间里,一边叮嘱,一边埋头在一本小本子上面,写着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到时候这本本子就给霍云深随身带着。 坐在床上的男子,目光沉沉,脸颊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呈现出略灰白的颜色。 他说:“医生什么时候离开?” 楚楦歪头在思考事情,闻言随口说:“明天去一趟城里,帮你添点东西。应该是后天离开吧。” “嗯。”霍云深低下头,把哀伤的眼神掩盖着。 “你困不困?”怕打扰到他休息,楚楦决定去隔壁写。 “……”霍云深无声地摇摇头,不想睡,他怎么会想睡。 今天晚上是个不眠之夜,后天晚上,有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夜。 79|1023.49 写到一半,楚楦放下笔回头翻了翻,然后就有些苦笑。因为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本子给全写完了,但是心里仍然有许多注意事项想添加上去……就这么地不放心他,怎么会这样呢? 虽然霍云深是自己的第一位病人,非常值得细心再细心地对待。但是认识仅有短短的一周,自己满心里都是他。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总是不开心,身上总透着浓浓的哀伤。 楚楦非常希望,自己的这位年轻的病人,能够笑一笑,解开眉间的忧愁。 “唉。”他合上本子,凝神坐了一会儿,起身过去说:“天不早了,你去一趟洗手间,然后睡觉吧?” 霍云深坐在那,抬头摇了摇头:“医生,我睡不着。” “没有睡意?”可是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病人平时就是这个时间睡觉。现在他说睡不着,楚楦只好问道:“那你饿不饿?要吃点什么吗?” 霍云深还是摇头:“吃了就更睡不着。” “唔,那吃点零食?”楚楦回头看了看桌上,有个点心盒子,他走过去打开来一看,有各种小零嘴儿,比如说花生、糖果条、瓜子、还有已经去了核的乌梅。 两个人坐在桌子边,沉默地剥花生嗑瓜子,谁也没提出夜深了,该休息了。 “你看,这花生有四粒呢。”楚楦拉过霍云深的手,把四粒紫色的花生米倒进他的掌心里面。 胖嘟嘟地,看着好不讨喜,霍云深端在手里不舍得吃。 “怎么了,吃啊。”楚楦催促道,又剥了一颗。 “嗯。”霍云深把四粒花生米一粒一粒地放进嘴里,慢慢品尝,很好吃的味道。 他也在盒子里挑了一颗长长的花生,也剥出了四粒。 楚楦惊讶地看着他拉过自己的手,收到花生米之后笑眯了眼,这些天的悉心照顾,总算是没有白费。 不过笑容一闪而逝,转眼之间成为不舍。 对方的身体还没好,自己心里记记挂挂地,这还没走呢,要是真走了会更记挂吧。 过来一会儿,花生吃完了,桌面上吃出了一堆花生壳。 楚楦望着还剩下的三样零嘴,问他:“还想不想吃?”拿起一根手指长的白色糖果条,问他要不要。 “这个太甜。”霍云深这么说,却接过来咬了一口,果然甜得掉牙,却还想继续吃。 “这会儿吃了糖,睡前要漱口才行了。”楚楦望而生畏地道,不敢吃那么甜的东西。 “好。”霍云深慢慢地吃完一整根,从怀里拿出一叠手帕,用手帕擦着手,很慢的动作,擦个没完没了。 就好像心不在焉,或者是有意忘记时间的流逝。 好几次见他想说点什么,却话到嘴边成了沉默。 “漱口睡觉吧。” 他们最后还是各自安睡,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两颗不太平静的心,有着自己的忧愁。 第二天早上,楚楦照常起来照顾霍云深。只不过饭后的散步时间缩短了一半,他担心自己去晚了,赶不回来陪霍云深吃午饭。 来接楚楦离开的,是楚家的司机,还是那辆黑色的宾利车。 “少爷,直接回家吗?”憨厚的司机小哥问道。 “不,去一趟百货部,还有药铺。”楚楦说道。 “好,那您什么时候回家?老爷这些天总是念叨您,就盼着您回去呢。” “大概是下午。”楚楦说得心里沉甸甸地,说不出的难受,他总觉得不应该把病人丢下。 唉。 在城里的百货部和药铺买好楚楦需要的东西,他们再次回到霍家老宅子里,正好赶上吃饭的时间。 楚楦带着司机大包小包地进来,热了满头的汗水。 “云深。”他推开门唤道,却没看见屋里有人,心不知道为什么漏跳了一拍。 