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迷妖记》 第一章 论渡劫的危险性 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聚起了一大片的乌云,连绵不断山脉好像盖上了厚厚的墨色的幕布,黑沉沉的压下来,直惊的山脉里各种动物野兽四处奔逃。 在乌云的正中间的正下方,一个明显的峭壁之上,一个奇怪的小小的身形立在那里,正抬头望着天上乌压压的云。 远处有一位姿容艳丽的红色宫装的妇人牵着一个长相精致的、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娃站在一颗极大的古树上,向着峭壁之上的人影那里眺望着。 乌黑的云越发的沉了下来,小女娃看看天空,对一旁的宫装妇人担心的道:“母亲,小土化形的劫云为何看起来声势如此浩大?” 宫装妇人神色凝然,沉吟道:“看来……不妙啊。” 小女娃一脸担忧道:“小土不过一个小妖精,如何会不为天道所容?这可如何是好?” 宫装妇人美眸里也盛满了担忧,微微叹息道:“土崽虽然只是个小妖,然而她本来没有这般造化,只因当年阴差阳错,让她有了火灵精气,才得以修炼,看来现在,唉……” 妇人轻轻一声叹息。 两个人说话期间,手臂粗的闪电已经连绵不断劈了下来,峭壁上崩坏的的石头炸裂开来,宫装妇人护着小女娃退到更远的地方,小女娃担忧的叫着“小土”的声音被淹没在轰隆隆的雷声中。 叫做小土的妖怪艰难的用体内的灵气形成的防护罩挡着落下来的雷电,渐渐的,浓厚的雾气弥漫了开来,小土的身影消失在了雾气中,小女娃惊叫一声,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一直的对着雾气最浓郁的地方劈了下去。 雾气翻腾着,却不见散开,小女娃松了一口气,宫装妇人神情却越发的严肃,她眉头皱了皱,忽然抱起女娃猛地往后面撤去,之间空中弥漫的雾气颜色渐渐的深了起来,随即,“哄”的一声,雾气燃起黑色不详的火焰。 这火虽然燃在一大半山脉之上,可是对其中的古树花草却没有任何影响。 小女娃惊愕的看着虽然在燃烧,却透着丝丝冷意的黑色火焰,眼神中有些恐惧,道:“母亲,这是何物?小土怎么样了?” 宫装妇人眼中透出一丝哀色,道:“土崽……怕是……唉,造化弄人。” 小女娃着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已经……” 妇人郑重的摇摇头,道:“我也参不透,我只知道,土崽若是这次能过了这关,自此便能跳出五行之外。只可惜……” 小女娃又是惊喜又是着急,问道:“母亲说了许多,只是这黑色的火焰究竟是何物?” 妇人道:“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据我所知,这世间能躲过这阴火的,不足十人。” 见小女娃不甚清楚的样子,妇人摇头道:“你只需知道,上一个度过了阴火劫的便是那位造化之人。” 小女娃惊的眼睛睁的老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喜该悲了。 火焰之中的小土一点声息都没有,妇人越发的担忧,又不敢进前细细观看,只怕对渡劫中的小妖怪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妇人和小女娃在旁边看了一天一夜,偌大的山脉中的动物精灵竟都跑的无影无踪。 火渐渐的变小,慢慢熄灭,小女娃兴奋的眺望着小土原先站的地方,却只见那里乱石林立,却无一个人影,小女娃脸刷的就白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妇人忙抱起她,正准备说些什么,脸色也刷的一下血色尽退。 妇人不可置信的看向那里一个渐渐显现出来的人影,小女娃也噤了声看向那边。 一个墨色道袍的青年男子怀中抱着一个黑乎乎的不明物体,站在那里,四周不知从何处去席卷而来一阵清风,直刮的青年的道袍四散的飞舞开来。 青年眉骨平和温柔,一双眼睛仿若盛满了星光,当真是灿烂的紧,一头墨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的浮着,却并不凌乱。 这么一眼望去,只见得青年眉眼弯弯,眉目如画,姿容绝妍,看起来竟满是温暖。 妇人瞳孔蓦地一缩,小女娃扯扯她的袖子道:“母亲,那是何人?” 妇人喃喃道:“竟然是他……竟然是赑风,赑风……” 小女娃仰头看她,问道:“母亲,你怎么了?那人是谁?赑风又是何物?” 妇人随口道:“这约莫是土崽的最后一道劫了,你看那边不是有风?那便是风劫,只是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薰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而是唤做‘赑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小女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那小土能度过这道劫吗?” 妇人似喜似忧的道:“若是那位肯出手……想来土崽是有了大造化了!” 小女娃开心的笑了,道:“当真?那自是极好了。母亲为何又是这副表情?” 妇人勉强笑道:“自然是极好的。母亲不过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 刚化形成功的少女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美男子,眼神中闪过一系列诸如侥幸、好奇、赞叹、惊讶等情绪。 两个人对视半晌,少女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可能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妖怪了。” 某土豆精眨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把她从天道底下救出来的美男子小心的道。 美男子笑的如沐春风的瞧着她不说话。 “真的!你别看我这样,四方神兽里的朱雀可是我干娘!喏,就在那边。” 美男子微微一笑,倾国倾城,道:“本尊自然知道。” 小土傻笑了两声,终于忍不住道:“你是?” 美男子眉梢动了动,看着自己怀里的不明物体灰头土脸的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和白眼仁的傻样子,不知为何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救下了这个小妖怪。 嘴唇蠕动了一下,美男子道:“本尊乃这世间万物之起源。” 小土不明觉厉的点点头:“哦哦。”然后呢? 美男子:“……” 小土:“……” 一阵沉默过后,小土看着美男子一丝变化都没有的笑吟吟的脸,有些迟疑的道:“你是从劫中救的我?” 美男子点头道:“正是。” 小土呼了一口气,眼中渐渐有了喜色,“那这么说,我是化形成功了?” 美男子依旧点头道:“正是。” 小土一个激动,想参观一下自己化形的样子却发现自己正在被美男子抱在怀里,于是她抬头眦着牙一笑道:“我能下来吗?” 美男子笑的云淡风轻,道:“不能。” 某土豆精:“……” 美男子有些诧异的略一挑眉:“你莫不是不知道?” 小土茫然脸:“我应该知道什么?” 美男子意味深长的笑道:“无事,只是你还有一道风劫未度。” 小土吓了一跳:“还有一道?” 怎么这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美男子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小土有些不耐烦的挠着脸颊,道:“所以,这现在是在做什么?你又是何人?为什么要救我?” 美男子一双盈盈的桃花眼一弯,道:“本尊救你自然是有用的。你虽然看起来不堪大用,但天道既然对你如此不容,降下此等劫数,想必你也许有什么过人之处,不如替本尊收集气运,如何?” 小土摸着下巴道:“我不干你会不会扔下我在这劫中不管了?” 美男子笑容不变,不摇头也不点头。 小土眼睛一转,干脆道:“好,我干了!” 美男子美目泛着涟漪,小土只觉得他的眼睛比这山脉中央那处碧水谭还要好看,简直要活生生的把人溺死在里面了。 “你也莫要气馁,若是你能收集到足够的气运,对你也有天大的造化。” 小土痴痴的点着头。 美男子望了望天空,随手袖子一甩,空中出现一道黑色的裂缝,他将小土顺手塞了进去,道:“这是本尊亲自炼化的神器,便送你了。这就去收集气运吧。” 小土听着耳边回荡着的声音,看着手中这个造型雅致的戒指,再环视着周围看起来很是陌生的环境,傻眼了。 第二章 认主有风险 小土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刚那位美男子貌似说了“神器”? 她眼睛亮闪闪的看向手中的戒指,这莫不是就是他所说的神器? 她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戒指上,只见戒指上的精血渐渐的渗了进去,然后……再没了动静。 小土:“……?” 正懵逼间,却猛然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一个挥舞着透明翅膀的不明小妖怪出现在小土面前。 小妖怪只有巴掌大小,长相极为精致,穿着浅绿色的广袖襦裙,身后一对小巧玲珑的翅膀振动着,漂浮在小土的眼前。 小土瞪大了眼睛,结巴道:“你是什么东西?” 小妖怪的脸肉眼不可见的僵了一下又恢复过来,眉眼弯弯的笑道:“吾乃器灵,名曰朝雨。朝雨见过主人。” 小土脸看着小妖怪水灵灵的桃花眼,脸颊蓦地红了,局促的摆摆手道:“你叫朝雨?我不是你的主人……” 朝雨脸上笑意盈盈:“主人将精血滴在了神器上,神器就是主人的,那神器中的器灵自然也是主人的。” 小土脸更红了:“不不不,你客气了。” 朝雨歪着小脑袋道:“朝雨没有客气,难道主人没有将精血滴在戒指上吗?” 小土:“这个……倒真是滴了。” #呀,歪着脑袋好可爱的小妖怪!# 朝雨挥着翅膀朝小土扑过来,坐在她的肩上捧着她的脸直蹭:“看吧,你果然是我的主人。” 小土:“哈,哈哈,哈哈哈。” 朝雨:“主人你为何笑的如此奇怪?” 小土:“啊?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太过突然我有点承受不能……” 朝雨:“咦?好吧,不过这不重要,现在请主人开始进行任务吧!”朝雨说着,袖子一挥, 小土:“等等!” 朝雨停下动作,疑问的看着小土,小土尴尬一笑:“那个,你说的任务……几个意思?” 朝雨:“……” 小土:“……” 半晌,朝雨爆发出一阵尖叫:“你不知道?” 小土捂着耳朵等她喊完了才讪讪道:“我应该知道吗?” 眼见朝雨想要再来一阵尖叫,小土眼疾手快的扑上去捂着她的嘴,用极快的语速道: “你别问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正在渡劫然后那个谁把我救下来说让要么我替他收集气运要么死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我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然后他扔给我一个戒指说是神器我好奇之下将精血滴在戒指上于是出现在了这里……” 小土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然后放开一直在她手里不断挣扎的朝雨,道:“以上!就是我经历的。其他的不要问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朝雨呆滞了一下,愣愣道:“这,这样啊。” 小土满意的点点头,就只见小妖精背过身,后方聚集起肉眼可见的黑气,蹲在地上念念叨叨: “这样?居然是这样?大人居然给我选了一个这样一个蠢货?一个连化形劫都度不了蠢货?大人,我惹到你了吗?难道是因为我太聒噪了吗?大人!我错了!我可以抛弃这个主人重新找一个吗?呜呜呜,为什么我的人生看起来一片黑暗,啊,什么都看不见了!啊!” “喂!这样就过分了啊!我怎么了?难道我看起来很蠢吗?渡劫什么的……那明明是我的化形劫和别人的不一样,才不是我太弱了呢!嘤嘤嘤,才不是…… 嘤嘤嘤, 为什么我要是个土豆? 为什么活了近万年连形都化不了? 作为一个土豆精我已经够惨了,为什么还是一个被咬了一口的土豆? 为什么我这个土豆还要被一个小妖精鄙视?” 小土听着朝雨碎碎念一时怒从胆中起,正准备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口才,结果说着说着悲从心中来,忍不住示意体前屈汪的一声哭出声来。 朝雨回过头,怜悯的举起一个小帕子,小土捏起还没有她半个手掌大的帕子,眼泪流的更欢畅了。 朝雨飞到她的肩上坐下,一脸坚定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变成一个优秀的妖怪的!” #对,就是这样!这一定是大人对我的考验!把这种蠢物变的优秀! 如果我成功了的话,大人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小土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忽然激动起来的朝雨,就只见朝雨一副郑重认真的表情对着她点头。 小土眨眨眼睛,眼泪挂在睫毛上看起来特别蠢——在朝雨眼中——她恍惚看见了朝雨身后熊熊燃起的火焰,惊吓的咽了口唾沫,颤颤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是总觉得拒绝的话会死人的。# 于是朝雨充满激情的一挥手:“很好!首先进行科普。” “#@*&,。¥#……” 以下省略一万字。 “就是这些,听懂了吗?” 小土挠了挠脸颊,迟疑道:“嗯……大概。” 朝雨恨铁不成钢,“不能大概!要确定!确定你知道吗?” 小土点头:“知道!” 朝雨:“……所以听懂了吗?” “懂了!” “很好,复述一遍。” “什么!!!” 朝雨头发顿时无风自动,冷笑道:“不想复述?” 小土讪笑一声:“哈,也不是不想,只是……” “什么?” “可以简写吗?” “可以。” 小土舒了一口气,放心道:“那没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收集不能往生的灵魂和他们做交易借用他们生前的身体进入三千世界替他们完成心愿,同时收集那个世界的气运,相对的想完成心愿的人要付出献祭灵魂以代替失去的世界气运。” 朝雨:“嗯,好像是这样。” 小土:什么好像啊!就言简意赅一句话你非得说半天,怪不得你的那位大人会不要你。 朝雨身体悬在空中,闭上眼睛,柔和的白光渐渐的铺散开来,须臾,她睁开眼睛,瞳孔有一丝金色的光泄露出来,她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很好,第一个任务已经出现了。好好努力,有需要的话我会帮助你的,祝你好运,我的主人。” 小土只觉得自己灵魂要被扯出去了一样,正惊慌间听到朝雨的话惊的大叫道:“等等!你不和我一起去吗?喂!混账!” 第三章 英雄妻(一) 小土惊慌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房间怎么说呢……看起来比她住的山洞还要凄惨的样子。半边山洞,半边木屋,木屋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山壁上凿了大大小小的小洞,里面放着各种小土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日常用品。 小土戳了戳手上的戒指,笑眯眯的朝雨显出了身形。 小土大舒了一口气:“你也来了啊?吓死我了,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呢。” 朝雨道:“主人在哪儿,吾自然要跟着。” 小土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那现在什么情况?” 朝雨道:“主人莫急,吾正要说明。对了,主人你要文字版的还是音像版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 朝雨一摊手:“字面上的不一样,文字版就是给你书你自己看,音像版就是直接将交易对象的经历让你体验一次。” 小土疑惑道:“体验一次是什么意思?” 朝雨挑着眉毛注视着小土,半晌,道:“就是感原身之所感,思原身之所思。” 小土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道:“那把书给我吧。” 感原身之所感的话原身被打了她岂不是也要跟着疼? 朝雨应了一声,手中出现一本书,封面上是“苏喜传”三个大字。 小土捧着书端详半晌,抬起头无辜道:“这是什么?” 朝雨:“书啊。” 小土:“书?” 朝雨不耐烦的抱着胸道:“不是书还能是什么?” 小土:“那什么……这是人类的字?” 朝雨:“……”忘记了这货只认识妖族的字。 她干咳了一声,道:“三千世界里大都用的是人类的字,主人你以后要好好认字。咳,这次就先算了。”算是她的失误。 说着,朝雨指尖一点,小土手中书上的字体变成了她熟悉的妖族所用字体,她这才放心的看了起来。 书名是《苏喜传》,这书就是围绕着一个名为苏喜的人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苏喜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家,父母一心想让他学习四书五经经历科考光宗耀祖,他也自小表现的极为聪慧,不负众望的在十七岁那年高中了状元,成为了史书记载中最年轻的状元郎,这让当时的代朝皇帝极为赏识。 苏喜有一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童养媳苏杨土丫。 苏杨土丫比苏喜大了五岁,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亲密。苏喜高中状元之后没有嫌弃土丫,反而将她和父母接到京城一起生活,这让苏杨土丫心中十分感动,只觉得自己遇见了难得的良人。 苏喜得了上面赏识,官路极为亨达,五年后,官拜中郎将。 当时,中原地区的代朝和西北少数民族孤夜政权统治者的关系时好时坏。孤夜政权狐序一正即位,代帝为了表示友好,派遣苏喜率领一百多人,带了许多财物,出使孤夜。 不料,就在苏喜完成了出使任务,准备返回自己的国家时,孤夜上层发生了内乱,苏喜一行受到牵连,被扣留下来,并被要求背叛代朝,臣服狐序一正。 狐序一正派在孤夜为官的代朝人向苏喜游说,许以丰厚的奉禄和高官,苏喜严辞拒绝了。 孤夜见劝说没有用,就决定用酷刑。当时正值严冬,天上下着鹅毛大雪。狐序一正命人把苏喜关进一个露天的大地穴,断绝提供食品和水,希望这样可以让苏喜屈服。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濒临死亡的苏喜仍然坚定着自己的信念,狐序一正无法,只好把他放出来了。 因为苏喜不同于其他人的强硬,倒是让狐序一正敬佩起他的气节,也不忍心杀他,于是他将苏喜流放到极北之地,勒令他在极北之地牧羊,直到公羊生子为止。 苏喜在极北之地一待就是十九年。也是,这世间只有母羊生羊羔,哪里有公羊能生子呢?这狐序一正是不想让苏喜回国。 十几年来,当初下了命令囚禁他的狐序一正已去世了,代朝先帝也死了,先帝的儿子昭帝继任皇位。 那时,孤夜又起了内乱,狐序一正没有力量再跟代朝打仗,又打发使者要求和好了。 苏喜因此有了机会回到代朝。 苏喜终于回到了代朝的首都,回首都后百姓都出门迎接,称赞他是个有气节的大丈夫。 代朝在位昭帝也欣赏他的气节,赐爵关内侯,名声流芳百世,都道苏喜是当世的大英雄。 然而,世人只知道苏喜牧羊十九年,不知道当时他的妻子苏杨土丫带着两个孩子本来去找他,路上遇到了各种阻碍,苏杨土丫还是坚定的一心去找自己青梅竹马的丈夫。 遗憾的是,最终,苏杨土丫因为两个孩子年纪尚幼,不适应北方气候,不能长途跋涉而返回。 苏杨土丫在京都等了四年,一个官员杨凌以一双儿女的前途为条件,要求她改嫁与他,苏杨土丫这时候满心以为苏喜已经丧命,为了儿女前途只得应了。 杨凌本是苏杨土丫幼年时就过的一个书生,因此和在苏家的操劳不同,苏杨土丫改嫁后杨凌对她极好,对她的一双儿女也视如己出,十分和善。 苏喜回来后官爵加身,得知妻子改嫁心中十分愤怒,故意使计撤了杨凌的官职,并使人跑来杨家这里羞辱于杨土丫。 后来两个人竟双双被欺凌至死。 此时,一双被杨凌和杨土丫亲自养大的儿女却投奔了被称为英雄的父亲,认为母亲的改嫁是他们的耻辱。 杨土丫自认除了改嫁这一事,自己这一生没有一点对不起苏喜,对一双儿女更是处处上心,要说她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怕也是杨凌了,然而杨凌却一直陪着她不离不弃。 她愿意献祭了自己的灵魂,只为了只想问问苏喜,她哪里对不起他了,竟让他如此赶尽杀绝? 她还想问问一双儿女苏善苏良,她哪里对不起他们了,竟让他们如此置她于不顾? 若是可以,她也希望她和苏喜之间的恩怨,不要牵累到无辜的杨凌。 第四章 英雄妻(二) 小土将书很快的翻了个遍,然后抬头摸着下巴道:“也就是说,我现在使用的是苏杨土丫的身体?” 朝雨点头:“是哒。” “然后要替她实现那几个愿望?” “是哒!” 小土冷笑一声,将书往摇摇欲坠的桌子上一摔,拳头捏的嘎嘣响:“就这么简单的愿望?我可以附送吗?顺便把苏喜打一顿可以吧?再顺便把这俩熊孩子抽几顿可以吧?” 朝雨眉头一皱,道:“不许这么粗暴!身为吾的主人,怎地能如此没有形象?吾不是说过么,要将主人变成这世上最优秀的淑女?” 小土眼神悠悠的看着她,只见朝雨将书拿起来,道:“这等渣滓,杀了也就是了,何必凭白动手,坏了形象。” 小土:可以的,这很淑女。 朝雨桃花眼一挑,笑的娇媚至极,道:“你要学的,还多着呢。这世间事,可不是什么都能打一顿了事的。” 小土斜着眼睛,道:“说的好像我很无知一样。” 朝雨不可置否的摇头一笑,道:“便是这样,吾走了,如有问题,来幻界找吾便是。这书你拿着,凡人并不能看见。” 小土接住她扔过来的书,歪歪头:“幻界?” 朝雨的身形渐渐的消失,只余清浅的声音消散在空中:“这神器中的空间,便名幻界。” 小土新奇的看着手上的戒指,端详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挠挠脑袋便不再在意。 放下心后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翻着书对比着。 看这凄惨的景象,约莫是苏喜走了之后,杨土丫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的时候吧。 小土摸着下巴,有些奇怪,怎地这杨土丫一个人在家,两个孩子都不见人影? 正想着,外面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小土挑起门口挂着的竹帘子走了出去。 两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跑了过来。 小土站在门边挑眉看着他们。 小男孩牵着小女孩的手。小女孩还好,身上的衣服虽然很朴素但看起来还算整洁,小男孩前胸后背都沾着土,膝盖甚至有新磨破的痕迹,脸上脏兮兮的,右边脸颊沾着泥。 见小土只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磨磨蹭蹭的停下了步子,小男孩踟蹰着站在小土面前,将小女孩往身后藏了藏,嗫嚅着道:“娘……” 小土表情有些僵硬,刚见两个孩子跑过来她就猜到这约莫就是杨土丫和苏喜的两个孩子苏善苏良了,她原本打定主意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孩子,然而看着两个人可怜兮兮的表情,她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小男孩苏善见她黑着一张脸不说话,“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下意识的将衣服破了的地方藏了藏,又反手拉了苏良一把,苏良也跟着跪下了。 小土吓了一大跳,火速的翻开书寻找杨土丫一个人抚养一双儿女的情节,飞快的扫了几眼,小土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道:“为什么跪着?” 两个小孩齐刷刷的低着头,须臾,苏善小声的道:“不该将衣服弄破了……” 小土一噎,手忙脚乱的一边翻着书一边道:“既然知道不该为什么总是将衣服弄破?你爹身负圣命,为国为民,在孤夜出生入死,留我们孤儿寡母在这里! 我含辛茹苦的将你们俩拉扯这么大,不求你们有多大出息,只求你们能不在外面惹是生非!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啊? 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只生怕短了你们什么!每次都说的好好的,下次还是再犯,你们就是这么听话的?啊?” 小土有些干巴巴的念着,苏良苏善跪在地上缩着脖子垂着头,看起来蔫巴蔫巴的,也没有听出来母亲和平日里有什么区别。 小土见状,长舒了一口气。 待老长一段话念完,苏良苏善异口同声的小声道:“娘,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小土满意的点点头:“嗯,好。知道错就好,起来吧。” 苏良苏善诧异的抬起头,眼睛瞪的圆圆的,看起来像两只受惊的小仓鼠,小土有些手痒痒。 她以往在森林里,虽然没有化形,修为却是不低,还有朱雀这个干娘撑腰。 于是她经常仗着自己修为高,后台硬,没事的时候欺负欺负那些还没有化形的小妖怪,这会儿这两个脏兮兮的小娃娃的表情和那时他们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小土手指动了动,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道:“咳,看我做什么?不想起来吗?” 两个孩子诺诺的站起来,整齐的在墙根站着。 小土:“……” 这两个小娃娃怎么回事儿?说好的白眼狼呢?这会儿这两个小鹌鹑是肿么回事? 小土无奈的拽了拽头发,默默地回了房子,翻开书仔细的看了起来。 刚看了个大概,对眼前这个情况实在太茫然了。 一整个下午,小土将《苏喜传》认真的看了一遍,天色渐渐的昏暗下来,小土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书合起。 这时是苏喜离开的第二年,苏喜的死讯刚刚传到这里,然而杨土丫心中并不相信,只待天气暖和了杨土丫就准备动身去孤夜亲自去找苏喜。 两个孩子这会儿才六岁。这个年纪的孩子,说懂事把,又皮的很,说不懂事吧,又极为听话。 后来之所以变成那副样子,小土觉得大部分是因为大家都认为苏喜死了,杨土丫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被人欺负嘲笑是常有的事儿,就像刚刚苏良苏善那脏兮兮的样子,就是村子里的小孩子欺负的。 小土想了想,两个孩子还小,现在若是好好养养还是能教育好的。 这么想着,小土一声冷笑,且不说苏喜为人如何。就这些村民,好歹人苏喜名义上是为了边疆和平才出使孤夜,这些人却在他没了之后肆意欺负他的妻女。 呵,人类果然是个愚蠢又自私的物种。 随手将书扔进戒指的空间里,小土看了看天色,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似乎是将两个孩子饿了一天? 呃…… 她一出门,发现苏良苏善居然还在墙根站着。她莫名的觉得心中有些酸涩,走过去在两人头顶轻拍了一把,嗡声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进来坐着。” 小孩子啊…… 第五章 英雄妻(三) 小土走过去一手拉着一个小孩儿,余光看着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瞪着眼睛诧异的样子,莫名有一种养成的冲动。 她让苏良苏善坐桌子前,自己站在旁边,绕着他们俩走了一圈,小土郑重的坐在了他们对面。 “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把衣服又弄破了?” 看着苏良咬着牙胆怯的样子,小土表情一整,道:“不许说谎!苏善,你说!” 小苏善扯着衣角,偷眼看了小土一眼,又悄悄的看着自家哥哥,低下头撅着嘴巴不说话。 小土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咳了一声,道:“看你哥哥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苏善抬起头,小心的觑着小土的神色,小土将脸色缓和下来。 苏善嗫嚅了一会儿,小声道:“狗子他们欺负我,哥哥和他们打架了。” 小土眉头一皱,苏善一见她脸色变化,吓得瞬间小脸一白,眼眶里迅速聚集起水汽,却又不敢让它流下来,那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小土心中一软,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苏善拉到怀里,伸出手将她脸上将落未落的眼泪擦了,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这怎么就哭上了,嗯?谁欺负你了?怎么不跟娘说?” 苏良长着嘴巴看着小土温柔的样子,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小土“噗”的笑了出来,朝着苏良招手道:“这是在做什么?过来,让娘看看你受伤了没有。” 苏良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着扑进了她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的腰哭的声嘶力竭。 小苏善见哥哥一哭,嘴巴鼓了鼓,也往小土肩膀上一拱,哇哇的哭了出来。 小土脸色一僵,只听“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哐”的一声,她屁股下面的木制凳子散架开来,没有一点准备的小土下意识的搂着苏良苏善,用法力悬在了空中。 苏良苏善被这突然的变故惊的齐刷刷的停下了哭声,苏良一边打着哭嗝儿一边惊恐的看着地面,苏善也茫然的抬起脸,迷惑的四下里看着。 小土干笑了两声,才意识过来自己反应过度了,一时之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苏善眨巴着眼睛巴巴的看着小土,翘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歪着脑袋问道:“娘,你是神仙吗?” 苏良听到妹妹的问话也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惊喜和不敢置信。 小土眼睛转了转,道:“是这样的,娘去砍柴的时候救了一位老爷爷,老爷爷临走的时候说娘是好人,就把娘变成这样了。” 苏良惊叹的问道:“好厉害!那个老爷爷是神仙吗?” 小土道:“娘也不知道。” 苏善在小土怀里扭了扭身子,道:“老爷爷一定是神仙,娘都能飞飞了。” 小土抿着嘴一笑,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将苏良苏善放下来,道:“娘厉害不厉害?” 兄妹俩一个个举着手难得的兴奋的叫道:“好厉害!娘亲好厉害!” 小土得意的动着眉毛,苏善忽然停下来咬着手指要哭不哭的道:“娘现在变成神仙了,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小土哭笑不得的道:“怎么会?娘怎么会不要你们?” 苏善嘟着嘴道:“可是他们都说爹爹因为当了大官所以不要我们了,我和哥哥是多余的。娘会不会也因为变成神仙了所以不要我们了?” 小土脸色一沉,道:“谁说的?” 苏善吓得不说话了,求救一般看向自家哥哥。 苏良嘟嘟囔囔的道:“他们都这么说。” 小土眉梢一挑,这个苏良还真是有意思。 她问道:“哦?他们?他们都有谁?” 苏良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村头的狗子,和他两个弟弟,还有和他们一起玩儿的豆豆,豆豆他二伯家的三个娃……” 看着苏良认真的样子,小土情不自禁抽了抽嘴角,等他数完了才问道:“他们都怎么欺负你们了?” 苏良道:“他们说爹爹不要我们了,时间长了你也不要我们了。” 小土点点头:“嗯,还有呢?” 苏良不说话了,苏善手指在手心挠挠挠,终于忍不住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还说娘是扫把星,天煞孤星克死丈夫,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安分的。” 小土忍不住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苏善抬起小脸看她,问道:“娘,伤风败俗是什么意思?” 小土“咔擦”一声将桌角不小心掰掉,随手将坏掉的桌角扔开,整个人笑的阴风阵阵,连盘在后面的头发都无风自动散开了。 苏善跳着拍拍手:“哦哦,娘亲好厉害。” 苏良有些无语的看了自家傻妹妹一眼,扯了扯小土的袖子,咧着嘴,脏兮兮的脸上一口白牙看着特别傻气,他安慰道:“娘亲,不气,我已经给你报仇啦!” 小土摸了摸小苏良的头顶,这孩子,咋这么招人疼的。她此时完全忘记了她看《苏喜传》时对苏良苏善怀有的极大恶意,只余满心的心疼。 苏善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扯着她的袖子,连声道:“不气不气。” 小土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觉得任务什么的,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人不喜嘛。 这么想着,小土看了看苏良苏善的样子,忽然牵起他们的小手走了出去,道:“走,脏兮兮的,娘带你们去河边洗洗。” 苏善高兴的直拍手,苏良有些为难的道:“可是衣服……” 小土摸摸下巴,在脑海中呼唤着朝雨。 “朝雨,朝雨,你在吗?你听得到吗?” “吾一直守护在主人身边。”浅绿色的身影渐渐的浮现在小土眼前。 小土谄媚的笑笑,道:“那个,你有没有小孩子穿的衣服啊?对了,有适合我的衣服就更好了。” 朝雨:“……”就这样? 小土疑惑的戳戳她:“朝雨?” 朝雨一脸冷漠的点头:“只此一次。” 小土委屈的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帮我吗?” 朝雨一声冷笑:“这种小事为何还要麻烦吾?” 小土:“……” 朝雨飞到小土的头顶,嫌弃道:“脏死了。”然后盘腿坐在她头发上。 小土:“……”嫌弃你还坐? 朝雨淡然道:“衣服现在拿出来吗?” 小土迟疑了一下道:“算了,等到了河边再给我吧。” 朝雨微微笑了笑:“看来,主人和原身的这两个小孩相处的很好嘛。” 第六章 英雄妻(四) 小土一手牵着一个娃,头发上还坐着一个小妖精,大摇大摆的经过村子往记忆中村外的河边走去。 这会儿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村子里外出的人也陆续的回来了,小土几人行就这么和从地里回来的村民们遇上了。 “哎,是独苗儿屋里头的,她这会儿咋滴出来了?” “哎,苏家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这么晚了出来咋还带着娃?” “就是,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苏家的独苗儿都没了,你能担待的起么!” “妇道人家大晚上出来做什么?你对得起独苗儿?” ……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讨伐着小土,小土握着拳深深地吸气。 苏良苏善在看见他们的时候都已经躲在了小土身后,小土安慰的将他们护着,笑道:“老哥们咋滴这么说话呢。今天良子和黑丫被几个孩子欺负了,都脏成猴儿了,这不是家里也没水,趁着天黑没人,带他们去河边洗洗。” “欺负?咋滴回事儿?” “胡说!谁家的欺负俩娃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独苗儿不在了村里还有人欺负他的崽不成?” …… 独苗儿是苏喜在这村里的称呼,毕竟苏喜家这一代就苏喜一个男人,完全算是家里的独苗儿,也因此他家才有钱供他读书,还给他买个童养媳——也就是杨土丫。 眼看这几个汉子脸色沉下来,大有一副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这事儿没完的意思。 小土一声冷笑,朝雨在她头顶扯着她的头发,道:“对了哦,主人,提前告知一下,这几个不在任务范围里的凡人不能杀哟!” 小土眼中凶光毕露,在心里委屈的问道:“为什么?他们都这么欺负我了!” 朝雨道:“要是有欺负主人的都杀了,这任务还要如何完成?这么简单的话朝雨自己都杀了,要主人你何用?” 小土忍了忍,冲着几个人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胡说不成?还问是谁?不是你们那几个小子还能有谁?你看看良子被打成什么样了!这几天每天回来衣服都是破的,我要不问还不知道咱村的小子都这么能的! 再说了!谁告诉你们我男人不在了!我男人就是没往回捎信你们就胡说开了,怪不得那些小子们有样学样,也跟着在我娃面前胡说开了!” 几个汉子顿时大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们教的不成?” “也不怪人说,独苗儿才走了多长时间就变得这么嘴利的。” “简直不守妇道!胡言乱语!” …… 看着几个叔叔伯伯凶恶的样子,苏良苏善抱着小土的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几个汉子听到孩子的哭声,大约也是才反应过来,有几个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有几个却是看起来越发的凶恶了。 小土将苏良苏善揽进怀里,轻声哄了几声,又是冷笑道:“怎么着?说了几句恼羞成怒,看我们孤儿寡母还想打人不成?” 小土怒目圆睁,直勾勾的看向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毫不示弱。 这几个人几个意思?一副盛气凌人,“我这么说我是为你好,是看得起你”的态度,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讲话的妖怪呢! 苏良苏善可是她这个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土豆精要保的人,这些愚蠢的凡人居然敢瞎比比这么多废话,真当土豆精不是妖怪呐! 朝雨抓着她头顶一缕头发,念念叨叨:“主人淡定啊!这可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小土“啧”了一声,小声道:“哎哟,我这暴脾气!不能杀了打一顿总可以吧?” 朝雨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她怎么不知道这个二货居然还这么不经激怒的,她奇怪道:“人也没说什么呀?就语气不好,对你有些不尊重,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小土双手往腰上一插:“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妖怪呢!” 朝雨抽了抽嘴角,才想起来她这个主人二归二,原型丑归丑,可是却是实实在在的跟着四方神兽里的朱雀长大的。 朱雀本来就只有一个孩子,溺爱护短的紧。小土被捡回来在朱雀身边长大,一起生活了几千年,早就被朱雀当成自家孩子养着了。按朱雀那性子,把小土养成这种张扬的性格,加之她自己妖力也不容小觑,堪称睥睨整个山脉……这么一想还真特么挺合理正常的。 朝雨有些无语凝噎,小土伸手捏了捏苏良苏善的脸蛋,小声笑道:“别怕。你们忘了,娘现在可是神仙了,可以好好保护你们的。” 苏良苏善闻言,眨了眨眼睛,眼神中的恐惧逐渐的消散,苏良更是有些跃跃欲试的看着小土。 小土朝着几位大汉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朝着朝雨使了一个颜色,朝雨心领神会的飞到苏良苏善跟前,小手一挥,俩人双双浅笑着闭上了眼睛,又在周围设下了结界,然后挥着翅膀飞到了小土肩膀上安然的坐下。 小土将手指捏的“嘎嘣嘎嘣”响,嘴里念叨着:“男人了不起哦?管这么宽?山脉归你管?还教唆小孩子欺负我们家苏良苏善,真当我们家没人了是吧? 还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老子当年称霸山脉的时候你们还是天地间的灵气着呢!呸!就你们还灵气!根本就是灰尘!不对!灰尘也比你们好!混账!一群混账!” 她用妖力将几个人弄昏迷,一边念叨一边上脚踩,踩一脚念叨一句。 朝雨蹲在她肩膀上围观着,看差不多了赶紧拦着她道:“主人,吾觉得他们约莫要死了。” “诶?要死了?我还没怎么打呢。”小土意犹未尽的收了手道。 朝雨无语凝噎,你以为他们是你以往练手的妖怪吗?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凡人! “主人不是要带着这两个人类小孩去清洗吗?听说人类小孩每天晚上都要睡觉的。” 小土点点头:“嗯,说的也是,他们不像我们。” 她将几个人堆成一堆,结界一解,也不麻烦的走了,直接趁着苏良苏善还昏迷中提着他们浮在空中,找到小河的方向便飞了过去。 第七章 英雄妻(五) 到了河边,小土将苏良苏善戳醒,笑眯眯道:“到河边了,两个懒家伙。” 苏良揉着眼睛道:“咦?怎么这么快?” 他迷茫的抬头四下里忘了忘:“我刚刚好像看见了村里的伯伯。” 小土眨眨眼睛:“咦?有吗?你看错了吧?” “啊?看错了?” 小土肯定的一点头:“嗯,肯定看错了!” 苏良和苏善互相对视了一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小土:“哎,不要在意这些小事儿了,让娘给你们洗白白。” 苏良苏善双双用力的点头:“嗯!”然后欢快的欢呼着跳进了水里扑腾起来。 小土向着朝雨使了一个眼色,朝雨从幻界里找出几件合适的衣服,扔给小土,也自顾自的跳进水里玩儿了起来。 小土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粗布衣,有些嫌弃的扯了扯,然后趴在水边看了看。 乖乖,不是说杨土丫现在才不到三十么,怎地就老成了这个样子?简直比山脉里那个自称活了好久的树妖还老! 小土“啧”了一声,怪不得苏喜功成名就后对杨土丫完全不念旧情,关键是两个人看起来根本就不在一个年龄段上了。 不过不管有什么理由,苏喜对杨土丫所做的那些事儿还真不值得原谅。 小土有些嫌弃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皮肤,又认真的将手翻过来翻过去,瞅着那厚厚的老茧,就心塞的不行。 她看向朝雨,示意她过来。 朝雨正扯着苏善的头发一边荡着秋千一边玩儿着水,见小土见她有些不情愿的嘟了嘟嘴,慢悠悠的飞了过来。 小土捏着她的衣服后领,朝着苏良苏善道:“良子,你和妹妹先洗着,娘给你们去拿衣服。” 苏良苏善应了一声,小土拎着愤慨的朝雨躲进了芦苇丛里。 “朝雨啊。”小土拉长了音调叫了一声。 朝雨鼓着一双泪包眼,控诉的盯着小土。 小土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压力很大的。” 朝雨“哼”了一声,转过头不说话。小土戳戳她的脸颊:“呀,怎么这么好看。对不起嘛,我不该拎着你走,你不要生气啦。” 朝雨惊讶的回过头,脸颊绯红绯红的,煞是可爱,道:“主人怎么这么说,朝雨没,没有生气。那什么,主人叫我有什么事吗?” 小土偷偷的笑了笑,然后道:“嗯,我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可以改善体质的药?这具身体太弱了,而且太老,好丑。” 朝雨:“……” 小土:“我是认真的。你不觉得这么老的身体要做任务的话感觉很不方便。” 朝雨点点头:“说起来,确实是挺不方便的。” 小土激动的点点头:“对呀对呀!所以说,你有药吗?” 朝雨干脆的摇摇头:“没有。” 小土失望的耷拉着眼皮,朝雨见状补充道:“可是主人你可以自己把身体炼化啊。” “嗯?什么意思?”小土好奇的抬头道。 朝雨一摊手:“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朝雨为了防止主人力量超出世界的限制而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封印了主人一部分的能力,主人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解开一点封印让主人用这些妖力炼化这具身体,让她回到最佳状态就可以了。” 小土瞪着眼睛:“还可以这样?怪不得我刚刚就觉得妖力用起来哪里怪怪的,原来是你封印了。” 朝雨带着歉意道:“很抱歉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擅自封印了主人的妖力。” 小土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也是为了这个世界着想嘛。你说把这具身体炼化到最佳状态就可以了。” 朝雨点头:“是的。人类的最佳状态也就是十五到二十五岁的状态,这时候人类的身体正处于最有朝气,灵魂最饱满的时刻。并且,这具身体在十八岁的时候可是真正的聪灵俊雅,风姿特秀。” 小土兴奋的问道:“真的吗?杨土丫不是十几岁就被买回苏家当童养媳了吗?” 朝雨:“自然是真的,否则苏喜这个自命清高的读书人怎么会允许杨土丫做他的妻子。这其中也是有一番原由,不过这和任务并没有什么关系,主人不必深究。 不过主人莫要直接使用大量妖力,那样会让身体承受不住而崩溃的。” 小土摸着下巴道:“也就是说,炼化得慢慢来?” 朝雨笑道:“正是如此,朝雨会提醒主人合适的程度的。” 小土有些跃跃欲试道:“那现在试试?” “好。” 朝雨指挥着小土用少于妖力在身体内游走了几遍,杨土丫的身体里渐渐的有一些黑乎乎的不明物质分泌了出来,朝雨早捂着鼻子躲到了老远。 小土被这一股突然的异味惊醒,二话不说跳进了水里擦洗了起来。 她飞速的洗完上岸,在水面上照了照,虽然没有一下子变年轻,然而气色看起来却好了很多。 小土满意的点点头,回到苏良苏善那里给他们洗了洗换了新衣服。 看着两个孩子惊喜的样子,小土心中只想把苏喜这个不负责任的当爹的狠狠地揍上一顿,她想了想,道:“小良,小善,你们想不想去找爹爹?” 苏良苏善摆弄新衣服的手僵住了,半晌,苏良道:“爹爹……不是已经……” 小土“呸”了一声:“娘说的话你还不信了?别听那些人胡说。你们就说想不想。” 苏善这会儿洗的白白净净的,穿着嫩绿色的半臂长裙,湿漉漉的头发还在身后散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着,盯着小土小声道:“我不想要爹爹,爹爹都不要我们了。” 她说完就垂下了眼睛,胸前的衣服很快的沾湿了一片。 苏良连忙想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又舍不得刚穿的新衣服,只好用手胡乱的抹了上去。 小土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求救一般的看向朝雨。 朝雨张了张嘴巴,然后一摊手说道:“主人看着朝雨做什么?朝雨只负责协助,这些事情需要主人自己完成。” 小土哽了哽,纠结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吭哧了好一会儿才道:“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你爹爹并没有不要你们,这其中有什么理由娘也不知道,如果你们想的话,咱们娘三就去找他。娘也有些话想要问他!” 第八章 英雄妻(六) 苏良苏善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小土。 小土露出一个微笑:“你们说实话,想去找爹爹吗?” 苏善看向苏良,苏良犹豫了一下,用力的点了点头。 小土嘴角弯了弯,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找爹爹。” 苏良歪了歪脑袋:“可是,娘,我们不回去带行李吗?” 小土一手牵着一个道:“不用,你忘了,娘现在是神仙了。” 苏良苏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正笑着,“咕噜”一声响,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聚集到了苏善的肚子上,苏善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眼看着眼泪甚至都要飙出来了。 小土“哈哈”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今天都没有给你们做晚饭,饿了吧。走,娘给你们弄点好吃的。” 小土熟练的顺着山路七拐八拐——大约是身为一个土豆精的直觉——找了一处平坦的实地,附近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山洞。 因为她才想起来人类的小孩每天晚上都要睡得饱饱的才能有精神,但是她又不想回到那个小破屋里去,毕竟那个小破屋和山洞比起来也没什么差了,也亏的杨土丫能没一点毛病的将两个孩子养到这么大。 小土将苏良苏善安顿好,让朝雨看着,然后跑进了林子里,不一会儿,她就提着一只野兔和两条鱼过来了。 苏良苏善看见她手里提着的东西眼睛瞬间亮的小土心里酸酸的。 她盯着塑料苏善渴望的目光麻溜儿的将东西处理了架上火开始考。 活了这么久,虽然她一向不大吃这些东西,但是对如何制作,她还是很有心得的。 很快,两条鱼被小土烤得颜色金黄,浓郁的香味刺激的苏良苏善口水都流了下来。 小土将烤好的鱼递给苏良苏善:“好了,慢点吃,有些烫。” 苏善接过鱼“啊呜”一口就咬了上去,烫的她直“嘶嘶”的吸气。苏良却拿着鱼递到了小土跟前:“娘,你也吃。” 苏善见哥哥这样,也依依不舍的将自己咬了一口的鱼递过来:“娘,吃。” 小土忍不住捧着苏良的脸蹭蹭蹭:“啊!怎么会这么可爱的!简直要将人心里暖化了!” 苏良被蹭的脸颊通红,小土放开他笑道:“你们先吃,娘一会儿吃烤兔子。” 说着就顺手撕了一块鱼肉下来喂进苏良嘴里。 苏良尝着嘴里忽然出现的好久没有感受过的鲜嫩的鱼肉的味道,舍不得嚼,忍不住含了许久,直到没味道了,才贪婪的嚼着咽了下去。 朝雨眼泪汪汪的看着小土:“呜呜,好可怜!好乖!主人,你一定要好好对他们啊!” 小土挑了挑眉毛:“这是自然。” 然后拍拍苏良的头发道:“放心吃吧,娘以后会让你们天天都有肉吃的。” 苏良苏善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脸上的幸福看起来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好了,快吃吧。” …… 三个人酣畅淋漓的吃了一顿晚餐,小土又从朝雨那里要了一些人类的被子褥子之类的东西铺在山洞里,将苏良苏善安顿好,便坐在一边开始炼化身体了。 半晌,小土无奈的睁开眼睛,看着苏良道:“不困吗?怎么还不睡?” 苏良闭着眼睛,睫毛抖了抖,嗡声道:“正在睡。” 小土挠着脑袋,搞不懂,没见过人类睡觉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小土再次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怎么回事儿?不停的偷眼看着自己还以为自己不知道。 她走过去盘腿坐在苏良身边,戳戳他的脸颊,道:“到底怎么了?不停的看着我做什么?” 苏良睁开黑漆漆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嗫嚅的小声道:“娘会一直在吗?” 小土:“什么?” 苏良重复道:“娘会一直在吗?不会扔下我们吗?” 小土一时语塞,原来这个小子竟然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吗? 朝雨也是一怔,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听说人类世界穷苦人家抛弃或者卖掉孩子之前都会带他们吃一顿好吃的。怪不得……” 小土心中歉疚,看着苏良渐渐暗下来的目光,一巴掌糊到了他的脑袋上,笑骂道:“胡思乱想什么呢!娘怎么会不要你们?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找你爹爹呀。” 苏良的眼睛亮了起来,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苏善也巴巴的看着她,小土心中又酸又涩,想了想,她挤到苏良苏善中间,抓着他们的小手摇了摇道:“喏,咱们一起睡,这样你们就不担心了吧。” 苏良苏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软软糯糯的应了一声,将脑袋枕在小土的肩窝,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小土小心的叫了两声苏良,又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无奈的笑了笑,朝着朝雨努努嘴,也闭上了眼睛。 睡觉啊,就算是妖怪偶尔也是要睡一觉的嘛。 一大早小土是被朝雨喊醒的。没办法,作为一个生命值过高的妖怪,她对时间可真是没有什么概念,一睡睡几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一巴掌将在耳边念经的朝雨拍开,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两颗毛茸茸的头凑在她眼前,还附带两张傻兮兮的笑脸。 小土眨了眨眼睛,清醒了过来,苏良拉着她的手道:“娘,真好。” 小土看了看角落里阵阵的阴气中那个挥着翅膀的小妖精,又看了看山洞外面,点着头正经的道:“是呀,天气真好呀。” 苏良苏善爬起来跑到外面蹦哒着,苏善欢快的喊着:“娘,真的啊,天气真好呀。” 说着跑进山洞拉着小土的手跑了出去,道:“看啊,好多鸟儿,呀!还有兔子。” 苏良捧着一把还带着露水的野花递到小土面前,献宝似的道:“娘,你看,好漂亮的花。” 小土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欢喜之情,心中也不禁泛起一阵淡淡的欣喜,她一手一个抱着两个人的脑袋用力的揉起来,大声的笑了出来,苏良苏善也跟着大笑。 清晨的树林里顿时回荡着令人舒心的笑声。 第九章 英雄篇(七) 这是小土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天,这十天里,小土每天致力于给苏良苏善塑造三观和炼化身体。 苏良苏善本性其实并不坏,在小土的教导下也看起来越发的乖巧了。 小土虽然为了速度走的是直线,但是偶尔也会经过一些城镇,这不,这天他们就到了一个叫做庆城的地方。 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偏僻的村庄之类的地方,远远的看见那庄严的城门苏良苏善就激动了起来。 几个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苏良苏善虽然苏喜还在的时候在京都生活过,可是那时候他们还小,对城中的繁华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了,等刚有了记忆的时候苏喜出使孤夜杳无音讯,杨土丫带着他们回到了老家偏僻的村子,从未感受过这种氛围。而小土作为一个妖怪一直在山脉里生活也从未到过人类的世界。 因此看到都城三个人都兴奋的快步走近,城门口还站着几个士兵,小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那些面无表情的士兵,苏善握紧小土的手悄悄的和苏良咬耳朵:“哥哥,那几个人看起来好凶啊。” 苏良牵起苏善的小手,很是可靠的小声道:“没事,哥哥会保护你的。” 小土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却对着空间里的朝雨连声问道:“朝雨朝雨,有没有人类世界的常识大全给我看看?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穿的和别人不一样?” 朝雨任劳任怨的真的找出来一本《人类世界常识大全》,问道:“你自己看还是?” 小土摸着下巴道:“这会儿看有点不太方便……” 朝雨了然的点头,书本渐渐的消散在了空中,小土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又控制自己压了下去,咳了两声吸引了苏良苏善的注意力然后道:“咳,这是人类,呃,是守卫城中安全的士兵,是保护我们的哦。,所以你们不用害怕。” 苏良苏善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一副崇拜的样子。 小土心中有些得瑟,经过城门时还矜持的给了士兵一个微笑,惹得那个小伙子耳朵都红了。 一进城,三个人异口同声发出一声惊叹。 城中的青砖黛瓦和小村子里的草屋土房果然是不一样的。 小土激动的这里瞅瞅,那里看看,一边在脑子里翻看着那本常识大全一一对比着,嘴里忍不住发出“啧啧”的叹声。 偶尔还有路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这几人看着衣着并不是什么穷苦人家,为何看起来跟个乡巴佬似的。 小土活了几千年,如果会因为别人的眼神有什么不舒服的话那她早就自卑死了,毕竟她身为一个妖怪的本体也太过奇葩了些,因此她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的依旧一副兴致昂扬的样子。 不过苏良苏善就没有她那样的定力了。 两个人害羞的往小土身后躲去,小土被两个人抓得有些不方便,才奇怪的回头,发现他们躲躲闪闪的样子。 随口问道:“怎么了?不喜欢这里吗?” 苏良苏善紧紧的抓着她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小土歪着头想了一下,悄悄的问朝雨道:“他们两个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吗?我看刚在城外他们不是还很期待吗?” 朝雨沉默了一下,迟疑道:“大约是,有人看吧?” 小土疑惑:“有人看?什么意思?” 朝雨没好气的道:“就是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城中的住民,有人好奇的看,苏良苏善被看的害羞了……之类。并且,吾为主人准备的衣服好像和这个世界的衣服不大一样。” 小土回头看了看苏良苏善,再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嗯,我看书里说可以去做衣服,我们找人做衣服吧!” 她摇了摇苏良苏善的手,半蹲下身子道:“娘带你们去做新衣服,好不好?” 苏良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为难的道:“为什么要做新衣服?这件衣服不是才穿了几天吗?” 小土有些无语,不是说人类的孩子都很喜欢让父母给买新衣服吗?这苏良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 她哽了一下道:“娘喜欢将你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呀——最好每天换一件衣服!” 苏善咬着嘴唇道:“可是,好浪费……” 小土问朝雨:“她为什么说浪费?浪费什么?” 朝雨:“……浪费银子。” 小土皱眉:“银子?为什么要浪费银子?” 朝雨:“主人到底有没有认真的看那本常识大全?” 小土打了个哈哈道:“我就随便翻了翻……” 朝雨无力的道:“这里的所有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你想要的话,都需要用银子交换。” 小土迷茫的眨眨眼:“为什么?居然还要交换?不能打到她自愿给我吗?” 朝雨:“主人,容吾强调一次,这里是人类世界,不是你一直生活的妖界。” 小土无所谓的撇撇嘴:“这样……那你有吗?” 朝雨一怔:“什么?” 小土理所当然的道:“银子啊。” “……” 朝雨看了她半晌,叹气道:“念在这是主人的第一次任务,吾才可以提供一些帮助,请主人一定要在这个世界里牢记关于人类世界的基本常识,否则以后的任务也没有办法进行了。” 说完她扔给小土一个荷包,钻进空间的一棵树上不见了。 小土叫了几声,不见朝雨说话,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回过神来发现苏良苏善委屈的盯着她,她奇怪的戳了戳他们的脸颊道:“怎么了?” 苏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道:“刚娘皱着眉头不说话,我们还以为娘生气了。” 小土尴尬的笑了笑:“这个,娘没有生气,娘不过是在想事情。” 她说着站了起来道:“没事了,娘带你们去买新衣服。” 她刚说完,一个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的少年跑了过来:“这位小姐,是第一次来庆城吗?” 小土笑眯眯的点头:“是啊,怎么了?” 少年笑了笑道:“嗨呀,那您对庆城不大了解吧。我们少爷心善,想请您和这二位小少爷喝一杯茶水,说说这庆城的事儿。喏,我们少爷就在那里等着呐。” 少年说着伸手一指,旁边一间茶楼的二楼靠窗户那里,一个月白色衣着的公子坐着,见小土看过来,捏着茶杯朝小土微微笑了一下。 第十章 英雄篇(八) 小土也朝着他微微一笑,看似温婉却又有一丝莫名的邪气。 她回头向一边等着的少年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少爷真是个好人,可是我要去给小良小善买衣服,不想喝茶。” 少年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哎哟,您去买衣服这得知道卖衣服的地儿在哪儿吧。您这人生地不熟的,不小心就会被骗了。” 小土挑了挑眉梢,道:“那你们不会骗我吗?” 少年笑道:“瞧您说的,我们少爷一向心善,怎么会骗人呢。您就放心的上去喝一杯吧,我家少爷还等着呢。” 小土这一寻思,自己还真是不知道哪里有卖衣服的,跟着这个人类喝杯茶倒是也没什么影响。 直接牵着苏良苏善向着茶楼走去:“走吧。” 少年顿时笑开了脸应着声走到小土前面带路。 小土淡然的坐在了月白公子的对面,苏良苏善分别坐在她的旁边。 那公子见小土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鄙人姓孙,名遇,不知这位小姐贵姓?” 小土沉默。 姓?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正在思考她到底姓什么期间,朝雨冷不丁的跳了出来,道:“主人你要改名字了吗?吾想说很久了,虽然说主人的本体是土豆名字叫小土其实没有什么毛病但是那个名字听起来也太随便了些。所以吾替主人想了几个名字,就看主人喜欢哪个了。” 小土:“说来听听。” 朝雨:“第一个,凡多姆海威·夏影·琉璃舞曦梦月·岚樱·紫蝶·丽馨;第二个,蕾琦洛·凤·颜鸢·希洛·玖兮·雨烟·叶洛莉兰·凝羽冰·泪伊如冰落·殇心樱语冰凌伊娜·洛丽塔紫心爱·蝶梦如璃紫陌悠千艳;第三个,晶泪墨阳云筱残伤雅·琉璃爱梦莲泪·冰雪殇璃陌梦·爱樱沫渺·落璃琴依语·千梦然丝伤·可薇·茉殇黎·幽幻紫银·泪如韵影倾乐兰慕·冰雪殇璃陌梦·凝羽冰蓝璃·泪伊如琉璃爱梦莲泪·冰雅泪落冰紫蝶梦·殇心樱语冰凌伊蝶梦如·璃紫陌悠千艳优墨阳云筱残·雪莲茉·伊文思·蕊夏清·碎墨音·芊乐梦黛怡·墨丽莎·梦灵苏魅香·紫蓝幽幻倾城萌美迷离·茉莉白嫩爱凤风魑……” 小土抽着嘴角打断她:“等等!为什么名字这么长?这且不论,我总觉得这些名字里有一种迷一样的气息,不详。” 朝雨眨眨眼睛,有些遗憾的道:“原来主人不喜欢这种风格的?” 小土:“这么长的名字有人喜欢才奇怪了好吗!?” 朝雨挥着翅膀坐在了小土的肩膀上,咂咂嘴:“真可惜,那就叫土豆吧。” 小土:“……说好的改名字呢?算了,就叫西墨吧。” 朝雨眼睛微微眯了眯,道:“为何?” 小土一耸肩:“我干娘是西方神兽,我便以西为姓。墨字,我看你起的那几个名字里都有墨字,所以顺手便取了。” 朝雨垂了垂眼睛:“原来如此,很好听,也很合适。” 小土得意的动了动眉毛:“那以后我就叫西墨了。小土这个名字可是已经被山脉里妖怪嘲笑了好多次。” 虽然最后都被小土揍得不敢嘲笑了…… 朝雨好奇道:“那主人以前被嘲笑的时候为何不改名字?” 小土“啧”了一声道:“我也想改,可是我一改琉璃就和我闹。” 朝雨:“琉璃?” 小土:“琉璃是我干姐姐,就是她将我带到山脉我才能修炼的。” 朝雨点了点头:“哦。说到修炼,吾很好奇,主人一个在人类世界里十分常见的土豆是如何有了这等机缘的?” 小土:“是琉璃带给我的机缘啊,小土这个名字也是她起的,所以她不让我改掉……” 正说着,小土忽然觉得有人拉着她的衣袖,低头一看,苏善正看着她,她眨了眨眼,苏善的眼神飘到了对面,小土顺着苏善的眼神看过去,露出了一个傻笑,想名字想的太认真,都忘了这个人类还在这里呢。 她干笑了两声,孙遇脸色有些僵硬,道:“是我冒昧了,小姐若是不想说我不问便是了。” 小土笑道:“你误会了,不是不想说,我是正在想……” 孙遇的脸色更加僵硬了。 小土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姓西,叫西墨。” 孙遇“哈哈”了两声道:“真是和别致的名字啊,哈哈,哈哈哈。” 小土疑惑的看了孙遇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苏良苏善,不明所以的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孙遇脸色变了变,随即呵呵的笑了起来,道:“不知西小姐仙乡何处?可是要在庆城常住?” 小土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仙乡?” 朝雨道:“就是你长大的地方。” 小土了然,道:“不仙不仙,就是个大山脉,在这儿待几天就走。” 孙遇:“?” 这位西小姐看起来气质出众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莫不是脑子有问题?不过,要真是脑子有问题那忽悠起来就更加方便了不是…… 孙遇这么想着,一副关怀的表情,道:“山脉?哦,西小姐是经过了山脉才来到庆城的吗?那还真是辛苦了。” 小土耿直的摇摇头:“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错,可是为什么会辛苦?很轻松呀。” 要不是怕吓到两个孩子她现在就能用法术飞到孤夜去。 孙遇抽着嘴角:“呵呵,呵呵。” 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小土看着孙遇一副便秘的表情干脆利落的道:“你找我什么事?我有些饿了,哪里能吃东西?” 孙遇舒了一口气,终于有个正常的话题了,他笑道:“西小姐饿了吗?小六。” 那个将小土带到这里的少年作了个揖:“好嘞,少爷。不知西小姐可有什么忌口?” 小土又茫然:“忌口?” 朝雨无奈:“就是有什么不能吃不喜欢吃的东西。” 小土点头:“哦哦,我没有忌口,什么都吃。” 小六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地下了楼。 孙遇矜持的笑道:“相逢既是缘分,不如我做东,还望西小姐能赏脸。” 小土默默看向朝雨,朝雨抚额,言简意赅道:“他想请你吃东西,问你吃不吃。” 小土眼睛一亮:“真的吗?哎你不早说,吃啊!” 第十一章 英雄篇(九) 孙遇:“呵呵,呵呵。” 小土:“哈哈,哈哈。” 两个人蜜汁尴尬的互相笑了几声,小六已经返回了。 小土看着他手中空无一物,顿时十分失望的道:“你怎么没有带吃的?” 小六:“啊?” 孙遇神色有些绷不住了:“小六已经吩咐厨房了,西小姐稍等片刻。” 小土咂咂嘴:“还要等啊,我还以为很快呢。” 孙遇笑道:“还请稍安勿躁,并不用等多长时间的。” 小土“哦”了一声,“那好吧,就等一会儿。” 她说完往苏良苏善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水,三个人一同捧着茶杯专心致志的喝了起来。 孙遇:“……” 小六:“……” 小土:“呼~” 孙遇:“……” 小土:“呼~” 孙遇脸上黑黑红红,苏善悄悄的和苏良咬耳朵:“哥哥,你看,辣个叔叔好好玩儿,脸上的颜色会变呢。” 孙遇脸色又换了一个色调。 悄悄话说的这么大声不大好吧? 小土瞄了孙遇一眼,凑到苏良苏善跟前赞同的点点头:“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好想切开看看啊。” 孙遇:“……” 喂喂,我刚刚是幻听了吧?简直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 会有人这么正经的和小孩子讨论这种话题吗? 苏良不赞同的摇头道:“娘,这样不行。虽然这个叔叔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但是你不能擅自切开他。” 孙遇:对啊对啊,怎么能擅自切人。 等等,这种问题你还真这么认真的否定了啊! 小土挠着下巴:“为什么不能?” 苏良一脸正经:“他又不能吃,为什么要切开?” 孙遇:小孩你等等!难道能不能切的标准就是能不能吃吗? 小土恍然大悟:“你说的很有道理!” 孙遇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小土怜悯的看过去,道:“你是不是哪里有病啊?一会儿脸上颜色不停的变,一会儿又咳的这么大声,我听说你们人类这种表现是生病的特征,你应该吃药。” 孙遇机智的抓住了小土话里的重点:你们人类。 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越看越觉得小土表情越发的阴森,他捂着嘴竭力忍住咳嗽的冲动,颤颤的道:“不,没,不是,我没病!真的!” 见小土怀疑的看着自己,他顿时放下手将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响:“你看!我完全没有问题!十分健康!小六!你家少爷身体十分健康是不是啊!” 小六被孙遇一把扯到桌子跟前,正对着小土的脸,小六僵着一张脸一边干笑,一边反手用力的在孙遇背上拍着。 “啊哈哈,是,是啊!十分健康,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啊!” 小土无所谓的摆摆手,“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捧茶杯。 孙遇悄悄的吐了一口气,往远处缩了缩跟小六小声道:“小六,你听到了没有?她说要切我啊!” 小六蹲在孙遇后面捂着嘴小声回道:“可能是开玩笑吧,你看,她不是不正常么。” “不不不,我完全听不出来她在开玩笑啊!她刚刚还说了你们人类!你们人类啊!” 小六青着一张脸:“她,她,她,这,你听错了吧少爷!” 孙遇哭丧着一张脸,也不计较小六对他的不敬,问道:“我听错了?” 小六坚定的点点头:“嗯!肯定是您听错了!” 孙遇神色缓了缓,沉重的拍了拍小六的肩膀,道:“小六!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小六感动的点点头。 只见孙遇坐直了身子,向小土笑道:“难得西小姐赏脸,原本我应该陪着的,只是不巧,忽然想起家中有些事情,就让我的随从小六留在这里。 西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小六说就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也尽管找小六,在下失陪了!” 他说完一把将身后的小六往前面一推,快步往出走去。 小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小六一个飞身扑过去抱住孙遇的腿痛哭流涕:“少爷不要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少爷!我是你最忠心的仆人啊!少爷!少爷啊!!!” 孙遇脸色发青,一边腿不停的蹬,一边回头冲着小土露出极为难看的笑。 小土戳戳朝雨:“他们忽然怎么了?” 朝雨无力的趴在小土肩膀上,悠悠的道:“主人,请您不要再做出不符合人类的言行,好吗?” 小土无辜的眨眼:“我没有啊。” 朝雨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控诉的指着苏良苏善,道:“你看,小良小善本来多正常的人类,现在居然被你教的都能这么淡然的接上你的话题了!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们和你已经越来越像了。” 小土表情十分自然:“我是他娘,他们和我长的像不是很正常吗?” 朝雨恨不能将白眼翻到天上去:“我说的像不是这个像!!!啊,他们走了。” 小土一个回神,伸手叫住孙遇:“哎,等等!” 孙遇战战兢兢的回头,小土笑道:“不是说要吃东西吗?你们走了我还怎么吃。” 这句话在孙遇脑子里的翻译是这样的→不是说好了要吃东(人)西(肉),你(食)们(材)走了我还怎么吃? 于是孙遇魂彻底被吓飞了,一屁股瘫在地上,傻着眼看着小土走过来蹲在自己跟前。 小土:“你怎么了?已经病的这么严重了吗?” 朝雨已经彻底不想理她了,给孙遇扔了一个怜悯的眼神身影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孙遇哭丧着脸忽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病的很重。”已经不能吃了,吃了会得病的啊! 小土放心的点点头,正准备再关心关心一下,外面有人敲门。 孙遇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挣扎着伸手将门拉开。 店里的小二站在门口不着痕迹扫视了一圈,然后朝着门口趴的趴,蹲的蹲的几个人一脸尴尬的笑道:“几位……客官,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土摆摆手:“没事。” 小二含蓄的道:“没事那真是好极了,外面听起来有些吵闹,小人还以为您有什么事儿呢。” 小土将孙遇拎着领子提起来,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人……看起来好像有病。” 孙遇心中挣扎了许久,然后无力的垂下头:“不,你们误会了,我没病……” 第十二章 英雄篇(十) 小二眼睛转了几圈,了然的点点头,一副大家都懂的神色,道:“既然没事,小人便不打扰了,客官稍候片刻,您点的菜品马上就好。” 小土笑眯眯的点点头:“菜品?吃的吗?那你快点。” 小二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临走还十分尽职的无视了孙遇渴望的目光将门关了。 于是小土提着孙遇坐回了座位,小六现在门口:“哈哈,哈哈,那什么,西小姐好像饿了的样子。少爷,我去厨房看看还要多长时间。” 孙遇脸色狰狞的望向小六,小土欣然的点头道:“去吧去吧,我确实饿了。” 孙遇绝望的睁着无神的双眼目送着小六将房门关上。 小土趁机在脑海里翻看着常识大全。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小六细细的叫道:“少爷?你还好吗?饭菜已经备好了,小人可以进来吗?” 孙遇眼睛一亮,一叠声儿道:“进来进来,快进来!别耽误西小姐的时间。” 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然后小六眯缝着眼睛探头探脑的将头伸进来,小二跟在后面陆陆续续的将菜摆在了桌子上。 孙遇殷勤的给小土夹菜:“西小姐不是饿了么?快吃快吃。来,多吃点。” 小土感谢的朝他一点头,看向苏良苏善。 孙遇连声道:“哦哦,瞧我都忘记了,两位小公子也吃,来来来。” 说着又一个劲儿的往苏良苏善的碗里夹菜。 苏善往小土跟前挪了挪,跟苏良咬耳朵道:“这个叔叔怎么了?” 苏良微微笑了笑:“不知道,可能他天生就这么热情吧。” 苏善半信半疑,苏良戳了戳她的脸颊道:“管那些做什么?自己处理的肉吃多了,不是好久都没有吃这种饭了么,还不尝尝?” 苏善赞同的点点头,埋头大吃起来。 小土看着孙遇殷勤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她刚刚正想问一下苏良苏善要吃什么呢,没想到被孙遇抢了先。嗯,这个人类还真是个好人! 小土这么想着,友善的冲孙遇笑笑,然后也埋头大吃起来。 孙遇似哭似笑的捏着筷子,低下头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东西。 酒足饭饱,小土满足的拍拍肚子:“啊~人类的食物果然味道很好呀。” 苏良和苏善也十分满足的的直点头。 小土摸摸下巴,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道个谢?” 苏良苏善腼腆的排排站向着孙遇礼貌的道:“谢谢叔叔。” 孙遇结结巴巴道:“哎,不,不用,呵呵。” 小土感激的道:“你真是个好人啊。” 孙遇试探的道:“西小姐吃的了尽兴?” 小土点点头:“尽兴的很。好久没有吃的这么饱了。” “那……不知西小姐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小土一脸感动:“既然你问了,那我就直说了,我想给小良小善买衣服,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的呢?” 孙遇将心放下了些,摇着扇子道:“这事儿问我你可算问对人了,这庆城中最大的布庄正是我孙家的。” 小土惊喜的道:“哦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孙遇自信一笑:“还请西小姐跟我来。” …… 苏良和苏善惊叹的四处打量着或挂着或叠着的华丽衣服,一脸的艳羡。 小土看着排列在桌上各种花色的布匹,有些嫌弃的道:“就没有再好一点的吗?” 这些连妖界技术最差的蚕女织出来的练手布都比不上。 布庄的大娘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站在小土身后的孙遇,孙遇笑了笑,大娘尴尬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这已经是我们布庄里最好的织品了……” 小土道:“你可别骗我。这布上的花纹一点都不真实,而且这里居然还有织成的痕迹?怎么可能是最好的呢?” 大娘脸色一黑,也不管就站在那里的孙遇了,不悦的道:“这世间怎么可能有没有痕迹的织品?这位小姐若是不想买直说便是了,何必说出这种随便的话!” 小土眉毛一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我是在胡说吗?” 大娘不屑的撇撇嘴:“你难道没有胡说吗?我丽娘活了这么久也没有见过所谓没有痕迹的织品!” 小土松开牵着的苏良苏善,上前一步冷笑道:“自己没见过就以为不存在吗?没听说过天衣无缝这句话吗?” 丽娘也冷笑道:“你也说了是天衣,你以为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天衣吗?” 孙遇原本笑呵呵的脸迅速的裂开,抽搐着嘴角想说些什么。 却只见小土“呵呵”一声:“你自己见识少也就罢了,我今天便让你开开眼!” 孙遇身子一抖,小土朝苏良和苏善招招手:“过来。” 苏良苏善乖乖的走到小土跟前,小土伸手点了点他们身上的衣服,道:“瞧瞧,这才是上品的丝绸!” 丽娘嗤笑了一声,凑到苏良跟前,她就不信这人能有什么衣服能好过他家的用料。 “呵,不是很普通的料子么,看起来但是挺顺滑,只是不知摸起来……”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苏良的袖子,神色有些诧异,又强自镇定道:“摸起来倒是还可以,只是这针脚……咦?怎么可能?!这!!!” 孙遇神色也是一变,连声道:“针脚怎么了?” 丽娘一副震惊的表情,踉跄着后退几步,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眼花了!” 她说着又扑上来拉着苏善的衣服死死地看着,终于无力的松开手:“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小土拂了拂衣袖,笑道:“如何?” 丽娘眼神莫名敬畏的看着她,道:“是我孤陋寡闻了。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姐这衣服,是从哪里得来的?” 小土自得的挑了挑眉毛,道:“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事情了。喏,见识过了上品,可该知道我不是在胡说了吧?” 丽娘叹了一口气,恳切道:“小姐没有胡说,小姐真的不能将这衣服的来处告知吗?作为一个绣娘,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何等样的人物,能做出这等无缝天衣。” 小土挠了挠脸颊,无奈道:“不是我不说,只是我说了你也是找不到她的。” 丽娘失望的叹道:“果然如此,何其有幸!何其不幸!可惜,无缘得见……” 第十三章 英雄妻(十一) “哎,还以为能有个免费的劳力帮我介绍一下人类世界的东西,真是可惜呢。” 小土脸上露出可惜的神情,一边伸脚踹了踹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孙遇。 朝雨扯了扯嘴角,你的可惜一点诚意都没有好吗。 忽而神色震惊的看向小土:“等等,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之前是故意的吗?” 小土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茫然道:“故意的?什么故意的?” 朝雨怀疑的打量着小土,她实在不能相信一副傻白甜女汉子形象的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为腹黑。或者说,难道其实是呆到深处自然黑? 小土并不在意朝雨想什么,撑着下巴看着孙遇,忽然眼睛转了转,道:“朝雨,你能不能把他的衣服缝起来?” 朝雨奇怪道:“缝起来?缝起来做什么?” 小土笑道:“你直说可以不可以?” 朝雨干脆的点头道:“可以。” 小土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道:“那靠你了,把他的衣服原样恢复。” 朝雨并不明白小土想要做什么,只好依着她的话将孙遇被小土抽的裂开的衣服毫无痕迹的恢复了原样。 等朝雨忙活完,小土神色忽然变得担忧,蹲在孙遇跟前戳醒了他。 “哎,醒醒,醒醒。” 孙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知是疼得还是看见了小土怕的,带着哭腔喊道: “别过来,你别过来!我错了!你别过来!” 小土心中暗笑,然而脸上却露出十分担心的表情道:“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躺在地上了?” 孙遇原本畏畏缩缩的往后缩着,只想离小土远一点,听到这话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小土一脸诚恳的道:“你刚刚正说要带我们去你的布庄,你和小良小善就忽然晕倒了。我把小良小善抱到了桌子上。” 她说着,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你太重了,我搬不动所以……” 孙遇一脸震惊,小二在外面敲门道:“客官,有什么事儿吗?” 孙遇高声喊道:“你进来!” 小二有些诧异的看着房间内的场景,没想到这二位客官居然当着小孩子的面这么激烈,原来孙公子竟然还有这样的爱好,实在是令人惊叹。 孙遇着急的道:“你刚刚听到什么了吗?” 小二神色复杂的道:“我听到客官您说不要过来,还以为……” 孙遇神色更加急迫:“还听到什么了?!” 小二抽了抽嘴角道:“再什么也没有听到了。” 孙遇反问道:“没有听到惨叫声吗?我明明……” 他说着低头想给小二看自己被抽打的痕迹,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损,顿时一脸呆滞的怔在了原地。 小二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小土,小土压低了声音道:“他可能有些不正常。你别在意,去忙你的,我跟他好好说。” 小二一副卸下重担的表情,感激的道了谢走了出去。 小土蹲下来,语重心长的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你看,我们都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声音。” 孙遇傻眼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有哪里不对!” 小土怜悯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孙遇一把掀开自己的衣服,身上也没有什么痕迹。他伸手摸了摸印象中被打的地方,忍不住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顿时惊喜的道:“你看!不是幻觉!我很疼,我觉得我腿都断了!真的!不是幻觉!” 小土:“……” 这人类莫不是被打傻了?腿断了还这么开心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呢。 孙遇振奋了一下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嘴里喃喃道:“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听到?我明明被打的很惨!就是你!呜呜呜!你把我的腿打断了!呜呜呜!妖怪!呜呜呜……” 小土:“……” 这人类果然是被打傻了啊,瞧瞧,这话居然都敢直接说出来了。 小土摊手道:“你看,只有你一个人觉得自己被打了,大家都没有听到动静,并且你的衣服也是完好无损的,你肯定是太累了。” 孙遇迷茫的抬脸看她:“真的吗?是我的幻觉?” 小土肯定的点点头:“肯定是真的!你觉得自己腿断了是吗?我看看,我以前学过接骨,让我看是不是断了。” 孙遇感激的看着她,道:“好好,你给我看,真是感激不尽。” 小土羞涩的摆摆手:“谢什么谢?这点事,举手之劳而已。你请我吃东西,还说要带我去买衣服,我才应该谢你呢。” 孙遇一拍脑袋:“你说的对!” 小土无语,简直不敢相信,这货这么傻居然还敢出来坑人! 小土伸手在装模作样的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孙遇果然就不疼了。 小土:“不疼了对吧!跟你讲是幻觉不是?” 孙遇惊喜的动了动,道:“真的不疼了!” 小土拍着胸脯道:“放心,今天一定不会再疼了!我保证!” 不过等明天我走了之后再疼那可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孙遇爬起来蹦了几下,感激的道:“西小姐真是神人,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还想……” 小土动了动眉梢:“你想什么?” 孙遇尴尬一笑:“没,没,没什么。西小姐不是要买衣服吗?让我带你们去布庄吧。” 小土一把将苏良苏善拍起来,道:“那真是好极了。小良小善,起来了,娘带你们去买衣服哦。” 苏良苏善双双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苏善疑惑道:“娘?我怎么睡着了?” 小土点了点她的额头,想了想道:“大约是因为吃完饭正好睡一觉?” 苏良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和妹妹,眼神微冷的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孙遇,然后垂了垂眼睛,跳下桌子,一副开心的样子笑道:“娘亲真好,去买新衣服喽~” 小土将苏善也抱下来,一手牵着一个,朝孙遇点头道:“走吧。” 孙遇整了整衣服,风度翩翩的一弯腰,道:“请。” 小土挑了挑眉毛,迈着步子走出了房间。 第十四章 英雄妻(十二) 苏良和苏善惊叹的四处打量着或挂着或叠着的华丽衣服,一脸的艳羡。 小土看着排列在桌上各种花色的布匹,有些嫌弃的道:“就没有再好一点的吗?” 这些连妖界技术最差的蚕女织出来的练手布都比不上。 布庄的大娘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站在小土身后的孙遇,孙遇笑了笑,大娘尴尬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这已经是我们布庄里最好的织品了……” 小土道:“你可别骗我。这布上的花纹一点都不真实,而且这里居然还有织成的痕迹?怎么可能是最好的呢?” 大娘脸色一黑,也不管就站在那里的孙遇了,不悦的道:“这世间怎么可能有没有痕迹的织品?这位小姐若是不想买直说便是了,何必说出这种随便的话!” 小土眉毛一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我是在胡说吗?” 大娘不屑的撇撇嘴:“你难道没有胡说吗?我丽娘活了这么久也没有见过所谓没有痕迹的织品!” 小土松开牵着的苏良苏善,上前一步冷笑道:“自己没见过就以为不存在吗?没听说过天衣无缝这句话吗?” 丽娘也冷笑道:“你也说了是天衣,你以为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天衣吗?” 孙遇原本笑呵呵的脸迅速的裂开,抽搐着嘴角想说些什么。 却只见小土“呵呵”一声:“你自己见识少也就罢了,我今天便让你开开眼!” 孙遇身子一抖,小土朝苏良和苏善招招手:“过来。” 苏良苏善乖乖的走到小土跟前,小土伸手点了点他们身上的衣服,道:“瞧瞧,这才是上品的丝绸!” 丽娘嗤笑了一声,凑到苏良跟前,她就不信这人能有什么衣服能好过他家的用料。 “呵,不是很普通的料子么,看起来但是挺顺滑,只是不知摸起来……”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苏良的袖子,神色有些诧异,又强自镇定道:“摸起来倒是还可以,只是这针脚……咦?怎么可能?!这!!!” 孙遇神色也是一变,连声道:“针脚怎么了?” 丽娘一副震惊的表情,踉跄着后退几步,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眼花了!” 她说着又扑上来拉着苏善的衣服死死地看着,终于无力的松开手:“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小土拂了拂衣袖,笑道:“如何?” 丽娘眼神莫名敬畏的看着她,道:“是我孤陋寡闻了。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姐这衣服,是从哪里得来的?” 小土自得的挑了挑眉毛,道:“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事情了。喏,见识过了上品,可该知道我不是在胡说了吧?” 丽娘叹了一口气,恳切道:“小姐没有胡说,小姐真的不能将这衣服的来处告知吗?作为一个绣娘,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何等样的人物,能做出这等无缝天衣。” 小土挠了挠脸颊,无奈道:“不是我不说,只是我说了你也是找不到她的。” 丽娘失望的叹道:“果然如此,何其有幸!何其不幸!可惜,无缘得见……” 小土看着丽娘又是失落又是振奋的样子,不禁咂咂嘴,道:“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丽娘摇摇头,强笑道:“小姐不是绣娘,不理解这么优秀的缎子对绣娘的意义。” 她说着,忽然神色有些踟蹰,纠结了好一会儿,丽娘猛地冲小土跪下了,咬牙道:“丽娘有个不情之请,还求小姐能考虑考虑。” 小土摸了摸下巴,回忆了一下人类下跪代表的意思,然后蹲在丽娘对面,道:“你想求我什么,说来听听。” 丽娘见小土并没有扶自己起来,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又听到她蹲在自己跟前这么问,心中竟不可自抑的生出了一股怨恨之情。 然而她表面上一副感激恳切的样子道:“丽娘恳求小姐,能将这两位小公子小小姐的衣服留在我布庄,丽娘愿以十件最好的服饰相换!” 小土挑了挑眉毛:“十件最好的?” 丽娘有片刻羞赧,道:“是丽娘失言。这里这些俗物自然是比不上小姐的天衣……” 小土饶有兴味的摆摆手打断她,道:“索性我原本就是想过来给孩子买衣服的,你若是想要交换倒也省的我麻烦了。” 丽娘眼睛一亮,小心翼翼道:“您的意思是……” 小土站起身来,笑道:“不是说要用你的十件衣服和小良小善的衣服换吗?拿呀!” 丽娘笑容满面的从地上爬起来,笑道:“小姐愿意交换,丽娘真是感激不尽。这就去拿。” 小土叫住往里走的丽娘:“哎,等等!” 丽娘脸色微变,道:“小姐可是后悔了?” 小土“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后悔的?我只是想说,能不能给我换十件样子不一样的衣服?” 丽娘顿时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布满笑容道:“自然可以,小姐稍等。” 孙遇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人一番争吵又快速达成和解,脑子里甚至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待丽娘进了里间去找衣服,小土朝他说话他才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的冲小土露出一个傻笑,道:“你说什么?” 小土一乐,道:“我说,你们家的人虽然没什么见识,倒也和你一样,是个好人。” 孙.好人.遇尴尬的笑了笑。 小土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坐在一旁找了把椅子坐下,顺便把桌子往前挪了挪,将脚搭在了桌子上。 苏良苏善有样学样的也坐在椅子上伸脚不停的够着桌子,然而腿太短,够不到。 孙遇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小土歪着脑袋:“怎样?” 孙遇猛地转过身,道:“女孩子做这种动作,成,成何体统!” 小土挠了挠脸颊,把朝雨戳了出来,问道:“女孩子不能……” 她话还没有问完,朝雨一见到她豪放的姿势,瞬间就尖叫出声。 小土龇牙咧嘴的捂着耳朵。 朝雨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她:“你!你!你!成何体统!” 小土扯着嘴角:“你也太激动了吧!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苏良苏善:“还好小良小善听不到,要不然肯定就聋了。” 朝雨噎了一下,气结道:“不许转移话题!把脚放下来!” 小土不乐意道:“我从小就这么放着,也没有妖说不可以啊!” 朝雨默,咬牙道:“那是在妖界!况且就算有妖说,也被你打到不说了吧!” 小土傻笑一声:“那倒也是哈……” 朝雨扶额:“所以,赶紧把脚放下来!你看你都把这个人类吓得不敢转头了!” 小土不情不愿的踹了一脚桌子,然后将腿放了下来,孙遇听到声音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才转过来。 第十五章 英雄妻(十三) 小土看见他的样子“噗”的一声笑了,看着他宛如看着一朵奇葩,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遇的神色有些迷茫,随口道:“没什么……”然后低着头挠着脑袋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儿?明明这位西小姐看起来只是个平常的妇人,我为什么要怕她?并且直觉告诉我怕她是对的……” 小土嘴角漫出一丝细微的笑意,这个孙遇笨是笨了些,感觉还是很敏锐的嘛。 这时,丽娘捧着几件看起来甚为华丽的衣服走了出来,朝着小土笑道:“西小姐请看,这就是我布庄最精致的衣服。” 苏良苏善好奇的跳下椅子跑近前来观看。 丽娘将衣服放在桌上,然后提起了一件微微一抖开,顺滑的锦缎就铺泻了开来。 她将衣服拿着在苏良跟前比了比,笑道:“瞧瞧,小少爷穿着这么一件,比那画里的小仙童更加玉雪可爱了。” 苏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歪着脑袋对苏良道:“啊!老婆婆的意思是你以前的衣服太丑啦。” 丽娘脸扭曲了一下,她才三十九连孙子都没有抱到呢这个看起来四五岁的讨债鬼居然就敢叫她婆婆了? 苏良听到苏善的话,也歪着脑袋一副天真状向着小土道:“娘亲,她说你的衣服太丑了。” 小土顿时忍俊不禁,这俩个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活宝的。 丽娘也顾不得计较苏善居然叫她婆婆的事了,急得向小土直解释:“西小姐莫要误会了,丽娘并没有那个意思。” 小土笑着道:“你不要着急,我知道你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们卖衣服的都是这套说辞嘛。” 朝雨坐在小土肩膀好奇的道:“主人你如何得知买卖衣服的说辞的?” 小土微微一笑,并没有对朝雨解释什么,丽娘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土不在意的翻看着桌上的衣服。 这些衣服虽然材质不怎么样,不过样式倒是比她之前见过的花哨多了,正适合人类的小孩子呐。 她伸手朝苏良苏善招呼道:“喏,这件,去穿着试一下大小合适不合适?” 苏良苏善捧着衣服进了里间。 丽娘在一旁笑道:“瞧西小姐说的,丽娘怎么可能会拿不合适的出来呢?肯定没有问题的。” 小土也笑:“看着是没有问题,就怕万一哪里不合适呢,这会儿一试若是合适就穿着了,也正好将你要的那两件留下来。” 丽娘听小土说要将那两件衣服留下,顿时激动的笑容满面的直点头:“哎哎,西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该试试的。” 小土不再理会她,丽娘识趣的退到一旁不说话了。 小土一边在店里转悠着,一边看着挂起来的各种衣服样本,忽然饶有兴趣的对朝雨道:“朝雨,你会不会做这种样式的衣服?这个花纹我觉得挺好看呢。” 朝雨瞥一眼小土手中那件绣满了铜钱和金子银子的衣服,一时之间有些无语,哽了一下道:“恕吾直言,这种花纹可能并不适合主人。应该说……一般人没有人会选择画风如此浮夸的衣服吧?” 小土点着下巴:“浮夸吗?我觉得还好吧。难道你不觉得在身上绣满了铜钱金银显得十分奢华吗?” 朝雨:“啊~好奢华啊~” 小土不满的“啧”了一声,道:“你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朝雨抬起眼睛看她,眼神无比真诚,道:“主人,看着吾,听吾说,真的好奢华!奢华到已经不是吾可以承受的地步了。” 小土:“……” 正无语间,苏良和苏善已经换完了衣服走了出来。 “娘亲,你看,好看吗?” 苏善提着裙边在小土面前转了一个圈,开心的笑道。 小土眨了眨眼睛,倒是还真不错。 藕荷色的里衣外面罩着浅粉的半臂,裙子下摆绣着几株荷花,甚至腰带上面都绣着精致的花纹,裙摆错落的垂下,显得苏善整个人粉粉嫩嫩,可爱极了。 小土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看。” 苏善激动的欢呼一声扑在了小土身上。 苏良这才慢吞吞抱着两人换下来的衣服走了出来。 丽娘赶紧从他手里将衣服接过去,笑道:“瞧瞧,小少爷可不是就跟那画里的仙童子一样了。” 小土赞同的点头,丽娘更加乐呵了,道:“西小姐可还满意?” 小土笑眯眯道:“满意,那两件衣服就归你了,这些归我。” 她说着,将桌上的几件往怀里一拢,丽娘喜不自禁的抱着衣服不肯放。 孙遇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殷勤朝着小土道:“西小姐还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拿。我孙家这点衣服还是送的起的。” 小土谦让道:“不用这么客气,都让你白请我们吃东西了,怎么还能拿你的衣服呢。” 孙遇道:“哎,这话说的。我和西小姐投缘,就想送西小姐东西,西小姐可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小土“哈哈”笑了两声,道:“既然你这么热情,那我就直说了……” “你说你说。” “能不能把那件给我?” 小土伸手一指,孙遇目瞪口呆。 “那件?你确定是那件?不是旁边那件?” “不是啊,就是这件,绣着铜钱的,看起来很奢华的这件!”小土走过去扯了扯那件衣服的下摆肯定的道。 孙遇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才道:“这个,确实是绣满了铜钱……”可是到底哪里奢华了? 小土羞涩的捂着嘴:“哎呀,我就喜欢这件。” 孙遇一挥手:“好好好,既然西小姐喜欢,来人~给西小姐装起来。” 小土喜滋滋的一手抱着奢华服,一手抱着苏良苏善的几件小衣服,有些怜悯的瞅了瞅孙遇。 白拿了他这么多东西,她都有些不忍心了。 小土装模作样的想着,完全忘记了她之前将人家揍了一顿还用妖术让他暂时感觉不到痛,只等第二天让他享受一番那销魂的快感。 怜悯完了,恋恋不舍的告了别,小土带着苏良苏善离开了庆城。 第十六章 英雄妻(十四) 在朝雨的建议下,小土买了一匹棕色的骏马。不是什么千里良驹,不过总归比她带着两个孩子慢慢赶路快的多。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小土骑着马,将苏善放在前面,将苏良绑在后面。 三个人共骑一匹马,一路上风餐露宿,有什么问题小土直接以暴力解决。很快的,三个人就到达了孤夜的边境。 孤夜属于极北之地,气候比起南边又干又冷,连景色也是不大一样的。 这里的天空蓝的纯粹,云朵也白的纯粹。 落入视线里的那明丽的颜色,几乎要将人的目光都要夺去了。 小土坐在马匹上一眼望去,从脚下的沙土渐渐蔓延过去的,是几乎和人一样高的草,层层叠叠的,风一吹过,就好像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湖水泛起了涟漪,那一望无际的波浪,看起来炫目极了。 她这一路上经过了许多地方,看过了许多景色,但从没有一处地方像这里一样,色调艳丽的逼人。 苏良苏善满眼的惊叹望着面前的大草原。 半晌,苏良道:“娘,这就是孤夜吗?爹爹就是在这个地方吗?” 小土点点头:“对呀,这就是孤夜。你们爹爹就在这里。” 苏善道:“好漂亮!” 苏良道:“确实是很漂亮,不过,也很冷。” 小土顺手用妖术形成一个结界挡在三个人周围。 苏善仰着小脑袋看着小土问道:“娘亲,爹爹在那里呢?” 小土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下,道:“娘也不知道,不过有人肯定知道的。” 苏良问道:“谁?” 小土微微一笑:“狐序一正!” “狐序一正?那是谁?” 小土跳下马,笑道:“狐序一正是孤夜的王。他肯定知道你爹爹在哪儿。” 苏良惊讶的道:“王?那我们能见到他吗?” 小土牵着马往前走着,随手扯了一根草在嘴里咬着,一边道:“谁知道呢~不用担心,交给娘就好啦。” 苏良苏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 走了没有多久,小土忽然停下了脚步。 苏良问道:“娘,怎么了?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小土眉头微微一皱,耳朵动了动,道:“我们等会儿。我听着好像有十几匹马向着这边来了。” 苏良苏善吃惊的张大了嘴。 小土四下里望了望,将马匹解开放掉了,然后带着苏良苏善来到一处小丘后面藏了起来。 不多时,三两匹马果然出现在地平线上,渐渐的接近了小土她们来的方向,后面十几匹紧跟着。 苏良看向小土。 小土神色也是茫然。 只悄悄竖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两队人马的距离渐渐的接近,很快,后面的十几匹就将前面的三匹马包围了起来。 小土眯着眼睛看向那边,那后面的十几匹马上的人衣服是清一色褐色短打,外面罩着宽大的氆氇长袍,腰带紧束,襟结打的很结实,看起来精神抖擞,虽然衣服上都是灰尘,可是气质却显得极为精悍。 中间的三个人都是正当壮年,看起来明显和这十几人不是一个风格,他们都只穿了简单的左襟大右襟小的右衽大领长袍,地道的孤夜人的打扮,其中一个人衣袖破破烂烂,三个人看起来都是风尘仆仆,很是疲惫不堪的样子,面上却是一脸的凶悍。 小土摸着下巴,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莫不是起了内讧?就算看起来不是一个风格,但严格来说都是属于孤夜人的装扮吧?这会儿这是要上演一出自相残杀? 等等! 内讧?自相残杀? 小土一拍脑袋,恍然想起来,那本《苏喜传》中好像是说过,孤夜因为生了内乱才将出使的使者扣下了! 小土越发仔细的听着那边的动静。 “你们不要再跑了,现在回去,王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外围一个看起来约莫是个小首领的人很老套的劝了句降,然而依旧老套的他话音刚落,中间三个汉子就大声的骂了起来。 “呸!放你娘的狗屁!” “就是!你以为爷们是三岁崽子!信你的鬼话!” “你不用多说。我们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三个人骂完,另一边登时一片哗然。 “混账,竟然口出不逊。” “教训他们!将东西抢回来!” “杀了他们!” “干!别废话了!” …… 那个小首领脸上显现出一些怒色,忍了一会儿,又道:“如果你们肯回头,王已经承诺,既往不咎。” 见三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冷笑。 小首领一咬牙,挥手道:“上!留一条命!” 此起彼伏的呼和声响起,一圈人举着长枪向着中间围过去。 小土见状,用妖术封闭了苏良苏善的五感让他们陷入了沉睡。将朝雨唤了出来。 “我觉得这几个人可能知道些什么,你看着两个孩子,我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主人,希望你还记得你不能使用超过这个世界太多的能力。”朝雨一副面瘫脸做出忠告。 小土将手指捏的咔擦咔擦直响,脸上的表情嚣张的不得了,道:“放心,这种垃圾,就算没有妖力,我也一个顶十个。” 朝雨哽了一下。小土笑道:“你说,我要什么时候出场才比较合适?等那三个人快死的时候如何?” 朝雨往那边看了一眼,道:“依吾之见,那三个人也许不会那么快的就输呢。” 小土撇了撇嘴,望着那边不说话了。 果然,没有意外的,那三个人并没有落入下风。 一人手中一把长枪,舞的虎虎生风,三四个人竟都不能近身。一人两手各握着一把弯刀,灵巧的缠着几个人不能脱身。剩下的一个人就只用一把短马鞭,指东打西,精巧无比。 三个人且战且退,竟渐渐的朝着小土他们隐藏的地方转移了过来。 小土犹豫了一下,向着朝雨道:“你看着孩子,我过去看看。” 朝雨“啧”了一声,还不待说什么,小土的身影就渐渐的消失在了空气中。 朝雨嘴角露出无奈又纵容的浅笑:“真是任性啊,西墨。” 第十七章 英雄妻(十五) 小土隐匿着身形慢慢的接近了战斗中的双方。 三个大汉若是单打独斗必定能逃离了这处境,然而对方人数却是他们的数倍,不多时,他们就因体力不支而落入了下风。 小土过去的时候,中间使弯刀的汉子被小首领的长枪直直的刺入腹中,那汉子凶悍的一手反手握住刺过来的长枪,却并不畏惧,冷笑着吐出嘴里的血沫,趁对方惊愕之时握紧长枪用力一拽,另一只手用弯刀用力一勾,在小首领胸前划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小首领竟也不在意,长枪一压,压制的大汉顿时动弹不得,周围几个人趁机齐齐出枪刺向大汉。 大汉眸子狠狠的瞪起,眼中凶光毕露,狠戾的仿若一只择人而嗜的野狼。 小土眼睛转了转,飞身立在大汉面前,一手握着匕首削断了小首领的长枪,另一手袖子一甩,缠住刺来的几个长枪。 小首领很明显吃了一惊,打量了一下小土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对战双方迅速同时停下了动作,小首领一方的人围起来戒备的盯着中间的三个大汉以及忽然出现的小土。 小土嗤笑一声,不由分说抢过了弯刀大汉手中的弯刀。一手持着弯刀,一手握着匕首,众人惊骇的看着她飘忽的身形,一时之间竟只余风吹过草地的飒飒声以及一些或轻或重的呼吸声。【零↑九△小↓說△網】 伴随着扑通扑通的倒地声,小土的身形渐渐的清晰了起来,一把弯刀正架在小首领的脖子上。 小土歪着脑袋笑嘻嘻的道:“别动哦,要不然出了什么事了不要怪我。” 小首领眸色深沉,眼中不断的翻腾着,最终,他嘴角抿了抿,道:“阁下究竟是何人?看样子应该是代国人士吧?为何要帮助这几个孤夜叛徒?” 小土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毛。 那个被小土救了的大汉“呸”的一声,吐掉了口中的血,捂着胸口朝小土笑道:“多谢这位女侠出手相救……” 小土不待他说完,提着小首领走过去一脚将大汉踹翻在地,笑道:“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她这一下,三个本来放松了的大汉瞬间紧张戒备起来,连她提在手中的小首领都惊诧莫名的看着她。 手持短马鞭的汉子看起来是三个人中受伤最轻的,他搀扶着两个同伴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凶狠的看着小土道:“你是什么意思?” 小土“啧”了一声,神色奇怪道:“我能有什么意思?” 小首领脸色阴沉,持长枪的大汉瞪着眼睛反问道:“你一出现就将狐序一正的走狗一网打尽,难道不是来帮我们的?” 小土点了点下巴,恍然大悟道:“哦~你说这个啊……我只是想问个路而已。” 小首领脸瞬间更黑了,他不敢置信的道:“就只是为了问路?” 小土无辜的一点头。 小首领哽了一下,道:“为什么问路要将他们都杀了?!” 小土挠了挠脑袋,道:“我觉得你们人多,肯定不会好好听我讲话,所以顺手……” 小首领眼神又是愤恨又是不敢置信,猛地看起来显得极其滑稽。 那三个大汉本来愤怒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一时之间竟忍不住向着被小土一直提着的小首领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小土目光微转,蹲下来朝着呆滞的小首领道:“他们是你的手下吗?我并没有杀他们哟。” 三个大汉脸色一变,小首领却是一喜,急忙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土道:“自然是真的。我只是让他们睡着了而已。” 毕竟她是要渡劫的人了,随便杀人会有业障的。 小土心中暗忖,神色却正直的不得了。 小首领目露感激的道:“你要问什么?我但凡我知道的,一定尽数告知。” 小土拍拍他的脑袋,一副欣慰的神色。正要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三个大汉慢慢后退的身影,回头嫣然一笑道:“你们要去哪里?” 使短马鞭的汉子双手抱拳笑道:“今日承女侠救命之恩,无以言表,只是我们兄弟三人有要事在身,只能来日再报了。” 小首领神色一变,急声道:“不能让他们离开孤夜!他们带了……” 小首领话未说完又犹豫了。 小首领是孤夜王族狐序一正的亲信,对此间原有十分清楚。 这几个人是代国某位王爷派来的细作,目前孤夜正内乱,这些便细作带了一些消息准备返回代国。 孤夜狐序一族王室虽然效忠代国皇帝,可是狐序一正的表叔狐序辞恩却狼子野心,和代国某位王爷勾结,一个想要代国,一个想要孤夜,两个人一拍即合,达成合作。 此后数年一直书信联络,挑拨代国与孤夜的关系。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秘密行动一直进行的很成功。 此次若不是因为一些意外发现了狐序辞恩的不对劲而及时将他控制起来,恐怕代国与孤夜早已开战。 且不说代国皇帝能否容忍王爷存的异心,但狐序一正是决不能让他们回国挑拨代国与孤夜的关系的。 小首领面上踌躇,心间却百转千回,很快便分析出利弊朝着小土咬牙道:“这几个人是细作,处心积虑想挑拨代国与我王的关系,女侠千万不要放走他们,否则天下将大乱,生灵涂炭!” 小土惊讶的“哦”了一声。 那三个大汉互相对视一眼,隐秘的交换了一下神色。 使短马鞭的汉子怒声道:“呸!你休要血口喷人!我等分明不过是孤夜普通百姓,只是不堪忍受你孤夜苛政才想逃到代国。你们迫害不成反倒诬陷,当别人是傻子不成?!” 小土不可置否的看了看各执一词的双方,摸着下巴没有发表意见。 使长枪的大汉一脸激动的道:“这位女侠!你了不要被这些王族走狗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小土一副沉思的样子,小首领看着她一脸的焦急。 使短马鞭的汉子忽然回神冲着小土这边撒了一把白色粉末状的不明物体,然后猛地翻身跃上最近的一匹马,到口的一声“驾”哽在了喉咙,只因小土用力的将手中的小首领抡了过去,将大汉打落马下。 另外两个大汉还来不及露出放松的神色心便倏地提起。 小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走过去一脚踩着使鞭大汉的脸一边冷笑道:“手下败将就要有手下败将的自觉!” 第十八章 英雄妻(十六) 几个人愕然的同时看向忽然变脸的小土,因为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一瞬间说翻脸就翻脸,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做出什么反应来。 小土神色有些不耐烦的眯了眯眼,想了一下,忽然掏出根绳子将四个人一起绑了,然后牵着绳子的一头朝着朝雨走去。 她将绳头递给朝雨,便坐在一旁开始莫名的生起闷气来,也不管四个人因为看见绳子悬在空中而露出的惊骇至极的神情。 朝雨无奈的给四个俘虏施了幻术,然后道:“这又是作何?” 小土闷闷的撅着嘴巴摇头:“不作何。” 朝雨忍不住笑了,明明是过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了,性子却还是个小孩子。 “为什么生气了?” 小土盘腿坐在地上,一双手撑着脸颊,道:“没有生气。” 朝雨挥着小翅膀飞到小土肩上,戳了戳她鼓鼓的腮帮子,故意道:“让吾猜一猜——莫不是因为被无视了?” 小土眉头高高的竖起,没好气道:“怎么可能!” 朝雨嘴角微微一弯,道:“不是吗?那是为了什么呢?” 小土沉默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道:“没有为什么。” 小土说这句话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没有了以往那种天真无辜的表情,一向灵动的眼睛里空空洞洞,竟像是什么都印不到她的眼睛里一样。【零↑九△小↓說△網】 朝雨看着小土不同以往的样子,神情恍惚了一下,垂着眼睛转移了话题:“主人将这几人带过来做什么?” 小土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瞳孔瞬间清清亮亮的,微侧了头看着朝雨道:“问一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在哪里喽。” 朝雨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竟像是没有注意到小土的变化似的,娇俏的道:“主人怎地知道他们会知道呢?” 小土忽然笑的直打跌,朝雨忙从她的肩膀上浮起,无奈的道:“怎么忽然又笑起来了?” 小土指着她“哈哈”的道:“你刚刚的表情,太好玩了!” 朝雨嘴角一僵,恼怒的“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绳头扔给小土,头也不回的钻进了戒指里。 小土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扯了扯手中的绳子。 四个俘虏正陷入朝雨刚随手构造的幻境里,这会儿被小土一拉,才一个一个的回过神来,戒备的看向小土。 小土看着四个人被绳子串成一串儿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小首领的脸青青白白。 小土恰好将他绑在了另外三个大汉中间,那三个大汉虽然手被绑着不能动弹,并且不知道小土的意图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对于夹在他们中间的小首领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一个个阴测测的瞪着他,不着痕迹的挤着他胸口上的伤,直把小首领刺激的呲牙咧嘴。 小土饶有兴趣的围观了一会儿,眼看着小首领胸口的血越流越多才象征性的拉了拉绳子道:“啧,看这里看这里,现在开始我问你答活动。” 四个人眼睛齐齐的看向她,目光或狠戾或阴沉,小土丝毫不怯,眉眼弯弯的道:“不要这么看我嘛,我会忍不住将你们的眼睛挖出来的哟~” 使鞭大汉和小首领同时瞳孔缩了缩,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用长枪的大汉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还以为你是什么侠女,没想到竟是个妖女!我们被你抓了算我们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土笑嘻嘻的道:“哟,真有志气呐,说的我都羞愧了。” 她话虽是这么说的,然而小土的表情却完全没有看出来哪里有什么羞愧的意思,那大汉被小土随便的态度气的直瞪眼。 使鞭大汉喝了一声,看向小土道:“敢问我们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 小土摇头:“没有啊。” 那大汉忍了忍怒气又道:“若姑娘真是想问路,尽管问便是,某定然不会有所隐瞒,只是希望姑娘问完之后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小土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睛,表情一派天真,道:“哦,真的吗?不过不用了,因为我现在要开始问问题,你们四个人可以抢答,不过回答时间只限五个呼吸。 若是回答的我满意了,指不定我一个开心就会放了你们呢,可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小土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几个人的表情,满意的点头道:“那么——开始回答问题,第一个:你们的名字?。 开始计数,一,二……” 小首领挣扎了两个呼吸,便断然道:“狐序寄奴。” 三个大汉惊诧的看向他,不知惊的是他的干脆还是他的名字。 使鞭大汉失声道:“你就是狐序寄奴?!” 狐序寄奴表情冷硬,并不理会他的问话。 小土眼睛弯了弯,伸手拍拍狐序寄奴的脑袋:“呀,真乖。” 说着又看向那三个大汉,使鞭大汉悚然一惊,下意识道:“贺盛。” 用弯刀的大汉是受伤最重的那个,这会儿眼见着脸色越发的惨白,见使鞭大汉已经说了自己的名字,也跟着低声道:“贺名。” 那用长枪的大汉不屑的看了看说了名字的三个人,冷笑道:“贺盛,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我以往真是高看你……啊!” 他话还没有说完,小土便用弯刀一刀劈在了他的肩上,弯刀被嵌在了骨头上,艳丽的血瞬间溅了其他三人一脸。 小土用力拔了拔,刀正好卡在骨头上一时之间竟没有拔出来,她松开手吐了吐舌头,无辜道:“呀,拔不出来。不好意思呐,不小心手滑了,不过谁让你太吵了。” 说着又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道:“我跟你讲,无用之人就不要那么吵了。很容易死人的,知道不?” 贺盛神色变了又变,终究是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用长枪的大汉看着小土精致又温婉的五官,以及一直都盛满了笑意的、圆滚滚的大眼睛,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腾开来。 这个女人不是女侠,也不是什么妖女,她就是个怪物! 他自认是个心狠手辣的,见过的亡命之徒也不少,却也从未见过能一边笑嘻嘻的说着俏皮话一边毫不留情的下黑手的人,更遑论这个人还是个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攻击力的女人。 他惊惧的看着小土黑黝黝的眼睛,终于颤声说了自己的名字:“刘啸。” 第十九章 英雄妻(十七) 小土一脸可惜遗憾的小表情道:“啧,你看你,早说不就没事儿了。” 她说着,掏出一个小瓷瓶晃了晃,然后道:“第一个问题由寄奴小哥抢答成功,于是,赠送顶级伤药一瓶。” 狐序寄奴目光灼灼的看向她手中的瓷瓶,贺盛脸色一下子沉了起来,刘啸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畏惧的终究没有开口。 小土粗暴的将药粉撒在了狐序寄奴胸膛的伤口上,狐序寄奴狠狠地吸着冷气,骇然的感受着骤然消失的疼痛以及逐渐泛上来的酥酥麻麻的瘙痒感觉。 贺盛贺名刘啸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盯向狐序寄奴的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血渐渐止住的伤口,眼睛里满是震惊与羡慕,心中对小土也更加忌惮了。 小土拍拍手,拉回几个人的注意力,然后道:“好啦,奖励发放结束,现在开始抢答第二个问题——你们抢夺的是什么东西?计数。一,二……” 小土拉长了音调一声一声的数着。 狐序寄奴瞳孔骤然收缩,贺盛神色犹豫,一时间空间里只剩了小土清脆的,数着呼吸的声音。 待到小土就要数到五时,气息越来越虚弱的贺名忽然呼吸急促的开口道:“我说!我说了能不能给我一点伤药。” 小土笑着把玩着手中的瓷瓶,漫不经心的道:“那就要看你的回答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贺盛眉头紧紧的皱着,低声叫了一声“贺名!” 然而贺名并没有理会贺盛,狠下心闭了眼睛复又睁开道:“是孤夜狐序辞恩的亲笔书信。” 贺盛神色一变,猛地一看竟有些苍白。 小土“哦”了一声,挑挑眉毛,示意他继续。 贺名呼吸越发的急促了,道:“代国禹王和狐序辞恩合作,一个想取代代王,一个想得到孤夜。我们便是禹王派到孤夜的人,一面与狐序辞恩合作,一面寻找机会挑拨孤夜内乱。 然而竟被狐序一正发现了端倪,原本十个人现在也只剩了我们三人,王爷命我们撤出孤夜并将这封信带回代国。” 他说着微微摇了摇头:“书信里具体内容是什么我并不知道,王爷只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也只知道这里面所写的一定能颠覆天下。” 小土歪着脑袋思考了一瞬间。 颠覆天下?和自己的任务没有什么关系吧?自己只要找到苏喜问句话就可以了。 天下大乱什么的……无所谓。 这样想着,小土兴致缺缺的道:“啊,好厉害啊……” 贺名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狐序寄奴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终于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这封信若是被送出去有什么后果?!” 小土满不在乎的道:“知道啊。他刚不是都说了么,颠覆天下。唔,你之前好像也说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嘛。” 四个人看着她随意的表情,神色愕然。 小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是不大正常。 她有些懊恼的挠了挠脸颊,把手中的小瓷瓶向着贺名砸了过去,道:“喏,给你伤药。” 贺名表情呆滞,半晌才挣扎着将滚在地上的小瓷瓶捡起,直把和他绑在一起的三个人拉的趔趄。 小土被他们狼狈的样子逗乐了,也不懊恼了。忽然蹲在地上很是正经的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两年前孤夜扣留了一个代国使臣的事啊?” 贺盛和狐序寄奴互相对视一眼,狐序寄奴嫌弃的别开眼睛,道:“这件事孤夜人大约都知道。” 小土“啊”了一声,几个人顿时警惕的看着她,小土无辜摆手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狐序寄奴有些尴尬的移开了视线,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是为了这件事来到孤夜的?” 小土诚实的点点头道:“是啊,我来孤夜就是为了找到当时被扣留的那个使臣苏喜。” 贺名刚刚艰难的用绑着的双手给自己撒了伤药,这会儿已经轻松了很多,听到小土这么说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找苏喜做什么?” 小土看起来有些羞涩的用手指卷着头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苏喜是我相公,他两年没有回来,大家都说他不要我们母子了,我就过来问问。” 四个人惊诧的抬头看向小土,眼里不约而同的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小土这会儿穿着一件浅紫色的曲倨深衣,腰间用莲灰色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乌黑的头发整齐的在腰后束着,就算制服了十几个大汉也不见丝毫的凌乱。 杨土丫粗糙的皮肤在妖力的炼化下变得细腻莹白,或许是因为妖力太过强大,原本温婉的五官渐渐的向着小土化形后的长相靠拢。 那一张小脸圆圆的,好似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左侧脸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格外的好看。 然而她最出彩的还是她那一双桃花眼。 小土并不是那种标准的桃花眼,她的眼睛有一点圆圆的,眼尾些微的上翘,看人的时候眉眼弯弯的,眼睛里灵动的波光流转,在你以为她要妩媚的勾引你时,却又会发现她的眼神澄澈的无辜。 单看长相,小土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娇小姐。 就接触的这短短一段时间,在狐序寄奴他们的认知里,小土性格似正似邪,三观也非常的和一般人不一样,任性邪气的一塌糊涂,行事随心所欲的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这样一个人,实在让人不敢相信她长途跋涉只为问一个男人问题! 狐序寄奴有些结巴的道:“你,你是苏喜的妻子?” 被小土的残暴吓得一直不敢说话的刘啸这时也忍不住插口道:“你才多大?就已经有孩子了?” 要不是怕被打他都想直接嗤笑了。 就算她真的结婚了,他也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有勇气娶这种女人,虽然相貌姣好,可是这性子也太让人望而生畏了,真是不知道她家里怎么养的,能把一个女人养的比男人还残暴。 小土看出他们的怀疑,也不生气,一耸肩道:“这不重要,你们只要告诉我苏喜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可以了。” 狐序寄奴神色莫名的有些失落,脸色冷了冷便将苏喜两年前被扣留的经过娓娓道来。 第二十章 英雄妻(十八) 小土撑着下巴听着狐序寄奴说着苏喜被扣押的详细经过。 末了一拍手掌,十分淡然的总结道:“也就是说苏喜当年出去逛花街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狐序辞恩和禹王的阴谋而想被狐序辞恩灭口,结果狐序一正抱着一种‘不想让狐序辞恩如愿’的想法跑去调查因此发现了狐序辞恩的心思进而孤夜内乱?” 狐序寄奴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小土有些嫌弃的看了看他们道:“都两年了这件事儿还没有了结,你们也太过无能了。” 几个人瞬间无言以对。 狐序寄奴有些狐疑的问道:“你说你是苏喜的妻子?” 小土:“对呀,谁会用这种问题开玩笑?” 刘啸刚说了话也没见小土怎样,胆子也大了一些,遂接口道:“为何你听到苏喜去花街并没有什么反应?” 小土诧异的一挑眉。 妖类的时间太过漫长,多数时间都是睡过去的,醒来也是欺压一下山脉里的其他妖物,偶尔闲暇时虽然看过一些人类的话本子,但对于人类的感情还是有些不甚清楚。 她犹豫着道:“我应该有一些不一样的表情吗?” 狐序寄奴忍不住细细的打量着她,半晌脸色有些泛红的转开了视线,道:“不用。” 小土松了一口气,又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她也没有在意,只道:“那之后苏喜人呢?” 狐序寄奴道:“苏喜无意间引出了这番阴谋,总归不能就这么放他回去,只是孤夜尚且自顾不暇,并没有闲心管着他的安危,我王便以他触怒自己为借口,将他流放极北之地,声称只要公羊生子便放他回去。 大约等我王平定了内乱便会将他放回去了吧。” 小土“啧”了一声,道:“他还真是好命。” 狐序寄奴抬头看她一眼,微颔首道:“确实。若不是其中牵扯甚大,我王一心与代国和平相处,需要一个见证了整个事件的证人的话,苏喜想必早就…… 不过若是等他回了代国,也不知代王会怎么处置他。” 小土冷笑了一声,代王不仅没有处置他,还给他加官进爵呢! 几个人都沉默了起来。 半晌,贺名道:“既然你已经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能否放我们几个一条路?” 小土牵着绳子的手微微动了动,然后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虽然已经知道了苏喜在哪儿,但是我对孤夜人生地不熟的,还带着孩子,总觉得很危险的样子……” 她说着目露期待的看着几人,贺盛脸色一变再变,狐序寄奴倒是淡定,思考了一下便张口道:“若是方便的话,我们几人可以带你去极北之地。” 反正他的目的不过是阻止贺盛几人回去代国,现在有小土这么一个堂而皇之的要求,他就不信贺盛他们敢拒绝。 果然,贺盛神色几番变化,最终还是忍气吞声的应承道:“如果这位女侠不嫌弃,我兄弟三人自可以带路。” 小土满意的笑了笑。 狐序寄奴忽然很直接的开口道:“不知姑娘准备怎么处理我的手下?” 小土“啊”了一声,都忘记了那边还躺着十几个人呢。 她想了想,道:“说起来他们也没什么用处……” 狐序寄奴陡然紧张起来,只听小土道:“不管了,就那么放着吧。” 狐序寄奴神色犹疑,小土见状恍然大悟道:“哦,你是担心他们对吧?” 说着她摆摆手道:“没必要,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能醒,发现不见了你们肯定就回去自己领命去了。” 小土嘴角蕴起若有似无的笑意,道:“与其担心他们你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狐序寄奴沉默了下来。 小土牵着绳子转过山丘将苏良苏善拍醒了,指着贺盛他们几个道:“看,娘亲找了几个叔叔,有了他们,咱们很快就能找到你们爹爹了。” 苏善有些胆怯的朝小土后面缩了缩,苏良倒是很淡定的看了看他们几个,皱眉道:“这几个叔叔受伤了吗?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小土挠挠脑袋,忘了让他们处理一下了,该不会吓到小孩子吧? 这么想着,她有些小心的道:“娘刚刚看见他们几个受着伤躺在那里,就救醒了他们,药也已经吃过了。 为了报答娘的救命之恩,他们说可以带娘去找爹爹。” 苏良点了点头,毫无障碍的接受了这个理由。 见状,苏善从小土身后钻了出来,拉着小土手里的绳子道:“娘,为什么要用绳子绑着他们呀?” 小土挠了挠脸颊,道:“娘怕他们和我们走散了,绑起来比较安全。” 苏良苏善赞同的点点头,一副“娘你真聪明的样子”。 贺盛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 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然真的是带着孩子来到孤夜,不过这种教育方法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他们也没有胆子拆穿小土的谎言,只能一言不发的听着。 见小土和两个孩子沟通完毕,狐序寄奴脸色有些僵硬的道:“不知这位恩人芳名?” 贺盛斜着眼睛看着狐序寄奴加重了“恩人”两个字的问话。 小土很没有防备的一口说出了名字:“我叫西墨。这是苏良,这是苏善。” 然后又指着贺盛几人向苏良苏善道:“这个叔叔叫贺盛,这个是他的弟弟贺名,这个看起来很傻的人叫刘啸。这个发型特别的人叫狐序寄奴。” 于是听了小土介绍的苏良苏善很有礼貌的叫道:“贺大叔叔好,贺二叔叔好,刘傻叔叔好,狐、狐……” 说到这里,苏善结巴了一下求救似的看向苏良,苏良伴着小脸,十分镇定的道:“狐序叔叔好。” 苏善学着哥哥的样子喊了一声。 苏良苏善这段时间被小土养的极好,又有一副遗传了苏喜和杨土丫的好相貌,看起来就好像画里的金童玉女,一左一右站在小土身边显得可爱极了。 贺盛几个人看着苏良苏善乖巧的样子,忽略那几个称呼的话,简直不敢相信小土这种人居然带出这么乖的孩子,四个人一时之间竟没有什么反应,一个一个的僵在了那里。 半晌,刘啸跳了起来道:“为什么我是刘傻叔叔?” 贺盛有些无言的看了他一眼,莫名的有一瞬间觉得这个称呼很贴切。 第二十一章 英雄妻(十九) 小土听到刘啸的叫嚣一个顺脚把他踩倒了,正准备再踩几脚又反应过来?29??良苏善还在,顿时脚放在刘啸胸膛上不知道是该踩下去还是该收回来了。 默默地回头看了看两个孩子的神色,没想到苏良苏善一脸崇拜的盯着她,眼睛里光芒闪闪。 小土一时之间也有些搞不懂这两个人类小孩到底是什么想法。 于是讪讪的将脚收了回来,小土若无其事的扯了扯手中的绳子,道:“出发吧。” 一行人默然无语的朝着狐序寄奴所说的极北之地前进。 有了狐序寄奴这个本地向导,小土的路程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一路畅通的直达极北之地。 这天,太阳渐渐的西沉。 孤夜的白天总是比黑夜短了许多,然而阳光却也越发的炽烈。 小土站在一个小土丘上,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上的夕阳。 西边的天空以一个红色为中心,光芒渐渐的散开,橙色的光晕铺满了一大半,连头顶也渲染成了饱满的黄色,那颜色热烈而灿烂,连带着地面上的草地也泛起了柔光,这景色真是炫目极了。 小土目光中满含着笑意,人类世界里的景色还是蛮有意思的嘛。 狐序寄奴走了过来,安静的站在她身边,半晌,道:“西姑娘,在看夕阳吗?很灿烂对吧!” 小土侧头看了他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一同走了这么多天,对于他们几个人的性子小土也算是有些了解,因此早就将他们的绳子解开了。 这会儿大家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再出发,贺盛贺名正在扎帐篷,苏良苏善正在一边和他们玩的开心。 狐序寄奴忽然伸手将小土耳边被风吹到脸上的一缕头发拂到耳后,然后很自然的放下手道:“明天大约就能见到苏喜呢,一直没有问你,你打算怎么做?” 小土摸了摸鬓边的头发,眨了眨眼睛,随口道:“就问问他还要不要我们咯。” 狐序寄奴抬头看着她,半晌,微微笑道:“这么美丽贤惠的妻子,这么乖巧懂事的一双儿女,他怎么会不要呢。” 小土嗤笑了一声。 多年的风霜早就让杨土丫原本秀美的容貌变得粗鄙不堪。若不是自己来了,想必衣锦还乡的苏喜看到杨土丫那副苍老无盐的模样要不要还是两回事儿呢。 狐序寄奴不知道小土心中的想法,随口安慰了两句便静静的和小土一起看着太阳渐渐的沉入地平线,天色逐渐的昏暗下来。 当最后一丝光线跃下地平线的时候,小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道:“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等见到了苏喜就放你们离开。” 狐序寄奴默默地点了点头。 …… 第二天一大早,小土在狐序寄奴几人奇怪的神色下将自己化了一个苍老无比的妆,就像是杨土丫之前的样子,又将苏良苏善肤色涂的蜡黄,衣服也扯成半旧不新的样子,然后牵着苏良苏善向这里的居民打听着消息。 “大娘,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就是极北之地?” 小土问话的对象是一个看起来很是干练的大娘,她手中握着一根长鞭,正吆喝着自家的羊群不要乱跑。 听到小土问话大娘眼睛眯了眯,道:“极北之地?大约是吧。这里再往北没听说过还有村子呐。” 小土笑道:“太好了。那大娘,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哪里能住宿的?” 大娘热情道:“你们是第一次来这边吗?是有什么事吗?一般很少有外人来这里的。” 小土点头道:“是啊,我们来这里找人。” 大娘把头羊牵了,道:“找谁啊?你们在这里留不留?住哪里呀?” 小土抿着嘴笑了笑道:“我找一个叫苏喜的人。” 大娘眼神一变,奇怪道:“苏喜?你要找的苏喜是什么样的?你找他做什么?” 小土眼睛里蓄出了水光,哽咽着道:“苏喜离家时正是弱冠之年。他比我高一头,大约就这么高,生的眉清目秀,性子很是温和,并且才华横溢。” 小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又将苏良苏善推到自己前面,脸上露出凄苦的神色道:“我年少嫁与苏喜为妻,为他育了一儿一女,原以为这日子顺遂,没承想他出了一次远门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听人说他在这极北之地牧羊,我便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只为问一问他为何要扔下我们母子。” 听到小土的叙述,大娘的目光莫名的充满了同情,她神色有些犹豫的道:“我们这里两年前确实有一个叫苏喜的人……” 小土一阵惊喜,连声道:“真的吗?他在哪里?大娘能带我去见他吗?我可以给你报酬。” 她说着,抖抖索索从包袱里掏出几个看起来十分简朴的钗子递给大娘。 大娘伸手不客气的接过去,一边道:“瞧你,还客气的不行。这点小事情,我带你过去便是了。只一件事,我要提前给你说说。” 小土一脸的坚定,道:“是不是苏喜出了什么事儿?大娘你尽管说,我能承受的住!” 大娘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小土的目光充满了怜悯,道:“这里的这个苏喜长相身高跟你形容的很像,可是这里的这个苏喜去年已经娶了妻子……” 小土眼睛里一道流光闪过。 怎么说呢,这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觉,小土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 大娘看小土神色奇怪,还以为她受到的打击太大,有些担心的道:“你去找苏相公可别告诉他是我带你去的。” 小土捂了捂脸,道:“大娘不用担心,你只要告诉我苏喜家怎么走就好,具体的我自己找就是了。” 大娘摸了摸怀里小土刚给的钗子,最终同意道:“说起来苏相公宅子是这片地里最大的宅子了,你便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见到第二个岔路口左拐,再直走,有个宅子门口有一对石狮子,那便是了。” 小土道了谢,临了随口问道:“你说的苏相公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家?” 大娘神色陡的一白,四下里看了看,凑到小土耳边道:“大妹子,这话在这里了不能乱说!” 小土好奇的一挑眉:“哦?为什么?” 大娘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这位苏相公是那位亲自派下来牧羊的……” 第二十二章 英雄妻(二十) 大娘露出一个神秘、骄矜中又带着一点自得的表情,小土歪着脑袋思考?30??一瞬间,问道:“上面那位?” 大娘扔过来一个赞赏的眼神,声音压的越发的低了,道:“正是。【零↑九△小↓說△網】那位苏相公,可和我们这等人不一样……” 见小土表情不大对劲儿,于是又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神色拍着小土的肩膀道:“好妹子,听大娘的话,可别跟苏相公闹,问便问了,你总归要为孩子想想。” 小土点头应“是”,那大娘一脸的满意,最后道:“你若是想去便去了,大娘也不拦你。大娘和你投缘,才跟你多说了些,以后莫要和别人说起。” 小土牵着苏良苏善走到狐序寄奴他们等着的地方。 见小土过来,狐序寄奴上前道:“如何了?苏喜可是在这里?” 小土冷冷一笑:“正是在这里。不但人在这里,连妻子都在这里了!” 狐序寄奴脸色沉了沉,道:“他重新娶妻了?” 小土点了点头,苏良苏善一人一边抱着她的大腿,抬头看着她。 刘啸一脸的赞叹,小土虎着脸看向他:“你很开心?” 被小土吓怕了的刘啸连连摆手,道:“我只是在想这个苏喜会有什么下场。” 小土“呵”了一声,斜睨了狐序寄奴一眼:“能有什么下场?人家是上面亲自派下来牧羊的呢。” 狐序寄奴一脸的无辜。 小土拍了拍苏良苏善的脑袋,他们俩正一脸的要哭不哭的表情望着她,小土嗤笑道:“做什么摆出这么一副作态?娘不是说过么?来找爹爹只是为了问一句他还要不要我们。若是不要了,你们要不要跟着我?不过跟着我你们就只能吃苦啦。” 说到后面,小土有些开玩笑似的这么说着。 苏善木愣愣的看着小土,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良看了看妹妹,小脑袋在小土腰间蹭了蹭,抬头认真的道:“娘,你不要担心。他不要你了,我要!他不养你了,我养!我会考取功名,让娘以后不再操劳,让娘以后过的好好的。” 小土挑了挑眉毛,狐序寄奴拍拍苏良,赞道:“我们小苏良也是一个男子汉了。” 苏良执着的看着小土,半晌,小土在他的头上揉了一把道:“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娘的儿子,你要是不要娘了娘才会担心呢。” 苏良一脸的坚定,道:“嗯,不会不要娘的。” 苏善见哥哥这么说,也止住哭声,抽泣着道:“我要娘,我不怕吃苦。” 小土“啧”了一声,终于露出了笑脸,道:“笨蛋,娘怎么会让你们吃苦呢。不管跟着谁,只要你们能健康的长大,以后能做一个正直的人,娘就心满意足了。” 狐序寄奴静静的看着苏良苏善抱着小土嚎啕大哭。 半晌,一行人收拾完毕向着大娘所说的方向前进。 果不其然,苏喜的宅子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毕竟它的画风和孤夜那种荒凉简陋的建筑风格太不一样了。 小土看着眼前颇具江南风韵的宅子,内心默默说了句傻-逼。 狐序寄奴看向小土:“这里便是苏宅了。” 小土蹲下来看向苏良苏善,道:“你们的爹爹就住在这里,我们进去,你们有什么问题便问,有什么话便说。” 顿了顿,小土终究十分冷静的道: “我会和他和离,你们喜欢爹爹的话,就就在这里,喜欢娘亲的话,就跟娘亲走吧……” 朝雨忽然出现,嘴里喊着:“等等!” 小土说完才回应了朝雨道:“怎么了?等什么?” 朝雨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不用了……已经迟了……” 小土一边牵着苏良苏善上去敲门,一边道:“什么迟了?” 朝雨无奈道:“吾只是想告诉主人,人类小孩说话不能这么直接,他们会受到打击的。” 小土瞅了瞅苏良苏善的神色,有些迟疑的道:“可是我觉得他们很成功的接受了我想表达的意思……” 朝雨抚额,半晌,道:“吾忘了,这一路上主人快言快语已经说过好多次了,想来他们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了吧……” 小土:“……” 两个人正说着,眼前的大门慢慢的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人,看起来是地道的孤夜人。他见到几人眼睛瞪了瞪,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苏相公家做什么?” 小土正想开口,狐序寄奴将她挡在身后,向老者笑道:“我们从阿皮亚过来,想在这里留几天,只是这边看起来就贵府能收留我们几人了,您发发善心,让我们住上几天如何?我们可以付报酬的。” 老者看看小土和孩子,又看看狐序寄奴以及他身后的贺盛几人,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又有些为难的道:“苏相公的宅子确实是能住下你们几人,不过我可做不得主,你待我去问问苏相公。” 狐序寄奴忙不迭的点头道:“哎哎,麻烦您了。” 老者“哐”的将门关了。 小土扯了一把狐序寄奴,好奇问道:“你说的阿皮亚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一说他的态度好了许多呢?” 狐序寄奴神色有些赧然,刘啸咧着嘴道:“阿皮亚原本是买卖奴隶的市场,后来因为孤夜女人少,很多孤夜的汉子就在那里买媳妇回家传宗接代,有许多代国的罪臣的家眷会被送到阿皮亚卖掉,看你们的打扮,那个老头大约以为你们是寄奴儿卖的吧。” 小土恍然点点头,狐序寄奴期期艾艾的道:“你不生气?” 小土坦然道:“我为什么要生气?说起来,我确实是代国罪臣的家眷呢。” 小土咯咯的笑着,狐序寄奴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刘啸嫌弃的看了看他,默默地蹲在了后面装哑巴。 几人正说着,老者开了门出来,脸色黑沉沉的,望向狐序寄奴道:“苏相公说了,府中地方狭窄,几位人多,怕是住不下,还是请几位另寻住处吧。” 说完就要把门关了,狐序寄奴伸手按住大门,道:“等等!” 第二十三章 英雄妻(二十一) 老者诧然的看向他,狐序寄奴从怀中摸出一颗银豌豆递给老者,老者睁?31??了眼睛,狐序寄奴用手指了指小土,老者朝里面望了望,将狐序寄奴拉到一边语气颇重的道:“你还有什么事?” 狐序寄奴道:“求老人家通融一二,这冷风烈烈的,我们几人可得要去哪里找住处啊?”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心狠,只是苏相公一听说你们是从阿皮亚过来的,还带着从……” 老者说着指了指小土,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然后道:“苏相公当时神色就变了,立马要让你们走,我在苏相公这里看门,本不该跟你说这么多的,只是看你们确实没有地方住,可怜的紧,才多说了了些,你也莫要为难我一个老头子了。。。” 狐序寄奴又从怀里掏出个造型别致的挂坠,塞到老者手里,道:“老人家可救命了。我们也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地方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几个大人也倒罢了,只是那两个小孩都要冻死了。” 他伸手指了指苏良苏善。 老人将挂坠塞进怀里,看了看苏良苏善被小土画的乌青的小脸,神色柔了柔,道:“你也是心善。也罢,我就进去再问问苏相公,孩子确实是冻不得。” 见老者又进去了,狐序寄奴回头冲小土笑道:“老人家说再进去问问。【零↑九△小↓說△網】” 小土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我还想着,他要是不让我们进去我就硬闯呢。” 狐序寄奴:“……” 刘啸悄悄的看着小土嘴里咕哝着什么,小土朝着他一龇牙,他终究没有敢说出来。 不多时,老者再次出来了,这次脸色好了许多。 狐序寄奴脸上一喜,忙问道:“如何了?” 看着矜持的道:“老人家也算是豁出这张老脸了,苏相公同意了,不过你们可不要惹事,在偏房里住上一晚明日便走吧。” 小土嘴角挑了挑,冷笑了一声。 狐序寄奴忙不迭点头道:“能住上一晚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怎么敢有什么事儿能惹的?” 老者笑道:“那便好那便好!跟我进来吧。” …… 将几个人安顿在几个房间里,老者态度友善的道:“定北天儿黑的早,莫看这会儿才午时,要不了多长时间就黑了。” 小土饶有兴趣的倒了一杯茶递给老者道:“哦?竟黑的这般早?” 老者眼睛一眯,狐序寄奴讪讪的笑了笑,老者摇了摇头,也不接小土递过来的茶水,只回答道:“往日也没有这么早,只是这几日天气不大好。” 小土将茶杯顺手递给苏良,斜睨了狐序寄奴一眼,道:“老人家贵姓?若是得空可否给我们讲一讲这定北的事儿?” 老者似是有些不屑,道:“贵不敢当,大家都叫我刘老头。” 贺盛见小土神色逐渐冷了下来,忙凑到跟前玩笑道:“老人家姓刘?刘啸,瞧瞧,这莫不是本家的?” 老人家看了看刘啸,脸色缓和了一些,道:“后生仔也是姓刘?那倒是有缘了。” 刘啸小心的看了看小土,小土捧着茶杯抬了抬眼皮,刘啸顿时严肃道:“我本家在洛南,在这极北之地怎么可能遇到?贺盛你可别胡说。” 刘老头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贺盛赔笑了几声,见小土明显的不高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抬头一个劲儿的朝狐序寄奴使眼色。 狐序寄奴原本想当做没看到,余光一扫见贺盛手指着小土时,干咳了一声,道:“我这随从脑子不大好,说话不中听老人家不要在意,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小土无视了几人,捧着茶杯喝起茶来。 狐序寄奴连忙倒了一杯茶奉上,然后道:“苏相公原本不允我们留在贵宅,多亏了老人家我们今晚才有栖息之地,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好了。” 刘老头接过茶杯,眼神扫了扫小土,终归没有再说什么,道:“有什么好谢的,人老了,心就软了,见不得人求,况且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狐序寄奴笑道:“那也是多亏了您了,要不是您我们这会儿还在风里站着呢。小良小善,来谢谢刘爷爷。” 苏良苏善看了看刘老头,朝小土身后躲了躲,并不朝他道谢。 狐序寄奴心里哀叹了一声,这两个孩子,还真是一切向着娘亲啊。 小土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放下茶杯,拍了拍苏良的脑袋,将苏善拉在怀里,道:“多亏了刘爷爷我们今天才能住进房子里,怎么不谢谢他呢?” 苏善看向苏良,苏良看了看刘老头,低下头揉着衣角,小土放柔了声音道:“怎么了?娘说的不对吗?” 苏良闷声道:“不想道谢,我们可以住外面。” 小土失笑:“住外面哪有房子里舒服呀!” 苏良撅着嘴巴道:“可是他对娘很凶。” 刘老头原本不悦的皱着眉,听到苏良的话顿时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狐序寄奴一扶额,当机立断的道:“刘大爷,我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出去吧。” 小土和贺盛几人望了望外面明晃晃的太阳,齐刷刷看向刘老头,刘老头抽了抽嘴角,艰难的附和道:“说的不错,定北天黑的确实很早,你们明天就走吧。” 说着就起身向外走去。 狐序寄奴:“呵呵,呵呵,请,您慢走。” 狐序寄奴送走刘老头,几个人坐在房间里一时间相顾无言。 然后眼神一个个的落在了小土身上。 小土视若无睹的捧着茶杯喝茶。 刘啸一拍桌子道:“那个老头什么态度!竟敢瞧不起西女侠!不要命了不是?得亏西女侠脾气好,这要是我,早打的他找不着北了!” 众人无语的看着刘啸。 狐序寄奴眉梢抖了抖,小土放下茶杯,道:“你说谁看不起谁?” 桌上的茶杯在小土放下的一瞬间化为了齑粉。 贺盛几人瞳孔同时猛地一收缩,刘啸脸色一白,道:“没有,没有谁看不起谁。” 他说完,房间里一时间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连苏良和苏善都极有眼色的不说话,只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众人。 第二十四章 英雄妻(二十二) 半晌,狐序寄奴带着些歉意朝着小土道:“这事都怪我,不该跟那位老人家说我们是从阿皮亚过来的,才让他看轻了西姑娘。” 刘啸向他投去一个不可言说的目光。 小土“嗤”了一声,站起来道:“真没意思。” 顿了顿,她又道:“关你什么事?你当时说的时候我又没阻止。” 狐序寄奴笑道:“总归是我思虑不周。” 小土撇了撇嘴,道:“你们人类真奇怪。” 刘啸贺盛三人脸色悚然的干笑了几声。 小土搬了个椅子施施然坐在了门口,将苏良苏善招过来一起坐着,一边眯着眼睛晒着太阳,一边道:“当时把你们绑了本就是为了问一问苏喜的事儿,现在已经找到他了,你们若是想离开就走吧,我说话算话。” 刘啸脸上一喜,狐序寄奴却是眼皮耷拉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位苏相公究竟是不是苏喜,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万一不是呢?” 小土回头看了一下,被阳光照的猛地看向房间只看见黑漆漆一片,并没有看清几个人的表情,小土不在意的又转回来,无所谓的道:“反正明天见了就知道是不是了。” 狐序寄奴脸色沉了下来,本来欣喜的刘啸顿时蔫巴巴的不说话了。 小土在门口一直坐到太阳西沉,才抱着早就睡着了的苏良苏善去了刘老头安排的隔壁的一个房间。 大家各自安睡,一夜无话。 小土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帮苏良苏善掖了掖被子,然后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活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人类的世界。 以往也不是不能去,只是她对于人类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说起来,她原本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土豆——就是那种在人类世界十分常见的,作为食物的东西。 她是被当时才出生不久的琉璃带回妖界的。 当然,琉璃那时将她带回来并不是因为她骨骼惊奇适合修炼什么的,纯粹是因为,作为西方神兽的幼兽她从来没有见过土豆这种东西。 因为这种原因而遇见这种机缘,这真是说不清该庆幸还是该心酸了。 带回来之后琉璃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就将她扔在了那里。 她或许真的天生骨骼惊奇,吸收了火灵精气,竟然渐渐的产生了意识。 朱雀是一个很和善的妖怪,发现她有了意识就将她和琉璃养在了一起,教她们妖术之类的妖怪必修课。 之后过了很多年,琉璃渐渐的化形,然而妖力不断增长的小土却怎么也不能成功的化形。 只偶尔能化出一部分,就像一个怪物,一个即使在妖界也是最丑的怪物。【零↑九△小↓說△網】 第一次,顶着土豆脑袋的小土和琉璃在山脉里溜达的时候,她被狠狠的嘲笑了。 然后她和那个嘲笑她的妖怪打了一架。 那是她第一次和别的妖怪打架,她输了。 如果不是琉璃的话,她也许就被吃掉了。 小土想着,回忆起琉璃精致可爱的娃娃脸,嘴角漫出一丝温暖的笑意——琉璃是个好姐姐——虽然她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那之后她开始更加努力的修炼,妖力渐渐的增长,凝实。 过了许多年,她又一次去找了当时那个妖怪,和她打了一架。 这一次,她赢了,并且赢的很漂亮。 于是,她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这个前提是你打架的时候打赢了。 领悟了特殊技能的小土从此开启了新世界。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练功,偶尔闲的没事会在山脉里溜达溜达,和那些小妖怪们玩一玩儿。 那些老牌的妖怪看在朱雀的面子上不会和她计较,当然她也不会对那些大妖怪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那些新生的,和她差不多大的妖怪,基本上没有哪个能静下心好好的修炼,除了小土。 她就肆无忌惮的在山脉里横行霸道。 回忆起当年的经历,小土忍不住有些手痒痒的想念有免费沙包可打的时候了。 遗憾的咂咂嘴,可惜现在自己在人类的世界,而人类又是个特别脆弱的物种。 说起来以前有一只燕子化形的妖怪曾经给她讲过人类世界的事情,还看过一些翻译过的话本子。 那时候觉得人类好像挺有趣,和妖怪一点都不一样。 可是自己感受过了才发现,人类的世界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世界,甚至说个话也不干脆,非得绕些弯弯道道。 在妖界,有什么事情不是打一场架能解决的呢? 如果有,那就打两场。 如果还有,那就一直打到他没有。 小土一直信奉的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处事方法。 可是人类却不能这样对待,他们太脆弱了。 小土揉着脸颊,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问一问苏喜的态度,如果能打他一顿就更好了。 还有两个孩子,要养的白白胖胖,性子也要好好教。 想到苏良苏善,小土伸手摸了摸两个人的头发,嘴角下意识露出一丝浅笑,也就幼崽能有意思一点…… 朝雨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土身边,小土有些诧异的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出来么?今天怎么难得我没有叫你就出来了?” 朝雨坐在了她的肩膀上,淡淡道:“吾只是想告诉主人一声,这个任务已经快要完成了。” 小土瞳孔一缩,道:“这么快?” 朝雨神色不变道:“杨土丫原本就是只为了求一个答案,然后想让苏良苏善成为正直的好人。主人明天就能见到苏喜,答案的话,问一下就好,苏良苏善这一段时间也被主人教育的更好。” 小土沉默了一下,嗤笑道:“还真是没出息。” 朝雨迟疑了一下,道:“主人是对人类产生感情了吗?” 小土侧头看向朝雨,目光冷冷的。 朝雨呼吸一滞,手紧紧的抓住了衣袖,却只见小土收回目光,冷声道:“是有如何?” 朝雨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惊喜。 短短的一瞬间,她的额头竟然渗出了一丝冷汗。 她苦笑着擦了擦额头,应该说不愧是妖界人人惧怕的暴力狂吗。 这么想着,朝雨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低垂着眼睛道:“吾只负责在主人成功完成任务后提取世界的气运,任务期间如果主人需要可以提供帮助,其他事情不是吾该知道的。” 小土默然,半晌,闭了闭眼睛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朝雨静默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渐渐的消失在空气中。 第二十五章 英雄妻(二十三) 小土下床推开了窗户,天色已经渐渐的变亮,太阳就快要出来了。 她朝着太阳出来的方向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回身将苏良苏善戳起来。 苏良揉了揉眼睛,迷茫的看着小土,半晌,才眨了眨眼,清醒了过来。 望了望窗外道:“娘,天亮了吗?” 小土笑眯眯道:“对呀,所以快点起床。” 苏良乖乖的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又将被子里的苏善挖了出来,给她也穿好衣服。 小土找来了一些热水端了进来,见苏良苏善已经收拾好了,便招呼着他们洗漱。 待一切收整完毕,狐序寄奴他们也已经出来了。 小土继续化着粗糙的妆容,见了狐序寄奴也只是点了点头,便牵着苏良苏善坚定的向正院走去。 她已经用精神力探查过了,苏喜和他那个夫人才刚刚起来,正在正院里洗漱。 