定了定神,楚楦让司机把东西放下,说道:“你就先别回去了,下午跟我一起走。” “好嘞。” 找了那小姑娘,带司机去吃饭去。 楚楦倒回来,走进洗手间里,隔着屏风喊道:“你在里面吗?” 里头确实有人,只是那人倔着假装自己不在。 “云深?”楚楦探头去看,赫然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坐在马桶上。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对方显得略微窘迫。 楚楦也笑了:“叫你不回答我,我就来找你了。快些吧,咱们还没吃饭。” “……”霍云深疑似撇了撇嘴,而后很快低着眉毛,不跟他对视。 “怎地了?”楚楦说:“身体不舒服?肚子疼?” “不是,我很好,医生你出去吧。”霍云深说道。 “哦,那行。”楚楦退了出去。 在外面等了没多少会儿,霍云深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每次上完洗手间的不自在。因为总是被医生围观,从一开始就是,然而对方却好像全不在意。 很多时候霍云深总在想,他对别人也是这般? 那就让人心里有点不快。 “你先坐着,我去把咱们的饭菜端来。”楚楦看他坐下,这才出门去端饭菜。 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很快,吃完之后,楚楦把自己带回来的大包小包说给霍云深听,哪些是什么,哪些是什么,然后需要怎么使用,有什么益处…… 说着说着,他住了口,看着在走神的病人,又叹了气:“你心里藏着事情,虽然不一定要求你说出来,但是希望你学会给自己疏导。正所谓身体的病容易治,心病却难医。” 在这样下去,这位病人多半是郁郁而终。 他还这么年轻,不应该这样的。 “你该回去了?”霍云深对自己的事情避而不谈,他更关心,医生还能陪自己多久。 “没那么快,四点钟再走。”只要回到家没天黑就成了,楚楦还是希望多陪霍云深一会,他说:“你要对自己好一点,该吩咐人去做的,别自己忍着一言不发,你这性子实在是……” 不知道怎么说他好,实在是太封闭自己了。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露出一点点鲜活的性情? 闻言霍云深望着别处,他黯然着眼神说:“医生喜欢家吗?” “……”楚楦每次跟他聊天都要忍受大家不在一个频道的错落感,好脾气地说:“喜欢的,我家很好。” “嗯。”霍云深又不说话了。 楚楦拿他没办法,说到底只是自己的病人,管不了太多,也没有立场去管太多。 大家坐在一处,等待着四点钟的到来。 时间一到,霍云深站起来:“我送送医生。”他要走出这个院子,去大门口送送这位医生。 “好。”楚楦看他状态还好,没有拒绝。 一起走出去的还有司机小哥,他帮楚楦提着那个小箱子。 “到这里就好了,你进去吧。”到了门口,楚楦阻止他继续往前的脚步,不让他出门槛:“回去的时候小心,走慢一点。” 医生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关心,越发让霍云深觉得身体像灌了铅,他宁愿死在这门口,让灵魂随他去罢。 “再见了。” 楚楦坐进车里,汽车扬起一股尘埃,带着他离去。 他一直望着后面,直到看不见门口那道消瘦的身影,这才心乱乱地坐着,思绪有几许哀愁。 回到家是下午五点钟,楚家得知楚楦要回来,晚上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这天晚上的楚家十分热闹,他们似乎都很以楚楦为骄傲,觉得楚楦是年轻人之中的榜样。 不由让楚楦觉得压力山大,但是还好,他在现代社会学习的医术,并不比留洋学成的医术差。问道专业的领域,还是信心满满地。 又因为在现代社会见识得多,他的谈吐较之别人,有种博学的味道。 家宴散了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楚楦喝了一点小酒,回到房间一旦安静下来,他的脑海充满了那个消瘦的身影。不知道他怎么样,今晚吃得还好吗? 拿起床头的老式电话,楚楦拨打了霍家老宅的电话。 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听。 那边的人没这么早休息的,所以楚楦感到奇怪。而且没打通电话总觉得不安心,不甘心。 他放下电话,起身出了房门。 “额,少爷,又去西桥?”被找到的司机小哥,有点惊讶,今天一共都去了两趟了。 “嗯,快点,早去早回。”楚楦止不住自己的担忧,他总要看到霍云深没事才放心。 “好。”司机忙不迭地点头,既然少爷要去,那就赶紧地。 两个人麻利地踏上路途,晚上十点出头,终于到了霍家老宅。 楚楦赶紧下车去敲门,但是敲了很久,里面根本没人来应门。 “难道走了?这么快?”疑惑着,他嗅了嗅鼻子,问道一股烟味,烧焦的味道。 那边司机小哥突然囔囔:“少爷,里面好像着火了,你看!好多烟!” 楚楦心里一咯噔,当机立断地说:“我翻墙进去,你快去找隔壁邻居,请他们帮忙救火。” “额!好!”司机小哥一会儿又跑回来,对着墙头上的楚楦大喊:“少爷,隔壁邻居都没人住,是空宅!” “那你也进来,帮忙救火!”楚楦一跃身跳下去,根本没管有多高,反正这是他这辈子跳过最高的。 一进去之后,连忙赶往霍云深的跨院。 到处黑灯瞎火地,只有房顶的浓烟十分明显。 “云深!”楚楦一脚踹开霍云深的房间门,里面已经是乌烟瘴气。 一根被火烧断的房梁,从他头顶上掉下来。幸好他动作快,闪了一下身子,然后赶紧不顾一切地冲进室内。 发现床铺都烧了,他的心像刀子剐了一样剧痛。 但是上面没有尸体,他连忙打起精神,继续寻找,同时大喊道:“云深,云深!” 靠近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一阵微弱的咳嗽声音,楚楦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狂喜地直奔洗手间。 发现那个人倒在地上,下半身被压着,正在艰难地挣扎。 楚楦来不及多想,跑过去搬开那些东西:“云深!”他看到霍云深转过脸来,满脸都是黑漆漆地,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清澈,明亮得让人心疼。 “别怕,我来了。”楚楦感觉自己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现在无比庆幸,幸好自己来了。 “医生……”霍云深用被烟呛坏了的嗓子,艰难地喊了他一句。 “别说话,我抱你出去!”终于翻开了所有东西,楚楦一把抱起地上的霍云深,在火势越来越大的屋子里困难前行。 身上落满了灰尘,脸上也黑得像个锅底,但是老天保佑,他们顺利出了屋子。 “少爷!少爷!”司机小哥尾随而来,看到楚楦平安出来心花怒放。 “走,快走!”楚楦一边咳嗽,一边拼命地迈着两条腿,迅速离开霍家。 “少爷,回家吗?还是去医院?”看到楚楦怀里的人,司机露出可怜的神情。 “去最近的医院,快。”楚楦吩咐道,安置好霍云深之后,拿出车上的水杯,喂了霍云深一点水,然后用纸巾沾了谁,把他的鼻子和脸清理干净。 被浓烟呛到了,口鼻眼睛都很难受,霍云深靠在椅子上显得虚弱无力。 但是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楚楦的衣服,仿佛这样会好受一点。 “没事,没事的。”楚楦抱了抱他,同时感到很不理解,好端端的房子,为什么会着火呢? 现在又不是冬天,屋里什么都没烧,也没点蜡烛,怎么会着火? 还有,宅子里面的其他人,他们上哪去了?怎么霍云深的院子着火都没有人发现? 太多太多的问题,一时之间楚楦无法想明白,他不由觉得气愤,更多是心疼霍云深,怎么处境如此艰难? 这世界上就没有关心他爱护他的人吗? “云深,我真后悔今天下午离开你。”楚楦无比自责地说道。 而他身边的人,靠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两行泪水,在最难受最绝望的时候都不曾有示弱的念头,却在这时候再也无法坚强下去。 80|1023.50 “少爷!到了!”司机小哥把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大晚上地,医院里边静悄悄,要不是还有灯火亮着,他们都以为里面没人。 “来,云深。”楚楦小心翼翼地将霍云深从车里扶出来,再一把抱进医院里……他的体重真的很轻,这些天才稍微养回来一点的气色,马上又糟糕得可以。 司机小哥在前面开路,碰见个医生就急急忙忙拉住人家:“医生,医生,快救人!” 那医生瞧见楚楦抱着个人,还满身烟火味道,马上也不敢迟疑,带着人去了急救室。 “这边来!” 一时之间,整个医院都紧张起来。 