小土镇定自若的推开一重重门,用妖术下了暗示,一路上的下人也不少,竟没有一个上来阻拦的,于是她大喇喇的直达苏喜的卧房。 见到苏喜的那一刻,小土心中有些嫌弃。 眼前的苏喜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说起来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他的眼睛是细长的,眉毛也是细的,却斜飞入鬓,显得极为英气,嘴唇略薄,符合一个无情男人的设定,整张脸看起来真真是一个俊俏的奶油小生的长相。 只是苏喜或许是觉得没有男子气概,竟在下巴留了一小撮胡子,极其的煞风景。 小土忍不住道:“你留得是什么东西?丑死了!” 苏喜站在那里,一个形容娇媚的女子正在给他穿衣服。 陡然见小土带着两个小孩忽然出现,还说出了那么一句话,苏喜愕然的睁大眼睛,惊诧了几秒钟才怒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苏府?” 小土嗤笑一声,嘲讽道:“苏府?你跟我说苏府?” 苏喜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只觉得她身后那两个小孩看起来极为眼熟,然而他的记忆里却不认识这样邋遢的女子,于是忍不住再次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小土垂了垂眼睛,并没有回答苏喜的问题。 替苏喜更衣的女子见状,细声细气的道:“这位夫人,青天白日的擅闯别人的府邸,还带着孩子,怕是不太妥当吧?” 小土有些诧异的挑挑眉毛,没想到苏喜这位新夫人竟也是位代国人。 小土放开了苏良苏善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到苏喜面前,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苏喜!” 苏喜听到她的话,怔怔的看着她的眼睛,须臾,瞳孔一缩,眼神慌乱的一瞬间,复又镇定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什么苏喜!” 那女子眼神在苏喜和小土之间转了几圈,皱眉道:“我家相公确实姓苏,却不叫苏喜,夫人许是真的认错人了。” 小土嘴角冷冷的一挑,朝着苏良苏善招了招手,道:“你承不承认没有关系。我此次来只是为了问你几句话,这两个孩子也有些话想要问你。” 苏喜神情踟蹰,看着苏良苏善衣衫褴褛的样子,双手忍不住有些颤抖,沉默了半晌,他道:“既然这位夫人执意,那便请吧。” 说着将小土带到了客房。 几人坐定,昨天的刘老头也出来了,看见小土表情有些阴沉,小土没有在意,安然的握着苏良苏善的手坐在了椅子上。 苏喜坐在主位上,神情恍惚。 小土捏了捏苏良紧张的有些潮湿的小手,悄悄的眨了眨眼睛,苏良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小土眼睛转了转,正要开始说些什么,就见苏喜道:“殷娘,你去准备早膳吧。” 叫殷娘的女子愣了一瞬间,便温顺的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苏喜又朝着小土道:“刘管家,带两个孩子出去玩一玩……” 小土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的笑,直接道:“不用了,小良小善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们可聪明着呢,用不着避开。” 苏喜听到小土叫着苏良苏善的名字,双手颤抖的更加明显,脸上神色不断变换着,眼神又是鄙视又是激动,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着什么好了。 刘老头很有眼色的自行退了出去。 小土不屑的撇了撇嘴,想了想,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吧?” 苏喜迟疑的叫了一声:“土丫?” 小土笑道:“难得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你都沉浸在温柔乡里,早忘记了家里还有个糟糠之妻呢。” 苏喜眼神闪了闪,有些不悦道:“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小土往椅子上一靠,自然的翘起了二郎腿,道:“不是说了吗,来问你些问题。” 苏喜见小土不雅的样子,登时表情就变了,怒声道:“你这是什么样子?!身为女子不仅在外面抛头露面,行为还如此不雅,这成何体统!” 小土不耐烦的“嘁”了一声道:“别跟我讲那些有的没的,又不能当饭吃。我只问你,你在这里娶了妻子,把我置于何地?” 苏喜有一瞬间的语塞,然后又强自镇定道:“我何时娶了妻子?” 小土似笑非笑道:“哦?没有吗?那那位殷娘是谁?” 苏喜道:“你与我分居两地,不能尽职,我自然要纳妾!” 小土道:“只是妾?” 苏喜道:“自然!” 小土“啧啧”叹道:“只是不知道那位叫殷娘的夫人听到你这么说该是个什么想法。” 苏喜恼羞成怒道:“你嫉妒成性,早犯了七出之条,我便是休了你都合情合理,现在不过是纳了妾你竟如此咄咄逼人。” 小土:“……” 我逼你大爷!!! 大哥你也是戏有点多啊! 我从刚刚开始倒是说了什么了?! 恼羞成怒也不是这样的啊! 小土抽了抽嘴角,不理会苏喜,只朝着苏良苏善道:“喏,不知道你们还记得不?这就是你们的爹爹,有什么话就问吧。” 她原本还想将杨土丫的问题认真的问一问呢,然而见了苏喜本人她瞬间就死心了。 听到小土的话,苏善眼睛里迅速的溢满了泪水,手紧紧的抓住小土的衣袖,只低着头掉眼泪,一句话也不说。 倒是苏良十分镇定,他抬头看了看小土的神情,又望向苏喜,迟疑道:“你是不是我爹爹?” 苏喜看着苏良和自己神似却又脏兮兮的脸,眼里有些嫌弃,又耐着性子道:“正是。” 苏良点了点头,平静道:“哦,那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 苏喜语塞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理由,道:“男子汉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哪有时间回家?” 苏良点头表示懂了,然后又问道:“那你是不是不要娘亲和我们了?” 第二十六章 英雄妻(二十四) 苏喜神色有些难堪的看了小土一眼,小土淡然的望向窗外假装没有看见。 苏喜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道:“没有,爹爹怎么可能会不要你们呢?” 苏良听到苏喜这么说也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神情依旧出奇的平淡,他低着头思考了一下,又道:“那殷娘是谁?” 苏喜神色渐渐的冷了起来,但还是回答道:“她以后便是你们的殷姨娘,你们要把她当做娘亲一样看待。” 小土没忍住冷笑了一声,苏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良低下头,缓缓的,渐渐的竟笑出了声音来,苏喜惊愕的看着他突然发笑,小土也诧异的戳了戳他。 苏良笑了个尽兴,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待笑够了,才面无表情的看向小土,道:“娘亲,我问完了。” 小土挑了挑眉毛,问道:“那得出了什么结论?” 苏良道:“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苏喜惊愕,小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喜恼怒的拍着桌子道:“放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杨氏!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小土神情一冷,只听苏喜跳起来道:“简直不堪入目!你个毒妇,嫉妒成性也就罢了,竟故意将我苏家的人教成这样!今日便休了你!休了你! 今后不许你再见苏良苏善!滚出去!来人!将这毒妇咳咳……” 小土听到苏喜倒打一耙的话,眼神瞬间就不对了,她身形一闪,伸手便掐住了苏喜的脖子。 苏喜惊骇至极,只来得及瞪着眼睛看着神情冷漠的小土。 小土眯着眼睛凑近苏喜,嘴角微微翘着,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有些没有听懂。” 苏喜:“咳咳!你!你这,毒妇!咳咳!” 小土用空闲的一只手掏了掏耳朵,“啧”了一声:“嘴还挺硬的,小良,带小善出去找寄奴叔叔玩儿去,娘和爹爹有些话要谈谈。” 苏良歪着脑袋,犹豫的看着小土,小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 苏良默默地低头将一直抽泣着的苏善拉了出去。 见两个孩子走出房间,苏良还贴心的将门也关上了,小土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眼睛里的光芒明媚的耀眼。 苏喜莫名的只觉得脑子里发凉,一时之间竟想叫住走出去的苏良苏善,然而大男子主义作祟,他只是瞪着眼睛狠狠地看着小土。 小土手一松,苏喜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小土冷眼看着苏喜咳嗽,待他渐渐的恢复过来了才蹲下了身子,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喜眼睛里射出仇恨的光芒,又隐隐带着些恐惧。 他恶狠狠的道:“这世间竟有你这种毒妇!我一定要休了你!” 小土撇了撇嘴,脚正好踩在了苏喜的手上,她用力碾了碾,只听到苏喜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小土见状松开了脚,嘲弄道:“你就不能换句话说吗?翻来覆去就只会说休了我,这件事不用你说,我也想休了你,大家正好一拍两散。” 苏喜在小土刚把脚挪开就捧着手颤颤的吸着气,听闻这话瞳孔一缩,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混账!你做什么!” 小土不在意的拎着苏喜的领子朝着椅子走过去,一边道:“不用怀疑你的耳朵,你听到的正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没有丝毫误差。 你问我做什么?自然是……等我做了你就知道了。” 苏喜反应过来用力的挣扎了起来了,只是小土又怎么会允许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从自己的手里挣扎出来? 她轻而易举的把苏喜扔在地上,嫌弃的拍了拍手坐在了椅子上,正面对着苏喜。 苏喜涨红着脸抬头望着小土倨傲的样子,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简直不敢相信记忆里温柔贤淑的杨土丫居然会变得这么暴力粗鄙,没有一丝为人妻子的品德,听到被休的话竟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小土翘着腿看着苏喜道:“说实话,你也不用太紧张,我来找你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大约就三件事。” 苏喜听到小土的话想要站起来却被一脚踩的又坐在地上,他神色变来变去,终究是忍了下来,憋屈道:“哪三件事?” 小土眼睛眯了眯,道:“第一件,为什么不回去?” 她见苏喜张口就要回答,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提醒道:“我建议你不要说谎话,否则那后果我想你是不会想知道的。” 苏喜脸色青青白白,不知道小土究竟知道了多少,看着她冷酷的表情也不敢乱说,就刚刚被踩的那几下,他的手背上乌青一片,还渗着血丝,疼得冷汗留了个不停,他现在都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已经被踩断了。 踌躇了半晌,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土丫你不要急,你听我慢慢说,我也是有苦衷的。” 小土听到苏喜的辩解脸上神色不变,只道:“哦?什么苦衷?说来听听。” 苏喜小心的觑着小土的脸色,却看不出来她想的什么,只能硬着皮头道:“我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我并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我当年来到孤夜的时候恰巧孤夜内乱,我也被牵连了进去。 等内乱平定了之后孤夜王……狐序一正将我流放到这里,并说出了只有公羊生子,才能回去这种话。” 小土挑着眉毛看向房子周围的装饰,似笑非笑的道:“流放?” 苏喜循着小土的眼神看向了周围,看着房间里和极北之地的寒苦格格不入的精致装饰品,一时间老脸一红,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了。 小土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换了个姿势,道:“这第一个问题勉强算你回答了。接下来说说第二个,为什么重新娶了妻?” 苏喜眼神掠过一丝喜色,很快道:“我心里的妻子只有你一人,殷娘……不,殷姨娘不过是狐序一正派来监视我的,我恨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娶她呢?!”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深情款款的神色看着小土,眼神里满是真诚。 第二十七章 英雄妻(二十五) 小土“呵”了一声,苏喜声泪俱下的道:“是真的?土丫!你不知道我这两年有难过!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和两个孩子。 我不知道我走了之后你们能不能吃好,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会不会很辛苦……我每天心里都难过的不得了! 真的,土丫!要不是为了搏得狐序一正的信任,我是不会娶殷娘的! 刚刚是我不好,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你们。 可是那不能怪我! 我走的时候你还……可是现在竟变成了这副样子!我认不出你不是很正常么……” 苏喜说着说着,语气竟渐渐的怨念起来。 小土听着他一边忏悔一边埋怨,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她想,杨土丫的问题,现在怕是不用问就已经有答案了吧。 苏喜喋喋不休的说着。 小土笑了笑,打断他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苏喜惊喜的抬头看她,道:“真的吗?你相信了?” 小土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喜,苏喜在她的眼神下渐渐的讪笑着说不出话来了。 待苏喜安静下来,小土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明白,所以这些谁都不会信的鬼话你也不用再费心想了。” 苏喜看着小土的神色着急的想要说些什么辩解。 小土伸手扯住了他的头发,逼得他头朝后扬起,眼神正好直直的撞进小土幽深的不见底的眼睛里。 苏喜登时一怔,小土道:“你自己说,刚刚那些话,你信吗?” 苏喜看着小土的眼睛,口中吃吃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你……” 小土笑了出来,道:“你看,你自己都不相信,不是吗?” 小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一会儿给我写一封休书,你没意见吧?” 苏喜只能讷讷的点头。 小土满意的道:“很好。对了,两个孩子我不知道他们想不想跟着你,所以需要问一下他们自己的想法,这个你也没意见吧?” 苏喜脱口而出道:“他们流着我们苏家的血,怎么可能不跟着我?” 小土一个眼神,苏喜脸上露出愤愤的神色,却终究不敢说出什么反对的话。 小土把自己和苏良苏善与苏喜的关系撇开,然后问道:“对了,我确认一下,你这一生最大的目标是不是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苏喜眼看着小土不再计较自己重新娶妻的事,心中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小土这么问,还以为她虽然口中说的无情,但心中果然还是在意着自己的。 于是忍不住有些得意的道:“土丫,没想到你心中还是有我的,连我的愿望都一直记在心里。 你不要太绝望,我会一直将你放在心里。等回去了,一定会重新娶你为平妻的。” 小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懒得再理会苏喜这个智障,直接松手将人扔在地上,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回头又踩了几脚,顺手在他的****上施了一点小妖术,然后挥一挥衣袖,走出了房间。 听说人类的男性对于胯间那一块肉很是看中,不知道这个苏喜若是某一天发现了他自己的那玩意儿不能用了,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呢? 小土表示她对这个相当的感兴趣。 …… 小土和朝雨有着契约关系,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她的位置。 刚刚苏良苏喜出去的时候,她怕遇到什么意外就让朝雨跟着,现在正好问一下他们要不要留下来。 她过去的时候,苏良苏善和狐序寄奴排排坐在他们昨晚睡的院子的门槛上,眼巴巴的看着小土过来的方向。 小土忍不住笑了一下,人类真是个奇特的生物,有的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多余,有的却让人忍不住发笑。 苏良苏喜一看见她,便踢踏踢踏的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 小土笑眯眯的摸着他们的小脑袋道:“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坐在门槛上?” 苏良嘴唇动了动,半晌,道:“娘你累不累?” 小土“噗”的笑了出来,正好走过来狐序寄奴听到苏良的问话好笑的摇了摇头,朝着小土道:“那位刘管家刚刚带着两个孩子出来,我就先照看着。两个孩子非得坐在门口说要等你,我便陪着了。” 小土朝狐序寄奴点了点头,认真的道了谢,然后道:“不是说你们已经可以走了吗?你倒是还留着。” 狐序寄奴看着小土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却并没有说什么话。 小土也不在意,牵着苏良苏善进房间,收拾东西准备撤。 反正她想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现在只要让苏喜的梦想永远不能实现就能完成任务。 虽然说有些舍不得苏良苏善,不过她活了这么多年,舍不得的东西多了去,一个个的难过只怕她也过不下去了。 小土想着,下意识的拍了拍苏良苏善的头发,苏良道:“那个人呢?” 小土“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苏良说的那个人指的是苏喜。 她思考了一下,问朝雨:“我怎么觉得苏良的表现不大对呀?” 朝雨坐在她肩上也摸着下巴沉思:“吾也这么觉得。” 小土道:“所以说,正确的反应应该是怎样的呢?” 朝雨眨了眨眼睛,眼睛一片光华闪过,半晌,指尖一点,点在了小土身上,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小土。 小土抽着嘴角在脑海里翻了翻朝雨刚刚找到的资料,那庞大的信息找的小土头昏眼花。 须臾,小土一拍手掌,苏良正歪着脑袋看她。 她拉着苏良在椅子上坐下,语重心长的看着他道:“小良。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有些事情你也能懂。 刚刚娘和你爹爹已经说好了,我们决定离……不对,是你爹爹会休了我,我会离开这里。 现在你需要告诉我你的想法,小善,你也是。 虽然我们离……不是,你爹爹他休了我,但是我还是你们的娘亲,他还是你们的爹爹,只是我们以后会分开住,你们如果跟着我们之中的一个人的话,就要和另一个人分开住。 这些事情在来的路上娘也已经跟你们说过了。那么,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苏良苏善望着小土,眼泪齐齐的掉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英雄妻(二十六) 小土揉了揉苏良的脑袋,轻声道:“有什么好哭的。我们不是在来的路上都说好了吗?” 苏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打着哭嗝,道:“说好了,嗝~” 小土有些好笑的道:“那不就好了,还哭什么呀。” 苏良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道:“没有哭。娘,你放心,我以后会养你的。” 小土忽然就觉得心里酸酸的,软软的。 她有些奇怪的摸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有些疑惑的皱着眉呢喃道:“这就是人类特有的感情吗?感觉有些难受。” 苏良扯了扯小土的衣服,道:“娘,你说什么?” 小土回神:“啊?没什么,不过,娘就等着你养啦。” 苏良坚定的点点头道:“嗯,娘不用担心,我们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然后我会好好读书,等我考上了状元,娘就可以享福了!” 小土戳着他严肃的脸颊,道:“那这么说,你是要跟着娘亲走了?” 她说着看向苏善,苏善正哭的抽个不停,见小土看过来一抽一抽的忙不迭道:“我要娘亲和哥哥。” 小土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找你们爹爹,告诉他你们的决定好不好?” 小土给苏良和苏善擦了眼泪,带着他们去找苏喜。 刚出门,就见狐序寄奴在院子里站着。 小土思考了一下,无视他直接走了过去。 狐序寄奴在后面叫住了她。 “西姑娘,等一下。” 小土回身,神情自然的道:“有事吗?” 狐序寄奴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神色,最终苦笑了一声,道:“没有什么事……” 小土“哦”了一声,道:“既然没有事,那我就走了。” 狐序寄奴看着小土毫不犹豫的转身,忍不住道:“你要离开孤夜吗?” 小土停下脚步:“是啊,已经见过苏喜了,自然就要离开了。” 狐序寄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小土道:“还有什么事吗?” 狐序寄奴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他玩笑似的道:“都不和我……们告别一下吗?毕竟一路走过来也算是同伴。” 小土歪着脑袋,奇怪的挑着眉毛道:“不是告别过了吗?” 狐序寄奴沉默了一下,小土见他没话说了,正准备走,却只听他又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想问一下,你和苏喜谈的怎么样?” 小土回头盯着狐序寄奴,没有说话。 狐序寄奴脸色渐渐的尴尬了起来,他侧了侧头道:“你若是不想说……” 小土道:“倒是没有不想说,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问这么多?你只是我的手下败将不是吗?” 狐序寄奴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笑:“是啊,手下败将。” 小土听着他念叨着,只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但是意思又没毛病,于是忽略掉那丝不对劲儿道:“不过你想知道的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将苏喜打了一顿,算是为了我白白等的这几年。 反正他已经有了新的妻子,我留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和他说好了孩子和休书给我,现在正准备去要休书。” 狐序寄奴听到她说打了苏喜一顿,心中惊讶却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她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一个人。 狐序寄奴思考了一瞬间,当机立断的道:“既然已经与苏喜和离,那不能留在孤夜吗?” “留在孤夜?为什么?” 狐序寄奴盯着小土清澈的眼睛,认真的道:“对,留在孤夜,我照顾你!” 小土和他对视了三秒钟,点头道:“好啊。” 反正她又不想回去杨土丫的家乡,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狐序寄奴心中一喜,然而看着小土自然的表情,心中蓦地又一凉。 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以他这一段时间对她的了解,她可能并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留下来,那以后是时间还长着呢,不是吗? 狐序寄奴这样想着,心情渐渐的明朗起来,倒是开始催着小土了:“不是说要去找苏喜要休书吗?走吧,我和你一起。” 小土笑了笑,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正厅里,殷娘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帮苏喜敷着药,一边哭哭啼啼的道:“疼不疼?姐姐好狠的心呐,竟下的这般重的手。” 苏喜“嘶嘶”的吸着冷气,一边骂道:“杨土丫那个贱-人,竟然敢打我,那一副粗鄙村妇的样子,竟然还……” 小土在门外听到苏喜的咒骂,冷笑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道:“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那将休书给我啊。” 苏喜惊愕的看着小土推门而进,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完全了:“你,你,我!” 殷娘看见小土,顿时眼泪汪汪的,脸上露出悬念的表情。 小土不耐烦道:“刚不是都说好了么,休书呢?写了吗?” 苏喜见小土没有计较,舒了一口气,又听到小土这么急着摆脱他,身边还跟着狐序寄奴这个看起来俊美健壮的男人,当下心里就不舒服了。 他眼神在小土和狐序寄奴身上扫视了好几番,才哼哼唧唧的道:“我手刚被你踩断了,这会儿连笔都拿不起来,怎么写休书?” 小土捏了捏手指,苏喜缩了缩脖子,咬牙道:“谁让你刚刚将我的手踩了。” 小土冷笑一声,狐序寄奴自告奋勇的道:“在下不才,字还是写的不错的,不如我帮你写。” 小土欣赏的拍拍狐序寄奴的肩膀道:“不错嘛,你写。” 苏喜恨恨的瞪着狐序寄奴,却畏于小土的暴力不敢说什么反对的话,待眼光扫到站在小土身后的苏良苏善的时候才眼睛一亮。 他挥开殷娘,朝着苏良苏善招手道:“过来,让爹爹看看你们。” 殷娘被苏喜推的一个趔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见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顿时嘤嘤嘤的哭着跑出了房间。 苏喜毫不在意的伸手招呼着苏良苏善,没有理会殷娘:“小良小善,过来呀,让爹爹看看。” 苏善往小土身后藏了藏,苏良看了看小土,望着苏喜道:“我们要娘亲,不要爹爹。” 苏喜脸色一黑,恼怒的瞪向小土。 第二十九章 英雄妻(完) 这时,狐序寄奴恰好写好休书晾了晾递给小土,道:“写好了,你看看。” 小土装模作样的拿起来看了几眼。 嗯……看不懂。 苏喜一看来劲儿了,顿时嘲笑道:“她一个从未读过书的村妇看得懂什么?” 狐序寄奴脸色一僵,带着些歉意道:“我不知道,很抱歉。” 小土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道:“没事,我本来就不认识人类的字。” 苏喜心中一堵,没想到小土竟脸皮这么厚,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狐序寄奴看着小土坦然的样子越发的欣赏了,他笑道:“那我给你念念吧。” 小土点头,狐序寄奴将休书念了一遍。 “相离之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后面按手印就可以了。” 小土听完,摸着下巴道:“我想说……” 狐序寄奴有些紧张的道:“怎么了?” 小土道:“不怎么,我就是觉得你写的很好,很客气。” 狐序寄奴默了一下,道:“纵使是和离,听起来对女子总是不大好的,所以我写的温和了些。” 小土虽然对人类的规矩很是不屑,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随即走上前,在苏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毫不客气的在他手指上划了一道,然后抓着他的手按在了休书上。 苏喜才反应过来用力的抽回手,欲哭无泪的举着手指直抽气。 小土“啧”了一声,嘲笑道:“亏你这么大个人了,这么点小伤就哼哼唧唧的。【零↑九△小↓說△網】” 苏喜脸上的表情顿时五颜六色,精彩极了。 小土见状,心情愉悦的道:“对了,休书都写了,小寄奴,帮我再写个契约呗。” 狐序寄奴道:“什么契约?” 小土拍了拍苏良道:“约定两个孩子归我,以后和他苏喜没有半点关系的契约。” 狐序寄奴怔了一下,神色复杂。 小土歪着脑袋道:“怎么?有什么不方便吗?” 狐序寄奴道:“没有,只是……你真的确定了吗?这样的话两个孩子就不能姓苏了。” 他说着看向了苏良和苏善,他们长大了,知道了因为母亲的缘故不能认祖归宗,心中会不会怨恨呢? 小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苏良苏善,苏良眨了眨眼睛,坚定的道:“娘亲,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我自己愿意跟着娘亲的。” 小土欣慰的点头:“嗯,娘知道,小良已经长大了。” 狐序寄奴见状,洒然一笑,想来西姑娘这样的人,是不会让他所想的那种事发生的吧。 走向桌前按照小土的意思写下了约书,小土再次强制的让苏喜按了手印,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对于身后苏喜的咒骂充耳不闻。 但是狐序寄奴临走前饶有深意的看了苏喜一眼,直看的他心里发凉。 …… 再次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小土看向还跟着她的狐序寄奴道:“贺盛他们已经走了,你不去追没关系吗?” 狐序寄奴笑道:“反正我的任务只是不让他们将书信传回代国,那些书信已经被你毁掉,他们怎么样也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了。【零↑九△小↓說△網】” 小土看着他放松的样子调侃道:“这么说来,我算是帮了你一个忙了?” 狐序寄奴眼睛眯了眯,道:“正是。所以,为了报答,请你来孤夜做客,你愿意吗。?” 小土放声而笑,道:“那真是好极了。有人免费请吃请住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狐序寄奴也跟着笑了起来。 …… 小土没有想到的是,狐序寄奴竟是孤夜狐序一正的嫡长子。 也就是说,《苏喜传》里在狐序一正死后继承了孤夜统治权,将苏喜放回代国的正是他。 只是这次,和小土经历了这么多,对于苏喜的人品十分的不信任——当然其中还有些不可言说的原由——狐序寄奴在几个月后就找了一个理由将苏喜处死了。 苏喜那衣锦还乡的梦想终归是没有实现。 苏喜死了,小土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她也就在孤夜住了下来,致力于将苏良苏善抚养长大。 这些年里,狐序寄奴早就继承了王位,也重新和代国建立了和平。 小土一直被狐序寄奴奉为上宾。也许他对小土有着难言的感情,然而他作为孤夜的王,不可能和带着两个孩子并且和离过的小土发生些什么,因此,只是默默的守护着小土,直到老去。 几十年后,统一了北方诸国的狐序寄奴也成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这位被认为孤夜有史以来最具雄才大略的孤夜王者弥留之际,他身边跪着一大群人,这其中有他忠心的臣子,有他心思各异的儿女,还有……已经子孙满堂的丞相杨良——即改苏姓为杨的苏良。 狐序寄奴看着杨良,嘴巴张了张。 已经逐渐苍老的杨良俯下身子,只听到这位王者从喉咙里一字一句的叫着:“西,西——” 杨良垂了垂眼睛,并没有说什么。 狐序寄奴看着他,脸上神采渐渐的暗淡了下去。这时候,一声清浅的叹息在耳边响起,狐序寄奴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杨良惊愕的抬头,猛然发现周围的一切好像静止了一样,唯一能动的,就只有躺在床上的狐序寄奴和自己,还有那个从门口慢慢走进来的,青色的身影。 杨良只觉得喉咙里干涩的不行,他盯着眼前逐渐清晰的人影,缓缓叫了一声:“娘,你,回来了……” 走进来的女子正是在杨良娶妻之后就离开了孤夜游历各国的小土。 听到杨良的问候,她微微笑了笑道:“小良也成为大人了。” 自己不但成为大人,而且已经有了白发,可是作为娘亲的小土自然看起来还在花信之年。 杨良有些颤抖的伸手拽住了小土的衣袖,小土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他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床上的狐序寄奴微笑的看着小土,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 小土坐在了床边,自然的道:“是啊,可是你已经要死了。” 要不是朝雨告诉她狐序寄奴寿命已到,她约莫是不会再来到孤夜了吧。 狐序寄奴也道:“是啊,我已经要死了。” 小土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几十年,已经不是那个只看过话本子的对人类的感情不大懂的妖了。 她沉默了一下,:“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狐序寄奴盯着小土的脸,她秀美的脸颊还是如同少女一样,皮肤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没有一丝瑕疵,眼神也依旧是清澈的天真,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娇俏的人儿已经和自己一样的年纪了。 狐序寄奴想着,脸上渐渐的漫出了温暖的笑意,他盯着她,认真的不放过她脸上的一处地方,然后安心的摇了摇头,笑了笑,随即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了声息。 小土看着他安详的神情,恍惚了一瞬间,眨了眨眼睛,只听朝雨道:“主人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这个世界在苏喜死的时候已经形成了新的轨迹,主人留了这么多年,该离开了。” 小土回头看向杨良,杨良正抓着她的衣袖,哭的肆无忌惮——就像小时候那样。 小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呢喃道:“你也有白头发了。” 杨良抬头看她,哑着嗓子道:“只有娘才什么都没有变,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才回来?” 小土脸上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道:“回来看看你们,就该离开了。” 杨良一脸恐慌的看着她,她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缓步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冲着杨良露出一个笑脸,道:“小良,我走了,代我向小善告别。” 第三十章 花间争(一) 小土抬起自己的胳膊,看着这明显小了一号的肉乎乎的手,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僵着脖子将朝雨喊出来,着急的道:“朝雨,朝雨!你快看!发生什么事了!!!” 朝雨一看见小土的样子就忍不住“噗”了一声,见小土神色不对赶紧一副正经的样子道:“主人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小土抓着头发喊道:“哪里都不对劲儿好吗!!!你看看,为什么是个小孩子?!” 朝雨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道:“没有问题呀。” 小土憋屈的看着她:“你故意的是不是!” 朝雨笑眯眯的道:“主人稍安勿躁,待看过这次任务对象的经历你就会明白了。” 小土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朝雨挥着翅膀手指一点,一本书出现在空中,封面上写着《魔王》两个大字。 小土嘴角抽了抽,将书拿在手里翻了翻,道:“为什么看着这名字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朝雨道:“主人你多虑了。” 小土怀疑的道:“真的吗?” 朝雨道:“主人看了就知道了。” 小土将书打开浏览了起来。 这本书所处的环境是一个比较奇怪的灵力世界。这个世界的人会在幼年期觉醒天赋,然后修炼,用灵力画出动物形态当做召唤兽用以战斗。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从小就被称为天才的女孩柳献。 柳献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她身上有些一切天才所拥有的特质,并且,在她十六岁以前,她比一般的天才更加倨傲。 一切的开端在柳献六岁的时候。 她作为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被当时排名第一的雅礼灵力学院录取,成为初级生。 那时候初级班里有一个十分有名的少年乐千风。 他的有名之处在于整个初级班大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只有他已经十四岁了,还没能升到中级班——虽然他一般不会来教师上课。 当然,刚来到学校的柳献并不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和自己在一个班里,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从高年级生那里听说过少年的大名并且发自内心的鄙视他。 某天,柳献和一群刚入学不久,好奇心十分强盛的孩子们在学校里探险,七转八转就转到了教师住的地方。 而这时,少年乐千风作为某个教师的孩子正在院子里作画。 柳献一眼就看见了捧着一幅画坐在藤椅上的精致少年。 他约莫是刚洗了头发,发梢还有些湿漉漉的滴着水,眼睛狭长,莫名的看起来有些雾蒙蒙的——就像家里女仆给自己做的娃娃——柳献看着乐千风这样下了定义。 她好奇的走过去,倨傲的问道:“喂,你在看什么?” 少年一怔,将手里的画给她看了,还是个小孩子的柳献看着纸上那艳丽逼人的金色摇铃花,心中又是嫉妒又是不屑。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并不是老头子的人居然能将东西画的如此逼真——可是却是没有什么用的植物。 她伸手一把将画扯了过来,嘲笑道:“你就是那个有名的初级班的废物吗?” 少年听到她的话,脸色陡然难看起来,但还是好声好气的道:“你慢点,不要将她撕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少年小心翼翼的样子柳献越发的气愤,她将手中的画抖的次啦次啦的响,然后道:“果然是个废物,居然画这种没用的东西!喂,我说,你画出这种东西能用来战斗吗?笨蛋~没用的废物~” 少年脸色沉了下来,他伸出手道:“给我!” 柳献被他突然的脸色变化吓了一跳,恼羞成怒的将画扔在了地上道:“给你就给你,这么凶做什么?!” 乐千风没有理会她,正准备将地上的画捡起来,一个红衣的女子忽然出现将画踩在了脚下。 乐千风和柳献同时惊诧的看向女子,那一瞬间柳献看见了少年手中出现的一根摇铃花藤,然而这根藤鞭并没有被甩出去。 半晌,乐千风小心的叫了一声:“姐姐。” 柳献惊讶极了,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是乐千风的姐姐。 乐华云嗤笑着用脚将画在地上弄烂,见少年一副难堪的样子竟然当着柳献的面召唤出了几只地狼将少年戏弄了一番。 柳献眼看着少年被地狼追的狼狈不堪,吓得悄悄的跑了出去。 这是柳献第一次见乐千风,应该说,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事情这大约也是唯一一次了。 因为后来听说少年离开了学校。 少年离开之后,柳献依旧笼罩的天才的光环渐渐的长大,可是她的心里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回事。 刚开始是因为见到地狼而受到惊吓所以印象深刻,可是后来渐渐的长大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对于那个少年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 她将这件事视为她一声的污点。 在十六岁那年,她从雅礼灵力学院毕业。 最后的毕业测试是前往前线,帮助本国赢得和邻国的战争。 那段时间,大陆上出现第一个可以召唤出植物用来战斗的天才,可是这天才却性格阴晴不定,冷漠无情,在国家被入侵的时候冷眼旁观。 当时柳献已经成为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于是被派遣去拜访这位天才。 柳献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一种预感,她觉得这世上如果真的有人能召唤出植物用以战斗的话,那一定是那个少年了吧——毕竟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随手召唤出藤鞭了。 不出所料,那个天才就是多年前那个离校的少年乐千风。 柳献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个少年——她一直觉得少年之所以离校有她很大一部分原因,但是为了国家的安宁,她还是努力的和乐千风沟通。 遗憾的是,乐千风无情的拒绝了柳献的请求并且还因此帮助别的国家攻打本国,于是国灭。 柳献眼看着国破家亡,一心觉得少年变成这样都是自己小时候不懂事伤害了少年的原因,于是最终在殉国临死之际的愿望就是让小时候的自己不要那么做,并且保护少年,不让他变成之后那种冷漠的人。 第三十一章 花间争(二) 小土火速的将《魔王》翻了一遍,一边饶有兴趣的道:“这个世界倒是蛮有意思的。” 朝雨笑道:“是啊,现在很有意思,世界最后毁灭了更有意思呢。” 小土无语。 她将柳献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重点标出,然后道:“这么说来,这次的任务对象是柳献,而柳献的愿望就是拯救乐千风?” 朝雨道:“这是最简单的做法,你这么理解的话也没有问题。” 小土奇道:“哦?难道还有别的方法?” 朝雨似笑非笑的道:“自然。柳献最后悔的地方不过是觉得因为自己让乐千风黑化,自己的国家才会覆灭,所以主人也可以选择不理会乐千风,然后等战争时保护柳献所在的国家不被覆灭就可以了——或者更简单点,主人可以现在就去杀了乐千风,那么以后就不会因为他的倒戈而使得国灭了。” 小土抽了抽嘴角,道:“我怎么才发现你居然这么粗暴?” 朝雨神色不变,一本正经道:“那么,主人要选择那一条呢?” 小土摸着下巴,十分考究的道:“整体来说,还是直接现在就将乐千风杀了更方便一点呢。” 她说着看向朝雨,眉毛挑了挑,道:“不过,我觉得将乐千风养成一个正直的好少年更有挑战性哟~” 朝雨嘴角一弯,优雅的施了一礼,道:“那么,吾就看着主人如何完成任务吧,吾心中很是期待。” 小土得意道:“你尽管看着就是——对了,现在故事发展到哪里了?” 朝雨嘴角露出一个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就在不久前,柳献被乐华云召唤出来的地狼吓到,回来睡了一觉,现在刚醒。” 小土:“……” 为什么不在乐千风和柳献遇见之前过来?! 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道:“这是哪儿?” 朝雨道:“柳献的宿舍。” 小土一边下床一边道:“乐千风在哪里?” 朝雨摸着下巴沉思道:“吾记得吾之前说过,之后的世界不会再给予主人帮助了……” 小土冷笑着将没有防备的朝雨的小翅膀捏住,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用这副人类幼崽的身体拯救世界?” 朝雨翅膀被捏住不敢大力的挣扎,只好好声好气的道:“主人在之前的世界里经历了许多事情,难道还对人类的事情不了解吗?” 小土道:“了解是了解,然而这个世界和一般的世界又不一样,我被那个谁强迫过来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任务,难道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点好处?” 朝雨弱弱的辩解道:“主人不是可以借着任务修行,度过化形劫么……” 小土不屑道:“所以我完全可以只要让自己或者就行了,谁管他什么任务啊!” 朝雨嘴角抽了抽,思考了半晌终于妥协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小土笑道:“我也要求不高,就給我來個能方便任務的東西吧。” “……例如?” 小土一拍手掌:“例如你之前说过的地图!” 朝雨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尖叫:“那可是神器!!!” 小土被她的声音震得眦着牙掏了掏耳朵,道:“你那么激动做什么?知道是神器才要的,要不是神器我还不要呢。” 朝雨一脸幽怨的看着小土,于是小土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回望。 两个人对视了半晌,朝雨无奈抚额,恨恨的扔出一个卷轴,道:“给你!” 然后整个人影就不见了。 小土喜滋滋的展开卷轴,在记忆里搜索出乐千风的样子,用妖力标记在卷轴上。 很快卷轴上浮现出了从乐千风到小土这里的详细地图。 这卷轴正是神器山海图。 传说中走遍了世界的人皇用足迹刻印出的地图,只要有人的影像,气息,精神印记等任意一个东西,就可以得知此人所在的地方。 小土向朝雨要了这卷山海图正是为了随时找到乐千风所在的地点。 根据山海图显示,乐千风这时候正在学校的后山。 虽然不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但是只要知道了他在哪里,就可以去找他了——总之现在不能让他离开学校。 小土一边将卷轴卷起,一边将自己收拾了一下,然后直奔后山。 小土沿着山海图所指示的图标一直走着,很快就看到了乐千风的身影。 乐千风正躺在一条小溪边的石头上,身上的衣服头发竟然还是湿漉漉的。 小土心里一急,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 乐千风一条胳膊搭在眼睛上,气息十分微弱。 小土扑了上去,抓着他的衣服开始摇:“喂喂,你没事吧?你还好吗?大哥?你别死啊!” 她一边摇着,一边将乐千风搭在眼睛上的胳膊拉开,结果发现,对方眼睛正睁的大大的,在小土的注视下,有一些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渐渐滑进头发里。 感受着眼前的人明显的身形一僵,小土尴尬的和他对视了三十秒,然后默默地将他的胳膊放了回去,蹲在旁边假装看风景。 过了好一会儿,乐千风将胳膊放了下来,看见小土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小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乐千风冷漠的将脸转开,小土嘴角一抽。 只听对方道:“你为什么没走?” 乐千风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十分软软糯糯,就像是摻了糖一樣,聽起來甜甜的,暖暖的。 小土听得只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她侧了侧头,道:“我过来找你呀,你都没走我走去哪里?” 乐千风讶异的看向小土,一脸的迷惑,道:“找我做什么?” 小土手指忍不住动动动,这个人类怎么会这么可爱!她发誓,这绝对是除了苏良以外她遇到过的最可爱的人类了! 她干咳了几声,真诚的道:“我来找你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那么说你。” 乐千风迟疑的看着她,粉白如玉的脸颊竟然渐渐的红了,他不自在的侧了侧脸道:“不,你没有说错什么,我本来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少年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是眼神却明显的渐渐沉静了下。 第三十二章 花间争(三) 小土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说好的因为幼年被嘲笑所以对这个世界绝望呢?怎么看起来现在的乐千风完全还是一个暖暖萌萌的正常的少年啊? 她思考了一瞬间,站起来拍了拍乐千风的脑袋,安慰道:“对不起,我说的很错,你不是废物。” 乐千风瞪大了眼睛,一丝水汽开始从眼底蔓延,小土十分郑重的点点头坚定的道:“你不是废物,你是个天才!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天才!” 乐千风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半晌,他道:“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小土摇摇头:“你不相信?不过这不重要,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乐千风将湿头发捋了捋,并没有回应小土的打算。 小土盘腿坐在了他的对面,笑的可爱无比的道:“啊,对了,我们算是朋友了吧,那么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柳献。你呢?” 乐千风手顿了顿,反问道:“朋友?” 小土傻笑了一声:“难道不是吗?还是说你不能原谅我的过错,所以不肯和我做朋友?” 乐千风抬头打量着小土。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头发是纯正的黑色,在脑后束着一个简单的马尾,齐刘海儿下的眼睛大大的,圆滚滚的,里面闪烁着孩童特有的天真。 他垂了垂眼睛,道:“你确定要和我当朋友吗?” 小土忙不迭点头:“确定确定!” 乐千风嘴角忽然弯了弯,莫名的有些嘲讽,他道:“和我做朋友的话就没有人再和你玩儿了——毕竟我可是这学校里人人都知道的废物。” 小土皱了皱眉毛。 果然,虽然还是个少年,可终归是被童言无忌伤到了。怀着这样的心情离开学校,若是在外面再遇到着挫折,渐渐的黑化了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这么想着,小土笑眯眯的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来签订契约啊~” 乐千风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土自顾自的掏出纸笔,正准备写时忽然顿了顿,抬头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乐千风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怎样,只是怔怔的回道:“我叫乐千风。” 小土“哦”了一声,刷刷刷在纸上写了一纸契约,然后递给他道:“喏,写好了,签字。” 乐千风下意识的接过纸,感受着纸上那淡淡的灵气,一时之间竟呆在了原地。 小土撑着下巴欣赏着美少年呆滞的表情,等欣赏够了才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戳戳他道:“签名字呀。你不是不相信吗?签了不就好了?” 乐千风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他将手里的纸捏的紧紧的,手指不自觉的颤抖着,半晌,他露出一个极轻极浅的笑,道:“不用了,我相信你。” 小土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伸出手道:“那么,我叫柳献,乐千风同学,以后的日子多有叨扰了。” 乐千风大方的伸出手握住小土软软的小手,笑道:“柳献小朋友,以后的日子多有叨扰,还有,你应该叫我哥哥。” 小土拉着他的手摇了摇,果断甜甜叫了一声:“哥哥。” 乐千风眼睛弯了弯,神色说不出的温暖。 小土正准备和乐千风联络一下感情,猛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异样的风声。 小土皱了皱眉,食指放在嘴唇上朝着乐千风“嘘”了一声。 乐千风脸色迷惑,却还是合作的噤了声。 不多时,一个衣着华丽的老人脚下踩着一条腾蛇从远处渐渐的接近了。 小土握住了乐千风的手,还来不及躲藏,那个老人已经看见了两个人。 他停了下来,脚下的腾蛇竟化成了一张轻飘飘的纸张落在了地上。 乐千风瞳孔一缩,竟一把将小土护在了身后,警惕的看着这个看起来灵气很是高深的老人。 老人贪婪的打量着乐千风,眼睛越来越亮。 乐千风在他充满压迫的注视下身形渐渐的轻颤起来,握着小土的手也越来越紧。 那个老人嘴角咧了开来,道:“小子,你多大了?” 乐千风抿着嘴没有说话,那个老人见状不悦的皱了皱眉毛道:“没有听到本尊在问你话吗?莫不是个哑巴?” 小土安抚的悄悄拍了拍乐千风的手,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忽然出现的老人。 首先这人灵力很深厚,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能驾驭腾蛇这种召唤兽肯定不是一般人。 其次,这个人身份大约也不普通。他的衣服很是华丽,领口上别着的徽章貌似是某个皇室的标志——具体是哪个小土并不清楚,柳献虽然有过这方面的训练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记得不是很清楚。 最重要的,小土很是怀疑,乐千风后来变得愤世嫉俗很可能和这个人类老头有关系。 小土这边脑子里不断的猜想着,另一边被忽视的老人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他细长的眼睛眯着,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身上猛地爆发出一股剧烈的灵气波动,然后他踱着步子走到乐千风面前,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打量着他惊恐的表情,另一只手捉住乐千风背在身后的手,他手里赫然握着一张纸,上面是画了一半的鼬鼠。 老人阴阴的笑道:“啧啧,果然不一般,果然合适。” 乐千风被老人的灵气波动压制的不得动弹,只脸色涨的通红,直勾勾的瞪着抬着他下巴的老人,眼神里满是不甘,怨恨和绝望。 老人看见他的眼神,笑的更加开心了。 小土忽然放开了乐千风的手叹了一口气道:“我说,我好歹这么大一个人,就这么给我无视了不大好吧……” 老人惊愕的看着小土,小土“啪”的一声,在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老人捏着乐千风的手打开了,然后掏出帕子踮起脚将乐千风的下巴擦了擦。 老人怔了怔,脸色猛地一变,怒道:“你!你!” 他“你”了半天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竟径直召唤出几只凶猛的域出来。 第三十三章 花间争(四) “蜮”又叫短狐,也有人叫它溪毒,是一种可以可以控制沙土的野兽,或者说是妖怪。 这种妖怪的攻击会使人浑身疼痛,发热难忍,却不会致命。 小土眼神一闪,果然,这个老人没有要乐千风命的打算。 只是不知道他找到乐千风是巧合还是…… 小土想着,那几只短狐很快向两个人逼近。 乐千风见状,脸色一慌,忙把小土护在身后,手指在空中虚画出一只灵猫,灵气渐渐的汇聚,然而在灵猫成型的那一刻又很快就散开了,并没有实体化。 乐千风神色越发的绝望,他握住小土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小土摇了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乐千风手越发的收紧,捏的小土都有些疼,他难过的道:“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只是自己的话,他这样的废物,死便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然而现在却还有这个小姑娘。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自己做朋友,可是这是第一个主动和自己做朋友的人。 她和自己不一样,她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进了这个学校,天赋一定很好,现在却要和自己……乐千风只觉得心里越发的难受。 忽然,他眼神坚定了起来,上前一步,鼓起勇气正要说些什么。 小土沉默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在乐千风脖子后面“咚”的敲了一下,乐千风应声倒地。 那个老人见两人若无其事的说着悄悄话,当下怒气更盛,正想控制着短狐向着两个人发出攻击,却只见那个一直躲在少年身后的小女孩将少年敲晕了。 老人止住了动作,饶有兴趣的道:“哦,你这小丫头,难道想为了保命要将这个保护你的小子送给本尊吗?” 小土吃力的将差点压着自己的乐千风放在地上,听到老人的话抬头冲他可爱的笑了笑,道:“不是哦。只是我有一些话要和你说,不能让哥哥听到的话哦。” 老人控制着短狐回到自己身边,大笑道:“哈哈哈,有趣!有趣!你有什么不能让你哥哥听的话要说?” 小土一边唤出朝雨一边朝着老人走过去,待走到离老人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道:“啊,我只是想问一下,为什么要用短狐这种不伤及姓名的妖怪?” 老人一怔,随即有些倨傲的道:“你这个丫头倒是有些见识,不过区区两个孩子,短狐足以。” 小土若有所思道:“这样啊……那么再问一个问题。” 她手指微微变换着各种姿势,一边道:“你想要哥哥做什么呢?不要否认,刚刚你明显说过‘很合适’,是什么很合适呢?” 老人虽然发现了小土的小动作,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对她的敏锐有些惊奇,道:“你也不错,本尊面上可以收你为徒。不过你哥哥,就算说了你也不懂——他是难得一见的废人体质,用来做药人再适合不过了。” 小土嘴角抽了抽:“等等!废人体质?” “喂喂,人家只是没有能力召唤出兽形的东西而已,哪里是废人了——再说了,就算是废人,做个废人已经够悲伤了你还要让他做药人也太过分了吧!!!” 老人“哈哈”的笑着,不屑的道:“能给本尊做药人是他的荣幸……怎么回事?!!!” 他正说着,表情却忽然惊恐起来,朝着小土大声的质问道。 小土拍拍手,道:“淡定淡定,我不过是将这里的灵气封锁了而已……那么,谈话时间结束,现在开始审问~” 老人用一副看着怪物的神情看着小土天真可爱的脸,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女孩竟有能力将两人所处的地方上的灵气清散的一干二净! 这个世界的人类基本上都能控制灵力,用灵力幻化成各种形态的动物帮助自己战斗,相应的,失去了灵力的话那他们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类而已——就和小土以往见过的人类没有什么差别。 小土走过无视老人的反抗将他捆了起来,思考了一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凳子化成实物,然后搬着凳子坐在了老人对面,一本正经的道:“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一脸的崩溃,不敢置信的喊道:“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为什么?!你竟然可以让死物实体化?!这不可能!!!” 小土一怔,挠了挠脑袋:“啊,忘记了……原来不可以吗?” 老人只呆呆的看着小土,嘴里念念叨叨的,时不时的傻笑两声。 小土戳了他几下,面无表情的看向朝雨:“我说,朝雨啊……” “怎,怎么了?主人?” “我说啊,这个世界的人心里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你看,他都傻掉了。” 朝雨有些迟疑的道:“吾也有些这么觉得……” 小土摸着下巴想了想:“嗯,看来,只好强制性的让他回神了。” 朝雨点头表示同意,就只见小土掏啊掏,掏出一根鞭子——就是上个世界用顺手了的鞭子——然后一鞭子甩了过去。 朝雨长大了嘴巴:“等——” 老人惨叫了一声,目光如电般射向小土。 小土熟视无睹的侧头看向朝雨:“等什么?” 朝雨撑着额头:“不,没什么。吾应该想到的……” 小土耸了耸肩,看向老人,无辜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人家还是个孩子,好怕怕哦~” 她将鞭子在手上缠了缠,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小孩子用鞭子好不方便啊,有些太长了。” 老人铁青着脸道:“你究竟是谁?” 小土“啧”了一声,道:“你家里人没教过你问别人的名字前应该自报姓名吗?” 老人脸上不禁五颜六色,若不是一时大意,怎么会被这个小贱-人这么侮辱。 他的脸颊抽动了几下,艰难的开口道:“本尊乃羽国羽承王。” 小土:“哇哦,好厉害哦,没听过。” 老人:“……”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受过这种屈辱,他一定会记住今天的。 羽承王低下头,眼中划过一丝恶毒的光芒。 只是他不知道,撞到小土手里,他已经没有说以后的机会了。 第三十四章 花间争(五) 羽承王抬头,敛去眼中的怨恨之色,向着小土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土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毛,没想到这个人可以嘛,被自己这个小屁孩算不上的尊敬的行为这么对待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怎么说呢,应该说不愧是羽承王吗? 说起来,这个羽承王在这个故事里的角色还挺重要的呢。 他所在的羽国就是攻打柳献所属国的国家,这个羽承王在那场战争里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呢。 小土拉长了语调道:“你想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想回去了之后找我报仇?” 羽承王眼皮微微一颤,打着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小姑娘若是肯放了本尊,本尊心中定当感激不尽,问你的名字只是方便送上谢礼而已。” 是会让你很惊喜的谢礼。 羽承王眼里闪过一丝恶意。 小土用肉乎乎的小手撑着下巴蹲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笑而不语。 羽承王坦然自若的笑道:“怎么?本尊堂堂……还会说谎不成?” 小土摊了摊手道:“其实对于这个问题,你说不说谎我也不是很在意——只要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就可以了。” 羽承王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大声笑道:“那真是好极了。你若是将名字告知本尊,你想知道什么本尊知道的尽管问。” 小土十分和善的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然后问了一些问题,羽承王十分配合的说了。 问完之后,小土站起身,溜达了两圈,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羽承王眸光一闪,笑道:“那么,小姑娘能放了我吗?” 小土眼睛弯弯的瞥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呀。” 然后就上去将绑着他的绳子解开了,不过这里的灵气并没有恢复。 羽承王见小土这么爽快的就将自己放了,心中一喜,又是庆幸又是忍不住嘲笑。 小土刚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就见他双手如电一般向着小土的脖领袭来。 小土眼睁睁的看着羽承王眼神中流露出得逞的笑意,然后在他的手触及自己的前一秒,将他的手腕捏住了,然后用力一甩,便把羽承王摔到了一边。 小土苦恼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嫌弃道:“手太小了!差点就抓不住了。” 羽承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 说实话,若是一般情况下自己被俘虏了,绝对不会心情波动这么大,这么沉不住气。 然而关键是这个制住自己的人竟然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这对羽承王来说简直等同于开天辟地的打击。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陷入里一种神秘的幻觉里,这世上怎么可能会存在这么非人类的小女孩呢? 羽承王看着小土带着清浅的笑容走向自己——对方的眼神很澄澈,很符合一个孩子的眼神,然后怔怔的看着小土伸出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对方的手很柔软,小小的,胖乎乎的,羽承王甚至只能感觉到她掐住了自己的气管——这也很符合一个小孩子的手,然后这只手渐渐的收紧,收紧…… 羽承王对上小土的眼睛,然后露出了一个解脱的笑容。 小土观察了一会儿,见羽承王没了呼吸,然后掏出一把匕首对准他的心脏刺了下去。 待确保了人确实已经没了生命之后,才虚脱一般倒在了地上,周围的灵气失去了控制猛地暴动起来。 学院里,院长陆无炎诧异的抬头望向后山的方向,神色郑重。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会有如此巨大的灵气波动? 他眉头皱了皱,手指在空中轻画,召唤出了一只大鸟,随即跃上鸟背,控制着大鸟朝着后山飞去。 …… 小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睛,疑惑道:“咦?天亮了?” 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道:“没有,天刚黑。” 小土眼睛睁了睁,看向说话的人。 对方是一个和善的老头子,见小土看过来,他慈祥的笑了笑,道:“你醒了,小姑娘。” 小土揉了揉脸颊清醒了一下,道:“如果你没有看错的话,我大约是醒了。” 对方见小土态度恶劣并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道:“那你一定是醒了,老朽虽然年纪大了,眼睛还是很好的。” 小土:“哦。你是谁?” 对方一边捻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一边道:“小姑娘,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应该先自报姓名。老朽乃这座学院的院长陆无炎。” 小土:咦?这句话听起来好耳熟的样子……她眼睛转了转,眼睛一弯果断问好道:“陆爷爷好。” 陆无炎这次倒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怪道小小年纪就被定为柳家三代第一继承人。” 小土从床上跳下来,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摸了摸肩膀,皱了一下眉坐在了陆无炎的对面。 陆无炎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个琉璃茶杯,杯中是淡绿色的液体。 见小土下来,他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又倒了一杯,递给小土,道:“尝尝。” 小土看着透明杯子里晶莹剔透的绿色液体,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看起来很好看。” 陆无炎道:“对你有好处的东西。虽然柳家也有,但想来也轮不到第三代。” 小土撇了撇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看的陆无炎瞬间眉头抽搐了起来。 小土喝完,只觉得神清气爽,然后道:“于是,乐千风呢?” 陆无炎审视的看着小土,道:“乐家的小子自然是在乐家。” 小土嘴角一抽。 谁问你这个了?要不是摸不清陆无炎的深浅她早就拿出地图自己察看了,还用得着问。 但是一向信奉强者为尊的小土对于陆无炎这个自己看不透的人并不敢做出什么动作,因此她耐着性子问道:“我是说,他还活着吗?” 陆无炎道:“你以为呢。那么大的灵气波动,你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小土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是已经让朝雨护着他了么?难道朝雨没有护住? 等等,不对,现在朝雨没在这里,那就应该是还在乐千风那里。 这么说来,乐千风没事? 所以说,她这是问了一句废话? 第三十五章 花间争(六) 小土不着痕迹的扫过陆无炎的脸,随即自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老神在在的慢悠悠喝了起来。 陆无炎忍不住有些好笑的放下杯子道:“真是个机灵鬼。乐千风已经被乐云华带走了。” 小土挑了挑眉毛,陆无炎和她对视了几秒钟,然后问道:“那么,之前后山发生了什么事?” 小土一耸肩:“不知道啊,我昏迷了不是?” 陆无炎眼睛的颜色是这个世界里难得一见的纯正黑色,这么看进去总觉得他眼神深的可怕,就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视线一样。 而小土这具身体眼睛的颜色却是十分艳丽的红色,就像是红宝石,晶莹剔透,加上小土不同于人类的灵魂的缘故,显得越发的澄澈。 两双眼睛一黑一红就这么对视着,陆无炎道:“根据院规,说谎被发现了的话是要被开除的。” 小土一脸无辜:“我又没有说谎。” 两个人再次对视,陆无炎无奈道:“你要是可以告诉我后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给你特别进入藏书阁的权力。” 小土歪了歪脑袋,道:“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陆无炎看了她半晌,垂了垂眼皮,道:“是这样吗?” 小土表情真挚的道:“是这样啊!” 陆无炎看着小土真诚的脸,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但也拿她没有办法。 五岁的孩子能做到这么滴水不漏,还软硬不吃,果然是老牌世家出来的继承人。 他无奈的挥了挥手,道:“既然你已经没事了,就回宿舍去吧。” 小土从椅子上跳下来,冲着陆无炎甜甜的笑了笑,道:“嗯,那我就回宿舍了,再见,陆爷爷。” 陆无炎摸着胡子,笑着点了点头。 小土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道:“对了,如果我什么时候想起了什么,会过来告诉陆爷爷的哦。” 陆无炎一怔,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小土从陆无炎那里出来,并没有回宿舍,而是趁着天黑跑到了乐千风所居住的教师宿舍去了。 她有些神器在手,完全不会迷路,直奔着乐千风的图标一路找了过去。 马上就要到的时候,小土却停下了脚步。 不为其他,只为乐千风居然现在还在院子里,她有些诧异的隐了自己的气息,悄悄的潜了进去。 待到看见眼前的一幕时,小土忽然就忍不住有些愤怒。 乐千风依旧穿着下午两人见面时穿着的那件衣服,已经在之前的灵气风暴下变得褴褛,他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石板上,后背挺的老直。 身后不远处房间里,小土灵敏的听力可以听到乐千风的姐姐乐云华正在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讲着一些好笑的时。 如无意外,那两个谈笑风生的一男一女就是乐千风的父母了。 小土看向乐千风,这个角度背着光,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小土悄悄的走过去,蹲下去握住了乐千风的手。 乐千风讶然的看向她,正要说话小土便“嘘”了一声。 她调皮一笑,道:“不要出声。” 然后一把将他拉起来,向着院子外面跑去,乐千风吓了一跳,想停下来却发现小土力气大的令人发指,自己竟拽不动? 索性他就跟着小土跑了出去。 小土一口气拉着他跑出了好远,才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乐千风。 乐千风眼睛亮晶晶的,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见小土看他便有些惊讶道:“你怎么跑的这么快?力气还这么大?” 小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笑道:“因为我是怪人啊。” 乐千风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小土旁边的草地上,道:“什么怪人?” 小土笑的露出整齐的牙齿,道:“因为我力气很大,所以从小被叫做怪人哦。” 这个倒是真的柳献所拥有的特质,宗族里那些同龄的小孩子都叫她怪人,所以她在柳家一向是被孤立的。不过在她来到这个学院后,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就将这和特性隐藏了起来。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柳献有被孤立嘲笑的经历,所以才对伤害了乐千风这件事耿耿于怀。 不过在小土的认知里,我力气比你大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因此她并没有打算像柳献那样隐藏起来。 这时候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指不定还能引起乐千风的共鸣呢。 她可是早就研究过了。人类是十分容易与和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产生同伴之情的。 乐千风果然沉默了一下,很有些感同身受的样子。 小土悄悄一笑,然后道:“对了,你为什么在院子里?” 乐千风神色僵硬了一瞬间,反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小土停顿了一下,道:“因为之前昏迷了,所以有些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乐千风怔怔的道:“担心我?为什么?” 小土:“可是之前你不是说要做我哥哥嘛。” 乐千风嘴角微微一弯,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虽然自己没有说过要做她哥哥的话,可是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他道:“我们是朋友,真好。” 小土道:“嗯,真好,你是我在这个学院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呢。” 乐千风侧过头看她,笑的温暖极了。 你也是我第一个朋友,将来也会是唯一一个。 所以,让我同样做你唯一一个朋友吧。 柳献,是你先来找我的。 可是既然已经来了,我就不会再放你走了。 柳献。 如果擅自离开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乐千风蓝色的眼睛渐渐的深了起来,小土这么猛地一看还以为是黑色的呢。 她伸出小短手触向乐千风的眼皮,道:“哥哥眼睛真好看。” 乐千风被触碰的眼皮颤了颤,微微闭起,另一只眼睛看着小土,并没有说话。 小土放下手,道:“哥哥还记不记得在后山发生了什么事?” 乐千风摇了摇头:“那个人的召唤兽攻击过来的时候我忽然就晕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里,听说是院长救了我们。” 他说着看起来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睛。 小土傻笑道:“这样啊。” 还好乐千风被自己机智的敲晕了,要不然之前没和他说好就在陆无炎跟前扯肯定就露馅儿了。 小土傻笑了一下,看着乐千风失落的表情,忽然戳了戳他,道:“我说,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冒险?” 第三十六章 花间争(七) 乐千风睁大了眼睛看着小土,忽然笑了出来,他拍着小土的脑袋,温声道:“好。” 小土站起来,道:“那么,现在就去收拾行李,然后出发。” 乐千风再一次的笑了出来,目光里渐渐的有一丝占有欲蔓延开来。 这个小女孩,总是出乎意料的,让自己很惊喜。 这就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真是,太好了。 他也站起来,耸耸肩,道:“我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 小土刚正盘算着自己要带些什么才看起来像是个去冒险的人。 听到乐千风这么说,打量了他一下,拍手道:“那么就带着金币好了。” 乐千风想了一下,拉着小土道:“跟我来。” 小土跟着他在学院里转来转去,竟然又转到了后山。 在小土之前找到乐千风的小河边,乐千风搬开岸边的一个大石头,下面竟然是一个小洞,小土就只看见他拽着一根绳子一直往外拉,最后拉出来一个看起来很破旧的布袋子。 他将布袋子上的水珠甩了甩,道:“这是我以前捡到的一个袋子,虽然看起来很小,可是却可以装很多东西。” 小土好奇的拿过来看了看,这东西怎么越看越像储物袋呢? 将空间压缩进一个布袋里,然后用咒文封印起来,就能扩大袋子里的空间,他们都管它叫做储物袋。 小土将袋子打开,乐千风笑道:“这是我从小攒起来的,我们用它去冒险吧。” 小土惊讶的抬起头,这家伙,也太好骗了吧。 早上还被自己嘲笑(虽然不是自己干的),晚上就把自己从小攒到大的宝物给自己看了? 她站着正好和蹲着的乐千风平视,她戳戳他的脸颊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宝物拿走了吗?” 乐千风声音软软糯糯的道:“本来就是给你的。” 小土惊讶了一瞬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以后就是我罩着的人了!” 乐千风:“嗯!” 其实小土所需要的东西朝雨那里都有,说起来也不用再回去拿什么了,不过小土想了一下,对乐千风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个东西。” 乐千风点点头,小土几个跳跃,身形消失在了黑暗里。 乐千风瞳孔忍不住缩了缩,手紧紧的握了起来,然而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小土离开的方向。 小土径直的向着院长陆无炎那里去了。 陆无炎此时已经睡了,小土推开了窗户。 一阵轻微的灵气波动传来,黑暗的房间内陡然亮了起来,陆无炎出现在了窗边。 小土正一只脚踩着窗框,一只脚往地下探着准备跳下去,看见陆无炎铁青的脸笑眯眯的朝他摇了摇手:“晚上好,陆爷爷。” 陆无炎神色几番变化,眯着眼睛细细的将小土打量了一番,最终叹了一口气将小土放了进来。 陆无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有些没好气的道:“你又来做什么?” 小土自觉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道:“我想过来跟你商量个事儿。” 陆无炎眼神一深,定定的看着小土,周身的空气忽然之间开始颤动,他道:“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但若是想对我雅礼学院出手的话,老朽绝对不允许。” 小土八风不动的坐在陆无炎对面,整个房间的家具先后在灵气的挤压下成为齑粉,然而小土周身一尺之内却十分平静。 见状,陆无炎神色越发的郑重。 小土奇怪的和他对视着,然后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是在……挑衅我吗?” 她眼睛里好像出现深不见底的漩涡,陆无炎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仿佛被控制住了。 只听小土接着道:“虽然只是想过来请个假,不过你若是执意挑衅的话,我也不介意将这学院……夷为平地。” 她嘴角露出一抹期待的笑容,忽然伸手虚空朝前一点,空气中不断震颤的灵气忽然之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陆无炎不可置信的看向小土。 两个人僵持起来。 小土忽然嘟了嘟嘴巴,道:“哎呀不玩儿了,哥哥还在等着我呢。我是来请假的,请假!” 陆无炎忽然也放松了下来,道:“请假?” 小土兴奋的道:“对啊,我要和哥哥去冒险,所以过来找你请假。” 陆无炎默默地抽了抽嘴角道:“请假可以直接找负责你们的老师。” 言下之意你不用来找我。 忽然他顿了顿道:“等等!你说冒险?” 小土自然的点点头:“嗯,是冒险。” 陆无炎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去哪里冒险?多长时间?和谁?” 小土回答道:“去哪里的话还不知道,可能就是各个国家都去看看。时间大约……十年吧。至于和谁,我不是说了吗?和哥哥。” 陆无炎脸皮抽搐着:“周游各国?十年?” 他一脸复杂的看着小土:“作为一个学生,还是多看看和学业有关的书就好。” 那些游历什么的还是不要看了…… 见小土嘴巴撅起来,陆无炎揉了揉额角道:“你哥哥?你家里居然还有能让你乐意称呼哥哥的?” 小土笑眯眯道:“是我认得哥哥。” 陆无炎一怔,迟疑道:“乐千风?” 小土赞赏的点头:“回答正确,可惜没有奖励。” 陆无炎按住不断抽动的眉头,拒绝道:“这不可能。” 小土委屈道:“为什么?” 陆无炎苦笑道:“你柳家的未来若是在我雅礼学院失去了踪影,我可没有把握能抵得住柳家的压力。” 小土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来找你请假呀。你就说送我去哪里哪里历练了不就好了?” 陆无炎思考了一瞬间,还是果断拒绝了。 小土苦恼的撑着下巴,喃喃自语道:“啊,那怎么办?如果不能去冒险的话我会很不开心的,如果不开心的话万一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指不定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比如不小心失手……” 陆无炎:“好了,我知道了,这个假我准了。” 小土跳起来一声欢呼,开心的道谢:“谢谢你,陆爷爷。” 陆无炎:“这时候倒是想起来礼貌了。” 第三十七章 花间争(八) 在小土的请(威)求(胁)下,陆无炎终于答应了给小土和乐千风请假。 小土表示这个人类虽然挑衅了自己,可是整体来说人还是不错的。 于是她将陆无炎那种合起来味道清清凉凉,让人神清气爽的茶喝的一干二净,然后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了。 陆无炎捧着空了的茶壶,一脸的肉疼,见小土离开忍不住气急败坏的挥着手道:“走走走!赶紧走!别再来了。” 小土爬上窗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之前后山那件事调查了,是有人袭击乐千风被我碰见了,我一时没有控制住灵气引起了爆炸。” 陆无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十分淡然的道:“在你今晚来的时候,老朽心中已经有了这个猜测。” 小土“嗤”了一声:“没意思。”然后就准备跳下去。 从窗户跳下去的一瞬间,她思考了一下,回头冲陆无炎道:“喂,看在你这么好说话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 陆无炎抽着眉毛,道:“什么秘密?” 小土回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道:“十年之后,天下将乱。友情提示,提前做好准备哦~” 说完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陆无炎沉默着站在了窗前,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消瘦的人影。 人影声音低沉的道:“院长何必对她如此纵容?” 陆无炎眉毛动了动:“纵容?” 他摇头苦笑道:“若不是摸不清她的底细,我怎么可能会纵容?” 他看向那个人影,神情渐渐的严肃起来,道:“虽然听起来很不可置信,但是我这个活了近百年的老东西竟然真的被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压制住了。” 人影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摩梭着窗框问道:“对于她最后说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人影沉默了一下,道:“最近确实不大太平。未来可能十年,可能二十年,必然会爆发。” 陆无炎苦笑道:“现在你还觉得是我在纵容她吗?” 人影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陆无炎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关上了窗户,嘴里念了一句:“柳家。” …… 小土无节操的给陆无炎剧透了一把,然后就跑去后山找乐千风会和。 在看见乐千风的那一刻,小土有些怔忪,对方还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那个动作,直直的看向虚空里,眼神里空洞的可怕。 小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她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乐千风开始发呆。 半晌,她用力揉了揉脸颊,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蹦出来一把扑到乐千风怀里:“哥哥,我来了。” 乐千风眨了眨眼睛,眼里的光芒迅速的闪亮了起来。 他摸着小土的脑袋,微笑道:“来了就好。” 小土抬头看着他:“哥哥一个人待在这里有没有害怕,有点黑。” 乐千风摇了摇头,道:“我不怕黑。”我只怕你不来。 小土莫名的听懂了他没有说完的话,她肉乎乎的双手捂着乐千风的脸,很正经的道:“我已经说好了要和哥哥去冒险,所以就一定不会食言的。”这是身为妖怪的尊严。 乐千风看着她就笑了起来,认真的点头。 小土忍不住笑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首先……去ZC吧!” 乐千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点头应道:“好。” 他记得ZC是靠山的城市,有许多特殊的烤制野味,小孩子应该都很喜欢吃的吧,他要好好的喂养她,把她养的白白胖胖。 小土忽然掏出一件衣服递给乐千风,道:“喏,哥哥不会觉得冷吗?换上吧。” 乐千风一怔:“你是回去给我拿衣服了吗?” 他一脸的感动,小土心虚了一瞬间,然后自然的点了点头。 乐千风快速的躲在树后把衣服换了。 小土欣赏的看着乐千风穿着白色的长袍,忍不住赞道:“真好看!果然美人就应该穿白色的衣服。” 乐千风看着小土着迷的表情,并没有反驳。 虽然他一向很讨厌拿自己的长相说事的人,可是如果这副皮囊可以吸引柳献的注意力的话,他倒是很乐意。 小土花痴了一会儿,然后道:“对了,哥哥,你以后叫我西墨吧。” 乐千风重复着道:“西墨?” 小土点头道:“对,西墨,乐西墨。如果用原名的话万一被柳家的人发现了呢。” 乐千风听到小土说乐西墨,瞬间高兴了起来,又听到她后面的话,怔在了原地:“柳家?” 小土诧异的看他:“你不知道柳家?” 乐千风道:“那个古老的世家?很有名的柳家?” 小土挠了挠脸颊,乐千风好像还不知道柳献是柳家的第三代继承人呢。 她迟疑的点了点头道:“如果家主是叫柳承正的话那就是那个了。” 乐千风低头看向她:“你是柳家的人?” 小土无所谓的道:“哦,嗯。” 乐千风欲言又止了半晌,问道:“为什么?” 小土一副不懂的样子,反问:“什么为什么?” 乐千风蹲下身子和小土平齐,看着她的眼睛道:“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为什么和我去冒险?为什么招惹我?为什么是我?” 小土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半晌,笑了起来,道:“你要问为什么? 刚开始,比较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那个毁灭世界的魔王), 没想到你和我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还是个软软糯糯的幼崽呢), 这让我很奇怪(你怎么会变成十年后的样子的), 所以我想看着你(看着你是怎么成长的)…… 不过现在,我觉得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对我很好。 我很喜欢你哦。” 乐千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小土歪了歪脑袋:“嗯?被打击到了?” 乐千风抬头看她,嘴角弯了弯,眼睛里的光芒特别的灿烂,他道:“我很开心,能让你觉得好奇。” 小土一怔,他继续道:“我以后会对你更好。” 所以就这样,一直看着我,就这么看着我就好了。 小土点了点头:“好呀。” 第三十八章 花间争(九) 羽国边境的小城镇,一个简陋的酒肆里。 店家看着店里坐满了的客人,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生意这么好,大叔怎么还叹气?” 店家惊愕的抬头,却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娇俏的少女。 少女眼睛大大的,宛如上好的红宝石,晶莹剔透,清清亮亮的十分好看。 少女正歪着脑袋看着他,店家被少女看的老脸一红,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这话你在别处可不要乱说。” 少女配合的也压低了声音道:“哦?为什么?” 店家朝着少女靠近了一些道:“这些人都是去军队里应征的,咱怎么好收费?” 少女也往前凑了凑,正想说什么却被人往后一拉,少女回头无奈的叫了一声:“哥哥!” 店家这才发现少女身后竟然还站了一个俊秀的青年,青年是少见的黑发黑瞳,看着少女的眼神暖暖的,道:“墨墨,离得太近了。” 店家正在瞻仰着少女和青年的美貌,却只见青年忽然眼神转了过来,黝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店家吓了一跳,连忙移开视线,结巴道:“两位要,要什么?” 这两位正是小土和乐千风。 距离他们离开学院已经九年了。 小土已经长大,乐千风也长成了十分可靠的青年——或许只是对于小土而言。 在别人眼里—— 妈呀这个青年怎么回事儿眼神怎么这么吓人的呢天了噜不要再看了我错了→这是无辜店家的心声。 小土笑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晚上有住的地方吗?” 店家被小土的笑容治愈了,道:“能住能住。说到好吃的,那您可得尝尝咱们这特有的孚蛊了。” 小土感兴趣的道:“孚蛊?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是什么虫子?” 店家忙不迭摇头:“那倒不是。孚蛊是这镇上特有的一种野兽的后腿,别的地方可没有这东西呢。给您来两份?” 小土掏出几个金币递给店家,爽快道:“好呀。” 店家接过金币往空位一指,道:“好嘞,您两位就先坐在那里吧,稍后就上来。” 小土和乐千风走到座位上坐下,乐千风冷冷的视线在周围划了一圈。 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就引起了注意。 毕竟一大片糙脸大汉中忽然来了两个年轻人,还一个比一个长的好看,这实在是很引人注目的。 乐千风原本想出手教训然而被小土阻止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他们的国籍可正是现在和羽国关系最紧张的国家呢。 小土无视了周围蠢蠢欲动的眼神,一只手撑着下巴道:“看起来羽国就要挑起战争了。” 乐千风坐也坐的十分正式,背挺的老直,整个人就如同一柄刚出鞘的利剑,冰冷又锋利,只是目光看向小土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暖起来。 小土一边和乐千风说着闲话,一边等着店家说的孚蛊上来。 终于有个忍耐不住的大汉一身酒气的走了过来。 乐千风眼神一冷,小土在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上拍了拍。 乐千风无奈的松了握着剑的手,一起旅行了这么久,他对于小土恶趣味可谓是知之甚清。 那大汉被乐千风看的浑身一冷,正要退缩,却见乐千风垂着眼皮捧着一个精致的杯子喝着水。 大汉恍惚了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随即恶狠狠的走过去,一把将乐千风手里的杯子抢过来扔在地上,道:“果真是个小白脸!在这等地方喝水还带着杯子,你是看不起我们平民吗?” 乐千风额角跳了跳,他用不惯这里的杯子拿自己的杯子喝水也要找事儿? 况且这和看不看得起平民有什么关系? 小土饶有兴趣的看着乐千风无奈的样子。 那大汉见乐千风不回答,越发的恼怒,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道:“大爷在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 小土被他忽然拍桌子吓了一跳,坐直身子拍了拍胸口,抱怨道:“拍桌子前能不能有个预兆啊,会吓死人的。” 乐千风的眼神陡的凝成了冰,冷冷的看向大汉。 大汉眼神一缩,有些畏惧,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 这个小子,看起来一副小白脸的样子,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然而他过都过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是被这人的眼神吓退了,他以后还怎么在这里混? 这么一想,他心里瞬间来了底气,这么多人在这儿呢,这个小白脸还能把自己怎么样不成? 他狰狞的道:“好小子,竟然敢无视大爷,你知道大爷是谁吗?” 小土十分配合的问道:“你是谁?” 大汉哈哈大笑:“大爷可是羽承王麾下贺茂大人的手下。” 小土眉头一皱,问道:“你说谁?” 大汉自得道:“贺茂大人!” 小土直接反问道:“羽承王?” 那大汉见小土神情严肃还以为她怕了羽承王,赶紧将羽承王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小土不耐烦的打断他,道:“羽承王九年前不是失踪了吗?” 大汉一怔,怒道:“你胡说什么?羽承王大人一直好好的待在羽国。你竟敢散播谣言扰乱军心?!” 小土垂着眼睛沉思了起来。 大汉见这两个人居然都这么下了自己的面子,脸色涨的通红,一把扯住乐千风的领口,道:“好小子!大爷今天要好好告诉你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小土回过神来,忍不住目光怜悯的看向抓着乐千风的大汉。 乐千风本来见小土神色不对,有些担心,一时不防被大汉抓住了衣服,忍不住低着头伸手捂住脸。 大汉以为他害怕了,正得意的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乐千风忽然笑了起来。 大汉惊愕的看向乐千风,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整个店里的人都被乐千风的笑声引得看了过来。 乐千风笑够了,放下手看向大汉,声音十分温和的道:“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总是有些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大能力?” 大汉看着他毫无感情的眼睛心中渐渐的恐惧了起来,他有些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是,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九章 花间争(十) 乐千风冷笑了一声,捉住大汉扯着自己领口的手,用力的捏下去,大汉“嘶”的吸了一口冷气,手不自觉的松开。 乐千风见他松手,手肘猛地向前一撞,撞的大汉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乐千风握着剑连剑鞘都没有拔,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大汉疼得嗷嗷直叫,每次挣扎着要站起来,就被乐千风打了下去。 周围的气氛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一个看起来很是健壮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他朝着乐千风道:“这位小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不过说话冲了些,小兄弟不必这么下死手吧?” 乐千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中年人若有所思的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说话冲了些?” 那中年人见他表情还以为他内心松动了,连忙笑道:“正是如此。行……” 乐千风打断中年人的话,嘴角微微一弯,眼神却毫无波动,他道:“那真是不巧了,我这人就喜欢赶尽杀绝。” 那站出来的中年人神色愕然的看着乐千风,就只见乐千风用剑鞘轻飘飘的击在了还在挣扎的人的胸口上。 那大汉发出一声惨嚎,眼睛猛地暴突出眼眶,神色看起来可怖极了。 店里围观的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那大汉张开嘴巴,嘴里都是血沫子,他挣扎着“啊啊”的叫了几声,呼吸戛然而止。 周围爆发出一阵哗然,人群呼啦啦的聚拢了过来。 之前站出来的中年人脸色难看的看着乐千风,道:“小子,你怕是太嚣张了些。” 乐千风面无表情的看过去:“那又如何?” 众人:“……” 被乐千风不合常理的回答以及冰冷的视线刺激的滞了一瞬间的众人反应过来,顿时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 “妈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竟然这么嚣张?!” “这小子疯了吧?” …… 周围群情涌动,小土揉了揉耳朵,忽然道:“刚刚那个人,你们认识?” 为首的中年人一怔,随即n愤怒道:“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就算不认识也不能坐视你们如此行径!” 小土忍不住十分无辜的道:“如此行径?我们有什么行径?明明我和哥哥只是来吃饭而已,那个大叔自己要过来找死不是吗?” 中年人脸色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的道:“就算他也有错你们也不该下这等狠手!” 小土“啧”了一声,有些叹为观止的上下打量着中年人,中年人被她看的神情一变再变。 小土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赞叹道:“我这是第一次看见。” 乐千风歪歪头问道:“看见什么?” 小土弯唇一笑,娇俏极了,道:“第一次见到战争期间还有人这么天真的,实在是可惜了。” 那中年人见自己再三被无视,怒气更盛,大声喝道:“贱-人找死!” 他说着扔出来一张画卷,同时大声召唤道:“次狼,出来!” 随着一声声兽类特有的嚎叫声,一个巨大的比人还高的狼形动物出现在小店里,引起周围发出阵阵惊呼声。 乐千风眸光一闪,手指在虚空中几笔勾勒出一个东西,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成形显现出来。 中年人见状嘲笑道:“这么嚣张居然只是个废物?” 周围人猛地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怪不得带着剑原来是个废物!” “哈哈,没想到居然召唤不出召唤兽?” “他画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啊哈哈哈连成形都不能!” …… 小土撑着下巴看向乐千风,乐千风露出一个笑容,冰冷至极,看向众人的目光宛如看着一堆尸体。 中年人被他的目光看的心中又惧又怒,指挥着自己的召唤兽道:“次狼,上!” 眼见面目狰狞的次狼就要扑了上来,乐千风动也不动,伸出手喝了一声:“现!” 就只见小店里忽然长出了许多藤蔓,紧紧的将店里所有的活物——除了自己和小土——缠绕了起来。 “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 “啊!怪物!” “我不能动了!” “你做了什么?啊!!!” 眼前的次狼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声,被藤蔓紧紧的控制住不能前进一步。 乐千风缓缓的将手中的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小土遗憾的道:“真是可惜,战争期间难得一见的天真就要这么没了。” 不能动弹的中年人感受着身上的藤蔓越缠越紧,随着蔓上的刺刺进身体,整个人也渐渐的麻痹起来, 中年人看着乐千风冰冷的脸,又看了看小土笑的天真可爱的表情,心中的恐惧越放越大。 忽然,他瞳孔一缩,忍不住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巴吃吃的道:“你,你们是……你就是那个……天才?!” 听到中年人的惊呼,周围本来处于愤怒中的众人忽然十分整齐的同时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天才?” “年轻的兄妹两人……” “恶魔……” 恐惧和绝望的气息猛地蔓延了开来。 小土戳了戳脸颊,嗔怪的看向乐千风:“都怪你!把人吓得。” 乐千风无奈的看着小土。 小土忽然站起来走到中年人跟前,饶有兴趣的道:“你们知道哥哥?” 中年人瞳孔一缩。 这两年各国忽然出现了一个传闻,关于游历各国的两兄妹的传闻。 传闻里的哥哥年纪轻轻便拥有精湛的古老的剑术,并且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召唤出植物用于战斗的天才。 然而,更令人恐惧的不是身手敏捷,能召唤出植物的刽子手少年,而是眼前这个无论何时都笑的甜蜜的少女。 直到现在,她的眼神甚至还是天真无邪的,就好像不懂得自己的哥哥正想夺去这里所有人的生命一样。 然而中年人知道,这个少女对这里的事态发展了解的清清楚楚,可是她还是笑的天真可爱。 中年人脸色灰败,他和少女对视着。 少女的眼睛澄澈的妖异。 这世间怎么能有人如此天真又邪恶。 他清晰的意识到了,为什么传闻中是一个天才,一个……魔物。 第四十章 花间争(十一) 中年人带着奇异的神色注视着小土,忽然脸上显现出惨然的笑意,他垂着头喃喃道:“没想到,没想到……” 小土好奇的看着他,很是执着的道:“你们是怎么知道哥哥的?” 中年人径自傻了一般,只自顾自的嘴里念叨着什么。 这个时候,店里的人基本上都被乐千风召唤出的毒藤麻痹了神志,陷入昏迷状态,只少数几个人能保持清醒,但也都目露恐惧的看着云淡风轻站在那里俊秀青年和娇俏少女。 中年人召唤出的次狼此刻恰好变成了一张张白纸被藤蔓划成碎片,不知何处吹来的一阵风将纸屑卷起来,又飞飞扬扬的在空中散开,猛地看起来竟像是祭奠时烧起的纸钱。 小土歪了歪头,看向乐千风。 乐千风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也算是在大陆上小有名气了。” 小土挑了挑眉毛,忽然笑眯眯的道:“哥哥是天才的名头都传遍了整个大陆呢。” 乐千风无奈的摸了摸小土的头发,眼神里满是宠溺,说到天才,眼前这个看起来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女才是真正的天才。 如果没有她,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乐千风并没有纠结于此,而是转移了话题道:“墨墨想怎么处理这些人?” 小土无所谓的道:“随便咯,哥哥喜欢就好。” 乐千风眼神里划过一道冷光。 其他人倒是罢了,这个中年人,就单单敢骂了他乐千风捧在手心里的人这一条,就已经注定了下场。 这样想着,乐千风嘴角牵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正准备出手,小土忽然喊住了他:“等等。” 乐千风回头看向小土,小土笑道:“我问几个问题。” 说完她看向中年人,歪着脑袋道:“这个时候,这个发现你应该懂得。” 中年人脸色苍白,道:“懂得什么?” 小土笑道:“来点消息来换你的生命咯,你不会以为我们会放过一个没有用的人?来先说说的你哪里人,来干嘛,多大——这个不用,就诸如此类的问题。” 中年人神色变了几下,勉强道:“我是从鹤城应召而来。” 小土摸着下巴,呢喃道:“应召……这么说来,你对这里的局势知道的很清楚咯?” 中年人神色闪了闪,道:“我不过应召而来,哪里知道什么局势?不过是听说……” 小土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毛:“听说……哦?那你来说说,你都听说了什么?” 中年人神色有些狼狈,嘴角抽搐了几下,竟是直接闭口不言了。 小土笑了笑,忽然扯了扯一根藤蔓,扯出一个看起来很是瘦小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她将少年扯到自己跟前,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少年道:“喏,你来说说,这里局势如何?” 少年看着小土粉粉嫩嫩的小脸上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忍不住脸红了,嗫嚅着道:“我,我,那个,我。” 他结巴了半天,竟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小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眼睛闪亮的好似藏进了漫天星辰,少年的脸更红了。 乐千风神色一冷,忽然伸手将小土扯进自己怀里,道:“问这么多做什么?他要是不说尽管将这少年杀了便是。” 他口中的“他”指的正是中年人。 他说着目光看向少年,宛如看着一件死物。 少年神色愣怔,中年人脸色却猛然一变,睚眦欲裂的看向乐千风。 小土被乐千风忽然的动作弄的愣了一下,听到他这么说,有些嫌弃的道:“哥哥你太粗暴了。” 乐千风眸色沉了沉道:“难道你不愿将这少年杀了?” 小土慵懒的朝后倚在乐千风怀里,道:“杀了可就更加问不出来了,不过这世上比死更让人痛苦的方法多了去了。” 乐千风听闻小土这么说,神色一暖,随即冷眼看向中年人,嘲弄道:“这少年的生命就在你一念之差,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俩冒险了这么久,早就养成了每到一个新环境就将周围的各种情况观察的仔仔细细的习惯。 因此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和中年人关系匪浅,不是父子就是师徒。 小土被乐千风环在怀里,听着他审问情况忽然觉得有些无聊,于是仰头默默地伸手戳了戳乐千风的下巴。 从这个方向看乐千风脸型可不就是刀砍斧削的么,线条清晰,棱角分明。 小土忽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乐千风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下巴尖尖的,眼睛又大又水润,明明就是一个软软糯糯的美少年。 怎么长着长着就成了这样。 眼睛里总是冰冰冷冷,连笑的时候都是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和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小土想着,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乐千风伸手握住小土在他下巴作怪的手,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问着中年人自己自己需要了解的东西。 他们两个来这里之前只听说战争爆发,小土觉得如果能亲眼目睹这场战争的结果,柳献的愿望应该也就算是完成了吧。 恰好两人之前游历到了羽国,就决定来战场围观一把。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人类虽然能够利用灵力,可是却只是单一的召唤动物用以战争——谁能画出一只不一样的动物简直都了不得了——在这种单一的环境下也怪不得能召唤出植物的乐千风会被称为前无古人的天才了。 不过也因为这种单一的应用方法,导致这个世界比小土之前待的世界除了多出一种召唤灵物的能力外,其他基本没有什么大的差异。 尤其是那坑爹的信息传递速度,只能说,召唤出的灵物奔跑速度比一般的马匹速度还是能快上一些的。 小土有些无奈的想着,也不知道他们听说战争爆发的时间与战争爆发的真正时间差了多少,希望没有达到白热化。 毕竟柳献的愿望可是保护自己所在的国家不要被吞没,要是万一迟了的话那她这个任务可就白来了。 小土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乐千风已经得到了具体的消息,看着还在发呆的小土无奈的摇了摇头,径自将她抱起来离开了这个小店。 第四十一章 花间争(十二) 乐千风和小土离开不久,躲在柜台下的店家才颤颤巍巍的爬了出来,待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以及,中间血肉模糊的似乎是人体的东西,瞬间惊的失了声。 门口忽然一阵风吹来,冷风里几个被血浸染成红色的纸屑被卷起,再飘飘扬扬的落在了柜台上,店家惊叫了一声,眼睛一翻,顿时软软的昏倒在了地上。 小土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乐千风的怀里,被他抱着赶路。 小土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咦?怎么出来了?晚上不是要在那里休息吗?” 乐千风哽了一下,那里的地面都已经被血液染成了红色,他怎么可能让小土在那种环境里住下。 小土见乐千风不回答也不在意,又道:“哥哥问出什么了吗?” 乐千风道:“嗯。战争开始已经一月有余了。” 小土脸颊在乐千风背上蹭了蹭,眯着眼睛道:“这样啊。那个羽承王呢?” 乐千风神色微微变了一下,道:“羽承王正是这次羽国主将。” 他说着垂了垂眼睛,道:“墨墨似乎对羽承王很是关注?” 小土点头道:“是啊,毕竟……”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忽然出现的老头自称羽承王这件事说出来。 乐千风感受到了她的迟疑,若无其事的问道道:“毕竟什么?” 小土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道:“哥哥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不对,应该是第二次见面时那个袭击我们的老头?” 乐千风微微侧了侧头,道:“自然记得。” 小土道:“我一直没告诉哥哥,当时我将那个人杀了。” 乐千风停下了脚步,小土搂着乐千风脖子的手紧了紧,声音淡淡的道:“我可是在五岁的时候就杀过人了哦。” 乐千风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小土听着他的声音,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心里有些难受,她垂着睫毛,道:“没什么,不过是当时那个人自称羽承王。” 乐千风一惊,道:“自称?!” 小土有些没趣道:“反正他当时是那么说的。” 乐千风沉默了起来,只背着小土默默地走着。 天色渐渐的暗了起来,两个人也没有见到可以住宿的地方。 小土看着不远处的树林,拍了拍乐千风的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想必之前那家店是这里唯一的一家了吧。” 乐千风点了点头,道:“看起来是这样。” 小土耸耸肩,道:“啧,那今天晚上只好凑合在外面过夜了。” 乐千风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冰冷。 乐千风不言不语的搭起了帐篷,然后点了一堆火,小土自觉的围在了火旁。 乐千风幽深的眼睛在红色火焰的映衬下越发的深不见底,半晌,他道:“你不高兴?” 小土扯了扯嘴角,道:“没有。” 乐千风嘴角一翘,心情莫名的明朗起来,他道:“真是个小孩子。” 小土:“呵呵。” 乐千风忍不住摸了摸小土的头发,道:“为什么不高兴?” 小土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自顾自捡起一根树枝戳着那堆火。 乐千风道:“你那么小就……” 小土忽然猛地伸手抓住乐千风领口的衣服,将他扯到自己眼前,晶莹剔透的宛如红色水晶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乐千风,轻声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乐千风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她亮的灼人的眼睛。 小土冷笑着道:“觉得我可怕吗?恶魔?妖怪?他们不都是这么说的?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乐千风跟傻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小土闭了闭眼睛,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手将乐千风扔在地上。 她转身坐回了原地,伸手按了按胸口,眼神忽然迷茫了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心情波动这么大? 为什么会觉得心里难受,有些堵堵的,压的自己好像整个人都不舒服? 她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乐千风看着小土迷茫的眼神,忽然眼睛弯了起来,墨色的瞳孔在微弱的红色火光下闪烁着灿烂的光彩,他将小土的脑袋按进了怀里。 小土回过神来,正想推开他,却听到乐千风开始说话,声音温温润润,就好像初次见面是那个软萌的美少年。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情绪这么激动的样子,虽然觉得很愧疚,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可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打心底里觉得高兴。” 小土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冒了上来,忍不住扳着他的肩膀想让他放开自己,可是乐千风却抱的死紧,小土怕伤了他又不敢用力,一时之间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被他按在胸口。 乐千风笑了一下,道: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你出现在我的眼前将我拉了出来,那一天我就告诉自己,这个人,不会再放开。” 小土想抬头却又被他按下去,他继续道:“不要抬头,听我说。我不知道错过了今天我还有没有勇气再说出来。 你知道的,我从小都被叫做废物,你说我是你第一个朋友,我真的很开心。你也是我第一个朋友,当然,也是唯一一个。 你知道一个溺水的人,只要抓住了什么,就一定不会再放开了。” 小土安静了下来,乐千风眸光越发的温柔了:“你说和我去冒险,我想那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开心的事情了。 那时我就想过,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有什么身份,这辈子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和你一起冒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可是你看,你永远都是那样,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永远都没有什么事能让你脸色变上一下,永远没有什么能走进你的心里。 可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刚刚你看着我,眼睛里面好像燃起了火焰,我在里面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在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就这样,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只用关心我一个人就好了。不要关注其他人,不要关注其他事,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一个就好了……” 乐千风将头埋在了小土的肩膀,小土愣了愣,半晌,她推了推乐千风,声音软软的道:“哥哥,你捏疼我了……” 乐千风一松手,眼神闪烁了一下,勉强笑道:“我刚刚……” 小土往后退了一步,乐千风脸色猛地苍白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花间争(十三) 小土在微弱的火光下打量着乐千风。 他脸上挂着些勉强的笑意,外人眼里一向冷的凝成冰的眼睛在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很温和的。 小土看着他,心里很是复杂。 她知道,她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劲儿。 对于妖界的妖怪来说,灵魂里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强者为尊。 唯一能让他们低头就是在某一方面比他们强大的妖。 她的原身虽然是个土豆,可骨子里也有些妖的天性,人类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种脆弱又虚伪的动物。 可是,她现在看着眼前这个青年,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就算是向他低头也可以,只要他可以不露出那种脆弱的让人心里酸涩的表情。 小土侧头,张了张嘴,乐千风忽然有些狼狈的转开了头。 小土忽然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脑子里喊了一会儿朝雨,奈何朝雨最近总是在装死,不到紧要关头根本就不出来。 小土一咬牙,道:“那什么……” 乐千风蜷缩起来,将头埋进胳膊里,小声的呢喃着什么,小土忍不住凑上去细听。 “不要……” 小土怔了怔,乐千风道:“不要……不要说……” 小土强硬的将他的头扳上来,道:“你在做什么?” 说完的一瞬间,小土愣在了那里,乐千风的眼角竟然湿湿的! 眼前这个有些柔弱又精致的侧脸在小土的脑海里和那个几年前的少年毫无违和的重合了。 小土手上的动作不禁轻了起来,她哭笑不得将乐千风脸上的泪水抹掉,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倒是哭起来了。” 乐千风眨了眨眼睛,泪水沾在长长的睫毛上,出奇的引起了小土一丝丝的怜惜之心。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睫毛,乐千风眼睛忍不住闪了闪,小土道:“明明是你自己自说自话,说完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你又不让我说了,这会儿又哭什么?是在向我撒娇吗?” 乐千风眼睛瞪大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反应无能,小土又道:“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抓紧,这很好。” 乐千风看着小土的眼睛,摸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土拍了拍他的脑袋,却不说话了,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眼前跳跃的火焰开始发呆。 乐千风看了她半晌,终于忍不住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土侧了侧头,露出一个暖暖的笑,道:“意思是,我允许了。” 乐千风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喃喃道:“什么?” 小土眨了眨眼睛,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哦。” 乐千风只觉得整个人忽然就好像活了过来,他有些扭捏的道:“你,不生气吗?” 小土挑着眉毛:“你是说你那丧心病狂的占有欲和私心?” 乐千风脸色一红,又猛地白了起来,小土“啧啧”的打量着他,半晌道:“说起来我以前竟没有发现你这么会变脸的。” 乐千风一时间无言以对。 小土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乐千风心里一跳。 小土转过头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道:“如果我说我不是柳献你会怎么想?” 乐千风眼睛一眯,没有说话。 小土斜着眼睛看他。 他们冒险的这几年和柳家有过联系,毫无疑问小土这具身体确实是柳献没有任何问题,看到乐千风这种反应小土表示很不满意。 于是她抽了抽嘴角,颇有些神秘的道:“悄悄告诉你哦。我其实是个妖怪,占据了柳献的身体,真正的柳献已经死了哦。” 乐千风认真的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道:“所以西墨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小土一怔,眯着眼睛打量他,然后十分确定他脸上并没有出现一系列类似于害怕恐惧担忧等心情。 她嘴角忽然忍不住翘了起来,心里居然觉得有些……高兴? 她清了清嗓子,道:“西墨是我的名字没错……你没有听到吗?我可是妖怪哦,杀人不眨眼的妖怪!听说会吃人的妖怪!” 乐千风眼神温温润润的,看着她道:“那你会吃我吗?” 小土只愣了一秒钟,便嗤笑了一声。 乐千风笑开了,在小土眼里竟显得莫名的风华绝代,这个笑容便是在妖界也算得上绝色了。 小土惊艳的看着他,只听得他道:“就算你是妖怪,那又如何?我只知道,那个在学校后山朝我伸出手的人,是你,就足够了。” 小土被迷惑一般的伸手触了触乐千风的脸颊,乐千风看着她,脸上带着一种难言的温柔。 “你做好……将生命交给妖怪的准备了吗?” 乐千风伸手握住她的手,眉眼弯弯的道:“当那个妖怪牵起我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将生命交给她的准备。” 小土快速的将手抽回来,站起来朝着愣住的乐千风嫣然一笑道:“做好了这个准备的话——还不快给我弄吃的,我饿了!” 乐千风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故所愿也。” 小土就近跳上了一棵树,任由乐千风在黑夜里出去找吃的。 朝雨的身形忽然显现了出来,她神色难辨的轻声道:“主人就这么告诉他会不会有些……草率了?” 小土两条腿在空中晃荡着,听到朝雨的话满不在乎的道:“不会。” 朝雨眼睛一闪,道:“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主人已经确定了这个人类不会背叛了吗?” 小土转过头看向朝雨,红色的眼睛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她嘴角弯起一个优雅的孤独,朝雨心里忍不住一跳,只听到小土声音轻巧的道:“背叛的话,杀了便是。” 朝雨垂了垂眼睛,多么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的答案。 她抬眼望着在黑暗里诡潏可怖的斑驳树影,默然无语。 这是第二个世界,主人就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这里的人类,虽然没有说的太多,可对一个对主人有二心的人类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忍不住看了看小土表情,只见她似乎是在期待乐千风带回来的食物,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微微弯了起来,那个天真的笑容衬得她眉眼越发精致。 朝雨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埋怨着小土的不谨慎,却没有发现小土眼睛深处的冷漠。 第四十三章 花间争(十四) 一夜再无话。 第二天一早,小土十分自若的在乐千风的注视下将很久之前在朝雨那里坑来的神器山海图,然后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羽承王的样子气息开始搜索起来。 没有? 小土定定的看着山海图开始发呆。 山海图显示不出来说明她见过的羽承王确实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那么,目前战场上却又实实在在是一个叫做羽承王的人在指挥着羽国的军队。 那么—— 要不就是她见过的那个并不是羽承王,要不就是战场上的那个不是羽承王。 小土眼睛里闪过一道流光,嘴角翘起一抹饶有兴趣的弧度。 乐千风自从和小土谈话以后,身上的气息便温和了不少,这会儿只默默的看着小土,见小土凭空拿出一个地图也不惊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小土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乐千风微微侧头,道:“是什么?” 小土眉头高高的挑起,道:“这世间竟有两个羽承王,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乐千风眉峰一动,道:“几年前那个和目前战场上的人都是?” 小土道:“我确定当时那个老头没有说谎,但是目前战场上的这个是真是假……” 她用手指卷着头发笑的天真无邪,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乐千风怔了一下。虽然战场上比较危险,不过她若要去,他自然是陪着的。 …… 小土大大咧咧的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下方不远处就是看起来惨烈的战场。 说起来,羽国和申国的交界处是连绵不断的山脉,地形并不是十分平坦,原本只是从羽国到达申国就很不容易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从邻国绕过去,也不知道羽国的国君是怀着怎样智障的想法挑起两国的战争的。 “应当是有所图谋。” “那看来他们所图非小。” 乐千风与小土互相对视一眼,小土眯着眼睛看着下方的场景,乐千风忽然叹了一口气。 小土道:“是不是很残忍?” 乐千风没有说话。 小土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道:“人类永远都这么愚蠢。” 乐千风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 小土没意思的“啧”了一声,忽然道:“对了,差点忘记了,院长之前有写过信说这场战争可以当做我们的毕业测试。” 乐千风诧异道:“院长?” 小土很自然的解释道:“就是雅礼学院的那只老狐狸。” 乐千风迟疑道:“你……” 小土道:“那只老狐狸狡猾是狡猾了些,不过人还是不错的,毕竟还要靠他稳住柳家的那群人呢。” 乐千风点了点头。 小土道:“所以说,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从羽国军队后方杀过去,再和那只老狐狸会和。二,先去和他们会和,然后看申国决定。” 乐千风若有所思的道:“若是先和申国会和了,像我们这种刚从学校里出来的人大约没有什么用处吧?” 小土嘴角漫出一丝笑意。 确实,便是柳献这等惊才绝艳的人刚开始也并没有机会亲自去过战场,只是后期战事吃紧才让他们上去充数,柳献也是借此才算是坐稳了柳家第三代继承人的位子。 不过,到她这里,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小土伸出手,伸开,五根手指纤细修长,在阳光显得莹润精致。她虚空里将手往下按了按,喃喃道:“怎么办,忽然觉得有些兴奋了。” 好久没有过肆无忌惮的撕人/妖的感受了。 乐千风默了一瞬间,眼中厉光闪过,轻笑道:“那就下去吧。” 小土猛地将手握紧,回头眼神奇异的看了乐千风一眼,轻飘飘的从山崖上跃了下去,整个人向着地上坠去。 乐千风手指在空中飞速的画了几道,一根长长的藤蔓便连在他和小土之间,小土咯咯的笑着,身下忽然出现了一只大鸟,将两个人稳稳的接住了。 地下正在交战的双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空中忽然出现的大鸟,顿时有人惊呼起来,只可惜这混乱的战场里并没有人在意少数人的惊呼。 小土在离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从大鸟身上跳了下来,顺手扔出了一把叶子状的飞刀,瞬间收割了周围一圈士兵的生命。 她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这是战争开始的第二个月,地上已经有了红褐色的结块,躺在地上的竟已找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形,尽数是一些残破的肢体,甚至内脏。 乐千风脸色微微一白,小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就是战争啊。 她机械挥手格挡着周围不知何处刺来的长枪或刀剑,一时之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乐千风更是直接就怔在了那里。 小土一回身便看见有把长枪直直的对着乐千风胸口处刺了过去。 她一脚将自己身边的人踹开,一边用鞭子缠住那根长枪,一边将乐千风拉了过来。 “你不要命了!在战场上发什么呆?!” 鼻尖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周围是一声声震天的呼喊和惨叫声。 乐千风听到小土的声音,眼睛猛地睁大,很快回过神来,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一言不发的召唤出各色藤蔓将周围朝着自己涌来的羽国士兵缠绕起来。 小土神色冷漠的道:“你最好控制一下灵力的使用,毕竟我们距离申国的驻地不短。” 乐千风沉默,却下意识的控制住了几近爆发的灵气。 朝雨忽然出现在小土的肩膀,眉头紧紧的皱着,道:“主人为何忽然来到战场上。” 小土一边不停的收割着人类的生命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柳献的信念不就是在战场上么?” 朝雨看了看一脸木然的乐千风道:“主人又何必将他也带过来。” 小土无辜道:“我一时忘记了他只是个弱小的人类。” 朝雨抚额,表示自己已经无言以对。 小土掏出几张图纸,口中轻声喝道:“金,木,水,火,土,现!” 五只属性各异的虿鬼出现在小土周围,随即恶狠狠的朝着士兵扑了过去,所过之处人竟纷纷化作血水渗入地里。 虿鬼是毒虫之鬼,性情残暴凶恶,这五行属性的虿鬼是小土之前研究出的,五只一起可以构成阵法,各自行动能力也不弱。 第四十四章 花间争(十五) 朝雨看着小土,难得的有些愣神。 小土身上是一件艳丽的红色衣裙——她这一世经常穿着红色的衣服——手中握着一根红色的长鞭,偶尔将乐千风应付不来的人卷了摔给五只虿鬼。 她步履从容,脸上竟还带着些闲适的笑意,眼睛弯弯的,表情看起来纯真的像个孩子——她总是这么一副纯真的样子,就好像眼前的尸山血海不过是花园里颜色鲜艳些的花朵一样。 朝雨忍不住问道:“主人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吗?” 小土歪歪脑袋:“嗯,是第一次。” 朝雨表情有些难以置信,道:“那主人为何表现的如此……冷静?” 她其实觉得用冷漠形容小土更加合适,只是看着小土清澈剔透的眼睛便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她忽然发现小土是真的冷静,丝毫没有被战场的惨烈影响到情绪。 可是,她明明只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惨烈的场景。 朝雨看着小土纯粹的眸子,一时失了声。 小土似是挥鞭子挥累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然后并指在空中虚虚勾勒出一匹毛色雪白的马来,随即跃上骏马,正是红衣白马,少年意气。 她斜坐在马上,又召唤出五只不同属性的狼形野兽,漫不经心的指挥着它们屠戮着毫无还手之力的羽国士兵。 她和这个世界的人类不一样,他们是从小开始修炼,然后将灵气储存在身体里,然后利用身体里的灵力召唤出生物。 可是小土是活了几万年的妖怪,沟通天地灵气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因此即便是漫不经心,她也能将她召唤出来的动物控制的牢牢地。 小土满意的看着用起来十分顺手的几只动物,说起来自从开始进行任务,她还没能这么痛快的撕过人/妖呢。 上个世界安宁的不得了,偶尔有些不长眼的,也弱的很。这个世界虽然有机会厮杀,可是她身边却跟着一个人类,不能放开了手畅快的发泄一场。 倒是昨天将自己的真身告诉了乐千风,这个人类的反应她还算满意,小土想着,不禁转头看向在不远处神情冷凝的乐千风。 他明显看起来不及小土来的从容,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捏着画了灵物的纸张伺机而动,间或竟有空闲朝着小土这边看上几眼。 小土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周围本来被鲜血迷了神志的士兵压制不住恐惧的往后退开,将小土周围空出了一个圆圈。 小土晃着两条腿朝着乐千风招手:“哥哥,过来这里。” 乐千风一脸的纠结慢慢的靠近小土的方向,却又不进去小土周围空出的地方。 小土疑惑的道:“你怎么不过来呀?这边没有人来呢。” 乐千风此时早就没有了犹豫恐惧,衣摆下面尽数被血浸的艳红,衣服也被划出好几道口子,不过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大的伤口。 他将干脆利落的将长剑刺进眼前人的胸口,然后伸手将溅到脸上的血迹抹掉,眼角闪过一道流光,大声笑道:“我们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杀羽国的人,这时候躲在你那里有什么意思。” 小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浴血厮杀,朝雨无奈的抚了抚额,叹道:“主人,这乐千风原本就性格不定,主人又何必让他……” 小土看都不看朝雨,只笑眯眯的道:“难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朝雨无力的道:“主人……真是越发的任性了……” 小土无辜的摊手:“这不能怪我,任谁过了这么久太过安逸的生活看见这种盛景总归是有些兴奋的。” 朝雨:盛景?这算什么盛景?! #论主人三观堪忧作为一个器灵要怎么拯救# 这边小土和乐千风肆无忌惮的在羽国军队后方大闹,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处的异样并上报,于是正当小土觉得无聊的时候,远远的便见几条腾蛇风一般的划开人群向着两人的方向吹了过来。 小土坐直了身子望过去,还没见到人影,就见她召唤出来的剩余的七只野兽尽数化作了破碎的白纸在空中飞飞扬扬。 小土眼尾一挑,乐千风很是知机的靠近了小土,待灰尘散尽,一个华服高冠的老人立在腾蛇之上,面色不虞的看着他们。 小土眼睛眯了眯,这人,竟和之前的羽承王长相一模一样。 小土歪着脑袋,好奇道:“你们是双生子吗?” 眼前的老人神色微变,瞳孔骤然一缩,缓缓开口道:“阁下……是何人?” 小土不依不饶的问道:“你们是不是双生子?” 那人眉头一皱,他身后的亲兵模样的中年人大声斥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口出狂言,我们羽承王问你话是没听到?!” 乐千风看向中年人,眼中凶光毕露,中年人在他目光的逼视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越发的恼怒。 小土不理会他,盯着羽承王,道:“你就是羽承王?” 羽承王和小土对视,见她眸光清澈毫无畏缩之意,心中念头电转,口中道:“正是本尊。” 小土道:“那有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是谁?!他说他也是羽承王。” 那亲兵登时大怒:“放肆!这天下间唯一的羽承王便是你眼前这位大人,何人竟敢冒充?!” 小土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亲兵一眼,道:“你家的人怎么这么烦人?我问你话呢他但是急得不行。” 羽承王冷漠的目光扫过一脸怒色的亲兵,那亲兵脸色一白,诺诺的退到了后面。 羽承王神色平静道:“这世间竟还有人与本尊长相一模一样?本尊倒是从未听说过。” 小土脸上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漫不经心道:“这样啊,那许是我看错了吧。” 羽承王微微一点头:“想必阁下确实是看错了。” 小土“啧”了一声,羽承王又开口道:“只是本尊看阁下并非普通人,为何忽然出现在战场上?” 小土眉头一挑,诧异道:“难道不是普通人就不能出现在战场上了?” 第四十五章 花间争(十六) 听道小土的反问,羽承王脸色不变,反倒一副很是同意的样子点头道:“说的不错。” 小土一摊手,笑道:“所以说,偶尔来战场上玩一玩也不错。” 羽承王道:“正是。”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半晌,十分有默契的几乎在同一时间伸手各自召唤出了动物。 小土看着羽承王围绕的几只毒狼,忍不住撅了撅嘴,表情十分嫌弃的道:“啧,还不错嘛,居然不比我慢。” 羽承王的神色越发的慎重。 在他眼里,这个十几岁的少女性子妖异,能力诡潏,他许久都没有遇到过这种劲敌了,更何况此人还如此年轻,可比他这个老人家更有前途。 羽承王眼中划过莫名的神色,这世上有天赋的人不少,不过能成功的活到最后的可不多,恰好,已经有些他这么一个既有天赋又活得久的人,就不需要这些黄口小儿的存在了。 小土眼睛微微一眯,指挥着几只虿鬼对上羽承王唤出的动物,自己直接握着鞭子朝着羽承王甩去。 羽承王神色不变,脚下的腾蛇闪电一般灵活的向后退去,闪开小土的鞭子,趁机反手抽过旁边亲兵手里的长枪。 小土一击不中,停了下来,一下一下的将鞭子缠在手上一边笑道:“看起来又老又硬,反应倒是挺快的。喂,你的腾蛇哪里来的?” 羽承王眼睛里厉光一闪,也停下了动作,一手执长枪,另一只手手指从枪头的刃上缓缓划过,慢条斯理道:“小家伙年纪不大,性子但是刁蛮。” 小土不屑的“嘁”了一声,年纪不大? 呵呵。 愚蠢的人类。 她此时恰好将鞭子编的剩了一截,便拉在手里拽了拽,然后道:“看来你不想说……腾蛇再不济也算是半个神兽了,断不会被人类召唤出来。 说起来我以前见过的那个羽承王脚下踩的不过只是召唤出来的类似于腾蛇的玩意儿,没想到你的还是真家伙,看来,你比他还强上那么一些呢。” 小土一边说着,一边驱使着白马慢慢的朝着羽承王的方向靠近。 羽承王摸了摸胡子,忽然放声大笑,道:“你说的不错,我脚下踩的确实是真的腾蛇——那又如何?” 周围听到他所说内容的士兵顿时哗然。 这个世界的人类因为要召唤出各种动物用来战斗,因此对于统治着动物的神兽们十分崇敬,对他们来说神兽就相当于信仰,没想到羽承王居然敢把堪称信仰的存在当做召唤兽?! 那个之前一直对小土两人怒目而视的亲兵此时表情惊愕的看向羽承王,神色难看的朝着他质问道:“您怎么能将神兽踩在脚下?!这太过分了!” 羽承王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 亲兵愤怒的拿起兵器指向羽承王道:“羽承王,我等尊称您一声将军,对您一向敬服,只是关于腾蛇大人的事,您今天必须要给我等一个解释!” 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 “怎么能把腾蛇大人踩在脚下?” “腾蛇万望莫要怪罪……” 更有甚者直接朝着羽承王脚下的腾蛇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的忏悔着。 小土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羽承王脸色一沉,怒喝道:“够了!本尊做事也是尔等可以指手画脚的?” 那亲兵不依不饶的依旧质问着,非得羽承王现在给出个解释。 羽承王神色渐渐的不耐,听着亲兵喋喋不休的废话,眼中凶光一闪,竟直接将手中长枪刺向亲兵。 那亲兵没有防备,被刺了个正着,当下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喘息了几下便倒在了地上。 羽承王面无表情的将长枪拔出来,亲兵胸口的血不断的涌了出来,流在了地上渐渐的渗入到红褐色的泥土里。 周围的士兵惊愕的猛地往后退了一圈,一个看起来较为高级的军官沉着脸道:“将军这是何意?” 羽承王将长枪上的血液甩掉,漫不经心的挑眉道:“此人对本尊出言不逊,本尊教训他一下有何不妥?” 那军官神色几番变化,最终低下头道:“此人出言不逊,将军教训的是。” 说完竟直接退到了后方。 周围神色不忿的士兵也被他止住了动作。 小土见状,有些失望的道:“这就完了?” 她手舞足蹈的指着退到角落里的军官道:“难道这种时候你们不应该对这糟老头子群起而攻之吗?愚蠢!愚蠢啊!” 那军官抬头看了小土一眼,神色莫名。 小土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遗憾的咂咂嘴,朝着羽承王抱怨道:“你们家的人怎么都这么没劲儿的。” 羽承王傲然的环视了一周,道:“本尊在此,何人敢动。” 小土:“哦哦,好了不起哦。” 羽承王一噎,转回话题道:“阁下究竟是何人?来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小土耸耸肩,道:“告诉你但是也没什么影响,不过你的告诉我你们的事。” 羽承王眯着眼睛看了小土一会儿,笑道:“如此甚好。” 小土一拍手道:“成交。你要在这里说吗?” 羽承王看着她道:“阁下若不嫌弃,不如移驾本尊的帐篷?” 小土可无可不无的点点头。 乐千风紧紧的握着小土的一只手,一直默默的看着小土和羽承王周旋,眼中不时地爆发出不甘的神色。 见两人敲定了地点,他靠近了小土,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看这人不像是说话算话的,他的话不能轻信。” 他说话的温热的气息喷在小土耳朵,小土被弄得痒痒的,不自在的动了动脖子,道:“这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当然没打算相信他。” 乐千风眼里流光闪过,道:“那我们就这么跟着他走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若是到了那里就不好脱身了。” 小土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乐千风神色一怔,忍不住摇头失笑,过了好一会儿,他十分正经的道:“嗯,我等着你保护。” …… 第四十六章 花间争(十七) 羽承王实在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即使是战乱间,他也能把自己住的地方弄得精致华丽,就是审美实在不怎么样(;一_一),这满室的金银器具晃的小土眼花。 小土大大咧咧的盘腿坐在软塌上,乐千风在她身边站的跟一颗挺拔的松树一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精神却时时刻刻注意着羽承王的动作。 羽承王也坐了下来,挥退了倒茶的小兵后,帐篷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小土将茶杯递给乐千风,乐千风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过,小土眼睛弯了弯,自顾自端着茶杯浅啜着。 羽承王一边喝着茶,一边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小土,被茶杯挡住的嘴角划过一抹自得的笑。 他就不相信了,对方这种少年天才能有多大的耐性,这会儿倒是装模作样,只是不知道能装上多久。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土专心致志的喝着茶,偶尔抬头观察一下室内的摆设,再在心里嘲笑一番羽承王的审美,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并不见丝毫急躁。 就连站在一旁的乐千风脸色都毫无变化,甚至连动都不动。 羽承王眼睛眯了眯,此二人不但天赋上佳,性子竟也如此沉的住气,若是要与羽国为敌,那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不知过了多久,茶水已经渐渐的凉了,羽承王放下茶杯,若无其事的笑道:“不知阁下贵姓?” 小土也放下茶杯,笑眯眯道:“免贵姓柳。” 羽承王眼睛从小土脸上扫过,道:“哦?阁下姓柳?本尊倒是也知道一个姓柳的人。” 小土道:“是吗?天下姓柳的人何其多,你知道的是哪一个?指不定是本家呢。” 羽承王嘴角含笑,道:“说的正是。本尊知道的人,名讳柳承正。” 小土也笑:“那真是巧了。我家老头子名讳也是唤作柳承正。” 羽承王瞳孔微微一缩,心里犹豫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阁下竟是柳家少主,本尊眼拙倒是没有看出来。” 就见小土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道:“虽然说你确实挺眼拙的,不过……这世上竟没有人知道大名鼎鼎的羽承王还有个双生的兄弟,你不觉得这更让人吃惊么?” 羽承王眼中厉光闪过,心中决定了今天一定要让这大言不惭的黄毛丫头殒命于此。 小土忽然眯着眼睛,一副有些困倦的样子揉了揉眼睛,羽承王见状问道:“阁下莫不是不舒服?” 小土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道:“是啊,不舒服。” 羽承王道:“既然不舒服不如在此略作歇息。” 小土掀起眼皮子看他,道:“歇息?说起来我也正好有些累了。” 羽承王语气奇怪的笑道:“阁下尽管放心歇息。”就不用再起来了。 乐千风手握上剑柄,冷冷的盯着羽承王,眼中古井无波。 小土看起来困倦的不行,硬撑着眼皮看着羽承王。 羽承王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他站起来朝着小土走去,一边道:“牙都不齐嘴倒是利的很,小小年纪还是回去学校好好学习为好,没得在这蚍蜉撼树,贻笑大方。” 他说着走到小土面前,眼中闪过奇特的神色,忽然若有深意的道:“小丫头姿色倒是不错。”说着伸出手往小土脸上摸去。 乐千风脸色一变,正要上前,就见小土忽然坐起来捏住羽承王的手狠狠的掰了下去。 羽承王惨叫一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道:“你,你!怎么可能!” 小土松开他,嫌弃的甩甩手,乐千风不言不语的掏出帕子上前握住小土的手腕将她的手擦了一遍。 小土回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朝着羽承王嫌弃道:“本来还想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不过对我伸爪子这种事就不必了——我说,你们这些坏人,就不能有些新意吗?” 羽承王在脸面和性命间衡量了一瞬间,脸上一狠,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有刺客!来人啊!” 外面悄无声息,羽承王睁大了眼睛,脸色狰狞的道:“你做了什么?我的士兵呢?” 小土歪着脑袋,道:“你傻呀,我怎么可能允许有人打扰我的娱乐活动呢。” 羽承王忽然猛地跪了下来,朝着小土痛哭流涕道:“饶命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柳小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吧。” 小土没预料到这个发展,脸色一时有些愕然,半晌敬佩道:“没想到你竟这么不要脸,怪不得能混到高位还不被皇帝弄死……等等,弄死……” 小土若有所思。 羽承王跪在地上,一边哭着求饶,一边缓缓的和小土拉开距离。 小土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 羽承王眼看着就要退到门口,猛地暴起反身向着门口冲去,一边扔过几个召唤兽一边脸色狰狞的笑道:“贱-人!今日我若不死,来日必要你求生不得求死……” 小土默默无语的看着露出一副即将逃出生天表情的羽承王,忽然生出一丝怜悯之意,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狠狠地撞在了门上。 乐千风自觉的唤出藤蔓将羽承王召唤出的兽捆起来,然后过去一剑一个。 “彭”的一声,羽承王被撞的坐在了地上,他脸上狞笑还来不及褪去,就被这忽然的变故惊的怔在了原地。 他瞪着眼睛,眼珠暴突而出,暴怒的将门撞的“砰砰”作响。 “这不可能!!!为什么不开?!为什么?!!你!!!” 他猛地回头看向小土,脸色极其可怕,他猛地朝着小土扑过去,却被乐千风唤出的藤蔓止住了步子。 羽承王忽然“哈哈”的笑了起来,身边卷起了恐怖的灵力飓风,乐千风脸色一白,他再是天才,也比不上羽承王这种活了很久的老家伙的灵力来的深厚。 小土眼睛转了转,不知怎么弄出了一个泡泡,将乐千风圈了起来,没了灵力压迫的乐千风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被迫浮了起来,一向除了没有表情就是冷笑的脸上露出了懵逼的神色。 第四十七章 花间争(十八) 小土忍不住拍着桌子放声大笑了起来,乐千风这个表情实在是太呆萌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呢,也不枉她特意圈出这个泡泡。 乐千风被她笑的脸色发红,顿时整个人局促起来,这表现又惹得小土一阵大笑。 那边羽承王明显已经陷入了疯狂状态,身边爆发的灵气化作飓风将室内的摆件切割的七零八落,然后撞在被小土加了结界的帐篷不住的发出“砰碰砰”的声音。 小土看着羽承王疯狂的样子,忽然眼睛一亮,将朝雨叫了出来:“帮我看着他。” 朝雨猛地一出来,没有准备的差点被这飓风卷走,她挥舞着小翅膀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主人又做了什么?” 虽然这飓风不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可是她这小身子被风吹走了什么的听起来很没有面子的好嘛。 小土一脸无辜的摊手:“这可不能怪我。要完成柳献的心愿就得和羽承王对上,我只不过把这个时间提前了而已。” 朝雨固定了身形,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羽承王?这个人真的是羽承王?那主人刚来的那天撕的那个是谁?” 小土弯了弯眼睛,道:“不知道哎,所以我打算问啊,然后他太过激动于是……” 朝雨一噎,你这一问就把人问得暴走了? 她抽了抽嘴角,转移话题道:“主人唤吾做什么?” 小土鞭子往地上一甩,笑道:“我觉得这个羽承王很有意思,你帮我看着乐千风呗——别让他不小心被弄死了就好。” 她一边说着,解开了帐篷上的结界,同一时间,帐篷华丽的膨胀起来,然后“碰”的一声,整个帐篷被这爆发的灵气绞成了碎布片,各色的布片被卷在空中,让这灵气波动的轨迹显得清晰了起来。 围在帐篷周围的亲兵不防将军的帐篷忽然爆炸,一个个的被这灵气飓风绞的断肢碎肉散了一地。 那惨烈的景象没有被从帐篷里出来的三个人注意到,羽承王借助灵气浮在了空中,小土头也不回的朝乐千风道:“羽承王是我的,其他的靠你了,不要受伤。” 围在乐千风周围的灵气泡泡应声破开,乐千风轻轻落在地上,嘴角微微向上一弯,眼睛冷冷的扫过周围渐渐围上来的士兵,道:“不会受伤的。” 羽承王脸上身上满是鲜血,头发散乱的在空中浮动,华丽的金色和艳丽的红色在他身上交织着,长袍被过于膨胀的灵气吹的猎猎作响,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睛紧紧的看向小土,眼里散发出恶毒的光芒。 此人不除,誓不为人! 羽承王仰天一声长啸,竟一次性唤出了二十头毒狼,朝着小土围了过来,一双双发亮的眼睛露出嗜杀的光芒。 小土咧嘴一笑,口中喝道:“金木水火土!现!现!现!现!现!!!” 她这次召唤出的是一种看起来奇特的生物,周围人竟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来。 此兽人身羊面,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头大如鼓,其中一张大嘴占了一半。 小土灿然一笑道:“你实在应该感到荣幸,这可是我第一次召唤出这玩意儿呢。” 羽承王眉头皱了一瞬间,复脸上又露出狞笑,道:“不管你召唤出什么,你今天必须死。” 小土挑了挑眉毛:“那可真是又巧了,我也正想这么说。” 羽承王脸皮抽动了几下,一群毒狼朝着小土扑了过去。 小土的身影渐渐的被淹没在了狼群中,羽承王得意的仰天大笑。 小土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不是很理解你们人类。” 羽承王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小土近在咫尺的声音响起:“明明身体脆弱的一碰就碎,竟然还嘲笑学习武技的人。” 羽承王猛地回头,小土正完完整整的站在他身后一米处,他猛地朝后掠去,只可惜他这会儿没能来得及将腾蛇放出来,他后退的速度在小土眼里跟散步似的。 小土待他退出一段距离后,猛地将手中的鞭子甩了过去,奇怪道:“你是不是傻?明明我手中的鞭子适合远距离的打斗你还退的那么远,故意的?” 羽承王呼吸一滞,一时间竟觉得自己真的傻,他抽了抽脸皮,冷笑道:“无知小儿!” 小土撇撇嘴,鞭子卷住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荡起一阵尘土飞扬。 羽承王狼狈的爬了起来,小土慢悠悠走过去,用鞭子套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起来,正要说什么忽然耳朵微微动了动,她神色奇异的看向羽承王,忍不住怜悯道:“你完了。” 羽承王脸上一怒,小土补充道:“申国已经出兵了。” 羽承王脸色一怔,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申国兵力弱,若不是学院里那些家伙,早就被羽国踏为齑粉了,怎么可能有胆量主动出兵。 小土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道:“我猜你们军队里或许有申国的细作……或者就是申国的大将是个人才。” 羽承王挣扎了起来,小土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鞭子却还将他的脖子往上拉着,羽承王忍不住惨叫出声。 小土环视了一圈,发现乐千风一边召唤藤蔓,一边将剑术使得干净利落,看表情完全是正杀的兴起。 小土手肘撑在膝盖上俯身道:“其实我实在很好奇,你这种人是怎么当上羽承王的?这次还能被封为西征大将军?” 羽承王一脸恼怒,并不言语。 小土笑了笑:“不想说?没关系,反正我就随便问问。” 她说着鞭子用力一勾,羽承王被摔得反面趴在了地上,小土“啧啧”的叹着,然后鞭子毫不犹豫的落在了羽承王身上。 羽承王在地上滚来滚去,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原本华丽的金色袍子这会儿沾满了泥土和血渍,哪里还有一点刚开始气势凌人的样子。 小土玩了一会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回身朝着远处看起来仙气飘飘的老人招手,一边道:“你也太慢了吧!陆!院!长!” 第四十八章 花间争(十九) 仙风道骨的老头儿飘了过来,小土一扫他脚下,竟然也是只腾蛇,她歪着脑袋问道:“话说,是不是站在腾蛇上走路显得特别有仙气,所以你们一个个的老是把腾蛇当做代步工具?讲道理,人家腾蛇的攻击也不错嘛。” 陆无炎摸了摸胡子,笑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土撇了撇嘴,用鞭子将地上那一堆不明物体卷向陆无炎道:“喏,羽承王给你,这个毕业成绩如何?” 陆无炎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不明物体,愕然了一瞬间,抽着嘴角道:“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毕业生。” 小土笑的眉眼飞扬,回头朝着沉浸在杀戮中的乐千风招手道:“哥哥,不用杀了,我们已经毕业了哦~” 乐千风此时身上的血液粘稠的将衣服染成了深褐色,不过这血液可没有一处是他自己的。 他正挥舞着手中的剑,不停歇的收割着生命。 顺着小土的眼神看过去,陆无炎忍不住一惊,这戾气……很危险。 他暗自思量着,这怕是几近入魔了,怎么还可能听到柳家这女娃的声音呢。 正这么想着,却见乐千风直接停了动作,将剑举在眼前,从怀中掏出帕子想将剑上的血液擦干净,只可惜怀里的帕子也早就已经被血色浸透。 他遗憾的将帕子扔在了地上,就这么浑身浴血的朝着小土走了过来,所过之处竟无一人敢上前。 他走了过来,脸上满是血液,看不清神情,只余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显得越发的冰冷。 陆无炎眼中异彩连连,这人…… 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乐家那小子?” 小土掏出帕子在乐千风脸上抹了抹,有些已经干了的血渍抹不掉,小土有些不耐烦的将帕子塞给乐千风让他自己擦。 乐千风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虽然细微却被陆无炎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这小子了不得。 不,应该说,柳家这第三代继承人了不得! 小土听到陆无炎的问话,有些奇怪的看过去,道:“这不是废话么,这世上除了哥哥还能有人跟得上我的脚步?” 乐千风眼里笑意更甚,陆无炎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中却暗暗的为柳家的未来心惊。 继承人已经如此出色了,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同样出色的却又忠心不二的天才。 陆无炎神色不变,道:“你这一出去就是十年,倒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小土笑道:“你也变得越发的会装模作样了。” 陆无炎摇头苦笑,然后话锋一转道:“我已经将你们的所作所为都上报了陛下,陛下令你们和大军一起回京觐见。” 小土冷笑一声:“呵呵,好大的脸。”也不知道是在说皇帝还是在说陆无炎。 陆无炎:“……” 小土嫌弃的抽了抽陆无炎,道:“你很闲?” 陆无炎再次忍不住苦笑,道:“陛下垂询,我难不成要抗旨不尊。” 小土怀疑的瞅着陆无炎,陆无炎继续道:“我虽不惧,只是我身为院长……唉!” 小土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勉强道:“虽然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你就告诉他:对朝堂上的事儿我们都没兴趣。” 陆无炎忍不住看了乐千风一眼,乐千风自从过来就专注的盯着小土,连一个眼风都没有分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道:“既没有兴趣,你又何必来这战场。在陛下面前提了名字,再如此……” 小土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他道:“你这莫不是威胁我?” 陆无炎苦笑道:“我只是说出客观事实。就算你不在意,柳家的人就都不在意了?” 小土眼尾一翘,嘲弄道:“我的目的不过是让申国不被羽国覆灭。不过若是这皇帝非得作死的话,我也不介意让这位子换个人坐。至于柳家的人,爱怎么怎么。” 陆无炎忍不住再次瞧了乐千风一眼,小土道:“你不用看哥哥,只要我不想的事,哥哥就绝对不会做。” 乐千风终于舍得从小土身上分出了一个眼神,却看的 陆无炎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无奈的扶额,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跟怪物似的。 半晌他叹了口气道:“罢,你这性子,我早该想到的。” 小土无所谓的耸耸肩。 陆无炎又道:“你们这十年到处晃荡,乐家小子的名头传出来后,乐家的都挺想他的,好歹也是一家人,也合该回去看看。” 小土忍不住冷笑,回头看向乐千风。 乐千风眼中划过一丝冷光,冷声道:“不必,当时我离开的时候,我的家人就只剩下墨墨了。” 陆无炎心中了悟,他口中的墨墨想必就是柳献了吧,小土接下来的动作验证了他的猜测。 只见小土笑眯眯的想拍乐千风的脑袋,道:“嗯,哥哥也永远是我的哥哥。” 乐千风微微侧了侧头躲开,口中道:“头发不干净,会弄脏的。” 小土眼睛一瞪,陆无炎就抽着嘴角看着乐千风听话的微微低下头任由小土拍着脑袋,完全看不出来之前杀人如砍瓜切菜的残暴模样。 陆无炎忍不住感慨,这还真是……应该说是一物降一物还是什么锅就配什么盖呢。 他眼中也忍不住染上笑意,果然还是年轻人啊,又热血又桀骜,不过他们同这世上其他叛逆的年轻人不一样的是,他们的实力由得他们叛逆而没有人敢反对。 陆无炎摇头笑了笑,道:“该说的话我也带到了……” 他从怀里摸出两个勋章,递给小土道:“你们的毕业证明。” 小土诧异的挑了挑眉毛,道:“你还随身携带毕业勋章?” 陆无炎道:“怎么可能?不过我来的时候早就预料到了你会拒绝,便直接带着给你也就是了。” 小土将勋章扔到空中接住,复又举在眼前看了看,道:“你这个老头儿,很不错嘛。” 陆无炎笑骂道:“目无尊长。” 小土得意的挑了挑眉,侧头道:“那些蠢货要过来了,我们走了,后会有期。” 陆无炎一怔,问道:“你们去哪儿?” 小土回头一笑:“自然是——继续我们的冒险啊。” 看着乐千风和小土的背影,陆无炎脸上露出了奇异的微笑,年轻真好啊。 第四十九章 花间争(完) 小土侧着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乐千风,忽然道:“我拒绝了陆无炎你有没有生气?” 乐千风道:“没有。” 小土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道:“你们人类不是都讲究一个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吗?现在你已经强大到用不着我保护了。” 言外之意是你可以独自衣锦还乡了。 乐千风神情不变,道:“我不需要功成名就,我也没有乡,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想跟着你。” 小土听到他的话笑的灿烂极了,道:“这样的话,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只能是我的了啊,哥哥。” 乐千风回视着她,那一瞬间的眼神就好像跨越了时空,他仿佛听到那个精致的小女孩在月色下朝他伸出手,软软糯糯的叫着“哥哥”。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只有你了啊。 他就像被蛊惑了一般,抬起手,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到了小土的眉心,然后又从眉心沿着鼻梁渐渐的滑下,直到指尖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他才反应过来,受惊一般的收回手指,耳朵却悄悄的染上一抹绯红。 小土一直微微歪着脑袋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看,如果他有一丝的不愿意,那么她就…… 怎么忽然觉得就这么杀了他有些舍不得呢。 小土分心想着,下意识的否定了杀了他这个想法,就感觉乐千风冰冰凉凉的手指点在了她的唇上。 她一怔,看向乐千风——总觉得气氛哪里有些怪怪的。 来不及细想,就见乐千风忙不迭将手收了回去,她下意识的将他的手捉住,乐千风整个身形一僵,眼睛有些不敢落在小土脸上。 小土握住乐千风的手,挑着眉毛问道:“那么,你是同意呢还是拒绝呢?” 她已经决定了,就算这个人类不识好歹的拒绝了,她也要强制的把他绑在身边。 至于为什么—— 这么一个既听话长的还赏心悦目,又能照顾自己还知道自己是妖怪也没有什么特殊表现的人类,据她活了这么多年所知,简直是稀世珍品啊! 这不是十分合适的,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管家的不二人选么? 并且还是免费的! 小土愉悦的眯了眯眼睛,他都送上门来了她又怎么会拒绝。 乐千风被小土捉着手腕,白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的变红了,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视线在空中转转转,最终落在了小土的眼睛上,郑重的道:“如果你需要的话,这是我的荣幸!” 小土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明亮的眼睛越发的剔透闪亮,仿佛将这世上最美的红宝石装了进去。 小土放开乐千风,只觉得心情明媚极了。 朝雨忽然出现在她眼前,上下打量了乐千风几眼,意有所指道:“主人看起来很开心?” 小土诚实的点头:“对呀。” 朝雨眼神有些怪异,道:“为何如此开心?是因为这个人类跟着你走?” 小土依旧笑眯眯的点头。 朝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小土抬了抬眼睛,道:“什么为什么?” 朝雨道:“为什么主人如此在意这个人类?为什么要他跟着?为什么他跟着你就这么开心?为什么?” 小土诧异的看着朝雨,道:“你是不是……有些过于激动了……” 朝雨表情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皱着没有说话。 小土若有所思,半晌,她道:“因为我觉的这个人类还不错啊,不会碍事,还会给我做好吃的,一起冒险的话我什么都不用注意,等着他安排就好了。” 朝雨听着小土的描述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土没有注意,只说完了最后总结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管家吗?” 朝雨紧紧的盯着小土的眼睛,道:“只是管家?” 小土奇道:“不是管家还能是什么?” 朝雨脸上顿时变得五颜六色,小土斜着眼睛看她,朝雨纠结了半晌,袖子一甩,直接不见了身影。 小土莫名其妙的耸耸肩,不知道朝雨究竟脑补了些什么玩意儿。 不过她也不在意,把山海图掏了出来,铺开,然后手指在上面画画画。 乐千风看了她许久,忍不住道:“你在做什么?” 小土“啊”了一声,吐了吐舌头道:“这是地图,你把灵气逼到眼睛上就能看见了。” 乐千风依言,果然看见了浮在空中的卷轴,仔细一看,顿时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置信的道:“这是,整个大陆的地图?” 小土自然的点头:“嗯。我们现在在这里。” 她说着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两个绿色的小点点。 乐千风一脸的不可思议,小土手指在地图上圈了几下,道:“这里,这里,还有这几个国家我们都已经去过了,最后就剩下……” 她的手移到了离两个小绿点不远处的一片蓝色,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小土抬头看着乐千风,道:“哥哥,要不要和我去航海?” 乐千风眼中闪过一道光彩,看着她道:“海的另一边是什么呢?真是让人期待。” 小土和他相视一笑,道:“期待的话,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史书记载,柳家的第六十四代家主柳献的一生,堪称传奇。 她从小就表现出了不凡的天赋,在六岁那年就决定在大陆上漂泊冒险,同行的只有那个后来被称为柳献手中的绝世兵器的天才乐千风。 两个人游历大陆长达十年,所过之处无人不知两人天才之名,十年后出现在战场上,使得申国取得了压倒性的升级,从而走上了称霸大陆的道路。 之后她便带着乐千风离开了陆地,转而开始征战在大海上。 除此之外,柳献是世界上第一个提出将植物用于战斗的天才,并且成功了。 她的一生中,留下来许多传奇,她让这个大陆开启了新的纪元。 她提高了武者的身份,她让灵力的运用变得多样化……她取得的成就没有人可以超越! 自她消失在大海上之后,人们为了纪念她,便将她出发去冒险的那一天定为狂欢日。 在这一天,不管哪个国家,所有人都会离开家中,在街道中,在原野里,举办热闹的宴会,直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才会回到家里。 …… 第五十章 与天斗(一) 小土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睛,口中道:“哥哥,到哪儿了?” 朝雨浮在她眼前,面无表情道:“主人,上一个世界已经结束了。” 小土一惊,回过神来,揉了揉额角,道:“差点都忘记了,哥哥已经死了啊。” 朝雨看着她,欲言又止。 小土看着她纠结的表情顿时笑开了,道:“你在担心什么?” 朝雨没有说话。 小土起身推开门,朝着立在门口的侍女问道:“小少爷呢?” 粉衣的侍女十分恭敬的低头道:“回小姐的话,小少爷刚刚出门。” 小土眉头一皱,道:“谁允许他出门了?本小姐不是说过这几日不许出门吗?” 侍女惊恐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求饶道:“小姐饶命,小少爷非要出去,奴婢没有拦住。” 小土一扶额,忍不住沉默了一下,这一下更吓得侍女浑身打颤。 眼看着她就要晕过去了,小土无奈道:“起来吧,下次再犯……” 侍女赶紧磕头道:“谢小姐,奴婢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小土看她惶恐的样子道:“起来吧。小少爷没说去了哪里?” 见侍女一脸为难的样子,小土挥了挥手道:“算了我自己找。你们不用跟来。” 她扔下侍女唤出飞剑,在地图上找到上官云的所在地点,便踏着飞剑找了过去。 小土站在剑上,一脸纠结朝着朝雨抱怨道:“你看看这个上官晴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家里的下人看见她跟见了鬼似的,问个话都战战兢兢的。” 朝雨道:“上官家本就式微,父亲早逝,母亲不顶事,几个叔叔伯伯还对这丁点儿家产虎视眈眈,上官晴若是不强硬一点,怎么撑得起上官家?” 小土揉了揉脸,将属于这具身体上官晴的故事又拿出来复习了一遍。 这是一个听说有仙人存在的世界——听说修炼到一定境界可以呼风唤雨,最后渡劫成仙,虽然那水平在小土看来连在妖界走一圈都做不到。 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一个世家被放弃的少年。 少年因为天赋不好被从小定亲的未婚妻退了婚,又被赶出了家族。 很是落魄的过了一段时间后,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个上古仙人遗留下来的秘籍,恰好适合他这种体质。 这神特么的巧合——小土表示十分不屑。 少年得了秘籍,从此走上了称霸世界的道路。 之前退婚的未婚妻家族被啪啪打脸,未婚妻也巴巴的缠了上去,在一次舍命相救后被少年接受。 这一路上要财有人主动奉上,要势轻松组建,连路上遇见了一个美人也会对他一见钟情从此不能自拔。 偶尔有不长眼的路人碍了他的眼,直接就毫不客气的踩过去——这倒是成就了他见义勇为的侠骨丹心。 然后少年用了短短五十年的时间就成功的渡劫飞升了,哦,还顺手带着所有喜欢他的妹子们一起——粗粗算来也有十几个了。 然后这个上官晴——不是退婚的未婚妻,不是喜欢少年的蠢妹子,而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甲。这姑娘从小宠爱的弟弟上官云在某天逛街的时候围观了一下一对小情侣闹别扭的场景,然后被其中的女孩子当做让心上人吃醋的道具而拉过去强吻了一把。 说起来这种事情解释清楚了也就没什么事儿了,然而这女孩子的心上人恰巧就是那个后来称霸世界的少年! 这少年小时候被嘲笑的多了,性子就有些偏激,此时见了自己的女朋友当着自己的面吻了别人,当时就怒气爆发将上官云砍死了。 上官晴一直沉浸在修炼中,等她知道的时候,自家弟弟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她费了好大一番劲儿调查之后,知晓了凶手便走上了报仇之路。 结局很明显,人少年最后都成仙了那肯定是没有出什么事的——上官晴当天就步了自家弟弟的后路,被少年砍死了。 这么冤屈的死法上官晴怎么甘心?! 她弟弟不就是看了一把热闹么,竟将命都搞丢了?自己家竟也因此而被灭族! 于是她便愿意以灵魂交换,只求保住弟弟,抱住他们上官家。 上官晴的灵魂后来在世间飘荡,得知那个灭了自己族的少年最后成仙了,因此她也不要求报仇了,只求保住姓名既可。 …… 小土合上书,冷笑道:“这个上官晴的要求也真是低,白瞎了那暴脾气。” 朝雨无语道:“她都亲眼看见东方哲成成仙了,还怎么有勇气与他再对上?人家也不过是怕主人万一敌不过东方哲成又把上官家搭进去。” 小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猛地一看竟有些邪魅。 这具身体的长相和她以往附身过的人都不同。 上官晴身量高挑,纤腰长腿,胸脯饱满,脸型瘦削,下巴尖尖的,一双丹凤眼狭长上挑,嘴唇略薄,唇色艳红。 笑的时候眼角眉梢的风情没有一处不勾人的,不笑的时候那眼睛里就跟藏了利刃似的逼得人不敢直视——要小土说起来,这人这副样子,竟是比妖界的狐狸精还诱人。 这会儿这副皮囊里的人变成了小土,更增添了些神秘的气息,于是小土架着飞剑,以这么一副样子落在了那一堆人中间。 此时东方哲成似乎和他的小情人吵的正凶,小土落下的时候,那个绿衣的女子正准备拉起看热闹看的正得劲儿的上官云。 小土一落下,周围的人便一个个表情有些惊恐的往后退开了一圈,众人神色敬畏的纷纷问好。 “上官小姐。” 小土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周,顿时有些理解这女孩的想法了,瞅瞅这一圈人,除了大妈大爷小孩子,和上官云差不多年纪的汉子一个比一个长的随便,这里面忽然出现的上官云的脸真是显眼极了。 小土眼角朝着绿衣女子斜过去,冷声道:“敢问这位姑娘,拉着舍弟意欲如何?” 那女子一惊,松开了手。 上官云和上官晴长的很像,只是比上官晴下巴更圆润一些,眼睛也略圆,看起来倒是有些可爱。 他看见上官晴,顿时笑的开怀,道:“姐姐,你出来玩哦。” 小土:“……” 东方哲成一见小土眼中便闪过惊艳的神色,他看了上官云一眼,笑的颇有些温文尔雅道:“这是令弟?” 小土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一脸的“你特么这不是废话”的表情。 东方哲成啪的一声,打开了不知何时拿出来的折扇,笑道:“在下东方哲成,这是在下的妹妹程绿衣。不知姑娘芳名?” 第五十一章 与天斗(二) 小土狭长的眼睛眯了眯,看起来神色竟有些慵懒,她道:“东方公子?刚那么多人叫我上官你莫不是没有听到?” 东方哲成神色一僵,随即又笑道:“在下想亲耳听到上官姑娘说出你的名字。” 他说着含情脉脉的看着小土,眼底深处写满了势在必得。 小土皱了皱眉,拉着上官云直接转身走了。 这个东方哲成是被这个世界气运庇护的天命之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这会儿还没有什么冲突,最好就这么了结了这件事。 不过——若是这个东方哲成要是敢惹上来,那她可不会顾忌什么天命不天命的——她这种妖怪,最擅长的,可不就是与天斗么! 见小土傲然离开的样子,东方哲成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周围有人议论纷纷: “瞧瞧,这人竟问上官小姐的名字呢。” “上官小姐可不是会给人面子的人。” “说的也是,这些年被上官小姐教训过的登徒子都有好几十了。” “这个登徒子还好没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 …… 听到周围的议论,东方哲成本来阴沉的脸色渐渐的平缓了起来。 他就说,他如此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这个上官竟然敢如此不给他面子,原来是把他当做登徒子了。 东方哲成“啪”的一声将折扇合起来,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没关系,只要那位上官小姐见识到了自己的能力,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那个程绿衣眼神幽怨的看向东方哲成,拉着他的袖子娇娇怯怯道:“哲哥哥,上官小姐带着弟弟已经离开了。” 东方哲成一回头,就见少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仰起,一双眼睛水雾雾的,一副怕被自己抛弃的样子,心里顿时软了下来。 他将女子一把揽进怀中,调笑道:“怎么?小仙儿吃醋了?” 程绿衣顺势搂住了东方哲成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期期艾艾的道:“上官小姐倾城绝艳,我哪有什么吃醋的资格……还说人家是你的妹妹,哼!” 东方哲成看着程绿衣小鸟依人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小脸上写满了失落幽怨,心中的大男子主义顿时得到了满足,哈哈大笑道:“可不是我的情妹妹,嗯?别不开心了,宝贝儿在我眼里也是美极了……尤其是在我身下呻吟的时候。” 东方哲成一边说着,手从程绿衣腰上滑了下去,也不顾是在街上,就抓着程绿衣挺翘的屁股揉捏了起来,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胯下甚至还往前顶了一下。 程绿衣“嘤咛”一声,直接软倒在了东方哲成的怀里。 …… 小土一路面无表情的回到上官府,上官云就时不时觑着她的脸色,一副忐忑的样子,等回到府里,更是一副眼泪汪汪,看起来泪水随时都能飚出来。 小土无奈的戳着他的额头,道:“不是说了这两天少出门吗?栖凤城举办了一场拍卖会,修真界许多人都赶去参加了,我们这个城市恰好是东方各地通向栖凤城的必经之地,哎……” 上官云见她叹气,顿时整个人缠了上去,抱着她的胳膊直撒娇:“姐姐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小土眉梢一挑,斜睨着他道:“你哪里错了?” 上官云委屈的嘟着嘴,道:“我不该不听姐姐的话,擅自出府……可是府里真的很无聊嘛。” 小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捏着他的脸颊道:“你还有理了?” 上官云一看自家姐姐笑了,顿时更加来劲儿了,理直气壮的道:“就是嘛。姐姐你老是在修炼,都没有人和我玩儿。” 小土无语道:“不是还有那些丫头小厮吗?” 上官云笑道:“他们都不好玩儿。一个个的生怕我摔着伤着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小土:还不都是你姐姐太凶残了。 她拍了拍上官云的脑袋,忽然道:“小云想不想修炼。” 上官云果断摇头:“不想。我又没有天赋,就算修炼也是浪费家里的东西。” 小土沉默了一下,道:“不用管浪费不浪费,你就告诉姐姐你想不想修炼?想不想变得强大?想不想变得能呼风唤雨?” 上官云低下头,沉默了起来。 小土盯着他的头顶看了一会儿,忽然温声道:“姐姐知道了。” 上官云抬头看她,浅棕色的眼睛里映出小土的样子,神色专注极了,他轻轻开口道:“我想修炼!我想变得强大!我想让姐姐不要那么辛苦!我想像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保护姐姐!” 小土有一瞬间的愕然,上官云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水珠从眼角漫了出来,上官云一把将它抹去,继续道:“我不想姐姐这么辛苦,我不想姐姐努力修炼的同时还要支撑起这个家!明明,明明……”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如果不是我的拖累,姐姐明明可以被栖凤山收为弟子的……” 小土定定的看着他,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又有些好笑,她一把将哭的跟个孩子似得的上官云撸进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道:“哪有哪有这回事儿?人家栖凤山根本就没有看上姐姐,姐姐才留在家里的。” 上官云眼泪汪汪的抬头看她,哽咽着反驳道:“才没有!姐姐是家里最有天赋的人!” 小土不禁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他脸蛋上还挂着泪珠,表情有些愤愤的,圆圆的脸颊鼓起来,看起来可爱极了。 小土一个没忍住伸出手戳了戳上官云的脸颊。 上官云顿时叫了起来:“姐姐!” 小土给他擦了擦眼泪道:“好啦好啦,这么大的人了还哭羞不羞。” 上官云猛地脸上泛起红云,他捂着脸颊气急败坏道:“我,我这是意外!” 小土:“嗯嗯,意外意外,姐姐理解。” 上官云无语的盯着她。 小土看他心情平复了,将他拉着坐下道:“姐姐从来没有觉得你是拖累。 姐姐只是在努力,努力让家里变得更好,努力让你快快乐乐的生活。 所以,如果不喜欢修炼的话,那你只要每天笑着就好了。姐姐啊,每天只要看着你的笑容,就感觉做什么都有力气了。” 上官云眼神坚定了起来,他认真的道:“我要修炼!” 第五十二章 与天斗(三) 小土看着上官云没有说话,上官云神色十分郑重:“姐姐,我想修炼。” 见小土张口要说什么他摇了摇小土的手抢先说道:“我知道姐姐不觉得我是拖累,可是我不想看着姐姐这么辛苦。 更何况……我是男子汉嘛,姐姐就应该由我照顾!姐姐作为女孩子才应该每天笑着就好了!” 小土“噗”的笑了起来,眼看着上官云又要恼羞成怒了,赶紧笑道:“我们小云这么看起来果然很男子汉!” 上官云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 小土侧了侧头,道:“不过,你若是真的决定了要修炼的话,姐姐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上官云坚定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很辛苦,我不怕。” 小土有些感慨的看着上官云,才十七岁,在这个世界才算是个孩子。 可是上官晴啊,你看,你一直放在羽翼下保护的孩子也有一天能成长为值得依靠的男子汉呢。 小土想着,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上官晴将他保护的太过的话,上官云也不至于毫无反抗的被东方哲成杀了。 想必上官晴之后也会后悔她的做法吧。 不过若是踏进了修仙的世界,就再也没有以前的悠闲与安逸了呢。 她将上官云带到了上官家的练功房,两个人分别盘腿坐在蒲团上,小土神色变得严肃。 “在修炼之前,我有必要让你了解一下修真界的知识。首先,告诉我,你眼里的修真界是怎么样的?” 上官云歪了歪脑袋,迟疑道:“修真界?” 小土:“……这个修炼的世界统称为修真界。” 上官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嗯……我眼里的修真界……努力修炼,然后成仙?” 小土抽了抽嘴角,道:“更详细一点?” 上官云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嗯……拜一个师傅,然后学习修炼的功法,嗯……还有仙丹……吧?” 小土点点头,道:“对,你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修炼的功法。 修真界的人很多,可是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成仙,有的人不能呢?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功法的限制。 修真界功法很多,这些功法也是分等级的,有的只能到筑基,有的能到化神,只有最高等的修炼功法才能让修真者一次性修炼道大乘期然后渡劫成仙。” 上官云弱弱举手:“那个,姐姐,筑基、化神、大乘是成仙之前的等级吗?” 小土一怔,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道:“是的。修真的等级划分为练气、凝神、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一共九个境界。” 上官云兴致勃勃的问道:“那姐姐是什么等级呢?” 小土笑道:“姐姐属于金丹期。”虽然是她来了之后才结成的金丹…… 上官云皱了皱鼻子,道:“啊,这么低?才第四个!” 小土:“……” 她想了一下,虽然不能太打击这娃的积极性,但也不能让他觉得修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这么想着,小土有些严肃道:“我必须要强调一下。” 上官云茫然:“什么?” “修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世间修真者成千上万,可是这其中最后成仙了的,寥寥几人而已。” 上官云有些惊讶:“为什么?” 小土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因为这其中大部分,死在了修仙路上。” 上官云瞪大了眼睛。 小土道:“修真原本就是与天斗。能在天道下坚持住的人很少,更有些人自觉成仙无望,就想方设法的延长寿命,然而原本就逆天而行,想要再延长生命又谈何容易……” 小土忽然神色有些奇异。 她这种在无数个世界里穿梭,岂不是另一种延长寿命的方法? 小土若有所思的手指在膝盖上轻点着,陷入了沉思。 虽然她属于妖怪,不过他们妖界的人普遍比较长寿,反正她活了这么久,整个山脉中死去的妖不超过十个。 更何况她干娘朱雀听说从开天辟地那时活到了现在,看样子还能再活这么久…… 不过这种方法若是被一般的修炼者知道了,那可真是有趣了。 那个将自己从天道下救出来了的人,究竟是谁呢…… “姐姐?姐姐!” 上官云看小土许久不说话便叫了起来, 小土回过神来:“呃?啊?啊?怎么了?” 上官云一脸的担心:“怎么说着说着忽然发起呆了?姐姐是不是太累了?” 小土:“不,并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上官云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还以为姐姐最近太辛苦了。” 小土道:“没有——刚说哪儿了?” 上官云眼睛闪亮亮的,道:“说到延长寿命了。” 小土点了点头道:“嗯,延长寿命——有些人会用一些特别阴损的法子延长寿命。” 上官云道:“什么阴损法子?” 小土斜睨着他:“怎么?你问这个也要试试吗?” 上官云眉头皱的紧紧的,道:“我才不会。” 小土慢条斯理道:“告诉你也无妨,最常见的大约就是夺……呃,是血祭。” 她本来想说夺舍,但是忽然想起来自己虽然是个原主签订了契约,可是用了别人的身体,也算是夺舍了。 这么说出来的话用觉得哪里怪怪的。 上官云道:“血祭?是那种用牲畜的鲜血献祭的方法吗?” 小土道:“是用鲜血,可是不是牲畜的,而是人的鲜血。” 上官云一惊:“什么!” 小土挑起眉毛,有些恶意的道:“并且,还是修真者的鲜血!” 上官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大家不能一起修炼吗?” 小土有些嘲弄的笑着,道:“一起?修真界的资源就那么多,一起修炼的话又怎么够用?” 上官云语塞,又道:“非要血祭的话,就不能用牲畜的血吗?” 小土道:“牲畜的血又怎么比得上修真者的血有灵气。” 上官云一脸被打击的三观碎裂的表情,嘴里喃喃道:“这也太残忍了。” 小土抚着袖子上的褶皱,笑的云淡风轻:“残忍?那真是对修真界最恰当的形容词了。” 第五十三章 与天斗(四) 上官云一脸的难以接受。 小土面无表情的道:“觉得不适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上官云捏着拳头,看着小土,半晌道:“我竟不知道。” 小土挑起眉毛看着他,心里莫名觉得有一些失望。 上官云语气有些颤抖:“我竟一直都不知道……” 他将衣服握的紧紧的,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他竟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一直生活在这样残酷的世界,只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这个家! 他为以往偶尔觉得羡慕的自己觉得羞愧! 小土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道:“没关系。不喜欢的……” “不是这样的!” 上官云猛地抬头大声喊道。 小土有些诧异的挑眉看向上官云,只见上官云嘴唇有些颤抖,深深几个呼吸之后,他垂了垂眼睛,神色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他十分镇定的道:“我可以的。” 小土沉默了一下,道:“你确定?” 上官云点了点头。 小土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她神色一整,道:“很好。” 她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扔给上官云,道:“喏,先将这个记住,有什么不会的再问我。” 上官云一脸懵逼:“啊?” 小土斜着眼睛:“有什么问题?” 上官云摇摇头,将册子捡起来认真的背起来。 小土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心里不断的盘算着。 首先要让上官云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嗯,虽然这货资质差了点,不过在她手里,可不管什么资质。 若是他能按照自己给的方法好好修炼的话,虽然时间可能会久一点,但是一定可以成功的渡劫成仙。 于是上官晴的一个愿望——完成! 然后……关于上官家。 小土摸了摸下巴,她还没有试过管理这么大一个家族呢。 上一世的柳家虽然是个上古世家,然而自己有一大半时间和哥哥在各处流浪冒险,偶尔回到柳家也是一个吉祥物的存在,因此对于这种事情,她还真没有什么经验。 不过,在她看来,这个上官家,也没有什么要管的。 自从上官晴她爹死了之后,偌大的上官家四分五散,上官晴的叔伯之类的亲戚没过多久就提出了分家,将这一个乱摊子留给上官晴。 自家母亲不顶事,一心沉浸在丈夫死了的伤痛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上官晴也是要强,为了不让人看轻,也为了自家弟弟,上官晴放弃了成为栖凤山某长老亲传弟子的机会,留在了上官家。 好好一个姑娘家,为了更具威严一些,把自己变得人见人怕。 这么想着,小土顿时觉得上官云看起来十分的不顺眼。 这么大的人了,上官晴不说,他就不知道上进。 整日里也不知道学点有用的,简直整个生活在象牙塔里,性子天真的不得了,没有一点身为弟弟的自觉性。 不过……小土不屑的撇撇嘴,也是上官晴乐意宠他,将他宠的不谙世事。 …… 等等,想着上官家的事儿呢怎么又想到上官云了? 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小土又将心思拉回到如何管理上官家的问题上。 直想的脑袋疼都没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小土恨恨的一挥手:“哼,这要在妖界,若是有不听话的,打到他听话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啊……人类果然十分麻烦啊!” 朝雨叹着气现出了身形,道:“主人,对于这件事,吾有个提议。” 小土:“说来听听。” 朝雨道:“人类不是有账本嘛,主人将上官家的账本拿出来看看不就清楚了。” 小土摸着下巴看着朝雨,一脸的赞赏:“没想到你偶尔还是很有用的嘛。” 朝雨:“……说的好像我平时很没用一样……” 小土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朝雨翻了个白眼,钻进了戒指。 小土看着手上的戒指若有所思,总觉得朝雨出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呢。 小土瞟了上官云一眼,见他十分专注的念念有词着,随手布下了一个结界,便出了练功房。 小土唤来上官家管家。 管家是一个老婆婆,听说是看着上官晴她爹长大的,嗯,资历很老。 小土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精神的老婆婆,眨了眨眼睛——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老婆婆姓金,上官晴一般叫她金奶奶。 她进来十分恭敬的朝着小土行了一个礼,道:“小姐唤老奴有何吩咐?” 小土笑了一下,将金奶奶拉着坐在椅子上,道:“奶奶坐下说。” 金奶奶眸光一闪,打量了她几眼,笑道:“小姐唤老奴金婆就好,哪里当得一句奶奶。” 小土道:“奶奶从小看着我父亲长大,我也是奶奶养大的,怎么当不得了?” 金奶奶脸上的周围舒展了开来,笑道:“小姐也长大了——可是有什么事?” 小土点了点头,道:“我今天让小云修炼了。” 金奶奶脸色微微一变,道:“怎地突然就……?” 小土道:“今天小云在街上的时候,遇到了两个修炼者,我看他……” 金奶奶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小土的手背道:“唉……这孩子……也好。小云若是修炼了,也能帮的上你的忙了。” 小土嘴角微微一扯,垂着眼睛道:“哪里用的到他帮忙,他只要能好好的便好了。” 金奶奶感慨的道:“真是辛苦你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道:“家里这么乱,几个叔伯也……母亲又是那个样子,也唯有我站出来了。” 金奶奶摇了摇头,怜惜的摸着小土的头发道:“你当时应该去栖凤山的。” 小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我若是去了,家里要怎么办?” 金奶奶沉默了半晌,叹道:“终归是我们拖累了你。” 小土道:“说什么拖累不拖累,我从来不觉得家里是拖累,我很乐意看着大家能露出笑容,再累也没有关系。” 金奶奶忽然就拍着大腿,哭的老泪纵横:“好孩子啊!苦了你了!” 小土给她擦了擦眼泪,道:“不苦,上官晴从来不觉得苦。” …… 第五十四章 与天斗(五) 辛苦什么的……上官晴这个家伙,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啊。 这个人,可是一心只想着怎么保护上官家,那些不必要的、软弱的情绪,在她选择支撑起这个家族的时候,就已经被抛弃了。 …… 小土嘴角露出一个平淡的微笑。 虽然不怎么喜欢上官晴的这种要强的人,不过,这种性子,怎么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就是了。 …… 待金奶奶情绪平复了,小土给她擦了擦眼泪,金奶奶慈祥的笑道:“我们小姐长大了啊。” 小土脸上神色柔和了一瞬间,点了点头。 金奶奶这才想起了正事,不禁问道:“小姐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小土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奶奶得空将家里近几年的账本整理一下,我想看看。” 金奶奶点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去,老奴早就准备好了。” 说着金奶奶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惜家主从来不看。” 小土一怔,颔首道:“这些年来真是多亏金奶奶了。” 金奶奶笑着下去了。 没多久,她就遣人搬着几个箱子又回来了。 小土抽了抽嘴角,道:“这些都是?” 金奶奶道:“这是近五十年的。早先家主还在……他一向不大管这些的。” 小土:“……” 嗯……现在说不看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看着金奶奶欣慰的老脸,小土觉得,她还是慢慢的看吧。 一挥手让众人各干各的事儿去,小土大马金刀的往桌子前一坐,哗啦啦将账本翻开,拿出了新的账本,火速的看了起来,另一只手提着一只毛笔,打算将有问题的地方一一记录下来。 没翻几页,小土眉头一皱,心里极快的一番计算,提笔,然后发现…… “啊……我不会写人类的字!!!” 瞪了好一会儿眼睛,小土才反应过来这个惨痛的事实,将朝雨唤出来,小土一脸的生无可恋。 朝雨诧异道:“主人为何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小土幽怨的看了她一眼,道:“虽然看账本了解家族走向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然而……” 朝雨迷惑道:“怎么了?” 小土将账本扔给朝雨,面无表情道:“我不会写人类的字。” 朝雨:“……” 忘记了。 她抽搐着嘴角,半晌,问道:“那主人意下如何?” 小土:“呵呵。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喊你出来做什么?” 朝雨无语了一下,迟疑道:“……要不……先练字?” 小土看着朝雨,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朝雨讪讪的笑了一下,小土当机立断道:“你替我写!” 朝雨:“……” 两个人互相瞪着眼睛看了半晌。 朝雨勉强道:“吾写可以。但是主人也应该学习一下人类的文字了,不能每次都需要吾的帮助。” 吾是不可能一直跟在主人身边的啊。 小土一摊手:“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这不能怪我。之前一直没有能用的到文字的地方,就没想到这种事情,谁知道上官晴还能留下这么一副烂摊子。” 朝雨果断道:“虽然如此,但主人也是该学习一下了。总之,这个世界是修仙世界,人类的平均寿命较高,主人可以利用闲暇时间适当的学习一些人类的技能。” 小土爽快的点头:“可以啊,但是这一次你得帮我。” 朝雨:“……这是自然。” 小土将崭新的账本丢给朝雨:“喏,我给你念,你写。” 朝雨抱着比自己还高了一大截的毛笔,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她这么小的身子怎么可能用这么大的毛笔写字啊!!! 小土也发现了这件事,顿时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发。 朝雨眉毛动了动,将账本在桌子上铺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毛笔,镇定道:“主人可以念了。” 小土新奇的看着她手中的小毛笔,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是你的笔吗?写出来的字会不会太小了?对了,这是上官晴的字体,你会不会写一样的?” 朝雨平淡的瞥了小土一眼,道:“主人尽管念就是了。” 小土挑了挑眉毛,道:“如此甚好。” 说着,将账本拿出来,将有问题的地方一条一条的念了出来。 “这里,第五纪元六七二年,上官涂无故支出上好筑基丹五颗。啧啧,真是了不得了哦~ 同年上官力……” …… 小土一条一条的念出来,语调平稳,神情冷凝,越念脸上的表情越是兴味,声音却越冷。 朝雨也神情严肃的在虚空中挥笔,将小土提出的不合适的地方一一记录下来。 这账本一整理就整理了两天一夜。 将最后一本念完,小土顺手将它往桌子上一扔。 这会儿桌子上乱七八糟的账本堆的到处都是,只有朝雨写字的那一片干干净净。 小土往椅子上一靠,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这个上官家真是有趣。” 朝雨扔下笔,点头表示同意:“确实,没想到上官家几十年前还是个大家族呢。” 看着小土脸上饶有兴趣的笑意,朝雨笑道:“或许分家的那些人应该庆幸一下?” 小土眉毛微挑,眼睛瞥向朝雨,眼中波光流转,那眼神端的妩媚多情。 朝雨怔了一下,小土道:“庆幸?多活了几十年,确实应该庆幸。” 朝雨:“……等等,主人你莫不是?” 小土站起身来,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朝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现在可是上官晴!” 朝雨忙将重新记录过的十几个账本整理好,含笑看着小土推开门,表情十分霸气的对站在门口的小厮吩咐道:“将府内所有人都叫过来!” 小厮略微诧异的抬头看了小土一眼,见小土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过来,顿时呼吸一滞,低头诺诺应是。 朝雨摇了摇头,内心替上官家的众人默哀了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小土也不在意,将四扇门尽数打开,然后回身坐在了主位上,明亮的阳光恰巧一直照到了主位上,小土就慵懒的坐在那里,一只手撑在下巴,眉目如画,衬着这金色的阳光,竟艳丽的教人不能直视。 第五十五章 与天斗(六) 很快,府内的人都聚集在了院子里,小土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向院子里整整齐齐的站的满满的人影,慢慢的笑了起来,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啊。 金奶奶站在首位,恭敬朝着小土行了一礼道:“小姐,府内所有人已经都在这里了。” 小土侧了侧头,声音清清脆脆,道:“确定所有人都到了吗?嗯?” 金奶奶迟疑了一下,道:“确定。” 小土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是吗?” 她说着站起身来,脚步轻盈的走出了房间,走到了站在第一排的一个女子面前,她伸出手指将女子的下巴挑了起来。 女子抬起脸,眼睛直直的对上小土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涟漪。 小土道:“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睫毛颤了颤,道:“奴婢唤作上官妙。” “上官妙?你姓上官?” 上官妙声音十分沉稳的道:“家父有幸被家主赐了姓。” 小土松开了手,道:“如此……以后你便是我上官晴的管家了。” 上官妙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出现了变化,她有些迟疑的眼神扫了金奶奶一眼。 金奶奶脸色明显的一沉,神色极其不悦。 小土并没有在意金奶奶的脸色,只是挑了挑眉毛,反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上官妙收回目光,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她微微侧了侧头道:“奴婢荣幸之极。” 小土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到众人的正前方,朗声道:“你们可都听到了?以后上官妙便是我上官晴的管家了!” 众人一时之间没有人言语,小土眼睛暗了暗。 金奶奶神色不悦道:“小姐!恕老奴多嘴,您此中做法实在太过儿戏了!” 小土饶有兴趣的眼神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金奶奶脸上,她似是不确定的问道:“这么说来,金奶奶有意见?” 金奶奶掀了掀眼皮,道:“老奴哪有什么意见!只是作为跟着家主一路走来的管家对上官家的未来提出一点担忧而已。” 她看着小土的眼神带着责备,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任性的孩子。 小土忍不住笑了出来,狭长的丹凤眼波光潋滟,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好似上好的羊脂白玉,艳红的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定定的看着金奶奶,道:“这么说来,金管家对于上官妙成为继任这件事是没有意见了?” 金奶奶不言语了,院子里的众人皆小声的议论起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姐怎么真么对金管家讲话?” “真是太过分了!” “是啊!金管家对上官家忠心耿耿,小姐怎么能这样!” “是啊,家主走后……唉!” “唉!” 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响起。 金奶奶老神在在的微闭着眼睛,余光扫着小土脸上的神色,脸上做出一副无奈又有些失望的样子。 小土看着她,目光带着一些别样的意味。 金奶奶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以往冲动脾气又暴躁的上官晴今天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不对劲儿! 自那天开始一直就不对劲儿! 先是和自己商量都没商量就擅自让上官云开始修炼——是因为上官云在街上遇见修真者萌生了修炼的想法,这勉强能解释。 又将自己叫过去把账本要了过去——难道这几十年的账本她这两天就看完了?! 这绝对不可能! 金奶奶瞳孔忍不住收缩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将小土打量着。 明明还是那个人,一副张扬的样子,分明就是个被惯坏的孩子,只会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不一样了! 眼神,不一样了! 之前的上官晴眼睛再是冰冷,眼睛深处也有着一些温暖与软弱。 可是——眼前的上官晴不一样! 她的眼睛十分清澈,清清亮亮的,好像一眼就能看透的样子,有着不像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纯粹,猛地一看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感觉。 然而更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金奶奶呼吸不禁滞了一瞬间,她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意。 告诉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她听着周围议论纷纷的众人表达着不满,顿时镇定了下来,她抬手摸了摸鬓角,脸上的神情一时间看起来有些奇异。 小土嗤笑了一声,眼神倏的冷了下来,她道:“你们莫不是不记得你们究竟是谁家的家仆了?” 议论声猛地小了起来。 上官妙面不改色,声音沉静道:“我等自然是上官家的家仆。” 小土眼神扫向后方,那纷纷的议论声渐渐的小了起来。 小土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嘲讽的神情。 上官晴,你要我护着的,就是这么一群渣滓?! 那还真是让人,提不起劲来。 小土突然就觉得没了兴趣,转身,向着院门口走去,上官妙不言不语的跟在了她身后。 这么多的人,还没有一个上官云让人觉得有趣。 还没有走出院门口,一个有些高昂的声音叫了出来。 “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将我们召集过来,就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又任性的事情?” 小土停下了步子,上官妙神情一冷,看向说话的青年,声音平稳的毫无起伏的道:“上官昭永,你逾距了。” 小土挑眉看了上官妙一眼,然后看向叫做上官昭永的青年,道:“你叫做上官昭永?” 上官昭永脸色猛地涨红,他硬着声道:“正是。” 小土眼睛一眯,手中蓦地出现一根火红的长鞭,抽向了上官昭永。 上官妙瞳孔猛地收缩了一瞬间。 上官昭永一声惨叫,从人群中滚了出来。 小土面无表情道:“谁给你的勇气?敢这么对本小姐讲话?” 周围一阵阵的抽泣声,整个院子里竟忽然安静的只余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 半晌,金奶奶脸色愤怒的道:“小姐!容老奴直言!您这么做太过分了!” 小土用鞭子将上官昭永卷到上官妙脚下,然后看向刚刚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金奶奶,忽然笑开了脸。 第五十六章 与天斗(七) 上官晴原本是不大笑的,更何况像小土这么张扬的笑。 精致的眉眼瞬间弯了起来,眼角却透出一股冷冽,嘴角高高的翘起,衬着身上那件裙摆上一大片殷红花团的墨黑长裙,那一瞬间妖艳又冷冽的神色,唬的众人皆滞了呼吸。 她看着金奶奶,语气轻飘飘的道:“金管家这是对我有意见?” 金奶奶一张老脸拉的老长,眼神闪了闪,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道:“小姐莫要嫌弃老奴多嘴,最近小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您这么做,对得起逝去的家主!对得起夫人吗?!” 小土脸一沉,冷声道:“谁告诉你我爹死了的?!他不过是几十年没有回来你们就这么一副样子。我倒是想问问——” 她说着冷笑起来,目光漠然的从众人脸上划过,道:“你们这么做,对得起我爹么?!” 众人一时之间默然,有人羞愧的涨红了脸。 小土收回目光,嘲弄道:“莫不是觉得我年纪小,你们就可以在我上官府肆意妄为?呵呵!还真是让人寒心呐,你们之中,哪一个没受过我爹的恩惠的?这会儿他不过是失踪了些时日,便一个个的如此作为,真当我上官家没人了?!” 朝雨兴致勃勃的坐在小土肩上看着热闹。 还没见过小土不直接上手倒是讲道理的时候。 不过……什么叫失踪了些时日?明明上官名轩都不见了好几十年了好嘛。 众人听着小土的指责,脸上越发的羞愧。 有人忍不住道:“大小姐说话也忒难听了些。家主确实对我等有恩,我等感激不尽。然而他十几年下落不明……” “是啊,小姐也该死心了。” “府中无人主事,连二老爷都离开了府,上官家……唉!” “说的是啊,夫人如今深居简出。小少爷性子又天真的紧……” “唉……” 小土简直要被这些人逗乐了。 这一个个的,这会儿给她摆出这么怜悯的表情,还“我们都是有苦衷的”的样子,真当上官晴是傻的不成。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软软糯糯又透着坚定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谁说我上官家无人了?” 众人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小土愣了一下,也看向门口。 只见上官云一身黑色华服,眉眼精致,一张小脸看起来有些稚嫩,只眼神却透着无限的坚定,正直直的看向自己。 小土一时之间有些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她眉毛动了动,没有说话。 上官云移开了视线,扫向院中有些嘈杂的众人,一张小脸板起来,看起来倒真是有些严肃。 他再次道:“刚刚谁说的,我上官家没人了?”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半晌,金奶奶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走出来道:“小少爷怎地出来了?小姐不是说您在修炼吗?” 上官云侧头看着她,忽然道:“怎么?我上官家的主子要做什么事还要向下人说一声不成?” 众人纷纷跪了下来,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奴才/奴婢不敢!” 金奶奶笑脸一僵,眼神中划过一丝阴狠。 小土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金奶奶强笑道:“少爷多虑了,老奴怎么敢?” 上官云“哼”了一声,忽然朝着小土扔过去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儿。 小土瞬间怔住了,反应过来忍不住抿着嘴悄悄的笑了起来。 这小孩儿…… 上官云见自家姐姐脸色不再那么严肃,顿时更加得劲儿了。 他干咳了两声,然后道:“诸位是一直跟着我父亲的,也都是看着我和姐姐长大的。我和姐姐是什么性子想必诸位也清楚。 只是若是真有人将我上官家的脸面踩在了脚下,也莫要怪我们姐弟不念旧情。” 众人不管心里有着什么心思,这会儿倒都诺诺应是。 上官云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道:“该说的姐姐都说过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一条,上官家,容不得背叛!” 众人纷纷低下头应着。 上官云以眼神询问了小土一眼,小土摇了摇头,上官云便走过去牵着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自己的职责希望你们都能牢牢地记在心里,今日便散了吧。”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拉着小土便走了出去。 小土也任由他拉着一直走。待到了小土的院子,上官云回过头来看着小土,眼神亮晶晶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显出一些红晕,看起来可爱极了。 上官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闪闪发光的看着小土:“姐姐,我刚刚是不是特别帅气!” 小土眼睛睁了睁,没想到这货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她摸了摸上官云的头发,点头道:“嗯,很帅气。” 得到夸奖的上官云激动的小脸越发的红了。 小土见他很是开心,冷不丁问道:“你不是在修炼吗?怎么擅自出来了?” 上官云笑脸一僵,小心的觑了觑小土的神色,低下头默默地两个食指对戳着,时不时还瞥过来一个怯怯的小眼神儿。 小土见状,心下觉得好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不过面上却摆出一副平静的表情,盯着上官云看。 上官云嘟着嘴一副不清不愿的样子,半晌,才小声的道:“是贺家哥哥教我的。” 小土神色顿时微妙起来。 上官云嘴里的贺家哥哥她知道,是和上官晴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的。 不过…… “贺逸风不是拜入询圣门了么?他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轻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哟~小晴儿,你家风哥哥回来了。” 小土猛地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大红色的身影正靠在自己卧房的门边,见她看过去十分流利的扔过来一个媚眼儿。 小土眉毛动了动,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加迅速的冲过去一鞭子甩了过去。 那人顿时跳了起来,嘴里“哇哇”的叫着。 “喂喂!太过分了啊,十几年不见你就这么对我?!啊!我脆弱的心,要碎了!” 小土反应了过来,听到对方嘴里吐出来的欠打的话,冷哼一声,也不搭话,鞭子甩的烈烈生风。 第五十七章 与天斗(八) 贺逸风正倚在门边,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不承想小土二话不说鞭子就甩了过来。 他也不还手,身形极其轻巧的在小土重重鞭影里穿梭,小土一时之间竟奈何不了他。 两人过了几招,贺逸风跳到了院子里,顺手拉住小土甩过来的鞭子,笑道:“怎么许久未见,你脾气还是这般泼辣。” 小土抽了抽鞭子,没有抽出来,心里有些惊讶,虽然说她没有用全力,不过这个莫名出现的小子也还是第一个能在她不动用妖力的情况下和她不相上下的人类呢。 此时听到他的调侃,小土冷笑一声,道:“呵呵,许久未见,你也越发的讨厌了呢。” 贺逸风挑了挑眉毛,大声的笑了起来,小土用力一抽,将他拉了个趔趄,才得意的一笑,慢条斯理的将鞭子卷了起来。 贺逸风一怔,不禁失笑摇头,走过去朝着上官云吹了声口哨,笑道:“如何了?” 上官云兴奋的道:“效果不错!” 贺逸风朗声笑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应付不来呢。” 上官云一张小脸红通通的,道:“我刚刚特别威风的将他们都唬住了!” 小土有些好笑的看着两个人说话,见说完了才道:“你们俩个也不嫌累的慌,非得站着说话了。” 上官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傻兮兮的笑了。 贺逸风倒是一脸的委屈:“我就在你房门口站了一下,你鞭子就上来了,我还敢坐?” 小土“呵呵”一声,斜着眼睛看他:“这些年别的不说,脸皮倒是越发的厚了。” 贺逸风“刷”的将手中折扇打开,端的英俊潇洒,道:“那是。这年头行走江湖,怎么还不得脸皮厚着些?” 小土抽了抽嘴角,也不再搭理他,朝着上官妙道:“阿妙,上茶。” 上官妙一言不发的悄悄退了出去。 贺逸风吊儿郎当的坐在了椅子上,看着上官妙出去才笑道:“怎么?你还真这么不给金奶奶面子了?” 小土冷冷的笑了起来。 上官云此时也迷茫的看向小土,脸上有些委屈和控诉,道:“对啊,姐姐,我刚刚就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金奶奶,她做错了什么吗?明明她从小对我们多好的?” 小土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着,见上官云的表情忍不住抚额,半晌,她叹了一口气,道:“金奶奶,心有些大了。” 上官云眼睛睁的大大的,惊呼道:“难道金奶奶真的做了什么吗?” 小土看着上官云忽然将手撑在下巴,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不是刚刚也和金奶奶呛声了么?这会儿倒是说起我了?” 上官云委屈的小眼神盯着小土:“明明是因为姐姐在教训她我才这么做的!” 小土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伸手撸了一把上官云柔软的头发,道:“小云真是最乖的弟弟了。” 上官云脸颊又飘上两朵红云,羞涩的道:“姐姐也是最好的姐姐。” 小土嘴角情不自禁的浮起笑意。 贺逸风用折扇在桌上敲了敲,愤愤不平道:“喂喂,你们俩个也太过分了吧!我好歹还是客人呢,你们姐弟倒是自己说起话来了。” 小土凉凉的看向贺逸风,道:“呵呵,没见过哪个客人这么自觉的。” 贺逸风“啧”了一声,道:“怎地这么小气,不就是围观了一下你上官家内讧嘛。” 小土猛地沉默了下来,贺逸风嘴角一抽,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顿时有些尴尬的望向了天空。 上官云瞪了贺逸风一眼,忙握住小土的手道:“姐姐不用担心,总归我现在也开始修炼了,等我修炼好了就可以保护你了。” 小土看着上官云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贺逸风调笑道:“哟,没看出来小云还挺有男子汉气概的,都知道保护姐姐了。” 上官云瞪着眼睛道:“这是自然,我一向都很有男子汉气概。” 贺逸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直到他不好意思的狠瞪了自己一眼才收回视线。 小土眼神在贺逸风身上转了转,记忆里这个贺逸风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呢。 贺逸风是贺家的嫡长子——贺家是和上官家齐名的老牌世家了——当然那是以前,现在的上官家一路走着下坡路,早就被贺家远远的甩开了。 贺逸风这货从小就特别出名。 一方面是因为他是贺家嫡长子,智商超高天赋又好,妥妥的下任家主。另一方面,这货实在是个混世魔王。 六岁的时候在一次宴会上见到上官晴便口出狂言要将这小美人娶回家做老婆——嗯,然后被五岁的上官晴打了一顿。 于是两人不打不相识从此相见恨晚走上了称霸世界狼狈为奸的道路。 十二岁,两人逛遍了浮城各个青楼。 十五岁,人送称号“浮城双恶霸” 二十一岁,上官晴父亲失踪,贺逸风和要出去寻找父亲的上官晴狠狠打了一架。 二十二岁,上官晴拒绝了栖凤山长老收为弟子的机会,贺逸风拜入了询圣门。 从此,上官晴变得冷若冰霜,贺逸风不见踪影,“浮城双恶霸”的称号就此沉寂。 两个人近乎二十年没有再见过。 也亏得这个时间是修真世界,人类寿命普遍较长,便是这会儿两个人都四十了也不过算是青年。 小土想着,问道:“怎么忽然回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贺逸风笑道:“也是临时决定回来一趟,便想着来看看你还活着没。” 小土瞅了他一眼,道:“我倒是还活的好好的。” 贺逸风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远远的瞧着还以为你要被你家下人反了呢。” 小土:“……你不这么说话我们还能做朋友。” 贺逸风忽然戳了戳一脸茫然的上官云,然后道:“你不是正在修炼吗?可有什么进展?” 上官云“啊”了一声,然后弱弱的看着自家姐姐道:“没,没进展……” 小土点了点头,道:“那便再回去打坐,什么时候能感受到气息了才能出来。” 上官云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第五十八章 与天斗(九) 见上官云走了,小土手指敲着桌子看着贺逸风,挑眉道:“说吧,怎么忽然回来了?” 贺逸风耸耸肩,也敲着桌子道:“不是说了么,路过而已。” 小土看了他两眼,道:“你开心就好。” 贺逸风忽然冷笑了一声,道:“说起来,你家怎么回事?短短二十年堂堂浮城恶霸就被几个仆人压住了?” 小土瞪了他一眼,贺逸风摇着扇子朗声道:“说真的,你有什么打算?” 小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能有什么打算?顺其自然呗。” 贺逸风“啧”了一声,道:“不想说就算了。” 小土摸着下巴打量着他,忽然道:“你在询圣门觉得如何?” 贺逸风挑眉:“怎么?你想让小云拜入询圣门?” 小土笑眯眯道:“知我者逸风也。” 贺逸风微微皱了皱眉头,很直接的道:“小云并没有修真的资质。” 小土也不生气,道:“这我自然知道。” 贺逸风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小土道:“上官家的现状你也看到了,我不能让小云留在这里。” 贺逸风“啪”的将扇子合起来,道:“你和小云没说过吧?” 小土斜着眼看他:“这不是废话么?他怎么可能答应?” 贺逸风摇摇头道:“你觉得他不可能答应便让我做这个恶人?” 小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你任重而道远”的表情拍着他的肩膀,道:“毕竟他从小就崇拜你,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 贺逸风似笑非笑:“他从小最崇拜的不是你这个姐姐么?” 小土:“呵呵。你就说你干不干?” 贺逸风眼睛转了转,道:“让我带走小云也可以,不过……” 小土抱着胸看他,断然道:“别说什么不切实际的条件,我不可能答应的。” 贺逸风无辜的一摊手说道:“最起码你得告诉我你有什么计划吧?” 小土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贺逸风道:“说起来我记得金奶奶小时候对你们姐弟极好,怎么会背叛了上官家?你是怎么发现她有问题的?” 小土眼睛里冷光闪过,道:“背叛?恐怕一开始她就不是上官家的人吧。” 贺逸风脸色一变,正色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土嘴角弯了弯,又恢复了笑意,看起来娇媚的紧,道:“你猜是不是真的?” 贺逸风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手中的扇子,院子里一时之间恢复了安静。 小土含着笑侧头看向院中的一颗银杏树,绿油油的叶子像一把把小扇子挂在树上,看起来可爱的紧。 半晌,贺逸风“咚”的一声将扇子敲在桌子上,定声道:“好!我带小云去询圣门!” 小土顿时眉开眼笑,狭长的丹凤眼里跟盛了一汪碧绿的湖水里忽然落入了一片落叶一般,轻轻浅浅的荡起涟漪。 贺逸风怔了一怔,道:“你跟以前真是一点也不一样了。” 小土自然的挑着眉毛道:“你也比以前更加好看了。” 贺逸风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男人可不能用好看这个形容词。况且,我也没夸你变好看了。” 小土“切”了一声,又道:“如无意外,一年后就能将上官家整顿好,到时候去询圣门找你。” 贺逸风道:“一年?看来,你这些年也没有白白的管理上官家。” 小土虚虚一笑,开玩笑,上官晴还真就是白白的管了这么久的上官家。 要不是她有金手指以及剧情做提示,还真不会发现上官晴父亲的失踪竟和上官家一直以来表现的忠心耿耿的金管家有联系呢。 还有上官晴那个自从丈夫失踪便闭门不出,看似沉浸在失去丈夫的伤痛之中的母亲,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若是真正的上官晴,就算没有被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杀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小土想着,眼神渐渐的深了起来。 上官妙高挑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院门口,她站在门口扬声道:“小姐,有位自称东方哲成的公子说是小姐的旧识,前来拜访。” 小土眉毛挑了挑,真是缘分了,刚想到这位天命之子他就自己出现了。 不过,她可不记得她和他还是旧识了? 贺逸风看着她的表情道:“认识的?” 小土不在意的道:“一面之缘而已。” 贺逸风笑道:“那打发了便是。” 小土摸了摸下巴,一脸的兴味,道:“说起来,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贺逸风和她对视了一眼,忽然坏笑道:“有趣?那我可得见见了。” 小土站起身,一甩衣袖,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走出了院子,朝着上官妙道:“将东方公子请到客厅里,我稍后便到。” 上官晴恭敬的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贺逸风摇着扇子跟在小土身后,忍不住道:“你……” 小土回过头道:“怎么了?” 贺逸风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 他说着,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小土。 小土这会儿面无表情,一双凤眼里平静无波,整个人看起来又冰冷又艳丽。 贺逸风莫名的觉得心里有些温暖。 就算上官晴为了撑起上官家变得越发冷漠,可是在自己面前她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小晴儿。 这么想着,贺逸风又忽然心疼起来。 明明就是个再任性不过的人了,可是为了身上的担子硬生生的压抑着自己的性子。 贺逸风眼里闪过一道冷冷的流光,哼,他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都敢欺负,真当他浮城恶霸是吃素的不成。 贺逸风一边乱想着,这边小土已经走到了客厅。 东方哲成一身白衣,看起来英俊潇洒,好一个风流俊秀佳公子。 见小土过来,他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斯斯文文的朝着小土施礼。 “上官小姐,在下冒昧来访,多有打扰了。” 小土将东方哲成让进去,待落座,才面无表情道:“不知东方公子所来为何?” 东方哲成眼神落在了贺逸风身上,没有回答小土的问话,眼底有着不满,带着些质问的意味问道:“这位公子是谁?上官小姐为何和他一同过来?” 第五十九章 与天斗(十) 小土简直要被这人逗笑了,忍不住一脸看傻逼的表情看着他。 贺逸风眼睛转了转,摇着扇子优雅的道:“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找我家晴儿有何事?” 东方哲成一脸吃了屎的表情,道:“你是何人?和上官姑娘有什么关系?” 贺逸风用扇子捂着半边脸,笑的暧昧极了,他瞟了小土一眼道:“我可是和晴儿一起长大的,你说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东方哲成眉头皱了起来,小土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两个人的话:“东方公子一个人过来,那天见到的程姑娘没有一起吗?” 东方哲成看了小土一眼,忽然一脸的恍然大悟,眼睛里露出一股得色。 他就说么,他这么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这个姓上官的竟然不动心,还带过来一个只比他差了一点点的男人过来,原来是吃醋了啊。 于是他语带安慰的道:“上官姑娘误会了,绿衣真的只是我妹妹。” 小土抽了抽嘴角,这位天命之子莫不是听不懂人话? 她什么时候问过他和那位程绿衣的关系了? 不过她若是知道了东方哲成内心的想法想必是满心委屈。 天地良心,她不过是不想听他们两人在那闲才随口问了一句引开话题,没想到被东方哲成过度解读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这可真是…… 不过小土不知道东方哲成的脑补,只是觉得应该说不愧是天命之子吗?这思维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她噎了一下,再次问道:“不知道东方公子究竟有何事?” 东方哲成手中捏着茶杯,含情脉脉的看着她道:“那日与上官姑娘偶然相见,从此上官姑娘那飘然若仙的身影就一直留在我心底,久久不能忘怀,故今日前来拜访,一解相思之意。 晴儿,我好想你。” 贺逸风眼中闪过一道流光,小土柳眉倒竖,怒声喝道:“混账!谁允许你叫我晴儿了?!” 东方哲成看了贺逸风一眼,一脸的理解,然后道:“晴儿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害羞了吗?我知道晴儿对我也是有感觉的,晴儿说不叫便不叫。” 他说完,一脸宠溺的看着小土。 小土:“……” 这人是智障吗?听不懂人话? 贺逸风看见小土的表情忽然拍着大腿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 小土恶狠狠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贺逸风用扇子掩着嘴憋着笑,道:“噗~没笑什么,噗哈哈哈!这个小子果然很有趣啊哈哈哈!” 东方哲成听到这话顿时沾沾自喜,道:“正是,朋友都说我为人风趣。” 小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东方哲成,这人确定是天命之子吗? 就这种智商这种情商居然还能渡劫成仙?!莫不是她认错人了吗? 或者说其实这个世界里还有另一个叫做东方哲成的人?! 小土忽然觉得无趣,挥挥手招来上官妙,道:“东方公子该离开了,送客。” 上官妙二话不说,现在东方哲成面前道:“东方公子,请。” 东方哲成一愣,脸色微微变了,道:“上官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小土没有说话,上官妙很有眼色的就想上前拉着东方哲成强制性的离开。 不过这会儿的东方哲成人生已经有了奇遇,开始修炼了一段时间了,见上官妙对他如此敷衍顿时大怒道:“放肆!区区下仆竟敢对我如此不敬!哼!” 他说着一掌将上官妙拍开,上官妙吐血飞了出去,撞在了一侧的椅子上,萎靡的瘫在地上。 他说着看向小土,质问道:“上官晴!你什么意思?!你是看不起我吗?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他说着说着,眼睛渐渐的红了起来,小土见状,眼睛微微眯起来,贺逸风走过去将小土护到了身后。 小土冷笑一声将贺逸风拨开,看了一眼上官妙然后朝着东方哲成道:“你是个什么货色?!竟敢在我上官府出手伤人?!” 东方哲成脸色狰狞的仰天长笑,恍惚想起了当年自己的未婚妻来到家里取消婚约的时候,是如何侮辱着自己。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决定,一定要变得强大,强大到不容任何人侮辱! 那个女人现在已经愿意为了自己付出生命,他勉强原谅了她,然而眼前这个…… 东方哲成一脸阴狠道:“上官晴!没想到你是如此肤浅的女人!今日你负我,往日我一定要让你后悔!就算你以后跪着求我也不会原谅!” 小土额角跳了跳,忍了忍没有将“傻逼”二字说出来,她拿出那个她已经用的很顺手的鞭子,朝着东方哲成讥讽的笑道:“肤浅?我负你?我倒是不知道,堪堪一面之缘,我是如何负了你?” 东方哲成眼睛红的快要滴出血来,见小土不知悔改当即大吼一声扑了过来。 贺逸风脸色一沉正要出手,就见小土将鞭子甩了出去把东方哲成缠了起来。 东方哲成不敢置信的看着将自己缠的紧紧的红色软鞭,神色越发的狰狞了。 他嘶吼着叫着小土的名字。 “上官晴……上官晴!上官晴!!!” 待叫道第三声的时候,缠在身上的鞭子竟应声而断。 小土吃了一惊,反应迅速的又掏出一根长鞭卷着上官妙扔了出去,自己拉着贺逸风快速退开。 就见整个客厅先是微微摇晃着,然后随着东方哲成的一声大吼,哄的一声化为废墟。 贺逸风神色凝重,看着尘土飞扬中站起来的摇摇晃晃的身影,拉着小土再次往后退了一退,微微感受了一下顿时不可置信的叫道:“这人,竟然已经到了元婴期?!” 他以往见到过元婴期的修真者,就是这种感觉。 他有些不可置信。 他询圣门里的长老也不过是元婴期,这个看起来不过二三十来岁的青年怎么可能到元婴期! 更何况这可是在俗世里!他哪有那么多的灵气用来修炼?! 贺逸风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东方哲成。 小土嗤笑了一声道:“不用太紧张,不过是金丹期用秘法暂时将自己提升到了元婴期而已。” 第六十章 与天斗(十一) 贺逸风猛地回头看向小土,小土嘴角一弯,盯着东方哲成道:“这人或许已经入魔了。” 贺逸风脸色又是一变,急道:“你说的可当真。” 小土无所谓道:“啊,不知道,我猜的。” 贺逸风绿着脸看着她,这种时候还开什么玩笑。 小土见贺逸风扭曲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总归不会让你死在上官家就是了。” 贺逸风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眼神探究的看向小土。 小土漫不经心的看向尘土飞扬的废墟里,随着尘埃的沉淀,东方哲成的身影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他身上的白衣已经满是尘土,原本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散开,在不知名的气流下凌乱的飞舞。 小土摸着下巴,沉吟道:“实在是……” 贺逸风紧张的道:“什么?” 小土嘴角翘起来,眼睛里满是兴味,道:“有趣。” 贺逸风忍不住抚额,这些年来这个原本嚣张的野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性子变得如此的……一言难尽! 小土拍了拍贺逸风的肩膀,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东方哲成,以及被房子倒塌的巨大声响惊动的上官府聚集过来的众人,道:“这个人是我的,我们家就交给你了。” 贺逸风还来不及答应,就见小土兴奋的摸出一根和之前断裂的一模一样的鞭子冲了上去。 贺逸风:“……” 上官妙被小土扔了出去,这会儿一瘸一拐的走到贺逸风身后,脸色惨白,嘴角还有些血迹。 她看着废墟上对峙的两人担心的低声道:“贺公子,小姐会不会有危险?” 贺逸风眉头紧紧的皱着,没有说话。 周围聚集过来的众人都望向上官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是谁?” “发生什么事了?” …… 上官妙听着周围嗡嗡嗡的声音,心里越发的烦躁,正想着,只听的前方传来一声巨响,肉眼可见的两股气流猛地对撞起来,逼的众人忍不住齐齐后退了一大截。 贺逸风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上官妙眯着眼睛,却看不清场中的情形,忍不住问贺逸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贺逸风神色怪异的看着场中,嘴里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晴儿,竟然已经是元婴期了么?” 正想着,眼尾扫到一个身影直直的往里面冲,贺逸风下意识的伸手拦住了来人,却是上官云。 上官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用力的在贺逸风胳膊下挣扎着:“贺大哥你让开!姐姐是不是在那儿!” 贺逸风叹了一口气:“你冷静点!你姐姐没事!” 上官云眼泪汪汪的看向贺逸风:“姐姐没事?!” 贺逸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你姐姐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有事。” 上官云听到贺逸风的话,将泪水憋了回去,期期艾艾的点头道:“你说的对,姐姐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贺逸风赞同道:“嗯,所以你站在这里看着就好了,别往里冲了,万一被误伤了你姐姐还不得打死我。” 上官云讪讪的笑了一下,安分下来,一张小脸满是担忧的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和姐姐打起来了?” 贺逸风嘴角抽了抽,他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群上官家的一上来就都问他怎么回事,他倒还想找个人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那个神经病忽然就暴躁了起来,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他现在也搞不清状况好吗? 看着上官云担忧的小眼神儿,贺逸风艰难的张了张嘴,道:“呃……这人是,呃,这人可能脑子不大好,把你姐姐当成他某一个仇人了。” 上官云越发的担忧了:“那姐姐岂不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贺逸风:“……”也不算吧……你姐姐刚刚还故意刺激人家来着。 “嗯,不过相信你姐姐一定没问题的。” “但愿如此。” …… 这边贺逸风和上官云以及上官府的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尘土飞扬中不断闪现的人影,心里担心的不要不要的。 然而场中的小土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紧张。 虽然说这个东方哲成是天命之子并且以后会成功的渡劫成仙,不过他现在依旧还只是一个刚修炼了十几年的年轻人。 即便是他天赋异禀并且有量身打造的最适合的功法,毕竟修炼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和一般的同龄人比起来是强了许多,可惜他今天遇到了是小土这个不合常理的存在。 小土冲上去后并没有直接上手,而是观察了一下。 东方哲成此时眼睛通红,半边脸上爬满了华丽的黑**纹,另外半边脸却是正常,猛地看起来十分妖异。 小土心中明白,这就是东方哲成修炼的那种十分适合他体质的功法,属于魔界的功法。 这个功法对体质的要求十分严格,拥有五行属性,不能聚气,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功法要求修炼者对于变强有十分强烈的欲望。 说起来作为修炼者,没有哪个是没有变强的欲望的,只是这个功法更甚,需要欲望强烈到可以抛弃一切,包括修炼者本身。 小土有些可惜的“啧”了一声,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功法,只是太霸道了,不是东方哲成这种垃圾能驾驭得了的。 东方哲成似乎是感觉到了小土的轻蔑,大吼着冲了上来。 太废了,没有回收的价值。 小土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细剑。 她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轻轻的抚摸着微微微微颤动的剑身,十分冷静的朝着陷入魔障的东方哲成介绍道:“这是我五百岁打败整个山脉的同龄的妖怪之后,认朱雀为干娘她送我的礼物。离开了那里之后,你是第一个能让我拔出剑的人。” 东方哲成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巨剑刺了过来,小土眼中露出了奇异的神色,道:“你这把剑不错,叫什么?” 她随口那么一问,原本也没想着东方哲成会回答,没想到对方却停下了动作,道:“此剑,名曰,无峰。” 第六十一章 与天斗(十二) 他这会儿说话的声音十分沙哑,甚至有一种掺着沙子似的诡异的摩擦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小土忍不住皱了皱眉,定定的看着东方哲成,问道:“你是谁?” 东方哲成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他活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是有些不舒服,然后动作优雅又缓慢的抚摸着眼前的黑色巨剑,眼神温柔的仿佛在爱抚自己的情人。 小土嘴角抽了抽,莫名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东方哲成狂热的眼神,忽然道:“你是那把剑?” 东方哲成手上的动作一顿,眯着眼睛看向小土,眼神极具有压迫性,不过对小土来说没有什么卵用。 小土见他这副表情,挑了挑眉毛:“我猜错了吗?不能吧?” 东方哲成将剑放下,拖在身后,一步一步的朝着小土走过来,在距离小土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你很不错,来本王手下做事如何?” 小土:“……” 对方眼睛一眯:“怎么?你不愿意?” 那眼神里透漏出一种“本王让你过来是看得起你你这个愚蠢的凡人竟然还不乐意?”的意味十分明显。 小土哽了一下,咧着嘴笑了起来,道:“不好意思,本小姐目前没有给别人当手下的打算。” 东方哲成冷冷的哼了一声,精神力毫无保留的朝着小土压迫过来,口中道:“如此,那便留你不得了。” 小土不知何时又摸出了一把和正握在手中的那把一模一样的剑,朝着东方哲成笑道:“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哲成这次并没有理会她,黑色巨剑拖在地上,划出了刺耳噪音,小土不禁眨了眨眼睛。 眼前并没有东方哲成的身影,却能很清晰的听到剑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在四面八方想起,并同时向着小土的方向逼近。 小土将两把剑反握在手中,眼睛的兴味愈发的明显。 “噹”的一声,小土一个反身,一把剑架住从头顶狠狠落下的重剑,另一把剑向着剑柄的方向刺去。 “咦?” 小土诧异的退开几步,不自觉甩了甩手。 竟然是空的? 周围不知何时弥漫起了灰色的浓雾,不知道是之前扬起的尘土一直没有落下还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 小土咂了咂嘴:“有意思。” 竟然让她这个过了几万年的妖怪都捕捉不到身影,真是了不得了。 看来她倒是小看了这个世界的人类了。 小土漫不经心的想着,却没有要用地图察看的想法。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比较有趣的人,可不得好好玩玩儿? 希望这个东方哲成能承受得住。 小土发着呆,黑色巨剑直直的撞向她的肩膀。 小土用剑格挡住,却被那一股大力推的往后面退去,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见巨剑忽然爆开,竟凭白增长了一截恰好刺进了小土的肩膀。 小土眼中凶光一闪,毫无停顿的使剑往前平削过去。 对方似是没想到小土对自己肩膀上的伤毫不在意,没有准备之下,小土只听侧面传来一声闷哼。 小土龇牙一笑,一手稳稳的握住还插在肩膀上的剑,抬脚朝着发生的地方踹了过去。 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肩膀上的剑被这么一扯,小土松开手,忍不住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待缓了过来,小土脸色有些怪异。 就这么,没声儿了? 弥漫的雾气渐渐的散开,小土走过去踢了踢在地上团成一团的人,“啧”了一声,那个不知名的人已经消失了。 小土将自己的剑收起,然后捡起那把黑色的巨剑,饶有兴趣的弹了弹,不怀好意的道:“无锋?倒是一把好剑。” 手中的剑似乎是颤了一下。 小土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叫道:“姐姐!” 还来不及反应,小土就被扑倒了。 “嘶!” “没事吧?” “呜呜,姐姐你流血了!” “小姐!” “小姐!” …… 乱七八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土“啧”了一声,拍了拍趴在自己身上的上官云,喝道:“闭嘴,吵死了!” 周围一瞬间就安静了,小土舒了一口气,一低头就见上官云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的。 小土忍不住扶了扶额,就听一个声音十分冷静的道:“小云,你再不起来,你姐姐原本没事也要被你压出事来了。” 上官云“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从小土身上爬了起来。 贺逸风将小土拉起来,眼睛落在她的肩膀上,眉头一皱,充满杀气的眼神就落在了刚刚在小土身下被当做了肉垫的不明物体上。 小土朝上官妙道:“将他看住,别弄死了。” 上官妙镇定的提着东方哲成退了下去,顺手将一种围观人员带走。 贺逸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她,言简意赅道:“吃了。” 小土毫不怀疑的接过来,倒出一颗小药丸扔进嘴里,嚼吧嚼吧然后嫌弃的道:“难吃!” 虽然这么说着,肩膀上的伤倒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流血。 贺逸风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看了小土一眼,冷笑道:“难吃你倒是别把那瓶子往怀里揣呢。” 小土一挑眉,理直气壮的道:“你都给我了,我不收的话岂不是很不给你面子。” 贺逸风:“……” 小土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少年,你还是太年轻了。” 贺逸风:“……” 小土见贺逸风脸上的表情,顿时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 贺逸风正思考着暴力的对待一个病人是否不太道德的时候,就见小土软软的倒在了上官云的怀里。 “姐姐,你怎么了?!” 上官云眼泪登时就飙了出来,惶急失措的看向了贺逸风。 贺逸风眉头紧紧的皱着,冷静的将小土抱了过来,朝着上官云道:“去请大夫。” 说着抱着小土朝着小土的院子走了过去。 上官云怔了一瞬间,就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 第六十二章 与天斗(十三) 小土盘腿坐在朝雨面前眦着牙,道:“人类的身体果然还是太脆弱了些。” 朝雨有些不想理会她,然而小土不停的念念叨叨。 “话说东方哲成究竟还活着没有?那把见看起来挺有来头的,只是不知道东方哲成知不知道他那把剑里面还住着一个不知名的人物呢。” 小土说着,忽然“噗”的笑了出来,“哈哈哈,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若是被一把剑占据了身体那就有意思了。” 朝雨瘫着一张脸看着小土,小土讪讪的闭了嘴。 朝雨无奈道:“主人真是太任性了。” 小土无辜的捧着脸:“我哪里任性了?” 朝雨斜着眼睛看她:“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东方哲成非得将那把剑引了出来。” 小土圆滚滚的眼睛眨了眨:“这不是你说的不要让我随便杀人吗?” 朝雨一噎,她是这么说过但是…… “算了,你开心就好。” 小土笑眯眯的弯了弯眼睛,道:“是吧,我觉得那把剑还蛮有意思的。” 朝雨警惕的看着她道:“你要做什么?” 小土笑的天真的紧:“不做什么。只是想到一件很好玩儿的事情。” 朝雨不放心的强调道:“主人,想必你也发现,吾已经很少出现在世界中了,大约这个世界以后吾的作用也只能是带着主人穿梭时空而已,所以主人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了!” 小土怔了一下:“为什么?” 朝雨毫无意义的“啊”了一声,道:“这是规则。” 小土嘴角一扯:“规则?呵。” 朝雨挥着小翅膀跪在小土肩上,将自己小小的身体靠在小土脸颊上,小土一动不动的任由朝雨温热的小脸在自己脸颊上摩擦着。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规则就规则嘛,大不了以后……” 她剩下的话没有说完,朝雨眼睛却猛地亮了一亮,垂着的眼睛里闪过千万道复杂的神光,她最终笑了笑,道:“规则啊。” 小土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忍不住侧了侧头,朝雨没有防备差点从小土肩上掉了下去,吓得小土赶紧伸手接住。 朝雨一头栽进了小土手里,气急败坏的爬起来,叫道:“主!人!” 小土望了望天:“不好意思,这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朝雨:“……” 小土眼睛转了转,道:“外面什么情况?” 朝雨浮了起来,怨念的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主人不顾上官晴身体的承受能力就肆意的提高能力,上官晴这会儿身体经脉差一点点就要破裂了!” 小土手指委屈的对了对,小声道:“差一点点,这不是还没破裂呢么。” 朝雨“呵呵”冷笑一声,小土果断认错:“是我的错。” 朝雨拍着额头:“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小土傻笑了一下。 朝雨道:“我已经帮助上官晴修复了经脉,不过她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康复,主人要是怕疼的话就先在这里休息几天吧,索性主人还没有在这里转过不是吗?” 小土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对啊!我虽然说这是我的戒指,然而我也没仔细看过里面都有什么东西呢。” 朝雨笑了笑,道:“想必主人知道,这个戒指是一件难得的神器,里面自成一个空间,主人跟我过来。” 朝雨带着小土向着雾气弥漫的地方走了过去。 小土伸手感受了一下这些白茫茫的雾气,有些惊讶的道:“这些灵气竟然已经液化了?” 朝雨歪了歪脑袋,道:“空间里灵气浓郁这不是标配吗?” 小土:“标配?什么标配?” 朝雨:“……没什么……” 小土挑着眉毛看她,朝雨指着朦胧中显现出来的资格轮廓,道:“看那里!那是属于这和世界的灵脉!” 小土知道朝雨在转移话题,也不纠结,只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 白雾弥漫的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座连绵不断的山脉。 小土怔了一下,这个山脉…… 朝雨笑道:“主人是不是觉得这座灵脉十分熟悉?” 小土皱了皱眉头,朝雨了然的点点头: “主人不必惊讶,这个戒指是属于主人的神器,那么里面的万物自然是按照主人的潜意识的想法生成的。” 小土有些失望的朝着山脉走了过去。 眼前的景色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小土无意识的笑了笑,好像好久没有见过琉璃了干娘了啊。 明明只过去了不到两百年而已,这是以往睡一觉就没有了时间,然而自己却莫名的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她都有些记不清琉璃和干娘的长相了。 当然这只是错觉,作为一个妖怪,拥有极其强大的精神力的妖怪是不会轻易忘记什么的。 只是虽然过了百年,可是这百年经历过的事情,遇见过的人比起她以往几千年遇见的都多。 朝雨静静的看着小土一步一步的走近山脉,有些担心的看着小土嘴边一直挂着清浅的微笑。 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小土轻声道:“有些小了。” 朝雨纳闷道:“什么有些小了。” 小土伸出手比划着:“这座山脉有些小了,我长大的那个比眼前这个大了许多。” 朝雨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眨了眨眼睛,慢半拍的道:“主人,不在意?” 小土回头瞅了她一眼:“在意什么?” 朝雨道:“吾以为你不会想说起这个话题的。” 小土迷惑道:“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朝雨犹疑道:“难道不会产生什么思念诸如此类的情感吗?” 小土表情怪异的回头看了朝雨一眼,继续朝着山脉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见过哪个妖怪有那种感情的?” 朝雨一怔,睫毛垂了下来,半晌,她笑了一下,道:“是吾多虑了。” 小土在一处平地上停下了脚步。 这里似乎是……自己渡劫的地方。 她还记得最后离开的时候,原本的低崖已经被夷为平地,周围的树木青草被当时落下的雷劫劈的七零八落,焦黑一片。 于是这里就按照自己记忆里的样子变成了这样。 小土踏上自己当时渡劫是站着的地方,朝着远处眺望,仿佛那里还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与天斗(十四) 小土恍惚了一瞬间,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指着远处朝着朝雨笑道:“我还记得我渡劫的时候琉璃和干娘就在那里站着呢。” 朝雨眼中划过一道异色,道:“看来朱雀大人和主人很有缘分。” 小土笑眯眯的点头,有些感慨的道:“确实挺有缘分的,要不是干娘我可能早就作为一个土豆被人类吃掉了吧。” 朝雨扭过头,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她原本很严肃的在想事情,可是忽然意识到主人的原型是一只土豆就……好想笑啊! 小土无语的抽着背过身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朝雨,捏着她的小翅膀将她提起来,面无表情道:“再笑就将你的翅膀红烧了。” 朝雨笑脸一僵,抽着嘴角道:“吾的翅膀上并没有能吃的东西。” 小土摸着下巴:“那就拆下来做扇子?我觉得做出来应该挺好看的——就是小了点儿。” 朝雨眉毛抖了抖,眼睛一转道:“对了主人,这里除了这座灵脉,还有其他许多东西呢,不如我们去看看?” 说着一双妖娆的丹凤眼闪亮亮的盯着小土,见小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她眼神就不自觉的飘了起来。 小土忍着笑看着朝雨一副心虚的样子,半晌才松开她的小翅膀,扬着下巴道:“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待我去看看。” 朝雨还以为小土会不依不饶,没想到她轻飘飘就转移了话题,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莫名的纠结,只好不声不响的在前面带路,顺手向小土介绍一番这些东西都有何用处。 小土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她都不知道这个戒指竟然还是个不得了的地方。 且不说这里万物自成一个循环,宛如一个小世界。 就是这山脉附近就有许多小土以往听说十分珍惜的植物随处可见,小土她原型是一只土豆,对于植物有一种特殊的亲昵感,见到这里万物茂盛的景象倒是欢喜的不行。 将山脉附近转悠了一圈,小土心情十分明媚,朝雨将小土带到她居住的地方。 小土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点点却精致无比的建筑物,内心甚为复杂:“好小……” 这自己要怎么进去…… 朝雨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间屋子也是属于主人的,所以主人可以随意让它变化大小。” 小土挑了挑眉毛,朝雨道:“可能是在主人心目中吾居住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么大吧。” 小土好奇的试着将它想象的自己能居住的大小,就见眼前的建筑嗖的一声长大了许多。 小土表示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伸手推开了眼前那扇大门,然后被入眼华丽的景象闪了一下眼睛。 她眯着眼睛望着大厅中央悬挂的亮晶晶的琉璃,疑惑道:“这也是我想象出来的?” 朝雨:“呃……这个不是……” 小土“哦”了一声:“就说嘛,所以说这是什么东西?” 朝雨思考着措辞,道:“这个,是和蜡烛,夜明珠一样的东西,用来照明的。” 小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将目光移向侧面旋转而上的楼梯,问道:“上面是什么?” 朝雨介绍道:“这座楼一共五层,第一层是就是主人眼前的大厅。第二层是卧房,吾就在那里休息。往上第三层是书房,里面收录了主人所经历世界的各种著作,主人以往所询问的问题吾就在查阅。第四层里面放置了许多镜子,用途主人以后就能知道了。至于第五层……吾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小土挑了挑眉毛:“你也不知道?” 朝雨一耸肩:“上面似乎设置了禁制,吾不能进去。” 小土有些好奇的朝着五楼扫视了一眼,然后奔着三楼书房去了。 朝雨惊愕的睁了睁眼睛,以前竟没发现主人居然这么喜欢看书? 小土可不在意朝雨在脑补些什么,一进三楼就被眼前壮观的一排排书籍镇住了。 各种书卷分门别类的放的整整齐齐,大略一看至少上万本,然而还有一大半的书架是空着的。 小土随手抽出了眼前一本羊皮纸的册子,翻开一看,顿时囧了,这似乎是……小土翻过来确认了一下书名,赤裸裸的“梦中欢”三个大字印在封面上。 小土回头看着朝雨:“这里还有人类**的书?” 朝雨小脸一红,猛地挥着翅膀扑向小土手中的册子:“不不不,这是意外!意外!” 小土抽了抽嘴角,道:“我就确认一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朝雨望着小土,一脸的一言难尽。 小土毫不在意的将书放下,转悠着向着另一边的书架走过去,抽出一本杂记看了起来。 朝雨鬼鬼祟祟的捧着那本《梦中欢》塞到了不知名的角落里,见小土看书看的认真,便懒洋洋的跑去卧房里休息去了。 小土当年还在妖界的时候便对人类的书籍很感兴趣,在她眼里,虽然人类是一种十分虚伪又软弱的废物,不过他们的书还是很有意思的。 这会儿见到这里这么多的书,她整个人就沉浸在了书里,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主人!” 朝雨挥着翅膀将小土叫醒,小土将手中的书放下,道:“怎么了?” 朝雨道:“上官晴的身体已经康复了,主人应该出去了。” 小土诧异道:“这么快?” 朝雨:“……” 她无语了一下,才道:“快什么快!距离上官晴昏迷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主人再不醒过来上官云就要疯了!” 小土意犹未尽的将自己正看的那一本书放在了显眼的地方,朝雨扫了一眼,顿时眼睛抽了起来。 《论如何能毫无痛苦的彻底死亡》 朝雨强迫自己的眼神从书名上移开,对着小土强调道:“主人,以后可不能向这次这么乱来。上官晴的身体已经经不得这么折腾了。” 小土点头,看起来十分乖巧,朝雨不放心的看了她好几眼,才任由小土回到了上官晴的身体里。(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与天斗(完) 小土一睁开眼睛,就只觉得身上软软的,胳膊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十分费力的掀了掀眼皮,然后发现房间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土顿时就不开心了,说好的很担心呢?说好的着急的等着自己醒来呢?竟然都没人守着自己! 她十分艰辛的从床上爬起来,黑着一张脸,有些跌跌撞撞的扶着桌子向门口挪去,一边用体内的灵力在四肢里流转,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动作已经灵活了起来。 随手将披散的头发一挽,打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竟也一个人都没有。 小土眉头皱了起来,拿出山海图来寻找上官云和贺逸风的位置。 两个人正在上官家的练功房里,小土将图一收,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就找了过去。 小土一路走着,渐渐的觉出些不对来。 今日的上官府里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这么一路走过去居然连一个下人都没有遇到,虽然说上官府确实是落没了,但也不至于连一个下人都不见了吧。 她不在的这几天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小土一边走着,看着府里的建筑一副发生了大地震了的样子,心里瞬间就不好了。 她也不溜达了,直接御着飞剑,火速飞过去落在了练功房附近。 她没有直接落在门口,因为门口那里正有一个很是熟悉的人影架着巨剑攻击着练功房。 不过上官家的练功房周围有些不弱的防御阵法,是以那人攻击了好几下对面还是纹丝不动。 不过在小土看来那个阵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小土眼睛一眯,恐怖的杀气蓬勃而出,那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动作转身朝着小土的方向看来。 小土看见那人的脸,顿时就笑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冷的似结了冰,冷声喝道:“东方哲成,你好大的胆子!” 这人正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东方哲成。 东方哲成一见小土,脸色也冷了下来,双手握着巨剑指向小土,道:“你终于肯出来了!” 小土眼尾一挑:“呵,我出来了,你倒是能做什么?” 东方哲成眼睛里厉光一闪,满是屈辱的声音的响起:“上官晴!你欺人太甚!” 小土不耐烦的拿出了那对剑,冷笑道:“这就欺人太甚了?那我还能再甚一点!” 说着,提着剑就冲了过去。 小土打架一向十分的简单粗暴,当然了,妖怪之中,除了一些比较特殊的植物修炼成的妖怪,其他的打架方式都极其的粗暴。 作为这些粗暴中的翘首,小土将一对细剑使得跟两把大斧头一样。抡,劈,砍,削,怎么方便怎么来。 也亏的她力气大,这么用着虽然说不怎么好看,但效果确实很明显。 东方哲成双手握着重剑。他原本就是力量型的修真者——看他的重剑就知道——见小土毫无章法的冲过来心中还窃喜,毕竟这年头的修真者都修灵力,很少有锻炼身体的。 于是东方哲成就十分畅快的提着剑和小土硬碰硬。 在他想来,凭他的力气,以及手中这把巨剑的重量,对面的上官晴肯定拼不过。 结果没想到,一剑压过去小土竟稳稳的架住了。 东方哲成脸色变了变,手紧紧的握了握,借着这股力道一个转身,重剑横着朝小土削过来。 小土轻巧的跳起来,脚尖正好点在了横着的巨剑上。 东方哲成只觉得手中原本就很重的巨剑这会儿好像压了一座大山,竟丝毫也不能移动了。 他一咬牙,狠狠将剑往下一压,重剑“哄”的一声撞在了地上,平整的青砖地面裂开了一条大缝,弯弯曲曲的朝着远方扩散开来。 小土一翻身落在了不远处,身形忽然变得模糊。 待再出现时已然到了东方哲成的身后,东方哲成毫无所觉,小土一抬手就将剑顺着他的心脏刺了进去,顺手用粗暴的灵力将他体内的经脉尽数摧毁。 东方哲成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转过了身子,充血的眼睛几乎要突出来,神情看起来极其可怖,他张开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就这么倒在了原地。 小土面无表情的将细剑拔了出来,将剑上的血液甩掉,朝着练功房走去。 才走了几步,她就停了下来,抬头向着天空看去。 朝雨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人!你做了什么!这个世界要坍塌了!!!快走!” 小土看了一眼朝雨,继续抬脚朝着练功房走去,口中十分淡定的道:“等一会儿。” 朝雨抓狂的道:“还等什么啊!这个世界要坍塌了!再不走我们就要被绞杀了!” 小土扯开练功房的大门,直接向着地下室走去,一边问道:“世界坍塌了世界里的人会怎么样?” 朝雨一脸的着急道:“还能怎样?自然是化作本源了。” 小土“哦”了一声,道:“能不能阻止世界坍塌?” 朝雨尖声叫了起来:“啊啊啊!主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这要看引起世界坍塌的原因了!” 小土这会儿已经看到了上官云和贺逸风所停留的那个练功房,也不着急了,侧着头道:“那如果是因为天命之子死了呢?” 朝雨不耐烦的道:“死了就死了,世界上天命之子那么多,不小心死几个很正常……等等!你将东方哲成杀了?!” 小土点头。 朝雨瞬间尖叫着在空中胡乱转圈:“你怎么能将他杀了?!原来是因为你!要死了!赶紧走!” 小土检查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上官云和贺逸风,舒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 朝雨这会儿也明白了小土担心什么,只好一脸的愤怒:“因为你杀了天命之子,被世界发现了,所以赶紧走!!!” 小土深深吸了一口气,朝朝雨确定道:“这么说来,只要我离开了,这个世界就不会坍塌了?” 朝雨撕扯着小土的灵魂,忍不住骂道:“别抵抗了!你走了就没事了!快点!他们死不了!” 小土心中一松,心悸的感觉传来,就听到朝雨怒骂了一声,便失去了意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滑头鬼(一) 小土猛地坐起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朝雨着急的在旁边直转圈:“主人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 小土只觉得头痛欲裂,感觉灵魂似乎要被撕扯成几块,忍不住蜷起身子抱着头呻吟起来。 朝雨见状更加着急了,眼泪差点都要出来了,忙不迭掏出各种丹药往小土嘴里塞进去。 “主人,先吃药,吃了就不难受了!主人。” 她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停的唤着。 小土吃了丹药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头疼的感觉渐渐的消散了下去,顿时倚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边摸了摸朝雨的头发示意自己没事,一边下意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待呼吸渐渐的平稳了,小土看向朝雨:“这是已经到下一个世界了?” 朝雨眼泪汪汪的点点头,忍不住埋怨道:“主人的灵魂差一点就要被世界撕碎了。” 小土脸色惨白,连唇色都浅的好像没有了一样,听到朝雨的话嘴角微微弯了弯,道:“差一点,这不是好好的么。” 朝雨控诉的道:“主人真的太任性了!要是真的有个万一怎么办!” 小土看着朝雨,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对不起,确实是我太任性了。” 朝雨顿了一下,撩了撩头发,脸色有点发红,移开了视线道:“主人没事就好。” 小土道:“我当时太冲动了,因为山海图里上官云和贺逸风的气息忽然变得极其微弱,我就有些着急。” 朝雨愣了一下,道:“我知道,你离开后世界就稳定下来了。” 小土舒了一口气,瘫在了床上:“那就好。” 朝雨觑了觑小土的脸色,然后支支吾吾的道:“虽然我们成功的没有被世界撕碎,但是……” 小土抬了抬眼睛,朝雨十分小心的道:“但是我们这次的任务对象出了一些差错。” 小土挑了挑眉毛,道:“什么差错?” 朝雨一副扭捏的样子,道:“因为我当时太过着急,随便撕开了空间裂缝,然后我们不小心掉进异次元里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异次元是什么东西?” 朝雨解释道:“就是和我们的大千世界不一样的大千世界。” 小土不明所以的眨眨眼,道:“那对我们的任务有没有影响?” 朝雨慢吞吞的道:“影响倒是没有,不过主人这具身体是个男人而已。” 小土“哦”了一声,放心的瘫在了床上。 朝雨诧异的睁了睁眼睛,问道:“主人不生气吗?” 小土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朝雨低下头道:“主人本来是个女孩子,我却让主人附身在了男人身上。” 小土的脸色越发的奇怪了,她道:“谁说我是个女孩子了?” 朝雨脸色一怔,结结巴巴道:“不是吗?” 小土好笑的摇摇头:“你什么时候见过一只土豆有性别了?!” 朝雨不敢置信的道:“可是主人化形的时候明明就是个女孩子啊!!!” 小土回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哦~那是我觉得干娘和琉璃都是女孩子我也化成女孩子更加方便一点。” 见朝雨一脸的世界观粉碎的模样,小土耐心科普了一下:“虽然我是个妖怪吧,但我本质还是个土豆,所以说性别什么的……这种东西对一个土豆来说并不存在,懂?” 朝雨一脸呆滞的点点头。 小土妖力在身上转了一圈,就发现这具身体真是……太特么废了! 身体里居然充满了致命的毒素,似乎还是天生自带的,这就算了,自己带的毒素自己竟然还不能控制,把身体伤害的一塌糊涂。 小土忍不住感慨,这人能健康的长这么大还真是不容易啊! “对了,这个世界呢内容呢,让我看看。” 朝雨一脸恍惚的扔给小土一本书,然后不见了人影。 小土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不就是没有性别呢,就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想当年琉璃知道自己没有性别的时候可是十分淡定的表情让她闲的没事给自己变性别玩儿呢。 小土摸了摸下巴,一边嫌弃着朝雨的不淡定,一边将书翻了起来。 将最后一页合上,小土静默了一下,将朝雨喊了出来:“朝雨啊,你是不是给错书了……” 朝雨被质疑了能力,顿时恢复了正常,瞄了小土手上的书一眼,道:“怎么可能?吾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这书没毛病!” 小土颤颤巍巍的举起书:“那什么,朝雨啊,我们换一个世界好不好?” 朝雨不解的看向小土:“为什么?” 小土扭头看向窗外,一脸的沧桑:“不为什么,只是我忽然觉得我还是变成女孩子比较习惯。” 朝雨怀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遗憾的摇摇头:“虽然这个世界是我们无意间闯进来,但是已经接受了这个身体灵魂的委托,并不能换世界。” 小土将书一扔,一脸生无可恋的将自己埋进了床上。 朝雨疑惑的看了她两眼,然后目光落在那本书上。 书名是《情陷滑头鬼》 朝雨摸了摸下巴,滑头鬼……她似乎有一些印象。 拖着下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朝雨才一拍手:“想起来了!这不是一个二次元么!” 朝雨戳了戳小土:“主人,你怎么了?滑头鬼世界是一个很好玩的世界,你不喜欢吗?” 小土抬起头来幽怨的看了朝雨一眼:“好玩儿?” 朝雨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我记忆里滑头鬼的世界很好玩儿啊,也没有什么大的危险,你这具身体是属于正义的一方的,完成任务什么的根本没有一点问题。” 小土道:“既然这么好,那对方为什么愿意用灵魂做代价让我过来?” 朝雨一点头:“哎,对啊!为什么?” 小土和她对视了一眼,十分无力将书扔给朝雨,蔫巴巴道:“你自己看,希望你看完了可以改变主意让我换一个世界。” 说完就又将自己埋进了床里,留朝雨一脸问号的将这本《情陷滑头鬼》翻开。(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滑头鬼(二) 朝雨默默的将书合上,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半晌,她道:“主人,你节哀吧,任务接了就不能退出了。” 小土:“……” 这是一个三观比较猎奇的世界。 言简意赅的解释的话就是一个宅女穿越到某个奇幻的名为“滑头鬼之孙”的二次元世界成为花开院家十分具有才能的阴阳师少女花开院如玉然后将这个世界露了脸的美男子尽数收入房中最后大被同眠的故事! 小土附身的这个角色,其实并不属于那个少女的后宫范畴,不是因为这人太丑少女看不上,而是因为是这具身体是个自带奇毒的病秧子——妖怪鸩鸟。 鸩是一种传说中的毒鸟,形象为黑身赤目,身披紫黑色羽毛,喜以蛇为食,羽毛接触到水,便可化为鸩毒,会让五脏六腑腐烂而死。 此鸟主要是来自于险恶宫阙的渊薮,它飞行的身影总是晃动在宫廷的天幕上,它是既行使着“天罚权力”的地下判官,又是被黑暗权力宠幸的鸟儿。 作为顶级的剧毒鸟,黑身赤目,羽毛紫绿色,它的身躯像一块黑炭在空中飞舞,尖而长的嘴喙犹如火蜈蚣一般在空气里燃烧,连留下的气息也令人窒息。 如果近距离观察,鸩鸟前半身像鹰后半身像孔雀,足有三趾,走路或者嘴喙都会发出“邦邦”的执拗声音,声音阴骘而幽深,如年迈的守夜人敲着羊皮鼓,它震落的露水偶尔滴落在皮面上,让声音蒙羞。 这种鸟深居简出,如若外出必有怪事发生。它捕食的时候有一种巨大的威仪,类似于“虎行似病,鹰立如睡”的姿势,好像是不期然地从猎物的巢穴前经过,它以一种神秘的舞蹈步伐来显示自己的君临。 这种步伐叫“禹步”,富有弹性,充满忧郁和感应,好像是按照冥念中的指示在亦步亦趋。人们极其忌讳见到这种罕见的鸟步。 所到之处,树木枯死,石头崩裂,这是属于黑暗中的裁决者。 一般情况下能力越是诡潏的东西,他的缺点也就越明显。 于是,鸩鸟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他毒性太大,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毒死,而且身体十分脆弱,妥妥的病秧子一个——这可真是……应该说世间万物必有所克。 小土抽了抽嘴角,感受着这难得虚弱的身体,继续在脑子里顺着剧情。 这里的这只鸩鸟就是因为毒性太大,免于被花开院如玉收入房中的命运,然而这只鸩鸟从几百年前起,就与妖怪之主滑头鬼喝了交杯酒,从此一方面受到滑头鬼的庇护,一方面向着妖怪之主献上自己的真心。 花开院如玉穿越的二次元世界“滑头鬼之孙”的主角正是鸩鸟献上真心的滑头鬼的孙子。 作为未来的妖怪总大将,奴良陆生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不可否认,觉醒的陆生确实是一个强大而十分有魅力的妖怪。 那么问题就来了,誓要将天下美男子收入囊中的少女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个注定会十分强大且很有魅力的美男子呢? 但是已经将真心奉上的妖怪鸩鸟怎么可以容忍自己所追随的总大将与众多男人一同臣服于一个毫无节操的人类少女裙下? 于是为了守护少主奴良陆生的……贞操……鸩愿以灵魂为代价,希望能亲眼看到他所追随的少主成功的率领百鬼夜行,成为真正的妖怪之主。 小土抽着嘴角:“贞操啊……这阴阳师真是可以上天了!” 朝雨一脸正经的询问小土:“那么,主人现在有什么打算?” 小土悠悠的目光看向朝雨,道:“这会儿事情发展到哪里?” 朝雨道:“此时花开院如玉已经成功被称为最具有才能的天才阴阳师,即将前往奴良陆生所在的浮世绘町。这边滑头鬼之孙的剧情还没开始应该……” 小土面无表情“哦”了一声,朝雨好奇问道:“主人想要做什么?” 小土嫌弃的瞥了一眼她抑制不住的跃跃欲试,道:“我觉的,应该先把这具身体恢复了。” 虽然能重新作为妖怪感觉很不错——即使和自己的本体不是一个物种的——然而这具身体也太脆弱了吧!比第一个世界那位弱女子都弱!一激动就吐血什么的,她怎么可以容忍自己这么弱! 朝雨点点头:“嗯,主人说的很有道理。” 小土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朝雨眼睛转了转,很快就钻进了戒指里,脸上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然而沉浸在自己居然如此柔弱的悲伤之中并没有注意到。 小土伤完春悲完秋,这才闭上眼睛,开始和天地灵气沟通起来。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个奇幻的世界,灵气很是浓郁,小土很快就沉迷在灵气之中,不能自拔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土睁开眼睛,红色眼睛里闪过妖艳的颜色,摸着下巴算了算时间,还好,才过了一个月,奴良陆生应该还没有被花开院如玉勾搭到手——毕竟陆生还有一个最后被花开院如玉弄死的青梅竹马(;一_一)。 小土走到镜子面前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新形象。 茶色的短发,瞳孔是红色的,看起来妖异的很,胸膛上绘着红色的纹身,小土将妖力在体内运转了一番,一对黑色的翅膀在背上伸展开来,几根黑色的羽毛在空气中飘落。 小土满意的眯了眯眼睛,嗯,长的还不错,赏心悦目的美人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一点。 小土欣赏要自己和以往风格不同的美貌,眼睛在房间里转了转,果然,看故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大背景似乎和他以往待的世界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那些记忆中不需要灵力就可以自己行使、自己在空中、还有奇特的如同双生镜一般可以记录活动的人影的东西……真是一项新奇的体验。 小土想了想,果断按照记忆唤来随从,出发,去奴良陆生家。 【关于鸩的资料作者是度出来的,和滑头鬼之孙里的可能有一些不一样——因为作者君觉得动漫里的鸩,甚弱。但是我家闺女怎么可能这么弱呢,于是就改了设定啦~】(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滑头鬼(三) 小土坐在马车里,手中翻阅着滑头鬼之孙的的原剧情,驾车的是蛇太夫,追随着鸩一族的蛇形妖怪。 剧情里蛇太夫背叛了鸩,想要刺杀鸩,然后被陆生撞破,从而促进了陆生的觉醒,鸩就是在这里和陆生喝了交杯酒,结成兄弟。 小土并不打算把改变这里的发展,毕竟若不是蛇太夫的背叛,陆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觉醒。 小土还没有把书翻完,奴良组就已经到了。 陆生还在学校没有回来,小土将带着的伴手礼送了出去,于是本家的各种小妖怪对鸩的到来表示十分欢迎。 小土先去围观了一下传说中的妖怪总大将,奴良滑瓢,然后对陆生老了以后的样子十分担忧。 说话间眼睛不自觉的就落到了奴良滑瓢那十分突出的后脑勺上,奴良滑瓢眼睛眯了眯,道:“鸩,你在想什么?” 小土抽了抽嘴角:“好久不见了,总大将。我只是在想陆生什么时候能觉醒。” 奴良滑瓢脸上的皱纹动了动,道:“快了。” 小土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眼睛,年轻是辣么炫酷的妖怪为何老了就变得这么丑!!! 奴良滑瓢看小土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眼睛眯了眯,道:“鸩这次来我觉得身体好了许多?” 小土坐直了身子,笑道:“是比以前强了一些。” 奴良滑瓢没有再追问,转移了话题道:“你对陆生怎么看?” 小土笑了笑,十分肯定的道:“陆生会成功的继承总大将的位子,率领百鬼夜行,我一直等着那一天。” 奴良滑瓢叹了一口气:“陆生这孩子真是让人头疼,现在还在努力说服他继承第三代的位子。” 小土笑了笑,道:“不用担心,陆生总有一天会成为妖怪之主的。” 奴良滑瓢眯着眼睛大声的笑了起来,毛昌妓敲了敲门:“总大将,鸩先生,陆生少爷回来了。” 小土笑了起来,不愧是鸩献上忠心的妖怪之主,果然是一个很有趣的妖怪,这么想着,小土对鸩记忆里非常推崇的奴良陆生有些好奇。 大老远就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小土盘腿等着奴良陆生出现,奴良滑瓢拉开门,嘟囔道:“又去学校什么的……” 然后就听到一个气愤的声音喊道:“啊真是的!爷爷!这难道又是偷回来的吗?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了吗?行恶也要适可而止啊!” 奴良滑瓢被陆生抓着领子摇来摇去,翻着白眼嘴里支支吾吾的解释。 一旁围观的小妖怪适时道:“那个……少主,你误会了,这是鸩大人带来的礼物。” 陆生手一松:“鸩先生?鸩先生来了吗?” 说着噔噔噔跑过来就拉开了门,奴良滑瓢嘟嘟囔囔的走了出去。 小土打量着冲进来的少年——准确来说应该还是个孩子,毕竟才十二岁的年纪。 他的头发大部分是深茶色的,靠近脖子那里却是黑色。眼睛很大,很天真,身上穿着的在记忆里被称作校服的东西。 在他的注视下,奴良陆生十分乖巧的坐的端端正正,问道:“鸩先生怎么来了?” 小土道:“好久不见了,少主。” 门口雪女端着茶敲门,结果被还没进来就被门槛绊了一下,小土眼睁睁的看着滚烫的茶水朝着奴良陆生的头顶浇了上去。 陆生被烫的跳了起来,然后雪女一个着急,一口冷气将陆生冻成了冰雕。 小土扶着额头,这就是鸩眼里十分强大的能率领百鬼夜行的妖怪之主? 小土一拍大腿:“雪女!你怎么能这么粗暴的对待陆生!他可是奴良组的少主!我的义兄弟!” 雪女一抖,喊了一声:“我告辞了!”就泪奔而去。 小土抽着嘴角坐回原位,陆生身上的冰块裂了开来,小土笑眯眯道:“言归正传,陆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屋顶上悄悄躲藏的小妖怪们说话声也太大了些吧,作为一个妖怪这么八卦真的没问题? 虽然说品种不一样,但是这里的妖怪们也太安逸了些吧? 小土想了一下自己当年何其艰辛的成长经历,对比着这个世界的妖怪们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生笑道:“鸩先生过来有什么事吗?” 小土想了一下道:“之前没能来得及参加总会议十分抱歉。” 那会儿她还在努力的温养鸩这具破败的身体呢。 陆生摆了摆手道:“那种会议,不用在意啦,不过是夸耀自己的场合罢了。” 小土笑道:“夸耀自己?陆生可不能这么说啊,再怎么说你可是注定要率领百鬼夜行的妖怪呢。” 陆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那个,鸩先生……” 小土挑了挑眉毛:“怎么了?” 陆生傻笑着道:“我可能不会成为第三代了?” 小土眉毛忍不住动了动,压住了鸩身体习惯性的暴脾气,道:“为什么?” 陆生低下头,道:“为什么,因为我是人类嘛……” 小土冷笑一声,一只腿站起来,手撑在上面,十分有气势的道:“别开玩笑了!陆生!我可是听说了!因为你笨手笨脚,没有一位干部同意承认你是第三代!” 陆生被吓得一屁股往后移了一截,听到她这么说眨了眨眼睛,惊讶的道:“原来你知道了?” 小土呵呵道:“这不是废话么!我当然知道了!给我好好的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生低下头,半晌,声音小小的道:“我又不是妖怪……” 他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小土:“妖怪的总大将如果是人类的话,那也太不合常理了吧?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小土坐了回去,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下:“确实,率领着妖怪的是个人类……等等!谁说你不是妖怪了?!” 奴良陆生眼睛睁大了一些,辩解道:“我就是人类!你看,我没有一点妖怪的能力,根本不能率领百鬼夜行!” 小土眼睛一瞪,冷喝道:“胡说!我说你是妖怪你就是妖怪,再怎么说你身体里面可是流着四分之一妖怪总大将的血!” 陆生一步不让:“可是我根本没有一点妖怪的能力!” 小土眼睛一眯,空气中忽然四散飘起了许多黑色的羽毛。 她冷笑一声,手伸向陆生:“去死吧!你这个废物!”(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滑头鬼(四) 黑色的羽毛飘舞着,带来了不详的气息,围观的小妖怪纷纷惊恐的四散开来,奴良陆生的手忙脚乱的往外爬。 小土一拍额头,羽毛静静的落在了地面上。 真是,这个身体的下意识的反应太过粗暴,不小心没有控制。 不过说起来,奴良陆生这种废物,要是自己的话,果然还是想说一声:“去死吧,你个废物!” 小土嘴角一抽,难道是因为自己其实也是这么个想法所以没有控制这具身体的行动? 陆生欲哭无泪的往门口,一边大喊道:“谁来阻止一下鸩先生啊!!!” 门口雪女十分着急的把门拉开,就见自家少主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黑色羽毛。 鸩冷喝一声:“站住!” 陆生这才发现羽毛卷起的风停了,回头看向小土。 鸩看着陆生纯真的眼睛,顿时倍感无力,这明明还是个才十二岁的小孩子,没事做什么妖怪的总大将啊! 陆生有些踟蹰的想朝着小土走过去,小土道:“别过来!” 见陆生惶惑的表情,忍不住放轻了声音解释道:“我的羽毛还在,你不能碰,你先出去吧。” 雪女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陆生离开了茶厅。 小土将地上的羽毛一根一根捡起来。 啊,好生气啊!就算对方还是个孩子也好生气啊! 竟然这么不知上进!就算知道他以后会承担起这份责任可是这会儿还是好生气啊!!! 蛇太夫在门口恭敬的问道:“鸩大人,我们要离开吗?” 小土一个傲娇,道:“离开!现在就走!哼!” 蛇太夫很快将妖车架了过来,小土一根一根数着手中的羽毛,嗯,差不多够毒死一个城的人类了。 马车从大门口驶出,小土动作一顿,朝着蛇太夫吩咐道:“等等。” 大门口两个少女正在那站着,呼唤着陆生的名字。 小土的眼神落在了那个彩色头发的少女身上,脸上的表情一时没有控制住显得有些怪异。 彩色的头发?那什么玩意儿?以为自己是花妖吗?就是颜色最艳丽的花妖她也没见过把自己化形成这副德行的。 小土忍不住将书翻了出来,看着花开院如玉第一次出场时的介绍,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 “眼前的少女有着一头十分美丽的七彩的头发,好像彩虹一般在肩上披散开,金色的眼睛水汪汪的,连天上的太阳都不及她眼睛灿烂。 …… 如果能被她看上一眼,就会觉得生命真是值得了。 ……” 小土嘴角止不住的抽搐,花开院如玉的眼神从妖车上划过,小土被她那比太阳还灿烂的眼神镇了一下,视线落在了她旁边那个有着不长不短的棕色头发的少女。 她应该就是和陆生青梅竹马的家长加奈。 貌似这姑娘最后被花开院如玉弄死了? 小土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下,然后十分淡然的指挥蛇太夫架车离开了。 临走还不小心看到了花开院如玉露出的有些可惜遗憾的神情。小土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 毫无意外的,在刚出城的树林里,蛇太夫将车停了下来。 小土慵懒的靠在软垫上,问道:“怎么了?为何停下了?” 蛇太夫笑了一声,道:“鸩大人,您对奴良陆生怎么看?” 小土漫不经心的道:“陆生好歹也是未来的总大将,你这种叫法不大好吧?” 蛇太夫脸色一个狰狞,身体化作了一条巨蟒朝着马车里的小土袭来。 小土苦恼的思考着,自己是闪开呢,还是安心的等着奴良陆生过来搭救? 然后在蛇头即将咬到自己的前零点零一秒,果断的伸指将蛇头弹开了。 掏出帕子将手擦了擦,小土跳下马车十分嫌弃的道:“太丑了!实在不能忍!” 蛇太夫嘶叫着在地上滚了几圈,爬起来不敢置信的瞪着小土,一双黄色的竖瞳因为惊讶和恐惧缩成了一根针。 他声音嘶哑的道:“怎么可能?为什么?你做了什么?” 小土撇了撇嘴,正准备说什么,耳朵动了动,忽然恍如脱力一般靠在了路边的树上。 蛇太夫警惕的看着他,一时之间摸不清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试探的活动了一下,见小土毫无反应,蛇太夫顿时嚣张的大笑起来:“哼!果然是只能活在强大妖怪庇护下的妖怪。” 他将刚刚的事情归为了意外。 小土倚着树开始背台词:“蛇太夫,你要背叛奴良组吗?” 蛇太夫一脸的不屑:“奴良组?你放心,很快就没有奴良组了,他会渐渐的被更强大的妖怪吞没!” 小土哽了一下,这蛇太夫怎么不按剧情出牌呢。 想了一下,他道:“你想太多了,陆生以后会继承第三代的位子,会带领着奴良组变得更加强大!” 蛇太夫听到小土话顿时勃然大怒,一个人影忽然从山坡上跑了下来。 “鸩先生,你怎么样了?” 小土抬了抬眼皮:“是陆生啊,快走,蛇太夫背叛了奴良组。” 蛇太夫看见陆生一脸的兴奋:“哈哈哈没想到竟然还能多带一个滑头鬼的孙子,杀了奴良陆生想必更有价值一些吧。” 说着长长的蛇头就冲着挡在小土前面的陆生咬了过去。 一直跟在陆生身边的鸦天狗挡住了蛇太夫的攻击,自己被那一股巨力冲击的在地上滚了再滚。 小土十分淡定的看着陆生身上的气息渐渐变得强大,还抽空想着这个世界的妖怪攻击手段实在太没意思了,一点花样都没有。 陆生的气息忽然变得莫测,小土回过神,眼前站着的人衣服还是那件衣服,身形却抽高了不少,白色的头发长长的在脑后梳着,陆生回头朝着小土笑了一下,道:“鸩,你乖乖待着。” 小土怔在了原地,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很久之前遇到的乐千风。 小土的眼神落在了陆生身上。 陆生正将手中的剑一寸一寸的抽出来,动作十分缓慢,他看着蛇太夫道:“不可饶恕!” 蛇太夫显然被激怒了,嘶吼着朝奴良陆生冲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滑头鬼(五) 小土忍不住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蛇太夫已经被陆生劈成了两半。 鸦天狗感动的眼泪汪汪的看着陆生,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一脸激动的道:“陆生大人。” 小土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陆生?!” 陆生转过头来,嘴角弯起一个邪气的弧度,朝着小土打了一个招呼:“好啊,鸩。” 小土控制着自己的嘴角没有抽搐。 这什么玩意儿? 觉醒了以后性格也跟着变了吗? 明明之前还是一个羞涩的小男孩,这会儿这股邪魅狂狷的气势是几个意思? 小土眼睛转了转,道:“果然是拥有四分之一的总大将的血啊。陆生,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应该能坐上第三代的位子吧? 陆生,能否让我在有生之年,看到你率领百鬼夜行的身影?” 陆生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瓶酒,朝着小土走了过来,口中道:“要喝吗?” 小土眉毛一挑:“好啊,你要为我斟酒吗?” 陆生笑了笑,道:“故所愿也。” 两个人相对而坐,陆生给小土倒了一碗酒。 小土捧着酒杯又开始念台词:“蛇太夫也是个可怜的妖怪,就是因为在我这种弱小的妖怪手下做事,想必他内心也很痛苦吧。” 陆生端着酒碗的手一顿,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土,嘴里道:“弱小?” 小土眉毛一跳,今天的妖怪怎么都不按剧情出牌。 她忽视掉陆生看过来的充满探究的眼神,端起酒碗道:“陆生,和我交杯吧!” 陆生一愣,和小土对视了一会儿,欣然道:“好!” 小土一笑:“我愿将所剩无几的余命赌在你身上。” 陆生伸手,两个人胳膊相交,他笑道:“好啊,鸩是弱妖,虽然你感觉不一样,但是,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了!” 小土又是心中一跳。 “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她记得以前乐千风也这么说过,只可惜那时候她并不懂得他那种想要守护的心情。 等后来明白过来的时候,乐千风和她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怎么忽然觉得有些想他了。 小土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她可是妖怪!妖怪是不会有这种人类的软弱的情绪的。 毕竟妖怪的世界里,只有强者为尊。 陆生疑惑的看着小土和自己保持着交杯的姿势开始发呆,忍不住叫了一声:“鸩?” 小土回神,看向陆生,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了一个十分轻快的笑容,然后端着酒碗一饮而尽。 陆生掩饰般的用酒碗遮住自己,一边喝着一边心里忍不住回忆着小土刚刚那个笑容。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鸩先生的笑容怎么如此的……让人觉得有些诱惑。 小土放下酒碗,欢快的拍了拍陆生的肩膀,道:“好了,以后我的生命就交给你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陆生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小土抽着嘴角看着刚刚还霸气侧漏的夜陆生变成了白天那个萌萌哒小少年的样子,看向一直面带微笑围观着的鸦天狗。 鸦天狗长吁短叹的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陆生少爷只有四分之一的妖怪之血,只能有一段时间变成妖怪。” 小土脸色古怪的看向躺在地上的陆生,一脸的一言难尽。 …… 因为昨天用自己的妖车将陆生送回奴良组本家,小土索性就留在了本家没有再离开。 一大早就被外面熙熙攘攘的小妖怪们吵得睡不着,小土一骨碌爬起来拉开门吼了一声:“大早上这么吵做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战战兢兢的纳豆小僧探出脑袋,小声道:“陆生少爷要去上学。” 小土眼睛一眯:“上学?那是什么东西?” 纳豆小僧:“……” 小土眼睛转了转,摆了摆手,道:“算了,不问你了。” 纳豆小僧退了出去。 小土盘腿坐了一会儿,起身将自己收拾了一下,掏出山海经搜索了一番陆生的位置,悄悄的找了过去。 小土在街上走着,十分新奇的盯着路边的高楼大厦。 这个世界果然很不一样啊。 楼竟然可以建的这么高,不知道用的什么不知名的材料竟然这么结实。 他摸着下巴一脸探究的盯着闪亮的可以映出人影的玻璃墙,心里思考着自己若是召出一阵风来这栋楼会不会被风折断。 想了一下,还是不试验了,万一断了就不好了,正准备抬脚继续走,就发现好几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小土循着视线望过去,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见他看过去,两个女孩子顿时有些羞涩的红了脸。 小土迷惑的眨了眨眼睛,她们看着自己做什么?自己并没有在她们身上感觉到恶意。 无害!那么——不理会。 小土继续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朝着陆生学校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那两个女孩子见他要走竟走过来拦住了他,小土挑了挑眉毛,问道:“做什么?” 其中一个短发的女孩子笑眯眯道:“你好,有没有兴趣一起吃个饭?” 小土眼睛亮了亮:“吃什么?” 短发女孩朝着另一个女孩眨了眨眼睛,道:“喏,那里的通心粉和刺身很好吃哦。” 小土顺着少女指着的地方望过去,是一家看起来很整洁的店,小土思考了一下,掏出一个小猪样式的银稞子递给女孩:“用这个可以买吗?” 女孩吃惊的看向小土,结巴道:“你没有钱吗?” 小土果断的摇了摇头。 女孩将他手里的银稞子推了回去,道:“一份通心粉而已啦,我可以请你吃哦。” 小土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短发女孩拉着他的衣袖就将他带到了那间店里。 等坐在了桌子前,小土才犹豫着道:“你请我吃的话,嗯,我可以替你实现一个愿望,你有什么愿望吗?” 短发女孩“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啊?穿成这样子?我看你在街上看过来看过去,一副新奇的样子。你不会没见过这些吧?” 女孩明显是在开玩笑,然而小土十分诚恳的道:“我没来过这里,过来找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滑头鬼(六) 女孩惊讶的张了张嘴,道:“你真没见过这些?” 小土十分诚实的摇摇头。 两个女孩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目露怜悯的看着小土:“你都不出门吗?” 小土摇了摇头:“我以前身体不好,一般没事的话从来不出门的。” 女孩担心的道:“那你现在身体好了吗?” 小土眨着眼睛:“好了,所以才出来转一转。” 短发女孩问道:“你刚刚说你找人,去哪儿找呢?” 这时,他们点的东西已经上来了,小土期待的盯着侍者端上来的盘子。 女孩道:“来了。这是你的。” 小土学着周围人的样子用叉子卷着通心粉尝了一口。 然后道:“味道不错。” 女孩笑眯眯的道:“是吧,大家都说好吃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土放下叉子:“我叫鸩,你们呢?” 短发女孩看了他一眼道:“一边吃一边说没关系的,我叫铃木由纪,她叫雪村葵。” 小土笑了笑,她停下是因为叉子有点不大好用,不过看起来这位铃木姑娘似乎是误会了些什么,小土也没有解释,捏着叉子回答了她的前一个问题:“我要去找我弟弟,他貌似就在这附近的学校。” 铃木由纪惊讶的睁了睁眼睛,指着雪村葵笑道:“如果你所说的附近的学校是关东古巷学校的话,小葵正好在那里当实习老师。” 小土诧异的看了雪村葵一眼,道:“真的吗?这会儿不是已经开始上课了吗?” 雪村葵笑道:“我的课程是第二节,一会儿过去刚刚好,要一起吗?” 小土点了点,道:“求之不得,我恰好不认识路。” 铃木由纪朝雪村葵一挤眼睛,雪村葵脸颊有些泛红,小土不明所以的握着叉子开始吃起来。 …… 吃完饭,雪村葵和小土去陆生的学校,铃木由纪有事离开了。 雪村葵一路上朝着小土介绍着学校的信息,小土听着听着,忽然道:“听雪村小姐这么说,我也想去学校实习呢。” 雪村葵脸上一红,道:“叫我雪村就好,实习的话只要有老师介绍就可以了呢。” 小土状似苦恼的歪了歪脑袋:“可是我之前一直生病,从来没有去过学校,从小就只能看书……” 雪村葵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了鸩是第一次出门。” 小土摆摆手,道:“没事。只是,真的想感受一下学校是什么样子的呢。” 雪村葵有些失落的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 小土侧了侧头,露出一个十分理解的笑容:“没关系,这又不关你的事。” 雪村葵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小土惊叹的看着眼前的学校。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学校吗? 感觉风格很炫酷啊,小土的目光不自觉得落在了学校三三两两在院子里溜达的学生身上。 这个衣服看起来有些……迷…… 没想到女性穿着露出小腿的裙子感觉还有一些……好看? 小土摸着下巴一脸认真的看着学校里那些露出大腿的青葱少女们。 雪村葵顺着小土的目光看去然后脸就黑了,她有些恼怒的叫了一声:“鸩!” 小土收回视线,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红色的眼睛宛如上好的红宝石一般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猥琐的意味。 雪村葵犹疑了一下,红着脸道:“你家里人没有告诉你不能这么盯着女孩子看吗?” 小土解释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女孩子穿这种衣服。” 雪村葵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确实清清亮亮,看起来很是纯真无邪。 难道他家里没有女孩子?还是说家里规矩比较古板不允许女性穿着短裙? 雪村葵一边猜测着,看着他的脸更红了,她朝门口的警卫打了一个招呼走进学校支吾着道:“总之你之后就算好奇也不能这么直接的看。” 小土微微笑了笑,看起来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雪村葵有些不自在的眼睛转了转,道:“你知道你弟弟在哪个班级?叫什么名字吗?” 小土咧着嘴笑了笑,指着不远处飞奔过来的小小身影道:“不用了,陆生他已经过来了。” 陆生一脸惊讶的跑过来,还没有下课他就听到了鸩先生的声音说他在学校门口等他,原本以为是玩笑话试着过来看了看没想到鸩先生真的在,旁边还站着的大姐姐一个似乎有些眼熟? 陆生还没有开口,小土抢先一步朝着雪村葵笑道:“陆生就算是我弟弟,谢谢你给我带路了。” 陆生茫然脸,然而很有眼色的没有说话。 雪村葵讶异的看了陆生一眼,这两兄弟长的倒是一点都不一样…… 听到小土的道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没什么,反正我也是要来学校的。” 陆生短促的“啊”了一声:“雪村老师是学校的实习老师?” 雪村葵笑着点点头。 小土朝陆生道:“陆生,给我五百日元。” 陆生抽了抽嘴角,虽然不知道鸩先生为什么要钱但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五百日元递给小土。 小土顺手将钱递给雪村葵,道:“谢谢你和那位铃木姑娘请我吃的通心粉。” 雪村葵有些窘迫的摆了摆手道:“不,不,不用在意这些事情的……” 陆生好奇的看着雪村葵泛红的脸颊,一脸了然的看向小土。 小土眉头一抖。了然?你了然个什么玩意儿啊? 小土将钱硬塞给雪村葵,道:“不管怎么样,今天真是十分感谢,有缘再见的话再请你吃通心粉。” 说完就拉着陆生朝着学校里面走了过去。 …… 陆生瞪着眼前的小土,着急道:“鸩先生怎么来学校了?” 小土十分镇定的道:“啊,因为好久没有出来过所以出来转转。” 陆生眼睛不禁又瞪大了几分:“鸩先生一个人出来的?” 小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当然了,我悄悄出来的。” 陆生忍不住哀号了一声:“啊,真是!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呢?” 他说着埋怨的看了小土一眼:“鸩先生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任性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滑头鬼(七) 小土看起来很是无辜,道:“因为身体一直不大好,没有怎么出来过,所以对人类的世界好奇嘛。” 陆生哽了一下,原本十分强势的鸩先生用这种语气说话,脸上的表情也软软萌萌的,竟然感觉有些……可爱?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陆生抽着嘴角将这个念头甩开,挠着脑袋想了一下,为难道:“那怎么办?我一会儿还有课,鸩先生要一个人在学校里玩吗?” 小土狡猾的笑了笑,道:“那我来你们学校当实习老师好不好?” 可以一边保护陆生,另一边也可以顺手看看那个花开院如玉有什么本事。 小土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彩色身影,心里感觉十分好奇。 陆生也看到了她,没有来得及对鸩先生异想天开的想法发表一下看法,只有些窘迫的打了一个招呼:“花开院同学。” 花开院如玉眼神落在小土身上,眼睛里的欲望一闪而过,道:“奴良同学,这是谁?” 小小年纪眼神看起来就这么老成,头发的颜色还是非人类的七色彩虹的颜色,难道都没人觉得奇怪吗? 这个世界人类的接受度也太高了点吧? 小土不着痕迹的一边打量着花开院如玉一边想着。 陆生摸了摸鼻子,道:“这是……” “我是陆生的哥哥。” 小土抢在陆生前面开口道。 花开院如玉怀疑的看着小土。 陆生道:“啊,对,这是我哥哥。哥哥,这是花开院同学。” 对方脸上怀疑的神色更甚,她怎么不记得奴良陆生还有个哥哥? 小土十分坦然的任由她打量,还朝她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花开院如玉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土笑:“鸩,我叫鸩。” 花开院如玉眼中划过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可惜的看着小土。 小土侧了侧头,道:“花开院同学似乎对我有什么看法?” 如玉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背后七彩的头发在阳光下耀耀生辉:“没有,只是觉得自己鸩哥哥和陆生有些不大像。” 小土嘴角一抽。 鸩哥哥? 这个姑娘貌似有点自来熟啊。 陆生尴尬的看了如玉一眼。 他也觉得这个今年刚转来的同学有些莫名其妙,长相有些诡异也就算了,毕竟那是天生的,然而性子也奇奇怪怪的,一直莫名的缠着自己,一副很了解自己的样子,让人觉得很不对劲儿。 小土忍了一忍,没有忍住,道:“花开院同学叫我鸩就好,鸩哥哥什么的,我有些不习惯别人这么叫。” 花开院如玉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陆生见状赶紧补救:“啊,花开院同学不要在意,哥哥他性子比较……内向……” 小土面无表情的“咚”的一声敲在了陆生头顶,陆生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捂着脑袋表情十分委屈的看向小土。 小土看向花开院如玉,脸上的神情清冷,茶色半长的头发搭在耳边,还有些不听话的在头顶翘着,脸色因为一直以来身体不好而显得有些苍白,身上穿着沙青色的和服,上面绘着黑白相间的羽毛,整个人散发的气息让人觉得矜贵又神秘。 他道:“抱歉,我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称呼的如此亲密。” 如玉脸色扭曲了一下,陆生有些呆滞的看着气质突变的小土,一时之间三个人沉默了起来。 恰好,上课铃声响起,陆生看了看小土,小土嘴角一弯,刚刚那疏离矜持的气息一下就散开了,他摸了摸陆生的脑袋道:“好了,你该去上课了。” 陆生犹豫了一下,看了如玉一眼,小土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目送他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周围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旁边一棵树上有一只鸟忽的飞向空中,一根黑色的羽毛打着旋儿缓缓落下,小土伸手将羽毛捏起来,朝着花开院如玉道:“怎么?花开院同学不去上课?” 花开院如玉神色有些迷惑,又有些警惕的看着小土,问道:“你是谁?” 小土敛了敛衣服,侧着头望着她,好像在奇怪刚刚不是说过名字了么为什么还要问? 花开院如玉神色更加的茫然了。 她觉得自己这会儿有些凌乱。 滑头鬼之孙里名字叫做鸩又明显和奴良陆生关系亲密的除了那个脆弱的鸩鸟妖怪也没有别人了吧? 可是眼前这个人……和记忆里鸩的气质长相都很不相同。难道这是属于现实和二次元的差异? 可是她见过的其他人也没这么大的差异啊? 所以说其实这个人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鸩?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人和陆生看起来关系很好,如果不是鸩的话,那他是谁? 花开院如玉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了。 她原本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爱做梦的少女,因为嫉妒姐姐有一个优秀的男朋友所以跑去勾搭,结果没勾搭到反而被骂“不要脸”,她一气之下跑出了家然后就出了车祸。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逐渐了解到这个世界竟然就是她以前看过的一个动漫“滑头鬼之孙”的世界。 恰好这具身体具有极其出色的才能,于是她千方百计将原本很被看好的花开院柚罗打压的没有存在感。 因为没有勾引到姐姐的男朋友,所以她一直觉得很不甘心,后来发现这个世界竟然也有许多美男子,并且他们十分容易的就对自己这副美丽的皮囊产生好感。 这极大的加剧了花开院如玉的自大心,让她产生了将这个世界有名的美男子都收入囊中的想法。 嗯,这很好,是个很宏大的理想。 她首先想勾搭的人就是滑头鬼之孙的男主角,奴良陆生。 然而她喜欢的,是那个觉醒了之后极其强大并且狂霸酷炫的奴良陆生,而不是这个一看就很软萌的小正太。 于是她借口出来历练离开了京都,来到这浮世绘町,打算带领围观奴良陆生一边走剧情一边培养感情。 小土看着花开院如玉千变万化的表情,觉得很有趣,于是他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姓花开院?京都的那个花开院?”(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滑头鬼(八) 花开院如玉原本正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研究着剧情到底发生了何种意外导致这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神似鸩然而性子又不大像的人……哦,不,是妖怪。 猛地一听到小土这么轻轻浅浅问出这句话,瞬间整个人就不好了,她警惕的看向小土,手指悄悄夹起几张符咒,本来就大的眼睛顿时瞪的更大了。 小土扫了一眼她背在身后的手,表情十分无辜的道:“花开院同学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说着嘴角微微一挑,微微靠近了花开院如玉,声音轻轻的道:“不过……你果然是阴阳师啊。” 花开院如玉只觉得心头一跳,竟不知为何身体不能动了。 小土从她肩上拿下来一根黑羽,侧着头笑道:“千万要小心一点,听说浮世绘町的妖怪很多的。作为一个阴阳师,想必有很多妖怪对你感兴趣吧。” 小土眼睛里带着喜悦的笑意,好像他正在做的是一件很令人觉得愉悦的事情。 花开院如玉瞳孔一缩,看着对方晶莹剔透却又深不见底的红色眼睛,心脏似被摄住了,身体虽然恢复了知觉可是却诡异的有一种控制不了的僵硬。 小土看着她笑了一下,实在有些奇怪这姑娘看起来这么蠢的人在原剧情里是怎么做到把那么多优秀的人类或妖怪都勾搭到并且让他们和平相处的。 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小土眯着眼睛,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意,然后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校长办公室在哪里?” 花开院如玉僵直着身体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小土浅笑着道了一声谢,就这么自顾自离开了。 花开院如玉看着小土清隽挺拔的背影,手指动了动,竟没有上去拦住他的勇气。 她吐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土的背影,向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小土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大对的样子。 嘛~就这样吧,到时候再说吧。 小土十分不负责任的将这件事情抛开,找到了校长然后愉快的和校长进行了一番沟通。 不得不说,精神力这种东西,在某种程度上是非常好用的(≧ω≦)。 小土面带微笑的在一个老师的带领下走进奴良陆生所在的教室。 “同学们,这位是从中国来的特教。” 小土朝着奴良陆生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道:“同学们早上好,初次见面,我叫鸩,大家可以叫我鸩先生,以后负责教大家汉语,还请多多指教了。” 