幸好经过检查之后,发现病人身上没有烧伤的痕迹,只是被烟熏到了。而且原来本身也是个病人,身体本就虚弱,被这么一折腾险些没了半条命。 先做了口鼻眼的清理,然后楚楦跟医生讨论了一下,关于病人的情况。 说完就过了凌晨,楚楦回到病房里面。病床上的霍云深还没睡,睁着两只不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楦。 “你在等我?”楚楦走过去床边,蹲在他跟前低声说话,顺便把他放在外面的手掌,放进被子里面去:“没事了,刚才跟医生说,你的情况很好,过几天就能出院。” “……”霍云深点点头,侧着脑袋枕在雪白的枕头上,眼睛依然看着楚楦,不时还有眼泪流出来。 “你得闭上眼睛让眼睛休息,这样太辛苦,好得慢。”楚楦温声劝道,用棉签帮他沾了沾眼角的泪,看到他的眼眶红得吓人,十分心疼他。 “你回去吗?”霍云深用粗粝难听的嗓音,努力地问道。 “不回,我在医院陪你,这几天都不回去。”楚楦拍拍他的手臂,安慰着他:“你先睡一觉吧,有些事情,等你醒来再说。”现在很晚了,而且霍云深的情况有这样,有些事情再想了解也不急在一时。 听到他说会在这里陪着自己,霍云深就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合上眼睛终于休息了。 “少爷。” 刚刚帮床上的人掖好被子,司机小哥走了进来,小声地说:“钱交了,现在怎么样?” 楚楦说:“你开车回去吧,明天一早再买点吃的过来,记得,要买适合病人吃的。” “好,我省得。”司机小哥点点头,又退出了病房,不过很快他又倒回来:“额,少爷,这件事要不要跟老爷和夫人说?” 楚楦想了想,摇头说不用,他害怕他们担心。 “这件事先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 “好。”这一次司机小哥真的走了。 楚楦在医院陪了一晚上,幸好隔壁有空床位,交了钱就能对付一晚上。他要是困极了,就在隔壁床位眯了一会儿。 不过也才睡了两三个小时,天很快就亮了。 霍云深七点多醒了,楚楦扶他去洗手间,洗漱之后不久,家里的司机小哥带着早餐急急忙忙赶来。 手里面提着家里的食盒,楚楦就知道,露馅了。 “少,少爷,我没瞒住。” 看他一脸惶恐,楚楦叹气,然后说:“没事,你把吃的取出来。”这时手里还扶着霍云深,他投来关心的眼神,楚楦摇摇头:“你上床坐着,没事。” “你父母……”为了自己的事,楚楦总是没空回家,霍云深可以想象到。 “他们很支持我的事业,你不要觉得有负担。”楚楦说道,拿了一个枕头垫在霍云深的腰后面。 “那就好。”霍云深的声音还是一样地难听,不过已经恢复了平静,又能看到他跟往日一样冷冷清清的模样。 “你嗓子不舒服,少说话。”楚楦接过司机小哥手里的一碗热粥,里面加了红枣枸杞和桂圆,味道香香地:“来,吃东西了。” 医生还是一样细心地吹凉了送到嘴边,霍云深却被他那一句事业给泼了冷水。 或许自己对于医生来说,只是一个病人罢了。 等出了院,他又会送自己去哪里?回到那个腐朽的牢笼? “我正想问你,你的院子怎么会突然着火?”楚楦一边喂着东西,一边问道。 霍云深咽下一口粥,摇头说:“不知道。” “宅子里的人呢?陈管家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不知道……”他顿了顿,还是摇头。 “唉,你家怎么这样,真是让人不放心。”楚楦没好气地嘀咕,对霍家的印象有点不太好。一开始只是觉得他们对霍云深不够重视,现在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重视与否的原因,是他们根本就没把霍云深当回事儿。 如果当时自己不去,霍云深就没命了。 “少爷!有几个人在打听您的名字,他们好像过来了。”司机小哥出去又倒了回来,因为咋门口撞到了几个可疑的人。 “什么人?”楚楦第一反应就是皱着眉头。 却看见霍云深煞白了脸色,眼珠子惊慌地望着门外面。 “别怕。”楚楦当机立断,放下手里的碗,先把霍云深藏起来。 那群人说到就到了,走在前面的,赫然是霍家当家的老爷。几个人来势汹汹,都不敲门就打开门进来了,重现了旧社会有钱人们的彪气。 “霍世叔?”楚楦坐在床上,愕然看着霍老爷。 “贤侄,你生病了?”霍老爷的目光在病房里扫视一周,发现屋里之后楚楦和一个小伙子,那小伙子正在忙前忙后,准备吃的东西。 “是啊,突然肚子不舒服,来医院看一看。” 