奴良陆生騰的站起来:“鸩先生!” 小土微笑:“这位同学,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呃……不……” “没有问题就坐下吧。其他同学还有什么问题吗?” “鸩先生,您是中国人吗?” 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举手问道。 小土摇摇头:“不是哦,但是我在中国生活过许多年。” “鸩先生,你多大了?” “鸩先生为什么穿着和服?” …… 原本在听课听的昏昏欲睡的同学们约莫是来劲儿了,纷纷七嘴八舌的问着。 原本在上课的老师脸黑了起来,小土赶紧道:“同学们现在应该好好听课,有什么问题可以在汉语课上提问哦。” 小土扔给奴良陆生一个眼神,口中做了一个楼顶的口型就离开了教室。 下课,楼顶,奴良陆生黑着脸问道:“鸩先生到底在做什么?怎么可以来学校当老师?还有难道你有教师证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爷爷知道吗?” 小土倚在栏杆上,一脸的漫不经心。 奴良陆生气的大声道:“鸩先生!” 小土一把盖在他的头发上,道:“陆生太激动了。” 陆生被这么一拍,也冷静了一些,拨开他的手道:“我怎么能不激动,鸩先生身体那么虚弱,万一在学校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小土捏着陆生气的嘟起来的脸颊,道:“啧,真是事多,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再说了……” 他表情忽然变得可怜兮兮的:“你都能来上学,我还没有见过学校是什么样子的呢,就算是妖怪偶尔也会对人类世界感到好奇嘛~” 陆生无语的看着他,无奈的一拍额头:“真是,败给你了。不过来学校可以,但一定要让人跟着。” 小土眼尾一挑,摸着陆生的头发道:“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来学校,想想感觉甚好。” 陆生别扭的扭过头,感觉好像父亲…… 小土接着道:“所以总大将问起来的时候就靠你了。” 陆生目瞪口呆。 “奴良同学,你果然在这里呢。” “哈,清十字怪奇侦探团全员集合啦!诶?你是?” “诶?是今天来的鸩先生!” “鸩先生?” 来的是奴良陆生的一堆小伙伴,清十字怪奇侦探团全员——花开院柚罗变成了花开院如玉。 小土和大家打了一个招呼。 很明显原本欢快的几人有些拘束。 然而小土很厚脸皮的忽视了这种状况,淡定道:“你们好,我是陆生的哥哥,鸩。” “诶?!!” 几个人齐齐惊叫着看向陆生。 “陆生你有哥哥吗?” 陆生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土笑道:“是表哥,因为一直住在中国,最近才回来。” 几个人见小土态度和蔼也渐渐的没了之前的拘束,开始各自寻找地方掏出便当来吃。 陆生解开自己的便当,迟疑了一下,递给小土道:“鸩……没有带便当吗?” 小土敲了敲他的脑袋,道:“我来的时候吃过了,并且——要叫我哥哥,欧尼桑,知道吗!” 奴良陆生默默的收回便当盒,欧尼桑什么的,听起来也太羞耻了些。 并且,这样的鸩先生,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感觉好像……很温暖又可靠的样子。 陆生一边戳着寿司一边想着。 小土忽然伸手在陆生的便当盒里捏出来一个丸子扔进嘴里。 奴良陆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土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时之间刚刚觉得安心的气息一下子就散开了,他抽着嘴角往远处挪了一点,可靠什么的,果然是错觉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滑头鬼(九) 小土好笑的看着奴良陆生一脸纠结的表情,忽然生起了逗弄的心思。 说起来上一个世界她也有一个软萌的弟弟来着,只可惜自己一时冲动惹怒了世界意识,被排斥了出来,也不知道上官云最后怎么样了。 小土手指动了动,忍不住抬手摸了一把陆生的脑袋,嗯,软软的,感觉不错。 奴良陆生僵硬着身体,思考着自己究竟是离鸩远一点好呢还是再远一点好。 花开院如玉坐在角落里悄悄的打量着很快就和清十字怪奇侦探团融成一片的小土,实在摸不清这个鸩到底是什么来路。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对方抬头给了她一个微笑,这个微笑轻轻浅浅,在阳光下看起来有点柔弱又有点温暖,然而花开院如玉却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清继发现这个新来的特教竟然对妖怪也很感兴趣,顿时一副找到知己的样子打开电脑夸夸其谈。 这人虽然一心想找死的见到妖怪,但是他确实是非常认真的收集了各种妖怪的传说,不得不说,这些信息有的还挺靠谱的。 小土很给面子的不断做出惊叹,点头,认同的姿态。 相见恨晚的清继君就邀请他加入清十字怪奇侦探团并参加去戾眼山的集训,小土欣然接受。 …… 陆生这会儿内心还是比较偏向人类,所以他对于妖怪之类的事情很不想招惹,可是清继非得要去,陆生又担心他们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只好一同跟着去了。 等到了捩眼山,清继和一个看起来很邋遢的自称对这方面很有研究的教授先生在梅若丸的祠堂会和。 小土似笑非笑的朝着远处茂盛的树叶间看了一眼,花开院如玉眼神在四处寻找着记忆中控制着这位教授先生的牛头丸。 正漫不经心的用手中的丝线控制教授行动的牛头丸心里一跳,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鸩先生发现了自己。 虽然不知道鸩先生为什么会和陆生他们在一起,可是他既然是坚定的陆生派,那就是牛鬼大人的敌人。 只要是牛鬼大人的敌人,他会一一为牛鬼大人打倒。 牛头丸的眼神坚定了起来,越发小心的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之中。 没有意外的,清十字团在刻意的引导下,找到了山上的旅店。 辛苦跋涉了一整天的几人都很疲惫,只有热爱妖怪的清继同学兴奋的只想出去找妖怪。 小土不禁感叹,这娃这种作死的性子,能平安的长这么大也是不容易啊! 见大家玩的玩,休息的休息,泡温泉的泡温泉,小土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的跑了出去。 牛头丸和马头丸两个人就在旅店的外围,小土悄无声息的站在两人面前。 “哟~晚上好啊~牛头丸,马头丸。” 两个人警惕的盯着小土,口中道:“鸩大人。” 小土倚在树上,笑了起来:“不用紧张,我只是个弱妖而已。” 牛头丸嘴角抽搐了一下。 弱妖什么的,虽然是这么听说的并且以往的印象里也确实很弱,但是这会儿能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两个人面前没有被发现,就这一点也怎么都不可能是个弱妖了吧! 更不用说对方身上此时散发出来的让人心悸的气息。 牛头丸眼中划过一道暗芒,如果这样的鸩大人执意要站在陆生那一方的话,那么他拼死,也会阻止他的! 马头丸这时候似乎才想起来,鸩虽然是鸩一族的首领,可是却实实在在是一个比较弱的妖怪,于是他警告道:“鸩大人,希望你不要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 小土还没说话,牛头丸就恨不能将身边这二货拍死。 他嘴角僵了僵,勉强笑道:“鸩大人,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来这里,可是牛鬼大人的吩咐,我们是不会违抗的。” 小土摆摆手,道:“不是说了么,不用那么紧张,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都没有要掺和的意思。” 马头丸怀疑的道:“即使我们是要杀了奴良陆生呢?” 牛头丸实在忍不住反手在牛头丸脑袋后面拍了一巴掌,整个妖都戒备起来盯着小土。 小土“噗”的笑了起来,眼中带着玩味道:“杀了奴良陆生?” “刺啦”一声,牛头丸背后的衣服被妖力爆发出来的肢体划破。 小土轻飘飘的跃到了另一个颗树上,他原本站立的树枝已经被削成了几截掉在了地上。 小土低声笑了起来:“年轻人,太沉不住气了。” 他抽出鞭子甩了过去,红色的鞭尾紧紧的缠在了牛头丸的脖子上。 小土嘴角微微一弯,看向马头丸:“别动,会死妖怪的哦~” 马头丸瞳孔猛地一缩,停在了原地,牛头丸手攀上缠在脖子上的鞭子用力的挣扎着。 小土见状,道:“别激动,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他说着松开了牛头丸,道:“问几个问题而已,不打扰你们。” 牛头丸扶着树猛烈的咳嗽起来,马头丸瞪着眼扶着他。 牛头丸咳了一会儿,平静下来望着小土道:“咳咳,鸩大人想问什么问题?” 小土想了一下道:“你们要做什么?” 马头丸讥讽道:“做什么?自然是杀了奴良陆生那个废物!” 小土:“哦。” 牛头丸眼神一闪,马头丸诧异道:“你难道不生气?” 小土诚实的摇摇头:“不。我为什么要生气?” 马头丸更奇怪了:“你不是陆生的义兄弟吗?” 小土摸着下巴:“是这样没有错。” 马头丸忍不住还想再问,却被牛头丸拉住了。 小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想说作为义兄弟听到有人要杀陆生我应该愤怒的阻止吗?” 牛头丸摇头,十分恭敬道:“鸩大人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我等不过是听从牛鬼大人的命令,只希望鸩大人能言而有信,不要阻止我们。” 小土道:“我自然不会阻止你们,不过就算我不阻止,你们不见得能成功吧?” 牛头丸呼吸一滞,小土意有所指的道:“那里可还有一个听说十分具有才能的花开院家的阴阳师。” 牛头丸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小土弯了弯眼睛,道:“不如这样,我帮你们牵制住这位阴阳师少女,你们去找陆生怎么样?” 牛头丸和马头丸两个妖顿时傻眼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滑头鬼(十) 半晌,马头丸结结巴巴的问:“鸩大人究竟想做什么?就算我们杀了陆生也没问题吗?” 小土笑了笑:“就凭你们,恐怕还不是陆生的对手。” 马头丸有些生气的道:“就他那弱鸡人类的身体还能打败我不成?” 小土愉悦的眯着眼睛,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类我会替你牵制住,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找陆生。” 她说完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树林里。 马头丸和牛头丸沉默了半晌,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些不解。 马头丸道:“鸩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牛头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土消失的地方,或许这位鸩大人想做的和牛鬼大人是一样的吧。 他想了一会儿,拍了马头丸一把,道:“鸩大人既然说了,必定不会食言,我们要开工了。” 马头丸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眼睛里却浮现出兴奋的神色。 小土回到旅馆,发现妖怪控和雪女控以及陆生雪女都已经离开了旅馆,家长加奈正准备去找陆生。 小土叫住她:“家长同学要出去吗?” 家长加奈有些局促的看了小土一眼:“是,因为陆生似乎出去了……” 小土笑道:“不用担心,我出去找他就好了,毕竟现在天已经黑了,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出去可不大好。” 加奈迟疑了一下,最终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小土目送着她进了房间。 虽然已经和马头丸他们说好了,但是万一这些人类自己跑出去遇到什么危险陆生还不得自责死。 作为陆生坚定的义兄弟,小土表示,一切以陆生的想法为前提,当然不能让陆生觉得不愉快,于是她十分顺手的在旅社周围设置了一个结界。 还没来得及走,就见花开院如玉挡在了她面前:“鸩!” 她说话的时候抬头直视着小土,眼睛里面好像产生了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小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要被吸了进去。 她听到花开院如玉的声音在脑子里不停的回旋:“你应该喜欢我,知道吗?你要永远记得,我是你最喜欢的人!” 小土低着头和她对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声音响的人烦躁的不行,她叹了一口气,花开院如玉的声音好像从天边响起:“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当然,这是个错觉,小土很快回过神,伸出手指挑起花开院如玉的下巴,声音低沉道:“我是什么人?你不是知道吗?我是陆生的义兄弟,你忘记了吗?” 花开院如玉的眼神迷茫了起来,嘴里喃喃道:“你是,陆生的义兄弟?” 小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声音显得越发的低沉性感:“对,我是陆生的义兄弟。那么,你是谁呢?” 花开院如玉紧紧的盯着小土的眼睛:“我是谁?我是花开院……不对!我是张小雨!” 小土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他声音的轻柔的诱哄道:“你是张小雨,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花开院如玉突然亢奋了起来,她挥舞着胳膊道:“我知道!这里是滑头鬼之孙!我是比花开院柚罗更具才能的阴阳师!你们都不可以违抗我!帅哥都是我的!哈哈!好多帅哥!哈哈……” 小土松开手,眉毛纠结的皱了一下,花开院如玉已经沉迷在了幻境里,正留着口水傻笑着。 小土有些嫌弃的把她和已经睡着了的两个女孩子扔到一起。 一边寻找陆生一边想着刚刚的事情。 那位花开院如玉似乎有一项不得了的技能啊。 小土眼睛里划过兴味,怪不得发展到后面那些优秀的人类妖怪能和平的共同分享一个女人。 魅惑人心,还真是不错呢。 不过这对自己可没什么用。 应该说,只要意志坚定的人应该都不会被影响吧? 那这就更有趣了,一般优秀的人,哪个意志不坚定了? 还是说……这个张小雨还有其他秘密? 小土忽然有些期待这之后的发展了。 这边小土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那边的陆生就比较凄惨了。 原著里他带着雪女这个拖油瓶,只需要应付牛头丸一个,可是这会儿有小土这么一个坑队友的存在,导致他要一边照顾雪女,一边还要应付牛头丸马头丸两个人的攻击。 小土找到几个人的时候,战斗正打的激烈。 陆生将昏迷的雪女放在了树边,手中正握着弥弥切丸和牛头丸对砍。 觉醒后的陆生眼神看起来很锐利,放在他那一张俊秀的脸上看起来确实很有魅力。 他身上宝石蓝色的外套已经被划出了好几个口子,甚至脸上也有一道血痕。 小土有些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了想要将牛头丸和马头丸打一顿的冲动。 他将目光转向靠在树边的雪女,雪女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脚上被刺了一刀,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 小土忽然出现在了雪女身边,对战中的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鸩,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这是陆生。 “鸩大人,难道您要食言吗?”→这是牛头丸。 “鸩大人,你不是说不会掺和吗?”→这是马头丸。 几乎是同时发声的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抓住了对方话里的重点。 夜陆生皱着眉头质问道:“牛头丸,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牛头丸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顿时专心于手下的动作保持沉默。 马头丸看了他一眼,表情十分不忿道:“就是你想的那样!鸩大人和我们说好任由你被杀,不会插手!” 小土往雪女口中塞了一颗药丸,见夜陆生看过来,十分淡定的道:“啊,是这样没有错。” 马头丸顿时得意了起来,牛头丸脸上的神色也十分诧异。 夜陆生神色一凝,迟疑了一瞬间,然后手中的刀使的越发的凌厉。 小土十分满意的看着气势越来越盛的夜陆生压着两个人打。(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滑头鬼(十一) 小土将雪女安顿好,然后静静的站在一旁围观夜陆生一个人打牛头丸和马头丸两个人。 夜陆生最终还是赢了,他一言不发的从小土身边走过,然后抱起雪女,看也不看小土就离开了。 小土十分无辜的瞅了一眼夜陆生的背影,然后蹲在形容凄惨的牛头丸和马头丸身边,笑眯眯道:“看吧我说你们还不是陆生的对手呢。” 马头丸十分悲愤的嘴里嘟嘟囔囔。 小土拍拍他的脑袋,笑:“乖,你们就先在这里躺着,一会儿鸦天狗会派人过来将你们带回去的。” 牛头丸沉默了一下,道:“牛鬼大人还在等陆生大人。” 小土歪着脑袋道:“这样啊,我回去围观一下的,再见。” 她说完就循着夜陆生离开的方向离开了。 夜陆生本来是想先把雪女送回旅社的,然而走到门口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进不去,表情有些郁闷的看着明明就摆在那里的大门,然而就是有一层看不见的结界阻挡着。 小土慢悠悠的晃了过来,见状一脸的恍然大悟:“啊,差点忘记了,我刚刚出来的时候怕有别人进去在旅社设置了结界来着。” 她说完也不动作,只抬头望着天边挂着的圆圆的月亮,好像这月色美丽到已经让自己着迷了一样。 夜陆生瞪着小土,瞪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过来解开结界,顿时气结,鼓着脸声音硬梆梆道:“解开结界。” 小土假装没有听到。 夜陆生放下雪女,冷哼一声,直接越过小土离开了。 他就不信,他将雪女放在这里鸩还能任由她待在门外不成。 小土有一瞬间的诧异,然后苦笑着将雪女抱进了旅社才继续跟在陆生身后。 陆生在前面走着,见小土果然将雪女放进了结界,嘴角顿时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然后很快又板起了脸,找到了牛鬼所在的地方。 见到陆生过来,牛鬼表示这在意料之中,然后跟在陆生后面的小土便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说起来鸩和陆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也算是亲密,就算后来陆生变得不怎么喜欢妖怪了,但感情还是在那里的,更何况之前小土还依着剧情和陆生结成了义兄弟。 牛鬼眼神落在小土身上,小土跟没看见似的打开窗子翻身坐在了窗沿上,明亮的月光陡然洒进了昏暗的房间内,更将小土有些瘦弱的身影勾勒的清清楚楚。 牛鬼眯了眯眼睛,既然对方没有适当出恶意,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按照自己的计划激怒陆生。 小土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看起来十分的悠闲,偶尔分出一丝心神注意着两个人。 这两人一边叨叨叨的互相念叨着自己的立场一边对砍着,看的小土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然而正和牛鬼对战的陆生却并不感到轻松。 他原本就和牛头丸马头丸两个人打了一场,体力消耗了许多,也受了一些轻伤,将雪女送回去也没有休息就直接来找牛鬼。 然而牛鬼并不是普通的妖怪。 他还是个人类的时候,便是拥有天才之名的梅若丸,后来因为家人被妖怪伤害而堕落成妖后也是非常厉害又我行我素的妖怪——直到遇到了滑头鬼——这个当年还很年轻的妖怪总大将。 他并不想陆生以往遇到的妖怪那样容易对付,最起码不会触发畏的夜陆生对于他来说真要对付起来就是一个拥有才能却不能使用的小孩子。 只是牛鬼也并没有用到超出夜陆生目前太多的能力,两个人堪堪打了一个平手。 小土回过神来的时候,夜陆生被牛鬼在胸前砍了一刀,牛鬼表情十分冷淡的道:“我过去也曾是一个人类,一个想要活下去而战斗的人类,但是,人类根本没有抵抗恶鬼的力量。” 牛鬼说着,反手一刀毫不留情的刺向陆生,陆生快速的翻身退开,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胸口上的刀伤。 牛鬼平静的看着他:“如果你继续抵抗妖怪之路,只要你还是人类……” 他用刀直直的指着夜陆生,声音果决:“我只有赌上自身将你埋葬于此!只要你还想要成为奴良组第三代的当家,那就超越我吧陆生!堕入魔道吧陆生!!!抛弃人类的身份啊!就像我一样!!!” 牛鬼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声音也越来越大,可是小土却觉得他的眼睛里充满决断,他很确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后果。 说实话,小土是有些不懂得。 就像她不懂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为什么情愿以灵魂为代价,只是为了看到自己忠心的少主能成为他想象中的总大将。 要小土来说的话,这实在很不值得。 陆生虽然能力还不错,但并不是十分强大,强大到可以甘愿让人臣服的地步——不过这并不妨碍小土作为交易而认真完成鸩的心愿,这也并不妨碍小土觉得这样的人有一点点可爱。 所以,她围观了整个过程之后,觉得牛鬼这样的人,实在是让她有些欣赏了。 或许是因为牛鬼的话,或许是因为小土在一旁漫不经心的态度,总之夜陆生血液沸腾了。 他艰难的抵抗着牛鬼砍过来的刀,眼睛直直的与牛鬼对视着,终于大声的喊出了牛鬼想要的,也是原本的鸩想要的那句话。 “我会成为第三代!牛鬼!” 这句话喊完之后,夜陆生似乎是开启了奇怪的开关,进攻猛地疯狂了起来,导致牛鬼就算原本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陆生抛弃人类的身份承认自己是妖怪,现在也不得不在不伤害到陆生的情况下尽力抵抗起来。 外面明亮的月光如同上好的绸缎,倾泻的在地上铺开,婆娑的树影摇曳着,偶尔有夜生的鸟儿叫一声,甚至能在安静的山上引来一声声回音。 然而这间属于梅若丸的祠堂内,正在对峙的两个妖怪身上刮起的气流却好像是狂躁的风暴,将室内的一切东西都切割的碎裂,然后四散开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滑头鬼(十二) 说实话,小土是有些惊讶夜陆生能跟牛鬼打成平手的。 虽然在她看来,这个叫做牛鬼的大妖怪并没有使出全力——在原著上似乎是叫做畏或者鬼缠的东西? 不过毕竟陆生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作为一个妖怪要怎么变得强大。 唯一崇拜的爷爷还是一个一言不合就去别人家蹭饭的滑头滑脑的滑头鬼。 在年轻的妖怪中也还算是不错的。 小土这么想着,想必牛鬼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于是小土有些惊讶的看着两个人两败俱伤同时“碰”的一声躺在了地上。 小土从窗沿上跳下来。 夜陆生受伤了她还可以接受毕竟这个小鬼还嫩着呢,可是这位牛鬼——明明是个强大的大妖怪来着。 小土好奇的戳了戳昏迷的牛鬼,发现这人正挣扎着爬起来,于是小土十分淡定的看着他颤颤巍巍的爬起来,与此同时,夜陆生也挣扎着起来。 小土抽了抽嘴角,退到了一边,打算继续围观两人撕……哦,不是,对战。 没想到牛鬼跪坐在地上,宛如交代后事一般将奴良组目前的形势向陆生叨叨了一遍,不过小土觉得他同时也是在跟自己说。 然而小土表示——奴良组什么的,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反正他的目的不过是让奴良陆生不要被那个奇怪的花开院如玉控制,然后成功的让他走上妖生巅峰就是了。 至于奴良组,这种弱鸡妖怪组成的组,吃枣药丸的好嘛。 既然已经抢救不了了,还废这么多力气做什么? 至于奴良陆生的百鬼夜行,大不了……她从别的地方掳来一些大妖怪组成新的奴良组就好了呗。 要是有不听话的妖怪,直接打到他听话就好了! 小土十分满意的在脑子里划拉划拉,就成功的给奴良陆生制定了未来路线,也不考虑他到底乐意不乐意。 牛鬼巴拉巴拉说完,小土发着呆,奴良陆生伤有点重,于是牛鬼干脆利落的捡起地上的刀在刚进门的三只乌鸦的惊呼下,切腹了。 电光火石之间,奴良陆生竟然想用手去拦着牛鬼切腹自尽,小土回过神来忍不住黑线了一下,当机立断伸手折断了牛鬼的刀。 三只乌鸦一个牛鬼外加一只半妖陆生,五双眼睛目瞪口呆的看向两指夹着断剑的小土,一时间室内只能听到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小土十分淡定的顶着众人的目光将断剑一扔,戳了戳奴良陆生的伤口,冷笑道:“长本事了?竟然都敢直接用手拦着刀了?” 奴良陆生被他戳的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看了他几眼倒也没说什么。 三只乌鸦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静静的退到一边假装自己是背景。 牛鬼怔了一瞬间就回过神了。 虽然从鸩跟着陆生一起过来然后却只是坐在窗沿上围观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这么往常印象里虚虚弱弱的鸩不简单了。 只不过没想到对方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这让牛鬼内心有一瞬间的复杂。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牛鬼回过神来,看向陆生,问道:“为什么?” 陆生沉默了一下。 三只乌鸦悄悄抬头瞅了小土一眼,小土开始望天。 夜陆生这会儿十分镇定,道:“牛鬼从很久以前就跟着爷爷的,在我心里,这样的牛鬼一直都跟家人一样。况且,牛鬼说的也没有错,我以前根本没有能承担起奴良组的觉悟。这样一心为了奴良组的牛鬼,我觉得没有错!” 小土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这个奴良陆生也是有一些让人觉得可靠的地方嘛。 小土正这么想着,就听到“碰”的一声。 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 “少主!”“陆生少爷!” 小土回头一看,刚刚一副装逼无极限状态的夜陆生,十分干脆的倒在了地上。 小土黑线,这种正觉得对方还不错很让人热血沸腾的时候就发现人还是依旧那么不靠谱的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牛鬼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嘴角,三只乌鸦的眼神落在了小土身上。 小土装模作样的指挥道:“马头丸和牛头丸带回去了吗?” 黑羽丸十分恭敬的道:“是,收到鸩大人的消息,吾等就已经将牛头丸和马头丸带回了本家。” 小土点点头:“哦,那现在将牛鬼大人也带回去吧。” 鸡冠丸看了低着头的牛鬼,犹豫道:“可是牛鬼大人伤害了陆生少主……” 牛鬼声音很是冷硬的道:“即使是现在,我也不后悔我的决定。” 鸡冠丸神色不虞的看了牛鬼一眼。 小土摸着下巴道:“啧,我也是搞不懂了。能刺激陆生的方法又不是只有这一种,你就非得选择把命搭上去的这种。” 牛鬼淡淡的看了小土一眼,垂下了眼睛。。 小土笑道:“若是陆生输了,你就杀了陆生再切腹。若是陆生赢了,你就切腹赔罪。你是这样想的没有错吧?陆生大概后来也猜到你的想法了吧。” 牛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小土冷笑了一声:“你怎么就没想到,你和陆生,无论那个死了,这对奴良组来说都是一个了不得的损失!你刚才也说了,奴良组现在内忧外患,你还抱着这种想法,这简直是在搞事情嘛!” 牛鬼身体猛地一震,一时间竟迷茫了起来。 小土见状,轻描淡写的道:“不过现在还好,你没切腹成,陆生也还好。” 三只乌鸦叹为观止的看着作为后辈的鸩大人将老一辈的大妖怪牛鬼大人说的脸皮涨红。 最后小土耸耸肩,很不负责任的道:“反正这件事就要等陆生醒来再处理了。总归陆生刚刚阻止了牛鬼大人切腹,想必他另有想法吧。所以——” 他一指三只乌鸦,“你们现在将牛鬼送回本家,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总大将,看他怎么说。” 三只乌鸦听话的将受到打击怀疑人生的牛鬼带走了。 小土这才上前往陆生胸口的刀伤上倒了一些伤药,然后正打算将他提起来带回旅社,就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带着满足在耳边响起:“找到你了,我的,墨墨。”(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滑头鬼(十三) 小土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看向陆生,只见他此时睁开了双眼,原本红色的眼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见她看过来,那张沾了些血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那双漆黑的眸子认真的看着自己,就好像整个世界里就剩下眼前眼前这一个人了一样。 小土忍不住呼吸一滞,再看时,却发现眼前的陆生依旧是那一副狼狈的昏迷的样子。 天色已经渐渐的亮了起来,山里的鸟儿都十分勤快的早早起来站在树上叽叽喳喳,周围忽然就变得热闹起来,热闹的好像刚刚那句话只是她忽然出现的幻觉,只是小土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不是。 小土愣怔怔的看着昏迷中的陆生,他此时已经变成了人类的样子,十二岁的孩子看起来还很稚嫩,因为昨天太累又加上失血导致脸色看起来有心苍白。 小土戳了戳陆生的脸颊。 昨天那个眼神,绝对不是陆生! 就算他觉醒后性格和样子都有所改变,但小土记得清清楚楚,夜陆生的眼睛绝对是红色的,而不是像昨天晚上那样黑的深不见底。 更令小土在意的是,那个陆生喊出的那个名字。 墨墨,那是她以往闲来无事自己起的名字,只在第一个和第二个世界告诉过别人。 在小土的印象里,那个眼神,那个称呼…… “乐……千……风……” 小土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犹豫了一下,小土将朝雨唤了出来。 朝雨看起来一副有些疲惫的样子,小土忍住了心里的疑问,担心的道:“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不大舒服?” 朝雨笑了笑,抱怨道:“没事。虽然说这个世界和我们不是一个次元,但是也太过脆弱了些。” 小土心中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朝雨道:“不知道怎么的,昨天晚上空间突然撕裂了,我担心有什么意外就过去察看了一下,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小土下意识的想到了昨天的陆生,原本想说的话顿时顿在了嗓子眼,随口安慰了朝雨几声。 朝雨见状放松的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既然没有发现什么,应该不会大声什么意外。” 小土点点头,朝雨又道:“不知主人唤吾出来可有什么事情?” 小土犹豫了一下,道:“嗯,就是我昨天为了让陆生能加快觉醒,故意将一些碍事的人类都排除了,导致他现在比原剧情受的伤重了很多,所以……” 朝雨怔了一下,看向陆生,然后道:“没事,他看起来很健康,你应该给他喂过药了?” 小土道:“嗯,昨天他一昏迷我就喂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朝雨看向小土,挑眉道:“还有什么?” 小土皱着眉道:“那个花开院如玉好像有一些特殊的本领。” 朝雨好奇道:“她不是一个阴阳师吗?” 小土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她好像会媚功!” 朝雨惊的瞪大了眼睛:“媚功。” 小土微微皱着眉头描述着昨天她遇到的情况,然后总结道:“也不是说就是媚功,很相似,但还是有一点不一样。总之,若是精神力稍微差一些的人肯定会被她迷惑!” 朝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土想了一下,搞不懂也懒得再想,她告诉朝雨只是忽然心里不想让她知道昨天陆生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而已。 见朝雨一副冥思苦想十分纳闷的模样,小土笑了笑,道:“既然你也不知道那也没什么,总归我以后和她打交道的时候注意一点就好了。” 朝雨无奈,也只能点点头。 …… 小土摸着下巴看着沉睡中的陆生,陷入了沉思。 她心里忍不住有一丝惶惑,又有一起窃喜。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这个世界还真是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心里有些期待的小土心情变得极好,连神情都变得柔和了许多,这让好几个见到他的小妖怪们表示有些惊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生睁开了眼睛,摸出眼睛戴上,看到盘腿坐在一旁的小土还吓了一跳。 “鸩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小土细细的观察着陆生的神情,然后失望的发现他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按耐住内心的不悦,道:“你昨天看起来伤的很重,我姑且也算是个医生,所以在这里照看着。” 陆生恍然,点头笑道:“谢谢鸩先生了。” 小土眉头挑了挑,忍不住试探道:“陆生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陆生忽然有些沉默的低下头,小土有些紧张的盯着他。 半晌,他抬起头来道:“记得的,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有时候晚上会变成妖怪,小时候也是,舊鼠那时候也是,昨天的事,也是我做的吧?” 陆生坚定的看着小土道:“鸩先生放心,我已经不会再迷茫了,我知道你们的期望,我现在已经十分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我会成为奴良组第三代的当家!” 门忽然被拉开,雪女、首无等这几个坚定的陆生党都站在门口,脸上一个个的露出欣慰的微笑,纷纷表示支持陆生的决定。 小土看着这和谐的的氛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谁特么问你记不记得自己觉醒的事了,我关心的是你昨天忽然说的那句话好吗! 不过他既然没说,看来是完全没有印象了吧。 小土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失望,她垂了垂眼睛,脸上也露出欣慰的表情摸了摸陆生的头发。 纳豆小僧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朝着陆生道:“陆生少爷,总大将让你醒来之后过去找他一趟。” 陆生怔了一下,点头应了一声,直接就想爬起来去找自家爷爷,纳豆小僧赶紧拦住他:“陆生少爷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等伤好了再去也一样。” 陆生眯着眼睛笑了笑,道:“没关系,就算受伤了也是需要适当的运动的,对吧,鸩先生?” 小土冷眼看着很是欢快的小妖怪们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陆生若有所思的看了小土一眼,朝着周围的妖怪们点了点头,便欢欢喜喜的去找自家爷爷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滑头鬼(十四) 小土将自己懒懒散散的瘫在了房顶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发呆。 距离牛鬼反叛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这几天本家的事也比较多,因为陆生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因此关于处决牛鬼的会议也一直没有开,小土想着反正到时候开会自己又要再来一趟,还不如就留在本家呢。 不过说起来,原本以为真是的那个人来找自己了,然而现在看起来,可能是因为花开院如玉之前给自己的精神造成了一些影响吧。 这么想着,小土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腔怨念顿时朝着花开院如玉去了。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个人不是仗着先知先觉假装自己十分具有成为阴阳师的才能吗? 既然她这么看中这件事,那么就毁了她在花开院家的地位好了。 小土嘴角勾起一个恶意的弧度,听说花开院家有个叫做花开院柚罗的小姑娘,不如什么时候自己去拜访一下吧。 小土漫不经心的想着勾搭柚罗酱并且破坏花开院如玉地位的方法,然后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鸩?难得看见鸩这么放松的样子呢。” 小土一回头,是夜陆生。 小土面不改色的道:“你不是一向比较喜欢院子里那颗樱花树的吗?” 夜陆生手里提着酒瓶,在小土旁边坐下,倒了一碗酒递给小土,道:“因为看见鸩一个人在这里赏月,就想看看这里的月色是不是更美一些。” 小土抽了抽嘴角接过夜陆生递过来的酒,一口一口的啜饮着,没有发表意见。 夜陆生见小土不说话也不在意,抬头仰望着吗一轮明月,然后十分感慨的道:“这里的月色果然很美啊。” 小土:“……” 大部分时候她还真是搞不清这些人类内心的想法,如果非得要说些什么的话,她也只能说——这话我没法接。 夜陆生看着小土的表情,笑的顿时更加欢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色的缘故,小土竟然觉得他的眼神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有一点点温柔?! 抽着嘴角将这个不靠谱的念头甩出了脑袋,小土表示,一定是因为酒香太迷人,月色又太撩人,所以她才会从这么一个半妖小崽子的眼中看出温柔来。 她拿过陆生手边的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的,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在这月色下对饮着,心里莫名的觉得平静又温馨。 …… 小土有些痛苦的捂了捂脑袋,啊,昨天喝太多,头好疼…… 她的手动了动,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 她低头一看,已经变成人类的陆生闭着眼睛,十分安详的蜷缩在自己怀里。 小土心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自己无意识的时候竟然竟然能允许有人睡在自己身边了?还是这具身体对于奴良陆生的信任已经到了可以压制自己的习惯的地步了? 不过……她恍惚记得昨天晚上她本来在屋顶暗戳戳的琢磨着弄死花开院如玉的方法呢,一向任性的肆意妄为的夜陆生就跑过来要和自己对饮。 然后自己一不小心喝的有点多,迷糊的记得夜陆生将自己扛回了房间,然后呢??? 他们俩为什么在一起睡着? 她坐起来,顺手将怀里的人往外一推,被打扰了的陆生不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待看见眼前的景象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内心不断的刷起屏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鸩先生会在这里?!! 为什么鸩先生的表情那么恐怖?!! 为什么鸩先生这么衣衫不整?!! 等等!衣衫不整?!! 屏刷到这里,陆生的眼神下意识的在小土身上溜了一圈。 小土昨晚睡的时候并没有换衣服,身上还是穿着她一直穿着的那件沙青色和服。 原本就松松垮垮的领口因为睡了一觉而变得越发的散开,露出了一大片胸膛以及小腹,在这种刚刚醒来有些茫然(其实是因为小土懵逼于自己潜意识里能让这货安然无恙的睡在自己身边)的表情的衬托下,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诱惑。 鸩先生皮肤好白啊,而且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瘦弱,竟然还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陆生下意识的这么想着,然后猛地跳起来,脸颊上刷的一下涌上一股热气。 小土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抬手就呼了他一巴掌,嘴里不耐烦的道:“咋咋呼呼做什么?” 陆生结结巴巴的道:“啊,不,没什么,不是,那什么,啊!要迟到了!!!” 小土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迟到?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陆生简直快要哭出来了,正着急间,雪女走了进来。 见两个人已经醒来了,兴奋的叫道:“少主!鸩大人!你们醒了!” 陆生一方面因为自己忽然的想法感觉窘迫,另一方面却也是真的要来不及去学校了,于是见雪女进来感觉跟见了救命恩人一样,道:“快,马上要迟到了!” 说着就火急火燎往外冲。 雪女赶紧拉住他,道:“少主,你别急,你忘记了,今天起周末。” 奴良陆生松了一口气,然后立马又觉得尴尬了起来,总觉得眼神都不敢往鸩先生身上放了。 小土此时还在纠结于自己竟然真的成功的和别人睡了一晚上,没有注意到奴良陆生的异样,听到雪女说周末,于是揉着脑袋又躺回了床上,道:“周末的话,我再睡一会儿。头疼。” 雪女难得见鸩大人这副样子,忍不住抿着嘴笑道:“鸩大人作为妖怪喝酒还会头疼,真是可爱呢。” 陆生见小土大大咧咧的躺在榻上,领口敞开,肩膀和胸膛都在外面露着,下意识上前拉着被子将他盖住,嘴里道:“鸩先生身体一向虚弱,昨天晚上又喝了那么多酒,还是好好的盖着被子吧。” 小土倒是没有反对,任由陆生将他盖的严严实实的,最后还附送了一个哄小孩式的摸头以及微笑。 小土内心对于陆生这么有眼色十分满意,加之宿醉后头实在不舒服,于是她也放下了自己和陆生一起睡了的事,安然的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滑头鬼(十五) 小土自从上次和夜陆生月夜对饮之后,发现夜陆生好像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隔几天闲的没事就拎着酒壶来找自己喝酒。 就这么懒懒散散的又过了半个月,小土白天去学校围观一下花开院如玉勾搭陆生→家长加奈吃醋捣乱→陆生一脸为难。 这简直是活生生的修罗场!——修罗场这个词语是小土最近看小说开发的新词汇。 这天,上完课的小土等着陆生放学。 远远望去,穿着沙青色和服的青年正坐在树下,手中捧着一本书认真的翻看着。 青年样貌俊秀,茶色半长的头发软软的搭在耳边,看起来十分乖巧又温顺,长长的睫毛随着青年眼睛的移动而一颤一颤的,轻盈的好像飞舞的蝴蝶。 阳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微风一丝,青年柔软的发丝扬起,偶尔有落叶打着旋儿落在青年身边,整个场景看起来无比的静谧安恬。 青年难得露出这么一副无害的样子,让一下课便跑过来的陆生看的有些呆了。 忍不住放慢了脚步走近,青年似乎是察觉到了,合起书朝着陆生扬起一个笑:“哟,放学了呀,陆生。” 陆生眼睛下意识眼睛一扫,不小心看见青年手中捧着的那本书上大写着的标题——穿越千年爱上你。 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陆生无语的道:“真有先生!你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小土笑眯眯站起身来,朝着陆生身后渐渐跟过来的几个清十字怪奇侦探团的团员打了声招呼,道:“虽然逻辑上很有些问题,可是作者这个想法有些有趣哟。” 陆生扶着额头跟上了小土脚步,一脸沧桑的叹着气。 总觉得鸩先生越来越幼稚了。 清继表情兴奋的快步走到小土身边,道:“鸩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四国七人行?” 小土摇头,清继巴拉巴拉的开始讲述有关四国妖怪的传说。 小土十分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应着声点点头,陆生抬头看着小土的表情,眼睛渐渐的眯了起来。 四国妖怪鞭,操纵风且能使风发出鞭子声响的妖怪,风中带着致命的毒,使中毒之人身亡。 小土嗅着空气中的气息,忍不住笑了。 操纵风与毒的四国妖怪吗?真是有意思。 陆生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忽然扯了扯小土的衣袖:“鸩先生,该分开了。” 清继十分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提议道:“不如我们去陆生家里集训吧。” 小土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 花开院如玉小心的看了小土一眼,十分低调的低下了头拒绝道:“不用了,我还有些事情。” 自从上一次她诱惑小土没有成功之后她就不大敢跟这个人对视了,总觉得这个鸩那双红色眼睛里什么都能看透,让自己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说出来那件事,不过——花开院如玉心里甚至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勾搭陆生了——总觉得只要有那个人在自己就不大可能会成功的样子。 不得不说如玉同学在某一方面真相了——小土是绝对不会允许她成功的勾搭到奴良剧情的。 清继十分遗憾的挠了挠脸颊:“这样啊……” 陆生看着他眼睛转来转去的样子果断拒绝道:“天色不早了,大家快回去吧,下次再集训。” 说完拉着小土就跑了。 待陆生放慢了脚步,小土哭笑不得的道:“跑这么急做什么?就算你怕被他们发现也不用这么拼吧?好好说也是一样的。” 陆生有些郁闷的看了他一眼。 才不是怕被他们发现呢。 明明和自己是义兄弟,最近却老和清继在一起玩。虽然说清继人确实不错可是他老是咋咋呼呼一看就不靠谱——哼!他才不是觉得鸩先生被清继抢走了才这么觉得呢! 他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小土手中拿着的那本书,都是都是因为清继,鸩先生才变得越来越幼稚了,还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陆生坚定的握拳,所以说,一定要将清继和鸩先生隔离开来! 小土可不知道陆生脑子里在想什么,却是对清继刚刚说的那个操纵风的四国妖怪比较感兴趣。 他摸了摸下巴,将手中的书递给陆生,道:“你帮我把书还回去,我要出一趟远门。” 陆生惊讶的睁大眼睛:“去哪里?鸩先生你身体不……” 他话还没说完,小土一巴掌按在了他的脑袋上,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道:“我的身体当然没问题了,并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哦——用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一年。” 陆生忍不住出声道:“一年已经很长了。” 小土抱着胸斜着眼睛看他,然后道:“陆生,你这样可不行,作为一个妖怪一年其实是很短的哦。” 陆生抗议道:“可是我只是四分之一的妖怪!” 小土“噗”的笑了一下,陆生看着他望着自己就好像在看一个撒娇的小孩子一样,忽然觉得更心塞了。 小土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好啦,你回去告诉总大将,就说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去围观一下,让他不要在意就好了。” 陆生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无奈的点头答应了。 小土嗅着空中飘来的混在风中的毒的味道来到了一处密林。 天色渐暗,小土眯着眼睛看着带着面具的狒狒被一个人形妖怪挡住了去路。 空气中的毒素更加浓郁了。 “你就是奴良组大将?” 人形妖怪的声音十分轻蔑,似乎是在说“这种垃圾在奴良组都能做大将?” 狒狒声音十分平静,藏在面具下的脸并不能看清表情,他淡然道:“在下是奴良组的狒狒,蒙受总大将的庇护,不过是为了挡在总大将前面保护他的安危。” 那个妖怪大声的笑了起来,周身卷起来狂乱的风混杂着毒素,他的头发一缕缕的宛如千万条长鞭袭向狒狒。 只一击,狒狒的面具就被对方打碎,掉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小土瞄了狒狒一眼,意外的发现一直藏在面具下的那张脸长的还有点好看。 于是小土一个心动,跳出来站在了狒狒的前面。(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滑头鬼(十六) 狒狒明显十分惊讶,反应过来将小土一把扯到身后,皱着眉头道:“快离开!” 小土无奈的摸了摸鼻子,看着已经不知不觉间被下了毒的狒狒有些无言以对。 虽然说鸩的身体确实是有些脆弱吧,可是自己这一段时间明明表现的非常健康啊,然而除了滑头鬼那个老妖怪其他妖怪包括发觉到他变化的陆生都不相信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毛病。 小土越过狒狒看向对面头发舞的跟疯子一样的妖怪,问道:“你就是操纵风与毒的四国妖怪,鞭?” 鞭狭长的眼睛里闪过嗜血的光芒,道:“你也是奴良组的妖怪?” 小土点点头:“是啊。并且我也是操纵毒的妖怪,所以我有些好奇……” 小土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你猜,我的毒和你的毒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 不知何时漫天的黑色羽毛飘散了开来,顺着鞭刚刚卷起的风散到了四处。 鞭眼睛一眯,忽然嗤笑了起来:“竟然是只短命的鸩。” 他狂笑着将头发如同鞭子一般甩的越发的凌乱,形成一股股飓风朝着小土和狒狒的方向卷了过来。 狒狒十分紧张的将小土护在身后,小土叹了一口气,抽出鞭子卷起狒狒轻轻的送了出去,然后整个人就被卷进飓风里不见了人影。 狒狒整个人……不,整个妖都呆住了。 鞭笑的越发的狂妄了:“哈哈哈,你们奴良组的妖怪就是这种水平吗?真是不堪一击,不堪一击!” 小土不耐烦的弹了弹耳朵,真是烦死了,唧唧歪歪的,要不是狒狒还在围观的话她肯定早就弄死这个聒噪的妖怪了。 不过……小土悄悄的将自己的精神力凝成一根根细针对着鞭的脑袋刺了下去。 正在狂笑的声音忽然尖叫了一声然后戛然而止,风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待看到站在那里的人影时,提心吊胆的狒狒终于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就坐在了地方。 他这会儿才感觉到肌肉忽然变得无力,连站立的姿态都难以保持了。 躺在地上的鞭的身体渐渐的消散在了空气中,化为尘土之前他的眼睛里还残留着轻蔑的嘲意以及少许的……不敢置信。 小土径直朝着狒狒走过去,蹲下身子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道:“我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些毒的味道,就循着风找了过来,还好我来的早。” 狒狒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吃惊的看着小土一时没有说话。 小土笑了笑,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道:“对了,狒狒大人回去方便的话告诉总大将和陆生一声,我要去京都一段时间。” 狒狒下意识道:“京都?太危险了!” 小土笑眯眯将狒狒扶起来,唤出了自己的妖车将狒狒放上去,然后淡定道:“我不会招惹其他妖怪的(但是其他妖怪若是招惹我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我只是去找个人。” 他说完不给狒狒反驳的时间就让妖车带着他驶向了陆生家,也不管狒狒这么突然带回他要离开的消息让奴良陆生有多不开心。 小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长相清秀中带着些邪气的高中生少年出现在不远处,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小土一下。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形态各异的妖怪,小土瞅了一眼那叫做犬神的少年,觉得有些可惜。 这个犬神在她看来其实是个不错的妖怪呢,以怨恨为食的妖怪,成长的空间实在很巨大。 只可惜,这个能力不错的妖怪已经认主了。 小土和少年对视了几秒钟,少年道:“你也是奴良组的妖怪?” 小土面无表情道:“你就是四国的隐神刑部狸玉章?” 这些四国的妖怪见了人就不会问其他话了吗?我是奴良组的妖怪让你们惊讶了还真是对不起了。 玉章笑了笑,脸上神情有些自得:“既然你知道我,那么臣服于我吧!我会带给你们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小土:“……” 没听说过这位隐身刑部狸玉章脑子不大好啊? 小土抽了抽嘴角,很干脆的道:“如果你是想挑战奴良组的话,随时欢迎,相信我家陆生会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记忆。 如果是其他事的话,不好意思我恰好有事情,你顺着这条路直走,然后右拐再一直直走,尽头那个宅子就是奴良组本家,你去找陆生谈吧。” 对面七人组:“……” 见小土说完就要走,玉章忍不住叫住他:“你不是奴良组的妖怪吗?” 小土以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刚自己不是都说了“我家陆生”了吗?这个妖怪果然是脑子不大好使吧…… 玉章被他这么一看,顿时恼怒,道:“既然是奴良组的妖怪,那就将生命留下吧!” 小土翻了一个白眼,若不是为了让陆生得到锻炼并且尽早得到让奴良组成员信服的能力,她早就将这几个妖怪弄死了。 于是小土不屑的瞥过去一眼,在玉章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跃上最近的一根树枝然后不见了身影,只余下飘飘荡荡的散落开来的黑色羽毛。 小土摸出山海图察看着京都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狡傑的笑意,虽然自己想让陆生自己面对来自四国的挑战才没有对那几个妖怪做什么,可是一个小小的教训也是可以的吧。 比如说让他们在那里晒上几日的太阳就很不错,反正一般人也看不到妖怪,小土不负责任的想到。 小土走走停停,用了好几天才到了京都。 这几天又让他长了很多见识,比如说自己原来可以搭乘地铁只需要一天就能抵达京都(;一_一)。 不过搭地铁也少了很多不一样的乐趣就是了。 “哟~放学了。” 穿着校服的少女迷茫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俊秀青年,四下里看了一下才迟疑的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小土眼睛一弯:“对啊,柚罗酱。” 花开院柚罗眼睛睁大了一些:“你是谁?” 小土看着她呆萌的表情,没忍住伸手揉了下来她的头发,笑道:“我是鸩,因为听说你是一个具有才能的阴阳师所以来找你想给别人添一下堵。”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滑头鬼(十七) 花开院柚罗呆了一瞬间,才垂了垂眼睛道:“不,你误会了,花开院家最具才能的阴阳师不是我。” 看着小姑娘有些失落的表情,小土忍不住挑着眉毛道:“你是想说是花开院如玉吗?” 柚罗惊讶的抬头看向小土,脸上又是一呆。 小土十分淡定的道:“啊,说起来我来找你恰好是想给花开院如玉添添堵呢。嘛~这件事不重要,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花开院柚罗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坐在了一家冰淇淋店,小土用勺子挖着眼前造型精致的香草味冰淇淋喂进嘴里,顿时一脸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未来世界的人类真是越来越会享受了。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见过的东西就都和以前不一样,在闲的没事看了一大堆各种书籍后,她也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就是人类逐渐发展的世界——也就是相对于她以往经历过世界的未来世界。 花开院柚罗拨弄着手中的勺子,看着小土吃的开心的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小土含着勺子坏笑道:“这是秘密。” 花开院柚罗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小土“啧”了一声,道:“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急嘛,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可是从古时沿用至今的智慧。” 柚罗小脸一绿,忍不住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对方又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那么请允许在下自我介绍一番好了。初次见面,我是鸩,听闻柚罗酱的大名来到京都。” 原本随意的人忽然这么正经的说话,这让花开院柚罗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半晌才局促道:“啊,初次见面,我是花开院柚罗。” 小土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嗯,那么,既然交换了名字,就是认识了。所以说,柚罗酱,要不要跟我去江户?” “……” 花开院柚罗十分艰难的抑制住自己不断抽动的嘴角,抬手按着额头以防自己一时激动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啊,不,想吐槽的冲动实在是抑制不住! “鸩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小土认真道:“我一向不大开玩笑的哦。” 柚罗点点头:“啊,也就是说偶尔也是会开玩笑的对吧。” 小土微微低头和她对视着,晶莹剔透的红色眼睛里十分确定的传达出了这不是在开玩笑这一事实。 柚罗移开了视线,有些结巴道:“我们并不熟悉不是吗?我为什么要跟一个不熟悉的人去江户?而且……” 小土打断她:“据我所知,柚罗酱小时候也是被称为最具才能的阴阳师不是吗?” 柚罗垂了垂眼睛:“是这样又如何?你也说是小时候。” 小土微微笑了笑道:“难道柚罗酱不感到好奇吗?” 柚罗皱着眉头看她。 “一个小时候没有一点才能的人会因为一场大病而变得出色,难道花开院家都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柚罗脸色微微变了变。 她不知道这个忽然出现的青年到底是什么人。 看起来好像对花开院家很熟悉的样子,身上的气息也显得十分神秘。 柚罗猜测着,这位鸩先生可能同样是一位阴阳师,可是她并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阴阳师的存在。 柚罗定定的望着小土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柚罗这样想着,忽然决定就这么相信自己的直觉好了,于是她道:“是,没错。如玉酱小时候非常普通,甚至连一只式神都无法控制,但是却非常可爱,当我们练习的时候她总是在一边看着,很快乐的样子。 可是她七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甚至因此昏迷了好几天,醒来之后就变得……变得特别奇怪。 爷爷说有才能的人原本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可是我却觉得,这样的如玉酱和以前的如玉酱一点都不一样,就好像两个人一样……” 花开院柚罗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特别轻。 是的,她一直怀疑现在的如玉酱不是如玉酱,这些话她连爷爷都没有说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鸩先生温暖的眼神,她就忍不住说了出来,并且潜意识里觉得他会相信自己,她觉得对方那温柔又包容的眼神——就像父亲一样。 小土微笑着收回自己诱导性的精神力,然后道:“所以说,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变吗?” 柚罗坚定的看着小土:“我想知道。” 小土眉毛一挑:“那就跟我去江户呗。” “……” 小土似是漫不经心的补充道:“那位花开院如玉现在可就在江户哦。” 柚罗眼睛睁大了一些,惊讶道:“她去江户了?” 小土继续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点头:“是的,并且,她和我家弟弟就在一个班级。” 小土说着耸了耸肩:“因为她好像在接近我弟弟,所以我对她做了一些调查。” 言外之意是之前所说的那些都是在调查花开院如玉的时候发现的。 柚罗神色严肃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的话,我和你去江户。” 小土眼睛一弯:“相信我,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 两个人说完正事,就吃着东西闲聊起来。 “鸩先生也是阴阳师吗?”花开院柚罗有些好奇的道。 小土漫不经心的戳着冰淇淋,道:“嘛~算是吧。你可以叫我鸩哥哥,反正你和陆生看起来差不多大。” 柚罗思考了一瞬间,从善如流的叫道:“鸩哥哥。” 小土看着柚罗乖巧呆萌的样子,心中忽然涌起了强烈的保护欲,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一定不能让那个花开院如玉给弄死了。 柚罗看着小土闪亮亮的眼神里,只觉得哪里怪怪的,随口问道:“鸩哥哥刚说的陆生是弟弟吗?” 小土点头:“对,陆生是个很好玩的人,相信你们一定能玩的很好的。” 一个注定出色的阴阳师和一个未来的魑魅魍魉之主之间的相处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滑头鬼(十八) 在京都待了几天之后,小土愉快的踏上了开往江户的快车,此去京都的收获是:一只萌萌哒阴阳师小妹妹。 小土回来的很是时候,抵达江户的时候,天色恰巧渐晚,小土能感觉到四处弥漫的妖气。 花开院柚罗瞪着眼睛问小土:“江户的妖怪一向这么嚣张吗?竟然活动的这么光明正大?” 小土噎了一下,摇头道:“并不是,大约是四国的妖怪来挑衅吧。” 柚罗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小土弯了弯眼睛,牵着她的手向着妖气最浓厚的地方走去,道:“这也是秘密。” 柚罗撇了撇嘴巴,却也乖巧的跟着小土走了。 远远的看着镇子中心广场那里弥漫的雾气,小土朝着柚罗笑道:“你很幸运。” 柚罗茫然:“什么?” 小土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弧度:“作为一个人类可以见到未来魑魅魍魉之主率领的百鬼夜行和四国八十八鬼夜行的对抗,可不是很幸运吗?” 柚罗眉头一皱,就想往前冲:“不行!不能这么放任这些妖怪肆无忌惮的伤害人类。” 小土拉住她,笑:“不要着急,我和那位奴良组的少主见过几面,他是一个很特别的妖怪。” 柚罗抬起头惊讶的看向她:“你是说你认识那个妖怪之主?” 小土停下脚步,站在这里恰好可以观察到战场的情况又不至于被波及。 他靠在栏杆上,嘴角的笑容此时看起来十分奇特:“嗯,是认识……喏,那不是花开院如玉。” 柚罗听到花开院如玉的名字,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踮着脚向着小土所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那位白发的妖怪之主身后,有一个彩色的人影,指挥着五个式神朝着妖怪冲去。 柚罗担心的喃喃道:“太危险了,如玉酱!” 小土嗤笑了一声:“危险?对面那些四国的妖怪才危险吧。” 柚罗愕然的回头看她,小土漫不经心的道:“你们家那位如玉酱,应该说不愧是被成为堪比十三代家主才能的阴阳师吗。手段也不遑多让,别的不说,比起你这个小丫头可是老练多了。” 柚罗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小土打断她:“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位妖怪之主也在听从她的指挥吗?” 小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划过一道沉沉的幽光。 看来她不在的这大半个月,花开院如玉在这件事情上有了很大的进展呀。 不得不说,小土有些好奇了。 花开院如玉如果使用的是上一次对自己用过的手段,按理来说,奴良陆生应该应付的来。 然而现在的夜陆生明显对花开院如玉很有好感。要说就这短短十几天他就喜欢上了花开院如玉他是决计不信的。 那么牛只能是……花开院如玉是有什么其他的本事了。 当然,如果这十几天陆生真的瞎了眼喜欢上了花开院如玉,那么她只好……嗯,只好打到他不瞎了。 小土没有丝毫诚意的想着,一个不注意,就见原本还在她身边的花开院柚罗手中捏着符咒朝着正在对峙的双方跑了过去。 小土一扶额头,没想到这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还是个急脾气,不过自己将人从京都带过来,也不能放任着让人小姑娘出个什么意外,无奈的慢悠悠跟了上去。 不过她还没见到陆生,就在路旁的垃圾桶里捡到了一只牛头丸和一只马头丸。 将两个人弄出来,一人喂了一颗伤药,见两人恢复意识了小土才问道:“这是怎么弄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还有一时想不开钻垃圾桶的爱好?” 牛头丸原本着急的想要说些什么,听到小土的调侃忍不住黑线了一下,定睛一看,却发现对方是失踪了大半个月的鸩先生,他顿时惊讶的叫出了声:“鸩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小土摸摸鼻子,道:“我刚从京都回来。怎么?陆生打算率领着百鬼和四国开战了吗?” 听到这话牛头丸才想起来要紧的事,赶紧抓着小土的袖子道:“鸩大人,快去找陆生,有很重要的事情!那个……” 小土顺手提起还有些虚弱的牛头丸,果断道:“既然重要的话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直接去找陆生吧。” 说着就健步如飞的向着战场奔去,一口气哽住牛头丸顿时被小土摇的咳嗽个不停。 小土去的时候花开院如玉正在和柚罗对峙,陆生正周围眉头盯着拿着剑四处砍妖的章玉。 小土将牛头丸往陆生面前一扔,夜陆生呆了一下,惊喜道:“鸩,你回来了。” 小土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夜陆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就被咳嗽个不停的牛头丸吸引了注意力。 牛头丸缓了缓,拉着夜陆生巴拉巴拉的解释着章玉手中那把魔剑的恐怖之处,也恰好让众人明白了此刻的章玉为什么会不计对象的胡乱砍妖。 也就几人说话间,章玉已经将四国的妖怪清理的差不多了,然后一步一步的向着夜陆生走了过来。 看到站在一旁的小土的时候,章玉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坚定的走了过来。 “收手吧,妖怪!!!” 一个娇小的少女伴随着三个式神忽然挡在了章玉前面,是花开院柚罗。 章玉停下了脚步,小土怔了一下,章玉手中的刀挽了几个漂亮的刀花,就见少女的式神化成了纸片被砍的七零八落。 章玉隐在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伸出魔王的小锤指向柚罗,刀上猛然伸出触手一样的东西将柚罗缠了起来,小土皱了皱眉,叫了一声:“陆生!” 夜陆生看了她一眼,冲上去一刀将出手砍断,拉着柚罗退到了后面。 小土上前扶住了柚罗,叹气道:“怎么这么冲动,你要是在这里受伤了我怎么跟花开院家交代。” 柚罗下意识的挥开小土的手,退了几步看向小土,神色犹疑,许久,她喃喃道:“鸩也是……妖怪?” 夜陆生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小土惊讶了一瞬间,眼睛扫到那个七彩的人影,微微眯了眯,承认道:“嗯。” 柚罗一脸大受打击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滑头鬼(十九) 两个人相处了十几天,花开院柚罗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在她心目中十分可靠的大哥哥竟然是个妖怪。 花开院柚罗是一个十分沉迷于阴阳术的小姑娘,而小土作为一个活了许多年的老妖怪,虽然以往没有研究过阴阳术,不过稍微观察一下就能知道个大概,所以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会教柚罗一点东西。 虽然两个人只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可是在柚罗心里,这个神秘的大哥哥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好人,甚至在她心里,她已经将小土当做老师一样崇拜。 之前被花开院如玉告知鸩先生是一个妖怪的时候,她真的不敢相信,可是现在鸩先生自己竟然已经承认了…… 柚罗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捏着符咒的手有些发抖,然而她还是坚定指向小土,嘴里喃喃的,不知道是在向小土强调,还是在说服自己。 “爷爷说过只要是妖怪,都是坏的!就算是,就算是鸩也一样!” 正和章玉对峙的奴良陆生听到她的话神色莫名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章玉嚣张的笑了起来:“哈哈哈,这就是你一心想要保护的人类吗?为什么要保护人类这种虚伪的存在,跟着我,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世界,黑暗凌驾于光明之上的世界!” 奴良陆生手中持着那把家传的弥弥切丸,表情十分冷静的道:“黑暗永远不会凌驾于光明之上,光明也永远不会将黑暗湮没,这世间只要有光,就有影子,两者是并存的!同理,妖怪和人类也是共存的!” “天真!太天真了!” 章玉周围卷起了枯叶形成的飓风,手中提着魔王的小锤朝着陆生冲了过去。 陆生将弥弥切丸横着置于身前,手握的紧紧的,周围恍惚飘散了几片粉色的樱花。 听到陆生与章玉争执内容的花开院柚罗明显犹豫了一下,花开院如玉忽然出现在了她身边,遥遥的冲着小土露出了一个微笑。 小土瞳孔一缩,忍不住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个花开院如玉,明显有哪里不一样了。 就这么粗粗一看,小土都能被对方自带的五彩圣光闪瞎了眼睛。 这五彩的圣光衬着她那七彩的长发,哦,还有听柚罗说会变成珍珠的眼泪……小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花开院如玉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笑容,朝着小土道:“鸩先生,你我之间的不愉快,你为何要将柚罗牵扯进来?” 她语气里带着浅浅的谴责,好像小土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一样。 小土眨眨眼,表情很是无辜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不愉快?我倒是没有印象了,难为花开院小姐还记得。” 花开院如玉脸绿了一下,柚罗看着小土脸上的表情,眉头动了动。 相处了这些天,她对小土的性子也算是了解了一些,对方让自己来江户的用意其实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么想着,柚罗将视线落在了花开院如玉的脸上,一段时间不见,如玉酱更加好看,也更加陌生了…… 柚罗眼睛垂了垂,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里的思绪。就算,鸩是妖怪,她却觉得这个妖怪比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如玉酱更加值得相信呢。 柚罗想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小土和如玉对峙的地方。 花开院如玉看着柚罗护着几个路过的人类的身影,心里划过一丝不甘,她狠狠的瞪向小土,周身的光芒更加刺眼了。 小土忍不住抬手遮了遮眼睛。 这就是花开院如玉的秘密吗?自带迷惑人心智的圣光什么的? 小土嘴角勾起一个轻佻的弧度,圣光中忽然飘飘扬扬的落下了三三两两的黑色羽毛,然后黑羽越落越多,小土的身影简直都快要被这些黑羽淹没了。 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鸩大人,太危险了。” 小土抬头一看,是黑田坊,拥有暗杀破坏僧这个称号的,陆生的拥护。 小土眯着眼睛,有些不确定似的道:“黑田坊,你这是要阻止我?” 黑田坊握了握手中的杖,回头看了花开院如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痴迷的神色,然后坚定的看向小土,道:“这位小姐不过是个无辜的人类而已!” 小土看到他眼中的痴迷的时候,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听他这么说便开口道:“唔,所以说,你是想为了这个人类站在我的对立面——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一个阴阳师。” 黑田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而表情十分坚定道:“她是少主的朋友,鸩大人如果对她不利的话想必少主会很不高兴的。” 小土冷笑了一声,刚刚散落了一地的黑羽忽然卷起了一阵不详的风,没有丝毫准备的黑田坊惊愕的瞪着眼睛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 他没有想到印象里正直又脾气不好的鸩大人居然一言不合就出手了。 小土提着黑田坊将他扔到一边,和柚罗交换了一个眼神,柚罗微微摇了摇头,小土眉毛挑了挑,没有再说什么,回身抽出鞭子向着花开院如玉狠狠的甩了过去。 小土三两下将花开院如玉的式神打的七零八落,却没有让他们消失,反而是戏弄一般渐渐的逼近了花开院如玉。 柔软的红色软鞭将花开院如玉卷起,对方七彩的长头发在空中划过一个曼妙的弧度,微微闭起的眼睛里此刻彩色的珍珠一颗接一颗从脸颊滴落,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小土都能听到珍珠落在地上发出“噹”的声音。 小土眉梢一挑,嘴唇有些不悦的抿了起来。 她十分清楚的意识到自己面对这个花开院如玉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的就有着一股异样的怜惜,因此每每想下杀手的时候,回过神来总会发现自己鞭子落下的地方偏离了对方的要害部位。 他的精神十分明确自己这会儿应该杀了她,可是下手的时候身体总会不自觉的留情。 小土嘴角勾了起来,这就是花开院如玉的能力吗?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滑头鬼(二十) 小土笑了一下,将鞭子收了起来,伸手将头发随意的尽数撸向头顶,露出了精致的五官,然后一步一步的朝着看起来虽然狼狈,却莫名的透出一种圣洁不屈又让人怜惜的感觉来。 花开院如玉眼睛睁的大大的,偶尔有一颗莹润的珍珠从眼角滴落,然而她却只委屈的盯着小土,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小土走近自己。 小土微微弯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花开院如玉的下颌,有些苦恼的道:“你的能力很特殊,会让人下意识的觉得你需要保护,唔,我没有见过这种能力,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什么?” 说完这句话,小土十分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瞳孔猛地收缩起来,半晌,她才说话,语气柔柔弱弱的:“鸩先生就这么不喜欢我吗?何必要这么揣测我?” 小土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嗤笑了一声,松开手笑道:“嘛,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不过,据我观察,你的能力好像对雄性作用更明显一点。” 小土眼神飘到了一边,那里花开院柚罗正絮絮叨叨的拉着黑田坊表达花开院如玉的不妥之处——不过很明显黑田坊并没有听进去——看他正愤怒的瞪着自己就知道了。 小土翻了一个白眼,这货要不是对陆生比较忠心的话,她早就给弄死了。 小土走到柚罗面前,顺手在她目瞪口呆之下将黑田坊敲晕了,柚罗嘴角抽了抽,有些担心的道:“怎么样了?如玉酱没事吧?” 小土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的如玉酱没事,不过我们可能有事了。” 柚罗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了?” 小土提着黑田坊朝着楼顶望了望,陆生和章玉的战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到了楼顶,陆生的一干亲信也跟着上去了,只留下她手中这个沉迷美色的家伙。 柚罗见小土神色郑重,忍不住又问道:“很严重吗?严重到鸩也没有办法解决吗?” 小土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说严重也不至于,就是有些……嗯,就要看舍不舍得了。” 柚罗奇怪道:“舍不舍得?舍得什么?” 她说着脸色一变,声音了高了一度:“难道连鸩也对她产生好感了吗?” 她已经见识过了所有认识花开院如玉的雄性动物都毫无缘由的被她吸引然后产生好感,这时听小土说什么舍得不舍得的,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土没好气的用空出的那只手在柚罗头上敲了一下:“瞎想什么呢。这里可没有我的事,而是你舍得舍不得的问题。” 柚罗呆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我?” 小土解释道:“她的能力有些诡异,就算我心里很确定的明白要杀了她才能解决问题,然而等到下手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的就手下留情了。” 柚罗脸色一白:“杀了她?!” 小土莫名的看着她,道:“要不然呢?” 柚罗断然道:“不!不行!” 小土停下脚步,看着柚罗道:“你该不会现在还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吧?例如让花开院如玉恢复正常什么的?” 柚罗呼吸滞了一瞬间,小声却又坚定道:“我相信如玉一定会恢复正常的!一定会!” 小土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热爱妖怪的清继带着清十字怪奇侦探团的人围了过来,清继眼尖的看见了小土,兴奋的叫住她:“鸩先生也来看妖怪吗?看见了吗?妖怪呢?在哪呢?” 柚罗茫然的看了小土两眼,小土淡定道:“天快亮了,妖怪已经走了。” 清继一脸失望的表情:“什么啊,又没看到。” 他哀怨的叹了一口气,就听鸟居惊讶道:“看楼顶!” 他一抬头,头顶那厚厚的妖气聚集在一起,遮天蔽日的连人类都能清晰的看见的地步。 清继跳了起来:“啊!在那里!我们走!” 小土伸手拉住他:“等等!” 清继纳闷道:“怎么了?” 柚罗虽然不知道鸩和这几个人是什么关系,但是也看出了他们应该不知道鸩是妖怪的事情,开口解释道:“那里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能够接触的地方了,如果你就这么上去的话,很可能会被妖气的飓风卷成碎末。” 清继几个人惊悚的抖了抖,回过神来,清继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柚罗低了低头,小土将手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道:“这是柚罗酱,一位很有才能的阴阳师。” “哦哦,阴阳师!” 几声惊叹同时响起,柚罗脸忍不住泛起了红晕。 小土道:“阴阳师都这么说了,你们还不快回去?” 清继几个人耷拉着脑袋失落的打算离开,正走时清继又回头:“鸩先生和这位柚罗酱不离开吗?” 小土唇角一勾,笑道:“别看我这样,我姑且还是一个靠谱的阴阳师。” 于是清继十分兴奋的要求等有时间了要小土讲一讲妖怪的事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临走时顺手将花开院如玉也捎走了。 柚罗抽着嘴角斜了她一眼。 小土摊手:“我拿她没办法,你又不肯杀她,只好先隔离了。” 柚罗神色恍惚了一下,虽然她是想吐槽对方作为一个妖怪还装模作样的说自己是阴阳师,可是小土这么说却勾起她的担忧。 天色已经亮了,小土摸了摸下巴,这时候黑田坊约莫已经是恢复了正常,挣扎着从小土手里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疑惑道:“鸩大人?这是怎么了?” 小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没什么,不过黑田坊很不错啊,都有勇气为了一个人类女孩子向我动手了。” 黑田坊跳了起来:“我向鸩大人动手了?不可能!!!” 小土不可置否的朝着陆生所在的楼顶走了过去,柚罗忍不住给了黑田坊一个怜悯的眼神。 受到惊吓的黑田坊在原地蹦哒了好一会儿,忽然脸色一变,叫道:“不好!天已经亮了!不知道少主有没有将对方解决!”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黑田坊也跟着小土向楼顶冲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滑头鬼(二十一) 小土到达楼顶的时候,陆生恰好被章玉手中那把魔王的小锤伸出的触手卷起,看起来他想将陆生的妖力吸收了。 黑田坊一惊,顿时就想往上扑了,柚罗眼疾手快的拉住他。 黑田坊不悦的看着这个一直跟在小土身后的阴阳师小姑娘,道:“你拉我干什么?” 柚罗松开手,翻了个白眼,道:“你不要命了,鸩还没有说什么你急什么?” 黑田坊下意识的目光落在了小土身上,小土慢条斯理的向着一脸担忧的雪女几个人走过去。 “鸩大人。” 雪女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小土安慰的笑了笑:“别担心,陆生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倒。” 雪女勉强的笑了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陆生,她呼吸忽然停了一瞬间,小土听见她声音极轻的说了一句:“樱花。” “什么?”不明所以的几个人同时反问道。 雪女喃喃道:“我看见了。少主身前飘落的,一片樱花。” 小土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花开院柚罗瞪着眼睛看向被章玉控制住,在晨光下显得有些狼狈的奴良陆生,想要看清雪女所说的樱花到底在哪里。 陆生狼狈的喘着气,目光似是无意从小土身上划过,他道:“我不会输!我身上还背负着同伴!” 章玉嘲讽的道:“同伴?你所说的同伴是人类?还是妖怪?别跟我说两者都是。” 陆生嘴唇紧紧的抿着,柚罗回头看了小土一眼,小土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就像人类里有好人和坏人一样,妖怪里也有丧心病狂和善良的妖怪。” 柚罗定定的看了小土一会儿,坚定的点了点头。 章玉狰狞的笑着:“来吧,现在就是成为我百鬼夜行的时刻了,奴良陆生!” 陆生嘴角渐渐弯了起来,他邪肆的笑着道:“你听说过画月吗?” 不知何处飘来了漫天的樱花,绕着陆生周围飞舞着,陆生的身影渐渐的淹没在那漫天的樱花里,不见了踪影。 陆生渐渐的出现在了章玉身后,他将弥弥切丸搭在肩上,闭着眼睛意味不明的道:“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有些热血沸腾啊。” 小土手舞足蹈的道:“哦呀,这一招视觉效果太赞了!” 柚罗回头看他:“鸩,你不觉得你的关注点不大对吗?看起来你和妖怪之主的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小土挑了挑眉头,道:“这你都能看出来?” 柚罗也挑着眉毛:“那位妖怪之主自从你来了之后看了你好几眼了。” 小土耸了耸肩,夸奖道:“真聪明,我和陆生姑且算是义兄弟。” “别开玩笑了!” 章玉疯狂的大叫着握着刀向陆生砍去,陆生不闪不躲,甚至连嘴角的笑容都没有一丝变化,一刀划过,原本应该被砍成两半的陆生依旧站在那里。 “为什么?为什么被砍成两半你还没事?!为什么?!” “镜花水月。” 小土忍不住点赞:“这个招式配着这个名字效果实在太棒了!” 不得不说,领悟了特殊的滑头鬼能力的奴良陆生是比较强大的,虽然他的行为一向有装逼嫌疑,可是这个逼实在是很值得装一下的。 陆生三下五除二将章玉打败,顺手把魔王的小锤里妖怪的灵魂都释放了出来,正准备一刀将他解决了回家吃饭(并不是)的时候,滑头鬼从天而降用刀架住了陆生的弥弥切丸。 “总算赶上了。”滑头鬼呼了一口气。 “爷爷?” 陆生迷惑的叫了一声,收了刀。 体型巨大的狸猫被鸦天狗的两个儿女架着跟在滑头鬼身后。 “是总大将!” “总大将!” …… 围观的妖怪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纷纷叫道。 滑头鬼点了点头,空中的隐身刑部狸喝道:“还不住手,玉章!” 小土撇了撇嘴角,陆生朝着小土走了过去,道:“鸩,你去哪里了?” 小土瞟了他一眼,敷衍道:“啊,我去京都转了一圈。” 陆生眼神落在柚罗身上:“这是?” 小土道:“这是我在京都遇到的阴阳师小妹妹,花开院柚罗,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柚罗脸颊上飘了两朵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鸩!” 陆生有些不悦的皱了一下眉,道:“花开院?” 小土摆了摆手,一副无意和他多说的样子道:“柚罗和那个以后就是我认的小妹妹了。” 陆生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柚罗忽然觉得背后凉凉的,下意识的往小土身后躲了躲,然后就觉得更凉了。 小土抽空瞄了那边一眼,巨大的狸猫朝着陆生行了一个跪礼,他原本以为陆生是会杀掉章玉的,没想到他却手下留了请。 小土见状,牵着柚罗朝雪女几个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一路上,柚罗一直保持着一副欲言又止的状态。 小土忍不住笑道:“怎么了?有什么想问得现在都可以问。” 柚罗咬着嘴唇,有些好奇道:“鸩的原型是那种飞羽带着奇毒的鸩鸟吗?” 小土点了点头。 柚罗又问道:“鸩为什么来找我?” 小土拍了拍她的头发,笑:“嘛~因为那个讨厌的家伙是花开院家的,所以我本来是想去花开院家研究研究她有没有什么问题,然后就发现你了。” 小土表情看起来很是真挚,柚罗犹豫了一下,道:“那鸩之前对我说要给如玉酱添堵……” 小土随意道:“本来是这样想的没有错,但是现在看起来用不到了,不过我觉得你很有意思,怎么样,要不要做我妹妹?” 他想起之前陆生看起来好像和如玉关系很好的样子,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塞塞的。 柚罗看着忽然蹲下来和她平视的小土,一时之间怔住了。 哥哥,她小时候也有很喜欢她的哥哥,可是后来,后来……哥哥们就只是如玉酱的哥哥了。 柚罗有些失落的垂了垂睫毛,看起来有些可怜。 小土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挑着眉头反问道:“我这个强大的妖怪想当你的哥哥你还不乐意?” 柚罗从他的手中挣扎出来,捂着红红的脸颊小声道:“可是我是人类,你是妖怪……” 小土嗤笑了一声:“那又如何?虽然人类的寿命很短,可是在这很短的寿命里,安心的做我的妹妹就好了。” 柚罗怔怔的看着他,然后嘴角渐渐的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她笑着扑进小土的怀里,开心的叫了一声:“哥哥!”(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滑头鬼(二十二) 小土笑眯眯的摸着柚罗的脑袋,心中顿时充满了一种“我有妹妹了”“我家妹妹好萌”之类的自豪感。 然而她还没感受够呢,就被一股大力扯开了,小土踉跄了一下倚在了一个人的怀里,身后传来的气息很是熟悉,小土动了一下然而对方并没有放开,她索性就靠了过去。 夜陆生和鸩这具身体差不多一样高,这会儿他站在小土身后,两只手恰好捉住了他的两只胳膊固定在身前,然后顺手将下巴搁在了小土的肩膀上。 小土微微一侧头,有一种和陆生呼吸交缠的错觉,眨了眨眼睛,她道:“你干什么?” 陆生忽然笑了起来,他眼睛微微眯起,不着痕迹给了柚罗一个眼刀,然后语气中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朝小土道:“我受伤了,鸩不给我疗伤吗?” 小土奇怪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不过陆生之前被章玉砍了好几刀倒是真的,于是他伸手扶助了陆生的手,柚罗深深地吸着气捂着脸颊悄悄的往后退了一丢丢。 两个不同风格的美男子以这么一副相拥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冲击有点大,柚罗揉了揉鼻子,看着那位妖怪之主霸道不容拒绝的动作中又带着些不让鸩感到压力的小心翼翼,鸩脸上不耐烦手却下意识的扶着对方,脑海中顿时出现了各种两人别扭相处的场景,感动的她眼泪汪汪。 小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秀气斯文的阴阳师小妹妹究竟脑补了一些什么东西,他只觉得陆生清浅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子带起了皮肤一阵战栗,让他心尖有些痒痒的,他不自在的微微动了动,夜陆生低声喃喃道:“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好吗?” 小土怔了一下,想起来很久之前受伤后的夜陆生无意识说的那一句“找到你了”,内心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一松,变成人类的陆生斜斜的往地上倒去,若不是自己还抓着他一只手这会儿肯定就摔地上了。 小土呆了一下,赶紧将人捞进怀里,柚罗凑近了,好奇道:“这位妖怪之主还能变身?” 小土忍不住笑道:“陆生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妖怪的血,大部分时间都是作为一个人类生活的。” 柚罗恍然大悟道:“啊,怪不得。不过能实现妖怪和人类可以和平相处的,也只有他这个混血的妖怪之主了吧。” 小土点点头,好像夸耀一般道:“没错,所以陆生以后一定会成为出色的妖怪之主,率领着百鬼夜行和人类友好相处,我一直在等着那一天。” 柚罗也不禁笑了起来,然后十分委婉的道:“我觉得如果你再不带他回去治伤的话,你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小土斜了她一眼,虽然只要不是死了她都能救回来,不过总归回去更好一点,于是小土抱着陆生,带着一只阴阳师抵达了妖怪的大本营。 可爱的阴阳师小妹妹受到了众妖怪的热烈欢迎。 …… 陆生的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其实并没有伤到要害,修养了几天就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 然后,小土发现,现在的陆生迷一样的爱缠着自己。 上学要一起,吃饭要一起,回家要一起,晚上睡觉总算不折腾了吧,结果没等小土松口气,夜陆生就仗着滑头鬼的天赋溜到小土房间里一起睡。 小土严词制止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卵用,索性也放弃挣扎了,反正也对自己没造成什么影响。 等陆生的伤彻底好了之后,小土已经十分习惯了每天在自己周围晃悠的陆生童鞋了,因此,当这一天放学后久久没有看见陆生的身影的时候,小土整个人都不好了。 摸出好久不用的山海图找出陆生所在的位置,意外的发现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花开院如玉也在那里。 小土想了一下,将柚罗也带了过去。 看见眼前场景的时候,小土表示内心有些复杂。 天台上,陆生怀里抱着花开院如玉,看起来十分亲密的样子。 小土忽略了内心那一丝不舒服,朝着柚罗感慨道:“真是青葱年少的岁月啊。” 她自认十分平淡,然而在柚罗眼里看来,她身后的黑色雾气简直都要具现化了好嘛! 柚罗小心的退到角落里,忍不住咳咳两声以提醒没有注意到两人到来的陆生。 然而那边抱着的两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确切的说,是陆生一点反应都没有,花开院如玉从陆生肩膀上抬起头扔过来一个挑衅的笑。 柚罗狠狠地吸了一口冷气,再次退了几步并且在内心给陆生点了一排蜡。 小土却并没有如柚罗和如玉想象中那样暴走,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朝着陆生走了过去。 在距离陆生三米远的地方,花开院如玉出声制止了他:“站住!” 小土顿了一下,脚步没停的继续走过去。 柚罗其实内心是有些搞不懂如玉的。 明明在花开院家过的十分幸福,才能也很被大家认可,可是她却非得要离开京都,说是要历练。 历练出历练吧,然而这位大小姐历练也要弄得和别人不一样,别墅,仆人,都先派遣过来把一切准备好了才过来。 本以为这样声势浩大是想来贵族学校结交几个朋友吧,结果她又非得来到这个小镇转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校。 原本以为她这下应该心满意足了,又在学校里招惹了许多人。 你招惹就招惹吧,那些一般人招惹了花开院家也会替她摆平的,结果没想到她这会儿招惹了江户的妖怪之主以后还不知死活向鸩这个神秘莫测的妖怪挑衅。 柚罗酱表情十分沧桑的叹了一口气,在内心怜悯了花开院如玉一瞬间,然后便关注起眼前的修罗场来。 这会儿她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了,以陆生以往对鸩的粘糊劲儿,怎么都不可能忽然变得无视对方的程度。 想明白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后,看着如玉脸上惶恐又带着些自得表情,柚罗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滑头鬼(完) 柚罗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她想起鸩曾经说过的,关于灵魂穿越还有魅惑能力的事情。 她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这么不正常的事情她原本是不可能相信的,可是当告诉她这件事的人是鸩的时候,她就总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柚罗的眼神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和如玉对峙的身影上,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她能想象出来这个时候的鸩一定是一副嘲讽的的样子,他那双一向看不清情绪的清澈眼睛想必也会变得不一样吧。 柚罗垂了垂睫毛,无意识的笑了一下,她不忍心杀如玉酱没有错,可是她不忍心的,是那个小时候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软糯的叫着自己姐姐的花开院如玉,而不是眼前这个被一只不知道何处来的妖怪占据了身体的人。 柚罗定定的看着花开院如玉,嘴角渐渐的弯了起来,对于妖怪,自己可是一向都不会手下留情的呢。 小土感觉到身后的气息渐渐的变得不一样,嘴角一勾,也不枉她这一段时间一直坚持不懈的给小柚罗洗脑了——虽然她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 花开院如玉拥有着对异性有特殊吸引力的能力,在她使用这项能力的时候,一般的人类会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信仰,自己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 这实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明明都已经放学了,可是随着花开院如玉周身的光芒越来越盛,那些路过的,还没离开的人类全都聚集了过来,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妖怪——当然,都是雄性的。 小土眼睛弯了起来,道:“如玉酱真是了不起呢。” 花开院如玉忍不住退了一步,虽然手有些抖可是她还是抱着面前的陆生,道:“是嘛,那鸩有没有喜欢上我,嗯?” 她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话尾像是带着把小钩子一样,能将人心里钩的痒痒的,不过很可惜,小土不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 小土有些可惜的咂咂嘴,道:“说真的,差一点就喜欢上了呢。” 如玉眼睛亮了亮,明知道眼前这个人……这个妖怪是在说谎,可是她的还是忍不住有些相信。 她握了握拳头,拍拍陆生的脑袋,两眼无神的陆生十分听话的退开以一种守护的姿态站到了她身后。 那温顺的样子看的小土一阵气闷,竟然把陆生那么嚣张傲气的妖怪变成了这么一幅傀儡的样子,不能原谅! 花开院如玉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只要你成为我的人,我就将这个小鬼头放了,反正他还没有彻底的成长,和鸩根本不能比。” 小土眸光闪烁着,毫不犹豫的给花开院如玉判了死刑,他冷笑了一声,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我喜欢的可不是你这种类型的。” 花开院如玉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只娇媚的笑了笑,七彩的头发在阳光下耀耀生辉。 这会儿天台上已经挤满了人,只有中间小土和她站立的地方留了一圈空地。 柚罗感受着周围人不善的目光,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扯住小土的袖子道:“鸩,真多人,我们能离开吗?” 小土漫不经心的抽出一根红的耀眼的长鞭,低声道:“你只要盯着花开院如玉,我会趁机将陆生夺过来,你用我给你的符咒将她当做妖怪弄死就好了,只要她死了,这些人自然就恢复正常了。” 柚罗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觉得自己手心有些潮潮的。 小土安慰的朝她笑了笑,又朝花开院如玉弯了弯嘴角,一言不发的鞭子就抽了过去。 花开院如玉神色一变,陆生将她护在了身后,目光冰冷的看向了小土。 小土忍不住笑了,柚罗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小土和陆生对视着,似是确定一般道:“陆生,你这是要与我为敌?” 陆生皱了皱眉头,道:“鸩先生,虽然你我结为义兄弟,但如果你要伤害如玉酱的话,我一定会阻止的。” 小土真是气笑了,虽然知道这货是因为花开院如玉那神奇的能力而站出来,然而她就是不开心。 不开心的小土表示,谁让我不开心了,我就要让他更不开心。 于是柚罗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土的鞭子毫不留情的往陆生身上甩去。 陆生的身体素质比起一般人来好了很多,但是和小土比起来那就只是个渣渣了,于是他一边狼狈的躲闪着一边朝着小土靠近。 小土发现了他的意图,目光闪了闪,却没有制止,只是朝着柚罗大喝一声:“你还等什么?!” 被两人相杀的场景震惊了的柚罗回过神来,看向一脸不敢置信的花开院如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敢置信对吧?其实我也不敢置信啊,昨天还好的很一个人似的今天这就打起来了,还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她朝花开院如玉露出了一个颇具小土神韵的嗤笑,唤出式神借着式神的掩护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陆生已经渐渐的近了小土的身,小土索性扔了鞭子直接一拳头朝着他脸上砸去,陆生摸了摸被砸出的鼻血,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朝着小土扑了过去,小土浑身一僵,就只听陆生委屈的在自己耳边嘟囔着:“你怎么这么狠心的,下这么重的手,万一毁容了怎么办?” 小土就这么被陆生扑的躺倒在了地上,她眨了眨眼睛,道:“你刚不是?” 陆生擦了擦鼻子,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表情,道:“那女人告诉我我最爱的人是她,可是看见你失望的表情我就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难受的不行,然后我就想,我爱的人才不会是这么讨厌的人,明明,我最爱的,心里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狠心的鸩先生啊。” 小土呆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了过去,一向邪魅狂乱的老妖怪红着脸有些结巴道:“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什么!起,起来!你才几岁,知道个什么!” 陆生在他胸膛上蹭了一下,满足的抱着他的腰道:“不起来,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虽然我还小,可是我很清楚,我爱你,是灵魂终于有了归宿的那种。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如果不能在你身边的话,我的世界会坍塌的。” 他看着小土呆愣的表情放柔了声调:“鸩,我的世界只要你。” 他情话说的一本正经,小土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直震。 “墨墨,我的世界只要你。”(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明星路(一) 小土扶着脑袋斜倚在镜子前,头疼欲裂,半晌,才渐渐的缓过神来,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看起来是不是古代,而是一个和之前那个世界时代差不多的世界。 想到之前那个世界,小土神情恍惚起来。 她这会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时陆生抱着她说出了那一句让她呆住了的话,她因为被这句话里似曾相识的感觉镇住了而没有注意到那边的花开院如玉。 柚罗用她特意准备的符咒贴在了花开院如玉的额头将她的灵魂逼了出来,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中心的花开院如玉——应该说是穿越的宅女就不甘心了。 宅女以一团七彩灵魂体的形象,十分愤怒的看着和陆生无耻秀恩爱的小土,然后就炸了……是真的炸了! 七彩的光芒猛地绽开,空气中震颤的波纹“碰”的一声蔓延开来,下意识将陆生护在怀里的小土看见朝雨气急败坏的在爆炸中心圈了一个结界,又划出一个空间裂缝将穿越者的灵魂带着结界一起扔进空间裂缝然后拉着自己就跑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有些接受无能,讲道理她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一下传说中恋爱的滋味呢就这么离开了?! 陆生那是传说中的表白没错吧?!表白以后就可以谈恋爱是这个程序没问题吧?! 也不知道自己走后陆生有没有受到打击。 小土咂咂嘴,她还没有给陆生一个回复呢。 她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是陆生,也是乐千风。 朝雨一脸嫌弃扔给她一本书,道:“这个世界,主人看看吧。” 小土将书接过来扫了一眼,《金牌编剧》,她摸着下巴想了想,编剧?听起来挺耳熟的。 她随手将书揣进怀里,抱着胳膊看着朝雨:“你不高兴?” 朝雨小脸一沉,高兴?她有什么可高兴的?!上次就因为意外不小心进了异次元,还让那个该死的灵魂找了过来,还好自己发现的及时,将破碎的空间修补了,才没让那个家伙找到主人。 结果这次又匆匆忙忙来到了现世,若是让主人学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朝雨的脸色更黑了。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主人怎么可能不发现什么!!! 想到这里,朝雨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吾很高兴,希望主人这个世界也能玩的高兴。” 小土看着说完就一股脑儿钻进戒指的朝雨,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 环视了一周,小土坐在了房间里看起来唯一能坐人呢白色带靠背的桶装物上,认真的翻看起手中这本书来。 这本《金牌编剧》讲的是关于一个普通人得到一个神秘系统穿越到一个和他所在世界类似却又不相同的宅男身上,然后在系统的指挥下在这个世界开遍后宫,然后成长为一代金牌编剧,走上人生巅峰的过程。 李斯诺是一个普通的刚从大学毕业的实习生,实习结束后因为一直找不到工作而心情烦闷于是跑去借酒浇愁,结果酒醒之后愁没有被浇掉反而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手上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自称带你走上人生巅峰的系统。 李斯诺的第一反应是他这是被人整蛊了? 然而那个自称系统的声音却切切实实的在脑子里响起并且别人并不能发现,纠结了好几天的终于接受了自己穿越了并且得到一个系统的这个事实之后,那位系统君就开始强制性的给了他一些小任务让他完成。 当然,一开始李斯诺是拒绝的,然而被电了几次之后他就老实的接受了系统颁发的任务。 刚开始就是一些发布文章,写小说之类的小任务,恰好这具身体是个宅男一直沉迷电脑发个文章也算是方便。 然后渐渐的,任务就变得奇怪了起来:比如每天坚持给某某某写一首情诗,再比如大晚上特意出门演一场英雄救美,又或者调戏某个路过的美女之类的。 李斯诺发现完成了系统的任务之后自己变得越来越出色,因为调戏过的某某某或者被英雄救了的美人都对自己芳心暗许。 不知是沉迷在被人追逐的快感之中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李斯诺就周旋在几个追求他的女人之中,借着几个女人的追捧出名,直到他的一部小说被某著名影视公司发现进行合作,他又成功的勾搭上了该公司总裁一直疼爱的妹妹应汐沫,成为了知名编剧。 已经出名的李斯诺并没有满足,他借着应汐沫的手进了这个阶层,进而认识了更多白富美,最终成为了世界公认的金牌编剧。 他一路上勾搭的各色美人在他成为金牌编剧之后也一直守在他身边,愉快的和平相处,功成名就的李斯诺特意买了一座小岛命名为美人岛,带着他的一众美人隐居在了美人岛,只余世间留下的各种传说。 小土顶着一张仿佛被雷劈了的脸将故事看完,心塞的将书合上。 哦,上次是一个宅女开后宫,这次换成了一个宅男开后宫了…… 真是可喜可贺可歌可泣啊。 小土附身的这具身体,就是发掘出李斯诺的才华,带领他走向富人阶层的某著名影视公司总裁的妹妹。 说起来这个身体对李斯诺的帮助十分巨大,说是对他有知遇之恩也不为过,然后在李斯诺功成名就之后,他的美人岛里却早就没有了应汐沫的位置。 这一切都是因为应汐沫在李斯诺表达出对她的喜爱的时候没有感恩戴德的接受! 小土一脸的“excuseme?”。 就因为没有感恩戴德就被认为是不知好歹欲擒故纵? 这些人的脑回路也是迷了。 更神奇的是这么认为的不是李斯诺这个求爱失败正主,而是一直站在李斯诺身后的众美人。 讲道理没人跟你们抢男人你们不是应该十分高兴才对嘛,没想到李斯诺这些不按常理出牌的红颜们一个比一个气愤,认为应汐沫侮辱了自己的男神。 于是一个个不约而同的攻击应汐沫哥哥的公司,导致应家负债累累,哥哥也被陷害到坐牢。 气不过的应汐沫去找其中一个比较熟悉的美人质问的时候,竟被那人下了药扔在了街边,中了药的应汐沫无意识被好几个混混***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街边,当天报纸上的头条郝然是“夕日豪门玉女堕落至此”,一口气没上来的应汐沫看着自己被几个人同时侮辱的照片就这么被气死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明星路(二) 小土面无表情将书揣进怀里,然后站起身,走向一旁的镜子里看了看。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脸颊通红,长相娇美艳丽,五官看起来十分具有侵略性,眉眼中显现出来的神韵很是浓烈。 皮肤白皙细腻,黑色的长发此时看起来有些凌乱,发尾挑染了一些亮丽的紫色,转身时那抹紫色在空中划过的弧度尤其魅人。 小土眨眨眼睛,镜子里那双桃花眼跟着眨了眨,小土挑了挑嘴角,镜子里美人儿露出一个肆意的微笑,映衬的眉眼越发的精致闪亮。 小土在这人脑子里探索了一番,发现这姑娘昨天过生日,和自家小伙伴们喝了一个通宵,早上才被自家唠叨的经纪人送回来。 哦,对了,这姑娘因为比较喜欢演戏,所以在自家公司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小明星。 虽然作为总裁的哥哥很想将自家小公主捧红,可惜应汐沫就喜欢自己努力,因此圈内到现在知道她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她的经纪人阮婧就是其中一个。 小土揉了揉脑袋,似乎她的经纪人将应汐沫送回来的时候顺手给自家哥哥应清臣打了一个电话来着…… 小土打开门走出了浴室,对,之前应汐沫因为喝多了在浴室刚吐完自己就过来了。 小土皱着眉头闻着自己身上衣服的味道,当机立断又返回了浴室轻车熟路的将自己冲洗了一遍。 还好之前在滑头鬼的世界已经见识过了未来世界的不一样,否则这会儿她一个人还不知道怎么抓瞎呢。 冲完澡,小土打着哈欠进了卧室,不出意外发现手机里面好几个应家小哥的电话。 这不,又来了一个。 小土眦着牙将电话接通,应清臣的咆哮声传来:“沫沫!!!你终于舍得接电话了?!谁允许你瞒着我夜不归宿了?!要不是阮婧给我打电话我特意注意了一下,今天还不知道报纸上怎么编排呢!你就不能长点心?!喂?!沫沫?!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夏目将手机拿的远远的,一言不发的听着应清臣唠叨,见他叫了赶紧应道:“有有有,在在在,我有在听你说话。” 应清臣:“……” 小土眼睛转了转,学着应汐沫以往的样子撒娇道:“哥你别这么激动嘛~不是有你在呢么,现在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嘛~哥,你真好~” 应清臣无语了一下下,警告道:“下次不许这样了!二十岁的生日都过了,以后就是大人了,再这么任性我就不管你了。” 小土:“哎呀,哥你真舍得不管我让我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挣扎?” 应家小哥冷笑:“你还知道那是个大染缸,你还非得要往里面扎。你说你做点什么不成,当什么明星!” 小土振振有词:“哥你知道的嘛,我就是喜欢演戏,每次自己演出的角色受到别人欢迎的时候很有满足感的。” 应清臣语带控诉:“你还不许我帮你。” 小土讪笑:“要帮忙才成功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哥,难道你不相信你家妹妹的魅力吗?” 应家小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魅力我不知道,自恋倒是很到位。” 小土也笑了起来:“哥,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应清臣无奈叹气:“你要真知道才好,真是拿你没办法。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小土听着电话那边的动静,知道应清臣有事情要处理,于是十分乖巧的道:“嗯,我知道的,哥,谢谢你。你忙吧,阮婧给我接了一个剧本,我下午要去试镜,再见啦~” 应清臣又唠唠叨叨的说了一系列注意事项才挂了电话。 小土拿着电话,傻笑了一下,这就是哥哥的感觉吗,虽然有些烦人可是感觉还不错。 她在柔软的床上滚了几圈,然后……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阮婧过来准备带她去试镜。 阮婧有应汐沫公寓的钥匙,于是当她自己开门进来的时候表示受到了惊吓,她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眼睛圆溜溜的惊道:“你竟然还在睡?!” 小土随手撸了一把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脸无辜的道:“是啊,怎么了?” 阮婧噎了一下,顿时咆哮道:“你还问我怎么了?!你都不看看几点了,你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心心念念了好久的试镜吗?!!” 小土一呆,想起来了这回事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应汐沫的愿望是远离那位迷一样的李斯诺同学,然后报复最后坑了自己的几个人,还有最后十分重要的一条,拍出让大家喜欢的作品。 讲道理,电影电视剧什么的,她在上一个世界就看过了,然而亲自去拍什么,她就有些承受不来了。 你要说她都穿越了这好几个世界了,扮演了好几个不一样的人,怎么还能没有一点演技? 小土表示,这个还真没有。 她扮演别人一向简单粗暴,怎么开心怎么来。如果有人提出疑问——直接打到她没有疑问! 小土无语凝噎的看向阮婧,问道:“试谁?” 阮婧斜着眼睛吊着眼尾看她:“不就是你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天龙八部里的神仙姐姐王语嫣么。” 小土又是一呆,天龙八部? 这么说来,应汐沫已经因为喜欢天龙八部这部作品然后将李斯诺引荐给了热衷于武侠剧拍摄的王导。 然后自己也因为这个原因,以一个二线女星的身份得到了一个试镜女主角的机会。 小土摸了摸下巴,要说天龙八部里面吧,她对那个邪恶的阿紫倒是更感兴趣一点呢。 阮婧看了看手表,打断臆想,面无表情道:“如果你再不起床收拾的话,你再心心念念的角色就要是别人的了。” 说完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冷艳高贵的瞥了她一眼走出了卧室。 小土惊呼一声,火速下床在柜子里随手拿了件衣服套上,噔噔噔跑到浴室洗了把脸粗暴的捋了捋头发站在了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阮婧面前,道:“走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明星路(三) 阮婧:“……” 她用一脸叹服的表情盯着小土,然后叹道:“你就打算这样出门?!” 小土莫名的摸了摸头发,反问道:“不行吗?” 阮婧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有些迟疑道:“也不是不行……” 就是和以往的风格有点不大一样。 应汐沫长相艳丽,然而她自己却比较喜欢那种小清新或者可爱类的衣服,这会儿小土随手抓的一件,是应家小哥让人根据她的风格定制的衣服,可惜以往的应汐沫一直不大喜欢这种类型,根本就没有穿过,白瞎了应家小哥一片苦心。 这会儿小土身上穿的这一件,是一套水红色的套装。 里面一件无袖的短上衣,领口一侧别着小土随手在镜子前抓的一个黑金色的细钻胸针,裤子是阔腿的,腰却收的很紧,勾勒的应汐沫原本柔美的曲线越发的柔韧,然后外面套着一件颜色更浅一点的长款薄风衣。 这一整套的衣服的颜色偏艳丽,偏偏小土又不施粉黛,衬得应汐沫原本就艳丽的眉眼更是浓烈的能灼伤人的眼睛。 阮婧啧啧叹了一声,道:“还是你哥有眼光。” 小土眨了眨眼睛,阮婧笑了一下:“别跟我抛媚眼,不过说真的,现在娱乐圈里要说能压得住这么风骚的颜色的人可不多。” 小土额角默默地垂下一滴冷汗,她就眨了一下眼睛,谁跟她抛媚眼了。 阮婧一拍她胳膊,道:“我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阿紫的角色?我觉得那个角色更适合你一点。” 小土眼尾翘了翘,笑:“英雄所见略同!” 阮婧一怔,奇道:“怎么?你不是也想试阿紫的角色吧?怪不得忽然换了风格,不过……” 小土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打断她道:“阿婧,我觉得我们再不走就真的要迟到了。” 阮婧拍了拍脑袋,风风火火的扯着她坐上了车,然后又开始唠叨。 “阿紫这个角色虽然和你的风格比较搭,可是这个角色比较有争议性。演的好了肯定能圈一波粉,可要是演的不好了,啧啧……你确定你要试这个?” 小土神色自若的摆弄着手机,这里的手机比上个世界的手机先进了好多,有许多功能也挺有趣的,小土十分有兴趣的将应汐沫手机里的APP挨个打开看了个遍。 听到阮婧的话她心里一点都不担心,要说其他的角色,她可能还担心一下,可是阿紫这个角色,对于她来说不就是本色出演么。 任性又坏心眼的小姑娘,完全没问题。 阮婧唠叨了许久,发现对方沉迷手机根本没有听她说话,顿时怒从心中起,悄摸摸拍了一张小土头靠在车窗上十分认真的玩着游戏的侧脸照,然后配字#沉迷游戏的艺人真是让人操碎了心。#还顺手@了一下西墨。 西墨就是应汐沫的艺名。 这条微博发出去后,首先一大波颜粉热情高涨的点赞转发,阮婧看着蹭蹭蹭往上涨的转发数,挑了挑眉毛。 和预料中一样,大家对应汐沫的新风格很是赞同。 车停了下来,她关了手机,戳了戳小土:“到了,下车。” 小土意犹未尽的退出游戏,兴奋的向阮婧安利:“我觉得这个游戏很不错哎。” 阮婧扯着嘴角:“呵呵。” 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昨天酒喝多了喝坏脑子了,今天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迷之气场就不说了,这会儿还玩个贪吃蛇嗨起来了,阮婧表示,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小土端着一副高贵冷艳的表情走进了试镜现场。 李斯诺的天龙八部发布在网上的时候就已经很有人气了,更别说这次还是由致力于武侠剧的王导亲自操刀的,因此,这会儿现场试镜的人很多。 小土粗粗在人群里扫了一眼,有几个和应汐沫认识的。不过小土可没有过去打招呼的打算,淡定的找了个位子坐了,然后在手机上搜出天龙八部的小说开始看了起来。 阮婧看着她勤奋的样子,啧啧称奇道:“你还真对这部电视剧上心,以往也没见你这么认真过。” 小土斜了她一眼,道:“我以往也很认真的好吗,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以往的应汐沫对于演戏这件事真的是很认真的。 她虽然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但是性子却很要强——这一点从她不愿借助家里的资源成名就能看出来。 虽然小土觉得这种事情真的是无所谓,不过这姑娘就是这么犟! 每次阮婧给找了剧本,她基本上都能研究好几遍,力求将里面人物性格什么的都分析的清清楚楚,也因为她这股拼劲,让她这会儿虽然不是特别火吧,但是还是有一些被她演技折服的真爱粉的。 阮婧捂了捂胸口,忍不住道:“你今天受了什么刺激了,换了一身衣服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眼神媚的,她一个妹子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小土一本正经的道:“我就是换了一个人。” 阮婧翻了一个白眼,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很明显没把小土说的话当真。 小土耸耸肩,低下头继续看起小说来。 还没看几行字,一个甜甜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 “阿墨,你也来试镜吗?” 小土抬起头,眉毛微微挑了挑。 来人是一个长相很是甜美的姑娘,眉眼弯弯的朝着小土笑着。 小土在记忆里回想了一下,认出这是此时比较有名的一个女星徐蓁蓁,以清纯可爱出名,还被称为什么四小花旦的。 当然,这人小土可不陌生,毕竟,应汐沫最后的下场可没少了这位的推波助澜,她和应汐沫可是关系不错的“好朋友”呢。 小土眼中闪过一道流光,眼尾的神光说不说的风流雅致。 徐蓁蓁眼中微微划过一丝嫉妒,又很快湮没。 长的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红不起来。 小土声音慵懒的打了个招呼,然后低下头继续沉迷小说。 徐蓁蓁脸皮一抽,脸上的笑意更加甜腻了,她在小土旁边坐下,扫了一眼小土手机笑道:“阿墨想要哪个角色啊?有没有做好什么准备?” 小土抬头看向她,眉梢带着些不耐烦,道:“你真聒噪。” 徐蓁蓁脸上一僵,有些勉强的笑着:“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明星路(四) 小土饶有兴趣的看着徐蓁蓁解释了一番然后急匆匆离开。 这会儿的徐蓁蓁和后来坑了应汐沫的那个徐天后比起来可真是嫩的不要不要的了,眼睛里的嫉恨根本藏都藏不住。 小土眯着眼睛笑的不怀好意,并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路过的青年围观了一把她和徐蓁蓁的第一次见面。 去给小土看顺序的阮婧此时正好回来,见小土一脸坏笑,忍不住瞅了一眼钻进人群里的徐蓁蓁,道:“刚那个徐蓁蓁过来做什么?你把人家怎么了笑得这么猥琐的?” “……” 小土哽了一下,正直道:“我哪里猥琐了?再说了,我能把人家怎么样?” 阮婧没好气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冷笑道:“没怎么样?没怎么样人家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欺负她了呢。” 小土无所谓道:“我就是说她聒噪而已。” “……” 阮婧抽着嘴角有些不敢置信:“你直接说了?” 小土点头,阮婧忍不住抚额:“你就不知道委婉一点么?不对,等等,你一向不是觉得徐蓁蓁性子柔弱,要好好呵护么?今天怎么就这么直接了?” 小土撇了撇嘴:“她性子柔弱?” 她要性子柔弱这世上可见是没有坚强的人了,她几年后给应汐沫灌药的那副嘴角可和柔弱这个词一点都沾不上边! 阮婧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挠了挠头发:“我真是操碎了心……以后离她远一点。” 小土漫不经心的滑动着手机屏幕,随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个弧线。 离她远一点,那可不行! 她还要好好的看着她,让徐蓁蓁感受一下她对她深沉的爱呢。 阮婧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抖了抖,总觉得西墨这个笑笑的人阴风阵阵的。 小土将关于阿紫的剧情都看了一遍,还没有看完的时候就轮到了自己。 小土将手机扔给阮婧,慢悠悠的晃了进去。 小土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李斯诺,他看见小土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然后挠着脑袋朝着小土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土莫名觉得……有些蠢? 周围还坐着几个导演之类的人,小土在里面只认得出王导。 应汐沫以前和王导合作过一次,王导对于这么一个演技不错也肯努力的演员还是有一些印象的,见小土和以往风格不一样的装扮,他饶有兴趣的问道:“西墨,不知道你想试哪个角色?对这个角色有什么理解?” 小土坐在椅子上,明明坐的端端正正,却意外的让人觉得邪气凛然。 王导看着她特殊的气场,越发的感兴趣了。 小土笑嘻嘻道:“我想演阿紫。就是那个三观奇特,最后抱着乔峰跳崖的那个阿紫。” 李斯诺诧异道:“你不是喜欢王姑娘么?” 小土扔给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道:“我现在比较喜欢阿紫了。” 王导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茬,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小土,道:“哦。那你说说你眼里的阿紫是怎么一个人?” 小土道:“刁蛮阴戾,阴险无耻,冷血残忍。” 王导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个女娃真是有意思,他看的出来她是在开玩笑,然而就是发现她在开玩笑他才更加惊奇,别人进来都想法设法的想告诉导演自己有多适合这个角色。 这姑娘倒是奇特,你说她不上心吧,整个人散发的气场却偏偏合适的很,你说她上心吧,她还有闲情在这跟你开玩笑。 王导扫了周围几个人一圈,道:“试演一段。” 小土站起身来,眼睛微微一转,似是带着笑意,又恍惚像是要哭了出来,她怔怔的望着前方,好似那里有一个让人依赖,却又无法靠近的人站着,她声音清清脆脆,带着几分天真。 “我怎么是小孩子?在那小桥边的大雷雨之夜,我见到你打死我姐姐,哭得这么伤心,我心中就非常非常喜欢你。” 说到这里,小土脸上露出一个奇特的微笑,她眼睛微微弯了弯,继续道:“我心中说:‘你不用这么难受。你没了阿朱,我也会像阿朱这样,真心真意的待你好。’我打定了主意,我一辈子要跟着你。” 啧,陆生哟,不知道你有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小土眉头微微皱了皱,神色有些许苦恼。 “可是你又偏偏不许,于是我心中说:‘好吧,你不许我跟着你,那么我便将你弄得残废了,由我摆布,叫你一辈子跟着我。’” 她说着最后一段的时候,脸上是天真的狠意,又出乎意料带着一股子甜蜜,就好像这个少女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只要对方残废了,就能永远和自己在一起了。 小土抿着嘴儿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想象中和喜欢的姐夫永远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开的场景。 王导怔了一下,才赞叹的拍着手。 李斯诺朝着小土竖起了大拇指。 小土眼睛里的笑意越发的加深了,带着深深地执念和终究会得偿所愿的笃定。 陆生君,我难得的认可了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 要知道,作为一个过了上万年的妖怪,所产生的执念可是很可怕的哟。 王导一拍桌子,看向李斯诺:“李先生你怎么看?” 李斯诺笑的温文尔雅,道:“这就是我心目中的阿紫。” 王导嘴角顿时笑开了,果断道:“漂亮!就是你了!下周开机可不要迟到了。” 李斯诺也道:“我很期待你在这部剧中的表现。” 小土微微一笑:“谢谢王导,也谢谢李先生,我也很期待。” 小土按着应汐沫的记忆礼貌的道了谢然后退出了试镜的房间。 阮婧就倚靠在门口的墙边,见小土出来忙不迭上前问道:“怎么样了?王导怎么说?” 小土嘴角一弯:“你猜。” 阮婧递给她一瓶水,道:“看你心情不错的样子。” 说着她眉毛挑了起来:“成了?” 小土朝她眨了眨一只眼睛,一脸傲娇的道:“你说呢?” 阮婧忍不住就要尖叫起来,然而她及时的捂住了嘴,强压着激动的声音道:“真的?!” 小土嫌弃的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晃回了车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明星路(五) 小土没有多做停留就回到了家里,期间阮婧一直笑的跟朵花儿似的,看的小土牙疼。 回到应汐沫住的公寓,小土往沙发上一瘫,打开电视开始围观了起来。 唔,这次也是应汐沫第一次出演算是女主的角色,她一路上听着阮婧絮絮叨叨的唠叨着需要注意的地方,虽然她是没觉得会怯,可是还是需要好好研究一下,然后争取圈上一圈粉——这个也是她和阮婧学到的新名词。 小土十分有兴趣的宅在家里看了两天的电视剧,直到一个电话打过来才打断她。 “喂?你好,哪位?” 小土眼睛放在电视中对话的主人公身上,随手接起电话慵懒的问道。 对面声音有些弱弱的:“西墨,是我,李斯诺。” 小土挑了挑眉毛,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 李斯诺顿了顿,似乎有些羞涩,结结巴巴的问道:“那个,西墨,呃,你明天有没有空?” 小土将手中的电视剧按了暂停,整个人往后一靠,陷在了沙发里,一只手卷着垂落在耳边的头发,嘴角微微的勾起:“有空是有空……” 李斯诺紧张的问道:“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请西墨吃个便饭?因为西墨我的作品才能被王导看中,我还一直没有来得及感谢你。” 小土听着他不伦不类的问话,眼睛微微一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欣然应道:“谢倒不用了,不过吃饭的话,行啊。” 李斯诺忐忑的等着小土回话,又因为突然的沉默有些不安的道:“西墨如果剧本上有……啊?你答应了。” 小土笑了一下,“嗯”了一声。 李斯诺兴奋的道:“太好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可以吗?我去接你。” 小土道:“不用麻烦,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李斯诺笑道:“请女士吃饭怎么可以不亲自将女士接过来呢?” 小土意味不明的道:“不用这么客气,毕竟你又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李斯诺顿了顿,颇为遗憾的道:“既然如此,那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在御翠园碰面,如何?” 小土笑:“可以,明天见。” 李斯诺也笑:“期待明天的见面。” 小土应了一声挂掉电话,便好不在意的继续撸起了电视剧。 李斯诺挂上了电话,神色郁郁的戳开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问道:“喂,系统,你让我请西墨吃饭也就罢了,还非得在御翠园,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宿主不必担心,只要获得西墨好感度超过五十,宿主可获得奖励十万元现金。” 李斯诺瞳孔一缩,犹豫了一下道:“我怎么知道西墨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道:“好感度超过五十系统便可以察觉。” 言下之意是五十一下就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了。 李斯诺不悦的问道:“那万一刚好是四十九呢?” 系统没了声音。 李斯诺眉头皱了皱:“系统?你还在吗?说话!” 一片安静,李斯诺等了一会儿,发现系统是真的不准备出声了,神色几番变化,眸色更深了几分,声音平静道:“你再不说话我明天就不去了。” 系统机械的声音道:“任务失败惩罚失明五天。” 李斯诺脸色又是一变,最终咬着牙道:“我去!” …… 小土在家里又刷了一天的电视剧,并不知道李斯诺与他的系统君之间发生的事,不过就算知道了想必她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想法,毕竟不管他是不是自愿的,是因为他的一系列行为才造成了应汐沫最后的悲剧这是不争事实。 …… 第二天,阮婧尽职尽责的给小土打电话,问她今天中午要吃什么。 小土笑嘻嘻的拒绝了她的捎饭,表示自己今天要出去和别人吃饭。 听了这话阮婧瞬间就惊了,风风火火饭也不打算吃了直接奔到小土的公寓里来。 此时小土正换了一身略宽松的衣服打算今天中午多吃一点呢。 阮婧正襟危坐的将小土按在沙发上,问道:“你要和谁出去?” 小土坐直了道:“李斯诺。” “李斯诺?”听起来有点耳熟…… 小土见她茫然的表情解释道:“就是天龙八部的原作者,现在也是编剧。” 阮婧脸色一变,道:“他为什么请你吃饭?” 小土漫不经心道:“我们以前聊过几句。” 阮婧神色一沉,小土嘴角勾了勾,道:“那不天龙八部还是我推荐给王导的呢。” 阮婧眼睛睁了睁:“你推荐的?” 小土笑眯眯道:“是啊,一个月前我吃饭的时候他过来跟我搭讪,然后让我看了看天龙八部,我觉得他很有想法,所以就让我哥给王导了。” 阮婧默了一下,小土耸耸肩,道:“所以说,他是想感谢我。嗯,他似乎知道我哥是应清臣。” 阮婧脸色又是一变,小土眼睛弯弯的:“很有趣,不是吗?” 阮婧看着她,神色里带着审视,问道:“你想做什么?” 小土手撑着下巴,神色十分慵懒,道:“你应该问的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那个李斯诺想干什么。” 阮婧脸色犹疑了一下,小土站起身,笑的又邪肆的紧:“难得碰到这么有趣的人,我实在是很有兴趣。” 她说着就向门口走去,阮婧不知道心里想什么也没有阻止,走到门口换鞋,小土回头嫣然一笑:“对了,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我哥,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阮婧一怔,背后一凉,小土“碰”的关上门出去了,阮婧呆了一会儿,犹豫了许久,终究是没有打电话向应清臣报告这件事。 小土带着一个大大的遮阳帽,一眼看过去都看不见人脸在哪儿,并且她身上穿的也很宽松普通,于是一路上没有一点麻烦的到了御翠园。 她到的时候李斯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小土刚一下车他就发现了,直接走了过来笑道:“西墨,你来了。” 小土眼睛眯了眯,似是无意道:“你眼神真不错,这一路上都没有人认出我,我下车的时候还想着你能不能发现我呢。” 李斯诺神色一僵,复又恢复的笑意道:“西墨对我可是有知遇之恩,恩人的的样子我闭着眼睛都得记得。” 小土瞟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径自进了御翠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明星路(六) 李斯诺脚步顿了顿,神色微凝,垂下眼睛敛去了眼中的神色,才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快走几步跟在了小土身边。 小土施施然在侍者的带领下坐了下来,李斯诺坐在了她对面,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小土撩了撩头发,道:“我随意,你点就可以了。” 李斯诺推辞,见小土态度坚定,只好默默自己点单了。 小土一手撑着下巴,含着笑看着李斯诺和侍者沟通。李斯诺被她看的有些局促,然而系统却一直不停的发布着任务,他只能硬撑着没有露出怯态,还时不时朝着小土送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意——唔,这也是系统要求的。 小土不知道他脑子里正在系统讨价还价,但看他偶尔出神之后才继续新的动作,心里也有些猜测,她也不说什么,静静的看着李斯诺装逼。 不一会儿,侍者记录下他的要求便离开了,李斯诺朝着小土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不知道西墨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点了几个侍者推荐的,你不介意吧?” 小土抬了抬眉毛,笑:“不介意,我一向不挑食的。” 李斯诺在系统的压力下硬着头皮问道:“呃……西墨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小土换了个姿势,道:“特别想去……没有。” 李斯诺提示道:“难道你都没有什么从小就想去然而一直没能去过的地方吗?” 小土捧着杯子抿了一口茶,思考了一下,应汐沫作为一个富二代,还真没有什么去不了的地方,而她自己的话,想去的地方倒是挺多的,就是不知道李斯诺怎么看了。 小土放下杯子,一本正经的道:“我一直想上天,可是没能上去。” 李斯诺:“……” 他顿了好几秒,才干笑道:“啊哈哈哈,西墨真会开玩笑啊哈哈哈。” 小土眼神在周围扫了一圈,默默道:“你笑得有点大声……” 李斯诺尴尬的笑声戛然而止,也发现了周围瞥过来的谴责的目光,顿时脸色涨红,带着歉意诺诺的笑了几下不说话了。 …… 这一顿饭吃的小土表示十分顺畅,一不用自己掏钱,二还能顺手围观一下故事主角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子,简直不能更爽快。 至于李斯诺付钱是那心痛到苍白的脸色,小土很干脆的无视了。 一出门,小土干脆利落道:“这顿饭当你谢我帮的忙,我们就算两清了。我还要回去看剧本,再见了。” 说完也不理会李斯诺欲言又止的表情直接扬长而去。 李斯诺瞪着眼睛看着小土绝尘而去,脸色青青白白一阵变换,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这是被人迫不及待的想撇清关系了。 他咬了咬牙,脸色有些狰狞,在脑子里质问系统道:“你不是说任务完成就会有奖励吗?奖励呢?我几个月攒的钱都不够今天一顿饭花的,这就是你说的任务完成能刷好感度!?” 系统声音毫无起伏:“随即任务,和西墨(应汐沫)共进午餐。已完成。奖励现金两万,气质加成+1。 支线任务,将西墨(应汐沫)好感度达到50。失败。惩罚,失明七天。” 系统机械的话音刚落,李斯诺就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嘈杂的声音还在,眼睛却什么也映不出来了。 李斯诺忍不住脸色狰狞的虚空踢了一脚,却因为不适应这突然的黑暗而摔倒在了地上,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一旁问道:“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李斯诺粗暴的挥开想要搀扶自己的一双手,暴虐道:“不用你管!” 刚说完他又是一僵,耳边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随机任务,和这个女孩建立朋友关系,问出女孩的名字。奖励,恢复视力。” …… 小土开着车,原本想回公寓继续刷电视剧,又忽然想起来应汐沫好像好久都没有见过自家哥哥了,于是车头一转,顺手又在御翠园打包了一份吃的,向着自家公司的方向驶去。 这会儿还没有到上班时间,然而公司下面的小妹还是尽职尽责的在那里值班,被自家公司的员工拦在了楼下的小土表示有些心塞,不开心的给应清臣打了电话,谴责了一下他这种没有默契的行为,导致自己的惊喜没有一点惊喜的感觉。 应清臣对于自家妹妹居然肯来公司的行为十分震惊,震惊到等不及秘书过来自己跑下来亲自接小土上去了,为公司留下了一个不朽的八卦。 小土很好奇的将应清臣的办公室打量了好几遍,比想象中……邋遢好多…… 各种资料堆在茶几上,哦,沙发上还有一个薄毯子卷成一团,办公桌上七七八八的放着几个文件夹。 小土一言难尽的看着应清臣,应清臣看懂了小土眼中的意思,忍不住有些脸红,道:“我正在找一个文件,所以才这么乱,平时还是很整齐的。” 小土将沙发上的毛毯往一旁推了推,给自己腾出一块地方坐下道:“你都没有秘书吗?” 应清臣接了两杯水递给小土一杯,将毯子扔到椅子上,在小土旁边坐下,道:“秘书请假去结婚度蜜月了。” 小土“啧”了一声,道:“我觉得我关于精英的想象全被你打破了。” 应清臣揉了揉小土的脑袋笑道:“你哥可不是精英。对了,怎么想起来找我了,你从来都不肯来公司的。” 小土笑道:“今天去御翠园吃饭,顺手过来看下你有没有沉迷工作然后猝死。” 应清臣瞪了小土一眼:“怎么和你哥说话呢。” 小土一咧嘴:“现在看来,没有猝死也快了。” 应清臣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怎么,是不是我猝死了就没人管着你了。” 小土道:“那哪能呢,哥要是不管我了,那这世上岂不是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应清臣沉默了一下,道:“你……” 小土打断他,将刚扔在桌子上的袋子打开道:“喏,我就知道你没有吃饭,大发善心的给你捎了吃的。” 应清臣无奈的笑了笑,配合的做出惊喜的表情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明星路(七) 和应清臣联络了一把感情的小土直接将李斯诺忘在了脑后,完全不知道这货比起上一世更早的遇见了那个愿意把自家公司给李斯诺的白富美,并且成功的刷到了超过五十的好感度。 天龙八部开拍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小土再次见到李斯诺的时候有些惊讶。 此时的李斯诺一身定制的西装十分合适,言行也越发的温文尔雅,乍一看还真像一个风度翩翩的富家子弟。 小土嘴角勾了勾,上次和自己吃饭的时候他虽然穿的西装革履,可是那衣服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合适,他自己也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底气。 所以说……他这是又遇见了谁? 小土随意的朝着几个主演点了点头,就跟着阮婧去换衣服了。 出来的时候看见李斯诺身边站着的何秋颖,小土瞬间就笑了起来。 导演一回头恰好看见小土这个笑,顿时激动的指着小土手舞足蹈:“哎,对对!就是这种感觉!阿紫这个人就需要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 场内的人被导演的话说的都看向了小土,小土嘴角一勾,又是一个浅笑。 饰演段誉的闻天听说是新生代明星里最有望冲击国际的演技派男星,他看见小土出来十分友好的朝着她点了点头,笑了笑。 小土眉毛动了动,沉吟了一下,回给闻天一个甜甜的微笑。 闻天见状,径自走了过来叫住了小土:“西墨,感觉怎么样?” 小土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记忆中应汐沫和这个闻天没说过几次话呀? 小土这样想着,然而人家示好,她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顿住了脚步笑道:“感觉还好,闻先生可是要去休息了?” 闻天看着小土疏离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了勾,黑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他道:“叫我闻天就好。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只有一场晚上的。” 小土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闻天眼里的笑意越发的加深了,他伸手摸了摸小土的脑袋道:“好了,快去吧,这是你第一次饰演这样的角色,有什么不懂得就来问我吧。” 小土笑脸僵了僵,忍住了想要将他的手拍开的冲动,还好闻天的手一触即走,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小土看着他施施然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皱,压住心里忽然跳出的奇怪感觉,朝着导演走了过去。 小土虽然没有试过拍戏,可是她最起码也是混过好几个世界的人了,况且前几天她也一直窝在公寓里将演技好好的琢磨了几天,因此现在对于一些简单的的技巧她很轻松的就驾驭了。 王导表示西墨虽然首次尝试这种风格,可是却出乎意料的驾驭的很好,但是有一细节方面还需要再提高一下。 小土很虚心的接受了导演的建议。 她自己的问题自己十分清楚。她虽然演技尚可,然而忒以往又从来没有亲自试过,所以在镜头下一些特定的需要表现的东西以及走位什么的她不是很能理解,然而这却也只能在拍摄的过程中她自己调整了。 这一天,她正十分认真的观察着饰演乔峰的张影帝在镜头下的表现,李斯诺忽然凑了过来。 小土有些惊奇,这几天李斯诺和何秋颖打的火热,都没怎么在自己面前出现,今天怎么忽然过来刷存在感了? 李斯诺温柔的递给小土一瓶水,十分熟稔的道:“我看了你拍的,果然和阿紫的感觉一样。” 小土接过水,笑了笑道:“还好,都是导演要求比较严格。” 李斯诺笑眯眯摇了摇头道:“不,我觉得你个人散发出来的风格和我理想中的阿紫一模一样。” 小土悄悄的翻了一个白眼,面对李斯诺又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样子道:“能得到作者的赞同实在是对一个演员最大的赞赏了。” 李斯诺眼睛弯了弯,似是开玩笑一般道:“西墨不会是对我有意见吧?” 小土心里冷笑了一声,口中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斯诺若有所指的道:“我觉得你变得冷淡了许多,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小土眉梢挑了挑:“我为什么要生气?” 李斯诺伸手想揉揉小土的头发,小土一侧身,躲了开来。 李斯诺脸上一僵,收回手有些讪讪的道:“我最近有些忙,所以没有时间过来看你,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会每天来看你的。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我可以带给你……” 小土嘴角动了动,一个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李斯诺有些恼怒的停了口,质问道:“你笑什么?” 小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我实在是很好奇,你哪里来的这种蜜汁自信?嗯?我和你有这么熟吗?之前一时心善将你引荐给王导,你也回请我了,我们也就算是两清了,于是,现在,你是以什么立场这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和我套近乎? 还有,你这两天忙?忙的勾搭何秋颖吗?你以为大家都是瞎子看不出来你们俩之间那些破事儿? 既然和人家何秋颖勾搭好了,就别在这又恶心人了,这样你好我也好,大家好好的拍完这部剧也就没事了,你说是不是?” 李斯诺见小土毫不客气的嗤笑脸色就是一沉,再听到她遣词造句如此犀利脸色越发的黑了,他深深呼吸了几下,系统还在巴拉巴拉的念叨着他的任务,他忍了又忍,强笑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作为编剧关心一下演员而已,你是不是想多了。” 小土不屑的睨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化妆室。 闻天正倚在化妆室门口玩着手机,见她过来便放下手机笑道:“怎么?今天心情不好?” 小土摇了摇头,走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闻天也跟着坐在了一旁。 见小土否定了闻天又笑:“你也说的太直接了,他再怎么上不了台面也是这部剧的编剧呢。” 小土掏出手机点开微博刷了起来,一边道:“编剧,呵,我有时候都怀疑他这种人是怎么写出来天龙八部这种作品的。都说人如其文,在他身上我倒是一点都没有发现。” 闻天眼睛弯了弯,打趣道:“以前和你不熟的时候都没发现你还是个毒舌呢?那些认为你温柔的粉丝要是知道了可不得哭了。” 小土无所谓的撇撇嘴道:“我这可不叫毒舌,最多算是个实话实说。”(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明星路(八) 见小土满不在乎的样子,闻天抿着嘴笑了起来:“你这么露出真面目也不怕你的粉丝们知道了大受打击掉粉了。” 小土挑着眉毛抬头看他,道:“我的真面目知道的只有阮婧姐和你,阮婧姐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所以我要是掉粉了就去找你的事儿,肯定就是你干的。” 闻天嘴角弯弯的笑了起来,如画的眉眼舒展开来,在化妆室有些暗淡的灯光下看起来温润如同上好的暖玉。 小土忍不住晃神了一下。 闻天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柔,他的嘴角好像永远都挂着一抹浅浅的,温暖人心的笑意。表现出来的性格也十分温柔,最起码在这个圈子里绝大多数人提起闻天的时候,对他的印象都是十分好的。 说起来李斯诺对外设计的形象也是温柔,然而他的温柔和闻天比起来就感觉有些浮于表面了。 闻天的温柔,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能不动声色的照顾到每一个人却不会让人觉得刻意,因此在娱乐圈里他的口碑非常好。 这也导致了,小土虽然觉得这人有些可怕,却还是很乐意和他相处的。 毕竟人都喜欢让自己觉得舒服的人不是。 还有一方面就是,这个闻天在上一世也是被李斯诺踩在脚下的一块踏板,被李斯诺的几个红颜知己捏造出的丑闻缠身,最后在娱乐圈里销声匿迹。 秉持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这种想法的小土,在闻天向自己释放善意的时候,毫无障碍的就接受了。 这段时间小土拍戏的时候有些不明白的问题,闻天也都没有一点架子的跟她解释的很认真,两个人也因此渐渐的熟悉了起来。 小土这边看着闻天发呆,闻天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和他平时的微笑一点也不一样的笑意,若是小土这个时候回神的话,就能发现闻天笑容里危险的气息以及……那股莫名的势在必得的气势。 闻天很快收敛了神色,碰了碰小土笑道:“想什么呢?忽然就发起呆了?” 小土回过神来,一股热气一股脑儿往脸上涌起,她侧过头干咳了一下,道:“没什么,忽然想起了一点事情。” 闻天十分理解的没有追问,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的温柔了。 小土忽然就只觉得这间化妆室里气氛怪怪的,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视线偶尔和闻天温柔的视线对上,就觉得自己有些缺氧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闻天怔了一下,奇怪道:怎么了?” 小土看也不看他,胡乱解释了一句就奔出了化妆室。 她倚在门上粗粗的喘了几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讲道理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然而自从来到现世她一有闲暇时间就沉迷于各种小说动漫电视剧,因此对于她此刻的表现她可谓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这一副脸红心跳的样子,特么妥妥就是要恋爱的节奏啊!!! 小土揉了揉脸颊,表示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讲道理一个月前她还想着找到寻找陆生的方法呢,然而这特么才过了一个月她就已经移情了吗。 小土摩梭着下巴,眼神渐渐的明悟。 怪不得,她总能在闻天身上觉出一丝熟悉感,因此才没有拒绝他的示好。 怪不得,她总觉得闻天每次面对她好像在刻意的向她释放荷尔蒙。 怪不得,她对闻天的接近没有一点抵触,每次他能准确的说出自己的喜好时还觉得理所当然。 …… 小土嘴角渐渐的勾起,眼睛也情不自禁的弯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可是……小土将手放在胸口,感受着手下微微跳动的感觉,眼睛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小土出来后就感觉到有几个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然而她并没有在意,扫视了一圈,发现李斯诺正在和导演说着什么。随手将鬓边的头发抚了抚,神态自若的继续蹲在一旁围观影帝彪演技。 因为最近没有她的戏份,所以她打算回去几天休息一下。晚上阮婧过来接她,忍不住问道:“你这两天得罪谁了?” 小土手指漫不经心的卷着头发,闭目养神,听到阮婧的话慵懒道:“为什么这么问?” 阮婧眉心皱了皱,道:“今天微博上有人说你耍大牌。” 小土嗤笑了一声:“谁说的?” 阮婧看着眼前的红灯踩了刹车,叹了一口气有些埋怨道:“不认识的路人。你好歹也收敛一点,自从拍了这个天龙八部越来越任性了。” 小土睁开眼睛,伸手安抚的拍了拍阮婧的头发,笑:“不用在意,不过是几个小人而已。” 阮婧无语的瞪着眼睛,半晌道:“所以说,你这是知道谁干的?” 小土懒懒道:“猜到了。” 阮婧拍了拍额头问:“是谁?” “李斯诺。” 阮婧惊奇的瞪大了眼睛:“李斯诺?你不是和他关系不错吗?” 小土点头,阮婧越发的奇怪了:“那他为什么要抹黑你?” 小土一脸新奇的睁着眼睛看向阮婧,嘴里啧啧叹道:“讲道理,你能说出来这种话我真是有些吃惊了。” 阮婧一怔,随即没好气的拍了她一巴掌,松开手刹继续开车,道:“娱乐圈里没有什么好人我很清楚,可是这李斯诺不是才进的娱乐圈,还是你引荐的,这会儿第一部作品还不知道收视率怎么样呢就抹黑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小土一耸肩,道:“那有什么?谁让人家抱到了另一条好大腿。” 阮婧想起她之前见到的场景心下了然,“是何秋颖?” 小土点头,阮婧忍不住笑了起来,口中调侃道:“若是他知道了他抹黑你才抱的大腿家里也要仰仗你哥的鼻息过活,也不知道还怎么后悔呢。” 小土意味不明的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李斯诺可是一直就知道她的身份呢,只不过没人会觉得他知道而已,甚至那个和他打的火热的何秋颖眼里,李斯诺也只是一个才华横溢却怀才不遇……应该说现在已经遇了的性子温润的普通青年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明星路(九) 索性这几天都没有她的戏份,小土一连四天都没有去剧组,闲暇时将自己打扮的低调一些将附近的小吃店转了个遍,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味道不错的小店。 这天,小土正甩开阮婧吃着传说中十分有名的变态辣鸡翅,辣的她忍不住眼泪汪汪,嘴唇艳红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娇媚,吸引了好几个路人的注意。 正吃得带劲儿,电话铃声响起,小土挣扎着将手中的那块鸡翅三两口吃掉,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吸溜吸溜的接起了电话。 “喂?哥?” 她因为太辣而说话带着些鼻音,对面打过来的应家小哥顿时紧张了起来:“沫沫,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小土狠狠地吸了几口冷气,觉得眼泪争先恐后的往出冒,她又喝了一口水道:“没有,我正在,嘶,吃东西,太辣了!!!” 应清臣放下心来,忍不住觉得好笑,道:“你也太丢脸了吧,吃东西都能被辣哭了?” 小土辩解道:“嘶,什么我辣哭了,大家,嘶,都辣哭了好嘛。” 应清臣道:“你在外面?” 小土尽力压下口中火辣辣的感觉,小口小口的抿着水道:“嗯,我在公寓附近的那家变态辣鸡翅这里。” 应清臣眉头皱了皱:“你没在剧组?” 小土道:“这两天没有我的戏份,我就请了几天假,打算休息休息。” 应清臣又问道:“阮婧呢?她没跟着你。” 小土坏笑道:“她被我甩开了。” 应清臣有一瞬间的无言以对,他无力的揉了揉额头,道:“既然出来了,那你这两天就先别回剧组了,没事就在公寓里,也别出去瞎晃悠了。” 小土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道:“虽然我没打算回剧组来着,不过哥怎么忽然这么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应清臣放缓了声音,道:“没发生什么事,只是有些不长眼色的人过的不耐烦了而已。” 小土:“……”你这么霸道总裁你家里人知道吗? 应清臣见小土不回答就敲定了道:“好了,就这样,现在回公寓,这两天不要出门,有需要的让阮婧去办,有事的话就给哥打电话。” 小土莫名的挂了电话发了一会儿呆,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记忆里这个时间似乎没发生什么大的剧情呀? 这家伙完全忘记了前世应汐沫性子温柔,就算觉得李斯诺烦人也没有说过什么重话,哪像她,见了李斯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差把他的脸皮放在地上踩了!→李斯诺原话。 遇到了突发事故小土也不方,坚强的把手中剩余的几个鸡翅吃完了才顶着一张辣的通红的脸以及微微红肿的嘴唇回了公寓。 阮婧正记得在公寓门口转圈,见小土回来顿时就扑了上去:“我的大姐,你终于回来了!天了噜!!!你嘴唇怎么了?!!” 她一看见小土的脸整个人就不好了,看着小土嘴唇殷红脸泛红晕,一副被狠狠蹂躏过的样子,阮婧只觉得眼前一黑。 小土一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那神情看的阮婧越发的心惊胆战了。 小土伸手碰了碰嘴唇,后知后觉的发现嘴唇有些发肿,有些兴奋的道:“我刚刚发现了自家变态辣鸡翅,太带劲儿了!” 阮婧简直要给她跪了,她无力的道:“你在外面吃鸡翅了?” 小土道:“是啊,超级棒,店家小姐姐给我打折了呢。”为了表示感谢她还顺手给店家小姐姐签了个名,毕竟听说这个世界明星的签名还挺值钱的。 阮婧扶着额头,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哥给你打电话了吧?” 小土点头,然后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哥只让我最近不要出门。” 阮婧神情严肃起来,道:“看来那个李斯诺是真的嫉恨你了,何秋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说动她家里和应氏对上了。” 小土挑了挑眉毛,感叹道:“这真是……红颜祸水啊……” 阮婧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道:“你这几天也安分点,索性剧组里你的戏份也差不多完了,最后也就杀青,你去不去也无所谓。” 小土嘴角一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阮婧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被算计之后然后灰溜溜的蹲在家里不出门?” 阮婧对上她亮的灼人的眼睛,一瞬间不知道要说着什么了。 她想过以应汐沫骄傲的性子应该不会同意这么躲着,然而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何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计后果丧心病狂的攻击应氏,应清臣虽然应付得来可总归要花些时间,担心自己照顾不来因此才让阮婧将应汐沫好好的安抚安抚。 可是阮婧没有想到,她心里明明有许多理由说服应汐沫现在不要冒出头,可是对上她明亮的眼睛那无法言说的自信与骄傲她忽然就莫名觉得,这些事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她沉默了一瞬间,然后道:“你哥原本打算瞒着你的。” 小土慵懒的笑道:“可是你没打算瞒着我,不是吗?” 阮婧顿了一下,点头道:“确实,我以为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用滚在你哥的护佑之下。” 小土一本正经的点头:“你说的对,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阮婧叹了一口气,将应氏被攻击无暇顾及到她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小土点开了微博,很好,头条被自己占了个彻底。 #某女星耍大牌# #女星西墨# #某女星勾引编剧不成反被正牌女友打脸# …… 小土摸着下巴浏览着网页,心里很不合时宜的想着自己这样算不算很红了。 阮婧看着小土沉默的翻着手机的样子,顿时担心起来,有些后悔自己将这些事说了出来。 小土饶有兴趣的看着某知情人一号信誓旦旦的爆料:“西墨这人在剧组里一直就大牌的很,每次开拍都来的很迟,要大家等很久。” 知情人二号:“她脾气真的很不好,他们不止一次看到西墨对编剧恶言相向,也亏的编剧人好不和她计较……” 知情人三号:“她还之前勾引过编剧,可惜编剧对他的白富美女朋友十分忠心,根本就不鸟她。” 知情人四号:“对了,我还见过她勾引闻天!也不看看人闻天什么人,也是她那贱人能肖想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明星路(十) 小土刷完首页,然后点开了应汐沫的微博。 唔,很好,忽然涨了几万个粉,消息现在都还在也不停的响。 小土勾着嘴角将不断跳动的红色小点点开。 “贱-人,勾引闻天,去死吧。” “傻逼,你不看看你那样子还想学别人当小三。” “丑八怪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怎么不去死,祝你全家出门被车撞。” “去死吧,贱-人!” …… 小土摸着下巴,原本还看的饶有趣味,待看到后面关于全家去死的评论时,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脸上却露出一脸惆怅的表情:“现在的年轻人啊……” 可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弄死了…… 阮婧没听出她意犹未尽的话意,但也觉得不对劲儿,于是探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就不好了,她啪的一声将小土手中的手机反扣在桌上,面无表情道:“那些喷子的话不用在意,不必放在心上。” 小土眨了眨眼睛,她没说她要放在心上啊? 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两个人四只眼睛齐刷刷落在不断振动的手机上。 半晌,小土才拿过来看了一眼,是闻天。 阮婧迟疑了一下,小土已经按了接听键。 “喂?” 闻天的声音温润如玉,声线不急不缓。 “是我,闻天。” 小土翻身坐在了沙发上,阮婧看了她两眼,皱着眉头坐在了她对面拿出手机按了起来。 “我知道是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闻天沉默了一下,道:“你在哪儿?” 小土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我在公寓呀。” 闻天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面,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起西墨笑起来的样子,一直提着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 他回身坐在了沙发上,一双修长的双腿搭在茶几上,整个人显露出一种和外界印象一点也不一样的邪肆。 他很干脆的单刀直入问道:“今天上网了没?” 小土抱住放在一旁的抱枕,摆出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道:“看了。” 闻天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说着电波传递过来,让小土只觉得耳朵里有点痒痒的。 她皱了皱鼻子,道:“你笑什么?” 闻天笑够了,才道:“不用担心,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就好了,其他的不用担心。” 小土眉毛挑了挑,忽然有些想要拆台的欲望,于是她道:“那我不想休息怎么办?在公寓好无聊,阮婧都不让我出去。” 闻天沉默了一下,抬手看了看时间,复又笑道:“没关系,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等我一个小时。” 小土怔了一下,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有事情要忙了,不过既然他让她等一个小时,她便是等上一等也没什么影响。 于是小土点了点头道:“好啊,我那一个小时后再给你打电话?” 闻天见她不问缘由的答应了,嘴边溢出满足的微笑,心里也跟着一定,嘴上只轻轻浅浅的应了一声:“好。” 小土挂了电话,阮婧迫不及待的问道:“闻天打电话做什么?你什么时候和他认识了?他说什么了?” 小土神情看起来很是愉悦,引得阮婧多看了好几眼,心下对小土和闻天的关系表示十分好奇,然而这时却不是能八卦的时候。 小土施施然往后一靠,道:“你问了好几个问题我要回答哪一个?” 阮婧哽了一下,当机立断问了一个她比较关心的:“你和闻天什么关系?” 小土手指轻点着唇角,笑道:“关系……现在还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阮婧十分敏锐的抓住了小土话中的重点:“现在是朋友关系,也就是说,以后有可能发展出不一样的关系?” 小土狡黠的笑道:“以后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阮婧瞪了她几眼,放弃了这个问题,又问道:“那他说什么了?” 小土漫不经心道:“还能说什么呀?就是让我不要在意网上的那些事情呗。然后让我等他一个小时。” 阮婧眉头皱了皱,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小土笑眯眯将抱枕一扔,道:“既然他让我等他一个小时,那我就等着呗~”说完整个人懒懒的往沙发上一瘫,抓起手机打开视频刷了起来。 阮婧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头疼起来,现在外面是个什么形式她根本都不知道,万一这次应氏被坑了,那应汐沫…… 阮婧看着小土因为电视机的剧情乐不可支的样子,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边小土眼睛看着视频,其实却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内心没肺。 她在正在脑海里将属于这个世界的书仔仔细细的翻看着,尤其是应氏被打败的那一段情节。 按理说,何家虽然在这里有些影响力,可是比应家来就有些不够看了,那么,是什么给了何欢生勇气,居然敢对应氏出手了? 小土将书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终于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书里说,何家竟是直接将应氏涉及的产业都打压了,和应氏还抢了好几次生意。这也就罢了,应家一向处事和善,没想到这种时候不但一个愿意搭把手的都没有,还有一大波落井下石的。 讲道理,他们就真的那么自信应氏能被一棍子打死而不反扑? 小土扔开书,手指下意识摩擦着,脸上若有所思。 何家哪里来的那么多资金? 小土眼睛落在了手机屏幕上,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哭的梨花带雨,惹得男主好不心疼,甚至违背了家族的意愿答应了女主好些条件。 小土手一顿,眉梢微微的挑了起来,脑子里书页哗啦啦的翻到最后,李斯诺隐居到美人岛的时候,后宫群里多了一个柔弱如水的美人儿,还跟得李斯诺的看中。 在那么一群或者白富美,或者为李斯诺奉献一切的美人儿当中,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白灵雨可算是一个异类了。 更加奇异的是,李斯诺后宫里那些个争风吃醋的美人儿一个个的都不敢在她面前有太过放肆的行为。 小土嘴角渐渐的勾了起来,白灵雨……真是了不得了,自家哥哥最信任的好基友同学兼秘书出现在敌对方的后宫里了喂~(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明星路(十一) 小土得出了一个了不得的结论,然后开始思考要怎么告诉自家哥哥这个事情,思考了几分钟,她拿起电话,打过去。 期间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让阮婧下意识的往远处挪开了了些。 “哥,你在干嘛?” 应清臣声音有些紧张:“怎么了?你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小土心里一暖,周身的气息也放松了下来,她沉默了一下,问道:“我这里没事。哥你在哪儿?” 应清臣闻言松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内心,有些疲惫的靠在了椅子上,道:“我在公司。” 小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疲意,犹豫了一下,很直接道:“公司是不是出事了?内部消息走漏的话肯定是有人背主了!哥你要不要将你周围的人都查一查?” 应清臣怔了一下,下意识摇头道:“不会的,都是老人了,不可能会有人背主的。” 小土暗自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哥觉得不会有问题那查一查也没什么影响不是?” 应清臣犹疑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沫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土装傻:“我能知道什么?我只是听阮婧说公司出事了所以想帮帮你的。” 应清臣听着妹妹乖巧的回答,便是心中疲累也忍不住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道:“沫沫也长大了。” 小土嘴角抽了一下,道:“我早就长大了好嘛!” 应清臣嘴角一勾,道:“嗯嗯,我妹妹早就长大了。” 小土嘴角忍不住再次抽了两下,说好的公司一片忙乱呢,应家小哥你这么淡定的和自家妹妹聊天你公司员工知道吗? 应清臣和小土又说了两句,叮嘱她不要出门后就又沉浸在了工作中。 小土想着应清臣敷衍的回答十分为难的盯着手机开始发呆。 阮婧被刚刚小土爆发出的气势弄得有些不习惯,见小土发呆不知道怎么想的,也盯着眼前的桌子开始发呆。 两个人是被小土的手机铃声惊醒的。 小土看都没看直接点了接听:“你好哪位?”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是我,闻天。” 小土这才彻底回了神,下意识看了看时间,刚好一个小时,脑子里还在思考着他到底有什么事时,就听到闻天在那边十分淡定的道:“开门,我在门外。” 小土:“……” 小土一脸玄幻的从猫眼往外瞅了一眼,门外倚着墙,一顶鸭舌帽挡住大半边脸的人不是闻天是谁! 一脑子问号的小土将闻天让了进来,客厅里的阮婧顿时受到了惊吓。 她猛地跳起来指着闻天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闻天将帽子拿了下来,唇边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阮小姐,我是闻天,冒昧上门多有打扰了。” 阮婧脸刷的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不打扰不打扰。闻先生,请坐,请坐。” 小土一脸黑线的看着阮婧激动的完全没有平时冷静自持的样子,忍不住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惹来闻天更深的笑意。 小土挥手打断在原地不断转圈的阮婧的动作,向闻天道:“不用在意她,你自已坐吧。”自己一屁股坐在了之前坐的位置。 闻天点了点头,一脸正直的挨着小土坐了下来。 小土:“……” 她默了一下,沉吟道:“你是不是坐的有点近?” 闻天无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了对面沙发上,哦,阮婧占了一半,抱枕占了一半,这么说来确实是没地方坐……个鬼啊!!! 这边的沙发不也是被抱枕占了一半地方吗摔! 小土眯着眼睛对上闻天十分纯洁的眼神,然后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这个人类长的有点……可口。 好吧,看在他看起来很顺眼并且很可能是那个人的份上,她就勉强让他坐在旁边好了。 闻天在小土放松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她的妥协,嘴角的笑意顿时更加的真诚了。 小土动了动身子,觉得有些挤,她也不委屈自己,干脆的就靠进了闻天怀里,闻天只是怔了一瞬间,伸手将小土揽了揽,让她躺的更舒服些。 两个人行为自然的完全不顾对面的阮婧面对此情此景是怀着何等卧槽的心情。 讲道理,受到惊吓的阮婧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震惊于西墨毫不客气的往人家怀里躺还是该震惊于传说中洁身自好的闻天竟然没有推开西墨。 总之,她觉得自己的脑海中现在只剩下卧槽二字,其他的什么都不剩了。 小土窝在闻天怀里,顿时舒服的眯了眯眼,然后道:“唔,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闻天嘴角的笑意温暖又真实,他道:“你不是说你不想休息吗?” 小土挑了挑眉毛,抬头看向闻天,表示自己不明白他的意思。 闻天伸手将她脸上的头发别在了耳朵后面,一双含笑的眼睛直直的对上小土的视线,道:“所以我来带你出去玩。” 小土恍惚的看着闻天墨色的眼睛,对方的眼睛又黑又亮,这么看着人的时候,总有一种他的眼睛里好像只看得见自己一个人的那种感觉。 总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人的全世界……这种目光,小土熟悉的很。 被莫名的光线闪瞎了钛合金狗眼的阮婧意识到这句话里的意思的时候,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脱口而出:“不行!” 对视中的两个人听到这句反驳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了阮婧身上。 阮婧被空气中隐形的杀气激的虎躯……不,娇躯一震,然而她还是表情十分坚定的说出自己的意见:“我不同意!现在应氏这么乱,网上又到处是摸黑西墨的喷子,我不觉得在这种时候让西墨出现在大众眼前是正确的行为。” 闻天眼睛闪了闪,看向阮婧,眼睛里似是有些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小土嘴巴一噘,顿时觉得宝宝不开心,宝宝有小情绪了。 闻天忍者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发,朝阮婧道:“不过阮小姐似乎是误会了。我并没有说要让墨墨现在就出现在大众眼前。” 他说着,宠溺的看着小土道:“若是墨墨因为这受伤了的话,我会心疼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明星路(十二) 小土回视着闻天,朝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阮婧手动了动,没忍住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面无表情,不好意思眼前那两个生物体散发出来的光芒太过强烈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嘴角抽了一下,移开了视线,觉得自己有些牙疼。瞥了好几眼见两个人还沉浸在卜铃卜铃的气氛中毫无收敛的意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咬着牙看向闻天,一脸假笑的道:“那么,闻先生是什么意思?” 闻天看了阮婧一眼,目光中十分明显的嫌弃气的她不但牙疼,胃都开始疼了,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和他计较,再抬眼看过去就见闻天神情专注的看着怀里的小土道:“墨墨,我恰好要去国外拍戏,你想不想去国外玩儿?” 阮婧:“……”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闻天究竟有什么目的了,她只想离这两个无意识散发出虐狗光芒的人远一些。 如果一个用这种目光看着西墨的人会做出对西墨不利的事,她阮婧就当场直播吃翔!!! 对面无意识虐狗的两个人一点都不知道阮婧内心的咆哮,小土只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瞬间便十分温顺的道:“想!” 阮婧无力的瘫在沙发上,你好歹也挣扎一下啊…… 等等!阮婧猛地坐起来,神色镇静道:“你确定要和闻天去国外?”她这会儿也不客气的叫闻先生了。 小土抓着闻天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阮婧咬了咬牙,看了闻天一眼,道:“那你哥呢?他同意吗?” 小土眉头一皱,闻天伸手轻轻的触了触小土的眉心,眼神落在阮婧身上,看的阮婧心里一跳,就听到他平淡道:“如果阮小姐所说的人是应清臣的话,他已经同意了。” 小土挑了挑眉毛,眼含笑意的看着闻天线条分明的下巴上的轮廓,心里莫名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 阮婧却忍不住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闻天对于这个三番两次阻止自己和墨墨过二人世界的女人表示很不耐烦,他掩藏住眼中的不悦,解释道:“和墨墨打过电话之后我便和应清臣进行了交流,他也同意我带墨墨出国。” 阮婧更加震惊了,她凌乱道:“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竟然知道西墨是应氏总裁的妹妹?!!” 闻天默了一下,觉得以后要给墨墨安排一个有眼力见且智商合格的经纪人才好。 小土发现了闻天眼中的不耐烦,忍不住笑着戳了戳他的下巴,闻天低头看了小土一眼,心情瞬间就平复了。 既然墨墨喜欢的话,那他也不介意将这女人留着。 他言简意赅的解释道:“我是陆氏董事长的次子,和墨墨一样因为对娱乐圈比较感兴趣所以对外没有宣布身份。” 小土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陆氏,不是那个虽然没落了,最后也坑了李斯诺一把的的集团嘛。 李斯诺最后带着一群红颜知己隐居到了美人岛上,这话说的好听,其实大部分是因为陆氏临死前的反扑,导致李斯诺没有足够的资本再与本市留下的几个庞然大物抗争,最后灰溜溜离开了本市而已。 小土抬眼打量着闻天,所以说,这个闻天竟然是陆氏那个十分受宠的次子? 怪不得陆氏最后咬住李斯诺死不松口,原来是自家次子被李斯诺狼狈赶出娱乐圈的缘故啊。 闻天原本一副淡定的表情在小土的打量下渐渐的不安起来,见小土一直不说话,他欲言又止,半晌,才神情忐忑的问道:“墨墨,你……生气了吗?” 那小心翼翼的劲儿,看的一旁的阮婧啧啧称奇。 没想到一向淡定从容的闻天还有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她真是长了见识了。 小土抬了抬眼皮,神色不明的道:“所以说,你原名叫什么?” 闻天觑着她的神色,然而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顿时心里七上八下的,脸上也不自觉带了一些委屈的神色,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只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小土手中动了动,心里有些想笑,然而面上却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道:“怎么?你不愿告诉我你的名字?” 闻天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就急了,忙不迭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叫陆千风。一千缕清风。” 小土怔住了,耳边似乎有一个软软糯糯的嗓音轻声说着:“我叫乐千风。” 小土记得当时自己觉得这个自我介绍太没有特色了,于是研究了好几天后告诉他以后要这么介绍:“我叫乐千风,一千缕清风。” 陆千风见小土脸上忽然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色,心里一慌,捧起小土的脸直直的对上了她的眼睛,心中忐忑道:“墨墨,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吗?” 小土回过神来,对上他的眼睛。 又是这种熟悉的眼神,甚至连其中不安的意味都和那时一模一样。 小土无意识的伸出手落在了陆千风脸上,口中轻轻的唤了一声:“哥哥。” 陆千风浑身一震,竟忽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天龙八部的剧组里看到眼前这个人时候,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看她骄傲的样子,看她认真的样子,看她努力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酸酸的,软软的,想要……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看着她。 终于,在那次她被王导嫌弃细节方面做的不好的时候,他没忍住和她搭了话。 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不对劲儿。虽然一向对外表现的温柔好脾气,可是自己心里清楚,他骨子里是个冷漠至极的人,可是这样的自己,竟然会生出了保护别人的欲望——这若是被家里人知道了,想必也是会不敢相信的吧。 在看到她被欺负的样子,会觉得心疼。 看到她努力的绽放光芒的样子,会忍不住觉得自豪。 看到她被男人纠缠的样子,心里涌上来戾气自己都觉得震惊。 那时候,他就很明确的知道了,他想要她,尽管不知道原因,可是,他,想要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明星路(十三) 怀着那样不可告人的秘密,以一副伪装出来的平易近人的模样接近了她,然后,成功的得到了她的认可。 她并不拒绝自己的接近,再也没有这样让人觉得欢喜的事情了。 可是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于是,在知道她被人抹黑的时候,他无疑是愤怒的,然而这愤怒中却掺杂着一丝不可言说的窃喜,如果自己现在帮助了她,那是不是就可以离她更近一点?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他和应家大哥达成了合作——毕竟他们的目的相同——不要让墨墨受到影响。 然后他来找她,故意坐在了她旁边,想要离她近一点。 只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干脆的倚进了自己怀里,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奢望着,他的墨墨是愿意让自己靠近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故意一步一步的做出试探,这试探的结果让他心里欣喜却又不安。 是的,不安。 他怕这一切是自己会错了意! 他怕他想象中的两情相悦是他的一厢情愿! 然而,当墨墨口中轻轻的呢喃出那一句哥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心忽然就落回了原处。 他用视线一寸一寸的勾勒着眼前人脸上的线条,只觉得心里涨的慢慢的酸涩。 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墨墨啊…… 真好…… 这样真好…… 小土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乐千风,然而她很快就回过了神。 却在看到陆千风脸上的神情的时候心中猛地一痛。 那样脆弱的,似乎怕是梦境醒来的神情,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直直的撞进了小土的心里。 她一巴掌糊在了陆千风脑袋上,把他整整齐齐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陆千风眼睛微微眨了眨,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轻轻浅浅的却无比满足。 阮婧扶着额头,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发表什么意见了。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变得如此熟稔,现在和这么旁若无人的粘粘糊糊,真是看的她牙疼。 她咳了一声,打断了对面两个人的深情对视,小土眨着眼睛看了过去。 阮婧面无表情道:“所以说,墨墨现在想要和闻天出国?” 闻天抢先道:“这是自然,毕竟应清臣已经同意了。” 阮婧瞪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然后视线落在了小土脸上,见她一副乖巧的任由你们安排的样子,顿时无力的揉着太阳穴,道:“好吧,反正最近留在国内确实不大方便,出国了也好。” 闻天满意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小土抬头“诶?”了一声,问道:“现在就走?” 闻天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的暖暖的道:“嗯,我来之前已经准备好了。” 小土干脆的点头:“那好吧,我收拾一下东西。” 说着就进了卧室,留阮婧和闻天两个人面面相对。 静默了一会儿,阮婧开始自顾自道:“我和墨墨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从来没见过她对外人表现出这样的信任。” 闻天眼睛里神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竟然说我是外人?! 阮婧看了他一眼,眼神渐渐的沉静下来,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哄骗……” 闻天嘴角一抽打断她:“你不用一副我不怀好意图谋不轨的样子,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看在墨墨还算喜欢她的份上,他忍! 阮婧眉梢挑了挑,嗤笑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毫无所图?” 闻天顿了顿,说是毫无所图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墨墨这个人他是必须要的。 见他迟疑阮婧神色更不好了,道:“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是如果惹了墨墨不开心的话,想必就算是你们陆家,也没有全然的把握和应家为敌吧?” 闻天眼睛眯了眯,那一向妖娆多情的桃花眼里这会儿冰冷的紧,他冷笑了一声,心中对于这种被墨墨所看中的人排斥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明明自己才是墨墨最亲密的人! 他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虽然说很不甘心但是墨墨和阮婧认识的时间确实比自己长。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压制住内心忽然涌起的暴躁,随口道:“我自然不会让墨墨不开心!” 阮婧审视了他几眼,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小土收拾完东西出来,发现客厅里的两个人各干各的事,看起来气氛怪怪的。 她顿了一下,闻天已经抬头看向她,送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然后上前接住了她手中的东西,口中问道:“收拾好了吗?” 小土点点头,闻天笑道:“那就走吧。” 阮婧也抬脚跟了上来了,闻天手在门把手上顿了一下,漫不经心的提议道:“阮小姐不如留下来,既可以随时关注着国内的状况,也方便在必要的时候做些什么。” 小土闻言,十分赞同的点点头,道:“对,我们都走了的话我哥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阮婧姐,你能留下来帮我照顾我哥吗?” 阮婧不着痕迹的瞪了闻天一眼,心底暗暗的将他踩了好几脚才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 虽然在现世经历过一段时间了,但是国外的风俗在小土看来是十分新奇的。 且不说长相上的差异,就是语言……哦,不好意思虽然有了应汐沫的记忆然而小土表示,自己对于这种语言上的问题还真是有些苦手。 想当年她去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就对人类的语言不是很能理解,但当时朝雨还会给自己提供帮助,后来自己学会了之后就没再遇到过这种问题,然而这个世界……小土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朝雨可是已经说过不是要紧的情况就不会提供帮助的了。 听着旁边人叽里咕噜的和酒店里的服务员说些什么,小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待进了房间,闻天担心的将她拉到怀里坐下,问道:“怎么了?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哪里不舒服吗?头晕?” 小土看了他一眼,牙一咬,一脸的死就死吧的表情道:“我不会说英语!” 闻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明星路(十四) 闻天默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了。 顿了几秒,他捏了捏小土的脸颊,道:“没关系,我教你。” 小土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问道:“你都不好奇吗?” 闻天面不改色道:“好奇什么?” 小土嘴角咧的大大的:“比如说好奇一下为什么传说中精通三国语言的应汐沫不会说英语。” 闻天将小土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处,小土能十分清晰的听到他心脏“砰砰”的有节律的跳动。 然后小土就听到他似乎是呢喃的声音响起。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只要你还在,怎样都可以。” 小土眼睛深了一瞬间,“怎样都可以”?就这么放心的将胸口展示在自己面前吗? 真是……越来越让人愉悦了啊。 …… 小土自从出了国,就跟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似的。 大大咧咧的将自己展现出来,也不管闻天会不会觉得奇怪,或者说,她打心底里相信就算闻天觉得奇怪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小土也心大,在拜托闻天调查了一下白灵雨,于是果然发现她和李斯诺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将调查出来的东西给自家哥哥发过去以后,小土就过上了有史以来最堕落的生活。 讲道理,小土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比较有节操的人,然而她觉得再这么被惯下去她真的都舍不得离开闻天了。 示例如下: 每天早上被闻天从被窝里挖出来,洗漱完毕然后坐在桌子前等待投喂——是真.投喂! 面包都切成合适的大小一一递到手里,一些有壳有皮的东西都不用小土说,闻天就十分自觉的将它们剥好放在小土的盘子里只等她吃。 吃完饭小土往沙发上一瘫打开电视刷刷剧,闻天将餐桌收拾完毕然后就又过来帮她剥水果再投喂。 等到了十二点闻天偶尔会出去买菜然后回来做饭,每当这种时候小土都要感慨于闻天的贤惠。 之后过程同上。 于是,在这么过了一周以后,小土后知后觉的觉得的自己似乎是过于安逸了。 事情的起因是阮婧和她视频,吐槽了一番国内如今风起云涌的情势。 完了之后阮婧风轻云淡的瞅了她一眼,然后问道:“你还记得你是个明星吗?” 小土有听没懂,眨着眼睛问她什么意思。 阮婧笑的阴风阵阵的:“你是猪吗?几天不见就胖了一圈?!” 小土:“……” 她挂了视频,捏了捏自己的肚子,不敢置信的发现自己肚子上确实有点肉了……说起来应汐沫的愿望是要做一个让人认可的明星来着——既然如此的话她姑且应该保持一下身材。 受到打击的小土电视剧也看不进去了,揉了揉脸颊,眼神落在了闻天身上。 闻天此刻正在厨房里做饭,他背对着小土,温暖的黄色灯光照在他身上看起来暖暖的,给他罩上一层黄色光晕,越发显得他身材修长,挺拔如竹。 小土晃神了一下,然后踢啦着拖鞋跑到厨房门口,忧心忡忡的看着闻天:“你说我这两天是不是胖了?” 闻天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没有,你还要多吃一点。” 小土撇撇嘴,道:“你这是把我当猪喂呢。” 闻天闷声低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小土愤愤的道:“看吧,果然是把我当猪养呢!” 说着她有些哀怨的低头捏了捏肚子,道:“才几天居然就胖了一圈。” 闻天将切好的菜放进炒锅,一边翻炒一边笑道:“谁说你胖了?这样就很好。” 小土斜睨了他一眼道:“今天阮婧和我视频,一眼就看出来我胖了……肯定胖的特别明显!” 闻天无语,回头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下,道:“不明显,现在肉乎乎的刚刚好。” 小土眉毛一挑,戳了戳他胳膊上的肌肉,又捏了捏自己软绵绵肉乎乎的胳膊,又不屑“哼”了一声,她才不会承认这愚蠢的人类的身体的线条流畅到让她有些羡慕呢! 闻天眼角观察的她的表情,见她傲娇的转过脸又不屑的轻哼,一个没忍住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小土僵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个啥。 万万没想到,她堂堂一个活了上万年又经历了好几世的老妖怪还能有这么幼稚的时刻! 她鼓了鼓眼睛,看向闻天充满笑意的帅脸,果断将锅甩给了他。 哼,肯定是因为这人太幼稚,所以才带的她也跟着幼稚起来。 闻天:怪我咯? ……很快,闻天将饭做好了,两个人一人端一些拿到了桌子上。 小土端端正正的坐好,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口:“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好!” 闻天抬起眼睛:“嗯?” 小土道:“你看,这才几天,我就多出来这么多肉,回国了还怎么愉快的当明星?” 闻天扶了扶额头,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介于犹豫和吐槽道:“你又不肯出去散步……” 小土噎了一下,振振有词:“我又不会说英语,散步的话万一丢了怎么办?” 闻天嘴角一抽。 且不说有他跟着她怎么可能会丢的问题了。明明这几天她已经能进行简单的交流了,甚至在他看来,让她现场即兴进行一场演讲都是可以的——虽然说不会写。 他也不拆穿她,只顺着她道:“所以说,你想要做什么?” 小土嘴角一勾弯,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国呢?” 要不是阮婧提起,她都差点忘了还有个李斯诺呢。 她可是个有节操的人,既然接受了应汐沫的愿望,就一定会好好的替她完成了,所以,她怎么可以在躲在国外坐视着李斯诺这个渣渣渐渐的出名呢。 这样,可是会被给差评的哟~ 听到小土提出回国,闻天顿了一下,问道:“你想回去了吗?” 小土漫不经心的道:“想倒是不想,毕竟国内的生活哪有现在这么滋润呀。” 闻天的嘴角翘了起来,小土又继续道:“不过总这么待在国外也不好,况且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呢。” 小土嘴角渐渐的勾起,莫名的,眼神里竟漫出了一丝杀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明星路(十五) 闻天就跟没看到似的,只顿了一下便点头道:“既然你想回去的话那便回吧。” 小土笑眯眯的给闻天挟了一筷子菜,夸赞道:“你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闻天嘴角一抽,低头瞅了一眼盘子里的青菜,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一下还是吐槽一下。 和闻天商量好了,小土怀着激动的心情三下五除二吃完饭,火速的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收拾东西的小土表示自己有些懵逼,明明来的时候箱子不是刚刚好么,怎么忽然就多出了这么多东西…… 就在小土盯着一堆衣服干瞪眼的时候,闻天似是无意的道:“装不下留在这里也可以啊,以后有空了还可以再过来,也省得再带东西了。” 小土摸着下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闻天嘴角一翘,道:“就先把常用的带着吧,其他的若是需要了再说。” 小土从善如流的捡了几件要紧的装了,土豪的两个人立刻就搭上了飞机。 飞机上还有人向两个人要了签名,两个人都非常好说话的签了,还和那姑娘友好的沟通了一会儿。 一下飞机小土就懵逼了。 机场里人山人海,看起来壮观极了。 小土眯着眼睛回头看了闻天一眼,闻天将她圈在了身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小土不确定的道:“这是你回国的消息泄露了?” 闻天顿了一下:“应该。先离开这里吧。” 两个人说话期间已经有人发现了这个角落,毕竟他们下飞机的时候本来就没做什么遮掩。 闻天护着小土闷头只往前走,小土只听得耳边嘈杂的提问。 “请问闻天和身边这位西墨是什么关系?” “听说你们俩人结婚了,出国度蜜月这是真的吗?” “请问闻天你是奉子成婚吗?” “西墨之前刚卷进包养事件里就出国,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请问西墨你真的被应氏总裁包养了吗?” “请问你和应氏总裁是什么关系?” “请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 熙熙攘攘,乱七八糟。 闻天的脸色越来越黑,记者的问题也越来越犀利,终于,当一个记者问出:“请问西墨你现在是脚踏两只船吗?应总和闻天互相知情吗?”的时候,他停下了步子,满含杀气的目光从那个女记者脸上掠过,对方下意识的住了口。 小土拉着闻天的手微微摇了摇,闻天眼睛垂了垂,低声道:“无可奉告。” 小土饶有兴味的扫了周围亢奋的记者一圈,着重将他们胸前的牌子看了看,不出所料的几个报社。 小土看似被闻天环在怀里保护着,却硬生生的推着他的腰将两个人挤出了包围圈。 坐上了应清臣来接应的车,闻天的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小土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半晌,闻天叹了口气,道:“原本是想等国内这股热度下去再回来的。” 小土吐了吐舌头,戳着他的脸颊道:“不要生气嘛,现在不回来我都看不到这场好戏呢。” 闻天眸光闪了闪,小土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道:“不用担心,总归我也不是什么娇娇弱弱的小白花。” 闻天见小土情绪高涨,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调侃道:“你当然不是小白花了,就算是花,你也是一朵残暴的食人花!” 小土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闻天拉着她的手捏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道:“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我。” 小土笑道:“当然,我可不会跟你客气。对了——我之前说过的李斯诺你有没有再叫人盯着。” 听到小土提到李斯诺,闻天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小土看着他奇怪神色,试探道:“怎么了?” 闻天摇了摇头,他都不知道这个李斯诺是不是脑子不大清醒,被何秋颖看上了竟然还敢继续勾搭别的女人,更神奇的是他还一勾搭一个准,现在和三个女人同时保持着暧昧关系还没有被各自发现也真是厉害了。 虽然他是有些才华,但凭着一点才华就这么浪也不知是什么给他的勇气。 小土不知道闻天内心的想法,见他摇头还以为李斯诺并没有做出什么动静,顿时奇怪了:“不应该呀,他可不是那么安分守己的人。” 闻天很机智的抓住了重点:“你很了解他?” 小土一脸的理所当然:“那必须啊。”毕竟他可是上一世间接导致应汐沫香消玉殒的罪魁祸首呢。 闻天脸一下子黑了,捏着小土的脸颊不悦道:“你和他很熟?” 小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闻天的重点,看着他故意瞪起来的眼睛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 闻天郁闷的垂了垂眼睛,一副失落的样子。 闻天有些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不管笑没笑眼睛看起来都是弯弯的,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灿烂生花,眉骨清雅具有文人之风,在外人看来绝对是雅致又温柔的,然而面对小土的时候他又经常带着一丝莫名的痞气。 他这会儿这么垂着眼睛,嘴巴微撇,看起来就像一只急需主人安慰的大型犬,小土瞬间手就痒痒了,她伸手挠了挠闻天的下巴,闻天委屈的抬眼看她,小土把他柔软又整齐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的,然后一本正经的道:“我和他一点都不熟!” 闻天鼻子里轻哼一声:“你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还说不熟?” 小土揉着他的脸颊,眼睛里闪过一道流光,轻声道:“你没听说过最了解一个人的,除了亲友,还有敌人吗?” 闻天挑了挑眉毛:“敌人?” 小土斜睨了他一眼,道:“于是,他干出什么事儿了?” 闻天若有所思的看了小土一眼,道:“具体的……一言难尽,回去我们一起看看资料。要我说,这人简直是在作死!” 小土好奇道:“他怎么作死了?” 能让闻天这么这个人得出这种结论。 闻天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小土耳朵,道:“能脚踏好几天船还不翻,从某方面来说他也是个人才了。” 小土了然,看来李斯诺这会儿除了何秋颖,应该又勾搭上其他女人了。 讲道理对于这一点小土也是服气的,虽然他身后有系统做指导,但是能将这一切实行的顺顺利利的他也是不容易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明星路(十五)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闻天住的地方。 原本小土是想回自己的公寓的,然而闻天觉得这会儿她的公寓实在是不安全。 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坐下,应清臣的电话就轰炸了过来,小土只好无奈的带着闻天去找应清臣。 小土来的时候应清臣还在皱着眉头划着鼠标,见小土来了露出一个微笑示意她等一会儿。 小土看了他两眼,眉心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应清臣本来就看起来有些瘦,也不知道这两天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看起来越发的清瘦,眼睛下面黑眼圈都出来了。 小土叹了一口气,交代秘书去买点吃的回来,便和闻天坐在一旁摸出了手机。 打开微博,不出所料的有许多@自己的信息,她选择性的无视了,看了一下首页,发现自己已经愉快的上了第三条#西墨滚出娱乐圈#。 哦,第一条是#闻天的绯闻女友#。 闻天看着手机里吃瓜群众一个比一个难听的话,不悦的道:“看这些做什么?凭白生气。” 小土眉毛挑了挑,道:“谁说我生气了?” 然后她手指在屏幕上戳戳戳,就发出了一条微博。 一个微笑的表情配图一张她和闻天的自拍,@了闻天和应氏总裁应清臣,照片里她脸色红润看起来极其嚣张。 闻天目瞪口呆了一瞬间,就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小土乐不可支看着自己这条微博刚发出去就蹦出了好多评论转发,闻天也掏出手机转发了这条微博回了个比心的表情。 微博里顿时就炸了。 应清臣这时似乎是忙完了,往后一靠疲惫的按了按眉心,小土贴心的走上去帮他揉着太阳穴,道:“哥你忙完了吗?” 应清臣制止了小土的动作,然后拉着她坐到了沙发里。 里里外外将闻天打量了好一会儿,应清臣一脸嫌弃的道:“让你带沫沫出国玩,这才几天就回来了?” 闻天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表现的十分淡定,还没开口小土就抢先道:“是我非得要回来的,不管他的事。” 见小土替闻天辩解应清臣的脸顿时更黑了,想再说些什么小土又道:“别说我了,哥,你这两天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休息,这才几天没见你就憔悴成这样了,要是我再在国外多待几天你是不是就这么继续虐待自己?” 应清臣看着小土凶巴巴的眼神,扭过头小声的嘀咕道:“什么叫虐待自己,这不是最近公司太忙我有什么办法?” 小土呵呵一声,眼中凶光毕露:“忙就连饭都不吃了?” 闻天目瞪口呆的看着霸道总裁应清臣一脸委屈的解释自己的理由然后在小土的怒视下只能保证自己以后一定注意。 正当兄妹两个一个训话一个点头的时候,应清臣的秘书小柳敲门,应清臣下意识的皱眉,小土斜了他一眼,大声道:“进来。” 小土指使着小柳将买回来的饭一一摆在桌子上,然后瞪着眼睛示意应清臣,吃。 应清臣心里一暖,看着眼前几样恰好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扭捏,得意的瞄了闻天一眼便捏起筷子吃了起来,顺便一脸感动的道:“沫沫真是太好了,买的东西都是哥喜欢的。” 小土面上不耐的哼哼着,心里却也是想当的满足。 闻天被应清臣的眼神一扫,嘴角抽了抽。 刚刚他的眼神是在得意没错吧?他没有看错对吧?堂堂应氏总裁是在向他示威么?要不要这么幼稚啊摔! 然而虽则这么想着,闻天心里却是酸了起来。 明明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居然还对另一个男人这么好,还知道他喜欢吃的东西。都没见墨墨说过自己喜欢什么,她肯定不知道——哼!宝宝不开心了!宝宝有小情绪了! 他盯着小土,不断发送着自己不开心的光波,然而这会儿小土正专心致志的盯着应清臣吃饭,时不时的递个水什么的,力求让他做到吃的一干二净的程度,哪里还注意的到闻天那可怜的小狗似的眼神。 小土没有注意到,吃饭的应清臣却注意到了,顿时神采飞扬的给了他一个眼神,闻天一哽,心中无比郁卒。 小土不知道身边两个男人的风起云涌,还在一旁念念叨叨。 “亏你还堂堂总裁呢,都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你手下的人都是废物吗?什么都要你自己操心还要他们干嘛呀,真是的。” 应清臣一边吃的,一边点头表示同意,眼睛里笑意满满的,满是宠溺。 闻天看的脸又黑了八度,然后终于一个没忍住,在小土殷切的给应清臣倒水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接了过去,道:“我来吧。” 小土也不客气,闻天便倒了两杯水进来,一杯递给应清臣,一杯递给小土。 应清臣顺手将杯子放在一旁也不动,和小土说说笑笑的吃完了,擦了擦嘴,正准备说话时,闻天将水递了上去:“哥,喝水吗?” 应清臣嘴角一抽,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雅致清贵的男人居然会这么不要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渴,谢谢。还有,谁是你哥?” 闻天笑的温文尔雅,也不强迫,随手将杯子放下道:“你是墨墨的哥,自然也就是我哥了。” 小土没忍住动了动手指,有些不自在的侧了侧头。 其实,说起来,她和闻天的关系两人互相心知肚明,但是从来还没有明说过呢。 听说人类这里男女要在一起的话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现在是应清臣的妹妹,要是想和闻天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就应该取得他的同意吧。 应清臣被闻天如此不要脸的行为惊呆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我是墨墨的哥关你什么事?我可不承认你和墨墨有什么关系!” 小土听到应清臣毫不客气的话眼皮耷拉了一下,虽然就算应清臣不同意她也想和陆千风在一起,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就他和陆千风对自己最好,要是他不同意的话她会觉得很不开心的。 应清臣说完眼神下意识的落在了小土身上,看着小土失落的表情顿了一下,恨恨的瞪了闻天一眼,摸着小土的头发道:“怎么了?” 小土望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眼神心里却一软,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撒娇道:“没怎么。哥你该休息一下啦。” 她说着一脸的大义凛然:“我决定了!以后我要每天监督你按时吃饭按时休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明星路(十七) 被联络感情的兄妹两人无视的闻天脸色沉了沉,忍住了将小土从应清臣怀里拉出来的冲动,只淡淡道:“好了,吃完饭也该说正事了。” 小土一听,乖巧的坐回了沙发准备研究一下目前剧情的发展。 闻天抬了抬眉毛,朝应清臣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过李斯诺这个人?” 被打扰了和妹妹的沟通,应清臣表示很不悦,瞥了他一眼道:“沫沫提过。” 闻天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我就先说说关于李斯诺的发现吧。” 他掏出一个u盘递给应清臣,应清臣会意,翻出来一个平板插了进去然后又递给他。 闻天嘴角勾了勾,手指灵巧的点开u盘里的一个文件夹,小土扫了一眼,竟然从李斯诺小学时期开始记录资料。 她有些吃惊的看了闻天一眼,闻天若有所指道:“在这个网络发达的世界,没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 小土心中惊叹,面色却迅速恢复了平淡,看向平板,闻天手指轻轻上滑,指尖落在了两个照片上。 “这是一年前的李斯诺,这是现在的李斯诺。” 应清臣眉头轻皱:“很明显两幅照片风格完全不一样。” 说风格不一样都是客气了,这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闻天微笑道:“对。据我调查,一年前的李斯诺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刚从大学毕业的毕业生,在大学四年根本没有任何一点突出的表现。 然而就在六个月前,他出了一次车祸,住院观察了几天之后回到家里就在网上注册了一个帐号,用金古梁温这个笔名开始写小说,发表的第一部作品就受到了好评——就是墨墨之前拍的天龙八部。 之后他和爱读集团旗下爱读小说网签约,以每天更新量超过一万字且质量十分好在圈里受到好评。 三个月前在街上和墨墨偶遇自曝是金古梁温作者本人……” 闻天说到这里,瞥了小土一眼,小土嘴角抽了抽,和李斯诺偶遇的是真正的应汐沫可不是她——这锅她不背。 小土接着闻天的话解释道:“那天我甩掉阮婧跑出去吃东西,在星*克见到他长的不错就多看了两眼,他就跑过来跟我搭讪,我那几天恰好刚看了天龙八部那部小说觉得很不错就和他讨论了一下,他就告诉我他就是天龙八部的作者金古梁温。” 接收到闻天似笑非笑的眼神小土暗自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道:“当然,他说他是我也不能就这么信了对吧,于是他为了证明他没说谎就当场登录了一下他的作者帐号。见到了喜欢的小说作者我于是激动了一下,他就莫名开始跟我讲他各种怀才不遇……” 应清臣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小土,小土忍不住讪讪道:“我这不当时还年轻吗,就觉得他有点可怜,然后让阮婧把他引荐给一直说没有好剧本的王导了……” 闻天点了点头,手指再往上划了几下道:“这之后他似乎是有追求墨墨的意向,不过墨墨并没有同意,不久王导看上了这本天龙八部,开拍,李斯诺担任编剧,墨墨在其中饰演了阿紫。” 小土嘴角抽了抽:“不重要的可以略过的其实……” 闻天话锋一转:“试镜之后李斯诺以感谢的名义约墨墨在完全不符合他消费水平的地方吃饭,墨墨当时去了吧?” 小土扶了扶额道:“我当时只是觉得他要感谢就谢呗,谢完两清了不是更好?这才答应去的。” “嗯,然后他出来之后似乎被墨墨拒绝受到了很大打击,已经证实他当时眼睛忽然看不见了,被路过的何秋颖带回去医治,几天后,他眼睛恢复正常,并和何秋颖成为了情侣。” 说到这里,闻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应清臣的眉头已经狠狠的皱了起来。 闻天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下道:“担任编剧期间李斯诺多次接近墨墨,都被我挡了回去,拍到一半的时候墨墨被他纠缠的不耐将他骂了一顿,之后他就没有再纠缠过墨墨了。” “接近墨墨的同时他也和饰演王语嫣的章玉影保持着暧昧关系,在和墨墨撕破脸后对章玉影更加上心,这期间因为地点关系,何秋颖并不能随时和他联系,于是李斯诺成功的和章玉影成为了情侣——在和何秋颖依旧保持情侣关系的前提下。” 小土一脸的赞叹:“真是厉害了!” 闻天冷笑了一声:“更厉害的在后面。王导的女儿王兰在一次探班时对李斯诺一见钟情并展开了追求,李斯诺假意纠结了几天之后和王兰也成为了情侣。 天龙八部拍摄结束后,李斯诺以不想影响事业的理由拒绝和章玉影/王兰公开关系,并故意制造出墨墨纠缠他的假象被三个女友发现,然后导致三个女人对墨墨怀有恶意进而抹黑墨墨。” 小土额角忍不住蹦出一个井字,十分艰难的道:“所以说,他为什么要制造出这样一个假象?” 闻天十分冷静的道:“据我推测,他被墨墨拒绝后心怀不满,想给你一个教训。” 应清臣“碰”的一声一把拍在桌子上:“混账!” 小土抽了抽嘴角,把他的手拿起来看了看,道:“没事没事,哥别生气啊,一个只会靠女人的小人而已。” 闻天斜着眼睛瞥了应清臣一眼道:“这其中你们有没有什么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 应清臣沉声道:“李斯诺这个人就很不劲儿。若是普通的女人可能会被他这么哄骗,这三个女人——也就王导的女儿蠢了一点,可其他两个—— 何秋颖是何家的长女,若说她能被一个除了有点才华再没有其他优点的男人吸引我是万万不信的。 章玉影能在娱乐圈里打拼到现在这种地位——虽然依旧是个玩物——李斯诺是真心是假意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说着,和闻天对视了一眼,神情渐渐的严肃了起来。 闻天道:“你说的不错,若是一般的男人,不说这三个一个比一个精明的女人了,便是三个蠢女人也都有穿帮的危险,那么,李斯诺到底是如何让这三个女人没有被对方发现而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墨墨这里的呢?” 应清臣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空间里只回荡着极有规律的敲击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明星路(十八) 听着两个男人一人一句对着,小土静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受到了惊吓。 以往虽然很明确的知道这两个人不是什么蠢人,可终归没有亲自见识过两个人正经的时候,毕竟这两个人在小土面前都温和的不像话——这让小土在脑子里下意识将两人归类在一个无害的分组里。 然而这会儿两人不约而同的展露出锋芒,让小土觉得震惊的同时,内心觉得有些……帅帅的。 小土眨着眼睛悄眯眯瞅了瞅闭着眼睛沉思的应清臣,再侧头观察着闻天专注盯着平板的侧脸。 小土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人类里面也是有相当厉害的家伙的嘛——并且还人不错。 小土正胡思乱想着,应清臣手指一顿,睁开了眼睛,冷冽的光乍然一现,又消失在了眼底,闻天也恰巧在此时抬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有激烈的火花在空中碰撞,两人不约而同道:“车祸!” 小土捂住胸口,觉得小心脏简直要炸裂了。 讲道理她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时间不长,然而奈何这里信息实在是太发达了!在天朝特有文化耳濡目染之下,小土了解到了有一种断袖叫耽美,有一种人类叫腐女,有一句名言叫“一入腐门深似海”…… 虽然场景有点不大适合可是她真的好想拍照啊!!! 一个温润如玉俏男神,一个冷漠霸道帅总裁,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帅哥互相对视什么的,那景色不要太美妙!用微博上的话来说她简直分分钟脑补出十万字……咳! 许是被小土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应清臣和闻天收回了目光,看向小土,闻天忍不住道:“墨墨,你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 小土捂了捂脸,恢复了正常道:“没有,我也觉得那场车祸有毛病。” 闻天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墨墨刚那个亮晶晶的眼神看起来怪渗人的。 应清臣的电脑忽然有丘丘消息的声音响起,小土和闻天一脸诡异的看向应清臣,万万没想到应清臣一个总裁居然在上班时间玩丘丘?! 应清臣先是怔了一下,看到两个人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的恼怒,他道:“这应该是侦探社发来的消息。” 小土挑了挑眉毛:“调查李斯诺的侦探社?” 应清臣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走向电脑,一边疑惑道:“按理说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发消息才对。” 他打开侦探社发来的消息,脸色一沉,道:“看来,我们低估他了。” 小土凑了上去,道:“怎么了?侦探社被发现了?!三个女人会和了!!!厉害呀!” 闻天听着内容直想皱眉,又被小土的语气弄得想笑,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怪异的表情。 应清臣听着小土叹为观止的语气,再一抬头恰好看到闻天扭曲的表情,也严肃不起来了,抽着眉毛道:“侦探社发来消息说他们被发现了。然后被发现的同时拍到了李斯诺三个女人互相得知了对方的存在然后齐聚一堂,不过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也不知道李斯诺到底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闻天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没说那几个女人是怎么互相发现对方的?” 应清臣脸色微沉:“没有,但确定是有人故意指引的。” 所以说,难道这背后还有其他人也插了一手? 闻天忍不住道:“难道还有人注意到李斯诺这个新人编剧?”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非常的讽刺,很明显对于这个突发的脱离了自己掌控的事情有些不悦。 看着两个男人严肃的表情,小土弱弱的举了举手,道:“那什么……是我干的。” 应清臣和闻天惊讶的看向小土,闻天迟疑了一下道:“刚刚……你说话了?” 小土嘴角一抽,无辜点头。 应清臣一脸怀疑的道:“你干的?” 小土再次点头:“是啊,我干的。” 应清臣和闻天互相对视了一眼,应清臣有些惊讶道:“你也调查了李斯诺?” 小土无辜耸肩,虽然她没有找人调查,不过按照前一世的发展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因此在很久之前遇见何秋颖几人的时候就给她们下了心理暗示,不过恰好在这个时间显现出效果了而已。 不过,自己这些悄摸摸的手段可不能直接说出来,于是她诚恳的点了点头道:“稍微调查了一下,然后让人故意在那三个人面前透漏出李斯诺不对劲儿的地方,她们自然就会自己去调查。” 闻天低声笑了几声,应清臣伸手揉了揉小土的头发,内心虽然觉得很惊讶不过对于自家妹妹不像表现出来那样无害这件事情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这样的沫沫在他无暇顾及的时候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小土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似的道:“你们不喜欢我这么做?” 记得她看的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心目中纯洁无暇的白莲花忽然变得黑暗于是大受打击什么的…… 应清臣笑道:“没有,这很好,这样我也能放心。” 闻天也跟着表态:“对,你做的很好。我们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小土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应清臣摩梭着下巴道:“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我也原本想设法让李斯诺后院起火,最起码让那三个女人无暇给沫沫设绊子。” 闻天:“现在正好省了这一步。” 他说着看向小土道:“听说天龙八部提名这一届光明杯最佳剧本和最佳男主角奖?” 小土呆了一下,茫然道:“不知道,没人通知我啊?” 应清臣脸黑了一下,心里暗戳戳将王导喷了一顿,然后安慰的道:“没事,这些人不识抬举,放心,哥以后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剧本。” 小土无语道:“我没伤心,原本我去拍天龙八部就是为了,咳,给那谁添个堵。” 应清臣一脸惊奇的将小土审视了好一会儿,才转移话题道:“回归正题,你提到这一届光明杯的意思是?” 闻天眼睛里流光溢彩,嘴角勾起一抹轻巧的弧度:“既然李斯诺喜欢用女人上位,那也该让他意识到这个方法也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十全十美的了。” 应清臣眸光一闪,会意的同闻天交换了一个眼神。(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明星路(十九) 小土气闷的坐在车上,明天光明杯颁奖典礼在魔都举办,小土一大早就被阮婧从床上挖起来,好好的收拾打扮了一番坐上车直往魔都而去。 小土慵懒的倚着靠背,埋怨道:“我们跑去做什么呀,人家又没有邀请。” 阮婧掏出一个金闪闪的请柬笑的阳光灿烂道:“谁说没有邀请了?” 小土惊奇的将请柬拿过来,口中道:“不可能吧?王导并没有通知啊?特邀嘉宾?是我哥哥弄得吧。” 阮婧有些羡慕的道:“是应总给的,他说今天有一场好戏你肯定会感兴趣。” 小土鼻子皱了皱,心中明白他们可能就是要在今天对李斯诺做些什么了。 不过……说起这个她就来气。 那天两个男人十分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明白了对方意思,她还一头雾水呢两个人就已经开始吩咐下去要做的事情了,她问的时候还死活不告诉她,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小土忍不住暗搓搓的觉得这两个男人背地里肯定有一腿,要不怎么全凭眼神交流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她这边暗地里咬着牙,却不知道那边李斯诺心中更是烦躁。 他原本按照系统的指示勾搭妹子的事业一步一步的进行的十分顺利——除了不识抬举的应汐沫——虽然他原本还有些不适应或者心里没底对于欺骗妹子有些内疚,然而感受过被好几个妹子同时追逐的那种感觉,他却有些舍不得放开了。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虽然口中说着内疚不好意思对不起之类的话,其实他的内心对于能让这么多妹子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系统还是很感激的。 感情生活丰富多彩,事业也因为有系统的存在而变得轻而易举,李斯诺穿越的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可谓是春风得意,自觉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然而这两天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他先是被人跟踪,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陪王兰逛街的时候竟同时与何秋颖,章玉影偶遇了! 李斯诺当然不知道这是小土设计的,他只觉得他运气真背,这城市这么大逛个街居然都能偶遇了。 在心里将系统埋怨了一通,又忍不住觉得都是王兰的错,若不是她非要在这家店里买衣服也不至于和两人就这么碰见了。 眼看三个妹子之间电闪雷鸣堪堪就要打起来了,李斯诺在系统的建议一脸正直的提出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起谈谈。 按理说三个女人算得上是天之骄女,有着自己的傲气,原本不可能做出这种目睹自己被劈腿还要和人好好谈谈的事情,然而李斯诺的系统虽然鸡肋了一点,却有一个十分神奇的功能——那就是只要对方对他的好感度一达到八十五以上就永远不会再掉下去了。 按照系统的归类方法,好感度达到八十五就算是深爱的程度了,若是达到了九十的话那简直就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梁山伯与祝英台也不过如此了。 恰好,三个女人的好感度堪堪都上了八十五。 因着这么个缘故,三个女人虽然内心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恨不能生撕了李斯诺让他以后再也不能招惹别人,却也终归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归舍不得,事情总是要解决一下的,于是三人顺水推舟的同意了李斯诺好好谈谈的提议。 没想到这谈着谈着,就谈到床上去了。 对,是四个人一同谈到床上去了。 期间李斯诺何种故作可怜的祈求诉苦以及三个骄傲女子内心各种煎熬纠结心痛的感觉暂且不提,最后的结果就是三个女人竟一同默认了对方与自己爱人的关系,四个人大被同眠,皆大欢喜。 只是女人之间,若是没有争风吃醋,那那些宫斗片宅斗片就没有什么可写的了。 三人虽然默认了对方的存在,可是作为女人都希望自己爱人眼里只有自己一个,虽然对她们来说一条已经不可能了,但总归占更多的位置也是好的。 这之后,三个女人也没心思管小土,一心一意的想比过其他两人在李斯诺面前各种殷勤小意,是以,李斯诺这一段时间过的可谓真的是痛并快乐着。 听闻光明杯可能有天龙八部的提名,李斯诺着实是舒了一口气,美人虽好,但一群争风吃醋的美人就比较让人心塞了,因此他甩开何秋颖和王兰,带着章玉影提前了好几天奔魔都住在了离会场最近的一家酒店。 所谓缘分,就是丝毫没有道理的相遇。 这不,这边小土刚一下车,一抬头,就看见李斯诺和章玉影一前一后的从酒店大门里出来。 小土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冷笑,那边李斯诺也瞧见了站在车边的小土。 只见他神色一顿,随即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一脸傲然的转身又回了酒店。 小土:“……” 她凌乱的忍不住回头问阮婧:“那货什么意思?他是在看不起我?他一个靠女人上位的渣渣哪里来的自信?还不屑?” 阮婧也被李斯诺的反应弄得有些无语,听到小土口无遮拦的话赶紧拉了她一下,低声道:“慎言!这里有记者!” 小土撇了撇嘴,皱着鼻子走进了酒店。 一进酒店,小土一眼便看见了好几个眼熟的演员坐在大厅里喝茶,待看见角落里说笑的几位知名导演的时候,小土了然,微微点头算作打了招呼,小土登记了名字便径直与似是无意间站在电梯门口的李斯诺擦肩而过。 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小土按了自己的楼层,没想到李斯诺竟然长腿一跨也进了电梯。 小土也不说话,看了一眼电梯上的摄像头,任由电梯门缓缓关上。 门刚一关上李斯诺便迫不及待的朝小土靠近:“你怎么来的?不是没有你的请柬么?” 小土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恰巧靠在墙上,李斯诺上下打量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邪恶的目光有如实质恨不能将小土身上的礼服裙扒下来。 小土厌恶的看着他,冷声道:“离我远点!” 李斯诺一怔,似是被激怒了一样,一把将小土按在了墙上,另一只手伸手想掐起她的下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明星路(二十) 小土眼中幽光闪过,不紧不慢的伸手握住了李斯诺的手腕往后一推,看似轻飘飘的力道李斯诺却被推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小土抬脚,八厘米的高跟鞋踩在了李斯诺两腿间的位置,却没有踩实,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意:“你该不会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还不知道?” 小土说话的同时,电梯里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滋啦滋啦的响着发出明明灭灭的光芒,电梯碰——咣——几声停了下来。 李斯诺抬头看向小土,对方的脸隐在明灭的阴影之中看的并不能很清晰,然而那一双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恶意却在这黑暗中越发的明显,他一脸惊惧的看着小土,色厉内荏道:“你做了什么?你疯了?!” 小土抬手将垂下来的头发挽在耳后,口中道:“我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呀?” 李斯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往后挪,若不是系统说这个人有古怪,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电梯竟然眼前这个女人故意弄坏的。 小土神色有些苦恼的侧了侧头,道:“你退什么?你怕我?我很可怕吗?” 她说着睁着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凑到李斯诺跟前,若是平时,李斯诺肯定会搂住美人吃个豆腐,做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可是现在的他却只想让眼前这个人离自己远远的。 小土侧了侧头,如葱段般白皙细嫩的手指轻点着朱唇,一脸风轻云淡的道:“你不是有很厉害的系统么?为什么还要怕我?” 话音落,电梯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李斯诺惊的怔住,脑子里只不断的回响着一句话。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 系统也沉寂了下来。 虽然对这个女人检测得出的结果全是问号,它也因此才发现了这个女人有古怪,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存在。 李斯诺脑子里疯狂的质问着系统,然而系统却因为被非宿主发现而程序紊乱,只能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李斯诺不见回应,绝望的眼神看向小土,一边挥舞着胳膊妄图阻止这小土的靠近了脸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一边疯狂喊道:“走开!你离我远一点!你这个疯子,魔鬼!” 小土:“……” 讲道理她虽然想将这货吓一吓,可是这会儿她还什么都没做好吧?! 小土又怎么知道,李斯诺原本就是一个普通懦弱的宅男,穿越之后虽然一开始不清不愿的按照系统的指示行事,可是尝到甜头之后在他心里系统就是万能的神!就是他走上人生巅峰最大的倚仗! 可是这会儿他心目中的神不仅被人得知了存在,还被人三言两语说的就系统崩溃了——李斯诺不知道系统的设定只要被他人得知就会紊乱,只以为系统也拿小土没有办法。 这种心中的信仰被颠覆的感觉可不要太酸爽啊。 小土撇了撇嘴,觉得有些没劲儿,她还没怎么地呢对方就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这也太让人没有成就感了。 她想了想,还是将李斯诺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打开电梯们一脸平静的走了出去。 直到有下一轮乘客乘坐电梯才发现了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李斯诺。 彼时,李斯诺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口中不断胡言乱语,保安无奈之下将他送到了医院,等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光明杯颁奖典礼早已经结束了。 章玉影躲开众多狗仔的眼睛悄悄来到医院看他,这时候他已经恢复了镇定。 章玉影将天龙八部获得最佳剧本的提名但是最后并没有得奖的事告诉他,他气的直接摔了好几个杯子。 等他情绪平复了章玉影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那天怎么了?一副……受了刺激的样子。” 说受了刺激那都是委婉了,他那活生生就跟个疯子一样,上救护车的时候还被记者拍了照,现在大家都说这个崭露头角的编剧可能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遗传病。 李斯诺听她这么问,脸上顿时阴沉沉的,咬着牙道:“是西墨!那个贱-人!” 章玉影被他脸上的神色吓了一跳,眉头皱了皱,有些疑惑,问道:“西墨?她做了什么吗?” 李斯诺阴风阵阵道:“那天我和她做电梯的时候电梯忽然出了故障,那个贱-人借机阴了我一把。” 他无意将自己被打的经过在自己女人面前细说,因此语焉不详的一句话带过,没想到章玉影听了有些勉强的笑道:“诺哥,你是不是记错了?没听说电梯出故障的事啊?” 李斯诺一呆,神色狰狞的用力抓住章玉影的胳膊道:“你说什么?!” 章玉影惊惧的看着李斯诺狂躁的表情,眼泪汪汪的小声道:“诺哥,你抓疼我了……” 李斯诺充血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一副择人欲噬的样子,吓得她弱弱道:“我说没听说有哪里的电梯出故障了……” 李斯诺惊愣愣的松开她,章玉影忙不迭退到角落里,勉强笑了几声便告了辞。 李斯诺呆呆的坐在病床上,只觉得浑身发冷,怔了半晌,他疯狂的召唤起了系统,然而脑海里一片寂静,许久,一句断断续续的信息传来,大意就是系统触发了什么什么任务需要几天好好升级,待升级完了就可以再次出现了。 李斯诺一句话都没有听懂,脑子里显现出那天在电梯里隐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中的西墨的脸,惊叫一声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任闻声而来的护士怎么说都不肯出来。 小土没有想到自己电梯里那一番行动对李斯诺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心理阴影,不过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打算在意,最近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光明杯上,之前一系列关于西墨的丑闻也渐渐的有些消散的迹象,索性最近也没有通告,于是参加完典礼的小土就准备就在魔都玩上几天再回去。 闻天虽然很想一起留下来和心爱的人过上几天轻松愉快的日子,然而他却不像小土,作为难得的走出国门的男星,他上次能将小土带出国也是私自做出的决定,是故,他只好依依不舍的和小土告别并表示会回去好好看看适合小土的剧本然后争取然后她早日成为影后和自己公布关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明星路(二十一) 小土将自己打扮的很低调,十分悠闲的在街上转悠着寻找着属于魔都的特色美食。 说起来虽然光明杯已经结束了,可是这会儿还有许多明星留在这里,或是蹭蹭热度,或是勾搭各位导演,总之,想法设法的想为自己搏一个好前程。 在这众多十八线中,李斯诺也是留下来的一员。 他原本信心满满自以为一定能得到最佳剧本的奖项,结果没想到最后不但与奖项失之交臂,还被西墨那个神秘凶残的女人恐吓了一番。 回去吧,又有些不甘心。留下的话,又不知道留下做些什么,怀着这样矛盾的心态他就这么一直蹲守在酒店的大厅里。 还好有王兰因为担忧他的情绪拉着王导也留了下来,晚上跑去他的房间安慰安慰他再顺手滚上床。 然而王兰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爱上李斯诺也是因为他的才华和表现出来温润如玉的性格,可是现在各方面受到打击的李斯诺哪有原来那样意气风发,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写的颓废,这让原本温柔小意的王兰对他也有些不耐了。 这是光明杯结束的第二天下午,还留下的明星已经很少了,毕竟那些明星都是忙人,除了那些十八线的妄想抱个大腿的,基本上有名号的都已经离开了。 李斯诺一脸阴郁的坐在自己房间里喝酒,一个娇俏清纯的女孩子敲响了他的房门。 女孩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诉说着对他的崇拜,也许是因为酒喝的醉了,也许是因为最近狂躁的心情需要发泄,他顺理成章的和女孩子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李斯诺头痛欲裂的睁开眼睛,感受着手下光滑柔韧的触感,因为最近发生的种种意外而受挫的自信心也回来了,大手一挥表示要给女孩子这一个剧本。 女孩子柔柔弱弱的表示想要亲自听他讲一讲以自己的形象为原型的剧本,没有了系统的李斯诺支支吾吾半晌,结结巴巴将古龙的小李飞刀讲了一个大概。 虽然他叙述故事的水平不怎么样,然而古大师的作品确实是很不错的,女孩子十分满意的表示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正当两人浓情蜜意卿卿我我眼看着要滚做一团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了,李斯诺一僵,这才想起来前一天似乎和王兰说好了要和她出去逛街。 他犹豫了一下,大大咧咧的围着浴巾就过去将门打开了,果不其然是王兰。 王兰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爱人这么一幅性感的样子,身上的痕迹无比明确的说明了他刚刚做出了什么事,一番哭闹不休要将女孩子赶出去。 然而那女孩子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眼神无辜又信任,这让刚在女孩儿身上让自己的大男子主义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李斯诺怎么忍心将她赶出去,因此又是一番好声好气的甜言蜜语,这次是三个人滚成了一团。 三人酣畅淋漓好不快活,连一堆人涌在了门口都没有注意到,还是那个女孩子瘫在李斯诺身下一抬眼看见了闪烁的闪光灯顿时惊慌的尖叫一声,李斯诺因为对方紧张下意识的收紧下身低吼着在女人臀部拍打着将自己交代了。 将这不堪入目的场景看的清清楚楚的众记者拍照拍的不亦乐乎,不敢置信的王导脸涨的通红想冲上去将王兰拉下来却怒吼一声,倒在了地上,顿时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当天晚上,娱乐圈被称为***的事件就成为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新闻里各种有关新晋编剧与知名导演爱女以及某十八线女演员之间不得不说的香艳事件传播的极为迅速。 等小土逛了一天回到酒店的时候,就发现酒店里多了许多记者,好奇的拉了一个服务员询问一下,得到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和手机上搜“****的提示。 小土疑惑的打开手机一看,顿时就斯巴达了,虽然她留下来是想阴李斯诺一把来着,可是没想到这货还不等自己阴就自己打自己作死了。 不对!她记得应清臣和闻天之前死活不告诉自己他们有什么计划——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她这么一想,顿时觉得非常有可能,看了眼时间,顺手将电话打到了应清臣手机上。 一接通小土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不是你们干的?” 应清臣低声笑了笑,十分正直的道:“什么是我们干的?我们可什么都没干。” 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干,不过是给一个被王兰欺负过的小明星指明了一个报复的光明之路而已。 小土撇了撇嘴,道:“信你才怪。” 应清臣无辜道:“你竟然不相信自家哥哥。” 小土想象了一下一向霸道总裁风范的应清臣一脸委屈的样子,顿时噗的笑了起来。 应清臣待她笑够了,才问道:“你还没回去吗?” 小土耸耸肩道:“是啊,原本是想尝尝魔都的特色美食,没想到还顺手看了一场好戏。” 说到这个,小土就有些遗憾自己没能亲自围观一下现场的情景了,想必那时李斯诺和王兰的表情必定是十分精彩的吧。 小土说完自己的事,又开始念叨应清臣:“你吃饭了没?这两天我不在但是交代了秘书给你买饭,你按时吃了吧?嗯?” 应清臣顿了一下,小土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你没吃?哼!你这是的话逼得我使出杀手锏啊!” 应清臣弱弱辩解道:“应氏正好衬着这股东风能好好发展,我哪里顾得上吃饭了。” 小土叹了一口气,道:“公司重要,你也不能因此不顾自己的身体了。”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道:“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你若是出了事我就没人要了。” 应清臣心里酸酸的,口中却无奈道:“不过就是一顿饭没吃而已,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小土道:“你今天不吃明天不吃可不就严重了嘛。” 应清臣无言以对,只能保证自己现在就去吃饭,小土这才放心的挂了电话。 随即打开电脑,将自己手里关于李斯诺的照片通通匿名发给了各大报社。 哼,她之前闲的没事跟踪了李斯诺好久可不是没有一点收获的。 一切准备就绪,小土玩了一会儿手机,临睡前心中想象了明天之后各方的反应,肯定是极其热闹的。 怀着这样美好的期待,小土十分安详的进入了梦乡。(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明星路(完) 第二天,果然不出所料,网络上,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关于李斯诺的新闻。 什么“脚踏几只船”啊,什么“大被同眠”啊,什么“潜规则”,什么包养3p……各种香艳的存在于宅男想象中的场景有图有真相的摆在了众人面前。 报纸上的标题党也写的很到位。 #新晋编剧同时脚踏几条船不翻,声称你们我都爱# #知名女演员委身小编剧二女同侍一夫# #知名导演爱女同新晋编剧大庭广众之下上演3p# #白富美恋上小编剧,是真爱就将公司送给他# …… 众多吃瓜群众跑到李斯诺章玉影等人的微博第一次围观千年难遇的渣男贱女。 “大清还没亡吗?渣男厉害啊!” “渣男去死啊!你为什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贱-人不要脸,大清都亡了还二女侍一夫!” “你是几姨太?莫不是因为李器大活好?” “……” 刷了一会儿微博,心满意足的看着#李斯诺#被顶上了头条,小土无比愉悦的回到了自家公寓。 几天后,微博上关于李斯诺的热度并没有下去,反倒愈演愈烈,起因是李斯诺因为一出门就会被围追堵截于是只能呆在家里,加之系统也升级完毕了于是他就开始重操旧业写起了小说,没想到,才写了几天就被人以抄袭的罪名告上了法庭。 李斯诺登时就方了,他这次写的是上次和小明星提过的小李飞刀,他原本就有意写一本巨著来挽回一下自己的名声,他手速本来就快,又不用构思,因此几天下来就将小李飞刀写的差不多了。 因为这两天他比较火,连带着看他小说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人一多,事儿就出来了。 刚开始是有人在评论里说这剧情有点眼熟,后来说熟悉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竟有人贴出了名为“多情剑客无情剑”的原文并且@了原作者。 李斯诺不知道这这所谓的原作者是小土提前找的人在他之前将古龙那几本有名的都写了出来,原本就因为不是真的自己写的心里先虚了一分,一看原作者名字古龙顿时就绝望了。 然而他再是惊慌人家原作者已经以抄袭的名字将他告了。 因为证据确凿这场抄袭风波没有什么波澜就胜诉,李斯诺的名声也因此更加不堪,人人都知道他潜规则小明星还逼迫他人3p4p,人品已经很低劣不堪了,现在再加上一条抄袭,顿时便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之前的*****事件出来后,章玉影因为这个丑闻加之闻天又暗地里使了些绊子,最后被公司雪藏起来,由一个有望登上影后宝座的知名女星成为不入流的三-级演员。 王兰当时被众人围观的时候就将王导气到脑溢血现在还在床上瘫着,她也只能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照顾着王导,因为名声不堪平日里生活极不方便,最后耐不住压力从医院楼顶跳了下去。 何秋颖被何家的人关了起来,又因为应氏联合其他几个集团共同狙击何氏导致何氏资产快速缩水,为了补上断点的资金链,何氏索性将何秋颖嫁给了一个老男人换取了周转资金,然而这些资金也没能让何氏走出困境,最终还是被上流社会淘汰。 上一世一直很得应清臣信任最后却狠狠坑了应氏一把的白灵雨被应清臣以商业盗窃的罪名送进了监狱,加之一些其他的手段,估计约莫她十几年就要荒废在里面了。 …… 小土摸着下巴将上一世欺负过应汐沫的人挨个数了一遍,很好,完全没有毛病了。 她想了想,唤出了朝雨。许久不见朝雨,小土觉得她似乎有些变化,不知道是长大了一些还是怎么样,小土总觉得朝雨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大一样了。 朝雨被唤出来也有些惊讶,道:“主人许久不见。有什么需要吾做的吗?” 小土笑了笑道:“这个世界里的主角有一个系统,我想说你能不能帮我把它弄到手?” 朝雨眼中幽光一闪道:“主人需要一个系统督促自己做任务吗?” 小土赶紧摆手:“不不不,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研究一下系统有什么奇妙之处,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功能——那种强迫性的就不用了,我比较中意它的探测生物体,测量好感度以及收录储存各种学术材料的功能。” 朝雨沉默了一下,道:“主人喜欢的话,吾可以将它替主人改完成主人需要的样子。” 小土睁大了眼睛,惊奇道:“真的吗?你还会改完系统呀?那太好了,十分感谢,需要我帮忙吗?” 朝雨摇了摇头,身形隐没在了空气中。 摸了摸鼻子笑了一下,忽然觉得事情都解决了有些无聊,于是她愉快的再次扔下阮婧一个人跑出去吃好吃的了。 当浪了一天的小土看见站在阴影中那个清隽挺拔的身影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那人似是有了感应一般抬头看向小土,嘴角亦勾起了同样的弧度。 小土忽然觉得脸莫名有些烫,她走上前去打开自家公寓的门,一边十分自然的侧头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闻天跟着小土进了门,然后身体紧紧的压着小土贴在了门上,小土动了动身子,耳边强烈的心跳声砰砰的响个不停,也不知道是谁的,听得她紧张的不行。 闻天紧紧的将小土拥在怀里,一边舔着小土小巧的耳垂一边撒娇似的道:“我想你了。” 小土只觉得闻天温热的气息喷洒自己颈边,弄的她脖子酥酥痒痒的,侧头想躲开闻天舔着自己耳朵的唇,却被闻天按住了后脑,在她脖颈上又咬又舔。 小土不自觉的伸手环住了闻天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莫名的热了起来。 半晌,闻天停下了动作,一下一下的叫着小土名字,因为动情而声音喑哑,听起来性感极了。 小土也低声一下一下的应着,心里暖暖涨涨的,感觉异样的满足。 …… 之后的李斯诺再也没有能翻起一点波浪,小土的演艺事业在应清臣和闻天的支持下也渐渐的走上了正轨。 五年后,小土终于成功的捧起了最佳女主角的奖杯,在现场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小土以应氏小公主以及影后的身份,捧着奖杯向已经转型做导演的闻天求了婚。 当时闻天激动的手足无措,小土看着他猛地变红的眼睛总有一种他要哭出来的错觉,现场观众一个个也十分激动的喊着“在一起!”“答应她”之类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闻天跃上颁奖台接过小土手里的奖杯,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跪了下来,握住她的手一脸深情的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的墨墨。”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小土笑的开怀的任闻天给自己带上了戒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女帝劫(一) 小土有些不适的睁开眼睛,疼,全身上下都疼,尤其是小腹,简直跟被人捅了一刀一样,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耳边一个清俊的声音道:“陛下,您醒了?” 小土呼吸一滞,下意识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入眼就是一双极为好看的柳叶眼,那浅灰色的瞳仁盈盈如水,里面含着淡淡的担忧,就这么温柔如水的看着你,简直活生生要将人溺毙在里面了。 小土眉头皱了皱,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眼中盈满了绵绵的的情意,细看却又似乎无情的紧,脑子里已经快速的将这个故事过了一遍,随即压着心里的不悦,哑着嗓子道:“水,孤要喝水。” 眼前温柔似水的男人顿了一下,站起来唤了一声,一个哭唧唧的男人扑了进来:“陛下!嘤嘤嘤您终于醒了!您没事儿吧?嘤嘤嘤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陛下您也不会受伤,陛下!” 小土揉着太阳穴,眉头再次狠狠地皱了起来,嘶声道:“孤要喝水!!!” 许是被小土加重的语气吓到了,哭唧唧的男人顿了顿,这才倒了一杯水殷殷切切的给小土喂了。 小土不耐他喂的慢条斯理的速度,一把夺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个一干二净。 眼看着男人一副受到惊吓又要哭唧唧的样子,她冷喝一声:“闭嘴!” 男人惊的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一脸的委屈。 小土不适应的抖了抖身子,道:“出去!孤要休息!” 先前的男人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只那个哭唧唧的男人还恋恋不舍拉着小土的手,小土脸色一沉:“孤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男人一顿,似是有些诧异,随即低下头委屈的走了出去,小土按着头靠在了床边,开始梳理起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个世界比较神奇,如果按照她前世看小说的类型算的话这大约是个女尊世界。 而小土的这具身体,就是这个女尊世界的女王井锦缨。 女王什么的听起来很流弊对吧,然而这个女王在王位上只坐了半年——这半年中有一半时间还是瘫在床上的——就被赶下来了。 井锦缨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她还是太子的时候贤德之名就传遍了天下,上一代女王将王位传给她的时候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大臣们也都相信着她会带领国家越来越强盛。 然而这个承担着国家重任的女王陛下她爱上了一个人。 其实作为一个女王,爱上一个人虽然不大合适,却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现在是和平年代,然而重点是女王爱上的人他有爱人并且爱人还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这特么就比较尴尬了。 据小土阅遍群书的经验来看,和主角抢人的,要不就是执迷不悟被主角弄死,要不就是被主角感化,很不幸的,井锦缨是第一种。 井锦缨二十一岁寿辰的那一天,也是她继位的那一天,举行完登基仪式后便是祭天,回宫的时候井锦缨在皇陵外围的林子里捡到了一个少年。 当时心中压力甚大的井锦缨甩开众侍卫一个人步行想散散心,然后就在林间遇到了那个昏迷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眼睛紧紧的闭着,扇子般的睫毛轻轻的覆在眼睛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单衣,整个人陷在层层叠叠的落叶之中,好像下一瞬就要离去一般——那副凄美迤逦的画面就深深地印在了井锦缨的心中。 她不顾大臣亲信的反对将少年带回了皇宫,给予他自己最大限度的宠爱。 然而少年醒来之后只表示了感谢之情就想离开皇宫,可是井锦缨已经爱上了他,又怎么肯将他放走。 几番纠缠少年越发的冷漠,井锦缨于是和他做了一个约定,如果一个月后少年还是不愿留下的话她愿意放他离开。 之后,她对少年极近宠爱,少年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宫里最好的——甚至有时候井锦缨自己没有的东西只要少年提了一句她就会想法设法给少年弄来。 她甚至因为少年冷落了后宫,朝政虽然没有荒废却没有当太子是那么上心。 然而遗憾的是,一个月之后,少年依旧没有爱上她。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井锦缨满心凄苦的想将少年送离皇宫,就在回宫的那一刻,有刺客出现刺杀了井锦缨。 原本井锦缨不至于受伤,她从小虽然为人温和,可是一个皇子该学的文治武功她一样都没有落下,甚至因为她是太子而学的更加出色,然而她还带着少年和宫中一个与少年关系很好的答应贺兰玖。 井锦缨为了护住两人而受了重伤,原本想要离开的少年也没有能离得开,并一直照顾井锦缨直到她醒来——这让井锦缨认为少年对她并不是完全无情的。 回到宫里之后虽然御医尽力抢救可她还是失去了行走能力。 在本朝,便是面容有瑕都不能坐上皇位,更何况井锦缨成了一个残疾。众大臣虽然没有明说,可井锦缨心里知道,她这皇位,是坐不下去了。 原本意气风发的井锦缨默默地躺在寝宫,变得疯狂而偏执,她将前来伺候的皇后等人赶了出去,只让少年一人留下照顾自己。 然而少年当时只是出于内疚心理而照顾着她,在见到她醒来之后就觉得自己还清了井锦缨的救命之恩,在井锦缨祈求了许久之后还是执意离开了。 自此之后,井锦缨的心便死了。 一个月之后,少年和一个自称先皇幼女的女子再次回到了皇宫,心如死灰的井锦缨将皇位传给了女子,然后被供奉在了一个偏僻的桐华宫里。 等女子稳固了朝政之后,来过桐华宫一次,那时,井锦缨才知道,她所以为的意外,全都是女子的设计。 那个少年原本就是女子的爱人,为了能让爱人回到皇宫而故意吸引了井锦缨的注意力。 那女子从小在先皇后的的压迫下就落在了民间,从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就开始为得到这个位置努力,然而井锦缨表现出来的却没有一个可以用来攻击的缺点,于是她便想出了这一出美人计——并且,她成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女帝劫(二) 小土将剧情回顾了一遍,计算了一下此时发展的时间,便知道这是井锦缨送少年离开时遇刺受伤的场景,她刚醒来时肚子疼得好像被人捅了一刀的感觉也不是错觉,而是确实被捅了一刀。 睁开眼看见的那个眼中盈满情意的男子就是将井锦缨坑到死的少年安其禄。而那个哭唧唧又咋咋呼呼的男人就是和安其禄关系不错的答应柳承溪。 小土挣扎着坐起了身子,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果然,井锦缨的这一双腿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她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想起自己刚睁开眼是看见的那一双清冷中带着些许温柔的眼睛,心中冷笑。 安其禄口中说着不爱井锦缨,然而他的眼神动作无一不在表达着他对她并不是完全无情的,也怪不得井锦缨会不肯放他离开了。 呵,井燕婉后来还有脸说是井锦缨逼的她。呵,真是把井锦缨当傻子着玩儿呢。 小土嘴角勾起了一抹魅人的弧度。 啊啊,真是,上一世被自家哥哥和陆千风宠了一辈子,这一世一来就遇到这么残暴的状况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呢! 说是这么说着,然而小土那兴趣盎然的眼神中表达的可不是这么一个意思。 她运起妖力,想在体内循环了一圈,然而井锦缨下肢的筋脉已经尽数断裂,这会儿竟连一周都转不下来,小土咬着牙,冷汗刷的一下就渗了出来。 然而她还是指挥着妖力沿着腿往下循行而去,猛地,她闷哼了一声,无力的瘫倒在了床上,嘴角勾起了一个苦笑,眼神却越发幽深了起来。 啧,真是没想到,井锦缨膝盖处竟然还有一团毒素。那井燕婉还真是看得起她啊。 小土叹了一口气,一个瘦弱的身影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她抬起眼睛一看,是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年。 少年晃晃悠悠的行了个礼,口中道:“皇姐万安。” 回忆了一番少年和井锦缨的关系,小土心中一暖,嘴角勾了勾,道:“阿圆来了,坐。” 少年径直坐在了小土床边,伸手扶着她坐了起来,触到她有些冰凉的手又捧着一杯热茶递给她,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眼中满是担忧,道:“皇姐觉得如何了?” 小土扯着少年坐下,道:“不用你忙,你身子原本就弱,有事吩咐下去就是了,没的累着了。” 少年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小土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眶猛然就红了起来,哽咽着道:“你吓死我了,皇姐。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小土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也是有些心酸。 眼前这个少年叫做井方圆,是井锦缨的一个弟弟,也是这皇宫中唯一一个对她无所求却依旧十分关心她的人了吧。 井锦缨比井方圆大了有六岁,她十二岁的时候遇到了六岁的井方圆。 井方圆是某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所生,当时的女王甚至根本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生活在冷宫里的井方圆被那些见风使舵的宫人们欺负的狠。 井锦缨遇到他的时候,当时他正在被宫人强迫着在雪地里爬,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已经对这个深宫认识十分深刻的井锦缨莫名的对那个瘦弱的身影生起了一丝心疼。 于是她将那几个宫人赏了一顿板子便赶出了宫,虽然没明确的说什么话,可是从那以后,井方圆在宫中的的处境确实比以往好了许多。 对井锦缨来说,当日阻止了那几个宫女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井方圆来说,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遇到的肯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于是这恩情,一记就记了一辈子。 小土在记忆中看到井锦缨被井燕婉关起来后井方圆想法设法救她出来的场景,心里就软了下来,明明自己还是个在苦难中挣扎孩子,就想着将自己最敬爱的姐姐救出苦海了。 小土揉着井方圆的头发,缓声道:“乖,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呢么。” 井方圆哭的眼泪汪汪的,闻言抬头看向小土,然后“噗”的一声,鼻子上冒出了一个鼻涕泡。 小土默了一下,井方圆脸色涨的通红,忙不迭掏出帕子揉了揉鼻子,扭扭捏捏的低下头,小心的瞥着小土的神色。 小土顿了顿,心中知道这是井锦缨以往对于礼义什么的十分重视的缘故,她眼睛弯了弯,若无其事的道:“你呀,都十五了还这么冒冒失失,以后谁还敢娶你呀。” 井方圆在小土看不见的地方眼中划过一道幽光,看起来竟然神色阴森可怖,继而又一脸羞涩的抬起头看向小土道:“皇姐就知道取笑人家,人家才不要嫁人呢。” 小土放声笑了起来:“阿圆生的如此倾城,若是不嫁人的话,这京城可见有多少女子要伤心了。” 井方圆羞的整张脸都是红的,连耳朵都似要滴出血的样子。 小土见他恼怒,也不再打趣,井方圆见小土面上似是有些疲惫,笑了笑便站起来道:“皇姐大病初愈,怕是不得劳累,还是多休息休息,臣弟明日再来。” 小土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道:“罢,你回去吧,孤并没有什么大碍,值当你每天过来。你尽管忙你的去罢。” 说完就微微闭上了眼睛,井方圆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室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半晌,小土才睁开了眼睛,眼里明明灭灭的闪烁着光芒,她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扬声道:“来人!” 一个低着头的女侍卫走了进来:“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小土嘴角勾了勾,眼神出奇的冷静又凌厉,问道:“孤的皇夫呢?” “回陛下,皇夫这两日一直在偏殿侯着。” 小土怔了一怔,垂下了眼睛道:“即日起,着令皇夫来此侍疾。除皇夫和方圆之外,其余诸人不得入内。” 侍卫诧异的抬头,望见那个帐中隐隐约约的身影,有些疑惑居然她没有提到安公子。 小土见侍卫呆在原地,有些不悦的道:“怎么?你对孤的话有何不认同?” 侍卫诺诺的低下头否认了一句,见小土再没有吩咐便悄悄的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女帝劫(三) 小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一个略有些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陛下,您醒了?” 小土睁开眼睛,坐在矮塌上的人和他的声音一样冷清,墨色的头发在头顶挽的整整齐齐,看着自己的神情平静无波,完全井锦缨记忆中疯狂又暴躁的神情。 小土诧异的挑了挑眉毛,皇夫季如英抬了抬眼睛,面无表情的捧过来一碗黑色药液,道:“陛下,您该喝药了。” 小土嫌弃的看了一眼碧绿的玉碗中黑乎乎的不明物体,斜着眼睛道:“拿走,孤不喝。” 季如英神色丝毫不变,捧着药碗的动作僵持着,一句话也不说。 小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你是在向孤表达不满吗?” 季如英手微微颤了颤,纤长的睫毛将眼中的神色尽数掩盖,他嘴角勾起一个标准的弧度道:“臣妾不敢,陛下多虑了。” 小土一扬手将药碗打翻,眯着眼睛伸手握住季如英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眼前,嗤笑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季如英被小土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一颤,瞳孔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瞬间,脸上的笑意有些苍白,他挣了一下,见小土似乎是扯到了伤口般痛苦的皱了皱眉,整个人便顿在了原地,他轻声道:“陛下这是何意?” 小土轻轻笑了一声,松开了手,季如英迅速的退到了塌下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才抬头看向了小土。 小土对上季如英的眼神,心中一颤。 这人这会儿的眼神,竟是绝望的满是死寂。 小土说不清她心里现在的想法。 在井锦缨的记忆里,这个皇夫季如英对她当真的一往情深,从来没有任何忤逆过她的行为或语言,甚至恨不能生死相随。 然而当时井锦缨瘫了之后自尊心受挫,只愿意让安其禄一个人看见自己那副样子,然后等井燕婉控制了皇宫之后,就将井锦缨软禁在了殿里,井锦缨后宫里的那些人也死的死,散的散,于是井锦缨算是再没有见过季如英。 所以这会儿面对着和井锦缨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季如英时,小土是十分诧异的。 季如英怔怔的看着倚在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心中宛如针扎一般沉痛。 什么时候,他心目中那个英明神武的陛下竟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候了吗? 他一寸一寸的用眼神描绘着对方精致又英气勃勃的眉眼,待对上小土那深不见底的眼睛的时候,季如英浑身一颤,哆嗦着伏在了地上,小土眉心再次皱了起来,就只听到季如英那清冷的声音回旋在大殿里。 “臣妾御前失仪,不堪担当皇夫之位,故……” 那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道:“故,自请贬入冷宫……” 小土冷眼瞧着季如英故作冷漠的样子,一句话都不说,半晌,见季如英再没了下文她才悠悠的道:“继续说呀,怎么不说了?” 季如英浑身又是一抖,身子伏的更低了。 小土抓起手边的玉枕就扔了过去,她很有技巧让玉枕在季如英身旁碎了一地却并没有伤到他,季如英声音嘶哑的道:“陛下息怒。” 小土陡然笑了起来,狠戾的道:“息怒?孤为何要息怒?” 小土放出精神力,十分清晰听到动静的侍卫在门外跪了一地,然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的消失在了那一队侍卫的末尾。 小土神色莫名的瞟了跪的甚为乖巧的季如英,也不说让他起来,自顾自拿起放在矮机上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翻看了起来。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一个男侍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陛下,殿外安公子求见。” 小土抬了抬眼睛,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男侍见里面没有声音,于是提高了声音再喊了一次。 这次还没有喊完就听到有东西撞到门上发出的巨大声响,以及陛下不悦的声音:“喊什么喊!孤又不是聋了!” 男侍惊恐的退了下去,好半晌,小土才扬声道:“让他进来。” 在小土看不见的地方,跪在地上的季如英眼神黯淡了一瞬间。 一袭白衣的安其禄缓步踏了进来,身影挺拔有如青松翠竹,便是在这女尊世界也当的住一句君子端方,如雪如玉。 他进来微微施了一礼,眼中带着担忧的神色望向床上的小土。 小土忍不住抖了抖,随手将手边的茶碗扔了过去:“混账!谁给你的胆子见了孤竟然不跪?” 茶碗从安其禄耳边擦过,差点没给他吓破了胆子,他呆了一瞬间,脸色便难看了起来,然而他依旧没跪,只是倔强的用失望又包容的眼神望向小土道:“陛下,明明……您说过,我有不向任何人下跪的资格。” 小土噎了一下,然后十分不要脸的道:“大胆,竟然敢和孤顶嘴,孤说过的话,随时可以收回!从现在开始,你一介草民,在这宫中见了谁都要跪!” 安其禄失望的瞪着小土,满是屈辱的缓缓跪了下来,小土看着他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心里就替井锦缨不值。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还跟她在这玩清高。 呵,她倒要看看,是命比较重要还是他所谓的自尊比较重要。 安其禄虽然跪下了,然而背却挺的直直的,大有一种“你虽然强迫了我的人,却不能强迫我的心”的意味在其中。 小土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道:“起来吧。” 安其禄目光中闪过一道得色,正准备起身时小土有一个茶碗摔过去:“谁让你起来了?皇夫,起来吧。” 季如英惊讶的抬起头,看见小土漫不经心的表情复又将头低了下去,温顺的谢恩起身。 安其禄的脸色顿时更加难堪了起来。 若是这里只有自己和井锦缨两人也就罢了,他也就顺着井锦缨让她啊脾气发出来也就是了,然而这会儿井锦缨竟然敢当着季如英的面给自己难看。 安其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心中满是愤恨,坚定的决定了以后再也不会给井锦缨一点好脸色看——然而他不知道,现在的井锦缨怕是巴不得看不见他那张矫揉造作的脸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女帝劫(四) 小土看着安其禄涨的通红的脸色,眼中闪过深深的讽意,她漫不经心的看着他缓缓的复又跪了回去,然后朝季如英道:“过来,给孤奉茶。” 季如英轻手轻脚的去外间倒了一杯茶端了进来,递给了小土,小土伸手一接,然后就将茶掀翻了出去,怒声喝道:“混账!你莫不是想烫死孤?都不知道吹一吹吗?” 季如英敛了敛眸子,感受着被泼到手背上些许茶水那恰到好处的温度,嘴角勾起莫名的弧度,也不辩解,轻车熟路的跪下来请罪道:“臣妾该死。” 他早就习惯了,女皇对于他的态度,无论他做什么,在女皇眼里都是不合适的,是不被允许的。 小土嘴角动了动,余光看到安其禄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眉毛一竖,拎起季如英放在塌边的托盘扔了过去:“你安的什么心?孤还没死呢你穿着这一身白衣做甚?巴不得孤赶紧死了吗?” 安其禄又是委屈又是惶恐的抬头看向小土,嘴里小声的辩解道:“陛下不是最喜欢我穿白衣了吗?您之前还说我穿白衣最好看了呢。” 小土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什么叫帝王心海底针吗? 她冷眼瞪了过去,安其禄白着脸噤了声。 小土嗤笑了一声看向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季如英道:“皇夫,安其禄御前失仪,该当何罪?” 季如英怔了一下,低眉顺眼的回道:“后宫之人御前失仪,本朝先例禁足三月。” 小土不屑道:“安其禄既非妃嫔,又非侍君,哪里算得上后宫之人?” 季如英不知道是被小土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打击的太过还是已经习惯,听到她的嘲讽也只一板一眼的道:“我朝普通百姓御前失仪,按律当赏三十大板。” 安其禄惊叫着跳了起来:“什么?!你这个恶毒的男人!陛下!这男人分明是在借机公报私仇!陛下!您深明大义,可千万不要被这贱-人迷惑了啊陛下!” 季如英看都不看他,说完就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保持沉默。 小土这身子失血过多本来就不大爽利,这会儿被安其禄这么大声的一吼顿时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嗡直响,强忍着不适不等安其禄吼完,便抄起身后的软枕扔了过去,这一下直中安其禄的脸,直将他打的向后仰去。 见他安静了下来,小土朝着外面喝道:“都死在外面了不成?将这聒噪的玩意儿给孤拖到冷宫去,禁足三个月!” 侍卫进来连忙请罪,心中却忍不住吐槽。 明明每次安公子来都是这副鸡飞狗跳的场景您也不见生气,第一次我们拉的时候还罚了我们半月的俸禄,没得今天倒是想起来我们了。 小土不耐烦的挥挥手:“赶紧将他弄走,没得在孤眼前晃悠的孤心烦。” 侍卫怜悯的看向被捂着嘴不断挣扎的安其禄,心中不禁感叹果然伴君如伴虎啊,谁能想到前几日还宠冠后宫的安公子今日就被陛下厌弃了呢。 殿内恢复了最初的安静,季如英跪在那里没有一点存在感,小土瞧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不知道给孤拿个软枕过来,没看到孤坐着难受?” 季如英忍气吞声的重新拿了一个软枕扶着小土靠上去,然后就准备再退开,小土忽然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挑着眉梢道:“你这个人,是没有情绪的吗?” 季如英恍然瞳孔扩大了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女帝对安其禄恶劣的态度让他有了一些不该有的奢望,让他忽然就觉得心里那憋屈的感觉再也压不住。 他抬眼眼神直直的望进小土的眼睛里,嘴角弯起的弧度透着说不出的嘲讽:“我没有情绪?陛下可真是在说笑了!臣妾刚嫁给陛下时陛下不是还说臣妾聒噪么。” 小土手指顿了顿,在井锦缨的记忆中看到了初见时的季如英。 季如英是当朝文武大将军的嫡长子,文采斐然的他是整个京城待嫁少年的羡慕的对象,也是京城诸贵女求娶的对象。 季如英长相俊俏,眉目如画,便是在整个京城也是出名的美人,更何况因为他母亲为大将军,言传身教使得他的性格和一般养在深闺的男子并不一样,当年井锦缨也是费了大力气才将人求娶成功。 小土回想起记忆中两人初初结婚时季如英那古灵精怪又狡黠的画面,再看看眼前这人面无表情,眼底平静无波的样子,顿时觉得井锦缨可真是瞎了眼了。 啧,还真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呀。安其禄对她一向冷冰冰的不理不睬,偶尔有事也是冷言冷语吩咐式的语气,倒是惹得井锦缨上心的紧。 而季如英一心一意的对待她,万事以她为先,却换来井锦缨的嫌弃他死板。她也不想想,明明就是她自己说的她比较喜欢安静的男子,季如英这才压抑着自己慢慢的改了性子。 小土这边在这回忆着,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季如英闭着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滴在了小土的手上,带着些温热的触感。 小土吓了一跳松开了手,有些局促的举起手,想替季如英擦擦眼泪又觉得刚刚才把他训了一顿这会儿又上手不大合适,正在纠结间,却见季如英已经低下了头,声音极低的道:“臣妾失仪了,望陛下恕罪。” 小土抬起的手僵在了空中,她抿了抿唇,好没意思的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季如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小土苦恼的撑着下巴。 来了两天在床上躺了两天,这女帝当的实在是有够无聊的。 她原本想直接将安其禄弄死算了,然而一方面这会儿她还行动不良,另一方面井锦缨当了女帝时间不久,死忠的亲信也没有几个,在小土记忆中一个至始至终没有背叛她的也被她指示去查关于这次刺杀的事情了。 因此鉴于目前的状况,小土只能选择按兵不动,一切还是等她的御前指挥使廖静回来了再说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女帝劫(五) 廖静回来的比小土想象中早了那么一点。 就在这天晚上,小土嫌恶的在御医的注视下将药灌进了肚子之后,门外有侍卫便通报说指挥使回来了。 小土一扬手,将人叫了进来。 廖静身高足有一米八,打眼一看那叫一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在小土的注视下,廖静脸上带着灿烂至极的笑容,向着小土行了一礼,口中道:“陛下万安,臣不辱使命。”顺便还附送了一个对这个世界的女子来说略显娇媚的眨眼。 小土嘴角一抽,觉得这人和自己想象中有点不大一样。这么不正经的人竟然是井锦缨的最信任的人小土表示自己有点受到了惊吓。 她忍不住扶了扶额,道:“起吧,自己坐。” 廖静一撩袖子坐在了小土躺着的脚塌上,顺手摸上了小土的手腕,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道:“你最近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小土一怔,道:“没有啊。孤这两日只吃了御医让吃的东西。” 她说着就抱怨了起来:“这些御医真是够了,整日不干正事不许孤吃这不许孤吃那的。” 廖静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确实有许多不能吃的——” 她说着眼中划过一道冷光:“除了御医嘱咐的,可还吃了其他的东西?” 小土猛地恍然,诧异道:“你该不会要告诉我我中毒了?” 廖静一双桃花眼跟挟了电似的,看的小土心里颤颤的,只见她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放肆的紧:“呵,我要是再回来的迟一点,想必这天下也该大乱了。” 小土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疑问道:“什么意思?” 廖静似笑非笑道:“女帝殁了,天下可不得大乱了。” 小土:“……” 她无语了一瞬间,然后嫌弃的瞥了廖静一眼道:“孤在你面前真是没有一点女帝的气势了。” 廖静一边将小土扶起来,一边道:“那正好,你快些以御前失仪的名义将我革职了。” 小土被她猛地按在自己膝盖上的力道刺激的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汗水刷的一下就渗了出来,面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咬牙道:“你想的美!孤现在可就你能信任了,你还老想着离开。” 廖静叹了一口气,熟练的从靴子中摸出一把匕首,在小土膝盖上划了一个十字,口中道:“你知道,我一向志不在朝堂,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是万万不肯留下来的。” 小土手用力的抓住廖静的胳膊,断断续续道:“孤知道,此间事了,你若是想走……便走吧……” 这话说完,小土便感觉到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作顿了一下,廖静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你还是先想着能不能熬过这一场再说吧!” 小土纳闷的回头,正想问什么这一场的时候,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从膝盖传来,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廖静眼疾手快的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软木。 小土咬着口中的软木,指甲紧紧的刺入了廖静的胳膊,心中将廖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货真是太坑爹了,一言不合就上手,我不说提前说一声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刚刚差点就丢人的叫出声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她堂堂一个万年老妖怪还有这么一天呢! 小土额头的汗流下来沾在睫毛上,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睛,苦中作乐的想着,等好了以后一定要狠狠的将这廖静压榨一番才能放走。 廖静手下的动作忙完,一回头看见小土一脸的汗还带着些狰狞的表情,顿时嘲笑道:“早就说了,你那朵白莲花不是什么好人你还不相信,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她说着,将小土口中的软木拿了出来,又塞进去一个指甲盖大小莹白如玉的药丸,复又将软木塞回小土嘴里。 小土只觉得口中清清凉凉的一股气流顺着喉咙流了下去,然后在四肢百骸渐渐散开,还没来得及舒服,清凉的感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难耐的疼痛。 就好像那些气流变成了一把把小刀在身体里胡乱翻搅一般,小土呜呜的叫着,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见小土竟然哭了,廖静吓了一跳,按住小土的手不自觉松开了一点,小土敏捷的翻身将廖静按在了身下,然后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脖子。 廖静被小土突然的动作惊的一颤,然后伸手将小土紧紧的捂在了怀里,小土咬着她的脖子也不再挣扎,渐渐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半晌,见趴在身上的人再没了动静,廖静才将她推开,眦着牙摸了摸脖子,小土虽然当时用了力,却很有分寸的没有咬破皮,只是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见没有流血,廖静心中的怨气消散了一点,低头察看了一下小土的双腿,眉头渐渐的舒展了开来,还好时间过的不久,对方也很注意没有接触一些不该接触的东西。 她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心累的紧,索性之前陛下也吩咐过了不让闲杂人等进来,她便直接躺在小土旁边,也闭上了眼睛。 小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双腿有些木木的,她抬起眼睛,廖静正吊儿郎当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翻看着一本书,见小土醒来,她漫不经心的将书翻了一页,头都不抬的道:“醒了?” 小土动了动脚趾,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腿居然有知觉了,她看向廖静,心中的感觉说不出的复杂。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原本没有再回来的廖静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如果上一世她也能这么早就赶回来的话,想必井锦缨也不至于死的那般凄惨了吧。 见小土盯着自己发呆,廖静抬了抬下巴,道:“怎么?心中太过激动的傻了不成?” 小土翻了个白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廖静笑了起来:“还好,恰好来得及陛下上早朝。” “早朝……”小土嘴角勾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孤真是期待的紧!” 她说着抬起头倨傲的看向廖静,口中命令道:“过来,扶孤起来更衣!” 廖静放下手中的书本,洒然一笑,长身而立,表情说不出的邪肆:“遵命,我的陛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女帝劫(六) 小土任由廖静给自己将略复杂的朝服一层一层的套上,再动作轻柔的替她梳发带冠,一切收拾齐整,小土打量了一下铜镜中映出的那个玉树临风的人影,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一挥手,口中道:“去,给孤抬个软椅来。” 廖静眉毛微微一抬,小土嘴角勾起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道:“毕竟孤被伤了筋脉,又中了奇毒,可不能痊愈的这么快。” 听到小土意味莫名的话,廖静抵着额头半晌,低声笑了起来,再抬起头来,她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抛给小土一个期待的媚眼,然后招来完全隶属御前的几个侍卫吩咐几声。很快的,四个侍卫抬着软椅等在了殿前。 廖静上前将小土打横抱起,小土一呆,抽着嘴角喝道:“你干什么?” 廖静嘴角一勾,道:“陛下不是还未痊愈吗?自然需要臣来帮忙了。” 没想到廖静居然会这么不要脸,小土一噎,抽着额角提醒道:“你可以选择扶着孤。” 廖静就这么抱着她,步子十分平稳的在众侍卫宫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走出殿门,然后十分小心的将人放在了软椅上,才着人抬着小土往文武百官上朝的太和殿去了。 见女帝今日居然来了殿中,众官员有一瞬间的哗然,廖静冷冷的视线从百官身上划过,众人才渐渐没了声息。 廖静扶着小土一步一步的走上高台坐在了那代表着权力的椅子上,回头,立在场中的众人神色各异。 廖静眉头一皱,冷冷喝道:“都傻了不成?女帝亲至,尔等还不跪拜?” 诸位大臣这才恍然,一个个诺诺低头跪拜,小土默默地打量着堂下诸人的动作,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她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好半晌,后面已经有人不耐的动了动身子。 小土嘴角一勾,道:“诸卿平身吧。” 她声音清清脆脆,在空旷的殿里回荡着,一时间听起来竟然有一种飘渺的感觉。 诸位大臣低着头听着小土说话,有些大胆的悄然打量着坐的端端正正的女帝,不禁有些迷惑。 不是说女帝重伤,已经命不久矣了么?怎么这会儿看起来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无大碍呢。 有些别有用心的大臣已经开始思量自己之前想做的是否应该再观察一下形势再作决定。 对于众大臣心中的弯弯道道,小土现在并不清楚,不过在看过上一世井锦缨的经历之后,她关于这些也是有一些猜测了。 毕竟井锦缨被软禁之后除了少数几个直性子,其他的大臣可都是很识时务的倒戈于井燕婉了呢。 小土嘴角酿起若有若无的微笑,看着站在左侧首位的丞相道:“孤两日未曾上朝,诸位可有什么要说的?” 丞相陆玲往前踏了一步,道:“臣有本奏。” 小土素手微扬,笑的如沐春风:“奏。” 陆玲眉心微动,对于小土露出那不同以往的神色有些诧异,然而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以往的女帝竭力想营造出冷硬的帝王风范,然而她们这些老臣都知道,女帝从做太子时就是一个相当温和的人。 然而,只可惜,那个温和的女帝早就已经消失,现在坐在高台上的,可是一个残暴的没有一点正确的人类三观的老妖怪。 陆玲带着一种“一切皆在掌握中”的神情,将她遇到一个和先帝十分相像的女子这件事说了出来。 小土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在陆玲提到她已经着人确认了正是先帝遗失在民间第六女时,她慢条斯理的道:“哦?既如此,她为何不去宗人府?” 陆玲怔了一下,道:“是老臣自作主张,私自探查了一番,想必六王爷并不知情。” 小土似笑非笑:“她不知情?”那可真是笑话,她井燕婉自己设计出来的她能不知情? 见女帝神色不悦,似是对这个忽然出现的六王爷多有不喜,一向与丞相不对头的尚书刘珂站了出来大声道:“陛下,此人来路不明,一切都是她一面之词,并不能当做证据,事关重大,陛下应该彻查才是。丞相,你莽撞了!” 陆玲狠狠地瞪向刘珂,道:“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因此臣多番查证才敢上呈陛下,一切证据确凿,何来莽撞之说?” 被陆玲呵斥,刘珂也不生气,轻飘飘笑道:“证据?你倒是呈上来呀。” “你!”陆玲被她那恶劣的语气直气的倒仰,张口便和她吵了起来。 小土饶有兴趣的围观着两位朝中重臣撕比,连带着,几个站了队的附属小臣也互相辩了起来。 整个太和殿里恍然跟菜市场似的,乱七八糟的。 好半晌,等众臣意识到女帝已经好久没有说话的时候,才一个个噤了声,悄然抬头看向高台之上的人影。 “吵呀!怎么不吵了?嗯?” 这声音轻柔极了,句末那一声“嗯”竟然好似还带着些微上挑,就好像说话的人真的是在好奇她们为什么不再吵了一样。 陆玲心跳猛地加快了起来,只觉得自己那些小心思在女帝的注视下似乎无所遁形,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慌乱,就听到女帝问道:“丞相之前所说六王爷……” 她故意将“六王爷”三个字咬的十分清晰,“将她带过来吧。” 陆玲一怔,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微微甩了甩头发,低头道:“六王爷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小土一扬手,一旁的宫人高声道:“宣~”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 那女人一身靛青的长袍,腰间束着玉白的锦缎腰带,配着温软的青色玉佩,玉佩下垂着黑色的流苏在衣间若隐若现,那一身的气度形容,当真是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女子。 待那人近前来,眉目间的样子逐渐清晰了起来,诸位大臣皆是狠狠地吸了一口冷气。 怪道丞相信誓旦旦的表示这人一定是先帝的血脉,只因眼前这女人形容长相和先帝当年年轻时的样子堪堪一模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女帝劫(七) 小土看着朝中众人各异的神色,不动声色的看了廖静一眼,廖静也正盯着井燕婉看,浅棕色的眼睛洋溢着不可错认的趣味,小土嘴角勾了勾,一个眼风扫过去,廖静脸上神色一收,喝道:“你是何人?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井燕婉眼神划过一丝狠意,垂下头行礼道:“草民井燕婉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小土懒洋洋道:“哦?井燕婉?你姓井?” 井燕婉微微抬头,眼睛一眯,和丞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道:“正是。” 小土侧了侧头道:“抬起头来。” 井燕婉缓缓的抬起了头,幽深的眼睛直直的对上了小土的眼睛。 看着对方眼睛里清晰可见的恨意,小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货就是上一世坑死井锦缨的那个井燕婉?也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凶残嘛。 小土眼中神光一闪,漫不经心笑道:“果然和母皇长相十分相似,那便封个子虚王吧。” “……” 对于女帝陛下草率又意味深长的封号名,诸位大臣皆有些无言以对。 好半晌,才有几个人反应过来,丞相陆玲垂首道:“陛下,这是否有些不妥?” 小土眼神瞟了过去:“哦?有何不妥?丞相不是一力担保这人必然是皇室血脉吗?孤封她为王却有何不妥?” 陆玲:“……”封她为王是没有什么不妥可是这名号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陆玲抬起头,看着女帝那漫不经心的神色和含着冷意的眼神,心中蓦地一跳,低下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须臾,小土撑起了下巴,似是有些疲惫道:“既然无事,那便散了吧。廖静,扶孤离开。” 一直站在角落里充当隐形人的廖静走出来应了一声,然后再次抱起小土离开了太和殿。 ———————————————————————— 小土大大咧咧的瘫在椅子里,顺便将脚抬起来搭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等着廖静将桌上的葡萄一颗一颗的喂进嘴里,温暖的阳光恰好从窗外投了进来,均匀的洒在小土身上,照的小土懒洋洋的一脸享受。 待吃够了,小土摆摆手示意廖静不必再喂,随口问道:“你说,这会儿那井燕婉在做什么呢?” 廖静见小土不想再吃了,顺手将手中的葡萄扔进自己嘴里,屁股一抬坐在了桌子上,一只脚蜷起来踩在桌子上,一脸的玩世不恭。 “她?她还能做什么?不过就是纠结几个不满足于现状的大臣而已——” 小土轻笑道:“啧,你倒是小看她了。” 廖静挑了挑眉毛,疑惑道:“哦?她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手段?” 见小土但笑不语廖静眉毛动了动,将最后一颗葡萄扔进嘴里然后跳下桌子,嫌弃的看了小土一眼又一脸惆怅的四十五度抬头看向窗外道:“没想到,当年多纯良的孩子现在也学会使坏了。” 小土“啧”了一声,神情十分自然的道:“再怎么说孤还不想死。” 廖静默了一下,嗤笑了一声道:“随你你自己喜欢。” 她说着又嘲讽道:“希望你最后不要把自己玩脱了。” 小土无语的瞪了她一眼,“我是这么蠢的人吗!” 廖静语气不明的轻轻哼了一声,窗外几片落叶轻轻的飘了进来,有一个恰巧落在了小土的衣襟上。 她正想抬手将其拂掉,就见廖静抬手将那片落叶拈起,捏着叶柄放在眼前转了转,用着一种稍显冷淡的语调道:“总归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的。” 小土抬头,廖静的脸上带着些讽意,眼神却郑重的紧,小土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廖静将手中的叶子塞进怀里,手撑着窗框跳了出去,然后回头冲小土邪魅一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土顿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竟然在护卫森严的皇宫这么如入无人之境,真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 虽然这么想着,她嘴角却情不自禁的弯了起来,井锦缨的这个好基友,还真是……有意思啊。 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这一段时日小土一如往常每日上朝,然后就做出一副已经不良于行的样子整日借酒浇愁,连以往后宫中最宠爱的安公子也被冷落了。 众人一看这么个情景,顿时都对女帝腿上的伤势有了个谱,一些有小心思的也开始各自活动了起来。 这日,小土正坐着轮椅让人推着在御花园里闲逛。 这轮椅是小土画了个大致的图样让人做出来的,不得不说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工匠们很快就将轮椅做了出来并且还将细节做的更加精致,小土这几日让人推着感觉还挺不错的。 她这会儿让人将她推到亭子里,捧着酒杯开始上演失意的女帝心中郁郁,沉迷酒色——没有色——不能自拔的场景。 一个清冷却似乎是因为激动所以稍微有些变形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有宫人阻止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小土不悦的将酒杯摔在地上,怒道:“怎么回事?何人在此喧哗?不知道孤在这里吗?” 那个声音似乎是听到了小土这边的动静,音量陡然拔高了一大截:“陛下,是我呀!是阿禄呀陛下!你不记得我了吗?陛下!陛下!” 小土不耐的揉了揉额头,抄过酒壶也扔了过去:“放肆!在孤面前你你我我,成何体统!” 宫人见她发怒,一个个扑通扑通的跪了下来,心中皆恐惧起来,女帝因为身体缘故,这两日性子阴晴不定,已经有好几个宫人因为伺候不周被拉出去打死了。 想起那几个被杖责而亡的宫人凄厉的惨叫声,跪在地上的宫人都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心中对这忽然闯进来的安其禄确实怨恨了起来。 安其禄见没人挡着自己,跌跌撞撞的朝着小土扑了过来,小土似是无意的侧了侧身子,安其禄一下子扑在了地上,额头撞在柱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小土抽了抽嘴角,替这小伙子默哀了几秒钟,就见对方抬起眼泪汪汪的双眼看向自己,那眉目间蕴含的情意诚挚的真是让人不小心就能沉溺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女帝劫(八) 小土眼睛眯了起来。 安其禄是一个美人,而且是一个相当清冷的美人——虽然比不上季如英,安其禄的五官也是相当精致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总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漠感。 于是,当这么一个平日里清冷至极的人忽然做出这么一幅泪盈于睫的样子,看起来当真是楚楚可怜,诱人的紧。 他见小土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眼底不着痕迹闪过一丝厌恶,小土心底冷冷一笑,伸手,轻浮的挑起安其禄的下颌,调笑道:“哟~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这一脸的楚楚可怜,看的孤倒是心疼的紧。” 安其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似是没有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 一个宫人觑着他有些恼怒的神色,有心想卖个好,于是上前几步轻声道:“陛下,这是陛下以往最喜欢的安公子。” 小土眼波流转,眼尾那么一扫,竟是像带着把小钩子一样,直直的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然后她抬脚,一脚将跪在不远处的宫人踹了个倒仰,冷冷喝道:“你又是哪一个?孤问你了吗?” 她说着刀子样的目光刺向安其禄,安其禄呼吸一滞,晶莹剔透的的泪珠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的样子煞是可怜,他嗫嚅着道:“陛下,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陛下吗?你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盯着小土的眼神里有委屈,有控诉,有倔强,那巴掌大的小脸微微抬着,这一副样子若是被原来的井锦缨看着了,说不得就心软的把他拉进怀里好好怜惜一番了。 只是遗憾的是,原来的井锦缨的灵魂已经化作了能量,于是面对这么一幅美景的小土十分煞风景的嗤笑了一声,顺手将桌子上的酒壶拎起来,壶嘴对准安其禄的嘴巴就灌了进去,一边灌一边道:“哦?你倒是说说,孤原本是怎么样的人?嗯?” 安其禄被猛然灌进嘴里的烈酒呛得咳嗽了起来,却因为被小土压的倒仰着使得更多的就灌进了鼻腔里,当下只觉得喉管嗓子那里火辣辣的,哪里还能注意到小土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恨不能将小土掀开,然后弯下腰好好的咳上一咳才是。 见安其禄不说话只顾着咳嗽,小土脸色一沉,手下又用力了几分,壶嘴粗暴的甚至将安其禄的嘴角划破了,语气显得无比暴虐的道: “为什么不说话?孤在问你话你没有听到吗?你是不是也觉得孤残疾了,所以不屑和孤说话了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 安其禄若是能注意到小土的话想必心里都委屈死了。他这会儿被灌了满嘴的酒哪里还说的出话,更何况嗓子那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根本就分不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他脸上眼泪和酒水混合在一起将头发都浸湿了,整个人显得极其狼狈,这会儿也顾不得压着他的人是女帝了,只想挣扎着让自己舒服一点。 然而他的反抗似乎更加激起了对方残暴的心理,安其禄只觉得对方越发的不管不顾,一壶酒都灌完了还在将酒壶往下呀。 小土一边爽快的提着酒壶往安其禄嘴巴里面灌,嘴里还在念念叨叨:“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看不起孤?什么玩意儿?混账!你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 一众宫人战战兢兢的在一旁围观着一向光风霁月的安公子被女帝压的狼狈至极的样子,一个个将头低的深深地抬都不敢抬起来。 当井燕婉和玉合公主拐过拐角,一抬头看着宫人垂着头跪在地上的身影的时候,她还一脸运筹帷幄的带着些不屑的意味道:“女帝陛下最近真是……唉!” 两个人步子没停,玉合公主目露怜悯的看向狼狈的安其禄,叹息道:“唉!没想到连以往最喜欢的安公子都被皇姐……”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旁原本淡定的拔高声音道:“安公子?”那声音甚至激动的都有些变形了。 玉合被吓了一跳,一脸莫名其妙的埋怨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井燕婉脸色铁青,她已经看清了那个被井锦缨压在身下的人的长相,目光中的杀气再也掩饰不住的狠狠定在了小土身上。 因为井燕婉刚刚过大的声音,原本唯唯诺诺的宫人也注意到了过来的两个人,纷纷行礼道:“见过子虚王爷,见过玉合公主。” 井燕婉控制自己将眼神收了收,听着宫人称呼自己的名号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玉合公主温婉的笑道:“都起来吧。” 说着他往亭子间走去,一边道:“皇姐,你又在喝酒了。” 小土早就注意到了那两人,本来没打算搭理,见玉合走了过来,这才随手将安其禄推开。 扶着桌子站起身甩了甩衣袖,像是没有看到大喇喇站在那里的井燕婉似的,只眯着眼睛似醉非醉的朝着玉合公主道:“是玉合呀。怎么?今日倒有兴致来这御花园里转转了。” 她眼神微微扫了扫,笑道:“这两日的玉芍开的正艳呢。” 玉合将小土袖子扫倒的酒杯扶起,朝她笑了一下道:“皇姐你知道的,玉合对花花草草一向不大感兴趣。只是这子虚王爷刚来宫里,央我带她熟悉一下,索性我也无事,恰巧今日得了闲暇就待她来这里看看。” 提起井燕婉,玉合直接用的是封号,虽则礼节上说不出什么毛病,言语间的轻蔑却不难看出。 好像这才看见那边还站着一个人似的,小土掀了掀眼皮子,随意道:“呵,子虚想必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御花园的景色吧,是该让人带你好好转一转的,这倒是孤疏忽了。如何?在这宫中感觉可还习惯?有哪里需要的尽管提。” 井燕婉眼睛扫过蜷缩在地上一脸难受时不时还咳上几声的安其禄,然后垂下了眼睛,手紧紧的握了起来,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深深的陷在了肉中。 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语气谦恭的道:“陛下折煞臣妹了,能回到这个出生的地方臣妹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奢求其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女帝劫(九) “奢求?” 小土念着井燕婉刚刚说出的词语,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蓦地,她脸上的笑意消散的一干二净,然后不冷不热的盯着井燕婉道:“呵,确实是奢求。” 她这话说的,一字一句咬的十分清晰,字里行间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井燕婉心里一紧,头皮隐隐都有些发麻。 玉合茫然的看着女帝一脸的别有深意,站在亭外的井燕婉又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感觉,这奇妙的气氛让他下意识的噤了声。 好半晌,小土嘴角一勾,将早就空了的酒壶抛给井燕婉,似笑非笑的道:“赏你了——这可是孤最宠爱的安公子用过的酒壶。” 井燕婉呼吸一滞,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那些打算被对方看的清清的。 然而下一瞬,小土就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朝着空中喊了一声:“廖静!” 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轻飘飘的忽然出现落在了台阶上,然后走上前将女帝打横抱起。 第一次被廖静抱着的时候小土还有些不大舒服,然而这么多天下来,她也习惯成自然的适应了廖静男子力满满的行为。 她神情慵懒的倚在廖静怀里并自觉的寻找了一个较舒适的位置,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任由廖静将她放在软椅上,视线再也没有落在亭子中的那几人身上。 宫人齐刷刷跪下来唱诺:“恭送陛下。” 亭中静默了好一会儿,呆愣的众人才被安其禄不自觉溢出口的呻吟惊醒。 井燕婉拳头握了又松开,最终,她嘴角挂上一抹谦逊的笑意,朝着玉合公主点头道:“那位安公子……” 她语意含糊的将这句跳过,然后才道:“燕婉在此也多有不便,便不叨扰了。若得闲暇,希望还能有机会与玉合妹妹同游御花园。燕婉告辞。” 玉合大大咧咧挥了挥手,盯着安其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样子,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招了几个宫人吩咐道:“将安公子送回去吧。”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玉合不耐烦道:“怎么?本公主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宫人一脸惶恐的跪下忙不迭请罪,其中一个胆子大一些细声细气的问道:“敢问公主殿下,要将安公子送到何处?” 玉合眉头一皱,道:“他从哪里来的?” 宫人迟疑了一下:“这……” 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样子,玉合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脚,喝道:“好好说话!吞吞吐吐什么样子!” 宫人和旁边人一对视,咬牙道:“安公子前一段时日被陛下禁足在冷宫里,原本的未央殿被赐给了廖静廖大人。” 玉合恍然,苦恼的扯了扯头发。 他原本以为皇姐对安其禄很是宠爱,有心想卖好才让人送回去,但是既然他已经被禁足在冷宫了,那他自然也不必如此多事。 纠结的原地转了好几圈,玉合小手一挥:“算了!不管了,就这么扔着吧。” 已经被女帝厌弃的人,他可不想搅和进去。 玉合公主头也不回的带着自己的宫人离开了这个亭子。 安其禄渐渐的缓了过来,喉咙里也不再那么难受了,才发现亭子里竟然一个也没有了。 他怔怔的躺在地上,望着亭子顶部雕刻出的精致的花纹福字,心里空荡荡的,冷的让人绝望。 恍惚间,一个温暖的声音似乎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他死寂的目光向着眼前模糊的人影看了过去,将眼睛里升起的水雾眨掉,眼前的人影渐渐的清晰了起来,待看清了来人的眉眼,他“哇”的一声抱住她哭了出来。 小土似是无意间扫了一眼那布满花刺的蔷薇花丛,嘴角微微的勾了勾,语气说不出的怜惜:“乖,莫哭了。” 安其禄抱着她哭的声嘶力竭:“陛下!呜呜哇!陛下!” 他此时已经忘记了正是眼前这个人让自己那么狼狈的一个人躺在那里,他只记得在他绝望的快要死掉的时候,是这个女人毫不嫌弃的将自己抱进怀里。 在看到这个女人那充满怜惜的目光的时候,他觉得他已经沦陷了。 小土一下一下的拍着安其禄的背部,轻声的说着话哄着他,目光温柔而多情,专注的盯着他就好像心里眼里就只有眼前这一个人一样。 安其禄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下意识的停住了哭声,脸上渐渐的泛起了迷人的粉红。 说真的,他脸上眼泪酒水干涸的痕迹还挂在脸上,配着这羞涩的红晕那效果真是诡异极了,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小土眼角抽了抽,深情而温柔的掏出帕子替他擦掉眼角流出的泪水,顺手将脸颊上那诡异的痕迹抹掉,语气中带着内疚和为难道:“阿禄,你怪我吗?” 安其禄身子僵了僵,小土一脸难受道:“整个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残暴不堪,我却还奢望着你不怪我。” 安其禄抬头看着小土,对上她那迷蒙伤心中带着几希冀的眼神,心不自觉就软了下来,他低声道:“我,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我,不怪你。” 小土眼神一亮,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她欣喜的抱住安其禄,道:“孤就知道,你一定会理解孤的!孤现在双腿已经残疾,众臣都以这攻诘孤,孤心里真是好难受!” 听着一个一向霸道的女帝用类似于撒娇的语气说出这样示弱的话,安其禄心里一下子就软的不成样子,连那个自己深深放在心底的人都忘记了,他下意识的回抱着小土,口中安慰道:“陛下不要难过,阿禄会一直陪着您的。” 小土感动的点点头,道:“你真是太好了!阿禄,你放心!等孤痊愈了,孤一定会将这世上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 听到女帝保证的话,安其禄忍不住激动的心跳加速。 他刚刚其实看见了和玉合公主的井燕婉,他以为她会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然而她并没有。 他理解她不能引起女帝忌讳所以行事要十分小心,然而女帝离开了之后,她竟然也不回来看一眼自己,当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眼前的人不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的时候,他的心就彻底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女帝劫(十) 安其禄内心翻腾个不停。 他为了井燕婉的大业,和一个这么爱自己的人虚以伪迤,他心里着实很难受。 井锦缨对他是真的好,好到掏心掏肺。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的内心其实一直处于挣扎之中,然而为了自己爱的井燕婉,他甘愿让自己成为一个虚伪的人。 可是,他这么奋不顾身,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她为了大业的视而不见! 是她对他痛苦的熟视无睹! 