霍老爷眯着眼睛说:“那倒是奇怪,你自己不是医生吗?” 楚楦一愣,苦笑道:“世叔没听说过吗,医者不自医。我虽然是个医生,但是总不能给自己做手术吧,我得的可是阑尾炎。”又十分疑惑地说:“世叔消息这么灵通,我这才刚住院,您就来看我了?” 霍老爷说:“经过这里,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他凶神恶煞的眼睛,看着里面的洗手间:“世叔突然内急,借个厕所用一用,贤侄不介意吧。” “怎么会呢。”楚楦说:“您随意。” “那就多谢了。”霍老爷走了进去,打开病房内的洗手间,发现里面没人,他连装样子都懒得装,退出来说:“突然又不想了,人老了就是毛病多。贤侄你好生养病,世叔还有点急事要去处理。” “好,那世叔慢走。” 一群人离开了楚楦的病房,急匆匆地果然是有急事。 “少爷……” “你昨晚用我的名字登记?” “嗯嗯,是啊。” 楚楦拍拍司机小哥的肩膀:“做得很好,这个月给你加薪水。” 昨晚夜太深,只有几个值班的医生才知道霍云深。刚好他们今天都下班了,来换班的医生并不知道霍云深这号人物。 霍老爷来医院询问也只能问出楚楦的名字,更何况他也不太怀疑是楚楦带走了霍云深。 “少爷,他们真的走了,我看见他们上了车。”司机小哥跑出去了一趟,然后回来汇报。 楚楦连忙跳下床,窗户后面把霍云深拉上来。 幸亏这里只是二楼,而且有站脚的地方,并不辛苦。 以前老式的窗口,没装防盗网,其中一些框架还烂掉了,像霍云深这么瘦的人出去刚刚好。 “小心点……”楚楦万分小心地把霍云深弄进来,扶到床上坐下:“现在看来,你父亲对你的态度有些暧昧,说句难听的话,并不排除他有意抹杀你。” 身为新社会见多识广的楚楦,他见过太多亲缘反目的事情,并不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而对于老社会的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合常理,纵然心里有怀疑,也难以宣之以口。 说出来别人不相信就算了,还是觉得你大逆不道,枉为人子。 所以霍云深多么震惊,他简直不敢相信楚楦会对自己说出这些话…… 楚楦却误会了他,皱眉说:“怎么,你觉得我太过危言耸听?但是你自己想想,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太合理,有种深深的违和感。” 之前楚楦并不知道哪里违和,现在终于知道了。 霍老爷对霍云深的态度,根本就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应有的态度。 “不。”霍云深怕楚楦误会自己,语言一时解释不出来,他就快速抓住楚楦的衣服,拼命摇头:“医生……” “你慢慢说,不用着急。”楚楦看他满脸辛苦,于心不忍,这人的处境实在是让人同情。 “……”霍云深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说道:“医生,他想让我死。” 真正听到当事人的答案,楚楦还是震惊了一下,他说:“难道,火是他放的?”如果这是真的,那真是……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把一个病弱的人置于死地? 那是他儿子啊! 霍云深点点头:“我不想再回去……”他抬头看着楚楦,眼神充满哀伤,还有一点点期待。 “当然,那是个吃人的地方,肯定不能再回去。”明知道霍云深的处境,楚楦怎么可能还会把霍云深送回去。 今天已经做了在霍老爷眼皮底下藏人的事情,那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81|1023.51 既然霍老爷知道了这里,迟早会回过神来,到时候一问就知道楚楦生病是假的,因此医院不能久待。 楚楦想过要带霍云深回楚家,但是似乎也不太好。 霍老爷和楚老爷互相认识,到时候霍老爷来要人,自己也不好办。 想来想去,霍云深的存在只能瞒得死死地。 “走,回城里,找个安静点的胡同落脚。”楚楦考虑清楚,对霍云深说:“现在我没办法带你回家,而且回家也不会一个明智的选择。只能先把你安置在其他地方……你接受吗?” 他生怕霍云深不接受,霍云深却并不介意:“这样做很妥当。”自己的身份,跟着楚楦回家,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很清楚。 “嗯。”楚楦拍拍他的手背:“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找个借口搬出来照顾你。” 霍云深闻言,心里漏跳一拍,眼睛更是望着两人交叠的手掌,他不知道楚楦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医生对病人的关照,也未免太过了。 “你的身体现在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楚楦对着他的脸,仔细观察。 “都挺好的。”除了嗓子还有点沙哑,霍云深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现在靠在床头上,神情平和,目光沉静如水。 除了特别的情况之下会露出一些情绪,楚楦看到的他总是这样,像个饱经风霜的年老之人。 他也没什么可以说的:“那就好。”低头想了想,他吩咐司机小哥:“那就去办理出院手续吧,尽早离开这里。” 然后又对霍云深说:“我们回城里,找房子去。” 当天上午,办好了出院手续,他们一同回了城里。直奔房屋中介所,楚楦和霍云深一起挑挑选选,看中了一栋二层的独立小洋房。 看起来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不过里面装修完好,住起来应该挺舒服的。 房租却是贵了点点,这就是霍云深犹豫的缘故。只不过他并没有直说,只是露出犹豫的神色。 他一个病弱的人,虽然家里是有钱人家,但是当真跟他没任何关系。现在离开家门,身份分文。 霍云深有时候都不敢想象,要是楚楦突然变了,不再热心肠了,自己该怎么过下去? 楚楦对他的担忧一无所知,他在兴致勃勃地看房子,看到了一个向阳的阳台就说:“这里好,以后买张懒人椅放在这儿,给你晒太阳。” 霍云深瞅了一眼那阳台,是不错的,但是远没有阳台上玉树临风的青年那般耀眼。 他就像突然出现的阳光,笼罩着一个人的天空。 “你累不累?还能跟我一起去置办你的东西吗?”楚楦担心他的身体受不了,就犹豫着说:“要不你在这待着吧,我跟小李去百货买东西。” “不。”霍云深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立刻摇头,他不想独自待在这里。 “那就一起去吧。”楚楦觉得,大不了让霍云深在车上等:“走,我扶你下楼梯。” 走在路上,霍云深放松自己的身体,安心地靠着身边高大稳健的医生。 他长这么大以来,没有依赖过任何人,现在却知道了依赖是什么滋味。 在百货商场,楚楦一件一件地细心挑选购置霍云深的日常用品,除了挑选自己心水的以外,还会问问霍云深的意见,如果他实在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好在霍云深是个好伺候的人,没有那么多挑剔的毛病,只要是楚楦挑中的,他都点头说好。 越是这样,楚楦越心疼他。 “你别想太多,以后安心地住在小洋楼,我会快点出来陪你。” “嗯。” 回家的路上,楚楦让小李绕到药铺,给霍云深买了药和煎药的工具。 回去就让小李去收拾东西,自己去煎药去了。 三个人忙碌了一下午,终于把房子收拾得能住人。 楚楦忙完就拿起钥匙,跟坐在沙发上的霍云深说:“你待着,我去买吃的。” 忙碌了一下午,他也累得很,不想做饭。 就和小李一起下了楼,小李充满期待说:“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楚楦说:“你回去吃饭吧,我就不回去了。老爷问起来,你就说我交了几位朋友,明天再回去陪他吃饭。” “好吧。”小李显得为难,最近少爷总是不着家,自己回去没少被夫人念叨。 “嗯,今天辛苦你了。”楚楦拍拍小李的肩膀,笑道。 然后在门口就分道扬镳,他走进街心,去了某家酒楼打包饭菜。才两个人吃,就要了两素一荤,一个汤。 回去之后,天色慢慢变黑,他打开客厅的大灯,发现有两个小灯坏了。 “明天叫人来修一下。” 霍云深第一次住这样的洋楼,瞧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很新鲜,却又不想显得自己土包子,便不说话。 眼睛最后还是转到楚楦身上,见他回来,刚才那些胡思乱想瞬间消失,呼吸也顺畅了起来。 “来吃饭吧。” 