现在她能为了那个位子无视自己的苦楚,那以后若是遇到了更加严重的事情,想必她放弃的,也是自己吧。 他曾经为了她,愿意做任何事情——包括欺骗眼前这个对自己极好的女人。 他也曾为难,内心也曾摇摆不定。只是,今天的这件事之后,他的立场已经确定! 安其禄紧紧的抱着小土纤细的腰肢,感受着这令人无比安心的怀抱,他内心里的天平已经渐渐的向着小土这边倾斜。 感受着站在那边的人影已经悄悄的离开,小土嘴角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安其禄今天遇到的波折颇多,这会儿又哭的狠了,很快就支撑不住的在小土怀里睡了过去,小土见怀里的人没了动静,低头一看,发现他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 他素静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袖,动作间透出的依赖十分明显。 小土看他确实睡熟了,才小声的唤着廖静的名字。 廖静一脸嫌弃的盯着睡得安然的安其禄,嘟囔道:“他算个什么玩意儿还值当你哄着睡?这么虚伪的男子也就你把他当个宝贝了。” 一听这话,小土眉毛就竖了起来。 把他当宝贝的是原来的井锦缨可不是她! 忍不住皱着眉心辩解起来:“你明知道孤这么做的意图——快点把他弄走!” 廖静跟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制止了自己想过去把那个假惺惺的男人从女帝怀里踹下来的冲动,抬脚踱步绕过那一丛开的正艳的蔷薇花丛到了后面。 那里正巧有一个细小的空处,一个普通人若是蜷一蜷便恰好能藏进去——前提是你不惧花丛上细小却又尖利的花刺。 廖静伸手在枝桠间拨弄了几下,扯出来一块月白的碎布料,眼神往地下扫了扫,地面上印着几个褐色的小圆点,如无意外的话想必是井燕婉心情太过激动将手心划破血滴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吧。 她捏着布料朝小土扬了扬,一边走过去一边笑道:“这井燕婉还真是个人物,都把自己掐出血了还能忍着不站出来。” 小土半跪在地上抱着安其禄压的自己难受的紧,于是将人推了下去,颤巍巍站了起来,腿都有些麻了。 看她站不稳的样子,廖静上前几步将她扶了起来,小土正想说什么,视线却瞥到对方拿着碎步的那只手,顿时不悦的抓住她的手腕埋怨道:“你是不是傻?明知道有花刺还大大咧咧的直接伸手拿?就不知道小心点么!” 廖静怔了一下,随着小土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看到手背上被花刺划出的细小血痕她嘴角弯了弯,口中满不在乎道:“好歹我也是个武将,就这么点东西还能叫做伤?” 小土斜了她一眼,她便讪讪的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小土也不多说,当即便招来宫人吩咐道:“将安公子带到关雎宫去。” 宫人诺诺的应了,几人抬着软轿就将安其禄抬着走了。 廖静不悦的道:“他是个什么东西?还敢住在关雎宫?” 小土莫名的瞅了她一眼道:“总归样子得做到了。” 廖静黑着脸,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就是不看小土,十分明显的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小土“噗”的笑了起来,一脸惊奇的道:“啧,你的手下若是看到你这么幼稚的样子,下巴肯定都要掉下来了。” 廖静没好气瞥她一眼,完全不想搭理笑的一脸智障的女帝陛下。 小土笑够了,自顾自拉着她走了几步,复又停了下来,反身跳到廖静背上,一脸理所当然的命令道:“孤不能走路,你带孤回乾清宫。” 廖静被小土扑的一个趔趄,忙不迭伸手护住她,叹道:“你真是吃定我了。” 此时,恰巧一阵微风吹过,将两人的头发吹的微微飘起又在空中纠缠了一起,一旁的蔷薇开的无比迤糜,那艳红的花朵儿在风中微微摇摆着,偶尔飘起的花瓣便打着旋儿,映着那一青一金的身影无比和谐。 ——————————————————————— 时间过的很快。 小土也渐渐的表现出一副自己开始痊愈的景象,御花园里时常可以看见她步履蹒跚的练习着走路。 偶尔,安其禄会带着一些自己亲手做的食物陪着她,更多时候却是廖静一步不离的盯着她复健。 上一世的这个时间,安燕婉已经成功的打入了朝堂,取得了朝臣们的信任,井锦缨以身体不适的理由被软禁在自己的宫殿里,廖静也依旧没有再出现。 然而这一世,因为小土提前做了一些布置,和一些忠心的老臣们私下里也有过一些沟通。 更重要的是,廖静一直护卫为自己身旁,整个乾清宫被廖静防守的密不透风。 井燕婉好几次或是下毒,或是刺杀,都被廖静识破并将人抓了起来关好,留作以后的证据。 种种试探皆是没有作用,给安其禄传递的消息也没有回音,井燕婉似是被逼急了,竟让人送来了三个长相一模一样,风格却迥然不同的美人。 一下朝小土便瘫在了宫殿中,这里的宫人都是极其可靠的,对于小土明显和在外面不同的表现也没有表示疑问,皆十分有眼色的低着头权当做没有看见。 面对这么乖巧的下人小土也省心,也不再刻意的避开外人,大大咧咧的躺在贵妃椅上翻看着前朝记事录,正当殿内一片安静的时候,伴随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宫人细声细气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陛下,殿外子虚王爷求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女帝劫(十一) 小土翻着竹简的手顿了顿,眉梢高高的挑了起来。 “井燕婉?她最近倒是活跃,胆子大的都凑到孤眼前来了。” 她随手将竹简往桌上一扔,廖静知机的上前扶住她,吩咐道:“宣!” 宫人听到廖静的话抬头看了小土一眼,见小土并没有反对,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再进来的时候,小土正无比威严的在主位上坐着,廖静面无表情的站在她斜后方充当壁纸。 井燕婉坐定,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眼神里的嫉恨简直都要藏不住了。 井锦缨何德何能,不就是好运的有一个强势的君父么? 除了出身,她井燕婉哪一点比不上这个装腔作势的女人了。 论努力,她自小混在凶残的混混之中长大,若不是偶然被师傅捡了回去,恐怕她早就饿死了。 论才能,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三伏九寒,没有一刻放松的努力学习论策与计谋。 论武学,她每天闻鸡起舞,稍微有不合格的地方便会遭到一阵毒打。 就因为过去这样艰难,才有了如今的自己,可是她井燕婉又做了什么? 不费丝毫力气的坐在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上,有什么想要的只需说一声便有一大堆人巴巴的捧到她面前。 这样残酷的对比让自己怎么甘心! 井燕婉眼中划过一道嗜血的光芒,宫人们只觉得一阵凉气刮过,卷的人心里凉凉的。 廖静警惕的上前一步,目光冷冷的看着井燕婉如同看着一只死物。 井燕婉被这冰冷的目光看的一僵,才反应过来自己怕是失态了。微低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是完美的没有一丝破绽的温润笑意。 廖静心里越发的意识到了这个人的可怕,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她,心里已经在思量着要不要提前将她弄死得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廖静的蠢蠢欲动,小土似是无意的握住了她的手,廖静目光飘忽了一下,脸上忽然出现一阵迷之红晕。 小土尴尬的咳了一声,松开手一脸正经的道:“子虚近日可还习惯?” 井燕婉笑道:“劳皇姐挂心了,燕婉一切都好。” 被这突然的称呼恶心了一下,小土顿了顿才干巴巴道:“那便好。不知燕婉可有什么要事?” 井燕婉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一脸的“大家都懂”的神情站起来低声道:“燕婉知道皇姐近日心情不虞,特意寻来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想献给皇姐。” 小土饶有兴趣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也压低了声音道:“哦?你这番作态倒是让孤有点兴趣——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就在殿外的箱子里放着,皇姐抬进来便了看到。” 廖静上前一步反对道:“陛下!这万万不可!这箱子来路不明万一有什么贼人混了进来……” 她意有所指的瞟了瞟立在原地井燕婉。 井燕婉隐在袖中的手狠狠一握,复又松开,心中决定等自己做了女帝一定第一个就将这不识时务的廖静拉出去砍了。 然而这会儿很遗憾她还没当上女帝,所以她只能带着讨好的笑意道:“廖大人多虑了。陛下若是不放心的话燕婉也没有办法。” 她竭力做出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言语间甚至带着一些不被信任的委屈与失落。 小土瞅了她半晌,一挥手道:“无事,孤对子虚十分信任。去,将子虚王爷带来的东西抬进来。” 廖静嘴角一抽,终究是不放心别人,指着自己的左右手让她出去将东西带进来。 不多时,几个人抬着一个十分大的箱子走了进来,几个侍卫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箱子放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 小土睁了睁眼睛,这会儿倒真是有些好奇了。 这个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看起来还蛮重的样子,难道这井燕婉一个冲动想和自己同归于尽,所以在里面装了炸弹?火药?小土一时间脑洞已经开启的停不下来了。 井燕婉不知道小土的脑洞已经突破天际。她虽然很想将对方弄死,但她也没打算赔上自己的性命,这里面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于是她上前一步没有一点防护的“啪”的一声就将箱子掀开了。 一阵粉色的雾气伴随着几片粉色的花瓣从箱子里飘了出来。 廖静下意识的捂住了小土的鼻子,待看清了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她的手默默地上移了三寸捂住了小土的眼睛。 虽然是惊鸿一瞥然而拜十分庞大的精神力所赐小土还是十分清晰的看到了箱子里面的光景。 她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伸手将廖静挡住自己视线的手扯了下来,不着痕迹的白了她一眼,不顾廖静漆黑的脸色细细的打量着箱子内的东西。 那宽半米的箱子是竖着打开的,盖子正是对着小土的这一面,箱子一打开于是小土就十分清晰的看见了那三个衣衫半掩的美男子。 同样的长相,三人身上的气质却是各异。 最左边的美男白色里衣外面罩着红色的纱衣,一张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欲近者死”,配着那一身红衣正是冷傲如雪中红梅。 中间的美男半跪着,白衣上罩着粉色的纱衣,小脸微仰,水润润的大眼睛满是无辜,配着那一袭白衣正是纯洁似出水芙蓉。 最右的男子长相最是娇艳,身上的衣服最是华丽,看起来也最为胆大,见小土打量,竟大喇喇的朝着她抛了一个媚眼,配着那一身彩衣正是娇媚如园中牡丹。 观赏完毕,小土一脸的叹为观止。 这井燕婉也真是够拼的,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气质迥异的三胞胎,还献到自己面前。 这美人计真是厉害了! 小土看向井燕婉,对方虽然竭力掩藏然而小土还是从她的眉目间看出了一丝得色,她忍不住眼神诡异的问道:“子虚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尤物?” 井燕婉注意到了她奇怪的眼神,然而也只以为这是对方太过惊奇导致,口中说的谦虚然而小土只听出来满满的炫耀:“这是燕婉在市井间闲逛之时,偶然遇见这三位男子卖身葬母,眼看着三人被路过的女子调戏燕婉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他们买了回来,此时献给皇姐解闷正正合适。”(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女帝劫(十二) 于是,这三个美人就这么被留在了宫里。 小土十分符合一个失意君王的设定,整日里除了上朝,其余时间一直做出一副沉迷美色不能自拔的样子。 尤其是自从得到了这三个美少年,那更是一有时间就将人招来各种酒池肉林(并没有……) 一时间,朝中大臣们提起这个以往英明温和的女帝就大摇其头。 这天,小土看完折子,和廖静一合计,将收网的时间就定了下来。 说完正事,小土摸出围棋,邀廖静手谈一局,廖静欣然应约。 两人相对而坐,小土手中捻着那晶莹的白色棋子,抬眼笑道:“好久没有下过棋了,不知道你我谁输谁赢。” 廖静将衣服下摆撩起,坦然笑道:“我原本就不擅长此道,能赢陛下的可能性想必不大。” 小土率先落下一子,但笑不语。 廖静见状,也不多言。两个人你来我往,竟是旗鼓相当。 不知过了多久,小土捏着棋子笑道:“最近那井燕婉可有什么动静?” 廖静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捻着棋子,闻言手下微微顿了顿,面色有些严肃的道:“陛下太放纵她了。” 小土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随手将棋子落定,眼中闪过凛冽的寒光:“不会放纵太久的。” 廖静不赞同的道:“虽则依着我们的计划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可是总归是有些影响的。” “那正好!”小土抬起头看向窗外,窗外正对着一个小池子,池子里零落的飘着几片叶子,在水面上荡起一层层的涟漪,她盯着那被游鱼偶尔顶起来的叶子口中喃喃道:“孤恰巧想看看,这些朝臣们都存着些什么心思。” 廖静眉毛挑了挑,有些无奈。 自家女帝这么任性,作为一个心腹也是心累的不行。 她看着小土的侧脸,忽然似是无意的问道:“井燕婉送来的那三个美人是什么来路?” 小土摸着下巴笑的一脸猥琐:“那三人倒是真的尤物,只可惜这花虽然艳丽,却有毒。” “有毒?”廖静悚然一惊,不赞同的道:“既然有毒你怎么还让他们近身?这太危险了!” 小土嘴角勾了勾,道:“你放心,我既然知道有毒,自然不会让我受到影响。那三人中只有季冬是井燕婉的人,其他两人都不知情。” 见廖静眼带疑问小土随即解释道:“季冬就是那个冷冰冰的美人儿,他一向不大往我跟前凑,也没什么大碍。剩下两个季秋季夏只是单纯的喜欢钱权,索性摆在那儿看着也很是赏心悦目的。” 廖静一时有些无语,好半晌,她才抚着额头道:“哎,随你喜欢。不过……你也是到了欣赏美色的年纪了呀。” 小土嘴角一抽,忍不住提醒道:“我十六岁就有了正君。”能欣赏美色什么的吗不是废话呢。 廖静理所当然的道:“正君是先帝所赐,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你第一次在男色上有什么想法。” 小土被噎了一下,又有些好奇:“那安其禄呢?” 听到“安其禄”这个名字,廖静眉毛狠狠的皱了起来,毫不客气的直言道:“此人虚伪做作,成日里装腔作势,偏生你又对他上心的紧。我当时已经想过,若是你没有厌弃他的话,我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小土一怔,恍然想起来上一世被派去调查刺杀事件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廖静,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见小土神色难言,廖静嘴角勾了勾道:“还好你如今清醒了。” 小土心情突然就不悦了起来,她皱着眉头道:“你有没有想过,孤当时身受重伤,是安其禄一直在照顾孤!” 廖静嗤笑道:“那又如何?你是女帝,他照顾你自当是他的荣幸。” 小土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孤是说,孤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残废,然而当时只有安其禄一个人在孤的身边孤会觉得感动依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廖静这才发现小土情绪似乎有些不大对,奇怪的看着她道:“你在激动什么?” 小土想着井锦缨临死时那后悔绝望的心情,压着心里的火气尽量不让自己带着其他情绪道:“安其禄对孤好,孤觉得感动所以留着他很合常理不是吗?如果你当时回来的时候孤将他留了下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不理会孤的死活就直接离开?” 廖静唇抿了抿,说出的话十分冷静,却莫名的有些一丝冷酷的感觉:“既然你如此耽溺于儿女私情,自然就不值得我放弃自由留在朝堂了。” 小土脸色渐渐的难看了起来,她尖锐的问道:“所以你就可以冷眼看着任由我成为残废被人赶下皇位?” 廖静沉默了一下,皱眉道:“这件事并不成立,你已经知道安其禄是井燕婉的人,也不会再做出之前那等不理智的行为,现在又何必纠结于此事?” 小土按着额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上一世廖静没有回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她甚至猜测过是不是当时安其禄将她拦着所以她才没能救到井锦缨。 然而听到她这会儿淡漠至极的话,小土瞬间就明白了。上一世廖静分明是眼睁睁的看着井锦缨去死的! 依着廖静的智商,根本不可能想不到她若是不来井锦缨会面对的后果,然而就因为她当时没有将安其禄厌弃,她就能放任井燕婉谋朝篡位! 小土捂着脸,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她真是傻了! 这两天被廖静那温和的态度迷惑了! 廖静原本就是一个冷静的近乎冷漠的人。 她担任这个御前指挥使也不过是因为井锦缨当年登基之时向她保证过会做一个开明圣德的女帝,然而当井锦缨违背了自己的誓言的时候,廖静觉得既然先食言的是井锦缨,那么她也已经不必再死守着自己的承诺。 于是她十分冷静的抽身而出,不再关心井锦缨之后的遭遇…… 这样冷情的性子,小土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可怕。(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女帝劫(十三) 见小土竟自顾自笑的奇怪,廖静不悦的皱着眉头道:“你笑什么?” 小土放下手敛了笑意,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廖静精致的眉眼,半晌,道:“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廖静眉梢挑了挑,并没有说话,小土伸手将棋盘上的黑白两色棋子打乱,口中淡淡道:“你下去吧。孤累了。” 廖静手上动作顿了顿,放下棋子,从善如流的退了出去。 殿内忽然变得极其安静,嗅着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熏香的味道,小土心情渐渐的平静下来。 啧,她什么时候也学会打抱不平了。 这软弱的人类情绪。 颇有些烦躁的揪着头发,看了一眼已经昏暗起来的天色,随手扔着几颗棋子玩着,小土猛地站了起来,扬声吩咐道:“摆驾玉承宫。” 玉承宫是一个大殿,小土将季夏季秋季冬三人安置在那里。一路上坐在软轿上晃晃悠悠的到了玉承宫,三人已经站在殿门口准备接驾了。 小土眼角带笑的携着三人进了殿中,三人中较活泼的季秋最是温柔小意,得知小土还没有用晚膳,竟亲自下厨煮了吃食要小土尝尝。 美人的一番心意,小土也不拒绝,就着美色用了膳,三人就各施所能想将小土往床上带了。 小土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伸出手指抬起靠过来的季冬那白皙尖俏的下颌,调笑道:“怎地?这天还没黑呢美人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季冬清冷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看起来迷人的紧,他动作僵硬中带着些羞涩,扶着小土的腰肢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小土笑了笑,伸手挑起了他垂下来的一缕柔顺的黑发,色气满满的放在鼻尖轻嗅着,好半晌,她才感叹一般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她这话原本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味,只是季冬心中有鬼,这么猛地听着这话,心中一跳,竟是僵在了原地。 原本暧昧的气氛一时间凝滞了起来。见状,季秋跪在小土脚边趴在她的膝盖上,望着小土的目光又是仰慕又是深情,道:“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您这等英明神武的女帝注定是要长命百岁的,说什么做鬼的,奴可是不依!” 小土摸着他的头发放声笑了起来:“你可真是有意思!” 季冬眸光一闪,垂着眼睛,心中不自觉的有些犹豫起来。 那个人明明说过女帝最钟意便是他这等冷若冰霜的美人,然而他们三人自入宫,最得宠的却是性子风风火火的季秋。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笑的温润的女帝一眼,甚至开始怀疑那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正确。 下意识的否定了这个认知。 那人机智过人,一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她那么说了,那一定是对这件事有十分的把握的——那为何女帝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一丝一毫兴趣的样子。 季冬心中猛地一跳,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再次打量了女帝几眼,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猜测刺激的有些承受不住这压力了,他抬手捂了捂心口,唇上的血色一瞬间都褪了下去。 小土一抬头看见他的样子,笑道:“冬儿这是怎么了?心口不舒服?可要宣御医看看?” 季冬手一颤,脸颊上浮起艳丽的红色,他半羞半嗔的瞥了小土道:“冬儿看着陛下俊美如天人的样子,胸口就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资格了——不管女帝有没有发觉——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 小土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直看的他连脸上的笑意都要保持不下去了才淡淡道:“孤倒是不知道,冬儿的小嘴何时也这般会说话了?今天吃了蜂蜜不成?” 季冬心里一松,第一步走了出去接下来的倒也没那么难了,他睁着眼睛望着小土,强忍着羞意道:“冬儿说的都是发自真心的真话。” 小土似是被他诚挚的眼神蛊惑了,慢慢的靠近了他的脸颊,季冬甚至能感受到女帝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带来的那温热的触感,心脏不自觉的又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起来。 季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想摆出一个欲拒还迎的姿态出来,却见女帝陡的脸色一沉,一股大力将自己推的往后仰去。 季夏季秋吓了一跳,顿时手足无措的止了动作看向坐在塌上的小土。 小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季冬半趴在地上,那一张冷清清的小脸上略带着的委屈迷茫看的人心疼的紧,小土抬脚,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嘴角勾着,目光却冰冷至极:“怎地?和孤相处就这般让你难受?嗯?” 季冬又是懵逼又是恐惧,他什么时候表现出难受了?虽然内心对于这个残废的女帝确实是有些不屑的,然而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他小心的觑着女帝的神色,对方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紧了紧,季冬眼中盈起了泪水,故作无知的娇嗔道:“陛下可真是误会冬儿了。冬儿心里陛下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和陛下相处冬儿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 他欲说还休的睁着水灵灵的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一眨,便有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挂在腮边欲落不落。 小土放下脚,身子往后一靠,角落里熏香燃起的烟雾缭缭绕绕的飘散在空中,小土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桌子上,殿内的气氛随着她那规律的敲击声越来越紧张。 好半晌,她手下动作一停,神色慵懒的道:“这熏的什么香?” 听到女帝的问话,季冬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季秋季夏两人对视了一眼,季夏小心的道:“这是陛下最喜爱的山水香,可是有什么不妥?” 想到这里,季秋季夏战战兢兢的越发压低了身子,若是女帝在他们这里遇到什么意外,那他们可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小土似笑非笑的掀了掀眼皮,道:“孤最喜爱的?” 她顿了顿,声音陡的冷厉起来,“谁告诉你孤最最喜爱的是山水香了?孤的喜好也是你能打听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女帝劫(十四) 季夏被女帝翻脸如翻书的性子吓得当即就白了脸色,战战兢兢的跪趴在地上,口中“这,这……”了好几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秋看着季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又抬头觑了觑小土瞪着眼睛一脸怒气的表情,当即咬着牙小心的拉着小土的衣摆求饶道:“陛下赎罪,奴等该死,陛下尽管罚就是了,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小土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站了起来,硬声道:“哼,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从今日起你们便待在这玉承宫别出来了,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找孤!” 她说完抬脚头也不回的出了殿门,季夏季秋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瘫软在了地上,而季冬却情不自禁的浑身轻颤了起来。 他呆呆地跪在原地,甚至等季秋季夏恢复了力气爬起来喊他的时候都没有听到。 季秋奇怪的拉了拉他,他随着这股力道抬起头来,那惨白的脸色却吓了季秋一跳,忙不迭问道:“阿冬你怎么了?怎地脸色这般难看?” 季夏闻声也看了过来,惊慌的叫道:“阿冬,你怎么了?” 季冬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直作响,他似乎听到了两位哥哥惊慌的叫声,却有些听不真切,他茫然的抬头看向着急的在他眼前挥手的季秋,眼睛空洞的可怕。 季秋急得都要哭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刚将我们禁了足阿冬就这么一幅被靥住的情景……”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住了口,惊骇欲绝的看向了季夏,季夏脑子里嗡的一声,扑到了季冬跟前抓着他的衣领大力的摇晃起来:“阿冬!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告诉我!阿冬!阿冬!” 季冬渐渐的回了神,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季夏心里一凉,无力的瘫坐在了原地。 季秋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声音轻的几不可闻:“阿冬……做了什么?” 季夏呆愣了半晌,撑着胳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桌子跟前,抓着茶壶便往嘴里灌。 季秋也不管还呆坐在地上的季冬,径直爬起来过去扬手打掉季夏手中的茶壶,逼问道:“季冬他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了许多,一字一句的吐出来这么几个字,甚至因为心情太过压抑而显得脸色狰狞无比。 茶壶掉在地方发出“碰”的一声响,里面残留的茶水在地上流得到处都是,甚至将季夏的衣摆都溅湿了许多,然而他并没有在意,嘴角艰难的勾了勾,却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 季秋心里的绝望猛然就席卷了整个心脏,他忍不住晃了晃,只觉得连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然而季夏这会儿似乎是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半晌,他一向清脆的声音低沉了起来,道:“我们进宫之前,子虚……王爷找过我。” 季秋双唇颤了颤,扶着桌子也坐了下来,季夏看似冷静,然而声线中却带着微不可察的轻颤。 “她让我在陛下的吃食里下毒。” “你应下了?”季秋的声音轻的飘渺无比。 季夏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看向了垂着脑袋跪在原地的季冬。 刚才还热闹无比的殿内沉默的让人觉得窒息。 蓦地,季秋宛如疯子一般跳起来抓住桌上的茶壶茶碗劈头盖脸的朝着地上的季冬砸了过去。 季冬不闪不躲的呆坐在那里,季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茶碗磕在他的脑袋上,鲜艳的血顺着他额头缓缓的流了下来。 季夏手指动了动,起身拉住了季秋喝道:“你疯了么?阿冬要被你打死了!” 季秋被季夏死死地按住,好半晌,他无意识退了几步,腿被桌脚一绊,恰巧就摔的坐在了椅子上,他呆呆的看着季冬脸上蜿蜒流下的鲜血,猛地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 小土将三人禁了足便离开,这会儿自是还不知道她走后殿内展开的一场大戏,不过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她也是略微有些猜测的时候,便不再上心,懒懒的让人抬着自己回了自己的大殿。 …… 之前小土和廖静起了一场争执,虽然说第二日廖静跟没事人一样做自己的事情,小土也一副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表情,然而两人终归在心里有了隔阂,相处也在不复往日那般自然。 小土坐在金銮殿上,斜着眼睛看一眼面无表情站在自己斜后方的廖静,再看着台下吵吵嚷嚷的朝臣们,心里的郁气逼的她简直想齐齐把这些人拉出去斩了算了。 前几日边关送来急报,关外夷族为了过冬每年冬天都要整出这么一场。 以往井锦缨的母亲,也就是先帝崇尚和平,对于这等叛乱一向是能招和便招和,这温和的态度也给夷族惯出了坏毛病,更是有事没事就叛乱一下刷个存在感,万一恰好抢回来一个美貌的夫君那也是赚了不是。 这不,眼看着今年冬天要来了,夷族就又开始了。 按着小土的脾气,对待这等挑衅肯定二话不说暴力征服,和朝臣们辩了几天,总算没人反对拉开了战争的手段,然而让谁出战却又成了问题。 本朝和平的太久,久到能用的大将甚至都没有几个。 倒是有几个老臣堪用,然而人家已经回家养老了小土也不好将人再拉出来——总归也没着急到那种地步。 然而这新一代,除了个廖静——她还要留在宫中负责宫里的治安——武将那一行的大臣们一个个都跟死了一样,站在堂下装聋作哑,说着说那就是没有一个人肯自告奋勇出征南夷。 眼看着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小土的脸色也不禁越来越黑,终于,她抓了一把放在桌上的折子朝着堂下扔了出去,折子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成功的让朝臣们闭了嘴。 小土约莫是气急反笑,看着堂下一种大臣低眉顺眼的,就是没一个人肯站出来的样子,轻笑道:“吵也吵了,争也争了,现在,告诉孤,谁愿意出战?” 被女帝陛下嘴边冰冷的笑意惊吓到了的众人低着头装鹌鹑,一片静默间,最近安分了好一些时日的井燕婉忽然站了出来,“陛下若不嫌弃,臣妹愿意代君出战!”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女帝劫(十五) 大殿里陡然越发的寂静,堂下那么多人竟无一丝声响发出。 朝臣们瞅了瞅站在中间一脸运筹帷幄表情的井燕婉,又小心的抬头觑着女帝的脸色,一个个把头低的跟鹌鹑似的,倒是才发现这殿内的地板铺的竟是别致。 小土有如实质的眼神从诸位大臣脸上缓缓扫过,压的众人更是不敢抬头。 现在谁不知道这子虚王爷最喜欢和女帝陛下反着来,而女帝也对这个半路里忽然出现的皇妹并无多少好感,两人只维持了一个表面上的平静,能站在这里的谁也不是傻子或者瞎子,内里的风起云涌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说南夷之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分分钟就能压制下去,但若是出征总归有交接兵权这一项——然而女帝怎么可能将兵权交给一个对自己相当有敌意的王爷。 只是这会儿武将们都无意出战,这子虚王爷自动请缨,也不知道女帝会如何应对,想必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吧。 朝臣们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坐在上手的女帝声音轻巧的道:“呵,竟只有皇妹愿意代孤出征?” 众臣面面相觑,站在武将末尾的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站了出来,一脸憨笑的道:“陛下若不嫌弃,何燕愿代君出战!”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后方,对这个勇敢站出来的何燕表示十分敬佩。小土眉梢挑了挑,将这人打量了一番,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情绪:“何燕?” 何燕挠了挠脑袋,似乎是有些羞涩,傻笑着回道:“臣在。” 小土嘴角勾了勾:“勇气可嘉。” 众臣悄摸摸的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然而何燕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殿内紧张的气氛,害羞的道:“谢陛下夸赞。” “……” 众人一时无语,陛下这是在夸你吗? 小土嘴角抽了抽,一时间竟忍不住笑了起来,井燕婉眸色深了几分,暗暗的将何燕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然而小土摸了摸下巴,把玩着桌上的玉玺,一脸的漫不经心道:“既如此,那何将军便和子虚一起出征吧。” 何燕怔了一下,下意识道:“臣不是将军……” 众臣忍不住不约而同的抽了抽嘴角,对这个何燕的迟钝有了进一步的认知。小土眼皮一抬,冷冷道:“孤说你是你就是!” 何燕还想再说什么,被旁边一个同僚拉了一下衣袖,恰巧小土随手将衣袖一甩,道:“无事便退了吧。” 廖静走上前扶着小土便径直离开了。 众臣互相对视了几眼,瞟了瞟站在首位不动的子虚王爷,静悄悄的退出了大殿。 “啧,以往没发现,子虚王爷还是个……” “陛下倒是信任她。” “郑大人慎言!” “呵,还说不得了。” …… 听着殿外偶尔传来的一句句对话,井燕婉手不自觉紧了紧,指甲深深的扣在了掌心,印下了几个半月形的痕迹。 他微微垂着头,遮掩在头发下的脸并不能看清表情,只是周身的气息却莫名让人觉得阴冷,角落里的宫人默默地感受着忽然降低的温度,毫无存在感的将自己狠狠缩进了更角落的地方。 …… 回到了女帝居住的大殿,小土挥手示意众宫人退了出去,见廖静还站在原地,便挑着眉毛问道:“廖大人可还有事?” 听到小土的称呼,廖静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随即道:“陛下为何应允井燕婉出征?难道要将兵权放出去?” 小土将脚架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好半晌才嗤笑了一声道:“兵权自然是要放的,不过却不能放给井燕婉。” 廖静眉头皱的越发的紧,语气里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轻视:“难道陛下以为何燕那个愣头青有和井燕婉抗衡的资本?” 小土笑而不语,廖静语气有些急促的道:“井燕婉卑鄙狡猾,何燕定然不是对手……” 小土抬手打断她的话,有些不耐烦的道:“这一点孤自然有所打算。” 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廖静定定的盯着小土的眼睛,然而小土眼神却一直放在窗外,并不与她对视,许久,廖静微微叹了一口气,垂着眼睛躬身道:“陛下胸中自有沟壑,是微臣莽撞了。” 小土沉默半晌,才道:“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廖静不再多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殿内一阵静默,小土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在阳光下缓缓的摊开,复又猛地收紧。零星的阳光洒了进来,映的小土手指纤长,好看的紧。 一阵悠悠的叹息声回荡在殿内,小土安然的闭上了眼睛,一时间恍如陷入了甜美的梦境中。 ……将何燕,井燕婉以及一众将士送走,小土疲惫的回到了皇宫中。 这几日为了准备出征的事宜,连宫中的气氛都甚为紧张,小土已经好几天没有能好好的休息一场了。 廖静看着小土揉着眉心一副难得柔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扶上她的太阳穴轻柔的按着,口中苦笑道:“你就算是和我闹别扭也不用这么逼着自己事事亲为,阿锦。” 小土身子一僵,复又放松下来,对方揉动的力度适中,按的她倒是有些舒服。 见小土不说话,廖静嘴角的苦意加深了几许,却也不再说话,专心的进行着手下的动作。 小土渐渐的闭上了眼睛,就在廖静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小土却说话了:“孤并不是在和你闹别扭。” 廖静眼睛眯了眯指出事实:“你最近在疏远我。” “孤只是觉得不能太依赖你。” 廖静手下动作一顿,说出的话便带着些质问的意味:“为何?” 小土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自顾自道:“你终归是无心于朝堂的,若是那一天你离开了,孤可不愿意到那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忙脚乱。” 廖静眉头一皱:“我会辅佐陛下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所以……” 小土打断她:“你看,你虽然说着不会离开,然而你留下来的前提却是孤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 廖静瞳孔一缩,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她才干巴巴道:“难道陛下不想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女帝劫(十六) 听到廖静的反问,小土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冷冽而耀眼,她斩钉截铁的道:“孤会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然而孤却不希望孤心里的肱骨之臣是因为这个前提而留在孤的身边!” 廖静眼睛睁大了几分,却沉默了下来。 见她沉默,小土嘴角漫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轻声道:“我累了,你走吧。” 廖静默然,退了出去。 ———————————————————————— 井燕婉这一出征就去了小半年,待大军返回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二月,将士抵达京城的那一日,天上飘飘扬扬的下着小雪,地上树上屋顶上都覆了薄薄一层白色的雪粒儿,小土带着一众朝臣在宫门口迎着凯旋归来的将士们。 远远的,一个雄伟的身影骑着黑色的骏马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周围紧紧的跟着几匹枣红的大马,马蹄踏在地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一声声的好像能敲击到人的心里去了。 为首一人在里众人十步远的地方翻身下马,快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那一层雪上大声道:“陛下,何燕不辱使命!” 小土往前走了几步虚虚将来人扶了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笑意:“何将军辛苦了,快快请起。” 何燕取下头盔夹在胳膊下面,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憨厚:“微臣不辛苦。众位士兵才是辛苦,南方湿冷,士兵们都不好过啊!” 诸大臣:“……” 小土一脸的感慨,看着何燕身后跟着的几人赞许的点点头:“诸位都辛苦了,明日论功行赏!” 几个将士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纷纷激动不已的跪地谢恩。 何燕也喜不自抑的躬身道:“谢陛下!” 小土眸光扫了扫,似是无意的提到:“子虚王爷怎么……?” 何燕脸色微微沉了沉,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望陛下赎罪!” 小土眉梢挑了挑,众大臣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刷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何燕等待着下文。 小土笑了笑,眼神却冷飕飕的问道:“何将军这是何意?” 何燕一咬牙,垂首道:“微臣……” 她正准备细说,却见站在女帝身后的丞相大人往前一步道:“陛下,此处甚为不便,不如回宫详谈?” 一向和丞相不对盘的御史也站出来道:“正是如此。诸位将士也该回家了,何将军大可在折子上细说。” 小土一想,就算要收拾井燕婉也不急在这一时,没必要在这里顶着寒风在这说,于是大手一挥,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皇宫。 待朝臣们将这一切事情理清楚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早朝时了。 早朝时,何燕还来不及将自己花了一晚上含辛茹苦写成的折子地上去,殿外一封边关急报递了进来,朝臣们一时懵住了。 大军这不是才刚刚回来么?怎地边关又出了事了? 小土黑着脸将急报打开一看,眼神顿时微妙了起来,这封急报竟然是一月前何燕写的关于子虚王在军中的那些破事儿。 小土神色不明的将急报递给近侍,让她传下去给朝臣们看看。 朝臣们原本茫然着急的脸在看了急报以后也微妙了起来,待众人都传阅了一遍,视线齐刷刷的就聚集在了中间气喘吁吁的小兵身上了。 小兵战战兢兢的顶着射线般的目光,原本还不明白的神情在看到大喇喇站在那里的何燕的时候瞬间恍然,恍然之后便是惊吓! 屁滚尿流的趴在地上忙不迭解释:“陛下息怒!奴才该死,听说急报送达途中遇到了几队杀手,似乎是南夷人,故途中耽搁了一些时日,因此竟比何将军……还回来的迟。。。” 这最后几个字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因这理由虚的自己都不好意思往出说——虽然它确实是事实。 众人眼神越发的诡异了起来,当中的小兵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小土咳了一声,见何燕一副明白了什么变得怒气冲冲的模样,让人将小兵带了下去然后问道:“何将军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何燕一脸的愤怒,手舞足蹈的道:“一定是井燕婉干的!” 这句话一出,朝臣不约而同的狠狠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离何燕远了一点。 小土内心替何燕点了一个赞,脸色却沉了下来:“何将军!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燕梗着脖子,一脸大义凛然的道:“那井燕婉大逆不道,不忠不义,还妄图欺君犯上,其罪当诛!” 众人一时间被她那激扬的态度惊住了,一个个眼睛瞪的滚圆,小土一抬眼看着堂下一系列十分雷同的表情,嘴角抽了抽,沉声道:“何燕!你可知诽谤王族该当何罪?” 何燕跪的直挺挺的,一张脸就是一个大写的“我没错”,“末将所说都是实话,如有一句虚言,愿天打五雷轰!此生不得好死!” “……” 你这么气势凛然的发誓孤还真是无言以对。 何燕跪在中间大义凛然并且一脸的视死如归: “那井燕婉行军途中携带家眷,在军中亦不守纪律,荒淫无道,并且在末将与南夷大战期间与南夷公主私下往来甚密,导致我军布军形势泄露,万幸女帝陛下英明神武,派遣独属女帝的龙卫跟随军侧,这才没让我军一败涂地。” 她说的这些众人在刚刚的急报上已经看过,那遣词造句比这会儿的话难听多了,故众人倒也有个心理准备,然而看着女帝越来越黑的脸色,有些机智的抓住了“女帝特意派出龙卫”这个重点,顿时不约而同低眉顺眼的开始装死。 何燕表示,事发紧急,并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此自己已经擅自将子虚王关押了起来,就等回来让女帝治她一个窃国之罪拉出去砍了完事儿。 听着何燕义愤填膺的说的唾沫乱溅,一些反应过来的朝臣已经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看着女帝虽然黑着脸却依旧带着些满意的眼神,众臣了悟,一个纷纷表示,此等逆臣贼子,就该关押起来,何将军干得漂亮,何将军非但无罪反倒有功之类的,只把何燕听得一愣一愣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女帝劫(十七) 小土虽然心里对这些识时务的大臣们比较满意,然面上还是阴沉了起来,殿内的气氛当真是担的住那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闭嘴!子虚从小离了宫中,孤虽然对她不甚熟悉,但孤相信她身为皇室之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等罪该万死的行径!” 众臣嘴角抽了抽,明白女帝这是要摆出个表面章程,等着自己递梯子呢。 于是一个个十分真诚的绞尽脑汁将井燕婉以往犯过的大错小错的都一条条罗列出来,争取数罪齐论治她一个大罪。 然而万万没想到,众臣中还真有那看不清形势的,并且这人还是颇得女帝看重的当朝太傅。 一个略低沉的声音在一众一面倒的发言中十分明显:“陛下说的是!微臣以为,子虚王爷知义守礼,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来,这其中必有蹊跷,还望陛下详查!” 这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的静默了一瞬间,目光不自觉的飘到了发声人那里去,待看到说话的竟是女帝相当信任的太傅的时候,一个个便吸着冷气心中惴惴不安的住了口。 她们莫不是会错了意?难道女帝其实并没有打压子虚王爷的意图? 这么一想,除了一个对内幕知之甚清的大臣还老神在在的发着呆,其他诸位皆是欲哭无泪。 盯着众人意味不明的视线,太傅心里也苦啊。 她知道女帝是一个很优秀的帝王,她若是坐在那个位子上一定能带着本国千秋万载——她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最近的形势她也看的明白,自从井燕婉离了京城以后,女帝陛下的腿疾立马就好的差不多了,人也不复前一段时间的颓废,对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她自然也是有些猜测的。 按理说,陛下既无大错,井燕婉也确实狼子野心,她作为太傅必然是要支持女帝陛下的。 然而事情的坑爹之处就在于,那奸贼井燕婉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家以往温顺守礼的独子赵思涵要死要活的非她不嫁! 她的夫君死的早,她也没有再续娶,她赵清海这辈子注定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对他一向是有求必应,养的他虽然看起来温顺但内里却霸道又死心眼。 之前就因为她不让他送井燕婉出征,就在家里绝食了好几天,直到奄奄一息也不肯示弱。 看着娇俏的儿子虚弱的样子,她怎么还狠的下心来,心中虽然知道这井燕婉心思不纯,可是对着一心沉溺在爱情中的儿子她能说什么,终归是被他那次奄奄一息的样子吓怕了而已。 赵清海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就算明知道机会渺茫,为了自家儿子,她也要挣扎一番。 这么想着,她坚定的直视着女帝的目光,将要求详查的话复又说了一遍。 盯着太傅坚定中掩藏着深深绝望的眼神,小土眼睛眯了眯,漫不经心道:“既然太傅主动请缨,这事便交给太傅来查吧。”也算是全了你对儿子的一片拳拳爱心。 赵清海压下嘴角的苦涩,郑重的跪下谢恩,小土看了她许久,才冷哼了一声,宣布退朝。 小土刚在椅子上摆好姿势,便见廖静一个翻身从窗子里跃了进来。 小土嘴角一抽,恼怒的将手边的折子扔在她身上,嗤道:“混账!你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般自在出入?” 廖静面无表情道:“我有件事问你。” 嘿呦喂真是厉害了,你是女帝还我是女帝了,你这么拽你家里人知道吗? 小土嗤笑一声,懒洋洋道:“许久不见,孤还以为你已经自觉离开了,还有什么事值得你再来跑一趟?” 廖静皱了皱眉毛,再开口语气不自觉带着些无奈:“我说过我不会离开的。” 小土“啧”了一声没再说话。 廖静也不纠结于此,单刀直入道:“陛下今日为何应允了太傅的请求?” 小土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太傅深得孤信任,孤相信她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的。” 廖静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慢了语速道:“那赵清海的独子前一段时日扬言非井燕婉不嫁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小土挥了挥手道:“孤相信太傅心中定然知道孰轻孰重的。” 廖静定定的看着小土,小土毫不示弱的抬头和她对视,好半晌,廖静嘴角勾了勾,笑意却是有些难看。 “你……自己心里有底就好。” 小土“哼”一声,看着她的表情莫名有些心塞。 这廖静什么个意思。 明明是她自己对两人之间的感情定义的不纯粹,现在又给自己摆出这么一幅失落的样子,整的好像自己是那传说中的负心汉一样,真当自己好欺负呢。 她皱了皱鼻子,越发看着对方清清俊俊站在那里的身影觉得不爽。 唔……这人怎么搞的,不就几个月没见么怎么就刷的一下瘦了一大截,啧,真是不让人省心。 小土翻了一个白眼,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道:“孤知道太傅心中偏向井燕婉,可是孤也不是毫无布置的。总得她做些什么孤才有拿她的证据不是?” 廖静眼睛睁大了几分,完全没有想到女帝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类似于解释的话,一时间竟然有些愣住了。 小土看她呆怔的样子,心中猛然间不忿起来,抬脚在廖静小腿上踢了一脚冷哼道:“出去,孤要休息了!” 廖静回过神来,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这个笑容却是温柔宠溺的紧。 见女帝抓着折子并不看她,廖静也不再多说什么,语气轻快的道:“既然陛下心中自有打算,那廖静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几乎和之前一个意思的话语,这会儿说出来却带着几分明快与释然,廖静说完见小土看的专心,也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待她出去以后,小土才抬起头,下意识看着廖静离开的背影,怔然许久。 唉,她真是对这个廖静太心软了。 小土手指卷着鬓边垂落下来的零落长发,心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罢,心软就心软,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心软,但是总归自己只要一直做一个英明的帝王她廖静就会一直陪着她。 哼,她都能放弃自由陪着自己了,还不兴自己心软一下了。 心中进行了以上推理的小土得出了让心满意足的结论,随即心情愉悦的开始考虑能成功弄死井燕婉的同时又不给自己的名声带来影响的方法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女帝劫(十八) 让井燕婉认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有何燕以及一众军官作证,可是却没有切实的证据,井燕婉一口咬定了何燕是怕自己与她分权因此设计陷害了自己,总有几个士兵会为了钱而折腰力证子虚王爷的无辜。 更兼之太傅赵清海由于种种原因在一定程度上是偏向于井燕婉的,因此这件当朝王爷通敌卖国的案子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小土原本可以随意捏造些证据先将人处死了再说,然而她自认为是一个有节操的人,做事自然是要让众人都要信服的,因此廖静虽然建议了很多回然而都被她驳回了。 小土望着远处朦朦胧胧烟雾一般浅淡的粉色,顿时有些惊喜的快步走近了。 这是花一片开的正好的梅园。 清雅的淡香在鼻尖萦绕着,小土赞叹的看着这盛开的梅花。 那一朵朵浅粉的花瓣中犹如点了胭脂一般的花心,雅致又艳丽,衬着着漫天的飞雪显得好看极了。 梅园里很是静谧,这让最近耳朵饱受折磨的小土感觉不是一般的舒心。 跟在身后的廖静显然很了解女帝的心思,提议道:“这梅花开的好极,我记得梅园中有一座小亭子,不如陛下在亭中稍作歇息,着人折了几枝赏玩?” 小土眼睛一亮,矜持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孤觉得那金钱绿萼和骨里红最是艳丽。” 宫人诺诺应了捧着瓶子去折花,小土和廖静便坐在了亭子里。 小土感叹一般道:“好久没有这么安静的感觉了。” 廖静嘴角漫出一丝笑意:“若是陛下尽快将井燕婉的事了了也就安静了。” 小土不以为然的抬了抬眉梢道:“孤既然已经将此事交给了太傅,那必然是要由太傅全权负责的。更何况,早早的将井燕婉收拾了孤还有什么乐趣?” 廖静嘴角一抽,嘴里说着太吵太烦,可是你自己明明一副很乐在其中的样子嘛。 这一段日子且不说宗人府那群闲的没事的每天要来向小土要一个章程。 只说这后宫里便不大安宁。 小土上次找了个由头将井燕婉送来的三胞胎美人禁足了之后,那沉寂了许久的安其禄就开始蹦哒着刷起自己的存在感了。 他似乎是笃定了女帝陛下对自己情根深种,因此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时进宫可是有通敌卖国嫌疑的井燕婉一手策划的。 并且他还给女帝下过毒,虽然这毒被廖静解了因此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可是这不代表小土就忘记了安其禄上一世是怎么坑井锦缨的。 索性小土也是无聊的紧,看着安其禄蹦哒权当是看了场戏,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之后,这人自然会迎来一个属于他的下场。 只是小土无所谓,廖静看着一直刷存在感的安其禄就有些不开心了。 虽然女帝解释了自己只是无聊。然而这安其禄终归是陛下喜欢过的人——陛下难得喜欢一次男子,又如何会轻而易举的忘记了——廖静打心眼里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没当安其禄出现的时候,廖静就有意无意的给他下个绊子,又或者利用自己的权力给他找点事让他无暇顾及女帝。 安其禄上一世能成功将井锦缨坑了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廖静既然出招他也就果断接了。 廖静能力神秘莫测,有时甚至连小土都看不清她的底线,但是当着小土的面她又不能肆无忌惮。而安其禄虽然能力比不上廖静,他却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或是展现自己的才智让女帝上心,又或是哀怨的撒个娇——小土乐的看廖静的笑话也一向不吝于配合。 这么一番算下来,两个人也算是势均力敌,因此两人的交锋着实算得上是精彩,这也算是小土近一段时日第二个娱乐了。 这不,小土才在这梅园找了一点清静,安其禄就又闻声来了一场偶遇。 只见梅园尽头一个水红色的身影的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飘了过来,那斐然的白色之中一点艳色,竟是极吸引人的视线,恰如诗中说的那一句“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 既是美人,也是梅香。 见小土目露欣赏的看向远处袅娜的身影,廖静斜着眼睛,轻轻嗤了一句:“哗众取宠。” 小土眉毛挑了挑:“这里可就只有你我两人,哪里来的众?” 廖静咳了一声,又哼道:“人丑还穿红色衣服,媚俗!” 小土嘴角一抽,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安其禄已经一脸惊喜的走了过来:“陛下!您今日也来这里赏梅吗?” 小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难得得了清静,见这里梅花开的美丽,便过来坐坐。” 她说着随手示意他坐下回话,安其禄嘴角勾了勾,清冷的眉目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媚意与羞涩,道:“阿禄也是路过这梅园,见这梅花开的好看便进来看看,没想到竟能遇到陛下。” 廖静“啧”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道:“你倒是路过的巧。” 安其禄不理她,只是用他那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望着小土,那眼中盈盈欲说还休的的感觉看的廖静腻歪的紧。 此时宫人已经折好了梅花插在瓶子里捧了过来,小土随手折了一小枝,那莹白如玉的纤细手指衬着颜色艳丽的梅花,强烈的色差映的一直关注着她的两人眼睛都直了。 小土手指翻飞,梅枝上的小芽都被她折掉,只剩下梢有两三朵盛开的梅花。 廖静轻咳了一声,率先回过神来,就见小土嘴角含笑,举着梅枝插在了安其禄的发间。 安其禄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脸颊上猛然泛起了诱人的殷红,恰巧他今日穿的红色衣裳,乌黑的发间插着几朵红梅点缀的正是恰到好处。 他含羞带怯的拽着衣袖道:“谢陛下赏赐。阿禄带着好看吗?” 小土还没来得及开口,廖静就不屑的撇撇嘴,道:“丑死了!” 安其禄自得的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是在炫耀,看的廖静一阵气闷,一时间冲动过头竟语带埋怨的冲着小土道:“陛下也真是偏心,就知道给你的美人戴!”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女帝劫(完) 似乎是万万没想到堂堂御前指挥使居然还能这么不要脸,安其禄瞪着眼睛表示自己反应无能。 小土“噗”的笑了一声,斜着眼睛调侃道:“你见过哪个女子在发间簪花的?堂堂大女子你也真是好意思说!” 廖静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煞是不好意思,耳朵尖儿悄悄的的染上了红色。 小土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这一日赏梅不过是个小插曲,这之后不久,御前指挥使廖静便在子虚王爷的王府中发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密室。 密室中有一些似乎是子虚王爷亲手写下的一些卷宗,当这些卷宗摆上女帝的桌案的时候,整个朝堂都震惊了。 听说,子虚王爷从还未回宫的时候就开始算计。 听说,女帝先前十分宠爱的安公子竟是子虚王爷的人。 听说,女帝大半年前受的那次刺杀也是子虚王爷设计的。 听说,安公子曾给女帝下过毒,是指挥使廖大人及时赶了回来将陛下救了回来。 听说…… 这一天过的十分不平静——不管是对于被关在宗人府的子虚王安燕婉还是对于朝臣们来说。 这一切的消息震的众臣都开始麻木的时候,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消息从宗人府传了出来。 这个子虚王爷——不,现在应该说罪臣井燕婉,她竟然不是皇室的血脉! 真正的井燕婉早在五年前便死于一场大病。 面对这一曲折离奇的转变,众朝臣们表示自己已经反应无能,只能目瞪口呆。 面对此众混淆皇室血脉并试图叛国造反的丧心病狂之徒,宗人府的几位不大管事的老王爷们竭力要求将其立即处死,以儆效尤。 毫无波澜的,井燕婉和安其禄以及一众支持井燕婉的几个朝臣,一同被下了大狱,明日午时三刻即时问斩。 在行刑的前一天晚上,小土默默地跑去天牢里围观了一下井燕婉和安其禄。 当然,她这是避开人的耳目独自去的——虽然最后被廖静发现了于是也跟了过来。 廖静在牢房外面守着,小土一个人进了井燕婉待着的那个牢房。 看见小土的那一瞬间,井燕婉状若疯狂的扑了过来,然而只可惜被身后的铁链拦住了。 小土欣赏着她的狼狈,嘴角微微勾了勾道:“我的好皇妹,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井燕婉目眦欲裂的瞪着小土,身后锁在四肢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嘶哑的一字一句的喊着井锦缨的名字。 小土等了一会儿,发现她除了“井锦缨”三个字就没有别的话说出来,顿时不悦的皱了皱眉毛,抽出鞭子狠狠地甩了过去。 带着细微倒刺的长鞭挟着凛冽的呼呼声从井燕婉的身上划过,划破了她胸前的衣服,留下一道带着肉沫的血痕。 井燕婉闷哼了一声,充血的双眼带着仇恨的光芒狠狠的瞪着小土。 小土侧了侧头,似是不解:“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井燕婉声音凄厉:“井锦缨,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小土“啧”了一声,眼睛眨了眨,道:“我会怎么死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确实是会不得好死。” 井燕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莫名的冷静了下来,好半晌,她低着头,头发凌乱的从额头垂下,将她的表情挡的严严实实。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土眉梢挑了挑,井燕婉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从发丝间透出来直直的定在小土脸上,语气极其镇定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是安其禄告诉你的吗?我自认我行事小心谨慎,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破绽,我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善善,毫无纰漏——然而还是败给了你。” 她一边说着,竟疯狂的笑了起来。 小土好整以暇的等她笑够了,才慢条斯理的收了鞭子,道:“我是怎么发现的?这是个好问题。看起来,你似乎对你的计划很有自信?” 井燕婉脸色开始狰狞了起来,小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嘲弄的勾起道:“别这么激动。你一向不大能沉的住气——从一开始就这样。” 井燕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小土愉悦的笑了起来:“你没想错,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你的狼子野心。” 井燕婉脸色狰狞的往前扑腾着,不敢置信的怒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一直以为她的失败是因为安其禄的背叛,她自信如果不是安其禄暴露了自己,她和井锦缨两人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她既是在天牢里她也是如此自傲的认为着。 然而现在,对方却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从一开始,自己的所有作为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场可笑的好戏,对方从一开始就洞若观火,而自己,就像一个戏子一样,演着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好戏? 井燕婉眼眶里流下了红色的泪,在她脏污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淡红色痕迹。 小土诧异的挑了挑眉毛,没有想到井燕婉竟然激动到这种程度,随即,她又满不在乎的眨了眨眼睛,索性她来本来就是为了刺激刺激这人,现在对方这种状况恰好达到了自己预期的目的。 她手指勾了勾胸前的头发,侧着脑袋想了一下,既然对方受到的刺激已经够了,那她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于是她甩了甩头发,潇洒的转身走人。 井燕婉声嘶力竭在后面嘶吼道:“井锦缨!你给我站住!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井锦缨!你站住!你让我死个明白!井锦缨!井锦缨!” 小土一出来就对上廖静的目光,廖静意有所指的扬了扬下巴,问道:“她怎么了?” “她”说的是里面的井燕婉,她这会儿那疯了一样的吼声在外面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土满不在乎道:“还能怎么?不就是受了点刺激,有点怀疑人生了而已。” 廖静嘴角一抽:“你说了什么?” 小土摸了摸下巴,笑的贼兮兮的:“不过是告诉她她的一切设计在我眼里就是个笑话而已。” “她看起来似乎很不甘心?” 小土冷笑一声:“呵~她想死个明白,我却偏不告诉她,她自然会不甘心。” 廖静瞅了她两眼,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跟着她亦步亦趋的回了宫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欲将心事付瑶琴(廖静番外) 当看着尚且年轻的女帝陛下带着安详的笑意闭上了眼睛的时候,廖静心里是有一瞬间的茫然的。 十五年,她跟在井锦缨身边已经十五年了。明明自己就比她大了足足九岁,可是她还是走在了自己前面。 廖静伸手撩了撩自己的的头发,她的头发还依旧没有一个白的,可是躺在床上的人鬓边却已经染上了白霜。 廖静知道,这是因为七年前她中的剧毒所致。 那时候,她虽然替女帝解了毒,可是终归也伤了身体。 耳边恍惚有压抑的哭声传来,廖静转了转眼珠子,面容冷凝的看向跪在一旁哭的毫无形象的井夕颜,开口问道:“你哭什么?” 她的嗓子有点疼,发出的声音嘶哑的有些难听,可是她并没有在意,只是直愣愣的盯着井夕颜问道:“你哭什么?” 井夕颜被她可怕的眼神吓住了,然而终归是女帝竭尽全力培养的接班人,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垂了垂眼睛说出一个事实:“廖将军节哀,母皇……已经殁了。” 廖静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那个躺在空床上面色安详的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的人身上,最终,她只是苦笑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到底是谁呢…… 就这么走了……我要,去哪里找你呢,我的陛下。 井夕颜被她那平静的目光惊的有些毛骨悚然,她皱着眉头道:“母皇临走前……” 她还没有说完,廖静便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低沉的道:“既然她已经死了,我也还离开了。” 井夕颜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廖静伸手将井锦缨放在枕头边玉佩塞进怀里,一转眼,人就已经消失在了戒备森严的深宫之中。 井夕颜目光一凝,猛然响起井锦缨临死前的吩咐,那自然垂在两侧的手动了动,终归是没有扬起来。 廖静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街上四处都挂着白幡,连行人也神色匆匆,面带悲伤。 廖静只觉得这满目的白色真是看的她刺眼的很,手指微微动了动,瞳仁渐渐的泛起了红色。她手紧紧的握了起来,待感觉到手中坚硬的触感,她才回神,手心那一枚玉佩早就被她的体温暖的温热,恰巧也唤回了她的神志。 压下那突然出现的冲动,再抬头,廖静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地方。 眼前的山谷依旧是原来的样子,然而里面却早已经空无一人。 廖静缓缓的坐在了小溪旁的一颗大石上,心思渐渐的放空了起来。 她是被师傅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时候自己原本的家里被一场大火烧的一干二净——包括她那温柔的君父和严肃的母亲。 一夜之间成为了孤儿,廖静表现的十分平静。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安静的跟着师傅回了山谷。 师傅对于她的状况十分担心,可是她却没有丝毫感觉,她还记得当时师傅目光忧虑的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后来,十四岁的时候,年轻气盛的她执意要出去闯荡江湖,师傅很是为难但又拗不过她,只能放她出去。 她在江湖上游历了两年,果真是闯出了一个名堂,但也得罪了更多人。 于是,在她十六岁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她的一个不知名的仇家写的,里面是师傅和几个师兄弟的血写成的血书,要求她孤身一人来到山谷。 她应约去了,然后,亲手将师兄弟杀的一干二净,目睹这一场景的师傅将她逐出了师门。 那带着仇恨和悔意的目光到现在廖静还是能够想起来。 “你是个恶鬼!我当年就不应该带你进谷!” “你自小就无情的紧,我总以为你还小,好好教养总能学好的,只是没有想到,因为我的一时恻隐竟要赔上一山谷人的性命!”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啊,她当时也依旧很冷静。 被逐出师门了,便规规矩矩的给师傅磕了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山谷。 后悔吗? 廖静想了一下,答案还是不后悔。 如果在师兄弟和师傅中只能选择一个的话,她总是会选择师傅的——就算活下来的师傅会恨她也是一样。 这样漂泊了一段时间,因为被人追杀而慌不择路的逃命期间,她遇见了井锦缨。 井锦缨是一个足够优秀的人,只是在廖静看来,但作为一个女皇来说,她有些不够冷血。 不过没有关系,井锦缨很聪明,如果是自己的话,总有一天会把她变成最优秀的女皇——廖静有这样的自信。 因着这救命之恩,也因着一些奇怪的冲动,她留在了她的身边。 她知道,井锦缨是把她当师傅看的,当然,某些时候她也会觉得有个女皇做徒弟也不错。 只是,廖静没有想到,井锦缨会因为一个虚伪的男人而放弃了自己的宏图霸业。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给过她很多次机会,然而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井锦缨在廖静看来不可理喻的无可救药。 这样的蠢物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要留下来的理由。 于是,当那一场在廖静意料之中的刺杀来临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离开前,她最后想再去看这个她一手教大的女帝一眼,然后就发现,井锦缨她变了,变得有趣多了。 原本打算只冷眼看着井锦缨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的廖静,她遵从自己的内心再次留了下来。 廖静望着漫天飞飞扬扬的柳絮,嘴角勾起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笑意。 真是,有点遗憾呐。 她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她还不知道那个人到底从哪里来,她还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呢…… 她和她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廖静想着,那个人似乎很信任自己,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自己,可是她却又防备着自己,似乎用觉得自己会在下一刻就背叛了她。 苦恼的晃了晃脑袋,廖静想,在她心里,她是将那个人当做这辈子唯一的知音的。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真是可惜啊。 那个人,也离开了…… 眼睛微微的弯了弯,廖静仰起了头。 唔,眼睛里面莫名有点酸酸的,一定是因为有柳絮不小心擦进眼睛里了吧。 我的陛下,真是没劲儿呢,作为我廖静唯一认定的女帝,居然敢离开的这么早。 若是黄泉再相见,可一定要和你好好的算一算,这不告而别的帐呢! 第一百三十章 青春季(一) 这次醒来的时候,小土并没有立刻进入下一个世界。 好久不见朝雨,上一次觉得她有些长大了果然不是错觉,这次看起来就更加明显了。 小土眼睛微微眯了眯,朝雨道:“主人之前有说过想要一个系统,吾已经将其准备好了。” “哦?”小土有些好奇的盯着朝雨,道:“有形状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朝雨摇头道:“没有。吾将其改造成可以直接契约在精神海之中,并不需要寄生在其他物体中。” 小土眉梢挑了挑,眼中光芒微闪。 直接契约在精神海里? 那还真是…… 啧,简直让她拒绝都拒绝不了啊。 她眼睛微微转了转,嘴角勾起一个邪肆的笑意,道:“既如此,那便契约吧。” 朝雨眼神定定的看着小土的眼睛,半晌,眼皮垂了下来,脸上的笑意若有似无,她似是叹息一般道:“您是吾契约的主人,吾所做的一切定然是一心为了主人。” 小土“呵”了一声,十分平静的道:“这是自然。” 一道白色的光芒从朝雨的指尖渐渐的蔓延开来,她手指轻轻的点在了小土的眉心,小土闭上眼睛,十分清楚的感受到有一个东西驻入了自己的精神海之中。 尝试着用精神力和那个不明物体沟通起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就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您好,这里是系统,很高兴认识您,我的主人。请您为我命名。” 小土眼神闪了闪,口中道:“小雨。” “叮——命名成功。系统小雨,竭诚为您服务。” “本系统提供以下服务……” 小土几番试验,很快就搞清楚了系统的用法,神情愉悦的睁开了眼睛,朝雨还在原地等着自己,小土眼睛弯了弯,道:“谢谢你,朝雨,系统用起来很方便,我很喜欢。” 朝雨眼神柔和了起来,道:“主人喜欢就好。” …… 在幻界待了一会儿,小土很快就开始了下一次任务。 这次的任务背景用小土以往看过的小说来说就是一个青春校园偶像小说。 故事的女主角是一个温柔善良可爱漂亮谦虚努力……等一系列正面的形容词都可以用来形容的女孩子。 书中着重描写了女主角的温柔善良大方不计较——当然在小土看来这人约莫就是传说中的白莲花女主了。 作为一个白莲花,遇见了不平事拔刀相助是必须的。 于是,有一次在白莲花女主陈婉兮遇见了校园霸凌事件时,不畏强权的挺身而出,拯救了被欺凌的同学的同时,还引起的校草男主角的注意。 恼怒主角就这么互相认识,男主角被女主角那与众不同的性格所吸引,两人很快陷入了甜蜜的爱情之中。 然而男主角郑歙身为校草,在学校里自然有许多追求者,而女配何玲就是其中一个。 自家男神竟然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生在一起了,作为一个暗恋男神好几年的女配这事能忍? 这当然不能忍! 于是何玲就开始找事以及作死的旅程。 然而郑歙是一个相当霸道又负责任的人,他自从和陈婉兮在一起之后,就将她放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他将女主保护的严严实实不受一点伤害,这更激起了何玲的愤怒之情。 在欺负女主无望之后,何玲将目标放在了陈婉兮身边的人那里。 而小土这次附身的宿主,就是男女主相识那天被女主帮助的同学季攸宁。 季攸宁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她家境在这个消费普遍较高的学校里称得上是贫困,能进来这个学校纯粹是因为她学习好。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学,因此她从不放弃一丝能学习知识的机会,考进这个学校以后她更是越发的努力。 然而因为一向只专注于学习,她被同学们认为是“乡巴佬”“书呆子”。 季攸宁不欲惹事因此从来没有理会这些在她眼里无聊又不理解贫民生活疾苦的少爷小姐们。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的退让换来的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渐渐的,季攸宁越来越自闭,她一整天一整天的不发一言,只是沉默的听课,沉默的写作业,沉默的被欺负,沉默的带着伤回家,沉默的听着父母的教训。 在这样的情况下,站出来救了自己的陈婉兮在季攸宁的眼里就像是救赎一样,她将阳光开朗的陈婉兮当作了信仰。 善良的女主角陈婉兮对这个沉默的同学内心也有些怜悯,于是偶尔也会帮助她。 就因为和陈婉兮走的比较近,拿陈婉兮没有办法的何玲就拿季攸宁开刀了。 日复一日的欺凌,日复一日的沉默。 季攸宁得了抑郁症。 在高三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季攸宁在家里自杀未遂。 这时候,她的父母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在了解了她在学校的遭遇自己自杀的原因之后,母亲觉得很内疚,于是让她休学了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里母亲对她一直很好,这让季攸宁觉得很是幸福,然而在某一天无意间父母讲话的时候,季攸宁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结成冰了。 “人家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她?肯定是她先招惹的人家!” “她如果好好学习的话,人家没事能来招惹她?” “不好好学习就知道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干!” “睡觉!睡觉!就知道睡觉!她以为咱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们拼死拼活的赚钱,不就是为了供她好好上学么?她倒好,说什么得了抑郁症,不能去学校。嗤,我看她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毛病,就是矫情!” …… 父母冰冷而无情的话就像一把把利剑一样狠狠地刺进了季攸宁的心里。 她以为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家里就是她最温暖的港湾。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她心中的港湾却无情的将她推向了更加绝望的深渊。 受到打击的季攸宁当时就崩溃的从家里跑了出去,然后在马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死亡,是不幸,也是解脱。 季攸宁不明白,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同学们都要欺负她?明明不是她的错,父母却为什么都不理解她? 明明……她只是想好好学习,让自己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而已,为什么这样简单的希望都不能被实现? 就算是橡皮人,在绝望的不能再绝望的时候,也是会觉得愤怒的呀!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青春季(二) 小土刚一进入任务,就感觉到一阵疼痛在周身浮现,她蜷着身子吸了一口冷气,眼睛一眯,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正要起身时,一个清脆又愤怒的声音为不远处响起:“呀!你们在做什么?!太过分了!” 声音响起之后,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瞬间停了下来,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响了起来:“哟,这不是陈家大小姐么。” 小土眯着眼睛看了过去,一个宛如出水芙蓉的少女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婷婷而立,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生气与不忍。 自己周围围着三个男生,两个女生,还有一个将校服外套系在腰间的男生正倚着墙站着,嘴里还叼着一根烟,看方位应该就是刚刚说话的男生了。 小土眼中凶光一闪,将这几人的样子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心底。 陈婉兮一双美目怒睁着,眼睛里泛着的盈盈水光,因为气愤她的胸脯一耸一耸的,那波涛汹涌看的李昊不自觉有些脸红的转移了视线。 他轻咳了一声调笑道:“陈小姐还真是心善啊。” 陈婉兮快步走过去将蜷成一团的小土护在身后,口中十分义正言辞的道:“身为一个学生,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同学?真是太过分了!你们再这样我就要告诉老师了!还有,吸烟有害健康,对身体很不好的,你这样做是错的你知道吗?” 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李昊眸光闪了闪,将手中的烟掐灭了似笑非笑道:“既然陈小姐说话了,我李昊一向都很给美人面子。这样吧,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放过这个书呆子。” 陈婉兮听到李昊的话,脸上一呆,随即涌上了一抹迷人的红晕,因为生气越发显得亮闪闪的眼睛在阳光下格外的吸引人的视线。 她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可以这样?我们都还是学生,我怎么可以做你女朋友!” 她缓了过来,又语重心长的道:“学生的职责就是好好学习,你这样又是聚众闹事,又是欺负同学,又吸烟的,还……还想谈恋爱,你这样,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小土听着两个腻腻歪歪的扯来扯去,身上被打的地方越发的不舒服,又不能当着一堆人的面用妖力调理身体,当下心情就不好了。 且不说她多少年都没有被人伤过了。就说你正义的女主角,考不到自己已经身受重伤了,还和一个混混扯什么扯。 她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悄无声息的就想去校医院给自己弄点药或者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疗伤。 然而她刚走几步,和李昊吵得专心的陈婉兮似乎是才发现了她狼狈的样子,担心的跑过来拉住她的胳膊:“这位同学,你没事吧?” 她拉着自己的手恰好握在了被打伤的部位,虽然这些伤对小土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她现在也不打算忍,于是她扬手将胳膊挥开,神色不悦的看了陈婉兮一眼就准备再次离开。 陈婉兮好心帮忙却被无情打击了,她也不生气,只是脸上不自觉的带了一些委屈,声音弱弱的道:“我,我只是担心你。” 李昊看见刚刚和自己对峙的愤怒小野猫委屈的样子,顿时就不高兴了,他脸色不善的盯着小土道:“陈小姐好心好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敢出言不逊?莫不是挨揍还没挨够?” 小土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什么叫“出言不逊”?她倒是有说过话? 心里知道这是被女主善良的主角光环折服的路人甲,小土也不打算现在就和他计较,只漠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李昊被她毫无感情的目光一扫,顿时只觉得一股凉气泛了上来,皱着眉头狐疑的在周围观察了一下,便不再在意了。 陈婉兮欲言又止的看着小土跌跌撞撞远去的身影,眸光中又是怜悯又是委屈,看的李昊莫名心疼的忍不住上前安慰了起来,自然是被女主拉着进行了一番素质教育。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原本打算站出来的身影脚步犹疑了一下,却跟着往校医院的小土的步子去了。 小土面无表情的任由校医往自己身上抹药,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校医唠唠叨叨的表示学生不要打群架之类的话。 温柔的女医生絮絮叨叨了许久,看着眼前人神情毫无波动的样子,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女孩不是第一次满身是伤的来到这里了,每一次都是一言不发的任由自己将伤处处理了就又默默地离开。 她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每次问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看着她眉目间透出来的道倔强与坚强,让她不自觉的就觉得心酸的不行。 小土见校医已经将自己的伤处处理好了,垂着眼睛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校医一呆,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这可是这么久以来这女孩第一次向自己说谢谢呢! 她傻兮兮的笑着“哎”了一声,忍不住摸着她的头发再次叮嘱道:“明天记得再来,你这伤还要再换几次药呢。” 小土沉默着点了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出乎意料的,男主大人竟然就在门口站着?他不是这时候应该是在和女主进行第一次会面然后对女主善良勇敢的性子表示欣赏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她目不斜视的与男主大人擦肩而过,隐约听见校医惊讶的声音熟稔的问道:“哟?你怎么过来了?不舒服吗?” 心底疑惑了一瞬间,然而小土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成为了季攸宁,那她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当然期间可以十分顺手让该死的人去死就可以了。 小土很快的将自己这个世界的人生做了规划,然后绑着满身的绷带在一众同班同学习以为常的注视着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季攸宁是个学霸,在她没有得抑郁症之前,她一心认为只有学习是自己唯一的出路,因此每次既是被人打的浑身是伤,她也会坚强的回教室上课,久而久之,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就已经习惯了这个学霸隔三差五身上带伤的情景。 小土坐下不久,很快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她眼睛闪了闪,从季攸宁的书包里摸出了课本认真的听起课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青春季(三) 一下午上课时间很快就就过去了,每次下课小土的前座都转过来欲言又止的想要说些什么,小土就在她开口之前抢先一步趴在了桌子上,一下午倒是就这么相安无事。 一放学,教室里的众人都迫不及待的三三两两离开了教师,小土却依旧趴在桌子上,等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才坐起身子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自己的桌子。 原主因为自闭,所以在班级里也没有什么能说的上话的人,每次放学也都是等别人走完了才走的,因此小土特意留下来的举动并没有人在意。 然而今天,同样走的特别晚的,除了小土,还有美丽漂亮的女主角陈婉兮。 见教师里就剩了那个人和自己,陈婉兮咬了咬嘴唇,犹疑着走了过来站在小土面前,小土仿佛没有看见似的垂着眼睛,略长的刘海儿将她脸上的表情遮挡的严严实实。 好半晌,见小土收拾完毕准备走时,陈婉兮叫住了她:“季攸宁同学?” 小土动作只停顿了一瞬间,就继续背着书包往出走。 陈婉兮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了小土的胳膊。 小土胳膊一颤,冰冷的目光对上了陈婉兮关切的眼神。 陈婉兮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放开了手道:“季,季攸宁,我有话要说。” 小土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冷飕飕毫无感情的目光直看的对方忍不住额头开始冒汗了她才移开视线,将书包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陈婉兮有些畏缩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何觉得眼前这个季攸宁似乎和自己印象里的人有些不一样,压下内心莫名涌出的不适感觉,她声音温柔的道:“季攸宁同学,今天中午我看到你被……你应该去校医院看看才是。” 小土嘴角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嘲讽的笑意。 知道我受伤了还那么用力的抓着我的胳膊? 呵,怎么早不见你过来,非得等到放学了大家都走光了才来施舍你那可笑的同情心? 说到底就算口中说的无所畏惧,陈婉兮也是惧怕着那些混混们的报复的吧? 亦或者是她其实打心底里就觉得自己帮助季攸宁是在施舍,她也是觉得光明正大的关心季攸宁这个被叫做怪胎并且被同学们所排斥无视的人是丢脸的吧? 小土垂了垂眼睛,眼中神色莫名。 她知道一会儿女主送自己去校医院的途中会和同样去校医院的男主偶遇,然后恰巧围观了中午女主挺身而出的英勇身姿的男主旁敲侧击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心中对女主更加欣赏,然后会以“友爱同学”的名字和女主交换电话号码,两人约定一同照顾这个被欺负了的可怜同学。 这其中季攸宁的作用就是让男女主有了光明正大的互相接触了解的理由。 当然,等男女主陷入爱河之后,季攸宁这个牵线搭桥的月老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看着季攸宁嘲讽的表情,陈婉兮心中也有了些不舒服,可是她的善良让她压下了心中的不悦,强调似的坚持道:“我们是同学,我不能这么放任你受着伤继续上课。” 小土嘴角一勾,反手将书包往肩膀上一甩,眼神变得危险又邪恶,她往前踏了一步靠近陈婉兮,看着她恐惧的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越发恶劣的笑了起来。 然后她收了笑意,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抬脚往门外走去,陈婉兮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胸口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怎,怎么可能? 那个一向除了出成绩的那天之外就毫无存在感的季攸宁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那眼神中透出的压迫感甚至比她随着身为总裁的爸爸和别人谈判时的感觉还强烈。 陈婉兮喉咙滚动了一下,直到外面不知是谁大声叫着谁的名字她才惊醒了过来。 抓着桌角的手紧了紧又松开,陈婉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教室明天再带季攸宁去校医院的时候,却一转身就发现那个原本她以为已经走了的人正站在门口。 黄昏的阳光从门口撒了进来,在站在那里的人身上投下了光影交错的阴影,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漠让季攸宁觉得无比忌惮。 然而作为善良的女主角,她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面带惊喜的小步跑了过去,道:“季攸宁,你没有呀?太好了,我们去校医院好吗?” 小土没有说话,陈婉兮就当她默认了,满意的想伸手拉住对方的手却被对方闪开了,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好吧,我不碰你,那你一定要跟着我哦。” 说着就率先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向着校医院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陈婉兮时不时的回头看上一眼确定季攸宁是否还跟在自己身后,见她还在便会弯着嘴角送给她一个无比温暖的带着安抚的笑容。 小土手中提着书包,微微垂着头,看似漫不经心的迈着步子,然而却很精准把自己和陈婉兮的距离卡在了不多不少恰好三米。 三米对季攸宁来说是一个很安全的距离,和别人保持三米是季攸宁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当然,原剧情里被女主救了之后季攸宁就恨不能每时每刻黏在女主身上,哪里还记得什么安全距离。 不出所料,在走到一半路的时候,一身休闲装备的男主登场了。 季攸宁远远的就看见了走在自己前面的郑歙,脸上不自觉的出现了一抹绯红又很快消散下去,她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 小土眉毛挑了挑,也跟着加快了脚步。两人和郑歙之间的距离很快就缩短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郑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并准备妖怪路边让一让,待看清身后的两个人影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的放慢了速度。 和心目中的男神距离如此之近,陈婉兮一时激动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混乱的心跳。 她下意识摆出了自己最美好的微笑,竭力让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显得优雅而矜持。 和郑歙擦身而过的时候,陈婉兮朝着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意,便假装毫不在意的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郑歙却出乎意料的出口叫住了她。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青春季(四) “等一下。” 陈婉兮心跳加速了一瞬间,然后疑惑的回头看向郑歙。 此时他恰好站在了小土和陈婉兮的中间,抬着眼睛看向了前面白衣飘飘的陈婉兮。 小土默默地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的更低了些。 陈婉兮激动的脸颊绯红,口中道:“郑歙同学,你叫我?” 郑歙嘴角一勾,眼睛扫了一下身后不远处的小土,然后道:“你们是去校医院吗?” 陈婉兮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表情看起来特别可爱,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郑歙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道:“猜的。” 陈婉兮眼睛转了转,笑嘻嘻问道:“郑歙同学要去哪里?” 郑歙微微颔首:“我也去校医院,恰好顺路。” 陈婉兮眉毛一皱,关心的眼神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最后落在了他有些苍白的脸上道:“郑歙同学哪里不舒服吗?” 郑歙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去校医院找个人。不知道同学叫什么名字?” 陈婉兮小步跟上了他,羞涩道:“我叫陈婉兮。” 郑歙“哦”了一声,看向后面不远处的小土,道:“那这位同学呢?” 小土垂着头跟没有听到一样,郑歙停下了步子,似乎是非得要小土回答一样。 陈婉兮也停了下来,无措的看了看眉目间极其冷淡的郑歙,又反身看了看垂着头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周身气息十分阴郁的季攸宁,一时之间咬着嘴唇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三个人就这么在原地对峙了起来,初春的清风卷起漫天的柳絮,洋洋洒洒的漫天飞舞,刚发出嫩芽的柳树下三个青葱的少年少女相对站着,这场景远远看着莫名的偶像剧。 好半晌,陈婉兮伸手想拉郑歙的衣袖却被对方闪开,有些不适的手指绕着胸前的头发道:“郑歙同学,她叫季攸宁,她一向不喜欢说话……” 她解释的话还没说完,郑歙盯着小土道:“你就是季攸宁?” 小土依旧没说话,陈婉兮皱了皱眉头,看着郑歙对季攸宁有些关注的样子莫名感觉很不舒服,她顿了顿,试探道:“郑歙同学认识季攸宁?” 郑歙此时恢复了正常,返身又继续向着校医院的方向走去,口中漫不经心的道:“不认识,听过而已。” 陈婉兮怔了一下,心中了然。 季攸宁虽然一向不说话又没有存在感,但是每次考试第一名必然就是她,因此大家对这个人不熟悉,但是对季攸宁这个名字却是熟悉的很。 当然,值得一提的是,万年第二名就是身为男主角的郑歙同学——后来季攸宁休学之后第一名就变成了他。 得知郑歙并没有对季攸宁有什么特别关注的意思,陈婉兮脸上重新挂上甜美的笑意,一蹦一跳的跟在了郑歙身后,小嘴里叽叽喳喳的不断的问着问题,虽然说个不停,但是配着她清脆的嗓音听起来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郑歙漫不经心的有一搭没一搭和陈婉兮说着话,眼睛却不着痕迹的不停瞥向身后的小土。 小土感受到不时地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眼睛里光芒闪了闪,心里虽然觉得莫名却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只是跟在两个男女主身后不发一言。 不多时,三个人先后到了校医院,校医院里依旧只有小土中午见过的那个校医。 那校医看见小土笑的眉开眼笑:“呀,你来换药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又只来一次就不来了,心里还有些担心呢。” 小土眼神暖了暖,隐在头发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 郑歙虽然没有确切的看见她的笑容,然而却很清晰的感受到了她变得柔和了一些的气息,嘴角也忍不住莫名的勾了起来。 校医一边熟练的给小土露在外面的伤口上上着药,一边以一种熟稔的态度向郑歙道:“你怎么又来了?” 郑歙一进来就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了,手撑着下巴打量着校医院的摆设,余光却一直落在小土身上,听到校医的问话回到:“我过来拿一件东西。” 校医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随意问了一些话,同时手上干净利落的很快给小土的伤处换了一次药。 陈婉兮尴尬的看着和校医相谈甚欢的郑歙,又瞅了瞅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季攸宁一眼,觉得插不上话又帮不上忙的自己站在这里实在是碍眼的很。 幸好,校医的动作比较快,陈婉兮也终于拜托了刚刚那种尴尬无言的境地,见小土站了起来她笑着走上前去道:“好了吗?感觉怎么样?” 小土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陈婉兮却笑的更加灿烂了,道:“那太好了。让我送你回去好吗?” 小土不可置否的没有做出回应,自顾自的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向着校医点了点头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陈婉兮朝着校医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姐姐你不要生气啊,季攸宁她性子内向,不是故意这么没礼貌的。” 校医纤细清秀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口中不冷不热道:“攸宁来我这里很多次了,我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 言外之意便是用不着你多话。 陈婉兮又一次尴尬了,她勉强的笑了一下道:“啊,我只是担心校医姐姐你误会了,既然姐姐没有误会,那我就先送季攸宁回去了,再见。” 她说完朝着校医点头示意了一下又朝着郑歙笑了一下,侧着头告别道:“郑歙同学,再见。” 郑歙“嗯”了一声,也说了声“再见”,便低下头安静的玩起了手机,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一个婷婷而立的少女正欲言又止的盯着他。 见郑歙什么反应都没有,陈婉兮咬了咬嘴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特别的无辜又茫然失措,这一副表情若是让班级里那些护花使者看见了,肯定是要心疼的上去安慰一下的。 然而可惜的是,这里唯二的观众,一个是长相比她更为美艳的制服女校医,另一个却是见惯了美人司空见惯的少年。 面对这两个不解风情的观众,陈婉兮只好恨恨的咬了咬牙,匆匆到了别便追着早就离开的季攸宁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青春季(五) 小土背着书包安安静静低着头向着季攸宁的家里走去,也不管跟在身后不远处小跑着吃力的跟着自己的陈婉兮。 陈婉兮原本隔着几步远跟在小土身后,然而这会儿恰巧是放学下班时间段,路上的人比较多,她又是属于那种娇小玲珑小鸟依人式的身高,跟着小土净身高一米六八的大长腿本来就有些吃力,于是某个拐角人一多,一个错眼,就将小土跟丢了。 发现自己再抬眼是已经找不见季攸宁的身影了,陈婉兮有些懊恼的跺了跺脚,皱着鼻子仔细瞅了好一会儿,确定确实是将人跟丢了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嘟着嘴巴回家去了。 于是,理所当然的,她错过了送季攸宁回来之后在路上和男主郑歙的第三次会面。 这厢小土甩掉在她眼里热心的有些烦人有些女主大人,然后慢悠悠的甩着书包走着,心里在很严肃的思考着明天去学校要不要找机会将欺负过季攸宁的混混们修理修理。 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小土十几分钟就回到了季攸宁的家里。 甫一推门,一个烟灰缸就冲着她的脸摔了上来。 小土眼里闪过一道寒光,眯着眼睛朝坐在沙发上的季家爸爸看去。 季家爸爸一脸的蕴怒,瞪着眼睛十分不悦的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迟?!放学不赶紧回来又去哪里混了!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就是这么一天在学校里回报我的?一天到晚除了吃你还能干什么?!我就是养条狗都比你有用!” 小土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就被季家爸爸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给骂的懵逼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跳脚的季家爸爸,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说话这么粗暴是亲生父母没关系? 她脑子里略一回忆,便知道这种事情是时常发生在季家的——没看季家妈妈在厨房里做着饭连眼神都没往这边分一点。 小土手指动了动。 以往的季攸宁面对这种场景只是默默地低头不说话,任由季家爸爸怒骂一顿,等他消气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而对于小土来说,就算是亲生父亲,这样的态度也依旧是让她有些承受无能。 只是这人毕竟是季攸宁的父亲,她也不能做出什么太过过分的事情,于是她无视了将桌上的东西摔得七零八落的季家爸爸,面无表情的拎着书包回了自己房间将门反锁了。 对于一向乖顺的女儿突如其来的忤逆举动,季家爸爸先是一愣,反应过来顿时大怒,“腾”的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季攸宁房间门口一脚踹上了门。 “季攸宁!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你个*@##?@……长大了敢给我摔门了?你有本事今天的门你别开!你要是敢出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只是小土一进去就在门上施了一个加固和隔音的结界,因此对于季家爸爸的举动她虽然按照季攸宁记忆里的得出的经验有些猜测,然而既然已经影响不到她那她就毫不关心。 季家爸爸一边踹着门,一边用极其粗鄙的话骂着,听到动静的季家妈妈终于从厨房里出来了,季家爸爸见触怒了自己的女儿躲在房间里不出声,瞬间将怒火转移到了季家妈妈身上。 “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有本事了居然敢给我摔门了!” 季家妈妈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就骂自己,也不甘落后的骂了回去。 “什么叫我生的好女儿?感情这丧门星不是你生的?!也不知道是跟着谁,一天到晚板着个脸是谁欠了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家怎么虐待她的呢!迟早跟个死人一样,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听了季家妈妈火上浇油的话季家爸爸越发的怒火中烧,将手边趁手的东西都摔了个稀巴烂。 季家妈妈一看,冷笑一声,返身回了厨房将自己刚做好的饭尽数倒进了垃圾桶。 两个人又是昏天黑地的一场大战,知道有邻居敲门才安分了一点。 小土回了房间变将季攸宁的课本资料都翻了出来,一本一本的往下看。 她精神力强大,很多东西便是只扫一眼就能记住,然而季攸宁是理科生,除了一些记忆性的东西像语文英语,其他物理数学之类的都是需要理解的。 所以她大略将课本看了一遍,便将资料卷子找了出来开始齐刷刷的往下做。 忙起来时间就变得特别快,小土才将数学过了一遍,放在桌上的属于季攸宁的破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土伸手将闹钟关掉,伸了个懒腰就开始收拾。 季攸宁作为一个学霸,闹钟定的相当的早,这会儿五点整天还没有亮,以往这个时间她就会爬起来在家里背一会儿书,等天亮了然后出发去学校。 小土想了一下,却是准备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她拉开自己房间的门,客厅里意料之中的一片狼藉,各种家具的残骸七零八落的摆在地上,在目前天还黑魆魆的情况下看起来格外的惨烈。 小土冷冷的笑了一声,悄无声息的跨过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向着洗手间去了。 一番洗漱,小土趴在镜子面前将季攸宁长长的刘海儿掀了起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所有带着大框眼镜/超长刘海儿/衣服邋遢/身材超胖的人都有可能是潜力股。 当这些人去掉眼镜/剪掉刘海儿/穿着讲究/减肥成功的时候,那必然不是超级大美人也会是和清秀小佳人。 季攸宁便是属于这样的类型。 她掩藏的刘海儿下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是出乎意料的桃花妖,弯弯的极漂亮,眼珠子黑的十分纯粹,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粗粗的看上一眼就有一种要沉溺进去的冲动。 这人脸色是一种病态的惨白,脸颊还带着昨日里被打出的伤——小土并没有用妖力将这些伤口消去,而是特意留了下来,毕竟昨天男女主和那位校医都见过自己伤口的样子,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惨白的脸色,黑的渗人的眼珠,淡的几近粉色的唇色,陪着瘦削的脸颊,在卫生间这昏黄的灯光下看着,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第一百三十五章 青春季(六) 小土嘴角勾了勾,镜子里的人露出一个和她的气质极其不符合的邪肆的笑,然后,她又将刘海儿恢复了原位,镜子里冷清的美人儿瞬间又变成毫无存在感的阴郁少女。 季攸宁喜欢这样低调的样子,她也恰巧喜欢背地里阴人,这种毫无存在感的特质对她来说实在是再适合不过。 她出门的时候,季家爸妈都还没有起来,天也是刚麻麻亮的样子,街上除了三三两两的车驶过,就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在扫大街。 小土到学校的时候学校大门还没有开,她思考了一下,转身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里。 在原本的剧情里,这个公园可谓是发生了许多事情——不管是男主女主的一心想通还是两人一吻定情,抑或是男配女配的疯狂摊牌,都是发生在这个小公园里的。 这个小公园虽然没有名号,但是里面的环境确实是称得上优雅的。 各处风景都比较精致,连一旁的冬青修剪的形状的都形色各异中透着一股小清新,空地上还有一些健身器材之类的东西,实在是一个很适合散心的地方。 毕竟比邻学校,学生们如果有什么在学校里不方便的事情就会来这个小公园里进行——譬如约会,又譬如打架。 小土随意找了一个椅子坐下了,便从书包里掏出课本一边看着,一边等着那个理论上来说每天都会在这个小公园晨跑锻炼身体的男二号。 这个故事里的男二号叫做江城子。 和一般故事里的男二号不一样,这位江城子同学不是那种得知喜欢的人心有所属就会因为对方的幸福而退让选择默默等待。 相反的,这人身上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丧心病狂之感。 秉持着“我不幸福你们怎么可以幸福”这种观念的江城子,在喜欢郑歙的女配阵亡之后不遗余力的给男女主添了许多堵。 这样的行为对于小土来说是喜闻乐见的,毕竟她经历的世界也不算少,对于男二号的套路也算是有一些了解,于是她有那么一丢丢想见识一下传说中不一样的男二号的想法。 果不其然,六点刚过,一个穿着短袖运动裤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公园那曲曲折折的小路上。 小土并没有抬头,精神力却密切的观察着他。 这是一个在小土眼里十分稚嫩的少年。 他的头发染成十分亮眼的浅金色,眉毛是同样的颜色,眉毛的形状十分凌厉,然而眼睛却柔和的紧,鼻子很挺,下颌的线条也极其分明,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晕——单看这副皮相真真是极好的。 小土眸光一闪,这人虽然长相不错,然而他身上最吸引人视线的却是那和普通的高中生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基本上一周在校五天都是一身肥肥大大的校服——当然男女主不在这个必须穿校服的范围内——在这种情况就显示出了一个人五官气质的重要性。 就比如男主郑歙,他的五官也是极其精致的,而且整个人一举手一投足看起来就有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矜贵感觉。 再比如女主陈婉兮,圆眼睛尖下巴,一头长发又黑又直,那发质比起一般女生都强的不是一点半点,更别说特意强调多次的女主那湿漉漉天真无辜的眼神。 这位江城子能作为男二号出场,他的气质自然也是不一般的,在小土眼里,他身上带着一种凶厉的痞气,那是一种属于骨子里的“万物皆蝼蚁”的戾气。 他后来在男女主在一起的之后做的那些事儿也足以说明了他并非善类——虽然最后意图报复社会的他还是被女主感化了然后销声匿迹。 小土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人会喜欢上女主那一朵白莲花并且还干出了一系列蠢事。 她这一惊讶,不自觉的精神力微微波动了一下,那江城子似乎有所察觉猛地如电的目光射向了这边。 小土眉梢挑了挑,朝着他露出一个笑意,然后没事人一样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江城子皱着眉头冷冷的看向坐在长椅上的那个女生。 原本就宽松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尤其的肥大,长长的头发一部分在后面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剩下的刘海儿却长的足以将她脸上的表情挡得严严实实——他对她有些印象。 这是他们这一级性格阴沉到可怕的学霸——这是江城子对于季攸宁唯一的印象。 班里的人都说她心理有问题,并且和校外的混混们有些来往——江城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对着这里的“来往”自然是一清二楚,然而他也从来没有管过,毕竟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刚刚对方透过头发显现出来的那个笑容,可和平时的她迥然不同。 啧,看来这个学校里除了陈婉兮,还有一个有趣的人嘛。 江城子一边想着,脚步却一直都没有停的沿着石板路离小土越来越近。 就在小土以为他会无视自己直接跑过的时候,江城子停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旁若无人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将小土旁边的那一块椅子擦了擦,就这么坐了下来。 小土嘴角一抽,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中二少年竟然还这么讲究,并且这年头还带着手帕的人简直凤毛麟角了好嘛。 她斜着眼睛看了江城子一眼,往旁边挪了挪。江城子眼睛一眯,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问道:“季攸宁?” 小土假装没有听到,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江城子见她不说话竟然也不生气,安静的坐在小土旁边将目光落在了小土脸上,小土对于对方宛如实质的目光熟视无睹,镇定自若的一页一页往下看。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小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微微侧目看了江城子一眼,低下头将书包一收拾背着就离开了。 江城子坐在原地没有动,待小土的身影从拐角处消失的时候,他才有些迷茫的抬起了头,怔怔的看着小土消失的方向发起呆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青春季(七) 那一天和江城子坐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似乎就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般,每天跑完步就坐在认真看书的小土旁边,也不说话,就只看着小土发呆。 小土只是好奇了一秒钟他的意图,见并没有对自己造成影响便也不放在心上。 虽然目前的季攸宁没有对女主陈婉兮好感度爆表并且在其中牵桥搭线,然而男女主还是逐渐的互相熟悉了起来。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婉兮是个抖M,小土并没有向剧情里那样黏着她,她反而似乎对小土上了心。 原本和郑歙认识了以后,陈婉兮就应该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之中不能自拔,哪里还记得这里有一个可怜的跟屁虫需要她温暖温暖。 然而现在的陈婉兮除了每天和郑歙联络感情发发花痴走走剧情,然后就一直缠着小土,一心想和这个传说中性格阴郁从不理人的大学霸成为好朋友。 若是原本的季攸宁,有人不嫌弃她那讨人嫌的性子愿意和她成为好朋友,那肯定就高兴死了。 只可惜现在是季攸宁壳子里面装的是狂霸酷炫视凡人如浮云的老妖怪,因此她各种讨好的举动都没有取得一点进展。 陈婉兮也不是什么容易放弃的人,小土对她越是冷淡,她就对这个人越是好奇,连带的,一向矜持的郑歙也对这个从来都看不清表情并且难得的不对他发花痴的女孩子产生了一点好奇。 于是,最近的学校里经常可以看见这样的场景:浑身写满“生人勿近近者死”这几个大字的穿着校服的女生顶着一身阴森森的气息走着,身后娇小可爱的少女一身或白或粉连衣裙艰难的跌跌撞撞的跟着,传说中的校级男神郑歙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随后。 就这么过了几天,原本毫无存在感的季攸宁很快就在学校里出名了。 “那是谁?男神和陈大小姐居然每天都跟着她?” “那就是每次考试的第一名季攸宁!” “季攸宁?这就是季攸宁?但是他们跟着她干什么?” “不知道啊。听说是陈大小姐想关心同学然而人家并不领情。” “什么呀,不就是学习好么,竟然敢无视陈大小姐和男神?” “啧,人家学习好,当然高傲了。” “嘁,除了学习就一无是处还这么傲,迟早会摔跟头的。” “陈大小姐和男神也是真善良。” “是啊,要是我被人这么冷淡的对待早就不管了好嘛。” “就是,就是。” …… 这两日,诸如此类的对话在校园里经常发生,甚至小土自己都听说过好几次了,季攸宁前座的那个女生还十分委婉的询问了一下陈婉兮和郑歙每天跟着她到底有什么事。 小土面无表情的表示:不认识,不知道。 于是她这话不知怎么的被传了出去,就传成了:季攸宁看不起那些学习成绩没有她好的凡人,你知道她平时为什么不说话吗?因为她觉得我们都不配和她说话。 这样的流言一传出来,学校里有一大半学生对季攸宁的印象是直线下降,甚至原本对她不大了解的人听到这种话的时候都对她没了好感。 只是一件事情,有人讨厌,也会有人喜欢。 一部分学生觉得哎呀妈呀这妹子太叼了! 在这个学校里还从来没有人好这么对待男神和陈婉兮的!这么有个性的妹子必须挺啊! 说人家高傲? 高傲怎么了?人家自从一开始考试,人就没考过第二名!每次都是差几分就满分的成绩,这种智商超群的人物高傲这不是很合理么? 这么一分析,就有一部分默默地成为了高冷学霸的粉丝。 季攸宁那阴沉的性子变成了个性→这代表学霸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说的。 长的连脸都看不清的刘海儿那叫做潮流→动漫里的主角刘海儿都是要挡眼睛的不是? 渐渐的,季攸宁的经历也被人扒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这个学霸从刚进高中开始就承受着校园暴力,又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就对她有这种性格不觉得奇怪了。 尤其是在那个一向替季攸宁治伤的校医站出来表示这人每隔几天就满身是伤的来校医院包扎之后,大家对季攸宁的怜悯更是达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高度。 有好事者将季攸宁的事写成了一个故事放在了校园八一八上面。 一个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少女一心沉浸在学习之中,并且取得极其优异的成绩——这在某方面来说是一件相当励志的故事。 短短一个月之内,连老师们都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好学生到底经历了什么还能保持着这样的好成绩,校长站出来对学校里的混混做了一次处理, 班主任特意开了一次班会成立了帮助季攸宁走向外界的行动小组,致力于每天和季攸宁沟通争取让她早日摆脱校园暴力的阴影。 当然,这个行动小组是背着季攸宁成立了,老师也害怕若是被季攸宁知道了导致她那原本就封闭脆弱的小心灵受到了二次伤害。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特别行动小组里,陈婉兮和郑歙两个人也郝然在列,更让班里学生吃惊的是,那个狂霸酷炫的特长生江城子居然也主动加入了行动小组。 这一切小土并不知情——当然这只是表面上。 毕竟这事儿能闹得这么大也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 于是,当班级里的同学一个个的跑过来想要和她做朋友的时候,小土摆出一副害怕渴望又迷茫不敢置信的表情的看着他们,在迟疑了几天以后,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和他们接触起来。 那丰富的表情顿时让围观的同学们脑补出了一系列让人心疼的心理路程→ 季攸宁肯定很害怕,因为受到的欺骗太多,她已经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了,她已经不敢存在这种奢望了。 然而她打心底里却又希望自己能有朋友,于是她鼓起勇气迈出了那一步——以一种随时做好了被背叛的准备的姿态。 →以上都是围观群众的脑补。 第一百三十七章 青春季(八) 某天,当小土一大早出门按照日常的习惯坐在学校附近的小花园里看书的时候,跑完步的江城子第二次向她搭了话。 “季攸宁,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土翻书的手顿了一下,挑着眉毛抬头看向江城子。 虽然她的表情依旧遮挡在头发下,可是江城子还是从其中看出了疑问。 他眉梢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十分冷静的道:“你故意将你的经历说出去,又故意在网上发了帖子,诱导舆论,这样让学校里的大家都知道了你的存在——你究竟想做什么?” 小土将书合了起来,十分自然的伸手将眼前的头发拨在了耳后,于是江城子十分清晰的看见了她那一直掩藏在头发下的,形状十分好看的桃花眼。 因为这一段时间小土自己的调养,季攸宁的身体已经不向一开始那样瘦弱,然而因为她一向不出门,脸色还是依旧有些苍白,然而脸颊上终归是有了一点肉,唇色也是十分健康的粉伶伶的颜色,让人不自觉的就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江城子下意识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阴沉沉的人露出眼睛之后身上的气质变化的如此之大。 小土嘴角一勾,表情却淡漠至极的看向对方,道:“你很好奇?” 江城子呆了一呆,才意识到对方在问自己话,眨了眨眼睛,呆萌的表情在小土看来出乎意料的可爱:“我只是……” 他只是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有些恼怒的别开眼睛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 小土嘴角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莫名的道:“更何况,我做了什么吗?” 她的眸色渐渐的深了起来:“我只是……将事实说了出来,而已啊。” 江城子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他深深地看了小土一眼,没有再说话。 小土笑了一下,看了看时间道:“时间刚刚好。江城子同学,一会儿见。” 她说完便将东西收拾好了走向学校。 这一天学校里依旧过的十分平静。 今天是学校组织的月考,小土经历了这么多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感受考试的氛围,然而她的心理素质相当的好,卷子发下来一看试题十分简单,于是慢条斯理的将题很快答完便交了卷子。 她本就是提前交了卷子,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竟然在教学楼下遇见了女主陈婉兮。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小土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与其擦身而过,然而陈婉兮却叫住了她。 “季攸宁。” 小土停下步子,疑惑的回头看她。 这一段时间在老师组织的小组的努力之下,小土已经表现的不向原来那么冷漠,有时候遇见相熟的尤其是小组里的成员的时候,她也会礼貌性的点头打一个招呼。 因此她现在的表现不是十分亲近倒也并不生疏。 陈婉兮比她矮了一点,于是面对面站着她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季攸宁的脸,虽然看不清表情,可是她还是执着的抬着头,脸上满是倔强的看着她。 “季攸宁,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冷漠?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么?” “……” 小土很符合人设的盯着她的脸不说话。 见小土沉默,季攸宁一脸隐忍的咬着嘴唇,明亮的眼睛里已经盈起了蒙蒙的水雾,看起来十分的惹人怜惜。 小土眉毛不动声色的皱了起来。 讲道理,虽然算是认识,但是她们似乎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吧? 且不说这姑娘莫名其妙的叫住自己,现在做出这么一幅表情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怎样欺负她了呢。 陈婉兮带着哭腔道:“季攸宁,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小土:“……” 对上女主希冀的眼神,小土表示自己有些不能承受,她思考了三十秒,动作十分轻微的点了点头。 见小土点头,陈婉兮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她兴奋的上前一步,伸手就想牵起小土的手。 这次小土并没有闪躲,任由女主温温软软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眼神闪了闪,身上的气息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 陈婉兮见状,笑的更加灿烂了。 …… 自从那次月考和陈婉兮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之后,在双方的刻意之下,两个人的友谊建立的十分之快并且稳固。 没过了多久,大家都知道了冷漠至极的学霸竟然真的和陈婉兮成为好朋友。 不过一想到陈婉兮热情善良又温柔坚韧的性子,大家又都觉得如果真的有人能和季学霸成为朋友,那个人一定是百折不挠的陈婉兮了吧。 于是当某一天小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几个意图明确的混混堵住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恍然大悟夹杂着轻蔑的。 她并没有挣扎的被几人带到了一个废旧的工厂,然后在那里遇见了意料之中的女配何玲。 何玲是一个美艳又高傲的姑娘——这是小土对她的第一印象。 当然,小土是被蒙着眼睛的,然而她的精神力也不是摆设用的。 何玲十分嫌弃的看了几个人抬着小土进来然后扔在地上,从包里掏出一踏软妹币扔了过去。 几个人贪婪又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工厂,何玲又将自己的保镖遣退了出去,于是整个工厂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小土两个人。 小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何玲的动静。 就见她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走过来抬脚将小土踢了几脚。 小土做出迷迷糊糊恢复了意识的样子,惊恐的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何玲嗤笑了一声,道:“你就是陈婉兮最好的朋友?” 小土没有说话,整个人显得惊恐极了,然而她内向的性子又让她做不出求饶或者其他什么动作。 她的表现也在何玲的意料之中,毕竟目前来说季攸宁在这个学校里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即便是高傲如何玲也听说过这个学霸因为校园霸凌而内向冷漠的性子。 于是她吃吃的笑了起来,声音中蕴含的狠意与疯狂让小土都觉得心惊。 “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陈婉兮非得要和你做朋友。在阴间若是觉得不爽了,尽管去找陈婉兮算账去。” 她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顿时笑的更加的开怀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青春季(九) 小土嘴巴微微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何玲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之中,口中不停的念念叨叨。 “你说,为什么?我哪一点不如那个陈婉兮了?他就这么看不上我?” 小土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当然何玲也没想着听小土的回答。 “她陈婉兮凭什么?明明是我先和他认识的!是我先喜欢上他的!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他却一点都看不见?!” “我和他认识了八年!我喜欢了他七年!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我性子骄纵?我恶毒?呵呵~” 何玲说着,语气的恨意似乎都要渗了出来。 “他不是说最喜欢陈婉兮那善良天真的性子么?我倒是想要看看,那个贱-人究竟有多善良的!” 说到这里,何玲蹲下身子拍了拍小土的脸颊,语气轻飘飘的道:“季攸宁,你的命可就握在陈婉兮的手里了,你最好祈祷着那个贱-人能真的如你们所想的那样善良,否则——我会勉强给你留一个全尸的。”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十分明显的嘲讽以及说不出的绝望。 小土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开口问道:“值得吗?” 何玲一怔,好半晌,她咯咯的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会说话呀?怎么?你是在同情我吗?” 小土挣扎着坐了起来,蒙着布条的眼睛直直的对上何玲的脸。 “值得吗?只是一个男人而已,人生中又不是只有爱情。” 何玲咬了咬嘴唇,恶声恶气的道:“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和郑歙根本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在那个贱-人出现之前,他明明就是喜欢我的!你又……” 见何玲神情恍惚的,似乎是要开始慢慢回忆她和郑歙的相遇相识相知等过程,小土果断的开口打断她:“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句话——” 何玲被她打断,脸色变了变,咬着牙问道:“什么话?” 小土嘴角微微一弯,十分轻巧的道:“反派死于话多。” 何玲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小土被绑在身后的手十分轻松的活动几下就将绳子解了开来,复又抬手将眼睛上的布条也解开。 何玲愣怔怔的看着小土眼睛,一时之间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轻轻一声嗤笑在空旷的工厂里响起,何玲猛地回过神来,噔噔噔后退了几步,惊讶的瞪着眼睛吃吃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来——” 小土将食指竖起来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何玲恍惚了一瞬间就放声大叫起来:“来人!快进来!救命啊!” 理所当然的,被何玲遣出去的保镖并没有进来。 见何玲并没有听自己的话,小土不悦的皱起了眉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步一步的向着何玲走了过去。 她的步伐优雅又轻松,甚至让何玲产生了一种对方这是在某个舞会的红毯上的错觉。 她惊恐的往后退着,直至被地上的一块废弃的砖块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原地。 小土叹了一口气,手指在脸颊上点了点,状似十分苦恼的道:“你为什么不听话呢?真是的。” 她的表情仿佛是在说:你看,让你不听我的话,摔倒了吧? 何玲的内心此时已经被巨大的恐惧感包围了,她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明明那绳子绑的十分紧!明明保镖就在外面却听不到自己的呼救! 她抬头对上小土清澈的眼睛,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恐惧崩溃的抓起地上的石块泥土朝着小土扔了过去 “你别过来!你走开!走开啊!不要过来啊!” 小土停下了脚步,叹道:“这样可不行,明明我什么都还没有做,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她的表情疑惑又无辜,就好像她真的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害怕一样,就好像她没有故意将自己的杀气放出来一样。 何玲呆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她走过来的同时,就让人产生一种死神随时会来带走自己的错觉。 何玲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她只知道,看着对方的眼睛她就感觉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她只想后退,只想将自己藏在一个安全的,看不见这个人的地方。 小土伸出手,何玲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白了,连嘴唇都猛地一看好像泛起了青色,她哆哆嗦嗦的道:“你,你要,干,干什么!” 小土抬手将眼前垂下来的刘海儿别到了耳朵后面,一张白皙的小脸看起来乖巧又娇俏,她勾着嘴角嗔道:“这么害怕做什么?我不过是拨一下头发而已。” 何玲猛地松了一口气,再看到小土接下来的动作后又猛地将心提了起来。 只见小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匕首在手中把玩着,那闪烁着银光的刀刃在小土手中灵活的翻飞着,何玲的心也就跟着那把匕首忽上忽下着。 她咽了一口唾沫,强自镇定道:“季攸宁,你不要冲动,你这样做是犯法的你知道吗?你学习那么好,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葬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这样不划算的,真的。” 听到何玲的劝解,小土十分诧异的挑挑眉,反问道:“什么是犯法的?” 何玲见小土问得表情认真,陡然看到了生还的希望,苦口婆心的劝解了起来:“你这么做就是犯法的!你应该将刀子收回去,然后赶紧放了我,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别拿着刀子玩,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就不好了。” 看着何玲的表情,小土忽然笑了起来,眉眼一瞬间舒展了开来,看起来灿烂的宛如清晨最艳丽的朝霞。 何玲呆住了,小土猛地收了笑容,面无表情的重复道:“你说,到底绑架是犯法的还是自卫是犯法的?” 何玲狼狈的低下了头无话可说,然而只一瞬间,她就抬起头来:“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怪我?!如果不是陈婉兮!如果不是陈婉兮!!!” 她的声音凄厉的宛如啼血,那不甘的怨恨缠绕在她身上,猛地一下看起来竟然宛如厉鬼。 第一百三十九章 青春季(十) 小土若有所思的看着何玲狰狞可怕的脸,心里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原本想好好的将何玲教训一顿,替原本的季攸宁将仇报了——毕竟这何玲也算是导致季攸宁死亡的间接凶手。 然而听着她对陈婉兮的怨恨,她觉得就这么让她死了有点太便宜她了。 唔,以前可是有人类告诉过自己,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可不是死亡,要不怎么会有生不如死这个词语呢。 小土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她将匕首一收,蹲在了何玲面前对上她的视线,轻声道:“你是不是特别恨抢走了郑歙的陈婉兮?” 何玲眸光涣散中带着疯狂:“陈婉兮!陈婉兮!我恨!我恨她!!!” 小土满意的笑了起来,道:“好极了。她抢走了郑歙,你就应该这么恨她,你应该报复她,让她知道郑歙是你的。你想想,在陈婉兮没有出现的时候,郑歙是不是喜欢的是你。” 何玲痴痴的点头:“对!郑歙他喜欢的是我!” “你看,只要没有陈婉兮,郑歙喜欢的就是你。” “郑歙喜欢的——是我?” “当然了,我不是说了么,只要没有陈婉兮,郑歙一定会喜欢你的。” 小土声音压的极低,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何玲的耳边,让何玲不自觉的迷迷糊糊觉得对方说的极为正确,于是她目光渐渐的清明了起来,她肯定的咬着牙道:“对,你说的没错!只要陈婉兮消失了,郑歙一定会喜欢我的!只要陈婉兮消失了……” 小土目光里漫上了笑意,她抬手摸了摸何玲的头发道:“嗯,真乖。” 何玲忽然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盯着小土问道:“如果陈婉兮消失了郑歙还是不喜欢我呢?” 小土思考了一瞬间,十分不负责任的道:“啊不会的。当然,如果他不喜欢你的话,你就把他关起来,让他以后只能看见你一个人,时间久了,他一定就会喜欢你的。” 何玲恍然大悟的点头,脸上泛起孩童般天真的笑意,“让陈婉兮消失”,“将郑歙关起来”,这两条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成为她潜意识里自认为最深刻的想法。 小土赞许的一拍她的脑袋,何玲应声闭上了眼睛,脸上还带着势在必得的凶狠以及得偿所愿的笑意。 小土站起身来,满意的摸了摸下巴,对于这之后的事情发展她表示非常感兴趣。 不过,目前更重要的是现在她们两个的状况要怎么处理。 想起外面还有几个属于何玲的保镖,小土果断的一打响指,整个废弃工厂轰轰隆隆的摇摇欲坠。 小土提着何玲走到墙角,将何玲盖在自己身上,才摆好姿势,工厂就轰的一声塌了下来。 四处是飞扬的尘土以及断掉的钢筋水泥砖块,小土听着砖块打在何玲身上发出的沉闷的的声响,心里流了几滴鳄鱼眼泪,眼见何玲的气息越来越弱,她才意犹未尽的在何玲身上施了一个结界,然后闭上了眼睛安然的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果然是在医院里。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守在她病床跟前的不是季攸宁的父母,而是满打满算和她说话不超过十句的男二江城子。 她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睛,江城子眼睛刷的亮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淡定:“你醒了。” 小土无意识的轻哼了一声,江城子担心的抬头摸了摸她的额头,自言自语的道:“烧已经退了。” 他抬眼看了小土一眼,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土刚想抬胳膊,就被江城子按住了:“别动,你胳膊骨折了。” 小土淡定的放下了手,这是她施的一个简单的障眼法,毕竟和她一起何玲受了重伤,她却一点儿事都没有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说到何玲,小土挑着眉毛看向江城子十分自然的问道:“怎么是你?何玲怎么样了?” 她这次问话的时候并不是季攸宁以往表现出来的那种唯唯诺诺的感觉,江城子诧异了一瞬间就淡定的接受了她的改变道:“何玲受伤比你重,不过也没有大碍,但是现在还没有醒。” 小土点了点头,江城子又道:“我之前看见你被人绑架带走了。” 小土眉梢挑了起来,江城子表情有些阴沉沉的,垂着眼睛继续道:“我悄悄的跟了上去,因为工厂外面一直有人守着,我一个人不方便进去,所以打了报警电话,没想到警察还没来的时候,那个工厂就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就倒塌了。” 小土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江城子的意思,于是沉默着盯着自己的胳膊没有说话,病房里静默了好一会儿,江城子才有些别扭的道:“对不起!” 小土:“……” 为什么忽然冒出来一句对不起? 见小土一脸茫然,江城子垂着眼睛有些自责的道:“要不是因为我当时懦弱的没有进去,一定不会出这么大的意外。” 小土无意识的“啊”了一声,其实她想说就算当时江城子鼓起勇气冲进去他也进不去呀,那时候她可是为了给何玲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将整个工厂封在结界里了呢。 于是她挥了挥手,不在意的道:“嘛,没关系,反正只要没死就不算什么大事。” 见江城子还是一脸的自责与后悔,小土老妖怪的心忽然善良了一瞬间,抬起另一只健康的手摸了摸江城子桀骜不驯的毛口中安慰道:“这不怪你,你也只是一个人,再说了,按当时里面的情况,就算你进来了也只是多了一个人质而已。” 江城子依旧不能释怀自己的懦弱,小土安慰了一句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刚多说那一句也只是因为这小伙子长相比较符合她的什么,不过再多的她就没什么兴趣了。 江城子失落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心情道:“你刚醒来,我去给你买一点吃的。” 小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江城子就十分殷勤的怀着赎罪的心情去买吃的了。 第一百四十章 青春季(十一) 小土看着江城子走了出去,转着眼睛思考了一瞬间,便决定去围观一些何玲现在怎么样了。 何玲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虽然和季攸宁放在了一个病院,然而两人的病房却不在一处。 小土在医院里到处人来人往不好将山海图拿出来,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系统来着,于是使唤着系统小雨将何玲的地方标记了出来,沿着标记找到了何玲所在的病房。 她过去的时候病房里并没有其他人,何玲还没有醒来,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齐耳的短发有些凌乱的黏在了脸颊上,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小土嘴角一勾,坐在了病床旁,伸手将何玲脸上的头发拂到了她的耳后。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旁边,何玲悠悠的转醒了。她目光茫然的落在了小土脸上,小土一脸关切的轻声道:“你醒了,何玲。” 何玲瞳孔猛地一缩,似是非常恐惧,然而她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恐惧,于是她不自觉的皱着眉头道:“季攸宁?” 小土温柔的点了点头:“是我,谢谢你救了我。” 何玲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疑惑道:“我救了你?” 小土笑道:“是呀,你忘记了吗?当时工厂要塌了,你将我护在了后面,多亏了你我才能活下来。” 何玲恍惚一回忆,果然是她将季攸宁护在了身下。她复又想起了自己将她绑来的意图,再看着对方感激的眼睛,何玲顿时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太过分了。 她和陈婉兮那个贱-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将这么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呢? 何玲下意识的这么想着,也不纠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的将季攸宁护起来,只以为自己当时忽然后悔了。 两个人正说着,何玲的家人回来了,见何玲醒来,惊喜的扑过去将何玲搂在怀里哭天喊地起来。 小土默默地退到了角落里。 何玲死里逃生见到了母亲,心里也很是激动,搂着自家母亲放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不大熟悉的同班同学季攸宁,有些尴尬的拍着母亲的背安慰着。 “妈,你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好了好了,别哭了。” 何玲母亲也算是一个女强人,情绪只失控了一会儿就恢复了过来,很快就察觉到了站在一边的小土,她挑剔的眼神落在了小土身上:“你就是和我们玲玲一起在工厂里的同学?” 何玲有些尴尬又内疚的扯了扯母亲的衣服介绍道:“妈,这是季攸宁,是我们年纪第一,超级大学霸。” 听到季攸宁是全级第一,何玲妈妈眼神缓了一些,然而还是非常凌厉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和我们玲玲在那个废弃工厂?” 何玲想起自己是绑架了季攸宁到那里的,虽然季攸宁看起来不像是多话的人可是她还是抢先道:“不怪季攸宁的事,是我自己去那里的。” 何玲母亲目光更冷了,她还没见过自家女儿对一个同学这么维护的。 她眯着眼睛看向何玲道:“你自己去的?你去那里做什么?” 何玲一时语塞,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不可能告诉自家母亲她为了一个男生想报复她女朋友就将那女生最好的朋友抓过来想威胁那女生——这其中曲折的逻辑关系她现在想一想竟然也觉得有些懵逼。 何玲母亲看见自家宝贝女儿慌乱的神情,一时之间也不忍心再逼迫,大不了自己一会儿遣人调查一下就是了。 这么一想,她态度也软和了下来,将刚刚带过来的汤点食物拿了出来道:“你睡了这么长时间,肯定饿了吧,来吃一点吧,都是你爱吃的。” 她利落的将东西摆在了桌子上,又招呼着小土过来:“季攸宁同学也过来吃一点吧。” 小土羞涩的笑了笑道:“不用了,谢谢阿姨。我就是过来看看何玲,既然她没事那我就走了。何玲再见,阿姨再见。” 何玲目前还想再说些什么,小土却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待走到了拐角,确定何玲的病房看不见这里她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她去看何玲只是为了确定一下自己当时给她下的暗示效果如何,目前看来一切发展的很是和谐,如果顺利一点的话,都不用自己再出手,何玲应该就能将陈婉兮搞死还顺带再给男主郑歙所在的郑家带来一大堆麻烦。 小土满意的摸着下巴,晃晃悠悠的向着自己病房的方向去了。 还没回去,就被江城子堵在了半路上。 江城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小土,道:“你才醒过来,乱跑什么?万一再出了问题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一回来没有见到你心里有多担心的,我……” 听着江城子的念念叨叨,小土果断打断了他:“抱歉,我只是去看何玲了,都在医院里,很短的路程而已,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江城子听到何玲的名字,眸光闪了闪,欲言又止的看着小土,最终沉默着将她扶到病房。 小土看着江城子的表现,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她吃完饭,叫住想要离开的江城子直截了当的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江城子眼睛一眯,下意识否认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土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江城子被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不自觉有些慌乱。 见到他的表现,小土垂着眼睛嗤笑了一声,脸上带着淡淡的失望,闭着眼轻声道:“我有些累了。” 江城子心里一慌,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眼见着小土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自己,纠结一会儿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病房。 江城子确实知道些什么。 他一向不大爱学习,反正自己是体育特长生,就算文化课成绩地一点也没什么影响,所以旷课什么的对他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 那天他一如既往的旷课在学校小花园里的一颗大树下昏昏欲睡的玩着手机,却不小心看见了何玲有些躲躲藏藏的身影。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春季(十二) 江城子对何玲这个大小姐也是有些了解的。 怎么说呢,学校里长相稍微有些好看的,和郑歙说过话的女生似乎都会被她教训一顿。 见她这副样子,江城子下意识的就猜到了这位大小姐可能又要教训别人了。 回想了一下学校里最近和郑歙走的近的,就只有那位出了名的善良天真的陈婉兮。 因为陈婉兮曾经帮过自己一个忙,因此他对陈婉兮也算是关注,于是考虑了一下便跟在了何玲的后面。 他没能离得太近,只是听到了何玲趾高气扬的对着几个小混混说是要将谁带到城西那里的一个废弃工厂去。 他原本以为何玲想教训的是陈婉兮,因此也没有太过担心。 毕竟学校里的人都知道郑歙将那陈婉兮护的跟眼珠子似的,他想着何玲就算是想做些什么也不大容易,也就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 结果当天下午他一如既往的悄悄跟在季攸宁身后的时候,就看见了那几个眼熟的小混混将季攸宁带走了。 他心里当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也没敢确定,就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一见到那个废弃工厂江城子就知道何玲想要教训的对象并不是陈婉兮而是季攸宁了。 想了好半天也没有理解何玲为什么要对季攸宁出手,然而对何玲的手段很是了解的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起那个在他眼里有些神秘的女生了。 他在工厂外面徘徊了一段时间,对季攸宁的担心还是压倒了对何家报复的担心,他这才果断的拨打了报警电话。 …… 小土虽然不知道江城子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她一向不怎么在意,她现在考虑的事情是她目前应该处于骨折的状态,要怎么参加一周后的校内月考。 她思考了没一会儿,季攸宁的父母就来了。 季家妈妈一进来眼泪就出来了,季家爸爸却开始数落。 “你怎么搞的?放学为什么不回家?跑去那个破工厂干什么?又和谁鬼混去了? 你知不知道你作为一个学生的责任是什么?你要是不能好好学习的就别念书了,也省了我每年给你交的那么多学费! ……” 季家爸爸一开口就是喋喋不休的嫌弃,这些话在季攸宁的记忆中感觉十分熟悉,每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季家爸爸都能将这一大串话换汤不换药的说出来,最后再做出一个“不学习就去死”的总结性语句来。 听到季家爸爸的话,季家妈妈似乎也是觉得过分了,瞪了季爸爸一眼道:“你少说两句。” 复又看向小土道:“你爸说话虽然难听,不过他也说的没错。你放学不赶紧回来在外面瞎晃悠什么?要早点回来也不会有这么一趟事了。” 季家爸爸一听,更加来劲儿的骂骂咧咧道:“就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趟花了多少钱?!长这么大一毛钱都往家里拿过,还整天惹事生非,现在还要住院,不就是骨折了么,在家里不能休养吗?非得住什么院!” 季家爸爸一进来开口的一瞬间,小土脸上的表情就不好了,听到季家妈妈阻拦,她还以为季家妈妈还算有点人性,却没想到她也说出了那么一番话,这让小土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听到季家爸爸说的关于钱的事情,她再也忍不住的开口反驳道:“什么叫我从来没有往家里拿一分钱?!我上学的学费有多少?!我日常的花销有多少? 自从上了五年级,我每年的学费都是免费的!上了这个高中以后,学费全面,每年还有一万二的奖学金,这还不算我参加的各种竞赛得到的奖金!我花你们什么钱了? 上学不要钱,那些奖学金助学金奖金我动一分钱了吗?就算将这些折成我的生活费以及各项花销那也大大的剩余了!” 季家爸爸没有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女儿竟然还反驳自己,还特么说的十分有道理,顿时就恼羞成怒的觉得自己脸面挂不住了,将桌子拍的砰砰直响,脸色涨的通红,眼睛瞪的圆圆的看起来竟像是气怒的想要将小土打上一顿的样子。 正在这时,一个护士打开门不悦的道:“这是在医院里!请保持安静!有什么话请到外面去说好吗?” 季家爸爸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却好面子的紧,不想在故事面前表现的粗鲁不堪,于是只能放下手狠狠地瞪着小土。 小土毫不畏惧的冷笑着和他对视,那脸上带着的嘲讽笑意看的季家爸爸老脸实在是挂不住,他狼狈的转开视线将桌子上的东西摔得乱七八糟然后扔下一句狠话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季家妈妈朝着护士露出一个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娃不听话,她爸脾气不好,也是气急了才这样。” 小土听到她的解释冷笑了一声,护士有些怜悯的看了小土一眼。 她在外面也听到了小土说的那些话,知道这对父母就是那种钻到钱眼儿里的人,自家女儿都住院了他们还在心疼那一点住院费,简直都不像是亲生的。 然而别人家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投给小土一个安慰的眼神,也没有想要帮季家妈妈收拾一下的打算,又警告了一番就走了出去。 见护士出去了,季家妈妈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她不满的看着小土道:“你这娃说的什么话?我们做什么那也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刚刚在人家护士面前那么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小土定定的看着季家妈妈,那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的季家妈妈有些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就想开口将她骂上一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小土声音极其淡漠的道:“我是真的很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季家妈妈脸上一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的将你养大,怎么就不是亲生的了?啊?!” 小土嘴角一勾,直愣愣的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是亲生的,只是在你们眼里亲生的女儿还没有钱来的重要,是不是?” 第一百四十二章 青春季(十三) 天蓝的没有一丝杂质,墨绿色的树影摇摇曳曳,树下的草地上有几个孩子穿着病服却笑的很开心,一旁的孩子母亲温柔的笑着看着自家孩子折腾,小土晃悠着腿坐在椅子上看着这温暖的一幕,只觉得心里极其宁静又安逸。 她之前和季家爸妈吵了一架之后,那两人就不见了人影。 连住院费什么的都是季家妈妈那一天交的,到现在这么长时间就一次也没有再来过。 小土某次好奇之下用系统查看了一下两人的动静,就见季家妈妈正在乌烟瘴气的麻将场麻将打的正带劲儿,再一看季家爸爸,却是和几个酒肉朋友喝着小酒扯着段子。 看起来两个人并没有将还躺在病院里的女儿放在心上。 小土见着这种状况,冷冷的笑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两个人。 她在医院躺了也快有一个月了,何玲已经大好的回到家里休养了,小土也打算着这两天出院。 看着远处玩得开心的几个孩子,小土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当江城子过来的时候就恰巧看见一向冷漠的季攸宁脸上那极浅极淡的笑意。 不常笑的忽然笑起来一般会很惊艳,现在的江城子心中就有着满满的惊艳感觉。 他在原地怔了一分钟,才摸了摸鼻子朝小土走了过去。 “嘿,感觉怎么样?” 他将手中的东西扔给小土笑着问道。 小土一伸手将东西接了一个满怀,歪了歪脑袋道:“我打算今天就出院了。” 江城子一怔:“这么早?” 小土无所谓的道:“原本就没什么大碍,只是骨折的话在家里和在医院也没什么差别。” 江城子想起季攸宁那两个无情至极的父母,顿时犹疑的皱起了眉头。 在医院里季攸宁有什么事好歹还有护士能帮忙,要是回到家里他了不确定季攸宁的父母会帮她什么。 小土拂了拂眼前的刘海儿,自从住院后她就将刘海儿拨到了耳后,五官都十分清晰的露了出来,整个人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阴郁气息,江城子私下里认为这是因为她这场死里逃生。 毕竟人若是死了一次总归会有一些改变。 她这么将细碎的刘海儿一拨弄,纤细修长的手指捻着一缕乌黑的发,衬着那白皙如玉的脸颊,这强烈的色泽对比让江城子看的愣愣的。 “我的胳膊和腿都恢复的很好,一些基本的日常活动还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 说到这里,小土的声音略微压低了些:“我爸妈一直不来,住院费我也没有办法交,总这么赖在医院也不是办法。” 还想说些什么的江城子听到这里,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轻柔的带着着热度的风轻轻的拂过,将小土乌黑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小土嘴角无意识的动了动,好半晌,她回头冲江城子道:“最近麻烦你了,现在还要再麻烦你陪我去办出院手续。谢谢你。” 江城子看着季攸宁笑的没有一丝阴霾的样子,心里闪过了各种阴暗的想法,最终却归于一声叹息,他无奈的点头道:“我们是朋友,这种顺手的事我做起来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小土没有再说什么,江城子扶着她两人很快办了手续出院了。 她出院并没有通知季家爸妈,当然,他们两个也对此并不关心,于是她委婉又坚定的拒绝了江城子要送她的请求自己搭车回了季家。 家里不出所料并没有一个人,甚至客厅里的东西都摆的乱七八糟,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的家。 小土眼神暗了暗,撑着拐杖进了自己的房间。 将自己安置舒适了,她熟练的将系统小雨呼唤了出来。 “小雨,现在方便查一下郑歙和陈婉兮的动静吗?” 小雨声音甜美的回答道:“当然方便。 自从主人请了长达一个月的病假之后,善良的陈婉兮多次要求来探病,然而因为主人的强烈要求,班主任和江城子同学并没有泄露主人所在医院的地点,因此探望只能作罢。 郑歙同学越发觉得在现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中,拥有如此善良的赤子之心的陈婉兮同学真是太难得了,于是两人在上一周周五放学后互相表白了心意,两人成功成为了男女朋友。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善良如此天真可爱的女孩儿,我觉得我已经陷入了爱河,我要告诉她,我爱她!】 【啊,男神的目光是如此的深邃,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就像漫天的花朵儿同时绽放一样,啊,这样优秀的男孩儿!我爱他!】” 小土手中把玩着季攸宁放在桌上的一个小挂件,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饶有兴趣的听着小雨的转述,听着原本正经的发展到最后两段时,小土嘴角一抽,无语问道:“后面这是什么?” 小雨一脸兴奋的道:“这是小雨根据两人的表情动作神态做出的最为贴切的心里描述。主人觉得怎么样?” 她语气里浓浓的“求夸奖”的气息不要太强烈。 小土:“……” 她抹了抹额头上垂下来的黑线,觉得这个系统的画风真是清奇的不行。 这不是她第一次使用系统小雨了,除了一开始的提取各种书籍,后来的每次沟通她都要让自己无语一下。 小土也算是习惯成自然,只是黑线了一下就继续问道:“何玲怎么样了?” 小雨的语气越发的兴奋,连绵不绝的夸赞被她用清脆的声音说了出来:“主人实在是太聪明了!简直料事如神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小土实在忍不住一拍额头,沉声道:“说重点!” 小雨意犹未尽的停下了夸赞,不情不愿的道:“何玲比主人回家回的早,身上的伤也比较重,在家里虽然有仆人但是做什么也很不方便,于是,她现在过的越不方便她就越恨陈婉兮。 现在据我所知,她已经着人在学校里散播了一些谣言,也向巴结着何家的几个狗腿子透了话,就等自己身体康复了。 哦,值得一提的是,何玲已经将可以囚禁郑歙的地下室打造好了,就在之前爆炸的那个工厂下面。”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春季(十四) 小土满意的摸着下巴点着头,心里对于何玲的做法十分赞赏,就是觉得她速度有点慢。 不过总归不费自己的时间,她只要一边学习一边赚钱然后坐等郑歙陈婉兮的结局就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小土秉持着“用完就扔”的优良传统将小雨塞了回去,埋头大睡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她就只听到客厅里框框铛铛的声响夹杂着怒吼的声音。 不用看她就知道这是季爸季妈又吵起来的节奏。 她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只是从小雨那里提取了一本有关心理方面的巨著翻看了起来。 还没看上几页,就听到外面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季家妈妈尖利的哭叫声响起:“离婚!季老三!我们离婚!这日子不过了!” “离婚就离婚!老子早就想离了!谁一天到晚愿意看你的死人脸!赶紧离,赶紧离!” 季家爸爸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季家妈妈不敢置信的叫道:“季老三!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我*#@#……在外面找好了下家就要跟我离婚?季老三我告诉你!这婚我特么今天还就不离了?” 这话说完就是一系列摔打的声音,偶尔有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小土冷漠的垂着眼睛听着,直到外面季家妈妈凄厉的尖叫声响起。 她猛地一下子拉开门,沉声道:“你们闹够了没有?” 原本还在地上扭打的两个人听到这一声问话,同时愣在了原地,还是季家爸爸先回过神来,他一脚将季家妈妈踢开,脸上带着丢面子的恼怒和气氛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小土眼睛抬了抬,冰冷的目光落在季家爸爸脸上,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季家妈妈趁着这个机会扑到他身上伸出指甲狠命的在他露出肉的地方挠了起来。 季家爸爸一时不查被她钻了空子,痛叫了一声反手一挥一巴掌将季妈推开,骑在她身上毫不客气的扇起耳光来。 小土只觉得一股莫名绝望的悲哀从心底泛了上来,她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这是季攸宁残留在身体里的情绪,她愣了一会儿,目光冷的几近凝成了冰。 她走过去在季爸季妈身上各点了一下,两人一点挣扎都没有的失去了意识。 小土垂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 她在考虑她要怎么处理这两个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两人确实是季攸宁血缘关系上的父母,让她不管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若是一直这么下去,作为一个脾气不是多好的老妖怪小土觉得自己可能忍不了多久。 在自己没有爆发将两人弄死之前,她需要让这两人学会听话。 所以说……还是直接弄死比较方便吧…… 小土扶着额头拍走这个极具诱惑力的想法,心血来潮拿出电话拨通了江城子的号码。 “喂?是季攸宁吗?” “啊,是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城子的声音陡然紧张了起来,就怕小土出了什么意外。 小土轻声笑了起来,江城子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现在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 小土没有说话,江城子又收回话题问:“怎么忽然打电话。” 小土声音极其飘忽的道:“呐,我问你,如果有一个你非常讨厌但又不得不接触的人,你会怎么处理?” 江城子一怔,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土欢快的道:“没什么,就是忽然好奇一下而已。” 江城子低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以及一种难言的阴沉,他轻描淡写的道:“看不顺眼的人,杀掉就好了。” 小土“嗤”的笑了出来:“杀人可是犯法的,作为一个好学生可不能做犯法的事情。”——虽然人类的法律在她眼里如同浮云。 江城子静默几秒,赞同道:“确实,那就只好让她/他不能出来碍事了。” …… 两个人十分轻松的讨论着常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的话题,分明不是多么熟悉的人讨论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感觉到奇怪,或许从接触的那一刻起,双方就很清楚的意识到了对方是个自己一样没有什么所谓正义感的人。 两个人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期间有二十分钟在讨论如何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让一个碍眼的人不能再出来碍眼——当然,小土最终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 将电话挂掉,小土眼睛弯了弯,这个江城子还真是有趣,区区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而已,心思倒是深的很,应该说不愧是这个世界的男二以及反派担当么。 她手上把玩着手机,一条条方法在脑海里掠过,最终,她选定了一个自我感觉十分合适的方法。 她将季爸季妈又戳了起来,就见两人眼神茫然的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同时撞到了坚硬的桌子上,艳丽的鲜血顺着两人的额角流了下来,小土查看了一下两人的状况,然后一脸崩溃的尖叫一声打开门大喊了起来。 “救命……救命!爸爸,妈,救命!” 很快,有不耐烦的邻居打开门骂了起来:“还能不能让人清静了,从中午就开始吵吵吵!有完没完了!” 出来了大婶还没说几句小土就扑了上去,声音嘶哑的道:“阿姨,我爸,我妈,救命!” 那大婶对季攸宁也有些了解,知道这女娃十分内向,每次脸面连招呼都没打过一个,现在这么扑过来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她再一细看,才发现对方脸色惨白,一双手上沾着艳红的血迹,她脑袋嗡的一声,脸色一变,“啪”的打掉小土的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小土,惊的声音都变了:“你手上是什么?” 小土惊恐的瞪大眼睛,将自己靠着门蜷成一团,一脸恍惚的道:“爸爸和妈妈打架,好多血,好多血……” 邻居大婶狠狠的吸了一口冷气,心中砰砰砰的直跳,鼓起勇气绕过小土向着门里面看去,然后尖叫一声咣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青春季(十五) 这时,周围有听到的人好奇围了上来。 她们老早就听到这一家连骂带摔的打架,虽然说已经习惯这家隔三差五的打架了但也不妨碍她们竖着耳朵听着动静看个热闹,只是没想到,今天这热闹看的真是大发了。 一堆围观群众一看季家这两口子齐刷刷躺在了地上,那血跟不要钱似的流了一地,顿时一个个的就慌了,赶紧回家将门关的紧紧的,生怕自己摊上了什么事儿了。 最后还是第一个出来的大婶从地上爬起来,原本想直接回去,只是看到在门口蜷成一团可怜兮兮的小土,最终没忍住一个心软打了急救电话顺便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自然是一番问询,然而小土一直只是满脸惊恐的低声呢喃着重复的几个词语:“爸妈打架,好多血,我害怕。” 几个警察问了许久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还是那个一起做笔录的大婶看不下去了道:“你们也别问了,这孩子因为家里那样子,从小就自闭,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一个年长的警察机智的抓住了大婶话中的重点:“家里那样子?她家里什么样子?为什么这么说?” 大婶看着一旁恐惧呆滞的一脸惨白的女孩子,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季家两口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季家爸妈是那种钻到钱眼子里的人。 按理说季家的条件也不是很差,也就季攸宁一个孩子,若说上学费用大这对季家来说并不适用。 季攸宁从上了初中起基本上就没有再让家里因为学习的事儿掏过一分钱了——因为季家妈妈经常显摆自家女儿争气所以大家对于这个都十分清楚。 两个人隔三差五的在家里打架,打起架来也不会说像一般的父母那样顾忌着孩子,当着季攸宁的面都是毫不遮掩的打骂,季攸宁刚开始还哭着拉架,等到后来的时候就只会将自己藏在角落里愣怔怔的看。 说到季攸宁,大婶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怜悯。 “有那样不靠谱的父母,季攸宁却争气的很,每次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们这些邻居也很看不过眼,只是到底是人家自家家务事,我们也不好多嘴。咱们要是有季攸宁这么听话学习又好又省心的孩子,早就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样了,季家那两口子……唉!” 大婶感慨的叹着气,听着大婶的叙述,警察也渐渐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拼凑了出来。 “也就是说,今天中午的时候季某和王某就和以往一样吵了起来?” “对对,咱也是听习惯了,就没有在意。” “那又是怎么发现两人昏迷了呢?” “还不是季家这闺女。我听到她尖叫就跑出去看了一下,进去一看……” 警察皱了皱眉头,将声音放的极轻柔向着小土问道:“季攸宁,你听到你爸妈是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的吗?” 见小土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恐,那个警察轻声安慰道:“你不要怕,你只要将你看到的听到的说出来,我们会帮你的。” 见小土表情略有松动,警察再接再厉的道:“你看,你这样什么也不说我们也没有办法搞清楚情况,案子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听说你学习很好,好学生不是应该配合警察叔叔的行动吗?” 小土嘴角不着痕迹的一抽,抬起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对上那个警察,迟疑道:“爸爸要掐死妈妈,不要,我被他挥开了……撞在桌子上……好多血……好可怕……好多血……” 小土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又前言不搭后语,几个警察对视一眼,那个年长的警察问道:“你爸爸要掐死妈妈然后你过去拦着,然后被你爸爸挥开,然后两个人扭打的时候撞到了桌子上,是这样吗?” 小土听到警察的重复,瞳孔猛地放大,嘴巴张了张,说出一句:“爸爸,不要。”然后眼睛一闭,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又是在医院,小土表示,季攸宁这具身体和医院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啊。 她坐起身子直愣愣的看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俊秀的青年走了进来,见小土醒来了,青年嘴角勾起一个温和的笑道:“你醒了。” 小土茫然的目光看向他,他温声道:“我是何千风,今天在警局我们见过。” 小土一怔,对方又笑开了:“你或许没有看见我。” 这不是废话,小土全程一副受到了极大惊吓神志不清的样子,能注意到别人才奇怪呢好吗。 见小土不理他,何千风也不生气,他将手中提着的保温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道:“听说你一天没有吃东西,我买了很好喝的汤,你要来一点吗?” 小土视线漂移了一下,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熟悉。 也不等小土动作,何千风直接打开保温杯给小土倒了一碗汤递了过来,小土盯着对方细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看了好一会儿,伸手将汤碗接了起来。 何千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坐在椅子上以一种温和的如同春风拂面的声线开始说话。 “你家里还有亲戚吗?” 小土沉默着摇了摇头,他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又道:“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还低血糖,我觉得你不能这样下去。” 小土放下碗定定的看着他,何千风斟酌的道:“不如你来我们家吧。” 小土:“……” 见小土面无表情何千风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提供住所以及生活费,等你毕业了你要来我的公司上班。” 似乎是怕小土多想,何千风十分笃定的道:“以你的成绩,考上我国最好的大学完全没有问题。我的公司刚刚起步,正是缺人才的时候,到时候工资福利都可以按照你的能力来付,我不过是提前预约了一个人才——当然,到那时你可以选择将我的资助退还给我然后自己寻找更合适的工作。” 何千风说话的时候,声线十分温柔又温和,语速不急不缓,且声音十分自信,按照小土经历了这么多世界的经验来看,这人是一个非常有教养,并且家里也不差钱的人,他身上有一种贵族特有的矜贵气质。 第一百四十五章 青春季(十六) 这么说吧,这个世界里的主角郑歙不能不说是一个相当出色的人物了吧,然而就是郑歙,和何千风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么一个一看就不是凡人的人为什么要对季攸宁这么一个自闭症患者表现出这样非同一般的关注? 对于何千风所说的预订人才什么的,小土是一个字也不信。 这世上人才这么多,虽然小土自信自己比起这些愚蠢的人类定然是优秀很多,然而按照季攸宁以往的表现除了学习成绩特别好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难道说这何千风透过季攸宁平凡的外表看透了她这个老妖怪优秀的内在? 小土忍不住呵呵的笑了一声——当然,她并不知道她的这个猜测在某一方面确实真相了。 然而对于送上门的好处,小土一向是不吝于接纳的,于是她在扭捏羞涩沉默了一番之后,接受了何千风的帮助。 这其实也是因为她自信一个普通的人类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的缘故。 于是,在医院休养了几天之后,小土被何千风带到了他的家里。 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何千风竟然是一个人住的。 小土原本以为她可以顺手围观一下何千风的家人从而分析一下何千风到底有什么意图——恰好她最近在研究心理学,对这一方面相当的感兴趣。 只可惜,何千风是一个人住在一个公寓里。 小土任由何千风替自己做好了一系列安排,什么意见也不发表,唯独在他提出要给自己转学的时候阻止了他。 何千风十分耐心的和她沟通:“你现在就读的学校离这里太远,每天上学路上我不放心。” 小土瘫着一张脸没有说话,总之何千风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转校。 最后何千风无奈的一抚额,叹道:“真是,你为什么就非得在**学校念书,虽然那里升学率很高但是我现在给你找的也不差啊。” 小土还是没有说话。 至于说为什么死活不转校? 当然是为了留在那里围观何玲同学是怎么报复陈婉兮以及郑歙同学的啊。 毕竟她可是堪称是用生命在给那两人下绊子,这一切都准备好了,好戏也要开锣了,她要是转校了还怎么愉快的围观剧情啊。 何千风对于小土的油盐不进表示非常心塞,然而又拗不过她,一着急她就给你瘫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的低着头,那委屈的小模样让何千风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然而一想资料里这姑娘从小就自闭,家里又发生了这种事心里肯定很慌,在这种时候要是换了新环境想必也是很难适应…… 想到这里,何千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总归你已经熟悉了那里的环境,现在再转校还要再适应一段时间也够麻烦。算了,以后上学放学还是我接送你吧。” 小土对于何千风的妥协表示十分满意,然而他越是好说话,小土心里就越警惕。 明明季攸宁没有任何可以容人利用的价值,那么这个何千风为什么非得要抓着自己不放? 小土思考了一秒钟就放弃了继续思考,反正总归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恶意——相反的,她老是觉得这人莫名的哪里有些熟悉。 见小土没有再反抗,何千风也满意的笑了起来。 …… 时隔一个多月,小土终于又回到了学校里。 同学们以及班主任都对自己表达了深切的关心以及深沉的问候,小土也羞涩又有礼的表示了回应。 对于小土的反应,班上的帮助小组表示十分激动:看看,这就是我们努力的成果!想当年,季攸宁同学多么内向多么冷漠,从来不搭理任何人,然而现在,她竟然已经学会了回应!虽然她的回应也只有一个字两个字然而那也是巨大的进步不是? 班主任更是对小土的变化表示赞赏,然后十分愉悦的告诉她,虽然你一个多月没来学校然而课还是一样的上所以还有十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虽然有点强求但老师知道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区区两个月的课程你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说这次期末考试可千万不要考砸了呀巴拉巴拉…… 小土晕晕乎乎的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抽着嘴角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区区一个人类给忽悠了并且还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学习争取期末考试不退步的。 讲道理虽然说自己确实已经将高中的课本看完了然而对于一个正常高中生来说一个多月没上课的话根本不可能成绩不退步的吧? 小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摸着下巴表示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假班主任。 同桌一脸莫名的看着她,小心搭话道:“咱们班主任确实姓贾啊,你该不会连这个都没有注意过吧?” 小土:“……” …… 亲切的校园生活又开始继续了起来。 然而……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无聊。 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无聊,无聊。 回到学校的第三天,无聊!无聊!发疯一样的无聊! 小土看着课本上对于自己来说毫无难度的内容,撑着下巴听着老师在讲台上声音毫无起伏的讲课,忍不住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去围观一下世界各地的图书馆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小雨也没有收藏的书呢。 小雨的搜索引擎虽然说十分的全面,那也只是相对于它存在过的世界来说。 然而大千世界里的世界观各有不同,形成的文化自然也就不同,像目前小雨所拥有的内容就只有上一个世界里公开的的文化自己它原本自带的信息。 因此小土对于逛遍各大图书馆充实小雨的资料库这件事十分感兴趣。 小土就这么一边乱七八糟的计划着以后要去哪里洗劫哪个图书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老师讲课。 然后,在还没有下课的时候,班级里一向温柔可爱善良……的陈婉兮同学忽然站起来尖叫了一声,然后泪流满面的奔出了教室。 小土陡然来了精神,嘴角忍不住挂起了一个十分温和又夹杂着兴味的笑。 好戏,开场了。 就是不知道何玲同学能将这场戏导演出何种结局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青春季(十七) 陈婉兮哭唧唧的跑了出去,正在上课的老师脸拉长了一下,然而陈婉兮虽然看起来娇小,跑的却一点也不慢,老师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一向好好学生的郑歙也跑了出去。 作为一个十分疼爱女朋友的男主角,女朋友都哭着跑走了他还怎么可能淡然的继续坐在教室里听课?于是郑歙同学不顾老师难看的脸色就去追陈婉兮了。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脸上青青白白,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的将讲桌拍的啪啪直响,愤愤的道:“有些人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 顿时班里打瞌睡的玩手机的看课外书的不约而同坐正了姿势,怪怪听着老师训话。 这一训就训到了下课,眼见着下一节课就要开始了她才恋恋不舍的收拾教案离开了教室,走时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表示:你们这一届简直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无故请假一个月的!旷课的!谈恋爱的!一个个目无尊长她一定要向校长反馈一下此等令人发指的行为。 季.无故请假一个月.攸宁.小土表示自己十分无辜。 很快就到了放学,小土有些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想回去让小雨围观一下陈婉兮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让她失控到一刻也等不了的跑出教室。 只是还没走出教室,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少年,小土侧了侧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的道:“江城子?” 江城子沉默的盯着她不说话,直到教室里的人渐渐的走完了,他才开口:“陈婉兮家里发生了一些事你知道吗?” 他声音有些沙哑,表情看起来很是疲惫,连带着那一向桀骜不驯的乱翘的头发也出奇的看起来温顺了许多。 小土眨了眨眼睛,十分平静道:“我不知道,最近我家里也出了一点事。” 言下之意便是她并没有什么闲时间关注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江城子皱着眉头定定的看着她,小土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好半晌,他叹了一口气,道:“但愿你没有扯进去。” 小土眉梢挑了挑,很直接的问道:“你以为陈婉兮家里发生的事会和我有关系?” 江城子面皮涨的通红,他慌乱的摆摆手解释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 小土步步紧逼的问道:“只是什么?你为什么会觉得和我有关系?我和她并不熟悉不是吗?且不说我有没有那个能力最起码我没有这个立场不是吗?” 江城子盯着小土近在咫尺的面容,诺诺的呆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一种特殊的直觉,他想知道这个女生一副自闭的外表下到底隐藏什么秘密。 他知道过度的好奇心可能会让他陷入不好的境地可是他还是想知道。 他想知道少女是怎么想的,他想和少女说说话,他想知道少女的一切!他想走进少女的内心! 然而似乎少女对此感觉到愤怒,她那双鲜少被人看见的漂亮的桃花眼此时闪烁着冷漠又锋利的光芒,那样灼眼的光让他觉得头昏目眩。 他惶惑的想解释些什么,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触碰少女精致的眉眼,然而在即将碰到的前一秒,少女被人拉开了。 江城子回过神来看向忽然出现在少女身后以一种宣告所有权的姿态将少女圈在怀里的男人,眉心狠狠地蹙了起来,他质问道:“你是谁?” 然而男人并没有理他,只是低下头整理了一下少女的头发,温和的道:“我见你放学了一直没有出来,心里有些担心便找到了教室。” 被他圈在怀里的少女丝毫不在意他有些暧昧的动作,嘴角微微勾了勾道:“没事,只是和一个同学谈了一些事而已。” 两个人之间流动的默契灼伤了江城子的眼,尤其是小土口中在他听来十分强调的“同学”两个字,他不悦提高了声音道:“喂,季攸宁,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小土轻“啊”了一声,歪着脑袋看向江城子,有些诧异的道:“你还没走?” 江城子:“……” 何千风忍不住低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一进来就看见教室中间的少年少女挨得极近的样子,这让他的心里陡然生出恼人的不悦。 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难道她的小姑娘喜欢和她年纪一样大的男孩子? 然而自己虽然自信不是什么大叔却也比她大了九岁,意识到这一点的何千风十分郁卒的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少女拉进了怀里。 见少女对自己的动作没有表现出反感,何千风焦躁的心顿时就熨贴了,他这才有心思打量一下小土这个同学。 长的这么好看一看就是个不可靠的,他心里有些酸溜溜想,为了小姑娘好一定要将这种不可靠的人远远的和她隔离开——他这么想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其实自己的长相比对方更加吸引人的视线。 他兀自暗搓搓的思虑着如何隔开这小伙子,小土和江城子却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被小土一句话打击到的江城子一脸委屈的盯着小土,好半晌才憋屈道:“我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人,所以只是有些担心你。” 小土不在意的道:“不用担心,千风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说到哥哥这个词汇的时候,小土一个恍惚,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想起来了!她可不是有一个叫做千风的哥哥! 她震撼的猛然回头盯着何千风的脸看,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 在世界里遇到叫做千风的人不是第一次了,这一点她十分确定。 并且这个人会给予自己一种奇特的熟悉感——那种确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十分不可思议。 小土觉得她现在需要好好想一想,她对这个叫做千风的人类关注已经超越了一般的程度。 一开始明明只是一个和其他人类毫无差别的路人甲,然而因为朝雨的一次失误而第二次见到他时对方短短一句话里蕴含的深意让她不敢深思,于是她不自觉的心软了并且对朝雨隐瞒了他的存在。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青春季(十八) 她不敢想象他一个普通的人类是如何穿越了几个世界才找到自己的,只是那一句带着笑意的“找到你了”却让她对这个人类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在第三次他再找到自己的时候,她的潜意识已经接受了他的靠近。 她任由他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然后让这亲近逐渐成为了习惯。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再次遇到他的时候,她对他完全没有一丝怀疑,明明知道这个人很不对劲,明明知道这个人十分神秘——可是她却没有一丝怀疑。 小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散发出惊人的光芒,她微微仰头看向何千风线条分明的下巴,心里不自觉的欢喜与悸动让她再也不能忽略,她试探的开口叫道:“哥哥?” 何千风低头,黑亮的眼睛沁出愉悦的笑意,他专注的盯着小土回道:“是我。” 小土心脏猛地一跳,继而恢复了正常,她欣喜的再次唤了一声:“哥哥!” 何千风下巴在她头发上摩擦着,语气中的笑意简直要溢了出来:“是我,是我,我的墨墨。” 小土终于“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何千风,道:“你又找到我了。” 何千风道:“我总会找到你的,不管你去了哪里。” 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将还在场的江城子再次无视了。 江城子看着亲密的两人脸色一变再变,“碰”的一声,他双手不自觉的扯着书包的带子拉着书包撞在了桌子上发出声响,这声响让他很快回神,同时也惊醒了何千风和小土。 江城子收敛了狰狞的神色向小土道:“他是你以前认识的?” 小土洋溢的欢乐的笑意向江城子道:“是啊,千风是我很久以前认识的哥哥,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江城子忍住内心叫嚣着的狰狞想法,笑了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你父母那么……现在找到可以代替家人的存在也很好,至少可以离开那个家。” 他中间省略了对于季攸宁父母的评价,却刻意说的含糊不清的让人下意识觉得季家的父母肯定对季攸宁很不好。 小土眉心蹙了蹙,何千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条斯理的道:“或许你还不知道,墨墨的父母出了事故成为了植物人,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墨墨面前提关于父母的话题。” 听到这话,江城子眼睛闪了闪,想起了小土之前的那一通电话,他恶意的盯着小土笑道:“哦?那真是巧了。季攸宁刚刚觉得父母不称职他们就出了事故,可见这可真是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何千风脸色一沉,如电般出手掐住了江城子的脖子,冷声道:“你建议你说话注意一点,不是什么话都能从嘴里往外说的。” 小土眨了眨眼睛,顿时接上了江城子的脑洞。 他这莫不是想让何千风认为是自己忍受不了父母然后故意弄出来的事故? 好吧虽然这就是事实可是她家哥哥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对她有意见呢。 毕竟他们俩杀人如砍瓜切菜的时候江城子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 ̄)╭。 只是她当时既然敢给江城子打那一通电话也自然能承担的起那后果。 唔,虽然她当时是因为太过无聊。 小土嘴角一勾,扯了扯何千风的衣服道:“哥哥别激动呀,快放开。” 何千风顺从的放开了手,然后委屈的看着小土,小土嘴角一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哥哥的狗头,然后蹲下身子看向面皮涨紫抚着喉咙咳嗽的惊天动地的江城子。 江城子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一抬头就见季攸宁正蹲在自己面前,瞳孔不自觉一缩,他哑声道:“你做什么?” 小土无辜的摸了摸鼻子:“我什么也没做呀。” 见小土脸上的表情甚是无辜,因为何千风刚刚就将她的刘海儿拨到了耳后所以现在江城子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小土那有些苍白的脸颊,以及在脸颊的衬托下显得越发黑亮的眼睛和殷红的嘴唇。 他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专注的盯着小土道:“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这种人注定是躲藏在黑暗里的老鼠,你是永远也不能站在阳光下的。” 他说着越发放肆的笑了起来,却因为刚刚被何千风掐住伤了喉咙而蜷起身子咳嗽了起来。 不得不说江城子骨子里是一个很疯狂的人。 他虽然刚刚被掐住脖子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刺骨冰冷的杀意。然而所谓不作不死,他这种人一向就比较享受挣扎在生死边缘的那种恐惧的快感——并且他在内心十分坚定的认为季攸宁和自己是一种人。 小土若是得知他内心的想法想必是会十分无辜的摊手的。 她虽然一向也喜欢作死,然而那是她确信在人类世界里根本没有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也就是说,她再怎么作也不会死。 然而江城子就不一样了。 虽然比起一般的高中生甚至是成年人他成熟很多,心计智商什么的也不是盖的,理论上来说像他这种作还是很不容易死的,只是遗憾的是,他这次作死的对象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 何千风原本被江城子几句话说的就像暴起弄死他了,然而一看小土似乎有自己的打算的样子于是硬生生的将他这杀意压了下来,只是那泄露出来的一点点也让这个教室的温度下降了一大截。 小土蹲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咳的停不下来的江城子,忽然就放弃了让江城子做些什么的想法,这样一个偏激又孤独的少年,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将自己的书包一提,对何千风道了一声“走吧。”便兀自走出了教室。 此时的夕阳恰好照在了教室前的走廊上,那橘红色的光芒洒过来渡得周围有了一种温暖的错觉,何千风沉默的跟在小土后面顺手将她的书包拿了过来。 小土嘴角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意,状似苦恼的回头看着何千风道:“怎么办?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心软了。” 何千风嘴角一勾,眼睛里的笑意越发的温暖,道:“没关系,有我在你想怎样都可以。” 第一百四十八章 青春季(十九) 更何况……何千风看着走在前面的小土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会有心软这样的情绪说明你已经和人类越来越像了,不是吗? 是的,千风从很久以前就发现了,虽然小土一向表现的十分肆意,有关人类感情的那一方面也很少涉及,基本上看起来毫无破绽。 然而陪伴过她两世的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墨墨她根本就没有正常的人类的情绪。 只是这一点他并不在意,不管她有没有正常人类的情绪,从一开始她朝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确定了不会再放开。 小土不知道何千风内心对她的执念,她只知道这个人类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很不一样。 …… 这之后小土出奇的不想再关注剧情里的男女主角以及各配角的动向。 她按照季攸宁的愿望的一心沉浸在学习之中,虽然她已经差不多将高中的课程已经过了一遍了,不过这不影响她再多看几遍并且选定各种心理学的课程进行研究。 对,没错,小土打算在大学里报考心理学。 除去季攸宁的影响,小土自己对这一方面也非常感兴趣。 确切的说,她对人类这种生物目前比较感兴趣,因此对于研究人类动作形态以及内里所代表的意义这种事情很感兴趣。 她一心沉浸在学习中,没过多久,高一第一学期就结束了,期末考试来临。 小土镇定自若的将试卷齐刷刷的答完了,十分确定自己除了语文英语其他满分妥妥的,然后都没等成绩单出来就欢天喜地的和何千风跑去旅游了。 给季爸季妈找了护工,小土十分放心的就不再关注,一个暑假都没有再回到这个城市。 等暑假即将结束,小土才和何千风回来。 都不用打听,小土偶尔走在路上都能听到沸沸扬扬的关于何家和郑家的反目成仇,豪门恩怨。 小土好奇的让小雨查了一下,将这个暑假里发生的事情做了具体了解。 在暑假还没开始的时候,郑家旗下的一个小公司被何家进行了攻击,郑家查出幕后推手的时候很快就反击了回去。 这一反击何家就不乐意了,气势汹汹的跑去郑家质问。 你们这一家真是不大会做人,两家这眼看着都要结亲了你竟然敢攻击我们何家?我们家宝贝女儿这还没嫁过去你们就这么过分,这是妥妥的不想结亲的节奏啊? 郑家被一质问,也是懵逼。 明明是你们何家先攻击我们郑家的,我们郑家不过是做出反击而已,你现在还敢恶人先告状?真当我们郑家好欺负不成? 两家人扯来扯去,十分懵逼的发现双方各说各有理,一时之间竟然扯不清谁对谁错了。 于是两家静下心来坐在一起进行了一番会谈,然后何家十分震惊的发现竟然真的是自己先进行的攻击,何家顿时就。 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家的宝贝公主何玲被郑家的小子郑歙欺负了,于是何玲的哥哥何家的继承人就一怒之下报复性的将郑家一个小公司攻击了。 他原本只是想给郑家一个小教训,让郑歙对自家公主好一点。然而没有想到郑家连调查都没有调查就直接反击了回来,这才导致了这一场全城震动的商战。 郑家意识到原来自家的郑歙才是整件事情的导火索,原本底气十分足的要求赔偿这会儿也有些站不住脚了。 然而何家知道了这原有顿时就出离愤怒了。 我们家千宠万宠的小公主肯嫁给你们郑歙那是看得起你们郑家,那郑歙居然还敢看不上我们何玲,真当我们何玲是嫁不出去呢。 于是这下又变成了何家不休不饶了。 郑家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两家于是正式开始决裂。 原本两家是拼不到这等两败俱伤的局面的。然而这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却从来都少有雪中送炭。 更何况,本市忽然新崛起了一个新贵。 说起来这新贵似乎也是何家的人,只是却在十几年前被逐出了何家。 这何家分支被逐出后就开始潜伏,这次眼看着何家要完,当下十分没有节操的在其中推波助澜。 或许每一个站在高位上的人都是踩着失败着的尸体上去了。 在何郑两家倒台后,各种关于两家的黑料也相继爆出。 在爆出各种关于郑家何家仗势欺人,贪污腐败,故意造假等一系列黑历史之后,原本在本市里堪称是风云贵族的郑家和何家顿时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于是,在本市堪称魁首的两大世家就这么被这位何家新贵搞死了。 失去了郑家小少爷的身份,郑歙十分绝望的发现他以往认为的关系极好的朋友们都散的一个都不剩,唯有他善良天真的女朋友坚定的站在他身边陪着他。 这让他更加坚定的认为两人绝逼是真爱。 他拖家带口的直接投奔了陈婉兮。 陈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富豪——要不然陈婉兮在学校里也不会被称为大小姐。 只是陈家的势力比起何家郑家来那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于是陈家的父母坚定的拒绝了郑歙女儿要收留郑歙的请求。 陈婉兮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和郑歙以及郑歙的父母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住了。 郑家父母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明明是寄人篱下却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 每天什么也不干,就吵吵闹闹嫌弃这嫌弃那的。 陈婉兮那善良温软的性子也让她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能步步忍让,然而她的忍让换来的确实郑家两口子的变本加厉。 也得亏这会儿是暑假,郑歙和陈婉兮还有时间出去打工找找兼职来支撑这么一大家的开销。 陈婉兮再是善良那也是家里千娇万宠长大的,忍受了一段时间后就承受不住了,她和郑歙爆发了第一次吵架。 郑歙自己也知道自家父母过分了,然而这是他爸妈,他不可能不管他们,于是只能好言好语的劝着陈婉兮忍一忍。 他用语言描绘出来的未来太过绚烂,让陈婉兮心生向往,于是她原谅了他。 然而这是生活,而不是小时候的过家家。 于是,在某一天出去买东西之后,“真爱”陈婉兮就再也没有回到他们租的那个房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青春季(完) 没了踏踏实实勤恳打工赚钱养家的陈婉兮,郑家那对手高眼低的父母和过惯了贵公子生活的郑歙根本就不知道还如何生活。 他们很快的将陈婉兮留下的钱挥霍完了就开始窝在家里。 没了收入问题接踵而来。 郑家父母开始互相嫌弃,嫌弃来嫌弃去想起他们家败落的起因就是郑歙不喜欢何玲而喜欢陈婉兮,于是火气齐刷刷的冲着郑歙去了。 郑歙性子看起来淡然,那其实只是因为没受到过什么挫折,这一遇到困难,什么坏毛病就都出来了。 于是当某一天和父母发生争执的时候,他气怒的和父母动了手。 这次动手就好像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这之后他一言不合就动手,终于有一次,他失手打死了郑家母亲。 当郑家母亲紧紧的闭着眼睛倒在地上的时候,郑家父亲和郑歙两个人齐刷刷的懵逼了。 过了好半晌,郑歙才反应了过来,推开郑家父亲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回过神来的郑家父亲撕心裂肺的在后面怒骂着郑歙这个孽子,抄起手机就打了报警电话。 理所当然的,郑歙被通缉了。 郑家这一出大戏在全城闹得沸沸扬扬,而听说了这件事的陈婉兮也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若无其事的和她妈妈继续逛着商场。 潜逃的郑歙一直没有被警察找到,小土知道,他是被何玲这个女配藏了起来。 她以前建造的那个地下室派上了用场,她将郑歙关在地下室里,每天只有三餐过来给他送饭,期间会带着诡异的表情笑呵呵道:“你是我的了。你终于是我的了,这下谁也抢不走你了。” 郑歙原本在何玲来的时候会怒骂,说她不知廉耻之类的,然而很快的,他就崩溃了。 地下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就只有何玲偶尔会来,也只有这一段时间他才能看见其他人,他才能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物。 渐渐的,等待何玲成了郑歙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唯一期待的事情。 当小土很久以后想起这么个人给警察局发了匿名消息的时候,那时候郑歙的案子已经成为了悬案。 收到消息的警察半信半疑的着人去这个地下室做了调查,却发现被铁链锁在一根柱子上的郑歙早就死了。 他尸体上的表情极度狰狞,有带着一种解脱,那表情让一堆身经百战的警察看了也觉得心有戚戚。 警察根据地下室的线索调查到了何玲跟前。 那时候何玲已经结果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妇人,被抓了之后她对她的罪行供认不讳,甚至还供出了一个几年前的又一个悬案。 原来,何家破产以后她就被何家诸人迁怒,为了得到一笔巨资何家很老套的将何玲卖给了一个老男人,这老男人在性事上实在是太过残暴,忍受不了的何玲悄悄的在他的饭食里下了可以使人虚弱的药。 原本就是老男人,被下了药身体越发虚弱,没多久就挂掉了。 何玲这才带着老男人的遗产嫁给了现在的丈夫。 那老男人的死众人其实一直都以为自然死亡,却没想到竟然还是何玲下的手。 她身上背了两条人命,虽然年代已经久远却也没超过二十年,因此她被抓之后就判了死刑。 ……… 这些事情与小土再也没有关系。 小土当年特意在学校里就对何玲和郑歙下了放大情绪的暗示,因此那两人的性子才会变得偏激,这也间接的导致了两人的悲剧。 没了男女主角的干扰,小土十分顺畅的念完了高中并且以全省理科状元的成绩考上了首都大学。 在大学里她选择了心理学专业,并且在这一科目上取得了很大成就。 季攸宁这一生过的极具有传奇性。 她从小学习成绩就十分优异,一直以一种“别人家孩子”的姿态横扫着学校小区。 在高中时期,她的父母因为意外事故双双成为植物人,然而她并没有就此沉寂。 她在学业上更加努力,在高二的时候就破例参加了高考并且成为全省理科状元。 她这一生没有结婚,一心沉浸在慈善和学术之中。 对她的独身的原因众说纷纭。 有说是因为父母婚姻的不幸福让她对婚姻失去了信任。 也有说她智商太高找不到能跟得上自己脚步的人——然而这种说法尝尝被人反驳。 你看,一直陪伴在季攸宁女士身边的何千风先生不是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吗? 这种反驳又引起了一大波对于季攸宁和何千风的关系的猜测。 当然,这些凡人的想法小土并不是很关心,这一世她个人觉得十分充实,并且唯一在意的人类也一直陪在她身边,这种被宠爱的日子甚至让她生起了一种要是永远能和哥哥在一起就好了这样的想法——若是何千风知道了她的这种想法想必会十分满意的确定自己温水煮青蛙的计策十分有用吧。 何千风终究是凡人之身,在他八十二岁的时候,他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临别之际,他紧紧的抓着小土手不放,那眼中蕴含的深沉的情绪让在一旁围观的几个收养的孩子潸然泪下。 小土心里也极为不舍,她看着何千风黑的宛如深渊的眼睛变成眼前这种浑浊的样子,不知道的怎么的忽然心里就涌上了一股冲动。 她用力握住何千风的道:“你会再找到我的对吧?” 何千风原本已经黯淡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挣扎着回握了小土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意,他断断续续的哑声道:“当,当然。你知道,我,总是会,找到你的。” 小土眼睛一酸,用力的点着头道:“嗯,哥哥,我相信你,你每次都能找到我。” 何千风浅浅的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就知道,他的墨墨终于将他放进心里了——不再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他的眼角悄无声息的划过了一滴浑浊的泪,小土伸手将他眼角的泪擦掉,只觉得心里莫名的难受极了。 围在周围的几个人哭着将她扶起来安慰道:“妈你别难过。爸爸走的很开心。” “奶奶,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会好受的。” …… 小土仰头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灵魂从这具身体里退了出去。 呵,说什么呢,她可是个妖怪,怎么可能会哭呢? 看着小土也忽然没了气息,她的义子含泪将她眼角的泪擦掉,捂着脸哽咽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琴师心(一) 这个人的一生就是一个悲剧——这是小土看到这个名为陌风华的人的经历时唯一的感慨。 陌风华没有父母,从小被一个普通的乐伎陌礼收养长大。 作为一个乐伎,在某一天发现自己收养的这个孩子对乐器十分敏感之后,陌礼就开始全力培养陌风华在这一方面的认知。 在陌风华看来,陌礼虽然为人刻薄了一点,但对他是真的好。 陌礼身为一个乐伎,注定了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愿意嫁给这样一个出卖自己色相的相公的——虽然陌礼自认为他出卖的他的琴艺。 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姣好的相貌,别人是鲜少关注区区一个乐伎的琴艺是好是坏。 于是,对于陌风华这个捡来的孩子,注定了命中无子嗣的陌礼真的是倾尽了全力在培养他。 陌风华从小就长的好看,好看到在他六岁的时候就有一些爱好养**的达官贵人意图从陌礼手中将他买走。 然而陌礼犹豫了好几天,在看到陌风华依赖的目光下却心软了,他带着陌风华逃出了那个城市,于是陌风华才得以保全。 因此,虽然陌礼平日里对陌风华非常严苛,可陌风华知道,干爹这是为了自己好,于是他越发努力的学习,一天到晚的抱着琴,甚至连睡觉都不放开。 这期间两人自然是遇到了很多意图强取豪夺的人,因此两人就只能逃逃逃,直到两人来到了京城,日子才平静了下来。 并不是说这京城里的都是好人,相反的,京城里的人可能更加肆意妄为。 然而一方面,他们好面子,不管是俗人雅人他们都很少光明正大的做出失礼的举动,就怕为自家抹黑了名声。 还有一方面,当今圣上是一个迷一样的喜欢在京城街道里溜达的人。于是不管是什么纨绔少爷还是娇蛮小姐,在外面表现的都是十分知礼——毕竟万一你恰好在惹事的时候被微服出访的圣上看见了什么丑陋的一面那就不好了。 于是,不管暗地里使出什么手段,明面上京城的风气那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于是陌风华和陌礼愉快在京城定居了下来。 陌风华原本就极有天赋,加上现在也没有了外界因素的干扰,他就一心沉浸在了琴声中,每天废寝忘食的练习练习再练习。 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在院子里练琴时被人听到后,当即被奉为神曲,多少少年公子大家闺秀一掷千金只为听风华公子一曲琴音。 当时陌礼已经老了,因为饱经沧桑,他比一般人老的更快,明明才四十的人头发却已经白的刺眼了,他这一生作为一个乐伎已经吃够了苦,于是他不断的告诉陌风华,不要走上自己这一条路。 陌风华被陌礼教养的很好,他知道自己未来应该选择怎样的道路。他拒绝了各种达官贵人的邀请,然而这却让他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不过,有一个青年却隔几天就会来陌风华的小院外听着他练习的琴音。 陌风华原本是不打算理会的,然而这青年每次听完都能十分准确的说出自己琴声中蕴含的情绪,对比那一群只会说好听的纨绔子,陌风华对这人的好感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一个安静的弹,一个安静的听,听完青年做出一番赏评,然后悄声离去,两个人渐渐的有了那么一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 只是,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乐伎,总是会有一些附庸风雅的人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厉害而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 他们不敢明面上做出什么逼迫的举动, 陌礼被抓了,在陌风华拒绝了当今尚书之子李艾的邀约之后。 陌礼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唯一个对他好的人,他不能,也不舍得看着他受苦。 于是他应了李艾的邀。 地点是城西十分有名的听风阁——听风阁在京城最大的妓院旁边,那些贵族子弟最喜欢招了伎子在听风阁玩乐,那样既能显示自己的格调和别人不一样还能玩个痛快。 毫无疑问,选择这样一个地方的李艾完全是在故意折辱陌风华,可是陌风华却不得不接受他的折辱。 往后的日子对陌风华来说就像一场噩梦一般,他的那双手再也没有碰过他的琴。 他去了,然后李艾当着他的面将陌礼虐杀了,然后他沦为了李艾的娈宠,李艾在将他玩腻了以后,卖到了听风阁隔壁的勾栏院里。 他成为一个任人施为,人人都可以折辱的小倌。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那个以前经常在他院外听他弹琴的青年出现了,他将他从那个恐怖的地方带了出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当今圣上最喜爱的弟弟,本朝唯一具有实权的王爷赵厉。 陌风华将赵厉看成了救赎,他跟着赵厉来到了厉王府,他以为这里是仙境,然而却万万没想到这里却是比勾栏院更加恐怖的地狱。 他原以为赵厉和自己算得上是知己,他甚至为了他克服了重重心理障碍重新拿起了琴。 然而只可惜,赵厉看中的并不是他的琴艺,而是他那一张和当朝丞相独女、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惠贵妃陆橙溪有八分相似的脸! 十分老套的兄弟俩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故事。 更有权势的当今圣上在这场美人争夺战中胜出。 然而赵厉怎么甘心将心爱的人拱手让人?即使那个人是他敬爱的兄长那也一样。 只是人家是皇上他是王爷,他再怎么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 然而在一次偶然遇见陌风华以后,他心里就生出了一个诡计。 当李艾一开始逼迫他的时候赵厉就已经知道了,更甚者说,李艾毫不留情的逼迫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他故意让陌风华经历各种折辱,然后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以一种救赎的姿态出现,这样陌风华才能全身心的依赖于他。 他是这样设计的并且成功了。 陌风华真的如同一个最听话的宠物一般,对赵厉言听计从。 赵厉每次在皇宫里被刺激了之后,就回来虐打陌风华出气,陌风华早就被磨的没了性子,更何况在他心里赵厉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每次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赵厉只消得说几句好话,陌风华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第一百五十二章 琴师心(二) 赵厉将陌风华调教成了一条最听话的狗,然后送进宫里和惠贵妃做了交换。 不知道赵厉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明明这两人一个男性一个女性,也不知道皇帝赵丰是不是瞎了,这么明显的破绽他都一直没有发现。 赵厉成功的将陆橙溪弄出宫外,然后让陌风华给皇帝赵丰下毒,以谋害皇帝的罪名将他打入天牢当即处斩。 然而赵厉他自己却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客气了几次之后就成功坐上了皇位,不顾大臣的反对将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琴师“陌风华”封为皇后,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小土慵懒的敛了敛身上的衣服,嘴角勾起一个淡漠笑意。 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呀……真是,看到赵厉未来这么光明他怎么就这么不开心呢。 他伸出纤细白皙如葱段的手指轻轻的在艳色的唇瓣上摩梭着,眼睛里闪烁的光芒灿烂的让人难以直视。 目前事情发展的刚刚好,李艾刚好将陌礼抓走让陌风华明天去听风阁见他。 陌风华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而昏迷,她恰好就在这时附了身。 小土起身,走到铜镜前面坐下,细细的观察着陌风华的长相。 即使是模糊的铜镜,小土也能十分清晰的看到镜子映出的那人是何等的花颜靡丽。 肌肤莹白如玉,眉毛修长清淡,鼻子高挺,唇瓣嫣红,一双眼睛看起来清凌凌水汪汪,便是不笑那绚丽的桃花眼一眨就带了三分笑意。 果真是该叫做风华,这等绝代的容貌。 她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本就艳丽的五官一瞬间舒展开来,就像是漫天遍野开满了最灿烂的鲜花,好看的让人头晕目眩。 小土满意的勾了勾唇,果然还是美人儿看起来赏心悦目。 她眨了眨眼睛,将陌风华的琴拿了出来。 陌风华的琴是十分普通的瑶琴,然而却是他八岁那年和陌礼两个人亲自在森林里寻找了质地合适的木材亲手雕刻而成的。 在陌风华眼里,这把琴就是他最心中最珍惜的宝物。原本普通的琴在他年复一年的抚弄温养之下也渐渐的生出了灵性,变得不普通起来。 小土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的勾了勾琴弦,琴发出一声似是哭泣的颤音。 真可惜,陌风华在明天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这把琴。 真可惜,现在的她却不会弹琴。 陌风华是真的爱弹琴的,他对音乐有着一种甘愿放弃一切的那种执着。 若是没有发生接下来的事情,凭着他的努力以及对音乐的热爱,他一定会成为一个震古烁今的琴师。 小土摸着琴弦,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冲动。 她想学琴。 她羡慕陌风华如同信仰的一般真心的喜爱着琴,喜爱着音乐,她着迷的一根一根拨动着那一根根弦,眼睛里漫出了一丝笑意。 她轻声道:“你是个好琴呢。” 琴弦震动了一下,又发出一声颤音,小土叹道:“只可惜,你的主人已经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她口中喃喃的说着,她能感觉到这琴中充盈着的灵性,若是在过上几百年,这琴定然会成为一把绝世无双的好琴。 她出乎意料的对这琴还有这人生出了怜悯的心情。 下一刻,小土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琴上,那原本精致光滑的琴身竟在她的注视下生出了一条条宛如蛛网一般的裂缝。 小土一愣,惊讶道:“难道你竟是跟着你的主人去了吗?” 手中的琴对她的话再也没有反应,她眼中不禁闪过一道异彩,真是一把好琴! 她收回她刚刚说的话,莫说再过百年,便是现在,这琴也是一把绝世无双的好琴! 她咬了咬唇,学琴的欲望竟更加强烈起来。 她将陌风华的这把琴装好,连着陌风华的衣服一起在院子里葬了,建了一个无名无碑的衣冠冢。 正思考着还怎么将伤害过陌风华的人报复回去,门口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风华公子,今天怎地没有抚琴?” 小土眼睛眨了眨,嘴角勾起一个恶意满满的弧度。 哎呀呀,她这正思考着呢,仇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站起身来,将松垮垮的外衣紧了紧,漫步走了出去。 她脸上维持着一种清冷的表情,这是陌风华的招牌表情,小土并不打算颠覆众人对他的印象。 门口站着的人正是赵厉。 这时候陌风华已经将这人引为的知己,两人约定好了每隔七天就相聚一次,今天恰好应了他们的七日之约。 小土一走出去,赵厉就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有些担心的道:“风华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实在是明知故问。 小土垂了垂眼睛,面无表情道:“并无,劳赵公子担心了。” 赵厉沉默了一下,总觉得今天的风华公子好像不大对劲,不过一想到这是因为他最亲近的养父被人挟持了,他就释然了。 他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道:“既然没事,那我就放心了。不知我是否有幸现在欣赏到风华公子琴曲?” 小土嘴角动了动,低声道:“实在是失礼,在下家里今日出了一些事情,有些不方便,赵公子不如过几日再来吧。” 他说完,也不等赵厉回答,直接将门关了转身回了房间。 赵厉看着对方毫不留情的做法,站在门口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他脸上闪过了一丝堪称狰狞的表情,心里更是决定要多将这人折磨上一段时间再救出来。 想象了一下高傲冷漠的陌风华卑微的如同一条狗一样讨好自己的情景,赵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才心平气和的在门口告别道:“既然风华公子今日有事,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见他走了,小土在房间里露出一个冷笑。 刚刚赵厉脸上狰狞的表情被她看的清清楚楚,原本便知道这人恶心,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从这时起就已经生出了毁掉陌风华的心思。 她垂着眼睛想了想,忽然觉得就这么让他回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于是等到天色一暗,二话不说换了一身暗色的衣服,蒙了面向着赵厉的厉王府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琴师心(三) 她去的时候赵厉正在他的侍妾那里和侍妾被翻红浪,小土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蹲在了这个妾氏房门外的一颗大树上。 她找了一个方便自己坐的树枝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看起书来。 听到覆在妾氏身上运动的赵厉嘴里喊着的却是“溪儿”这个名字时,小土眼睛里的不屑越发的明显起来。 忽然,她猛地抬头望向了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刚刚她十分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顿了一下,问道:“刚刚是谁?” 勤恳的系统君小雨用甜美的声音回答道:“是这个世界里的帝王赵丰。” 小土一惊:“你说谁?” 小雨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是赵丰。还有,主人,你被赵厉发现了哟~” 小土嘴角一抽,下意识一个翻身闪过刺来的剑光,整个人轻飘飘的立在了树梢上。 一身暗色的衣裳隐藏在黑夜里其实并不是十分明显,然而赵厉不知怎么的却十分清晰的看到了来人眼中强烈的不耻的情绪。 想起之前自己正在和侍妾那啥并且下意识喊出了陆橙溪这个名字,他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狼狈与不堪,继而又变成了无尽的杀意。 他冷冷的一挥手,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将小土包围了起来。 小土见他恼怒,眼中的讥讽更甚。 面对围过来的暗卫,她丝毫不见紧张,嗤笑了一声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鞭子,慢条斯理的在手上缠绕了起来。 赵厉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衣,黑着脸提剑指着小土冷喝道:“你是什么人?!深夜来我王府有何意图?” 小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根本就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赵厉的脸更黑了。 说话间,一个暗卫已经来到了距离小土两米的位置。 对方手中握的是普通的青锋剑,而自己手中是足足有三米长的软鞭。 眼看着暗卫的剑尖已经刺到了自己的心窝上,小土嘴角一勾,电光火石之间将鞭子甩了出去。 那暗卫只觉得手腕一痛,再回神时发现自己的剑竟已到了这神秘刺客的手中。 小土如法炮制将围着自己的几人手中的剑都卷了去,然后不屑的哗啦啦又扔在了地上。 这种十分明显的蔑视的动作让赵厉忍不住暴跳如雷。 “混账!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人竟然连忙一个人都抓不住,本王要你们何用?!废物!” 小土没兴趣听他在那骂人,耳边王府卫兵集来的声音不断响起,他冷飕飕的看了赵厉一眼,一把药粉冲着他撒了过去,然后几个跳跃消失在了黑暗里。 等出了王府,小土略一思考,也不管身后一片灯火通明的厉王府,向着刚刚视线传来的地方追了过去。 他一边走着,眉心就忍不住蹙了起来,这个方向竟然是陌风华居住的小院所在的地方。 他迟疑的看着自家院子门口负手而立的那个身影,一时之间有些拿不住注意了。 然而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那个人影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气息,猛然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小土一愣,那个人影笑了起来,清雅的笑声在黑夜里显得莫名的温暖又让人安心:“我找到你了,我的墨墨。” 小土眼睛猛地睁大了一瞬间,她快走几步靠近来人,却又在离对方三尺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她有些呆愣的看着对方陌生的容貌以及熟悉的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眼睛就酸了起来。 赵丰朗声笑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将小土紧紧的拥进了怀里,喟叹道:“还好你没事。” 小土眨了眨眼睛,将眼中忽然泛上来的涩意压了下去,低声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赵丰将他放开,认真的看着他的脸道:“你一出现,不管是在哪里,我总会感觉到的。” 小土在他专注的目光的注视下,心跳猛地加速起来,然后就听到赵丰略带调侃的声音道:“只是没有想到,墨墨你竟然变成了男人,还是一个长相如此极尽妍丽的男人。” 小土原本对自己的性别不大在意的,然而听着他这么一说,不知道怎么的就恼怒了起来,他抬脚踩在赵丰脚上,不悦的道:“男人怎么了?” 赵丰被她踩着,却丝毫不以为意,宠溺的摸着柔韧的头发道:“不怎么,我只是感觉有一点新奇。墨墨变成了男人感觉越发的帅气了。” 小土脸上一热,脚下一松,扯着他的袖子向着自己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咕哝道:“哼,这有什么,我一直都这么帅气。” 赵丰被她拉着,柔软的眸光落在小土身上,一双原本就黑的如同被墨水洗过的眼睛在这无边夜色里越发的深不见底,然而其中那亮闪闪的东西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他心情愉悦极了。 小土将赵丰拉进房间里,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就是陌风华的,便直接问了出来。 赵丰坐在椅子上打量了一下小土的居住环境,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斩钉截铁的道:“这里太不方便了,跟我去皇宫里吧。” 小土:“……” 她扶了扶额头,也跟着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虽然不是特别富丽堂皇但也算是可以吧,她抽着嘴角道:“我觉得还好吧。” 赵丰眉梢一挑,一把就将她拉进怀里。小土一时不查,竟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陌风华虽然是个男人,然而小时候的日子实在过的凄惨,营养明显跟不上,这导致了他虽然现在日子富裕了,然而人看起来还是有些清瘦,个子也堪堪只过了一米七,这么坐在几近一米九的赵丰怀里,莫名的竟然还有了一丝小鸟依人的意味。 她上一世被他抱习惯了,也不抵抗,只调整了一下方位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随手就抓着赵丰的头发把玩了起来。 赵丰看着她的反应,刚刚因为小土拒绝而低沉下来的心情瞬间就明媚了起来,他几乎是从嗓子发出抑制不住的低笑,捏着小土另一只纤细修长又指节分明的手笑道:“你今天去厉王府做什么了?” 小土听到厉王府这三个字,眼中的厌恶十分明显的表露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琴师心(四) 她简略的将陌风华与赵厉之间的恩怨说了出来,随着她的叙述,赵丰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阴沉,等他说完了,赵丰整个人看起来简直都阴风阵阵了。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他该死!” 小土安慰的拍拍他胸口,道:“没事,现在这些事还没有发生,所以我今晚过去先替陌风华要点利息。” 赵丰还是十分不甘心,单凭着小土的叙述,他就能想象出来这个陌风华的结局是有多么凄惨,原本这也不关自己的事,然而既然他的墨墨附了这人的身,那赵厉做的这些事就很该死了。 小土看着他感同身受的气怒,心里顿时感觉熨贴的不行,不过她自己就可以把这人解决了,犯不着将他也扯了进来。 赵丰见小土不欲他插手,心里虽然气苦她还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然而也知道以她的性子,能将她的目的说出来那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已经很特殊了。 这么一想,他又开心了起来,安心的嗅着小土身上特殊的属于植物的清香,口中诺诺的应着,心里却暗搓搓的想出了好几百条折磨赵厉的方法。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话,小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现在不叫做千风了?” 赵丰笑道:“我的字是千风。” 小土了然点了点头便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赵丰见状,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困了就睡吧,我带你回皇宫。” 小土扯了扯他的袖子拒绝道:“不要,我明日还要赴李艾的约去听风阁。” 赵丰眉头一皱,道:“那种纨绔子,我随便安个罪名便能将他九族诛了。” 那毫不在意又理所当然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沉迷美色的昏君。 小土眨了眨眼角因为困倦而泛上来的眼泪,声音软软糯糯的道:“不要,我要自己报仇,再说了,陌礼还在他手上呢,是他将陌风华养大,我就得替他养老。” 赵丰拗不过他,只能放弃了带他回宫的想法,哀怨的打横将他抱着放到床上,将他衣服剥了安置好,自己也躺了上去,将他搂紧怀里睡了起来。 …… 早上天还没亮,赵丰就起了床,尽管他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然而小土还是察觉到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嘴里嘟囔道:“怎么了?怎么起的这么早?” 小土那熟稔的宛如妻子对夫君说话的语气让赵丰心里一热,却也不想打扰了她睡觉,于是停下动作在小土身上轻轻拍了几下轻声哄道:“没事,你继续睡吧。” 然而小土却已经清醒了过来,撑起胳膊瞪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道:“你要回去?” 赵丰点了点头,道:“再过大半个时辰就要早朝了,我得提前回宫里去。” 小土恍然,又软软的躺了回去,打了个哈欠道:“那你快回去早朝,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赵丰好笑的看着她缩进被子里慵懒至极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见小土被自己戳的疑惑的睁开眼睛,他干咳了一下道:“那我就走了。你别先急着去听风阁,等我回去后派几个龙卫来跟着你你再去。” 小土知道他担心自己,也不反对,只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赵丰心里一软,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睡吧。” 小土看了看他就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赵丰果然一进不见了人影,小土坐起了身子愣了愣,然后忍不住伸手抚着额头低声笑了起来。 真是,果然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类的存在啊。 他起身穿了衣服,十分淡然的打开窗子冲躲在树上的一个黑衣人招招手,黑衣人愣了一下,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小土笑了笑道:“是赵丰让你来的吗?” 黑衣人心里一惊,对小土提起陛下那毫不畏惧的语气感觉心悸,然而来之前陛下就已经吩咐过了,这位风华公子就是他另一个主人了,作为一个合格的暗卫,主子不管说什么,他只有听着的份,于是他一板一眼的点了点头。 小土眉梢挑了挑,问道:“你叫什么?” 黑衣人道:“属下赵一。” 小土嫌弃的撇了撇嘴道:“你们的名字该不会是真的都是按照数字来排的吧?” 听到小土说“你们”,赵一忍不住抬头偷偷的看了小土一眼,道:“是。” 小土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另一棵树,遥遥问道:“你是第几号?” 树上沉默了许久,一个低沉的声音回道:“属下赵三。” 小土叹了一口气,赵一十分有眼力见的伸手指了指房檐介绍道:“那是赵七,那是赵十二,那是赵四五。” 小土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了。说说,你们都有什么特长?” 他说着转身进了房间,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朗声道:“进来吧。” 嗖嗖嗖几道风声掠过,五个黑衣人出现在了房间里按着顺序开始往下自我介绍。 赵一赵三赵七武功很好,在赵丰的龙卫里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赵十二擅长用毒,赵四五擅长用药。 虽然只有区区五人,却着实十分有用。 他想了想,吩咐道:“赵三赵七回到原位守着院子,赵一,十二,四五跟我出去一趟。” 几人应了声,各自待好了位置,小土就直奔听风阁而去。 听风阁里十分热闹,男男女女的嬉笑声,谈话声,甚至还有肉体碰撞的啪啪声不断响起,小土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便有一个下人带着一副了然又嘲笑的表情走了过来,以一种绝对不小的声音道:“风华公子,您来了。” 小土微微点了点头,三个暗卫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悄然向着李艾待着的那间屋子去了。 他声音极为清朗,便是极怒的时候身上那股清隽冷淡的气质也不会消失,他人只是往这乌烟瘴气的听风阁里一站,那风姿看起来就说不出的显眼,一时间厅里的众人视线不禁都落到了这里。 “我来了,李艾呢?” 那小厮脸上挂上了假笑,呵呵道:“风华公子莫要着急,我们家公子就在楼上等着您,还请随小人过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琴师心(五) 小土低垂着眉眼跟在小厮身后,耳朵里可以十分清晰的听到周围人刻意压低了声音的私语,那形色各异的目光或遮遮掩掩或大大咧咧的落在他身上,让走在小土前面的小厮都升起一股不自在的感觉。 “这不是那风华公子么?” “哟,谁这么大脸竟然能请风华公子来这里?他不是一向不和别人来往么?” “嗤,不过是个乐伎而已。” “嘴里面说的好听,最后还不是出来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刺耳的笑声响起,那小厮不着痕迹的回身偷眼打量着小土的表情,却见他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冷淡。 和他那清凌凌的目光对上的一瞬间,那小厮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原本想看他笑话的心思陡然淡了下去,低下头快步向着楼上走去。 小厮将小土带到二楼某个包间,敲了敲门轻声道:“少爷,风华公子来了。” 门里哄然响起了一阵笑声。 “哟,他还真的来了。” “还是李公子有想法呀。” 乱七八糟的嬉笑声响起,然后就听到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得意道: “那是自然——让他进来。” 最后这一声很明显就是李艾了,小土嘴角勾了勾,眼睛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又很快隐没。 门猛地打开了,那小厮将小土往里一推然后火速的将门关了起来。 几声惊叹响了起来。 李艾倨傲的吩咐道:“过来。” 小土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李艾脸色一沉,声音加重了一些道:“本公子让你过来!” 小土还是没有动。 李艾脸顿时黑了起来。 他今天为了折辱陌风华,特意将和他相熟的狐朋狗友都喊了过来,并且在他们面前夸下了海口。 结果这会儿小土这么一声不吭的往这一站,对自己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李艾自觉被小土拂了面子,恼怒的抬手就将放在桌上还有些烫手的杯子朝他扔了过去,同时口中喝道:“你是死人吗?没听到我说话?!” 小土伸手,那茶杯轻飘飘的就落在了他的手上,白皙的手掌托着翠玉的晶莹茶杯,这艳丽的色泽对比让几个纨绔子一瞬间花了眼,小土甚至听到了好几声咽口水的声音。 李艾眉头一皱,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将搂在怀里的一个打扮花哨的女人推开,吊儿郎当的将腿抬起来搭在了女人身上,颇有些色厉内荏的道:“哟,看来风华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本公子倒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手。” 小土抬起了头,极为的艳丽的五官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引起了一声声的惊叹。 就只见那人伸出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的弯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复抬起头来笑意盈盈的看向李艾,微侧了头,道:“你就是李艾?” 美人儿红唇微启,发出的声音清清凌凌,如珠如玉,听在室内一众人耳朵里觉得分在舒坦。 李艾只觉得浑身都被这风华公子一句话说的酥了,他迷瞪了一下,又回过神来,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声音却不自觉的柔和了一些,回道:“本公子就是李艾。” 他说完,又察觉到不对,盯着小土提高了声音道:“放肆!谁允许你直呼本公子的名字?” 小土步态轻巧的抬脚向里面走了几步,来到李艾对面的软椅跟前。 那软椅里正坐着一个娃娃脸的少年,鼻子上生着一些雀斑,手中同样搂着一个年轻女人,见小土过来,他脸上刷的一下就涨红了,却又局促的看了李艾一眼才有些结结巴巴道:“风华公子有什么事吗?” 小土眼睛弯了弯,原本就水波荡漾的桃花眼看起来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那少年目光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笑的春暖花开的美人,一时间傻在了原地。 小土眼里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轻声道:“可以让小生坐在这里吗?” 少年一呆,脸色看起来更红了,周围的少爷公子们瞅着李艾渐渐难看起来的脸色起哄起来。 他慌乱的将自己膝盖上的女人推了下去,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道:“当,当然可以,你坐这里。” 小土嘴角一勾,抬脚将少年从软椅上踹了下去,少年没有防备,被小土一脚踹的骨碌碌滚了出去,众人被小土突然的动作惊呆了,一个个傻愣愣的看着小土嫌弃的从怀里扯出一块帕子将软椅擦了擦,然后姿态极为慵懒的倚了进去。 小土将自己摆好了姿势,这才抬手撑着下巴将众人扫视了一圈,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她对面的李艾身上,张口道:“小生应约而来,陌礼呢?” 李艾有些诧异于他对陌礼的称呼,却一时被小土显露出来的风华迷了眼,痴态毕露的冲侍立在一旁的小厮挥了挥手,示意他将陌礼带过来。 不多时,陌礼被人推了进来。 小土视线一移,抬眼将他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说陌礼现在四十来岁,小土感觉都有一点难以置信了。 他脸上布满了周围,略有些稀疏的灰白头发凌乱的在脸上贴着,他眼睛紧紧的闭着,唇上泛着干皮,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十分凌乱。 小土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猛然心里竟生出了一种心酸的情绪。 陌礼原本是个乐伎,他最擅长也是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那一双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正是一双极为适合弹琴的手。 即便是日子过的再苦,对于那一双手陌礼一向保护的很到位。 然而,现在,他的双手鲜血淋漓,指尖上的指甲已经看不出形状,右手的三个手指无比扭曲的垂着,很明显是已经断掉了。 小土眼睛垂了垂,心中的杀意再也抑制不住,他原本还想和这几个人好好玩一玩,然而此刻,他原本的计划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他扶着额头低声笑了起来,李艾想过他看到陌礼时的反应,或许愤怒,或许悲痛欲绝,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笑了起来。 他被他的笑声弄得浑身极为不自在,只觉得对方的反应实在是怪怪的,于是他抬高了声音半是给自己打气半是警告的喝道:“陌风华!我叫你一声风华公子是给你面子,你可不要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琴师心(六) 听到这句话,小土将扶着额头的手拿了下来,看向李艾,声音轻飘飘的道:“哦?你说的不合适的事情是什么呢?是——这样么?” 说话间,他伸手掐着刚刚给他让位子的少年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朝着李艾露出一个极为明媚却让人浑身一冷的笑来。 李艾瞳孔一缩,气急败坏喝道:“你干什么?!”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众人也慌乱了起来。 小土手上的力道渐渐的收紧了,那少年死命的挣扎了起来,然而小土这具身体虽然看起来柔弱,但其间蕴含的力道也不是少年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可以挣扎的出来的。 小土欣赏着少年垂死挣扎的表情,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嗜血又愉悦,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少年头一歪,瞪着眼睛失去了生命。 小土随手将少年扔开,歪着脑袋看着李艾问道:“这样算吗?不合适的事情?” 李艾即便是坏事做绝,那也是派了手下背着自己干的,却从未亲眼见过有人这么用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谈话间就贱人弄死了。 他惊恐的不停的往后缩着,喉咙里因为过度惊恐竟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围观众人跟傻了一样只呆呆地看着。 小土抬脚走到陌礼面前,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这时候房间里才接二连三的爆发出一声声的尖叫。 小土被这尖叫震得耳朵直嗡嗡,不耐烦的回头冷声道:“闭嘴!” 同时恐怖的杀气喷薄而出,那令人窒息的压力让跟着他来的,一直将身形掩藏的极好的三个龙卫竟控制不住的从屋顶跌落了下来现了身形。 赵一咬着牙低声唤了一声主子,小土注意到他们的不适,啧了一声,却是将杀气收了起来。 那群公子少爷从小都是蜜罐里长大的,一丁点苦都没受过更何况面对这等生命的威胁,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的躲成一团。 小土眉目间一片清冷,向赵一吩咐道:“这些人处理了,无需顾忌什么。” 说完就让擅用药的赵四五抱着陌礼离开。 外面一众吃客见这一包厢的门打开了,登时就兴奋的关注了起来。 这风华公子和李艾都算是京城里的名人了,大家都对里面的发展表示十分好奇,这门一打开,齐刷刷的目光就射了过去。 待看清了出来的人竟是风华万千的风华公子的时候,一个个都惊讶了起来。 只见风华公子站在二楼的栏杆前,冷冰冰的眼神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微微低了头露出一个漠然的笑意,便抬脚向着楼下走了出去。 众人这才看见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怀中抱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走了出来,众人被陌礼的惨状惊的纷纷吸了一口冷气,各自猜测着这人的身份。 其间有几个消息灵通的,将风华公子是被李艾用陌礼威胁才来的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众人看向陌风华的眼神便诡异了起来。 这风华公子堪堪进去了一刻钟,且出来的时候连衣角都不曾乱了,他们想象中的风流韵事必然是没有发生的。 然而既然风华公子毫发无损,那他是怎么成功的将陌礼带出来的呢?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那抱着陌礼的黑衣人身上,又开始猜测这人的身份了。 然而有些有眼力的,十分机智的发现这黑衣人身上虽盈着一股傲气,可是看向前方那个挺拔从容的身影的时候,却不自觉透着一些敬畏。 这等现象让众人内心七七八八的乱了起来,这直接导致了小土进来时还喧闹不已的大厅竟猛地静了下来。 便是有些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人也因为这逐渐蔓延开来的静默而看向了这边。 小土脚步毫不迟疑的走了出去,对众人探索好奇的目光熟视无睹,倒是赵四五,因为一向生活在暗中,这么猛地被人一看,不禁有些不自在的加快了脚步。 将陌礼带回了住所,小土面无表情的让赵四五将他放在床上,在他准备上前给陌礼把脉的时候开口吩咐道:“黄芪,当归,川穹,熟地……” 他巴拉巴拉说出一系列补气血的中药来,又将每样药的用量逐一叙述,末了就让赵四五去抓药。 赵四五原本有些不满,却越听眼睛瞪的越大,此时此刻小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越发的高深莫测了起来。 他不自觉瞅了小土几眼,才恭恭敬敬的下去买药了。 小土见他走了,运起妖力在陌礼体内循环了一遍,将他断裂的经脉略做了修补,就坐在桌前闭目养神起来。 赵丰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幅美人扶着额头美目紧闭的样子。 少年身上着了件淡青色的外衫,气质清冽又冷漠,因为太过瘦弱而显得衣服略有些松松垮垮,却并不显得突兀,相反的衬得少年清冷的气息中带了一丝柔弱。 葱段一般的手指插在额角的发间,一双桃花眼虽是闭着,却让人忍不住想象那眼睛若是睁开了是何等的风情。纤长卷曲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颤着,好像下一瞬就要飞走似的。 赵丰快走几步将小土拥进怀里,怜惜道:“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小土眼睛没有睁开,脸上的神色却柔和了起来,口中道:“我哪有这么脆弱了。” 赵丰将他抱起来抱到陌风华屋子里的床上,殷殷切切的给他盖好了被子才道:“不管怎么说,陌风华的这具身体着实有些柔弱了。” 他抬手捏了捏小土的脸颊,道:“应该好好补一补。” 小土睁开了眼睛,没好气将他的手打掉道:“补好了好让你捏?” 赵丰松了手,一本正经的道:“你若是乐意的话我是不会拒绝的。” 小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是一翘,见他神情舒缓,赵丰也眯着眼睛低声笑了起来。 赵丰好歹是这个世界帝王,那遗传下来的基因也算是千挑万选,良好的基因让他的容貌生的也是极好。 原本就风神俊朗的人露出这样开怀的笑意,连眼睛也因为愉悦而微微眯了起来,墨玉一般的瞳孔深沉而专注的以一副看着唯一宝物的神情盯着自己,这样的姿态落在了小土眼里,竟让他忍不住心跳猛地加速了一瞬间。 第一百五十七章 琴师心(七) 小土难得的有些不自在,转了转眼睛,嘴角忽然一勾,伸手将赵丰拉的一个趔趄,趴在了自己身上。 赵丰一时不防,面对面的趴在了小土身上,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他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对方清凌凌的眼睛,卷翘微颤的睫毛,以及因为紧张或是羞涩而导致白玉一般的脸颊上泛起的红晕。 砰砰砰的心跳声在恍惚耳边响起,小土不知道这是自己还是赵丰的心跳声,或许两个人都有。 这心跳声越来越快,赵丰离小土也越来越近,两个人呼吸交缠间,房间里陡然生出了浓浓的暧昧。 赵丰定定的盯着小土殷红的,微微张开的唇瓣,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整个人渐渐的压了下去。 他试探的用嘴唇轻轻触了触小土的唇,见他并不抵触这样的接触心里一雀跃,张口含着对方的唇轻轻吮吸起来。 待小土反应过来时候,赵丰已经将他放开了,双手撑在他耳边睁着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他。 小土被他那目光看的一恼,伸手将他推了一把道:“你起开!” 赵丰眼睛里的笑意越发的深了起来,他胳膊一松,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撒娇一般的道:“我不起来。” 小土伸手又推了推,然而赵丰纹丝不动的趴在他肩窝一边轻嗅一边用鼻尖在他脖子上摩擦着,加上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弄得他感觉痒痒的。 他忍不住侧了侧头道:“快起来,痒死了。” 赵丰鼻尖发出一声轻哼,身子却是动都不动,在小土再次忍不住推他的时候他猛地一个翻身,躺在了小土旁边,然而胳膊却还是依旧紧紧的将小土禁锢在他的怀里。 小土犹豫了一秒钟,动了动让两个人躺的更舒服一些,口中没好气的道:“烦死了,我睡了。”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赵丰低声“嗯”了一声,听着小土均匀的呼吸声,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 次日,赵丰依旧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准备回皇宫了,小土也跟着起来了。 他昨天本来有些事情想和赵丰说,然而赵丰来了那么一出让他有些不自在,本来是想假装睡觉等着奇怪的气氛过去了再说,然而却没想到对方怀抱太过温暖,让他不自觉就真的睡着了。 见小土也下了床,赵丰微侧了头,道:“陌礼的身体还好吗?” 小土披着件外套,打着哈欠点头道:“我昨天已经喂他吃过药了,除了皮外伤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赵丰点了点头,小土趴在贵妃椅上抬头看向他道:“唔,我想学琴你觉得怎么样?” 赵丰怔了一下,眉梢微微挑了挑:“怎么忽然想起了学琴?” 他记忆中的小土似乎只对典籍比较感兴趣,其他人类的东西在他眼里宛如浮云。 小土将下巴搭在手背上,咕哝道:“也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学琴很有意思。” “这样,宫里恰好有一把前朝的名琴,你要学的话我让赵一给你带过来。” 小土摇了摇头道:“我不要别人的琴,我要自己做一把琴。” 赵丰诧异道:“自己做一把?你会做?” 小土理直气壮的道:“不会啊。所以才想让你帮我找几个会工匠教我做琴嘛。” 赵丰无语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临走时才道:“昨天那几个人你想怎么处理自己处理便是,不用顾忌什么。” 小土挑眉道:“那是自然。” 赵丰朗声笑了起来,待他走后,小土又睡了一场回笼觉,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他收拾了一下便跑去隔壁房间里陌礼的状况。 昨天他去的及时,又第一时间让他吃了他自己做的可以固本培元的药丸,因此现在果然就只剩下了一些皮肉伤,内里只需要再调养一段时日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他去了没多久,陌礼就醒了过来,一看见他眼泪就哗哗的直往下流,一张沧桑的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小土一呆,就见陌礼十分用力的抓紧了他的手,挣扎着扯着他,另一只手恨铁不成钢的拍打在他身上,呼吸急促的骂道:“你是不是傻子?!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管我不要管我!谁让你带我回来的?谁让你带我回来的!傻子!傻子啊!” 小土的手被他抓得生疼,却呆呆地没有让他放开。 他知道陌礼想表达的意思,他也知道陌礼这样着急痛哭是为了什么。 只是,在他漫长的生活中,除了哥哥,这是第一个对他表达出关心的人类,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翻腾着,却不知道该处理才好。 对着这样陌生的情绪,他慌乱的有些手足无措了。 好半晌,他掏出帕子抹了抹陌礼脸上的泪,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解释道:“你,你莫哭了。我并没有被李艾怎么样。” 陌礼手上的动作一停,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急促道:“你说什么?” 小土将他扶着坐了起来,口中耐心的解释道:“我认识了一个贵人,他知道我遇到了困难,就帮了我一把,他还让人将你医治了。” 陌礼心中那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就又提了起来,他惶惑的道:“贵人?那个贵人……” 他欲言又止的紧了紧手指,心中的担忧更甚。 他不是什么不知世事的人,经历的苦难太多,他虽然相信这世上是有好人的,却不会相信这世上能有人这样不计回报的相助。 小土先是一怔,很快就明白了陌礼的担忧,翘着嘴角笑了起来,道:“你放心,千风是很好的人,他以往就十分喜爱听我弹琴,这次也是不愿让我这等优秀的琴师因为李艾那种纨绔子而失了前途,因此才伸了援手,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陌礼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然而小土的眼神真切又诚挚,只是终归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抓着小土的手道:“那李公子权势不小,那位千风公子不会因此惹上什么麻烦吧?若是因为我们而拖累了他,我心中更过意不去了。” 小土精致的眉眼瞬间舒展了开来,他笑道:“放心吧,他厉害着呢,李艾那种一无所长的废物还看不进他眼中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琴师心(八) 听着小土这等毫无顾忌的话陌礼吓了一跳,忙不迭就想抬手将小土的嘴捂起来却被小土侧头闪开了。 小土眨着眼睛茫然道:“怎么了?” 陌礼气急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把道:“快住嘴!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小土无辜道:“我没胡说什么呀?” 陌礼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这一趟事下来你怎么变得如此不知忌讳!” 小土“哦”了一声,不屑道:“有什么可忌讳的。”不过一个死人而已。 后面这句话他很机智的没有说出来,就这他还是被陌礼拉着狠狠地教训了一通。 小土等陌礼将药吃了睡下,走到院子里狠狠地舒了一口气,他真是怕了陌礼的唠唠叨叨,然而他的唠叨却是为了自己好这让他实在说不出来什么重话。 正当他搬了椅子放在树下准备提前研究一下琴的做法的时候,院门口传来了熟悉的,温文尔雅的声音。 “风华公子?” 小土眉梢一挑,冷笑起来。 这是发现自己毫无异样所以忍不住亲自来看了么? 他放下从小雨那里弄来的书,施施然走过去打开了院门,赵厉看见小土一如既往挺拔优雅的身影,眼神微微闪了闪,笑道:“昨日没能欣赏到公子的琴音,今日在下又不请自来了。” 小土嘴角勾了勾,道:“那恐怕公子今日也要无功而返了。” 赵厉眼睛一眯,眼底不着痕迹闪过一丝喜色,口中却带着遗憾道:“哦?这又是为何?” 小土“呵呵”一声,面无表情道:“不巧,小生的琴昨日恰巧碎了。” 赵厉此时心中已经确定了对方内心一定不像他表现出来的没有丝毫异样的样子。 他听陌风华弹琴有一年了,两人互相引为知己也有了半年,对陌风华的一些情绪变化以及行为习惯他了解的极为清楚。 陌风华每日里都必须弹琴,他甚至都有好几次见他虽然已经病的不轻,然而都不肯将琴放下,便是无力弹奏他也要将琴抱在手上才舒服了。 至于他说的琴碎了,赵厉更是一个字也没有相信 像陌风华这种把琴看的比命根子还重的人,若是说琴真的断了,那肯定是他已经先琴而去了。 赵厉并不知道他的猜测其实十分正确,只是看着眼前人精致而冷淡的面孔说出这样一个借口,他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也不再纠缠,温和的笑了笑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在下看公子对那琴都生出感情了,没想到琴竟这样就碎了。” 小土眼神一寒,冰冷的视线落在赵厉身上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适应的微微转头,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歉意道:“在下唐突了,不该擅自对公子的琴……” 小土张口就打断他装模作样的道歉,冷着脸道:“既然琴音已经听不到了,公子还是请回吧。小生今日诸事颇多,便不做招待了,公子慢走。” 赵厉:“……” 他被小土毫不客气的语气激起了怒气,然而一想起自己的计划他又强自将这怒气压了下去,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做打扰了,告辞!” 虽则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然而从小被宠着长大,自赵丰登基更是没有遇到个有胆子忤逆自己的人,顺风顺水惯了的赵厉哪里忍得住,脸上还是不自觉的漏了一些情绪。 小土看着赵厉摔袖而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冷冷的笑了一声,转身进了院子并故意将门甩的发出“碰”的一声响。 赵厉听到身后传来的巨响,忍不住就要跳起来将这不识好歹的乐伎抓起来,跳脚了好几分钟,终究是在最后关头收住了想法。 小土进了门,若无其事的将刚刚拿出来的书打开躺在树下认真的看了起来。 隐藏在周围的赵一等人围观了这整个过程,十分认真的将厉王爷“欺负”风华公子的事情记录了下来,准备等晚上陛下来了的时候呈递上去。 这直接导致了赵厉在接下来的朝会上过的十分不愉悦却又找不到究竟是谁在故意给自己下绊子。 小土这几日将各种琴的做法特点什么都详细研究了一遍,自觉现在只要稍作练习做出一把琴肯定妥妥的。 陌礼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勉强下地行走了。 这日,趁着陌礼睡着了,小土招来赵一,让他带着自己去了关押李艾等人的地方。 他那天吩咐赵一将李艾关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并没有其他动作,这几日因为放心不下陌礼的伤势也没有去看,这两天眼看着他不会再有问题了才腾出时间去找李艾。 李艾当天被小土吓了一番,又被赵一等人狠狠地打了一顿,这几日被关在赵丰在宫外府里的地牢中,一天只有一顿饭并且还是馊了的,原本就有些吓破了胆子,看见地牢里阴森森的样子心中更是恐惧。 然而过几天却发现并没有人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自觉抓自己的人是怕了自家爹爹的权势,又十分有骨气的叫嚣着起来。 小土进来的时候,李艾正十分虚弱的叫嚣着让人给自己带来大鱼大肉,否则等他爹找到他以后要怎样怎样怎样…… 小土站在地牢门口嗤笑了一声,李艾抬头看见门口出现的人影,登时眼睛就亮了起来。 说真的,他现在虽然口中叫嚣的得劲儿,然而心里却十分没底。 他原本以为绑了自己的人是怕了自家爹爹的权势才没把自己怎么样,可是过了好几天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来送饭的那小哥跟个哑巴一样,长的阴沉沉的不说,还一句话都蹦不出来。 原本是为了威胁对方让他放了自己的话也渐渐的成为了寂静地牢里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也让李艾将每日喊话当成了提神的技能,否则他会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了。 ——虽然他一度觉得自己大约已经疯了! 因此这会儿猛地看到地牢门口站了两个和送饭小哥不一样的身影,李艾陡的就兴奋了起来,也顾不得这来人是谁了,张口就哭的稀里哗啦的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走,不要再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好害怕呜呜呜。” 他说着,似乎是悲从中来,发泄似的大声哭嚎起来。 小土:“……” 赵一:“……” 第一百五十九章 琴师心(九) 小土嘴角忍不住一抽。 这李艾是疯了不成。 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怎么地负了他一样。 赵一将走廊间的油灯一个一个点燃,整个牢房里陡然亮堂了起来。 他抬脚向着李艾被关的那间牢房走去,上下将周围环境打量了一番道:“啧,看来你这一段时日过的还不错啊。” 李艾这才反应过来来人竟然是把自己关进地牢里面的罪魁祸首! 他将锁在手腕脚腕上的铁链挣得哗啦啦直响,整个人以一种极度狰狞的姿态向着牢房门口扑了过来。 小土嘴角一勾,笑道:“多日不见,李公子竟然变得如此热情,小生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李艾嘶声喊道:“陌风华!是你!竟然是你!” 赵一搬来了一把椅子,小土施施然坐下,对这地牢里阴森的氛围完全熟视无睹,只眨着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看着狼狈的李艾,心中颇为满意道:“李公子看起来似乎很惊讶?” 李艾瞳孔一缩,对方在肮脏至极的环境中依然保持着如此优雅而矜贵的气质,这让他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简单的人物,再联想到将自己关在这里的黑衣人那训练有素的行为,他心里陡然咯噔一下,瞪着眼睛看着小土不说话了。 他虽然是个纨绔,然而能在京城这地界纨绔起来的,那眼力界儿自认是十分到位的,在小土神情自若的站在牢房门口的一瞬间,他就有了自己这次是踢到了铁板的觉悟。 他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的道:“陌,陌风华,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你最,最好放了我,否则等我爹发现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色厉内荏的威胁着,心里的绝望之感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小土“扑哧”笑了起来,他饶有兴趣的抬眼上下打量着他,一时间倒有些舍不得将这人弄死了,他含笑看着李艾,声音清清凌凌的,和这地牢里阴森的氛围极度不和却又听得人十分舒畅。 “哦?你爹是谁?他要怎么不放过我?” 李艾一怔,忙道:“我爹是当朝吏部尚书!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放了我,我让我爹不追究你的责任,你若是执意,等我出去了让我爹将你抓了,可免不了皮肉之苦!” 小土嘴角一勾,笑道:“皮肉之苦?你想让我受什么皮肉之苦?” 李艾一呆,着实摸不清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将自己抓来了也不上刑,只是关在这里不知道想做什么,他这么想着,开口试探性的恐吓道:“我,我告诉你!这世上皮肉之苦多了去了!你若是还想在这京城里混就应该学着识相些……” 小土侧了侧脑袋,十分真诚的道:“所以说,有什么皮肉之苦呢?” 李艾眼神一个恍惚,想起自己偶尔听过自家爹爹说过或者自己以往实施过的酷刑,张口就说出了几个: “剥皮,腰斩,车裂,凌迟,你想试哪一个?” 赵一诧异的瞪眼看向李艾,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将这几个酷刑说出口来。 小土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侧头看向赵一问道:“他说的那些刑罚都是怎么样的?你详细说说?” 赵一看了李艾一眼,又看了看小土满是兴味的眼神,心中一凛,微低下头一板一眼的将记忆中这几个酷刑具体实行过程念了出来: “剥皮:剥的时候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最难的是胖子,因为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一堆油,不好分开。 另外还有一种剥法,方法是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 水银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土里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 腰斩:由于腰斩是把人从中间切开,而主要的器官都在上半身,因此犯人不会一下子就死,斩完以后还会神智清醒,得过好一段时间才会断气…… 车裂:即五马分尸,很简单,就是把受刑人的头跟四肢套上绳子,由五匹快马拉着向五个方向急奔,把人撕成六块……” 赵一语气十分镇定,将这些念出来的时候竟然连语调都没有变化,李艾早就被他十分详细的解析吓得目瞪口呆了,于是整个牢房里就只能听到他用那毫无起伏的声调念着极度可怖的事情。 李艾浑身颤抖着,声音微弱的道:“别,别说了……” 小土欣赏着他惊惧的表情,赵一扫了小土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又一板一眼的继续往下念。 李艾此刻已经缩到了牢房最角落的地方,整个人抖的跟筛子一样,颤着嘴唇嘶声道:“别说了……” 他一连说了好几句“别说了”,小土和赵一跟没听到似的,一个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一个隐藏在黑暗下并不能看清表情。 等赵一将李艾说出来的几个酷刑全部解析完成的时候,李艾已经瘫在角落里神情极度崩溃了。 说真的,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整治过惹到他的下人,只是那时候他一般因为牢房里气味环境不是很可心并不会进去,只消得随手吩咐下去:“将某某皮剥了。”“将某某凌迟了。”之后,等人来给他汇报成果就够了。 他一向觉得对方因为恐惧而哭的十分狼狈求着自己饶命的状态十分令人有感觉,然而当自己成为那个受刑的人,并且被吓得失禁的人的时候,那快感什么的,他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他现在只能将自己蜷成一团,连身下传来刺鼻的尿骚味也顾不得了,整个脑子里就只记得求饶这一件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说着以及以往只听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 小土遗憾的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样子,脸上带着笑意用一种诡异的,满含怜惜的声音道:“哎呀哎呀,瞧瞧李公子,小生又没有做什么,怎么就怕成这样了?” 第一百六十章 琴师心(十) 赵一敬畏的看了小土一眼,将自己的身影往阴影里又缩了缩,竭力做出一副我只是一个背景的模样。 小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让赵一提来一桶水给李艾清醒清醒。 直泼了好几桶从井里刚打上来冰冷刺骨的水,李艾才渐渐的清醒过来,恍然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遭受到可怕的酷刑,也顾不得自己满身的水,顿时呆怔在原地失了神。 刚刚原本他是没有多害怕的。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自然是不会被区区一些文字给吓到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那黑衣人的叙述,他竟渐渐觉得自己成为了那冰冷文字里的受刑人,那冰冷的刀锋从自己头皮上划过的感觉如此真实,让他整个人陷入了极度恐惧的境地,然而这几桶冰水下来,他才发现刚刚那些竟都是自己的臆想,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故意在赵一开始说话的时候用精神力对李艾做出压迫的小土表示自己就笑笑不说话。 李艾这会儿虽然醒了神,然而对小土和赵一的忌惮却越发的深了起来,他警惕的看着面容精致明艳的小土,精神上被刚刚那几个酷刑恐吓所留下的深深恐惧感却再也不能磨灭。 小土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扔进去将李艾打的回了神,抬着下巴道:“来,说说,你将我叫去听风阁想做什么来着?” 李艾只觉得脸上一疼,一块银子“咣当”滚落在地上,他眼神中陡然划过一丝屈辱,然而已经被吓破胆子的他却什么也不敢做,低头诺诺道:“没,什么也没做。” 小土嗤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什么也没做!我是问你打算做什么?” 李艾原本就算是打算做什么,这会儿也不可能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因此他只矢口否认:“不,我什么都没打算做!什么都没有!” 小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莫不是就只是想听我弹琴?” 李艾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对对!我就是想叫你过去听你弹琴的!其他的什么打算也没有。” 小土慵懒的在椅子上换了一个姿势,手指轻点着自己的下巴一脸赞赏的表情:“真是没有想到,李公子竟然还是个爱好如此高雅的人物。” 李艾一脸真诚的直点头,然而小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脸很快就变了颜色。 “嗯,我想想,李公子原本是打算用陌礼的性命威胁小生听话,等小生去了你的地盘再将陌礼这碍事的人杀了,也刚好可以打击到小生,算是杀鸡儆猴——唔,小生似乎就是那个被警告的猴呢。 接下来要怎样?反正小生只有一个人,你们人多势众,还有府上豢养的一堆打手,想必对付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琴师应该是十分简单的吧?说不定小生若是识相一点的话还能少吃一点苦头——是这样吧?” 李艾此刻的脸扭曲的宛如打翻了的颜料盘,上面什么颜色都有,惊惧,恐慌,不敢置信,绝望,扭曲的快意…… 小土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类能在一瞬间表现出那么多的情绪呢,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着: “听说李公子有一些特殊的爱好,想必接下来小生也会亲自感受到李公子的特殊爱好罢?等李公子厌倦了,或者说小生不行了……李公子连最后的去处都替小生想好了,是不是?那听风阁旁边的可不是最适合地方嘛。” 李艾看着小土的目光已经宛如在看着一个鬼物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将他心里最龌龊的想法说了出来,竟没有一丝差错。 赵一听着小土叙述,再看看李艾的反应,顿时了然——看来主人应该全部猜中了。 于是,他默默地在心底替这不知死活的李艾点了一根蜡,顺便再为整个尚书府做了一番祈祷。 他既不瞎,也不傻,这几日陛下对风华公子的态度他看的清清楚楚,原本还存在的一些不满在见识到风华公子的武力智力以及魄力的时候便消失殆尽。 或者说,他现在其实有些担心两人之间是不是只有自家陛下一头热,毕竟据他观察,风华公子的性子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冷漠。 有很多时候赵一都觉得这世间万物在风华公子眼里就宛如浮云一般。 不过不管风华公子态度如何,自家陛下的态度却是摆的十分清楚,恐怕这大好河山在陛下心里也比不上风华公子的一根手指。 以陛下对风华公子的重视,若是知道了这李艾心中有过这样的想法,恐怕尚书府的主人也到了换人的时候了。 ——哦,还有之前跟着李艾一起起哄的狐朋狗友们。 啧,这么一想,赵一恍然发现朝里竟然是要大洗牌一番了。 他忍不住装模作样的在心里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怜悯之意,那眼神中爆出来的幸灾乐祸之感简直压都压不住。 他早就受够了朝中那群闲的没事就知道倚老卖老的老臣们了。 手中的证据早就暗戳戳的准备好了,然而陛下却一直以各种借口推脱说不急——赵一敢用他的节操担保陛下一定只是懒得将那群摸清了自己性子的老人清理了换上一批需要从头调教的愣头青! 现在有了风华公子这个因素在,想必朝堂很快就能焕然一新了,这么一想的赵一忍不住眼中精光闪闪,惹得小土多看了好几眼。 成功的在心灵上将李艾折磨了一番,肉体上的折磨他十分畅快的交给了赵一等人,小土深信作为一个在这一方面赵一一定能让他十分满意——嗯,当他再次见到李艾时被吓了一跳的同时确实十分满意。 处理完了李艾,又将那一天在现场参与的一众少爷公子们如法教训了一番,小土便对这些人不再关注,安心的回他的小院子亲自用戒指世界里特有的一些合适材料做出了一把瑶琴,开始在陌礼的教导下学琴了。 有了陌风华的记忆以及身体习惯,加上小土强大的精神力以及丰富的阅历,他很快就上手并且渐渐的有了自己的风格。 用陌礼的话来说就是原本的陌风华只是弹琴,他熟练的拥有着一切作为一个乐伎应该拥有的技巧,感情虽然是有但是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然而经过了这次挫折的陌风华已经初初具有了成为一代大师的雏形。 第一百六十一章 琴师心(十一) 近日里朝堂上各种风起云涌,不过小土作为一个平民并没有对此做出关注,他最近正沉迷于音乐完全不能自拔。 现在的小土觉得发明出乐器的人实在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类了。 怎么能有人类如此有才,创造出此等优雅精致又暗含天道的器具,让他实在是不能不为之沉迷。 一心练习着的他几乎都要忘记了他来这个世界的任务,直到将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的赵厉出现在了自家小院的门口。 彼时小土正十分享受的架着琴坐在树下自娱自乐,听到他琴音的赵厉眼中不禁划过了一道异彩。 等小土一曲奏毕,赵厉目露欣赏的拍掌走了进去,朗声道:“多日不见,风华公子的琴艺竟然又进步了许多。” 小土懒洋洋一抬眼,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道:“哦?是吗?” 赵厉一哽,对小土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 他也不是第一次和这风华公子搭话了,以往他虽然称不上热情但也不是这般不冷不热,怎么今日他的态度如此奇怪? 赵厉心里寻思着,探寻的目光在小土脸上扫了扫。 对于最近出事落马的李尚书等人,赵厉根本就从来没往小土身上想过,只以为是赵丰忽然抽风想起了清理朝堂这回事儿,也让这风华公子顺便躲过了这一劫,破了他计划。 赵厉将小土打量了一番,眼中不禁闪了闪。 没想到躲过一劫的风华公子看起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原本的陌风华虽然容貌够精致,气质也够高冷,然而却因为眼界阅历等一系列问题身上总有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放在阅遍美人的赵厉眼中就带着一股小家子气。 然而现在的陌风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让他醒悟什么的缘故,身上那股小家子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万物不萦于心的傲气与漠然。 他就是只做了微微一抬眼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其中蕴含的矜贵气息让赵厉忍不住心中一颤,一瞬间对于要将他送给赵丰这件事竟生出了不舍。 然而他对陆橙溪不得不说确实是真爱了。虽然觉得这陌风华颜色实在艳丽的迷人眼,不过和真爱陆橙溪比起来只能委屈了这美人了。 赵厉脑子里遗憾了一瞬间,却对这人取代陆橙溪这一计划越发的成竹在胸了。 他和小土说了几句闲话,就做出了一副失落失意的模样出来。 小土眉梢挑了挑,心里冷笑了两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小生看公子一副神情郁郁的样子。” 赵厉盯着他摇了摇头,然而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任是傻子也能从中觉出不对来。 然而小土只是神色清冷的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竟似是相信了赵厉假意做出的否定答案,赵厉忍不住一僵,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小土心下暗笑,口中却带着些许忧郁的神情道的道:“赵公子,你说,人生于时间到底有何意义?” 赵厉一个振奋,机智的发现了对方不对劲儿的地方,他忍不住试探的开口道:“没想到风华公子也会忽然问出这样的话。莫不是有感而发?” 小土神情微怔,微微垂了垂眼睛,纤长卷曲的睫毛如蝉翼一般轻颤着,看的赵厉心中痒的不行,只听得小土幽幽叹道:“确实是有感而发。。。” 赵厉心中再次确定了这人定然忽然遇到了什么意外才做出此种神情,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然而小土只是摆着一张失意的脸,其它的话再也不肯多说。 赵厉逼得急了,他就抬起盈满泪水的眼睛道:“你莫问了!我再怎么样不会拖累你的!” 纵然对方所有遭遇都是自己亲手设计的,然而看着对方泫然欲泣的小脸,赵厉莫名的心里一软,温声道:“你不愿说便罢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难处,我总归会帮你的。” 小土一脸感动的看着他,晶莹剔透的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他颤声道:“我何德何能,竟能得赵公子如此对待……” 赵厉眼睁睁看着他的眼泪划过脸颊,顺着他尖俏的下巴滴入衣服,恍然跟受了蛊惑一般抬手擦了擦他的眼角,再也忍受不住的将他一把拉进怀里隐忍道:“风华,我的心意,你还是不懂么……” 小土眼睛因为对方突然的动作瞪大了几分,宛如一只受惊的猫咪,看起来可怜又可爱,他慌乱的伸手推开了赵厉,结结巴巴道:“你,你做什么?竟是开始说胡,胡话不成?” 赵厉紧紧盯着小土的眼睛,十分失望的发现对方眼睛里只有不知所措的慌乱与惊诧,他料想里的羞涩之类的感情一点也没有出现。 他心里一沉,脑子飞速的转了起来试图说些什么做出补救,然而眼尾却猛然扫到了对方红的几欲滴血的耳朵,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他心里一松,对自己计划更是多了一份把握,他见小土抽身欲走,忙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一双原本就自带深情特效的眼睛更是盈满情意与隐忍。 他软声哀求着对方不要走,对他诉说着自己的情愫。 陌风华原本冰冷的神色像是被他打动了一般,流露出迷茫感动心疼羞涩等一系列感情。 赵厉见状心中一定,各种情话跟不要钱似的巴拉巴拉往外倒,陌风华一个从未经人事的如何抵挡的住从小在皇宫里阅遍百花的人的攻势,很快就红着脸留下了一番类似于考虑的话回了自家院子。 待目送着陌风华有些惶然无措的背影进了院子,赵厉负手而立,脸上露出了运筹帷幄的神情。 他低头轻轻一笑,轻声自语般呢喃了一句什么,就转身离开。 密切用精神力关注着他动向的小土十分清晰的听到了他的话。 “溪儿,很快了,等着我,我们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赵丰!这皇位你也到了该让出来的时候了。” 院子里抱琴沉思的小土摸着下巴表示,大兄弟,你这话信息量颇有一点大呀。 第一百六十二章 琴师心(十二) 这天晚上,赵丰一如既往的跑来小土这边蹭饭蹭睡——说是蹭饭,其实是他自己特意从宫中带了一些适合小土口味东西过来和小土陌礼一起用膳。 只是今日,赵丰一进来小土就十分敏感的察觉到这人似乎心里藏着些事? 他等了许久,直到将饭都吃完,他练了一茬琴了,也没等到对方主动坦白自己到底有什么事。 小土莫名的心情就有些不愉悦了,导致琴音里都带了一些冷冽,倒是让陌礼又对其中蕴含的越发充沛的感情做出了高度赞赏。 小土听着陌礼滔滔不绝的讨论着关于如何让你的琴音听起来更具感染力这个话题,心中那莫名的烦躁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待陌礼脸上露出了疲态,小土将其送回了房间,和赵丰两人相顾无言的坐在了院中。 直到天色渐渐的昏暗,小土才抬眼看了赵丰一眼,不冷不热的道:“我回房了。” 说完就起身抱着琴往回走。 赵丰扶了扶额头,伸手拉住了他,苦笑道:“我哪里惹到你了?” 小土眼睛一眯,心里忽然又冒起了一股闷气。 他刚等了那么长时间也不见说话,这会儿自己要走了却又拉住自己,还这副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怎么无理取闹了呢! ——这么想的小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确实算得上是在无理取闹╮( ̄▽ ̄)╭ 赵丰仗着身高体型将小土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拉,将下巴搁在他颈窝上语气闷闷的道:“如果我有哪里惹你不高兴了说出来好不好?不要这么不理我。” 小土听着他的语气心里忍不住就又酸又软。 任谁看着一个往常高傲矜贵的人忽然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说着软话的样子,都是忍不住会心软的。 于是小土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放松了下来依偎在赵丰怀里,软软糯糯的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道:“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明明是你不理我。” 赵丰好声好气的将他往怀里再拢了拢,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所以今天是忽然怎么了?” 小土皱着鼻子不说话了。 柔和的月光此时已经洒了下来,赵丰看着小土在月光下微微发光的侧脸,便是来时得知他和赵厉中午发生之事的气闷感情也消散了不少。 他紧紧的将小土拥在怀里,闭着眼睛以鼻尖在他耳廓上摩擦着,口中很没骨气的说着讨饶的话。 “好墨墨,我错了。哥哥错了,你就原谅哥哥好不好?嗯?好墨墨,不要不说话嘛……” 小土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在耳边说着,不自觉想起两人第一次相见时这人稚嫩又故作老成的样子,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见小土终于笑了,赵丰心中一喜,恨不能直接两人揉成一团揉进怀里去。 好半晌,小土消了气,才抓着赵丰的手一边玩着一边抱怨道:“明明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还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这次轮到赵丰不说话了。 他要怎么说?他要说他是因为得知中午赵厉对他做出的动作而不高兴了? 这只妖精原本就对人类的感情不甚清楚的,他要怎么表达他内心的嫉妒愤怒? 赵丰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小土本来一边玩着赵丰手指一边等着他回答,结果对方却竟然沉默了起来,他心里陡然一股火起,甩开他的手抱起琴大踏步头也不回进了房间。 赵丰看着他的背影呆了一下,忍不住低头苦笑了起来。 无边夜色如许,温润的玉色月光如同那上好的绸缎从天边铺了下来,映的那树影上也星星点点的随着清风吹拂而一闪一闪,整个天地间那静谧又安恬的气氛看起来美妙极了,然而坐在院子里的赵丰却是无心欣赏。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丰只觉得自己一个姿势保持的血液都有些不通畅了,只听得碰的一声,小土将门拉了开,鼓着脸道:“还呆坐在外面干嘛?明天不准备上朝了吗?” 赵丰又是一呆,随即脸上漫起了无边喜色。 他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却腿麻的向前踉跄了一步,小土抬脚想扶,却又很快收回脚抬着下巴神色倨傲的看着他。 赵丰心里遗憾了一下,咳了一声便神色如常的抬脚向着小土房间走去。 小土鼓了鼓嘴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的将其让进了屋子里。 赵丰原本还有些得意于自家墨墨对自己的心软,只是等小土上了床,却再也不让他靠近了。 他现在床边定定的看着小土闭着眼睛呼吸绵长的样子,心中十分清楚对方其实并没有睡着。 待小土几乎要受不住他的打量而睁开眼睛的时候,赵丰说话了,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这夜色中听起来十分清晰。 “我知道,你一向是不懂得人类的感情的。” 小土:“?” 赵丰垂着眼睛,语速不变的继续道: “你或许不知道,和你相遇是我人生中觉得最幸运的事——没有之一。” 他顿了顿,再开口声音微微带了些颤抖: “可是我爱你!从你对我伸出手那一刻,从你说要保护我的那一刻,从你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叫我哥哥的那一刻,我知道,就是你,足以镌刻进灵魂里的人,就是你。” 小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赵丰嘴角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意,他道:“我爱你,可是你却是一个连人类的感情都不懂得的家伙——” 他垂了垂眼睛,继续道:“我一直这样追寻着你,我以为,就算你不懂得,只要我一直陪着你,总有一天你会再也离不开我。” 小土:“……” 赵丰抬眼看向他,嘴角的笑容忽然让小土觉得十分难受:“可是,你从来不肯回应我——从来不肯。” 小土张口想说些什么,赵丰低下头自顾自道:“当赵一告诉我你和赵厉相谈甚欢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不顾一切将你禁锢起来,让你眼中再也不能看见其他人。” 小土眉梢忍不住挑了起来。 “可是我怎么舍得。你是我甘愿捧在手中的人啊,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我假装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我假装并不在意你和别人似有若无的暧昧……” 第一百六十三章 琴师心(十三) 赵丰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小土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了。 赵丰呆滞的看着小土一脸冷笑的将自己推到在床上,身上带着凉飕飕的冷气道:“听起来你似乎是对我存在着一些误解?” 赵丰呆愣愣的看着对方极具压迫性的眼神和动作,原本想说的话竟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小土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张口道:“我想有几件事你需要明白。” 赵丰傻兮兮的点了点头。 小土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脸颊,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道: “首先,你应该知道我在每一个世界都是有目的的——包括第一次向你伸出手的时候,那个世界里,保护你就是我的目的。” 听到小土毫不客气的话,赵丰心里一痛,想扯出一个微笑嘴角却怎么也翘不起来。 是啊,他是如此清晰的了解着对方的行为,正因为这样才让自己更加绝望,他有时候会想自己为什么不能愚笨一些,这样猜不出墨墨的目的的话自己也能感受一些。 见到赵丰眼中掩饰不住的伤痛,小土眼神微微闪了闪,接着道:“再这说,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 赵丰眼睛瞪大了一瞬间,小土这句话中蕴含的意味让他忍不住多想却又怕其实自己自作多情。 小土嗤笑着渐渐拉近了自己和赵丰的距离。 “你以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类会得到我的关注? 你以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类会被允许靠近我? 你以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类我会眼睁睁看着他对我做出失礼的行为?” 赵丰睁着眼睛,被小土扔过来的接二连三的反问给问傻了。 对方话中的深意他真的是不敢多想,他可以十分清楚的听到两人轻轻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有些艰难的咽口水的声音。 在一阵令人心悸的静默之后,他听到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小土眼睛眯了眯,惊叹的“啧”了一声,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世界的我连一个人的感情也分辨不出了么?” 赵丰结结巴巴道:“你早知道?” 小土斜了他一眼:“我当然早就知道。” 赵丰再次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静默之中,赵丰只觉得自己胸口鼓荡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那密集的心跳声让他生出一种几近窒息的的感觉。 然后,他看到趴在他上方的小土陡然笑了起来,对方清越的声音中夹杂着几不可察的咬牙切齿:“我以为,我刚刚已经说的十分清楚。” 赵丰只觉得自己心跳停了一瞬间,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再次在胸口震荡起来。 小土用鼻尖摩擦着赵丰的鼻尖,声音温软中带着几分霸道:“对于你爱我这件事,我允许了。并且,就在此刻,勒令你的灵魂永世不能背叛。” 赵丰眼眶忍不住湿了一瞬间,然后他定定的看进小土茶色的眼睛里,道:“我爱你,并以灵魂发誓,永不背叛。” 最后一个字的发音已经模糊在了两人唇齿相依的碰触间。 赵丰只觉得心中激荡的心情极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他急切的噙着小土的唇瓣吮吸着,生怕下一瞬间会从这张嘴里吐出后悔的话一样。 小土理解赵丰亟待安抚的情绪,十分温顺的忽略对方大的几乎想将自己融进骨血中的力道。 待赵丰终于安定了下来,小土嘴角一勾,手中绕着对方的头发开始算账了。 “似乎在你心里我十分愚笨?” 赵丰赶忙举双手表示无辜:“墨墨最聪明了,哪里愚笨?谁敢说愚笨?” 小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脸正经的表情,直盯的赵丰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低下头小声嘟囔起来。 “你自己说你是妖怪,一开始的时候又表现根本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翻阅了许多书籍,有一大半都说妖怪是没有人类感情的……” 小土听着他咕哝心里一阵好笑,忍不住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脑门道:“说你聪明你怎么就这么蠢的?我若是不理解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任由你留在身边?你尽管想想,有哪一个人类在我面前能让我容忍到此种程度?” 赵丰讪笑着抓住他的手直接将他葱段般的手指含进嘴里舔吻着,含含糊糊道:“我这不是因为太过靠近反而看不清了么。” 小土看着他没皮没脸的样子,嘴角一抽,也不管他手指被对方酱酱酿酿了,只白了他一眼道:“这么说来,我应该让你离我远一点好让你看清我对你有多在意?” 赵丰一听眼睛登时亮闪闪的如同得了宝贝的小孩子,反应过来又忙不迭摇头道:“不用不用,我现在已经很清楚墨墨对我的在意了。” 听到赵丰口中故意加重的“在意”二字,小土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话说的太顺口,脸色刷的一下就从脖子红到了脑门。 眼看着小土即将要恼羞成怒了,赵丰将脑袋搁在他肩上转移话题道:“你心里什么都知道还对赵厉那么亲近,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此刻心中对中午的是其实已经并不放在心上了,然而他觉得他有必要将此事提出来让这个笨蛋小妖精知道人类不但会有爱,而且还会吃醋! ——转移话题什么的绝对只是顺便而已。 小土果然被忘记了上一茬,无辜解释道:“你知道这陌风华原本要遭受许多磨难然后惨死,这些磨难却都是赵厉一手造成的,我现在成为陌风华,自然是要给他一点教训的。” 赵丰委委屈屈的道:“那你也不能跟他这样那样……” 小土挑眉:“怎样怎样?” 赵丰鼓起脸颊:“他调戏你你都没有生气!” 小土没好气在他额头上轻拍了一下,道:“这等没道理的干醋你都吃。” 赵丰眼睛瞪了瞪:“你竟然知道吃醋?” 小土:“……” 他忍不住戳着赵丰的脸颊质问道:“在你眼里我情商究竟是有多低的?” 赵丰傻笑着压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你竟然知道情商?” 小土将赵丰好好的收拾了一番才解释道:“当时我施了幻术,所以赵厉其实是在跟他想象中的人在说话。” 第一百六十四章 琴师心(十四) 听了小土的解释,赵丰撇撇嘴道:“他还真恶心。” 小土眉梢挑了挑,忽然问道:“对了,在陌风华的记忆里赵厉最后造反并且成功了,你知不知道?” 赵丰不屑的“嘁”了一声,道:“就他那点城府,这满朝谁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 小土“呵呵”一声,毫不留情打击道:“然而你还是被他推翻了,岂不是说你连他都不如了?” 赵丰顿时就蔫了,下一秒又精神起来,振振有词有:“陌风华记忆里的赵丰又不是我!我才不会像他那么蠢呢。” 小土:“呵呵。”你没他那么蠢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赵丰神奇的看懂了小土未说出口的嘲笑,想起因为赵厉这么个玩意儿差点今晚就不能抱着自家墨墨睡觉了,他表示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两人笑闹了一番,又说起了正事。 赵丰终归是这个世界的帝王,身上肩负着黎民百姓的幸福,当这一目的和自家墨墨没有冲突的时候,他十分乐意将这一责任承担起来。 因此,他绝对不会让赵厉这个被女人玩的团团转的蠢货坐上那个位子。 小土表示,既然赵厉想要拿自己把宫里的陆橙溪换出来,那他也是十分不吝于配合的。 恰好也省了赵丰每天含辛茹苦的两头跑。 对于小土的这一决定,赵丰举双手双脚赞同。 第二天回宫就暗戳戳遣人给陆橙溪找了点儿事儿,受了气的惠妃在大丫鬟的撺掇下对赵丰越发的厌恶,忍不住给赵厉写了信表达自己对他的爱意何等真切并且委婉的表示自己实在是太爱他了,因此一刻也在皇帝面前待不下去了。 心疼自己真爱的赵厉也顾不得怜香惜玉,原本想故计重施使人抓了陌礼来威胁陌风华,却没想到陌礼竟然在前几天离开了京城环游世界去了。 无奈之下赵厉直接将陌风华抓来进行了一番威逼利诱,逼迫他扮成女人将陆橙溪换出宫。 陌风华表示自己势单力薄不能对抗厉王府,只能同意了厉王爷的要求。 对于他的识相非常满意的赵厉表示,事成之后,他一定会在后宫中给他留一个位子的。 小土:“呵呵。” …… 对于皇宫,小土还是比较好奇的。 他遇到的世界也不少了,虽然自己当过女帝然而却从来还没有亲自近距离的感受一下古代统治者的风华——这个世界里的皇帝是经常见了然而那厮在自己面前实在是没有表现出过什么帝王气概让他一饱眼福。 因此对于赵厉的利用,倒也恰好正和了小土的心意。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很快的,宫中的惠妃不着痕迹的变成了一个男人。 不知道惠妃宫中的宫人们究竟是谁的人,看见明显变了的“陆橙溪”一个个跟瞎了一样,一点表示都没有。 小土对众宫女的识相表示十分赞赏。 赵丰后宫原本就无后,妃子数量略少,身为身为四妃之首的陆橙溪就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陆橙溪一向会做人,虽然受宠,却并不招人恨,因此小土来了之后日子也算是如鱼得水,十分自在。 然而,很快的,宫中众人发现皇帝竟然对原本就受宠的惠妃表现的越发宠爱了,其他宫里近一段时日都没人见过皇帝的脸。 于是,不到半个月,后宫诸妃一个个的就按耐不住了。 这一天,小土兴致满满的在御花园里溜达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妃子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的和小土偶遇了。 丽贵人看见小土的一瞬间,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她用帕子捂着嘴向旁边的乐贵人娇笑道:“哎呀,这不是惠妃姐姐吗?真是不容易呐。” 乐贵人捂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土此时穿了身淡青色的女装,头发也是梳了一个简单的望月髻,正抬手拨弄着一旁开的极为艳丽的一朵郁金香。 当惯了女性的他此时用男儿身穿着一身偏素雅的襦裙,加上陌风华原本就骨架就小,堪堪只比陆橙溪高了几厘米,猛地一看竟然毫无违和感——总之这两个妃子竟没有发现一丝破绽。 小土眼睛一抬,扫了两人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内心又给赵丰记了一账。 丽贵人脸上一黑,自行将其理解成了倨傲,忍不住揪着帕子道:“哟,瞧瞧,惠妃姐姐近日里独占了皇上恩宠不说,竟是连话也不屑和我等说了呢。” 小土忍不住抬头瞥了她一眼:“呵呵。” 丽贵人掐着手指等着他的下文,哪承想人家“呵呵”了一下就继续拨弄起花瓣来,气的她一梗,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小土猛地伸指将手边的郁金香扯进了手里用力一握,颜色鲜艳的花汁从她指缝间流了下来,侵染的她那玉白无双的手指看起来十分灼人眼球。 丽贵人脸色一变,随即惊讶中带着几分得意道:“你竟然!你竟然擅自毁坏御花园的花朵?!” 小土眉梢挑了挑,看向一旁兢兢业业的宫女冷清清道:“听说下位妃嫔冒犯了上位妃子要受罚?” 他没有刻意改变声线,因此发出的声音虽然好听但却实实在在的是男人的声音。 丽贵人被他话中内容吸引了并没有注意到,然而乐贵人却猛然抬头不着痕迹扫了小土一眼眼神闪烁不停。 宫女忙矮身回话:“娘娘说的不错。” 小土嘴角勾了勾,道:“哦,那像这位——这样对本宫出言不逊者应该如何处理?” 宫女回道:“罚跪,掌嘴,杖责皆可。” 丽贵人眼睛瞪了起来,恨恨的看了宫女一眼又向着小土怒声道:“你敢!你有什么资格罚我?” 小土冷笑一声:“本宫有什么不敢?来人呐,这位——” “丽贵人。” “这位丽贵人以下犯上,对本宫出言不逊,拉下去杖责二十,闭宫思过一月。” 丽贵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忽然出现的一对御林军,等到被人拉下去才反应过来,顿时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陆橙溪你疯了!放开我!我要见皇上!你放开我!混账!” 乐贵人惶恐的扑通一声跪下了,捏着帕子装模作样的替丽贵妃求起饶来:“惠妃娘娘息怒!饶了丽贵人吧。她心直口快,不是故意冒犯娘娘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琴师心(十五) 听到乐贵人的求饶,小土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了,她挥手示意御林军停下动作,伸出手指伸手挑起乐贵人下巴,笑盈盈的问道:“你想让本宫饶了她?” 乐贵人瞳孔缩了缩,小脸苍白,眼泪汪汪的哀求道:“惠妃姐姐一向高贵大方,何必和她计较……” 小土忍不住笑了起来,似笑非笑道:“哦?你的意思是本宫若是和她计较了就不高贵不大方了吗?” 乐贵人惶恐道:“妾不敢。” 小土松了手,掏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乐贵人忍不住低下头眼中闪过难堪与狠毒的神色,好半晌才听到对方漫不经心道:“要本宫放过她也可以……” 她还来不及欣喜就听到对方继续道:“你替她挨了这二十大板就好了。” 小土说完,手一松,帕子轻飘飘的恰巧在话音落下的同时落在了乐贵人眼前,乐贵人惊的再不敢说一句话,在小土嘲弄的注视下眼睁睁看着丽贵人尖叫挣扎着被拉了下去。 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板子拍在肉体上沉闷的声音,以及丽贵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小土在她第一声尖叫响起的时候就转身走了,走时留了两个宫女吩咐道:“乐贵人与丽贵人姐妹情深,就让乐贵人在此处陪着丽贵人,待数完了板子好一同回去。” 乐贵人心惊肉跳的听着丽贵人的惨叫,头皮不禁一阵发麻,然而却实在不敢违抗惠妃的命令,只能在心里头念着佛经捂上了耳朵。 小土将两人往御花园里一扔就不再管了,回了自己宫里抱着琴自娱自乐了一番等着赵丰下早朝,心中对于这人后宫中诸多妃子感觉十分不耐。 赵丰一进来便感觉到了小土身上传来有几分郁躁的情绪,眉心微微皱了皱想起宫中传来的惠妃嚣张跋扈对两位贵人的刁难,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鼻子讨好的笑着坐在了小土对面。 小土只觉得他脸上的笑看着刺眼的紧,抬着眼皮子道:“做什么笑的这般猥琐?难看死了。” 赵丰不以为意的腆着脸朝他挨近了几分,口中道:“怎么了?生气了?” 小土冷冷哼了一声,挥袖甩开他拉过来的手道:“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赵丰忍不住苦笑道:“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你明知道我没碰过她们。” 小土看他脸上委屈的神色心头却是莫名火气,“呵”了一声道:“那两人没碰过,其他女人呢?” 赵丰眉心紧了紧,抬手略有些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小土心中一软,正待说些什么时却眼中微微一闪,不着痕迹的握了握赵丰的手,赵丰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眼睛微眯着显现出一种不赞同的神色来。 小土扯着他的手摇了摇,赵丰无奈张了张口,却听小土不敢置信的提高了声音喊道:“你说我无理取闹?我何时无理取闹了?我怎么无理取闹了?你若是厌倦了我直说便是,何苦又说出这等为难我的话!” 赵丰懵逼了一秒钟很快就反应过来从善如流道:“惠妃你逾距了。这就是你和朕说话的态度?” 他没有说什么重话,然而仅仅只是声音毫无起伏的陈述也听得外面侍候的宫女们心中一提,暗自紧张起来。 室内惠妃的声音更大了,其中不敢置信的态度十分明显:“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丰接口冷冰冰道:“惠妃怕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这话一落,宫殿里噼里啪啦响起了摔东西的声音。 殿外几个宫女一惊,心中暗自埋怨着自家主子这一点就着的脾气不说,有一个守在二门的宫女脸上却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来。 小土和赵丰一边吵着,抬手就将正在燃着的香炉掀翻在了地上,赵丰神情一冷,和小土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土微一点头,他身上的戾气就压也压不住的猛然爆发了出来。 宫女们感受到殿内传来的低气压,吓得越发动也不敢动。小土却好笑的抬手戳了戳赵丰的脸颊。 赵丰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就消了一大半,他无奈的看着小土娇俏的样子,蓦地伸手将他扯进了自己怀里。 用娇俏形容一个男子或许听起来奇怪,然而小土打扮的虽说比起一般的女子略显素静,然而确确实实依旧是女子的装扮。 他原本五官就精致的紧,又稍微化了一些淡妆柔滑了他原本有些分明的棱角,这样的人做出刚刚那一副坏笑着戳着自己脸颊的举动,那纤细的手指恍然一下子跟戳进了自己心里似的,让人痒痒的想做些什么出来。 小土毫不客气的跨坐在赵丰腿上,眼睛一弯,伸手紧紧环住赵丰劲瘦的腰,笑眯眯压低了声音趴在了他耳边道:“配合的不错。” 赵丰眉梢挑了挑,同样压低了声音道:“那等杂碎我自己轻易就能解决,你又何必这样。若是让那些女人抓住了机会……” 话虽然这么说着,然而小土愿意这样费心费力的为自己筹谋,赵丰只觉得自己心中暖暖涨涨的恨不得直接将人揉进骨子里去。 