伺候两个人吃完饭,外面的天就全黑了。 “小李呢?”霍云深看了看,楚楦的司机没在。 “哦,我让他回去了。”楚楦说道,把桌面上的垃圾收一收。 “那你怎么回去。”霍云深疑惑道。 “嗯?你想我今晚回去?”楚楦说:“你才刚来这里,第一天晚上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住?” 霍云深愣在那,张了张嘴唇,然后又抿起来。 这时候楚楦说:“难道你不希望我陪你?” 霍云深很快就说:“当然不是。”他支吾了一下,只是觉得……楚楦为了自个这样不着家,有点不妥。 没准在楚老爷楚夫人的心里,自己已经成了狐狸精。 想到这儿,霍云深眉毛一压,整张脸藏起来,只剩下个下巴。 “别想太多,我给你拿衣服,你去洗个澡。”楚楦起身去翻找自己买回来的东西,其实洗一下再穿是最好的,但是没办法,霍云深一点行李都没有,霍宅那些东西应该都烧完了。 今天从百货买来的,都是现代装,没有霍云深平时穿的长衫。 说实话,现在这个年代,除了老式世家,有家族传承的,一般都没人穿老式衣裳了。 就算是有些大世家,也都赶潮流,老早就抛弃了长衫马褂,西装都穿了几十年了。 只不过,霍云深穿长衫确实好看,衬上他清丽的五官,有股子勾人的韵味,说不清楚。 越想越歪,楚楦赶紧甩甩脑袋,恢复正经的思想,给那病人放水洗澡。 现在是夏天,人人都穿得轻薄。霍云深洗完澡穿出来的睡衣,也是薄薄的,有两粒扣子没有扣好,露出白皙的锁骨,连肩膀也是若隐若现。 “小心别着凉。”楚楦看见了,马上动手帮他扣起来。 动作间两人肌肤相触,霍云深拿眼睛去查看楚楦的神情,发现他一脸认真,而且目不斜视。 便低下头,进了房间。 时间上来不及,只收拾了一间主卧室。楚楦今晚留下来,只能跟霍云深挤一挤。 不过床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听着背后那人躺下的动静,霍云深的心脏不太平静地跳动着,身上的皮肤有种不自然的热烫。不是很激烈,却一直持续着,让人无法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却并不排斥,反而觉得隐隐有种快乐的感觉。 “你睡了吗?”楚楦躺下来,伸手去关床头灯的时候问了一句。 “还没。”过了片刻,霍云深那边响起沙哑低沉的声音,本来是很难听的,但是楚楦听起来并不觉得难听,笑着说:“我关灯了。” 屋里陷入黑暗之后,某些感官无限放大,让这个夜晚更加梦幻迷人。 但是不管怎么样,有些东西只能存在心里,而不能说出来贻笑大方。 第二天陪霍云深吃过早餐,喝过药,楚楦就回了楚家。中午是没有过来的,不过他打电话给酒楼,让酒楼的伙计送了饭菜到霍云深楼下,不至于担心他吃不上饭。 小洋楼里面也装了电话,只要缴费就能使用。 楚楦不在霍云深身边,当然要把电话弄好。 电话响起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霍云深正坐在屋里发呆,无所事事。 接到电话他比较新奇,尝试着拿到耳边,却听到楚楦的声音,他的眼睛一下子灵动起来,身上也有了人气:“医生?” “你呀,怎么还叫我医生。”那头的楚楦好笑地说:“喊我的名字吧,叫医生显得生分。” “楚楦。”霍云深喊完,自己在这边不自在。 “哎,云深,中午的饭吃好了吗?”早就想打电话,但是现在才通好,也没办法。 “好,你吃得好吗?”霍云深问道。 “也好,惦记着你呢,不过今天是不能过去了。” 霍云深的眼神立刻暗下来,嘴里说:“没事,你应该在家里多待几天。”这是应该的,因为那是楚楦的家人,亲人。 “放你一个人在那,我心里不踏实。晚上我叫小李过去守着你,明天我再过去看你。”楚楦说。 “不必这样。”霍云深拒绝道。 “可是我不放心。”楚楦看有人来了,就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要挂电话了,晚上再给你打电话,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就下楼去看看,但是别太累了。” 那天走的时候,楚楦给霍云深留下一笔现金,给他日常使用。 电话就这么挂了,霍云深瞧着手中那没了声音的听筒,出了好一会儿的神……跟以前纯粹的发呆不同,现在他心里有心事,总想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