小土埋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道:“放心,区区几个人类,我还不放在眼里。” 赵丰心中一热,低头吻住小土的唇辗转研磨吮吸起来,小土微微仰头承受着他热烈的动作,算不上熟练然而还是回应了起来。 好半晌,赵丰放开喘息不停的小土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埋在她脖子上不动了。 小土感受到股缝间十分明显的灼热物体,尴尬的干笑了一声,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待赵丰渐渐将涌上来的欲望压了下去,忍不住恨恨的咬了咬小土的耳垂道:“坏家伙。” 小土嘴角一抽,忍住笑场的冲动正经道:“那香炉里燃的似乎是能让人觉得暴躁的药物,只是燃过之后却一点痕迹都没有,若不是我发现了,想必这会儿我们俩应该是已经大吵了一架。顺利的话惠妃恃宠而骄触怒帝王的消息不消一夜就能传遍宫中。” 赵厉眼中划过一道冷光,嘴角勾起了一个嗜血的弧度:“啧,为何总有人如此不知死活。” 小土装模作样为肇事者哀悼了一秒钟,脸上露出了十分期待的神色。 第一百六十六章 琴师心(十六) 两个人说了没多长时间,就见赵丰黑着脸阴风阵阵的从惠妃的宫殿走了出来,宫女们战战兢兢的恭敬送走了帝王。 见帝王的车架消失在路上,大宫女赶紧爬起来冲进殿内。 她先是被殿内混乱的场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顿时急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哎哟我的娘娘啊!你怎么就不能服一下软说一些好话?何苦非要说一些陛下不喜听的……这可怎么办呀。” 小土冷冷笑了一声,道:“还能怎么办?将东西赶紧收拾了。” 大宫女赶紧一边带人将殿内收拾整齐了,一边悄无声息的抹着眼泪。 看着大宫女伤心又绝望的好像天都塌了的样子,小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皱着眉冷声吩咐道:“本宫身子不舒服,让那些个女人这几日就不必再来了——不,这一个月都不必再来了。” 大宫女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刚刚停下来的眼泪又开始哗哗哗的往外冒。 娘娘真是何苦如此要强,被皇上禁足了一个月直说了便是,却非得说成自个儿身子不舒服…… 大宫女一边脑补着自家娘娘心中虽然痛苦却又不甘心服软更不愿表现出来的心理路程,那眼泪一直流到小土让她回去休息就没停过——更别说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时不时用一副怜悯包容的神情望着自己。 小土扶额表示:姑娘,脑补是病,得治! 小土这边将自己关在惠妃的宫殿闭门不出,,却不知目前的前朝后宫是何等的热闹。 起因是独占皇上恩宠的惠妃失宠,后宫诸人深觉这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机会,于是一时间百花齐放,赵丰时常能在御花园中遇到各种争奇斗艳的嫔妃们。 只是不知是皇帝真的太过忙碌还是他被惠妃伤了心,这些妃嫔竟没有一人能近得他身,久而久之,就有些人按耐不住了。 先是有宫女密告皇帝某个贵人欲给皇帝下药以期得一日恩宠,皇帝大怒,当场就将该贵人一脚踹的半死不活,并表示,这后宫中连春-药这等不入流的玩意儿都出现了,让人还怎么放心的在后宫中生活? 查!必须查! 皇上一声令下,后宫被翻了个底朝天——包括传闻被禁足了的惠妃宫里也没有放过。 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出了大问题。 天了噜某宫女手中握着好几个宫女的命,简直厉害了,区区一个宫女竟有这么大本事? 一查,竟是厉王府的人? 哎呀呀某妃身边的宫女竟然给皇上下过毒,这是不要命了吗?! 一查,又是厉王府的人。 某贵人竟然是丞相的人? ——哦哦,这是丞相的女儿那不是废话! …… 如此种种,各种隐藏的极深的人物在这次彻查中一个个的浮出了水面——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人物竟或多或少和厉王爷有些关系。 听闻这一消息的众位大臣们面面相觑的不说话了。 赵丰将手中的折子轻飘飘往桌上一放,笑的如沐春风的向着跪在中央一脸冷汗的厉王爷道:“皇弟,朕有些不解,还需要皇弟解惑一二。” 赵厉强忍着抬手擦汗的欲望,张了张口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些什么。 正当殿内一片寂静时,以正直著称的御史大人站了出来,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赵丰抬了抬眉毛,向跪在那里动都不敢动的赵厉道:“看来皇弟需要组织一下语言才能给朕解惑,那朕就先听一听御史大人有何事,皇弟恰好可以好好想一想。” 他一句话说的极其意味深长,原本就吓得战战兢兢的群臣更是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削弱着自己的存在感,唯有御史大喇喇往中间一站,脸上的表情正直中带着几分愤怒,将一个誓死也要怒谏帝王的清臣形象表达的淋漓尽致。 众臣不着痕迹的离这人远了一点点,就见御史大人目不斜视的道:“臣要参厉王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 御史话音一落,接二连三的吸气声此起彼伏,众臣神情惊恐的看着中央站的笔直的身影,冷汗刷刷刷的就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不吉不迪。是说行为不善,为人不行正道——其处罚为将本人处死,诛其九族。 颠越不恭。是说狂妄放肆,不从王命——其处罚为将本人处死并诛其九族。 暂遇奸宄…… 老天爷,这御史大人是疯了不成!!! 殿内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平地起了一阵冷风,赵厉反应过来登时蹦起来一脚将御史踹倒,然后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涕泪四流的求饶否定着御史刚说出的一系列的罪名。 赵丰坐在高台上面色阴晴不定,殿内安静的只听得赵厉连哭带喊竭力辩解的声音。 好半晌,赵丰抬眼不轻不重的喝了一声:“闭嘴!” 赵厉原本还想说什么却只觉得浑身一冷,张口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一时间殿内恍如无人,连原本应有的呼吸声都被人故意被人压低到几不可闻。 此时,一直老神在在的尚书大人忽然站了出来,低眉顺眼的又参了厉王一本,并举出了各种实例以佐证。 等尚书站回了自己的位子,众臣就好像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紧接着,太傅,将军,中堂……一个个皆站了出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将厉王爷批了个干干净净。 到这时候,众臣若是还看不出什么的话简直是白瞎了自己混了这么多年的官场了。 这站出来的,从御史到中堂——可不都是皇上近一年提拔上来的么—— 这个想法一出,以往或多或少和厉王爷有过交流,或是关系不错的臣子皆不约而同的脸色惨白,两股战战,竟连抬头看一眼帝王表情的勇气都没有了。 赵厉面无表情的听着众臣条理清晰的说着厉王爷干过的缺德事儿,脑子里却想的是等将赵厉和陆橙溪弄死之后他和自家墨墨要去哪里哪里如何如何游玩才能尽兴。 或多或少知道自家女儿和厉王爷关系的丞相大人勉强抬眼看着坐在帝位上不动声色的帝王,心中的悔意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他想着厉王爷曾委婉许诺给陆橙溪的后位,登时眼睛一番,当场晕了过去。 朝堂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第一百六十七章 琴师心(十七) 前朝的事还没有着落,后宫中风云又起。这次的风波却是关于皇上极为宠爱的惠妃娘娘的。 丞相因为扯进了厉王爷这件事而落马,在宫中一向嚣张跋扈的“陆橙溪”也跟着受了牵连。 先是各路妃嫔时不时过来串个门将她奚落一番,若是原本的陆橙溪遇到这种状况可能会大受打击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然而这些奚落落在小土身上却也不痛不痒无关紧要,她淡然的表现让一众等着看笑话的妃嫔了咬碎了银牙。 见对方对自己等人的刁难表现的云淡风轻,那平静的表情让人恨不能将这张脸都撕了去,得不到成就感的众人也懒得看见她,再加上皇上也没有明说会对这人做出什么处理,因此后宫诸妃倒也渐渐的消停了下来。 然而,正当众人以为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接下来,一条流言却开始后宫中传播了起来,甚至渐渐的,蔓延到了前朝以及民间。 当耿直的御史大人听了这条流言并亲自做了一番调查然后要求治那位胆敢欺君犯上的琴师“陌风华”一个死罪的时候,赵丰默了,并且带着阴风阵阵的表情将“惠妃”从后宫召了出来。 听到太监的传唤,小土整理了一下身上这件制作精致的青色男装,将又黑又亮的长发用同色的发带束的整整齐齐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影嘴角微微勾了勾,施施然跟着传旨的太监来到了上朝的地方。 那个青色的身影进来的一瞬间,站在原地一个个扬着脖子等他出现的众臣们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又静默了一瞬间。 御史口中那个懦弱且贪恋权势的琴师说的真的是眼前这个人吗? 只见这人站在殿门口,身形挺拔如竹,姿容秀雅,形容矜贵,脸上带着的笑意即便是见了气势迫人的皇上也没有丝毫改变,那一双茶色的桃花眼睛中洋溢着柔和的光芒,将这殿内原本紧张的空气顿时清散的干干净净。 小土气场撑的足足的,弯腰施了一礼,面对帝王虽然表现的并不是十分敬畏的样子,然而众臣却莫名的觉得以这人的风姿做出此种姿态并无不妥,这等风姿遗世的人就合该这样行礼。 赵丰原本冷冰冰的眼睛不知何时不知不觉的漫上了一丝暖意,众臣十分敏感的察觉到了殿内回暖的气温,抬头看向正在对视的两人心中各自有了计较。 和小土清凌凌的桃花眼对视着,好半晌,赵丰回了神,注意到众大臣眼中惊艳的神色,他心中又是自豪又是泛酸,忍不住咳了两声,着人替小土搬了一把椅子,才笑道:“风华公子,御史大人对你身份一事有些许疑惑,故请你过来解释一二。” 众臣咂咂嘴,陡然觉得这个句式有点耳熟,待想起了这句话以前在哪里用过的时候,再抬头看着坐在那边形容优雅的青色身影,顿时一个个心就提了起来。 小土点头应了一声,然后看向神色不愉的御史大人开口道:“御史大人想必已经知道小生入宫前是一位琴师。” 御史皱了皱眉头,微点了点头。 小土眼睛弯了弯,将自己早已加工设计好的“经过”娓娓道来。 ——陌风华虽然说堪堪才只有十七岁,并未及冠,实在是过于年轻了,然而作为一个琴师,在专业领域里却是不容质疑的,因此常有一些文人雅客来他的院子外只为听他一曲琴音。 这些人当中,有两个人十分特殊,都是每隔几日才来,只是阴差阳错,这两人从未互相碰到过——这两人就是当朝皇上赵丰和那位厉王爷赵厉。 两人表现出来的品性皆是不俗,因此性情高雅的陌风华很快就和两人建立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友情。 后来,他渐渐的知道了两人的身份,并且机缘巧合之下对厉王爷产生了怀疑,和皇上一同调查了一番之后发现赵厉果然心怀不轨,做出一系列不合常理的举动意图谋朝篡位。 得知赵厉意图拿自己换回容貌相近的惠妃陆橙溪,陌风华在和皇上商量之后,便决定将计就计,和赵厉虚以逶迤。 一番运作,陌风华在后宫以惠妃的身份不着痕迹的查出了许多赵厉所施阴谋的证据并逐一收集起来。 他借着后宫诸人的口将这些证据一一传了出去,引起了御史的注意,并因此对赵厉此人进行了调查。 …… 接下来的事情之前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众人都了解的十分清楚,小土也没有再多说。 说完之后,众人一个个大梦初醒一般神情恍惚,想想竟有点小惭愧? 小土眨着眼睛看了眼睛直发愣的御史一眼,笑道:“难道御史大人之前调查的时候没有对那几条提醒的信息感到好奇吗?” 御史不可思议的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叫道:“是你?!” 小土眼睛一弯:“正是在下。” 一开始信誓旦旦叫嚣着要治他罪的御史大人顿时沉默着不说话了。 人家虽然是个琴师,然而行事果敢,有勇有谋,义薄云天——更重要的是,人家做的这一切都是在皇帝知情并且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皇帝都没有意见——这种时候,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阵静默之后,接二连三的夸赞声想了起来,看着帝王柔和的神色众人恨不能将那个坐的优雅的人夸出一朵花儿来——当然了这人确实也当得他们的夸赞。 ……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朝堂焕然一新,众位大臣表示风华公子在此事中功劳甚大,纷纷上表要求皇帝对他进行封赏。 然而风华公子性情高洁,表示自己一心寄情于山水与音乐,对这庙堂并无多大兴趣,因此无情拒绝。 皇帝见他如此推拒也不生气,并认为对他的品格有了进一步了解,十分赞赏,大笔一挥封了他一个御琴师的名头,并赐了他一条御用软鞭,可拒绝任何强行让他抚琴的人——包括皇帝。 这等恩赐不必说众人也知道了皇帝对风华公子的看重,纷纷十分自觉的对风华公子表现的很是尊重——反正只是一些表面工作又不会抢走自己的权力,能留到现在的朝臣们做起来完全毫无压力。 第一百六十八 琴师心(十八) 在一系列确凿的证据下,赵厉不容辩解的被定罪,然而皇上仁慈(朝臣语),留了他一条性命,将他贬为庶人,逐出京城。 至于那个和陌风华长的极为相像的前惠妃陆橙溪,她在事发的那一天哭哭啼啼抱着赵丰的大腿表示自己是受了赵厉这贼人的威胁才做出这等蠢事的,她对皇上的爱痴心真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迫的巴拉巴拉的。 就在赵丰忍耐不住想将这吵死人的玩意儿扔出去的时候,大受打击的赵厉受不了被真爱背叛的打击然后用尽全力一掌将她拍死了。 曾经宠冠后宫荣宠至极的惠妃就这样睁着不敢置信的双眼香消玉殒了。 赵厉心如死灰的被一旁的侍卫压在了地上,再也没有抵抗。 他一开始生起取代皇兄坐上的皇位的念头原本就是因为陆橙溪被迫嫁给了皇兄——这让他觉得只有权力才能让他不再失去。 他以为陆橙溪爱的人是他,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一定是非常痛苦的,而他有怎么舍得让自己深爱的人痛苦? 于是他不惜对着将自己宠到大的皇兄刀剑相向,他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爱人受苦,他是迫不得已的。 然而事实表明,这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 到了现在他才明白,陆橙溪并不爱他! 这个女人她谁都不爱,她只爱权势! 因为皇兄忌惮丞相虽然宠爱她却始终不肯让她登上后位,于是她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出那样一副样子,让自己以为她还对自己余情未了。 想明白了一切,赵厉狼狈的跪在地上,抬头看向了坐在高位上的赵丰。 赵丰眼睛微微垂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让他不自觉的觉得浑身冰冷。 他苦笑了一声,视线上移落在了赵丰的眼睛上,那双以往看着自己总含着几分温情的瞳孔此刻只有冷然。 赵厉浑身一颤,猛地低下头去,半晌,赵丰说出了对他的判决,在被侍卫拉下去的前一刻,他只来得及嘶哑着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赵丰不知道是否听到了,忽然嗤笑了一声,赵厉心中一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任由侍卫将自己拉的离宫殿越来越远,离赵丰越来越远,离……这皇宫越来越远…… …… 赵丰垂着眼皮定定的看着放置在桌上的玉玺,蓦地叹了一口气,小土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道:“啧,这时候倒是想起来道歉了。” 赵丰听到小土的声音,周身的气息蓦然暖了起来,他抬头向小土招了招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抱得紧紧的才道:“只可惜想听他道歉的人早就不在了。” 小土嘴角嘲讽的勾了勾,道:“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赵丰默了一下,表示自己无辜躺枪。 小土抬手顺了顺他的毛,侧着头笑道:“现在事情已经结束,陌风华的仇也已经报了,我想去看一看这个世界,你呢?” 赵丰手下紧了紧,抬头委屈的盯着她道:“你要离开?那我呢?” 小土摸摸鼻子移开视线:“所以说我不是在问你嘛。” 赵丰张口咬住她的耳垂恨恨道:“你明知道我是皇帝,有这么一个大摊子要处理。” 他皱着脸,声音极其的委屈,甚至还带着一股子撒娇的意味,配上他英俊潇洒的一张脸组合出的效果让小土生生的打了一个寒战。 随即恼怒一把将他掀开没好气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丰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和小土黏黏糊糊的撒了一会儿娇,在小土即将受不了的想要摔袖而去的时候,他才收了神色一本正经的道:“我已经看好了一个皇子,早就已经着手培养,最多再三年,我就可以退位让贤了。” 他一边说着,见小土眼神微微一变,他咂摸着嘴巴一寻思,忙举手表清白:“我来的时候赵丰已经有了几个皇子了,我来之后后宫中的女人一个都没碰过。” 小土眼睛漂移了一下,口中嘀咕道:“你跟我说这个干嘛,我又没说什么……” 赵丰眼睛里盈满了笑意,看着小土点了点头道:“嗯,你并没有说什么,是我自己想说的。” 他口中这么说着,那眼神里却是说不出的促狭。 小土不自在也只是一瞬间,眯着眼睛冷笑了一声,翻身从赵丰腿上跳了下来,抱着胸站在堂下挑着眉毛道:“既然你还需要三年那我就不奉陪了。” 赵丰刚想过去拉住他,却发现自己动也不能动了,于是只好郁闷的看着她装可怜道:“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劳累三年?万一等三年后我已经过劳而死了呢?” 小土嘴角微微一抽,又淡定道:“放心,我对你很有信心。我看上的人若是因为这点事情就过劳而死,那也太侮辱我的眼光了。” 赵丰眼睛皮卡皮卡的亮了起来,一句话他就只听到了“我看上的人”这几个在他眼中放大加粗加黑的字体,便是现在动也不能动,他依旧忍不住眯着眼睛傻笑了起来。 小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实在是不能正确和他的思维接轨,于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皇宫。 关于后来传说中皇上抱着一团空气傻笑了一个下午的诡异传闻,小土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小土将事发前被送走的陌礼接了回来,陌礼在外地,古代消息传递的十分慢,并不知道这京都里差点翻了天,回来后也只是好奇了一下似乎以前那个经常来听琴的小伙子少了一个,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因为他开始担忧自家儿子的亲事了。 在听说陌礼在为自己物色妻子的时候,小土整个人是懵逼的。 且不说他已经有了一个愿意以灵魂为誓的爱人了,就说这陌风华,现在才不过十七岁! ——十七岁的年纪在现代还是个孩子好嘛! 小土一番说服无果后,终于说出了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一出,陌礼更来劲儿了,忙不迭问着对方女孩儿的身份年龄家境。 看着陌礼兴奋又欣慰的表情,小土都有些不忍心告诉他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目前性别一样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琴师心(完) 然而小土虽然对陌礼的慈父心有些感动,然而她着实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人,于是在陌礼再三追问对方身份的时候,她直接了当的来了一句,那人就是当今皇上。 这句话隐藏的信息量实在是过于巨大,陌礼没承受得住当场白眼一翻,一口气没上去晕了过去。 小土含辛茹苦的将他搬到床上,没多长时间陌礼就醒了过来,他先是希冀的抓着小土的手确定了一下自己晕过去之前听到的话是不是幻觉。 等得到了否定答案后他就开始一脸冷漠的一句话不说开始抹眼泪。 小土有些苦恼的端着一碗饭看着哭了一下午的陌礼,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这人说来就来并且停不下来的眼泪了。 正在他思考着要不要直接用精神力给他来个暗示的时候,被冷落了好几天的赵丰大大咧咧的推门走了进来,小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陌礼见这忽然出现的男子一进来就伸手握住了自家崽子的手,神情中表现的十分亲昵的样子,当下脸色一变,抢过小土手中的饭碗就摔了过去,怒骂道:“你还要不要脸了!青天白日的就敢当着我的面和这人拉拉扯扯!我是白养你这么大了么?!” 他骂着,好不容易停了一些的眼泪又哗哗哗的流了出来。 小土闪过朝着自己飞来的碗,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这几日能忍耐着不翻脸也是看在这陌礼对陌风华是真心关爱的缘故,然而这会儿被人一摔碗还被骂了一顿,她瞬间整个人就不好了。 她皱眉冷冷的看向陌礼,原本不虞的神色在看到陌礼绝望到心如死灰的表情僵了一下,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何苦生这么大的气,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丰打断了,他浅笑着看了陌礼一眼,捏捏小土的手道:“墨墨不如先出去替陌伯父重新煮上一些粥去,听说伯父一天没有吃饭了,总不能这么饿着不是。” 小土和他对视一眼,瞬间明悟了他的意思,挑了挑眉毛反身出了房间,并顺手将门关上。 房间里就剩下陌礼和赵丰两个人,一人坐在床上静静的抹着眼泪,一人定定的站在地上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赵丰抬脚坐在了椅子上,周身散发出的气质高贵而优雅,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品着,道:“初次见面,在下赵丰。” 他虽然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然而他的动作神态语气却实实在在的无一表达着“你最好识相一点”这一信息。 陌礼脸皮抽动了一下,似是想嘲讽然而最终却只是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草民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赵丰轻啜着茶水并不说话,任由陌礼跪在地上也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好半晌,赵丰放下茶杯,开口道:“陌先生似乎并不知道近一段时日里京城发生的大事?” 陌礼怔了一下,低着头恭谨道:“草民前几日刚回来京城,并不清楚。” 赵丰“呵”了一声,和颜悦色的将他和小土认识的经历加工美化了一下说了出来。 话说当时李艾觊觎陌风华的美色并以陌礼的性命为要挟,陌风华为了陌礼自愿以自身交换只求陌礼平安无事。 而赵丰一直很喜欢听陌风华弹琴,在发现今天他竟然没有弹时好奇之下调查了一番,发现了李艾做出的事情。 当下大怒着人拿了李艾和他父亲,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此处的美当然指的是陌风华。 于是陌风华心怀感激,两人互相引为知己,弹琴饮酒,以心相交,后来渐渐就发展成了两情相悦。 两人都是洒脱的人,面对这份不容于世俗的感情并不逃避,相反的,陌风华不求报偿帮助赵丰将赵厉的阴谋粉碎。 现在京城中的人都知道风华公子有勇有谋,机智过人,已经被皇上封为“御琴师”。 …… 赵厉将整个时间叙述完之后,陌礼整个人伏在地上以头触地,声音嘶哑的道:“我儿从小性子执拗,又被我养的颇为天真,皇上后宫中佳人三千,颜色比我儿好的更是比比皆是,现在我儿于皇上已经无一丝用处,只求皇上放我儿一条生路!” 他说完也不等赵丰回答,一下一下的将头磕在地上,实实在在的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只磕了两三下,赵丰便压着怒意冷冷的喝道:“够了!” 陌礼只是一顿,就继续往地上狠狠地磕了起来。 赵厉伸手一把擒住他的胳膊,一字一句道:“朕说够了!” 陌礼被他的力道压制住,只能流着泪口中不停喃喃道:“求皇上放我儿一条生路!” 赵丰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实在不相信话,朕愿意抛弃这皇位和墨墨隐居山林。” 陌礼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 待赵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表现的毫无异样。 小土坐在院子里心不在焉的拨弄着手下的琴弦,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便猛地站起来看过去,同时扔给赵丰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信任自家爱人的能力,因此并没有特意探听一下他们是怎么谈的,不过目前看着两人的表情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得到赵丰肯定的眼神后小土眼睛一弯,开心的笑了起来。 陌礼看着小土脸上毫不掩饰的欣喜神色,当下心里一酸,深觉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现在有了娘子忘了爹——陌礼十分坚定的相信着自家儿子即使是和皇帝在一起也不会是下面那个。 对此,赵丰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 三年后,赵丰将皇位传给了太子,和御琴师风华公子携手纵情山水,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佳作。 后世对明帝赵丰与风华公子之间的关系多有猜测,有说知己,有说情人,当然,不管哪种关系,这两人关系极为亲密是不争的事实。 两人经历过的事情与留下的琴曲也为两人身上的传奇留下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第一百七十章 巫蛊师(一) 上个世界中朝局稳定了之后赵丰便将皇位传给了太子,之后便和小土两人游山玩水,将脚印留在了世界各地。 偶尔,小土兴致来了就抚琴一曲,流传下来的曲子在这个世界中成为传奇,这两个人也修炼的成为了传说。 小土一等赵丰的肉身寿终正寝,就二话不说离开了这个世界,也不多停留就继续开启了下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便从小土的四肢百骸传了过来,她甚至来不及调动自己的妖力就闷哼一声失去了意识。 好疼,她从来没有这么疼过——甚至当年她还十分弱小被山脉里的妖怪打的半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 小土恍惚的睁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头发上,额头上,衣服上都浸满了汗水,整个人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吐了一口浊气,渐渐的回复了神志,只觉得浑身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咬牙将妖力在体内循环了几圈,才感觉到这具身体原来还是活着的。 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小土眼睛往下一扫,眉心狠狠地皱了起来。 眼下这具身体正坐在一个半人高的木桶里,木桶里堆积着黑乎乎的各种毒虫尸体,甚至已经埋到了她的脚背。 有些没有死彻底的虫子毒物还正微微抽搐蠕动着,看起来极其的恶心又可怖。 小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边运转着眼里一边朝小雨吩咐道:“将这具身体的经历直接传给我。” 小雨甜甜的应了一声,庞大的信息猛然涌进了小土的脑海里。 这个世界小土附身的这具身体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女孩。 女孩五岁之前只是一个在街边乞讨的乞丐,作为一个柔弱的女孩独自乞讨的生活实在是太过艰辛,于是,当这个叫做巫暗的男人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只可惜,巫暗将她带去了更深的地狱。 巫暗是这个世界的巫蛊师。 他原本是巫族人,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他盗了巫族的圣物然后逃出了巫族,隐藏在一个魔教之中开始培养圣物。 他在街边物色了许多体质不错的想必当做培养蛊虫的容器——女孩就是其中一个。 他们每天被喂食不同种类的毒虫,刚开始是毒性较弱的毒物,然而这些营养不良的乞丐们还是有许多人没有抗过去直接丢了性命。 剩下的还活着的人继续喂养,等到他们对这些毒物有了抗性,巫暗便换上了另一批毒性更强的虫子。 渐渐的,当时和女孩一起的近百人只剩下了十几人,女孩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们临死时那狰狞可怖的面孔。 她还记得当时她附近有一个女孩儿身上的皮肤宛如被细线割开而显现的那种痕迹——她知道,那不是细线,那只是和细线十分相似的活物! 那些细线蠕动着,交缠着,那女孩儿的身体便一寸一寸的龟裂开来,鲜艳的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女孩的眼睛。 后来,这些人也只剩下了女孩和另一个男孩,他们俩人心脏中的蛊虫已经成功的长成了蛊王。 女孩以为得到蛊王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然而巫暗的目的却不仅仅是这样。 他将蕴养着蛊王的两个人关进了密室,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并表示,只有将另一个人的血肉吞噬下去才能活下来。 只是这些年下来女孩和男孩相依为命,在对方心中早已经成为了家人一样的存在,对于家人他们又怎么能下得去手。 然而他们下不去手,他们体内的蛊虫却有些天生残虐的特性。 当女孩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男孩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面前,他的胸口被剖开了一个大口子,她正掏了男孩的肝脏在口中嚼着。 女孩疯了。 她借助体内已经吞噬掉男孩心脏中的蛊王进化成的蛊圣将巫暗杀了,又将巫暗藏身的魔教屠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她当时神志已经陷入疯狂,不能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将同伴的心脏吃掉了,只知道将眼前看见的一切毁灭掉,却遗漏了因为贪玩而跑去后山的魔教教主之女任曦颜。 后来,任曦颜因为家破人亡于是独自在江湖闯荡,遇到了英俊潇洒的少侠叶峥。 两人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叶峥怜惜任曦颜的身世然后将此事调查了出来找到了灭掉魔教的的凶手,两人联合起来杀了女孩为民除害以后过上了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只在江湖中留下一段美好的传说。 ——这个世界里女孩只是一个促进男女主感情发展的调剂品。 小土皱着眉头思考了一瞬间,猛然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极微弱的地步。 不多时,脚步声渐渐的接近了这里,小土意识中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俯身在木桶中察看了一番便语气惊喜的道:“太好了!此女果然体质奇异,蛊王成了!” 小土眼皮动了动,蛊王成了,也就是说,一个月后她就要被迫吃掉那个男孩的心脏了——看来,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小土不动声色的任由男人捏着自己的领子将自己从密室中提出去扔进一个房间里面又返回密室。 没过多长时间,男人又拎着一个男孩进来。 来回几趟,男人的脸色渐渐的阴沉起来,等最后将所有的容器察看完全后,男人愤怒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恨声道:“竟然只成了两个蛊王!” 小土静静的等到男人离开房间被睁开了眼睛,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孩嫌弃推开,问道:“有没有关于巫蛊方面的书籍?” 小雨的声音极其甜美:“很遗憾,我的主人。我并没有来过类似的世界,因此并没有机会收录此类书籍。” 小土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她虽然一向对自己的武力值表示十分自信,然而却也不是什么鲁莽的傻大胆,在心脏中养着一个正体不明的虫子的时候,她实在是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正不耐间,小雨发出声音:“叮——资料收集完成,主人可要现在进行阅览?” 小土抬了抬眼睛,问道:“巫暗现在在哪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巫蛊师(二) 小土眉毛狠狠地皱了起来,没有采集? 难道她要带着这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蛊虫生活? 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她可不想将一只正体不明的虫子放在自己心脏里。 “叮——已收集完毕。” 小土眉梢一挑:“什么意思?” 小雨甜美的声音道:“小雨刚刚已经对这个世界进行扫描,得到一些有关于巫族的资料,请问主人可要进行查阅?” 小土看了旁边昏迷的男孩一眼,沉声道:“那个男人在哪里?” “巫暗此时去参加魔教惯例的每月会议,预计需要一个时辰才能返回。” 小土眉梢动了动,见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让小雨将那些资料拿了出来。 待粗粗翻阅了一遍之后,小土表示自己的内心略有惆怅。 手中的信息看起来完全是市井小道流传的那种,根本没有一点可用的消息——哦,不对,还是有一点用处的,最起码她现在知道了巫族目前正在追捕一名叛逃者,闹得江湖里不得安宁。 毫无疑问这个自称巫蛊师的巫暗就是巫族中的叛逃者。 小土将书扔回去,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她这人一向惜命,对于对自身有威胁的东西肯定是不能久留的,虽说身体里这蛊虫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还搞不清楚,但是死了一个巫暗不是还有整个巫族呢么…… 这么想着,小土瞟了一眼在床上蜷成一团脏兮兮看不清面目的男孩,果断决定弄死巫暗投奔巫族。 主意一定,小土嘴角一勾,开始从怀里掏出各种瓶瓶罐罐,这种时候就不得不庆幸于当年自己曾经穿越为一个将自己都能毒的虚弱不已的妖怪了,因为体质原因,她当时对毒十分感兴趣并且好生进行了一番研究。 她先是给自己和男孩一人吃了一颗解毒丹,然后在桌子上,地板上,床上,杯子上,凳子上,烛台上……几乎是人有可能接触到的地方她都撒上了各种用途不一的毒药。 因为女孩这具身体最后莫名有了一个百毒不侵的特效,她十分担心是不是巫族的人有什么特异之处对毒药抗性较强之类的,因此毫不吝啬的将整间屋子撒了个遍。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巫暗回到了这个院子,小土连忙蜷在床上将自己摆成之前那人离开是样子。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巫暗还没有走进来,身上就响起了一阵类似于铃铛声的虫鸣。 小土心里一沉,就见巫暗从腰间摘下一个竹编的巴掌大的小笼子,笼子里面有一只黑魆魆的虫子正兴奋的跳来跳去,不断的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巫暗举着虫子警惕的将房间打量了一下,沉吟一番后又掏出来一个竹筒往地上一倒,一只几近透明的蟾蜍就从竹筒里跳了出来。 小土手心里渐渐的渗出了汗水,这巫蛊师果然不简单,还好自己没有轻举妄动,否则以目前这个破败身体要是被他发现了的话简直不堪设想。 那蟾蜍跳进房间,身体立马变成了绿莹莹的颜色,猛地一看倒是像一块玉雕似的,然而巫暗的脸色却瞬间就不对了。 他从怀中又摸出几个竹筒,冷冷喝道:“出来!” 一阵清风吹过,院子中只有树叶摇动的飒飒声,巫暗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这等连他都毫无所觉的毒药,巫暗心跳越来越快,眉心也紧紧的皱了起来,他朝房间里看了几眼,眼神中满是不舍,而后咬咬牙,连还在房间里的蟾蜍都不顾了,反身就出了院子。 过了好半晌,小土睁开眼睛,神色不明的看了看还呆在门口的蟾蜍,朝小雨问道:“那人又去哪里了?” 小雨道:“此人行色匆匆离开了魔教,此时已经到了后山。” 小土一呆,神色顿时微妙起来。 这……她还做什么这人就自己跑掉了? 她迷惑的摸了摸下巴。 嘛,不管了。 机会难得,恰好趁此机会离开这里,也免得一个月后要生吃人的心脏。 她这么想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皱着眉往嘴里扔了一颗药,勉强提着那个还在昏迷中的男孩儿在小雨的辅助下将巫暗房间里值钱的东西尽数席卷了然后悄悄溜出了魔教。 出了魔教没走多远就到了一个小镇,小土先将男孩儿藏在了一个小巷子里,然后勉强施了一个除尘诀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这才带着银子跑去布庄给自己买了一身合适的衣服并顺便再梳洗一番。 整理收拾好之后,布庄的小厮都不敢相信这出来的小女娃和刚进去那个乞丐是一个人了。 小土镇定自若的付了铜钱,然后又带了一身男装才回去了小男孩待的那个巷子。 她过去的时候,小男孩已经醒了,正坐在那里发着呆,那死寂的眼神看起来可真不像一个十几岁的人。 小土口中“啧”了一声,快步走过去将衣服扔给他道:“赶紧换上。” 男孩惊讶的抬头,见是小土他眼睛里猛地闪过一道亮光,嘴巴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单调的字:“在……” 小土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她对这也不感兴趣,因此只是催促道:“快换上,我们要离开这里。” 男孩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小土,又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小土背过身子,就听他悉悉索索的很快就换好了。 小土将他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自己,连夜离开了这个小镇子。 当天晚上两人是在荒郊野外度过的,要小土说其实还能再走一段时间,然而那男孩儿原本就只有十几岁,还是被当做蛊虫容器养大的,身子实在是虚的不行。 小土自己被妖力调理了一番又吃了丹药,也一时间忘记了这人那虚弱的体质,直到身后“嘭”的一声,她一回头,就看到男孩儿正面色痛苦的躺在地上,整个脚底板上都是血淋淋的。 小土禁不住呆了一下,嘴角抽了抽才反应了过来,望了望天色,再一看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扶着额头将男孩拖到一颗树下坐着,自己再含辛茹苦的找了些干柴生起了火。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巫蛊师(三) 一夜过的十分平静,小土经过一夜的打坐身体也感觉舒服了许多,只是心脏中的那个所谓蛊王依旧让她耿耿于怀。 然而她对此时实在又不了解,只能等找到巫族以后再做打算。 微微叹了一口气,清晨的林间响起了极其热闹的鸟叫声,小土拽了拽头发,朝着树上的一只山雀面无表情道:“喂,去给我找点吃的过来。” 那山雀歪着脑袋瞪着乌溜溜豆子似的小眼睛看着她,然后一拍翅膀跳到了另一根树枝上。 小土嘴角一抽,走过去将还在睡着的男孩儿踹醒了,扔给他一颗丹药让他吃了然后一脸理所当然的道:“我饿了,你去找吃的。” 那男孩儿呆了一呆,爬起来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已经全然没有不适感显得表情有些呆滞,听到小土的命令他嘴巴动了动,然后果真一言不发的去找食物了。 小土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 说起来也不是她不会找食物,实在是她之前几个世界过的太过滋润,不是她附身的那人身份本来就高,就是自家哥哥有权有势将自己服务的十分到位,导致自己现在已经习惯性的享受。 啧,真是堕落啊。 不过她算是救了那男孩儿一命,让他给自己服务服务也不过分吧? 人家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她这救命之恩就用他的劳动来报吧! 小土毫无诚意的想着。 在小土即将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那男孩儿满身鸡毛与落叶的拖着一只野鸡走了走了过来。 小土忍不住“啧”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是要逃跑了呢。” 话是这么说着然而人却是忙不迭跑过去将他手中的野鸡接过来瞅了瞅,她顿时有一种抚额的冲动,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弄的,这只鸡很明显就是被毒死的。 她抬头看了男孩儿一眼,男孩儿依旧一脸的呆滞,小土翻了一个白眼,反正他们俩从小吃毒药长大的,就算这鸡有毒也毒不死人。 小土耸了耸肩,麻利儿的将鸡毛拔了然后开膛破肚点起柴火开始烤鸡。 她这边正在绿着眼睛翻转着串在树枝上的鸡呢,就听那男孩儿呆愣愣口中蹦出了几个字:“不……逃……” 小土眉毛动了动,等意识到他这是在回答自己一开始那句调侃的时候,忍不住欢快的笑了起来。 那男孩儿依旧在她接过野鸡的地方站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一头发黄的长发十分凌乱的在身后胡乱披散着,上面还沾着些鸡毛和枯叶,看起来十分的搞笑。 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男孩儿十分听过的讷讷走过去坐在了离她半米的地方,她手下的动作不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眉毛皱了皱,似是十分迷惑:“名……字?” 小土摸了摸下巴,解释道:“名字,就是,别人都叫你什么?像我,我的名字是西墨,别人就叫我西墨。” 男孩儿眨了眨眼睛,吃吃道:“兔……崽子,傻……子。” 小土眉头皱了皱,十分果断道:“你的名字就叫石头。”呆傻的跟个石头一样。 男孩儿歪了歪脑袋,看起来竟然有了几分可爱,他口中重复道:“石……头?” 小土点了点头:“对,以后你就叫石头。” 石头嘴角一弯,眼睛也跟着眯了眯,神色看起来极为天真,他将自己得到的新名字重复了好几遍,刚开始还有些磕磕绊绊,到后来就越念越顺溜。 直到小土将那只鸡烤好了他还依旧在念叨着“石头”两个字。 小土将鸡分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石头道:“别念了,吃吧。吃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然而石头还没有接到手里去,就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两位好兴致,不知在下可否分羹一杯。” 小土一抬头,就被眼前这人震了一下,讲道理,除了自己和自家哥哥,她还没见过有人类能有这般风姿呢。 这青年一身金色的锦衣华服,形容矜贵,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含笑看着自己,当真是好一派光风霁月的气质。 小土眉梢挑了挑,道:“阁下若是不嫌弃自然是可以。” 见青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小土接着笑道:“只是我俩爱好独特,喜欢往食物中加些毒药权做调味。” 青年脸色微微变了变,视线落在了小土举在手中的一半烧鸡身上,似是有些不信。 小土嘴角一勾,抬手将自己的那一半又切成两半递给青年,道:“请。” 青年顿时就不知道自己是该接还是不该接了。 讲道理若是换个人说这种话他肯定以为这是在戏弄自己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小女孩精致的眉眼中透露出的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就又有些不大敢确定了。 堪堪过了三十秒,那青年将折扇在手上敲了敲,笑道:“既然如此,看来在下是无缘品尝这美味了。” 小土跟着笑了一声,觉得这人倒是蛮有趣的,也不再多管,埋头吃了起来。 那青年颇有些遗憾的瞅了瞅两人吃的酣畅淋漓的样子,却也不走,径自在离小土四五米的地方靠着树坐了下来。 小土吃完,掏出帕子将手擦了擦,见石头状态不错,便站起身朝青年笑道:“阁下好坐,我们俩人还要赶路,就不多陪了,告辞。” 青年亦笑着作了别,小土便和石头两人沿着小雨给出的地图径直向南去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俩离开没多久,一个神情冷漠的青年就来到这里,那锦衣青年用折扇在冷漠青年肩上轻轻敲了一下,抱怨似的道:“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冷漠青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锦衣青年无奈的叹着气道:“真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好端端的说什么必须要来这里找个人,也不说找谁,啊,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烦人的好友……” 青年听着这人极其聒噪的抱怨,顿时眉心一皱,冷冷道:“闭嘴!叶峥!” 若是小土在这里听到了这个称呼,想必就会明白这个看起来光风霁月的青年竟然就是最后杀了自己的那个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巫蛊师(四) 然而小土并不知道,因此她正和石头专心致志的一心赶往巫族的聚集地以求找出解决自己心脏中那玩意儿的方法,因此也错过了和未来仇人的友好交流。 小雨虽然可以将巫族聚集地显示出来,然而这些资料也只是流传在外面的信息,大家都知道巫族在南边,可是具体在南边哪里却又无人清楚了。 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小土又忌惮心脏中那个活物不敢轻举妄动,可以说这是她开始做任务以来过的最憋屈的一个世界了。 这天,小土正和石头在一间茶馆中休息,相对而坐的两个小孩子摆着同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往嘴里塞着东西,这场景说不得看起来是十分有趣的。 这不,就有一个闲的没事儿的路人来了兴趣,笑呵呵坐在了小土两人的桌子旁道:“哟,小姑娘,这饼子可好吃?” 小土抬了抬眼睛没有说话,石头更是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继续吃着自己的东西。 那青年见两人都不理自己,加之周围有些看热闹的已经哄笑了起来,顿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有些尴尬的道:“别人和你说话这么不礼貌可不大好。” 小土眉头皱了皱,在不能动武的情况下她实在是不欲惹事,因此忍了忍,抬着眼睛看向他道:“你有事?” 那青年看着小土一时间呆住了。 小土一直低头吃东西,他一开始只是因为这两个小孩吃起东西来看着护食的紧,跟个小动物似的让他起了逗弄的心,然而没想到小姑娘长相竟是如此精致。 那一双澄澈的浅灰色的眼睛看的人竟不自觉生出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那青年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又笑嘻嘻道:“没事不能找你说话吗?” 小土眉心皱的更紧了,埋头大吃的石头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和他们两人说话,又抬起头呆呆的看了一眼小土不虞的神色,疑惑的问:“不,好吃?” 小土扶了扶额头,知道他是在问自己这饼是不是不好吃,所以你脸色看起来不好看。 她笑了笑,道:“没有,我吃饱了,你快点吃。” 石头呆呆地“哦”了一声继续低下头吃自己的。 那青年奇怪的看了石头一眼,十分感兴趣的问道:“这是个傻子?” 小土叹了一口气,将那个多话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青年无辜的摸了摸鼻子,道:“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想和你交个朋友。” 小土嘴角勾了勾,那青年以为她要同意了,却只听得她声音十分冷漠的道:“哦,不好意思,我觉得你不有趣,也不想和你交朋友。” 青年呆了一下,随即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你果然很有趣啊。你叫什么?我叫徐明,你可以叫我徐大哥。” 小土呵呵冷笑一声,不耐烦道:“我说我不想和你交朋友你是听不懂么?” 她这具身体原本就瘦瘦弱弱,加之她因为体内的蛊虫也没敢彻底调养,因此虽然比起以前好了许多然而脸色看起来还是十分的苍白,唇色却又诡异的殷红似血,那一双因为毒物而显得比常人浅了许多的瞳孔更是因为不悦看起来分外明亮,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猛然看起来竟显得妖异极了。 那叫做徐明的青年显然是被小土艳极的颜色摄住了心神,他眨了眨眼睛,顿了好半晌才道:“你这小孩……我看你们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这是要去哪里啊?” 小土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她已经在内心开始考虑将这聒噪的人弄死的可行性了,徐明似乎也察觉到了小土的不怀好意,他连忙又补充道:“我恰好一向喜欢四处走走,指不定还能和你们一路呢。我们一起总归有个伴更加安全不是?” 小土挑着眉头瞅了他一会儿,只在脑子里问小雨道:“你可知道这徐明是哪一个?” 小雨略一搜索便将徐明的身份查清楚了。 说起来这徐明在这个世界也算得上是一个名人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男主叶峥的身份了。 叶峥原本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这人不爱朝堂却从小话本子看多了,十分向往江湖之中潇洒写意的生活。 按理说以他的身份是怎么说也不可能跑去混江湖的,然而架不住他这当皇帝的哥哥宠他的不行。 当然另一方面这么一个年轻又文武双全的王爷若是真的对朝政有兴趣那皇帝就要着急了。 在经过一系列事情之后,叶峥就这么开启了闯荡江湖之路。 皇帝虽说是允了却又实在是不大放心,于是就暗地里遣了些人替叶峥打点一些。 这徐明就是皇帝的人。 当然他表面上是江西最大的盐商徐家的少东家。 小土摸了摸下巴,认真的又将徐明打量了一番。 这人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一副典型的江湖侠士装扮,江湖侠士气质。 说起来似乎在属于男女主角的故事中这人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配角,不过因为和这具身体没多大关系她才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这么说来,若是和这人在一起指不定还能碰到男主角呢。 这么想着,小土眼睛微微眯了眯,朝着徐明勾了勾嘴角道:“你说的不错,我们要去南边,你呢?” 见对方忽然不再排斥自己徐明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觉得两个小孩子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因此笑嘻嘻道:“哎呀,真是巧了,我也要去南边,我们恰好顺路。” 小土眼中微微划过一道亮光,我当然知道你也要去南边,毕竟那个闲不下来的男主角因为好奇正好想要跑去看一看传说中的巫族呢。 小土看着徐明笑的阳光灿烂的样子,心中表示十分满意。 什么叫瞌睡来了就有枕头,这不就是? 两人愉快的达成了共识,徐明敲了敲桌子问道:“对了,我都说了我的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小土道:“我叫西墨,他叫石头。” 徐明看了看在他们俩谈话过程中全程低下头吃饭的石头,悄摸摸的凑到小土跟前小声问道:“你这个小伙伴是不是脑子不大好。” 小土眼睛一眯,斜睨了他一眼道:“关你何事?” 徐明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巫蛊师(五) 自从和徐明结了伴,小土的日子就过的滋润了许多,最起码一路上不用再为衣食住行担心了。 小土感慨的坐在桌子上吃着十分丰盛的午饭,心中对当时的决定表示十分庆幸。 这间酒楼正是属于徐家的产业,少东家一进来自然就是最高级别的待遇,连带着她和石头也享受了一把。 正当她以优雅的姿态却不慢的速度吃的幸福的时候,一个十分熟悉的怀抱猛然从后面抱住了自己。 小土一呆,手中的筷子不自觉的的就掉在了地上。 身后的青年带着一种委屈又自责的声音道:“对不起,墨墨,我来迟了。” 和青年同时进来的男人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好基友突然的动作震得呆住了。 一旁的徐明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印象中除了面无表情就是冷笑,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近”和“别惹我”的西墨小朋友嘟起了嘴巴,毫不反抗的任由突然出现的男人将自己抱进了怀里。 小土不自觉的脑袋在身后撒娇一般的蹭了蹭,埋怨的道:“你怎么才来找我呀。” 这人不出现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先是体内的蛊虫不知道如何解决,接着想将那和巫暗弄死的时候却被他的蛊虫察觉而让他逃了,想着自己去巫族一趟将这事解决了吧,这一路上波波折折多的让她又焦躁的不行。 说真的,自从她开始做任务后,她就没这么狼狈过,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让她十分的不安又急躁。 然而等到再次感受到这个温暖的怀抱的时候,她忽然就觉得,那些急切又焦躁的心情忽然就如同冰雪消融一般,消失的彻彻底底。 她这么想着,嘴角咧了咧,眼泪却不由自主的争先恐后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见她哭了,季千风顿时急了,忙不迭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让她面对着自己,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替她将脸上的泪擦的干干净净的,一边手足无措的柔声道:“别哭了,墨墨,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门口呆站着的青年打了一个哆嗦,被好友那轻柔又小心的语气吓了一大跳,同时也让他回过神来,待看清了好友怀中坐的那女孩的长相时,他眼睛又禁不住瞪大了几分。 徐明此时也反应过来,看着两人之间默契和谐的气氛,悄悄的挪到门口戳了戳门口的青年道:“认识的?” 青年嘴角一抽,艰难的道:“千风一直说他要找一个人,看来这位姑娘就是了。” 徐明眨了眨眼睛,很有些不明所以。 小土看着季千风的眼睛,吸吸鼻子,声音都带着几分委屈的哭腔道:“都是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季千风急的声音都变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自家墨墨有这么软弱的时候?当下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能将她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慰着,一边认错一边保证着。 好半晌才将小土哄的不哭了,季千风眼神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光,低下头将小土的头发往耳后别了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谁欺负你了?” 说到“谁欺负你了”的时候,季千风语气跟含了冰碴子似的,直将在一旁围观的青年和徐明冻的一个哆嗦,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替欺负过这姑娘的人点了一根蜡烛。 小土双手环着季千风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膛,脸上的神情十分依赖,看的习惯了她冷脸的徐明啧啧称奇,季千风心中却更加心疼了。 他伸手揉着小土的头发,道:“墨墨放心,现在哥哥来了,欺负过你的人哥哥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土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正当两人享受着相逢的喜悦的时候,青年上前去在桌子上拍了一把,小土从和自家哥哥的团聚中回过神来,看向青年,顿时惊呼道:“是你!” 季千风被人打断了和墨墨的温馨相处,十分不悦的看向青年,目光里透出凉飕飕的冷意,青年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转了转眼睛指着小土道:“我见过她。” 季千风的眼神更冷了。这人竟然比自己先一步见到墨墨,不可饶恕! 小土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便低下头,眼神一瞬间就柔和了下来,这差别的待遇看的青年嘴角忍不住一抽再抽。 “他是谁啊?”小土好奇的指着那个和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 她看的出来,自家哥哥虽然对这人冷言冷语毫不客气,然而实际上两人是有些熟络的,否则哥哥不会任由这么一个聒噪的人跟在自己身边。 季千风一个冷眼扫过去,有些不情愿这么一个风骚玩意儿抢了自家墨墨的视线,顿了好几秒才道:“他叫叶峥,和哥哥一起长大的。” 小土一听他的名字,忍不住看着他呵呵的笑了起来,叶峥啊,这不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嘛。 真是……缘分啊! 叶峥被她笑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却偏偏季千风见自家墨墨居然对别的男人笑的这么好看(雾……),看着他的目光又凉了几分。 叶峥顶着两个人杀伤力极大的视线欲哭无泪,他弱弱的道:“你们不要这样。”在下好怕怕的。 小土眯着眼睛忽然笑开了,指着叶峥道:“哥哥,他想吃我的鸡。” 这句话一出,不说季千风,连徐明看着叶峥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叶峥呆了一瞬间,见自家好友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反应神速的往旁边闪了一寸,一根筷子从他的耳边擦过深深地扎进了门框中,忙不迭解释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能随便胡说呢!?” 徐明瞳孔一缩,看着季千风和叶峥的眼神多了一些惊讶与敬佩,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人什么时候出的手,而叶峥竟然能提前闪开。 季千风冷笑了一声:“你是说我们家墨墨在胡说?” 叶峥看着他的眼神,顿时有些蔫了,那眼神活生生就是“你敢说是就杀了你”,他求饶的看向小土道:“小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呀!随便给个解释都好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巫蛊师(六) 小土觉得,自己附身的这个女孩虽然最后是被这叶峥杀了的,只是那时候女孩确实是已经没有神志,留着性命也只会毫无人性的滥杀无辜。 当然,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万一要是弄死了他自家哥哥伤心了怎么办╮( ̄▽ ̄)╭。 既然自家哥哥能和这人成为好友,那说明这人为人不错,她也没必要将这人真弄死了,被自家哥哥打了一顿也就算是将这仇报了。 不过嘛,虽然可以看在哥哥的面子上饶了他一命,只是适当的教训一下还是十分必要的。 小土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家哥哥和叶峥单方面切磋了一番,才慢条斯理的将那天两人偶遇的事情说了出来。 季千风又往叶峥那张帅脸上来了一拳,才恋恋不舍的跳出战圈回身抱住自家香香软软的小墨墨。 只是几人待着的这一处已经被两人糟蹋的一塌糊涂了,只好喊来脸色铁青的掌柜带着几人转移了阵地。 ——还好徐明是这里的少东家,否则小土觉得他们一定会被这里的掌柜无情赶出去的。 几人坐定,互相将信息交流了一番,小土也才知道了原来在那时自家哥哥去魔教找自己却正好与自己错开了。 季千风得知了小土一路上的艰辛表示非常自责,觉得都怪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小土已经离开了魔教。 只以一副幽怨自责歉疚的目光看着小土,将小土抱紧怀里不松手,叶峥和徐明表示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只想呵呵。 季千风嘟囔了半晌,小土忽然抬头道:“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 季千风一只手搂着小土的腰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十分殷勤的将小土喜欢的食物夹进自己的碗里,听到小土的问话他手上动作丝毫不停,脸上的神情却温暖了许多,回道:“当然,我不是说过么,不管你在哪里,哥哥都会找到你的。” 叶峥撇了撇嘴,好奇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说话同时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巡梭着,两人之间那十分熟稔的气场看起来可不像是假装的,然而自己和季千风从小算得上一起长大的却也没见过有谁和这人如此熟悉。 季千风冷眼瞟了叶峥一眼,面无表情道:“反正比和你认识的时间长。” 叶峥一噎,脸上便露出不相信的神色来,道:“不可能!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季千风“啧”了一声,嗤笑道:“六岁之前我可不认识一个这么聒噪的人。” 叶峥目光更加怀疑了,这女孩明明看起来不过十岁年纪,怎么可能在季千风六岁之前就认识了呢。 小土笑眯眯拉住了季千风的手,看向叶峥道:“你很好奇?” 叶峥悄悄瞅了一眼,顶着季千风凉飕飕的目光果断表示自己十分好奇。 小土了然的点了点头,开始瞎编了:“哦,是这样的。你别看我看起来十岁的样子,其实我都十七岁了。”她只是往大里说了四岁,说起来也差了什么……似乎。 叶峥嘴角一抽,看着小土的目光写满了“你以为我是智障?”这样的意思。 徐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小墨墨实际年龄比看起来小许多这倒是真的。” 叶峥还没说什么,季千风目光一冷,徐明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哪里得罪了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人了。 只叶峥不愧是这个世界和季千风一起长大的好基友,对他的性格有些了解,看了看窝在好基友怀里的一脸舒适的小女孩,瞬间明悟。 他给徐明使了一个眼色,徐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小土,目光却更加茫然了。 叶峥嘴角一抽,索性转开了视线,盯着看起来呆呆傻傻的石头,随口问道:“你如何得知?” 徐明舒了一口气,颇有些自得道:“我小舅家可是世代学医,我小时候我娘一直将我扔在小舅家,摸骨对我来说不过是随手的事。” 叶峥奇道:“哦?这么说来,这小姑娘真的已经有十五岁了?” 徐明一脸正经的沉吟道:“嗯……肯定超过十二岁,小于十八岁。” “具体一点。” 叶峥眼神里满是惊奇,将小土打量了一下又问道。 徐明眼睛转了转,傻笑着挠了挠头发,道:“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叶峥:“……” 季千风眯着眼睛看了叶峥一眼,脸色都没变一下的按着小土的话开始继续往下编:“当年我四岁的时候,墨墨刚出生,那时候墨墨特别喜欢我,因此我娘就为我们俩定了亲,说好长大后就结婚。” 叶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唬住了,竟追问着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两人分开了。 小土来了兴趣,张嘴开始瞎扯。 什么两人擅自跑出去玩偶遇山贼啊,两人如何如何失散啊,自己又如何经历了各种波折跑去街上乞讨啊,又最后落到了巫族手里沦为养蛊的容器啦…… 她一边吃着一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几个青年听着听着,心里都不约而同的生起了一股怜惜之意。 季千风更是一脸懊恼的样子,让叶峥看着竟恍然觉得好友竟然是要哭出来啊样子。 他被季千风外露的感情吓了一跳,心里便是还有些好奇与疑问当下也不敢问了。 却说小土或真或假的将自己附身这女孩的经历说了一遍,原本是想给这个世界的男主角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却忘了自家哥哥听了心里该有多难受。 心里微微后悔了一下就反身抱住了季千风的脖子。 她原本是侧坐在季千风腿上,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极其娇小,就这么攀着他脖子感觉吃力的慌,她索性直接跪坐在季千风腿上正面对着他,一双小小嫩嫩的手捧着他的脸颊,将自己的脸颊凑上去蹭着,那感觉就像一只极听话又爱娇的小宠一般,看着一旁的叶峥和徐明心里都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小土蹭了几下,季千风神色渐渐的就恢复了正常,眼睛也不似刚刚那般幽深,小土心中松了一口气,就见自家哥哥脸上竟悄悄的泛起了薄薄的红晕,染的那一张冷冰冰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诱人的紧。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巫蛊师(七) 看着季千风难得羞涩的样子,那墨染一般的瞳孔里十分清晰的映出自己的形象,小土不知道怎么地脑子一热,伸出舌头在他鼻子上轻轻舔了一下。 那柔软湿润的触感从鼻尖上轻轻扫过,季千风整个人呆在了原地,脸上那薄薄一层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艳丽的的颜色所覆盖。 他眼睛慌乱的转了几下,开口时带着的沙哑吓了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叶峥和徐明一跳。 “你,我,你做什么?” 小土也是一呆,反应过来自己做出了什么蠢事以后,脸色刷的也红了起来,猛地一下下意识从季千风腿上跳起来便要逃跑。 只是她一时忘了她身后恰好是饭桌,这么往后一仰后腰便撞在了桌子沿上,撞的桌上的摆的整整齐齐的碟子哗啦啦一晃,菜汤顿时洒的到处都是。 小土却也顾不得身后的东西了,后腰处那里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眼泪差点都要飙了出来。 叶峥和徐明反应神速的各自闪了开来,再抬头就见小姑娘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窝在季千风怀里,由季千风轻声哄着。 叶峥抽了抽嘴角,简直没眼再看这黏黏糊糊的两个人,侧头对徐明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今天的饭我倒是吃不到嘴里去了。” 徐明嘴角一抽,两人心有戚戚的互相对视了一眼,莫名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是碍事的紧。 叶峥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一声,道:“不如你我先小酌一杯?” 徐明点头,让人提了一坛美酒,两人便对饮起来。 一直处在状况外的石头呆愣愣的捏着筷子,一会儿看看这边你一杯我一杯喝的自在的两人,又看看那边自带“请勿打扰”背景将气氛营造的旁人无从插足的一男一女,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也不嫌弃已经变得乱七八糟的菜,复又低下头开心的吃了起来。 季千风一边温柔的数落着她的大大咧咧一边轻轻的给她揉着撞到的那一块地方,小土窝在他怀里简直欲哭无泪。 讲道理,她堂堂一个老妖怪什么时候干过这等蠢事,这说出去简直都没妖怪敢相信好嘛! 她抬头一瞅季千风线条分明的下巴,顿时将锅盖在了他身上,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瞪的圆溜溜的道:“都怪你!” 季千风眼睛弯了弯:“嗯嗯,怪我!” 小土嘴里絮絮叨叨:“要不是你我才不会干出这等蠢事呢!” 季千风继续应和:“嗯,你说的对。” 小土一下子就理直气壮了,她皱着鼻子道:“你要补偿我。” 季千风不管她说什么都点头应是,才让小土心中那莫名的羞赧之意褪了下去,又说了一会儿,想起来还有旁人在这里,抬头一看,却发现叶峥和徐明已经喝的半醉,正抱着酒坛子昏昏欲睡呢。 石头好不容易看到这么多吃好的还没有人和自己抢,当下吃了个畅快,一个人竟将一整桌为五个人的的量吃的只剩下一点点。 他见小土眼睛落在了桌子上,呆呆地笑了一下,将他特意剩下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推到小土面前,道:“你吃。” 他脸上那不舍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小土小小的心虚了一下下,道:“你吃吧,我不饿。” 石头脑袋歪了歪,似乎在理解小土话中的意思,小土抬手将碟子又推过去道:“我刚刚都吃饱啦,这些你自己吃就好。” 石头一见食物又回来了,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捏着筷子看起来一脸幸福。 小土又扫了那两个醉鬼一眼,季千风将她抱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道:“不用管他们,你奔波了这么久,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店本来就是徐明家的,小土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舒舒服服的任由季千风将自己抱着睡了过去。 将小土放在床上,季千风脸上表情猛然淡了下来,他将小土的衣服解开,看她瘦的骨头都触到的身体心中一恸,再抬手在她心脏出按了按,心中掠过一道杀意,眉心微微蹙起,犹豫了一下就离开了房间。 当小土醒来的时候,季千风正在她旁边睡着,自己正以一种十分依赖的姿态蜷缩在他怀里,小土不自觉傻笑了一下,悄悄伸出手戳了戳季千风的下巴。 季千风无奈睁开眼睛,捉住她作怪的小手道:“不睡了?” 小土动也不动的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懒洋洋道:“不睡了,感觉睡了好久。” 季千风一根一根的捏着小土的手指玩着,脸上也带了些慵懒的神色,道:“不久,太阳还没出来呢。” 小土打了一个哈欠道:“昨晚睡得早。” 季千风闭着眼睛的“嗯”了一声,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小土另一只空闲的手在他胸膛上戳了几下,索性也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叶峥跑到门口叫来了,季千风似乎已经醒了好久了,见她睁眼便含笑看着她道:“睡够了。” 小土爬起来瞪了他一眼道:“我本来早就睡够了。” 季千风眉毛挑了挑,十分贤惠的拿了衣服帮小土穿着,小土懒洋洋的随着他的动作抬胳膊抬脚,又低头瞅了瞅这身质量明显不一般的衣服道:“你昨天买的?” 季千风应了一声,小土内心又软又暖的,脸上却似笑非笑道:“有哥哥在就是方便了许多。” 季千风听了这话却十分正经道:“这是自然,只要有哥哥在,一定将一切都打理的妥妥当当。” 小土心中对这话十分受用,脸上的表情也是柔和的紧。 外面叶峥和徐明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边等着那两人出来,叶峥抬眼看见坐在那里发呆的石头,饶有兴趣的问道:“喂,你叫什么?” 石头迟钝的转了转眼珠子,视线和叶峥对上,顿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磕磕巴巴道:“我是石头。” 叶峥被他的神态逗的笑了起来,又道:“你和那个小姑娘一起走的?” 石头神情呆滞,一板一眼的回道:“不是小姑娘,是西墨。” 徐明忍不住“噗”笑出了声,惹得石头转着眼珠疑惑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巫蛊师(八) 徐明低头和石头纯净清澈的毫无情绪的眼睛对上,顿时呆了一呆,心中不自觉对之前自己的取笑产生了一丝不自在。 叶峥憋着笑道:“好好,是西墨不是小姑娘。那你和西墨是怎么认识的?” 石头睫毛颤了颤,脸上有一瞬间掠过了一丝惊惧,叶峥和徐明互相对视了一眼,石头瞳孔毫无焦距的对上徐明的眼睛,徐明一怔,只听得一声清清脆脆的嗤笑在身后响起。 “喂,我说,你们想知道不会自己去调查嘛?为难一个小男孩算什么本事?” 徐明一回头,就见那伶牙俐齿的西墨小姑娘被季千风以抱小孩的姿势抱在怀里,澄澈的目光带着嘲弄轻飘飘的落在了自己身上,忍不住老脸一红,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石头也回过头,看见小土脸上便露出了一个单纯又傻傻的笑容。 小土“啧”了一声,季千风将她抱着放在了桌子上,叶峥笑道:“你们来了。” 季千风沉吟了一下直截了当道:“我和墨墨要去南边寻找巫族,你们有何打算?” 叶峥眉梢挑了挑,道:“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目的地,能随你们见识一下传说中巫族也不枉我拼着被我哥骂一顿偷偷跑出来了。” 徐明也微微点了点头:“不巧我也对这神秘的巫族十分好奇,二位若不嫌弃的话可否带我一程?” 季千风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小土眼睛转了转,想着这叶峥总归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万一那什么主角定律的走在路上就碰到一个巫族圣女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她想着,眼神落在叶峥身上就带了一丝诡异,叶峥不自在的视线飘忽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妥!非常妥!妥的不能再妥了!” 叶峥:“……” 徐明干咳了一声,悄悄的将自己往远离叶峥的地方挪了一些,叶峥顿时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小土嘴角咧了咧道:“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想起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而已。” 叶峥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硬生生从她纯真无辜的笑容里看出了不怀好意来。 季千风好笑的瞟了他一眼,拍了拍小土的脑袋道:“乖,快点吃吧,一会儿凉了。” 小土吐了吐舌头便十分乖巧的吃了起来。 几个人整理了一番便继续向着南方寻找着巫族。 越往南气候便越是湿热,这里这几人除了石头都一个比一个养尊处优,即便是小土,也因为被自家哥哥伺候的习惯了,这猛然长途跋涉便渐渐的显露出疲态了。 这天,天色渐晚,几人恰好到了一个小镇,眼看着这镇子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下一个小镇,虽然天还没黑,也索性就在这里住下了。 毫无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徐明摇着扇子抱怨道:“这是什么鬼天气?!怎么越走天越热了!” 叶峥苦笑着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虽然整个人看起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然而从小养成的规矩让他即便是累极了也依旧背挺的直直的,抬手倒了一杯凉茶动作优雅的喝着,待带着些许凉意的茶水顺着喉咙缓缓流下,他才舒服的叹了一口气道:“往年我也只听说过南边湿热,却也不知道竟然这么热的。” 季千风抬了抬眼睛,颇有些担心的看着虚弱无比的小土。 她因为心脏里的那只蛊虫,都不敢肆意的用妖力调养自己的身体,就怕这玩意儿要是吸收了妖力产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异变,因此只能顶着原主这一副柔弱无比的身体长途奔波。 幸好这一路有季千风将她照顾的很好,否则小土都怀疑自己可能都等不到走到巫族就得挂掉了。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唇色却不知为何来越发的红艳,配合着那精致的五官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妖异,季千风担忧的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土勾着嘴角笑了笑道:“没事,就是有些热。” 徐明抬头看了看同样脸色惨白的石头,石头小幅度摇了摇头道:“我还好。” 徐明抬手将自己的头发挠得乱七八糟的,烦躁的道:“这得要找到什么时候啊!这两个孩子……” 叶峥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了轻微一声响,徐明闭上了嘴,小土眼睛弯了弯,笑道:“担心什么,总归死不了。” 季千风皱着眉头叫了她一声:“墨墨!” 小土费力的抬眼看向他,他声音又软了下来,道:“不要胡说,哥哥一定会将这虫子解决了的。” 小土抿着唇闭上了眼睛,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些试探在一旁响起:“这位公子,敢问令妹是否……” 她说着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我看令妹脸色苍白,唇色却又嫣红,眉心隐约可见一道蓝色细线,可是……中了蛊?” 季千风目光一冷,几个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说话的女孩,同时各自戒备了起来。 女孩就坐在他们斜后方的桌子上,衣服和他们身上穿的无甚差别,长相十分好看,眼睛很大,眉毛又黑又浓,眼窝比常人深一些,看起来十分有神。 见几个人戒备的看向自己,女孩目光闪了闪,脸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意,歪着脑袋道:“我不巧对这有些研究,可否让我仔细瞧一瞧令妹的状况?” 季千风冷冷的盯着她,小土抬手微微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便低头又端起杯子喂着小土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叶峥觑着他的神色,开口笑道:“哦?敢问姑娘如何断定我家小妹是中了蛊?” 那女孩呼吸不自觉急促了几分,又很快镇定了下来,她将几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再开口脸上便带了一丝苦笑的意味,她道:“我看各位形容气质却不是普通人,我若是说谎想必也决计瞒不过各位,索性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盯着躺在季千风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土道:“各位是否听说话,巫族在十年前丢了族中圣物?”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巫蛊师(九) 季千风眼睛陡然亮了起来,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刺在女孩脸上,带来恍如刀割一般的感觉让她不自觉一滞,忍不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叶峥无奈的看了季千风一眼,沉吟道:“这件事在下确实略有耳闻,只是……” 他字里行间表现出来对女孩并不信任的意思。 女孩也不是什么蠢货,知道自己忽然这么跑出来一般人自然是不信的,然而又找不到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诚意的方法,待目光触及小土,心中便有了主意,因此咬了咬牙,道:“我对各位并无恶意,只是偶然听得几位谈话,心中略有猜测而已。” 见叶峥只是一副优雅从容的样子笑着不说话,剩下徐明自顾自吃着东西,季千风又认真的在哄着小土喝茶,女孩心中一恼,抬手指着小土道:“我若不出手,这女孩不出十天,必死无疑!” 叶峥一惊,就见季千风已经不知何时将小土放在了凳子上,掠到女孩身前掐住了女孩的脖子,小土迷迷糊糊的也听到了这句话,心里算了一下,可不是么,算上路上浪费的时间,恰好还有十天就是那巫暗将自己的和石头关起来的日子了。 她原本以为他是随便选一个方便的时候关的,现在看来,这世间倒也是有讲究的。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感受着自己虚弱的身体,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季千风回头,见她站了起来,惶急的松手将她揽进怀里,一双黑魆魆深不见底的眼睛竟带着些无措。 小土有些无奈,就站了这么一下竟感觉都有些吃力了,忍不住笑了笑,抬手触了触他的睫毛,侧头看向瘫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的女孩,喘息着问道:“你是巫族人?” 好半晌,女孩才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水光潋滟,眼角带着些泪花儿,抚着嗓子神色里带着惊惧,看了季千风一眼回到:“我是巫族的圣女。” 小土嘴角翘了翘,缓了一下又道:“那你可认识一个叫做巫暗的人?” 那女孩眼睛一亮,看着小土的目光宛如看着一件珍宝,若不是忌惮着季千风,想必她都能直接扑上来。 季千风眼睛不悦的眯了眯,女孩身子一颤,吞了一口唾沫颇有些急切道:“那巫暗正是十年前偷了族中圣物的叛徒!” 叶峥和徐明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季千风,季千风垂着眼睛在思考这女孩话中的真实性。 小土安抚的握住他的手道:“这姑娘说的是真的。” 季千风眼神一凝,小土笑道:“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的。” 季千风手微微颤了一下,他知道她的意思,就算在这个世界里死了,在其他世界他们依旧能再遇见。 可是——他舍不得。 好不容易遇见她一次,他还没有好好的和她将这个世界看一遍,他不知道下一次要经历多少个世界才能找到她,所以他不想就这么放手的。 那女孩小心的看着几个人的神色,鼓起勇气开口道:“我有办法将这女孩的蛊取出来。” “好!只要你能将墨墨治好,作为交换,我将那巫暗带到你们面前。” 季千风毫不犹豫的说出了条件。 女孩眼睛一亮,欣喜的同意了。 是夜,小土已经睡下了,季千风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小土惨淡的脸色,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他抬起头轻轻触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只恨不能以身相换。 好半晌,他抬头看了看门口,站起身走了出去,叶峥正在门口转着圈,见他出来,身子僵了一下,又镇定的轻声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季千风沉默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两个人悄悄出来客栈。 此时夜色如墨,一弯新月在树梢挂着,银白的光华看起来极其的清冷。 叶峥将季千风打量了一番,苦笑道:“我简直都在怀疑我认识的你和眼前的你是不是一个人了。” 季千风抬了抬眼皮并没有说话,叶峥也并没有想着他回答又道:“自从遇见了那个小姑娘你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季千风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道:“你知道,我一直就只有你一个好友。” 叶峥苦笑,他当然知道! 这小子从小时候起性子就冷清的紧,他们都以为这人是没有情绪的,即便是成为了好友,他从未觉得自己了解过他。 只是……叶峥看着季千风眼中认真的神色,一瞬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顿了一下,他转移了话题道:“你今天也太鲁莽了些。那个女孩说的还并不知道是不是真话,你就如此轻率的应了……你以往的冷静简直一点都不见!” 季千风嘴角弯了弯,抬手撑着眉心低下头露出了一丝苦笑,只是这苦笑中又分明带了一丝甜蜜的意味,他道:“一碰到墨墨的事,我便冷静不下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我是如此自私,即使知道会再次遇见,可还是只想死在她前面,不愿意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失去呼吸的样子。 叶峥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知道他从未见过这个好友如此颓废且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样子,一时间竟觉得他这样才好像似一个活人的样子。 季千风很快就将情绪收敛了,抬头看着叶峥道:“这一路上已经让你帮了许多忙,接下来便是我自己的事了,不管那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一试。” 叶峥眉梢微微挑了挑,嘴角的笑容在冷凝的月光下竟显出了不羁的肆意,他斜着眼睛挑了他一眼,神情无比的倨傲:“既然你执意要试,爷也不介意同你走上一趟。” 见季千风想要再说什么他抬手“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清俊的身影端的是风流潇洒,公子无双,他邪肆笑道:“爷就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季千风看着叶峥脸上一副“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霸道总裁式表情,一时之间有些被哽住了,又听到不远处一道温和的声音道:“这可真是巧了,在下一向也喜欢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 季千风和叶峥同时看向屋檐下阴影处的黑影,那人往前踏了一步显现在月光下,却是已经睡下了的徐明。 第一百七十九章 巫蛊师(十) 几人在镇上略做停留,那女孩配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让小土和石头吃了,说是可以抑制蛊王成长的速度,小土怀抱着一种反正不吃十天后必死无疑,还不如吃了万一能多拖几天的心情来者不拒的将女孩给的东西吃了。 没想到吃了以后倒真是清醒了许多,也不再整日昏昏沉沉说句话就喘个不停的样子了,小土顿时就对这巫蛊之术感了兴趣,一路上缠着女孩问东问西。 这女孩从小就被当做圣女培养,也没什么同龄的玩伴,族人见了她都十分尊重,甚至连大声说话也不曾,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别人在自己跟前叽叽喳喳十分自然的讨论着事情的感觉,因此不但不排斥,反倒十分享受,两个女孩凑做一堆恰好玩到了一起。 这么一来季千风就深觉自己受到了冷落,一路上冷飕飕的目光不停的直往女孩身上飘,女孩也是神经堪比电线杆,愣是没想明小墨墨的哥哥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看着自己。 有了女孩带路几个人也不用漫无目的的乱转悠了,不过几天,几人就快抵达巫族所在的村子了。 今天眼看时间来不及了,几人只能再次留在了一个镇子中。 小土和石头因为有女孩提供的抑制蛊王觉醒的药,因此这几天倒也清醒了许多,最起码不复前几天那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几人吃了饭,小土便又跑去找女孩讨论关于巫蛊的一些知识了。 女孩倒也没有藏私,小土问什么能说的都直接说了,两人笑闹了一会儿,小土想起自己心脏中的蛊王,忍不住问道: “阿玉,我和石头心脏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女孩的名字叫巫玉,小土熟悉了之后就一直叫她阿玉。 听到小土的问题,巫玉脸上显现出一丝为难之意,她皱眉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对这个蛊也不是很清楚。” 小土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巫玉苦笑道:“你或许早就猜到了,你身体里的就是我族十几年前丢失的圣物。且不说圣物原本就神秘莫测,更何况它已经丢失了这么长时间,族中已经没有人见过它的真面目了。” 小土怔了一下,笑道:“也就是说,即使我跟你去了巫族,我心脏中蛊虫也不一定能解开对吧?” 巫玉神色中带着一些歉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小土不在意的挥挥手打断她道:“嘛,无所谓,反正即使不跟你回来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的。” 巫玉看着她豁达的样子,心里更加的不好受了,她抬手握住小土的手腕试了试她的脉搏,望向她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担忧,小土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巫玉回了神,脸上不禁多了些恼怒,心中确实忍不住一暖。 小土个子娇娇小小的,比起巫玉来足足低了二三十厘米,这样竭力抬手拍着她脑袋的样子看起来娇憨又可爱。 巫玉咬了咬下唇,墨绿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小土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小土勾着嘴角笑了笑,眼睛一转转移了话题:“我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说,你和叶峥到底怎么回事?” 巫玉白皙的脸哄的一下就红了,她羞涩的眨了眨眼睛,娇声道:“什么怎么回事?我和那个混蛋才没有关系呢!” 小土眉梢挑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拉长了语调道:“哦?是嘛?” 巫玉被她看的满身不自在,索性站起身羞赧的推了她一下转身跑了,小土坐在原地大声的笑了起来。 正被巫玉那难得羞涩的样子逗的开怀,一个微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随着这个声音小土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很开心?” 小土顺从的往后靠了靠,脑袋在季千风胸口蹭了蹭才慵懒道:“我觉得阿玉和叶峥还蛮配的嘛。” 虽然不满自家墨墨的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但小土表现出来的依赖感瞬间就取悦了他,让他原本气闷的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涨涨的喜悦。 他嗓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这几天都不理我。” 小土张了张嘴巴,有些无言以对。 她哪里没有理他了?每天晚上和他在一张床上睡着,吃饭也是在他旁边坐着,甚至赶路的时候他都怕她太虚弱而一直将她在怀里抱着……都这样了要是还不算理他她都不知道什么叫理他了。 她无奈的抓着季千风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揉捏着,挑着眉毛道:“不过是和阿玉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季千风的语气更加哀怨了:“你竟然叫的如此亲密——你都没这样叫过我!” 他知道小土只是对于巫蛊之术比较好奇,因此这两天才和那女子走的比较近方便问一些问题,然而每次看到两人相谈甚欢尤其是自家墨墨对着那女人笑的阳光灿烂的样子,他心中就忍不住咕嘟咕嘟的直冒酸泡泡。 小土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季千风继续控诉的道:“你还对她笑的那么好看——你看,现在都不和我说话了。” 小土嘴巴张张合合,满头黑线道:“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怎么不知道哥哥竟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不过是和别人多说几句话都能让他不高兴了。 虽然心里这样装模作样的吐槽着,然而小土内心却着实十分满足。 她是一个妖怪,即使已经在人类社会过了好几世了然而她骨子里属于妖怪的那种霸道却丝毫没有消失。 季千风原本就是自己的人,他的一切情绪就应该为自己所牵动,他的世界就应该被自己所占满。 小土抬头看着季千风专注而幽深的黑色眼睛,心里觉得极为欢喜。 她喜欢他这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这让她的占有欲得到了充分满足。 感受到小土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愉悦心情,季千风心里也跟着愉快起来,他将下巴搁在小土发顶,宽大的衣袖将身形娇小的女孩儿紧紧的拢在自己怀里,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是宠溺的笑意,周身的冷冽也被温润的气息所取代。 两个人静静的坐在树下,也不说话,只是那周身缠绕的温馨和谐的气氛让楼上偶尔瞥见这一幕的叶峥脸上不自觉的缓和了表情。 第一百八十章 巫蛊师(十一) 次日下午,几个人穿越重重障碍终于成功来到了巫族。 巫族其实就是一个大村子,那建筑风格也和几人以往在中原见过的不一样,多是竹制的小楼亭台,整体氛围看起来清静又雅致,完全想象不到这竹楼里竟然豢养了大量形色各异形容恐怖的虫子。 巫玉带着几人还没进村子,便有一群人围了上来,为首一个老者神色激动的看着巫玉道:“圣女,您如期归来了。” 听到看着信息量略大的话,叶峥季千风的目光同时一闪,落在了巫玉身上,巫玉感受到两人的视线,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道:“大长老,这几位是我的朋友……” 大长老神色微微变了一下,审视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 这几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表示面对皇帝都能一个比一个自在,更何况现在只是区区一个蛮族长老? 因此几人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徐明一脸温文尔雅的笑意,叶峥优雅从容的颔首,季千风面无表情的无视…… 几人淡定的表现让这个所谓的大长老脸上有些挂不住,然而他心中虽然不悦,却不清楚这几人如此从容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气,又加之巫玉在一旁一直以一副恳求的表情的望着他,因此他眼睛转了转,压下心中的不满道:“几位远来即为客,请。” 叶峥看向季千风,季千风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副垂着眼睛专心于怀中女孩儿的样子,徐明嘴角一抽,也跟着低眉顺眼的将决定权扔给了叶峥。 叶峥眉梢动了动,神色自若的朝大长老客气寒暄了几句就跟着进了村子。 将几人安顿在一间竹楼上,巫族中的人包括巫玉就不见了踪影,叶峥和徐明季千风互相对视了一眼,压着嗓子道:“这巫族似乎不对劲。” 小土抬了抬眼皮,道:“不用担心,自从十年前丢了圣物,巫族中族人便都被派出去寻找了,目前留在这里的都是些毫无反抗能力的老弱病残。” 叶峥诧异挑了挑眉毛,道:“你如何知道?” 小土嘴角一勾,嘲弄道:“我跟着巫暗逃了十年,对于巫族自然是有一些了解的。” 季千风安慰的握住了小土的小手,叶峥露出了些歉疚的神色,小土眼睛转了转又道:“不过,这圣物如今算是已经回来了,想必那些派出去的巫族人应该很快就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想起巫族玩弄蛊虫那神秘莫测的手段,几个人心里一沉,徐明忍不住开口道:“那我们现在留在这里岂不是羊入虎口?” 小土眼睛微微垂了垂,季千风见不得她如此的表情。 在他心里,小土一向是张扬肆意妄为又毫无忌惮的,却因为那个该死的巫暗而受限与这个虚弱的身体,他冷冷的嗤笑了一声:“羊入虎口?谁知道又会不会是螳螂捕蝉?” 徐明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季千风干脆的摇了摇头。 徐明嘴角抽了抽:“那你所谓所谓‘螳螂捕蝉’是什么意思?” “随便一说。” “……” 叶峥好笑的看了一眼徐明,他眼睛瞪的圆滚滚的,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小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你急什么?这里不是还有叶峥在么?” 徐明眼神微微一闪,似是有些好奇道:“这和叶峥有什么关系?” 他似是无意的看了季千风一眼,却发现他从头到尾眼睛就只专注的看着小土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上一丝一毫。 小土“咯咯”的笑了起来:“我看阿玉这一路上对叶峥很有好感的样子,若是他肯施上一出美人计,这巫族可不是‘螳螂捕蝉’了么?” 徐明一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看着叶峥笑了起来,点头赞同道:“墨墨说的很是,这一路上那位圣女可是一直在悄悄的盯着你看。” 叶峥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却见连季千风眼神里都带了几分笑意,顿时无奈道:“都这种时候了,你们倒是还有心思开玩笑。” 徐明“啧”了一声道:“不然还能怎样?” 叶峥叹了一口气就不说话了。 空间中难言的沉默气氛蔓延开来,半晌,季千风看了徐明和叶峥一眼道:“因为我的缘故才将你们牵扯进来,我定会护你们周全。” 叶峥皱着眉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担心你的连累?” 季千风沉默一下,苦笑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我又不可能放任你独自一人闯进这里,更何况原本也是我好奇。” 徐明去了季千风一眼,又看了要叶峥然后垂下了眼睛,心里决定如果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就只能护着叶峥逃了,毕竟他的任务只是保护叶峥的安全。 对于季千风和西墨,虽然就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来说这两人值得相交,然而他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心中主意一定,徐明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温和的笑意和几人随意说着话,任谁也想不到他刚在心中已经无情的舍弃了今日认识的朋友。 几人的不详预感果然成了真,当天晚上,一大片毒虫蛇蝎便将他们休息的竹楼包围了起来。 此时他们已经熄灯睡下了,只是外面传来悉悉索索怪异声音将几人惊醒了过来。 叶峥站在二楼微微掀开帘子,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冷笑道:“看来这巫玉果然心思不纯。” 徐明也跟着看了下去,忍不住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皱着眉头道:“这巫族的人也真是恶心。” 季千风抬手便将小土的眼睛捂了起来,道:“别看,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明无语的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对这季千风无时无刻不将小土放在心上的行为表示心中非常愤慨——他若是到了现代便会知道这种感觉叫做被迫吃狗粮。 小土眼睛弯了弯,虽然她的精神力已经毫无阻碍的将外面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然而季千风细心的好意还是让她非常受用,于是她顺从的将脑袋埋进季千风怀里,软软糯糯道:“我不看。” 季千风笑了笑,这才上前顺着窗户的缝隙看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巫蛊师(十二) 阁楼下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各色蛇虫鼠蚁,一片黑魆魆的向着阁楼的方向扭曲交缠着蠕动的,那景象让几人看的头皮直发麻。 徐明嫌恶的皱了皱眉头,看向叶峥问道:“现在怎么办?” 叶峥脸色沉重,他虽然自诩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这般恶心的情景,若不是良好的修养让他当着别人的面做不出什么失礼的动作,恐怕他早就趴到一旁大吐特吐起来。 他手心不自觉泛起了潮意,悄悄咽了口唾沫,沉吟道:“现在只能想法先离开这里了。” 徐明:“……”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叶峥的话他肯定会扔给对方一个白眼并且表示这特么不是废话? 季千风沉吟道:“只是这座阁楼已经被这些毒虫包围了,我们要如何避开?” 几个人眉头同时皱了起来,对面若是一只两只还好说,然而此刻下面确实铺的密密麻麻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正愣怔的时候,叶峥只听到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在耳边道:“让西墨划破指尖,这些毒虫自然会褪去。” 这声音虽然压的极低,可他还是能听出来这是巫玉的声音,他抬眼看了季千风和徐明一眼,发现他们两个并无丝毫异样,似乎这声音只有一个人听到一样。 他微微握了握手,手心泛起了一丝汗意。 说实话,既然巫玉背叛了他们,那她的话自然是不足为信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叶峥却觉得她这句话说的是真的。 他犹疑了一下,眼神落在了小土苍白的脸颊上,喉咙微微紧了紧道:“墨墨体内不是有那巫族的圣物么?” 季千风听闻这话顿时警惕的抬头看向他,叶峥苦笑道:“你不必激动,我只是忽然想到这一点而已。” 季千风目光极为冰冷,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对墨墨不利的事情——哪怕这个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也一样。 叶峥从他的目光中毫无障碍的读出了这一点,嘴边的苦笑越发的加深了。 他明白季千风心中想着什么,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心才越发冰冷。 好友与自己之间,他似乎应该选择的是自己——想必每一个在皇室长大的人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他却不愿意。 他总觉得,他若是这么做了,那他和深宫中的那些人还有什么区别?明明就是为了逃避那冰冷的世界才跑了出来,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做出这种选择呢? 叶峥心中紧了紧,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 那个细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只是这次声音却带了一些急迫:“你为什么还不做?只是需要一点血而已!西墨不行的话石头也可以的!” 石头! 叶峥一怔,才想起来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石头。 他目光在室内巡梭了一下,便落在了蜷在角落里的石头。 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还如何抉择。 石头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微微侧着脑袋看向他,眼神是极为天真的疑问。 他狼狈的转开视线,一时间竟不忍心再看向对方那纯真的眼睛。 小土眼睛眯了眯,她微微笑了一下道:“怎么?叶峥想到了什么办法了吗?” 叶峥艰难的动了动脖子道:“刚刚巫玉传音说……” 小土以鼓励的目光看向他道:“说什么?” 叶峥咽了一口唾沫:“她说你的血可以驱走毒虫?” 小土眉梢挑了挑,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这件事情她在看原本的故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不过没想到叶峥倒是诚实的说了出来。 她嘴角漫上了一丝笑意,坦然道:“没错,我的血确实可以驱走毒虫。” 叶峥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徐明整个人的气息瞬间都放松了下来,他迫不及待道:“那你不早说,快将这些虫子都驱走,围在这里看的人心里恶心的很。” 季千风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此刻的他恍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便是看上一眼就能三人觉得利然的痛意。 小土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按住季千风的手腕,抬头看向徐明道:“我为何要用自己的血?” 徐明一呆,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拒绝,他皱眉道:“现在情况紧急,你不用的话我们就会死!” 他眼神里满是不赞同,看着小土的目光充满了不悦和急切。 小土“啧”的叹了一声道:“你该不会不知道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只要稍微划开一个口子就会血流不止吗?” 徐明再次怔住了,脸色竟显露出了几丝狰狞,叶峥担忧的看着两方紧张的气氛,开口打断他道:“徐明,够了!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 徐明一回神,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原本和谐的队伍却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了裂痕。 见徐明已经冷静下来,季千风神色淡淡道:“希望你能守住这一条命。” 徐明目光一沉,胸中的怒气不断翻腾着,他垂了垂眼睛,压住心中喷涌而出怒意,冷冷道:“我自然会守住。” 季千风眼睛盯着他,嗤笑了一声将小土抱得更紧。 徐明眼睛转了转,忽然看向了缩在角落里的石头,他问叶峥:“既然西墨可以,那和她所种之蛊一样的石头自然也是可以的吧?” 叶峥迟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徐明眼睛猛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光亮,他抬脚走向石头,叶峥看出了他的意图,出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徐明脚步顿了顿,声音十分低沉:“做什么?自然是抓了石头放血。” 叶峥忍不住快步走过去挡在石头面前道:“不行!” 徐明瞳孔一阵收缩,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叶峥眉头皱了皱,看着徐明狰狞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安,然而他还是坚定的拦在一脸茫然迷惑的石头面前重复道:“不行。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徐明定定的看着叶峥,忽然垂头大声的笑了起来,叶峥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的浓重了。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以说服徐明的时候,就只见徐明猛然一剑刺了过来,叶峥一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过来侧了开来,然而胸口的衣服依旧被划开了一个裂缝。 第一百八十二章 巫蛊师(十三) 叶峥不敢置信的摸着胸前的衣服看着徐明,徐明只微微顿了一下就提剑又刺了过去。 叶峥无法,只能拔剑应对。 两人理论上来说应该旗鼓相当,然而此时徐明一心想绕过叶峥将石头拿到手里,攻势迅猛。 而叶峥只意图阻挡根本只守不攻,不多时,就已经现了颓势。 季千风抱着小土往旁边让了让,却是冷眼看着并不出手,小土抬头看了看他道:“哥哥,你不拦一下吗?” 季千风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 小土嘴角勾了勾,道:“那我们看着便是,那些虫子一时半会儿还上不来的。” 季千风点了点头,目光深深地看向她,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小土“嗯”了一声,笑道:“我知道。” 季千风眼睛弯了起来,忍不住低头轻轻触了触她的额头,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其实在小土看来,徐明的选择是十分正确的,这是十分冷静的一个选择。 他和石头认识堪堪不过半个月,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现在只是需要他放点血而已,这在徐明心里是十分理所当然的。 他照顾了他这么长时间,要点血难道是十分过分的事情吗。 徐明内心非常不理解。 然而在叶峥看来,石头和西墨的身体都十分虚弱,体内的那个蛊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正如小土说的那样,很有可能一划开口子就止不住了。 若是万一那时候蛊虫爆发了,那石头必死无疑! 他们和石头不过萍水相逢,虽然石头智力不如普通人那般,然而他的内心就宛如一个纯真的孩子,因为这段时间他们的陪伴而产生了依赖,他要如何狠心才能这样放任,用这样依赖自己的孩子的命换自己的命? 想到这里,叶峥目光一凝,神情也坚定起来,他大声喝道:“徐明,你冷静一点!你太乱了!” 徐明神色镇定,手下的动作却毫不含糊,他道:“我很冷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是一点血而已。若是能换的我们的性命,这是最理智的选择。” 叶峥恍惚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徐明说的非常有道理,然而很快的他就又坚定了起来,否定道:“不,一定有更好的方法的!” 徐明发现了他一瞬间的动摇,顿时笑了起来,道:“你看,你心里其实也觉得我的方法是最好的。” 叶峥眉心皱了皱,专注于手中的剑不再说话。 徐明目光一闪,冷笑了一声,竟不顾叶峥刺向他胸口的剑直直的向着他身后绕去。 叶峥瞳孔一缩,在剑尖触到徐明胸口的最后一秒他收了剑势,怒喝道:“你疯了!” 徐明一言不发,快速伸手已经将石头抓在了手里,手中的剑堪堪放在了石头手腕上。 石头迷茫的看着提着自己衣领的徐明,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在夜色中看起来尤其闪亮,也越发的清澈。 与这样不带一丝负面情绪的眼睛一对视,徐明手中的剑不自觉的就顿在了原地。 叶峥见状忙道:“你快放手,石头会死的。” 然而徐明只顿了一瞬间,就又坚定了下来,他回头看了叶峥一眼,垂着眼睛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他似乎在对叶峥说话,却又似乎是在说服自己。 小土嘴角撇了撇,将头埋在了季千风怀里,嘴里喃喃道:“真没意思。” 季千风眼神深了深,其实他也想直接将石头扔出去,只是他觉得墨墨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因此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不知道小土体内的蛊要成长的话就要吞噬石头体内的蛊,因此只以为在他没找到墨墨以前他的墨墨已经和石头相处出了感情,虽然心中不悦,但是他不会做出让墨墨不高兴的事情的——当然,若是别人由于什么原因想要将石头杀死,那就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了。 季千风眼神中划过一道幽光,心中的郁气却消散了许多,然而还没等他开心起来,就听到墨墨道:“哥哥,石头不能死。”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停了一瞬间,然而紧接着,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摸了摸小土的头发,浅笑着应道:“好。” 小土眯着眼睛在他手心蹭了蹭,内心十分满足。 徐明和叶峥也听到了小土的话,见季千风对于小土言出必从的样子,叶峥眼睛微亮,徐明心中却是一紧。 他之前没有强硬的要求小土放血便是因为这季千风。 虽然季千风这一路上并没有出过几次手,然而在他眼里这人实在是深不可测,他的直觉告诉他对上他自己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将石头放在了自己身后,眼睛微微眯了眯看向季千风道:“你也要阻止我?” 季千风嘴角勾起一个冷然的弧度:“只要是墨墨希望的,我都会做到。” 徐明眼神闪了闪,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他自己并没有救石头的意图吗? 两个人正对峙间,石头忽然眨了眨眼睛道:“徐哥哥想要我的血吗?” 徐明猛然回头,发现石头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根匕首,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瞳孔忍不住一缩。 这把匕首是刚遇见巫玉的时候他送给石头用来防身的,只是现在,这把匕首却被放在了石头自己的手腕上。 徐明心中不自觉生出一丝愧意,然而这愧意还没来得及发酵便见石头微微侧了侧头,天真的笑道:“徐哥哥想要血的话,可以直接向石头要呀。” 徐明眼睛睁大了几分,愣愣的看着石头将匕首狠狠地在手腕划过,艳丽又泛着一些紫色的血液涌了出来,滴在地上竟然带着一丝奇异的魅惑。 石头脸色苍白,却依旧天真的笑着。 季千风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了小土。 小土也有些发愣,她没有想到石头竟然自己将自己划伤了。 只是很快的,她眼神恍惚了起来,顺着石头流下的血液在她眼里似乎生出的无限的诱惑。 她抬手按上心脏的部位,脸上蓦地显露出一个诡异又狰狞的笑容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巫蛊师(十四) 季千风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小土的变化,他上前抱住小土关切道:“墨墨,你怎么了?” 小土神情恍惚,侧头茫然的看了看他,忽然脸色一变,痛苦的捂着心脏抽搐起来。 季千风瞳孔猛地一缩,慌乱的将小土拥进怀里语气急促的问道:“怎么了?墨墨?你怎么了?墨墨。” 小土痛苦的捂着心口的位置,内心里忽然生出的诡异冲动让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脸上的表情起来极其扭曲痛苦,脸色也漫出了一些奇异的浅金色,视线毫无焦距的落向某一个地方,瞳孔渐渐的扩大,身子微微的战栗起来,季千风猛地一瞧,恍然竟觉得她的瞳孔竟宛如野兽一般竖了起来。 他忍不住呼吸一滞,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睛猛然瞪大了几分,那里郝然就是石头的血液滴落的地方。 他下意识制住了小土的四肢,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了什么,同时徐明和叶峥也发现了小土不对劲儿,停下了争执看了过来。 石头侧了侧头,脸上的表情在季千风看来甚至有些诡异,他轻声叫了一声:“西墨?” 季千风猛地被这一声惊醒,压抑住心底的焦急在小土耳边轻轻说着话:“墨墨,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哥哥?墨墨,告诉我你哪里痛?” 季千风在耳边不停的说着,小土却狠狠地咬着牙关,因为太用力都能听到牙齿碰撞发出的“咯咯”的声音。 她脸上的颜色不断的变化着,从一开始的浅金色渐渐的加深,小土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僵硬起来,心中将徐明骂了个狗血喷头。 若是她没有想错的话,石头的血液似乎刺激的她体内的蛊虫提前觉醒了! 她牙齿轻颤着,看向徐明的目光凶狠而嗜血,徐明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只以为小土是在看石头,因此不着痕迹的往后面退了退。 小土控制住自己想扑过去将石头吃掉的欲望——对,完全不带任何修辞手法的“吃掉”——她抬头看向季千风,脸色无比扭曲,却努力向他传达着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蛊王……血……离开……” 堪堪只说了几个字,她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牙齿“咯咯”的磕在嘴唇上不小心将嘴唇磕的鲜血淋漓。 季千风立马意会,将小土拦腰抱起,目光甚至没有再落在徐明和叶峥身上一眼便想离开。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股杀气冲着他们而来,季千风下意识闪身躲开,却见刚刚还一脸好奇的石头此时面色狰狞的向着这边扑过来,形态宛如野兽,目标直指他怀中的小土。 季千风心中一紧,一低头便瞧见了小土嘴唇上带着的一丝鲜血,失口朝叶峥喝道:“制住他!!!” 叶峥反应很快,几乎在季千风开口的一瞬间就提剑朝着石头刺去。 他原本是想让石头因为顾忌而停下动作,却没想到石头此刻早已经失了神志,被身体里蛊王控制着,眼中只有小土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无比的血液的味道,哪里还顾得受伤不受伤。 叶峥无法,在刺上他的前一秒无奈收了招式,季千风怒道:“不要伤他!” 他现在已经理解了小土当时为什么说出石头不能死这种话,看着怀中小土痛苦的神色他心中的悔意不断翻腾着。 刚刚若不是自己因为嫉妒而没有阻止徐明的动作,那现在墨墨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这么想着,季千风拳头狠狠地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却不能让他感到一丝疼痛。 小土艰难的保持着自己的神志,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着算了还不如将石头的心脏掏出来吃掉算了。 然而作为一个大妖怪的尊严,她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既是是被迫。 她抬头看向季千风,因为疼痛视线有些模糊,她其实并不能清晰的看到季千风的表情,然而她想象了一下,此时的哥哥想必是十分自责的吧…… 她勉强勾了勾的嘴角,伸手抓住季千风的衣服,用力往下一拉,撒娇一般断断续续道:“疼,哥哥,我好疼。” 季千风此时确实十分自责,他觉得若不是他莫名的嫉妒石头吸引了墨墨的注意力而选择了袖手旁观,那他的墨墨便不会这样痛苦了。 ——虽然说时间到了蛊虫醒过来之后小土依旧要遭受这么一场,然而季千风此刻却将责任全归结到了自己身上。 小土和他认识了这么久,心里也大约猜到了他的想法,然而她却没有要安慰的意思,反倒拉着他撒起娇来。 季千风听到小土软软糯糯又带着一丝痛苦的声音,猛地从黑暗的深渊中回过神来,慌乱道:“墨墨,你不要怕,哥哥这就去找巫玉,她是圣女,她一定知道怎么治好你的,墨墨……” 徐明猛地拉住了他:“你还不明白吗?!现在这种状况根本就是巫玉设计的!” 叶峥和季千风的动作同时一顿。 叶峥手下一松,石头便挣扎嘶吼着要往外扑,叶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季千风却只顿了一下,侧头轻飘飘的扫了徐明一眼,徐明被这一眼定在了原地。 那双原本就冷漠的眼睛此刻一片漆黑,竟连一点光亮都不复存在。 徐明呼吸一滞,冷汗一瞬间将后背浸湿了。这眼神中的杀意和死气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他勉强的站定,开口道:“你……” 季千风却没有听他说话的打算,头也不回的抱着小土出了阁楼,徐明却再也不敢阻拦。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小土只觉得浑身越来越痛,恍惚间她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已经被那只蛊虫吃掉了,又似乎还剩下一点。 她手指狠狠地抓着季千风的衣服,竟生生的将他衣服撕开了,季千风心中一恸,对上眼前各色毒虫阴冷的视线,眼神却越发的情景。 正准备抬脚踏过去,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倚在竹楼前那颗树下,见他们两人出来,那人便笑了出来,清脆的声音宛如的银铃一般,却让季千风心头猛地一沉。 “季家哥哥?竟是没让小墨墨将石头的心脏挖出来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巫蛊师(十五) 季千风脚步踉跄了一下,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想让自己从疯狂的境地中清醒过来,他镇定了一下,哑声道:“怎么救她?” 树下的人影娇笑着走了出来,正是巫玉,她捂着嘴歪着脑袋笑着,脸上还带着一些惊讶:“哎呀,我还以为你早就猜到了呢~” 她微微仰头看着季千风深不见底的眼睛,下意识闪躲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季家哥哥若是不确定的话人家可以帮你确定一下哦~只要让小墨墨将小石头的心脏吃掉就好啦~” 她抿着唇笑的娇媚无比:“你看,多简单的,季家哥哥却将她带出来了。” 季千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低头,无意识朝着小土笑了一下。 小土此刻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紫金色,呼吸也越发的急促了,在月光下见那好不容易养的有一些乌黑的头发竟而恍惚泛起来白色。 小土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不知道怎么的就十分清晰的对上了季千风的眼睛。 看清了那双眼睛中透出的痛苦悲恸自责的情绪,她心中奇异的生出了一种感觉,她掐住季千风的胳膊,急促道:“带我……上去。石头……” 季千风毫无感情的看了巫玉一眼,那冰冷的目光让巫玉心头一颤,毫无动作的任由季千风将小土复带了上去。 楼上叶峥已经将石头砍晕了,整个徐明面面相觑的焦躁着,见季千风上来叶峥眼睛一亮,然而一看到他怀中依旧痛苦的小土的时候复又苦笑着停在了原地。 季千风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将小土放在床上轻声道:“墨墨,已经上来了,要怎么做?” 小土迷糊的睁开眼睛,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已经分不出多余的经历详细解释了,只堪堪吐出了几个字:“剖心,取蛊,药。” 她这几个字说完便再没了一丝力气,季千风怔了一下,从她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瓶,目光一厉,摸出匕首径直向石头走去。 叶峥眼神一闪,捉住季千风的手道:“你做什么?” 季千风神情十分冷静,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叶峥,道:“放开。” 叶峥心中一缩,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坚持着问道:“你想做什么?” 季千风垂了垂眼睛,忽然嗤笑了一声,抬手将自己的衣袖割去了一半,冷冷道:“放手。” 叶峥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季千风的意思。 割袍断义?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和自己割袍断义? 他竟然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儿和自己割袍断义? 叶峥虽然在看到小土和石头陷入疯狂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巫玉骗了,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而让他们陷入了困境,然而若不是为了那女孩体内蛊虫他们有为何跑来这巫族? 他只是想脱离这个险境因此才轻信了巫玉的话,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就因为这样的事情要和自己割袍断义?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季千风,见他神色十分冷漠,他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的冰冷起来。 他原本就是天皇贵胄娇宠着长大的,看起来温和不代表他就没有脾气。 他也有作为一个王爷的尊严,既然别人不想要他的情义他也不会巴巴的非得送上去热脸贴着冷屁股。 他目光冷冷的看着季千风,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季千风垂眸并没有说话,神色中甚至有些不耐烦,他忙着完成墨墨的吩咐,并没有时间听他在这里缅怀什么友情。 叶峥心中一冷,终于松了手,提剑将自己的衣袖也割了扔在了地上,冷笑了一声。 季千风一见叶峥松手便连忙快步走到石头面前,将石头和小土并排放着,又将瓷瓶中的药倒出来一颗喂给石头,然后解开石头的衣服,目光一凛,手中的匕首不带一丝颤抖的划开了石头的胸口。 他将小土的手指划开了一道血痕,放在了石头胸口。 很快的,肉眼可见的,一只半透明的粉色小虫便从石头的胸口爬了出来,沿着血液的痕迹爬到了小土手指上,一对透明的触角微微动了动,便顺着小土的伤口钻了进去。 季千风心中一紧,小土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身子很快就痛苦的蜷缩了起来。 叶峥和徐明讶然的看着季千风的动作,很快便意识到了他的意图,叶峥想说些什么,然而刚刚才和季千风割袍断义,他并不想又凑上去和他说话。 因此只能按耐住了内心的好奇闭了嘴静静的看着。 也不知道一开始他喂给石头的是什么药,让石头胸口心脏开了一个大口子却自然还微微起伏跳动着。 小土得到了另一只蛊王,两只蛊王便以小土的心脏为场地开始进行竞争进化。 两只虫子在心脏里斗法,虽然依旧疼痛难耐,小土却觉得比刚刚蛊虫躁动起来的时候还轻松一些。 她分出了一些妖力将自己其他地方护住,只留一个心脏任由两只蛊虫糟蹋着。 季千风见小土情况稳定了下来,心中松了一口气,才发现冷汗已经将自己的里衣都浸湿了。 他快速将石头的心脏缝合起来——虽然看起来不可思议然而季千风手上的动作却毫不迟疑。 他一开始动作便十分迅速,加之这把匕首薄如蝉翼,即便是在石头心脏开了一个口子也没有流出多少血,他这会儿心放回了原地,动作也更加镇定了。 很快将石头的伤口处理好就开始密切关注起小土的情况。 叶峥到现在还处在惊叹茫然之中,他着实没有想到,季千风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更重要的是,就目前看起来,他的想法似乎是成功的! 叶峥和徐明神色激动的一动不动盯着小土和石头,尽管刚刚自己阻止了季千风的行动,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关心小土的死活。 毕竟是已经结伴了近一个月的同伴,又加上小土聪慧可爱,石头听话天真,这样两个小孩子相处了一路,很难说会让人不喜,如果能就这么相安无事这对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只是,事情真的就如几人所设想的这般顺利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巫蛊师(十六) 从石头心脏中出来的蛊虫十分顺利的沿着小土手指上的伤口爬了进去,季千风几人都屏着呼吸静静的看着这蛊虫的动静。 那蛊虫进入小土身体的一瞬间,她心脏中的另一只蛊虫猛然安静下来,小土禁不住松了一口气,然而很快的,心脏中却是一阵更加剧烈的躁动。 小土痛呼一声,手指甲狠狠地刺入了季千风胳膊的皮肤里,身子猛地蜷缩起来,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上开始蔓延,形成一条条狰狞突起的网。 季千风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动不动的看着小土,牙齿紧紧的咬着,脸上的肌肉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已经僵硬。 叶峥惊呼一声,却见小土皮肤上浮起了细细密密宛如丝线一般的红色血丝,艳丽的血液顺着这些血丝渗了出来。 不过几分钟时间,她整个人看起来就成了一个血人。 小土此时内心其实十分镇定,她强大的精神力将这具身体紧紧的笼罩起来,密切的观察着那两只蛊虫的行动。 原本的那只蛊虫一醒来就在她心脏中钻过来钻过去,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等另一只蛊虫一进来,它看起来越发的兴奋,挥舞着触角,带有倒刺的足在小土心脏里划过来划过去。 而另一只蛊虫目的也十分明确,沿着血管就向着心脏的前进,不多时,两只蛊虫就碰面了。 养蛊虫原本就是将一些合适的虫子放在一起适当的喂些药材,然后任由他们各自厮杀,最后留下来的最强大的那一只就是成功品。 现在这两只一碰面,自然也是一样。 小土心脏就是养料或者药材的存在,同时也相当于一个容器,让两只蛊虫互相厮杀的容器,直到其中一只成功的吞噬了另外一只。 小土确定两只蛊虫已经汇合,只等分出个胜负那巫族里传说中圣物便是养成了,然而这其中的痛苦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她勉强的睁开眼睛,视线寻找着季千风的存在。 说实话,虽然她的精神十分理智,然而这具身体却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凡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疼痛,她这会儿虽然勉强睁开眼睛,然而眼前确实一片白茫茫闪着一些黑色光芒,根本连一个人影都看不清。 她开口想叫季千风的名字,然而嘴一张却是一声痛苦的呻吟。 小土忍不住闭上了嘴。 她堂堂大妖怪怎么可能因为疼就叫出声呢,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她的形象了。 她这边意识和身体几乎是分离着在想一些有的没的。这种表现在围观的季千风等人看来却尤其凄惨。 只见全身血淋淋的女孩儿嘴里不断的溢出痛呼,眼睛紧紧的闭着,浑身不停的抽搐着,皮肤的暴起的血管不断起起伏伏,女孩儿脸上的表情也跟着痛苦的扭曲着。 女孩儿忽然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寻找着什么,却茫然的没有一丝焦距,继而口中的惨叫声听得人心中戚戚,然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昏迷。 季千风见小土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紧,握住小土的手腕试着她的脉搏,待感觉到那跳动的十分轻微却迅速的脉搏时,他心中一松,抓着她的手却依旧不敢松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土已经无聊到将自己穿越过的几个世界大致回想了一遍,分出的那一丝精神力注意到心脏中的蛊虫只剩了一个,顿时精神一阵,注意力也回到了身体里。 她此时皮肤已经恢复了平整,血管青筋也已经恢复了原位,只是之前毛细血管破裂爆出的鲜血却留在皮肤上看起来十分可怕。 小土感受着身体里的状况,十分欣喜的发现这蛊虫竟然将这具身体里的有害物质都吞噬的干干净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远离,然而小土这会儿只觉得这具身体实在是超级棒! 她睁开眼睛,一抬眼就看见一脸焦急的季千风,嘴角一咧,一片血红中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场景看起来着实吓人。 季千风只是眼睛睁大了几分,僵硬的脸部肌肉不足以让他做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然而那双眼睛里表现出来的失而复得的惊喜却让小土心尖一颤。 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就被季千风一把搂进了怀里,巨大的力道甚至勒的小土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土顿了顿,忽然感觉似乎有什么温温热热的液体落在了头顶,她眼睛一弯,抬手紧紧的抱住季千风的腰身,心中无比的满足。 叶峥和徐明见小土醒来,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再看到季千风情不自禁微微颤抖的身子,叶峥心中猛然生出了一丝歉疚,只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过冲动。 他和徐明对视了一眼,徐明也默然的别开了头,却猛地又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会儿几个人只一心关注着小土的情形,而心脏被割开的石头却只被季千风粗粗缝合了一下就没再关注,这时候确实面色惨白,呼吸已经似有似无。 小土被徐明的惊呼打扰了,不悦的抬起头来,然后也注意到了石头的状况,安慰的拍了拍季千风的背,道:“哥哥,没事了,我已经没事了,以后也一直都没事了,乖,不要怕。” 季千风手下的力道渐渐的松开了些,小土微微推了推,他便松开了手,小土捏了捏他的手指,笑着道:“哥哥放心,那只蛊虫已经死掉了,现在让我看看石头的情况好不好?” 她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跟哄孩子似的声调,听得叶峥和徐明有些莫名,季千风眨了眨眼睛,不情不愿的往旁边移开了一些,让小土可以直接看到石头的样子。 小土细细的察看了一番,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季千风处理的手法虽然不是多么熟练,十分迅速,加之那匕首原本就薄,就算是将心脏切开了那肌肉依旧紧紧的挨着,看不出有切开的痕迹,现在只要她在将细节方面再固定一下,让石头好好养养就应该没问题。 只是他以后却不能做重活了——虽说是没问题然而总归不像正常人那样有一个完整的心脏,可以肆意的嬉笑怒骂,他以后连剧烈的感情波动都不能有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巫蛊师(十七) 小土心中只失望了一秒钟,就恢复了正常。 石头本身因为以往的经历就没有多么丰富的感情,更何况有自己在也不会让他做什么重活,因此目前的状况在她看来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她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自觉带了一些疲惫。 季千风注视着她将石头的伤口处理妥当,连忙又将人抱紧怀里,掏出帕子准备给她擦擦脸上的血迹,然而帕子举到跟前才发现上面也不知何时占满了血迹,他动作顿时就僵住了。 小土注意到季千风的表情,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推了他一下,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一下,然而刚刚因为太紧张牙齿一直紧紧的咬着,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了。 见季千风表情十分奇怪,小土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忍不住心里一酸,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蹭了蹭,软软的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傻呀。” 突发事故一过,众人心里也同时放松了下来,叶峥好笑的袖子里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季千风却没有看他,只是将怀里的小土抱得更加舒适,声音虽然有些沙哑里面却带着不容错认的笑意,道:“你是不是想趁机用我的衣服擦脸。” 小土动作一顿,索性蹭的更加欢快了,再抬头时,脸上的血迹果然少了许多。 叶峥举着帕子没人理会,脸色不禁沉了沉,然而他自觉刚刚太过冲动做法很不机智,因此强压着脾气道:“现在西墨和石头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我们来巫族的目的也算达到了,现在要怎么离开?” 小土眼睛微微眯了眯,那阵她虽然痛苦,然而对于叶峥和季千风的动向她一直关注着,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垂了垂眼睛压下眼神中的嘲讽,再抬眼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十分正常。 她示意季千风将她放下来,然后走到窗边看了看下面的情况。 不知下面的毒虫蛇鼠是因为忌惮她和石头的血还是巫玉将其控制住了,那些东西并没有再继续围上来,而是停在了原地徘徊着。 小土心中思量着这个所谓圣物在巫族中的重要性,顿时就有些为难起来。 这是让他们找了十几年都不放弃的东西,想必自己要离开大概是不容易了。 她这样想着,嘴角悄悄的勾了起来,银色的月光从窗户间倾泻而下,眼前的阁楼树木便宛如罩了一层银白色的细砂,小土身上那原本是浅黄色的衣裙已经成了艳丽的血红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摄人心魄。 小土弯着眼睛,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在月光下褶褶生辉,朝着站在树下的巫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巫玉心中一跳,竟被这看起来纯真的毫无一丝恶意的笑容惊的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站定。 她猛地握紧手中的短笛,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小土收回了笑容,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挂在半空中的月亮,反身回了房间,叶峥迫不及待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小土眉梢挑了挑,刚想开口,就见季千风不知何时将帕子洗了将小土脸上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只好闭了嘴任由季千风将自己擦干净。 叶峥眼神一沉,手心握了握,徐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头没了动作。 季千风慢条斯理的将小土脸上的血迹细细的擦了一遍,又捉住她的小手一根一根的擦拭起来。 小土眨了眨眼睛,觉得脸上顿时舒服了一大截,欣慰的送给季千风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侧头看着叶峥道:“巫玉似乎一直在外面等着。” 叶峥脸色一僵,心中升起了一丝狼狈。 平心而论,之前和巫玉一同赶路的过程中,他对这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有着不小的好感,他在路上也将这个好感丝毫没有掩饰的释放了出来。 ——他们几人甚至都已经默认了巫玉和自己亲密的关系。 他并没有觉得他做错了什么,然而这时候小土面色平淡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出来,在他看来似乎就是对自己识人不清的嘲讽! 叶峥张了张嘴巴,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叶峥忽然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发现了,自从进入巫族以后,不管是他还是徐明,他们的情绪都十分的不稳定,似乎好像一些细微的情绪都被无限的放大了一样。 自己和徐明都不是什么沉不住气的人,然而今天不过一晚上时间,他和徐明两人竟已经失控了好几次。 小土饶有兴趣的盯着叶峥的表情,无声的咧了咧嘴角,好半晌,叶峥睁开了眼睛,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他沉声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土淡定的点点头:“对啊,我知道。” 叶峥呼吸一滞,面上又出现了一丝恼意,然而他很快就压制了冲动的情绪,轻声道:“能说一说吗?” 几句话时间,季千风已经将小土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擦的干干净净,衣服里的东西他虽然担心小土难受但也不欲当着叶峥和徐明的面帮小土处理了,因此只好放弃。 他听到叶峥这句话抬头嗤笑了一声,将小土抱紧怀里坐在了一旁,面上显露出一丝嫌弃道:“那女人明显不怀好意你竟也没有发现。” 叶峥脸色一黑,憋着没有说话。 小土笑眯眯的抬手揉了揉季千风的腮帮子,道:“哥哥不要这么生气嘛,他虽然蠢了点,但是总归没有什么坏心思哒。” 叶峥嘴角一抽,张着嘴不知道自己是该反驳还是还承认。 徐明忍不住低头身子抖动了起来,叶峥斜斜睨了他一眼,便看向季千风等着他的解释。 季千风感受着小土柔柔软软的小手揉着自己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原本僵硬的肌肉感觉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他看了叶峥一眼,又别开了眼睛。 那时候他也是因为过于担心自家墨墨,因此对于叶峥身为自己好友而阻止自己的举动十分气氛,这才一气之下和他割袍断义,现在想来也是太过冲动了些。 第一百八十七章 巫蛊师(十八) 不过季千风一点都不后悔,在他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墨墨重要——他本身就是为了这个人而存在的。 他抬起头揉了揉小土的头发,目光轻轻柔柔的,须臾,他才道:“那个巫玉一开始和我们同路的时候就在衣服上熏了些特殊的香。这香对人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害处,因此一般情况下难以察觉。只是若是闻得时间久了便有放大情绪的效用。” 叶峥脸色微微沉了一下,徐明也皱着眉头道:“也就是说原本我内心只有一分焦急,在这个熏香的作用下会扩大到十分?” 季千风微微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徐明嘴角僵硬的勾了勾,垂着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厉光。 叶峥脸色有些难堪,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道:“这一切,都是巫玉故意设计的?她之前的传音……” 季千风眉梢动了动,看着他失落的表情没忍心再说什么重话,只是他不说,小土可没有什么顾忌,她嗤笑了一声看着叶峥道:“你自己内心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叶峥脸上便显露出几分狼狈来,他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只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小土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道:“现在可没有你失落的时间,要知道这竹楼下面可是有一堆毒虫和巫玉在等着呢。” 叶峥的脸色更加难看,却也想不出一丝办法,且不说他现在心情根本就平静不下来,就算是平静了,他对毒这一方面也没有任何了解。 徐明大拇指和食指不断摩擦着,若有所思的问道:“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 见众人被他的话吸引了视线他眉梢微微一挑,道:“那巫玉把我们带到这里有什么目的呢?” 小土轻轻哼了一声,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你猜的不错,我心脏中这个吞噬了石头体内蛊虫的完成品就是巫族传说中的圣物。” 徐明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嘴里却否认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叶峥眉心一皱,心里也明白了巫玉的意图,只是他却有些不敢相信发展到目前这个状况竟然自己做了推手。 他简直有种冲动跑下去问一问巫玉,为什么。 然而他并没有动,只是深深地,歉疚的看了小土和季千风一眼,然后就镇定了下来。 “既然墨墨那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么我们目前的安全就没有问题了。只是他们要的,究竟是那个已经完成的圣物,还是——连带着拥有圣物的人。” 他终归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当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很快就能抓住重点。 听到他这一句话,小土眼睛一弯,就等着这一句了,她侧了侧头一脸的理所当然道:“这就需要去问一下将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巫玉姑娘了——” 她目光落在叶峥身上,叶峥怔了一下,苦笑道:“我知道了,我下去和她谈一谈。” 小土满意的点点头,目送着叶峥脸色复杂的下了阁楼。 叶峥看着树下那个娇小的身影,心中一时间涌出了极为复杂的感情,他想问为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出来的是叶峥,巫玉其实也有些愣怔,只是她反应很快,那一瞬间的愣怔并没有被人察觉,她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妖娆又妩媚,笑道:“呀,是叶家哥哥。” 叶峥开口叫了一句:“巫玉。”便沉默了下来。 见此,巫玉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些,她侧了侧头,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奇道:“怎么?叶家哥哥站在这里就为了看一看我吗?呵呵,你觉得我好看吗?” 叶峥被她脸上灿烂的笑意恍花了眼,有些狼狈的别开了眼睛,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嗯?叶家哥哥为什么这么问?我能有什么想要的?即便是有——你要给吗?” 说话的同时,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眼神也不复以往的天真纯粹,反而充满了挑衅与欲望。 叶峥眼睛缓缓的眨了一下,整个人忽然变得温文尔雅,身上再没有一丝犹疑,身上那优雅矜持的气息让他看起来无懈可击。 巫玉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心中不禁一沉,就听叶峥道:“除了西墨,其他的的东西,只要你要,我便能给。” 他这话说得极其狂傲霸道,若是换一个人说的话巫玉肯定会嘲弄的笑出来,然而叶峥就这么站在那里用平平淡淡的语气将这话说出来,其中蕴含的强大自信却让巫玉一个字的反驳都说不出来。 当然,叶峥他有这个能力说这种话。 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他的身份高贵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想要的只消提上那么一句,便有千万人殷勤备至的将东西献到他眼前。 巫玉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是一路上相处下来也有所察觉,因此被叶峥这话当下就镇住了。 她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勉强的笑道:“哦?没想到叶家哥哥身家颇丰呢,只是可惜了,我想要的,也只有西墨而已。” 叶峥脸色一沉,道:“你们巫族虽然神秘,但也没有把握同朝廷作对吧?” 巫玉咯咯的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飞荡在夜色中宛如银铃一般,她道:“叶家哥哥说的很是呢,所以我们只要西墨一个人呀。” “这不可能。” 叶峥断然否定,且不说他自己的良心让他做不出以西墨之命换自己的命这种事,就说季千风对西墨的重视,根本不可能任由他们将她扣在巫族。 叶峥心中叹了一口气,心中已经确定了巫族是不肯放西墨出去了。 他抬头看了巫玉一眼,心中又生起了一些不知名的烦闷,却忽然听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样的话,我和哥哥留在这里,让叶峥和徐明离开这里,这样没问题吧?” 叶峥心中一惊,回头发现季千风抱着西墨正站在门口,而说话的正是西墨。 巫玉眼睛闪了闪,似乎是在思考,小土见状弯着眼睛补充道:“我觉得这样很合适哦。也免了我看见他们心情不好做出什么伤害了自己身体的事——你说是不是,巫玉姐姐?” 第一百八十八章 巫蛊师(十九) 小土十分享受的坐在桌前,季千风将她想吃的东西的夹到碗里,服务的十分精致到位。 他们在巫族已经住了好几天了,这几天他们一直就住在之前的那棟阁楼中,一应物事被巫族长老们安排的妥妥当当。 那天晚上叶峥和徐明便离开了巫族,临走时叶峥看起来受到的打击的很大,小土却没有要安慰的意思。 毕竟他叶峥再怎么无辜,最后她附身的这具身体也是死在他手里的,让他受点精神上的折磨就当时惩罚吧。 刚吃完饭,巫玉便来了,小土十分爽快的给她放了些血,也不打算寒暄,巫玉转身就走,小土嘴巴咧了咧,叫住她道:“我说,你们有没有抓到巫暗?” 巫玉神情一冷,道:“关你何事?” 小土“啧”了一声道:“怎么不关我事?毕竟若不是巫暗,我现在也不必被关在这里每天放血不是么?” 巫玉呼吸一滞,心里有些不舒服的垂了垂眼睛,道:“巫暗躲了十几年,怎么可能情意被抓到。” 听到这个消息,小土也不失望,只是拖长了语调,道:“啊,这样啊。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巫玉皱着眉头看着小土故作神秘的样子,却在小土说完话的一瞬间瞳孔一缩,失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土嘴角一勾:“自然是真的,我并没有骗你的理由。” 巫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怀疑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事关我自己,我自然要十分关注。” 见巫玉脸上依旧很是怀疑,小土无所谓摊了摊手道:“我不过友情提醒一下,你爱信不信。” 巫玉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匆匆离开了这里。 小土目送着她离开,慵懒往后一靠,倚在季千风怀里,季千风手臂紧了紧,随口道:“刚刚说了什么她看起来这般着急?” 小土眼睛一眯,狡傑道:“嘛,不过就是告诉她巫暗在哪里而已,她就这么沉不住气。” 季千风也不问小土是怎么知道巫暗的藏身地点的,只嗤笑了一声道:“他们找了他十几年,只要有一丝线索都会找过去,自然沉不住气。” 小土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季千风将下巴搁在她头顶微微蹭了蹭,道:“你有什么打算?” 小土抓着季千风的手指在手中把玩着,道:“等他们将巫暗抓住了……” 她眼中幽光一闪,冷笑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季千风想起他一开始见到自家墨墨时她那瘦弱苍白的样子,怜惜的将小土的手指捉着放在唇边吻了吻,自责道:“我要是早点找到你就好了。” 小土好笑的反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道:“你已经来的很及时了,若不是你,我就要被迫将石头杀掉了。” 听到她提起石头,季千风有些酸酸的道:“你和他很熟悉吗?” 小土摇了摇头笑道:“石头和我一起被巫暗抓来,不过他不像我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强,自我带他出来就有些傻傻的。” 她抬手捏着季千风的手指,道:“我只是觉得对他有些歉疚。” ——歉疚于亲手杀了相当于亲人存在的人。 这是属于这具身体的歉疚,虽然她并没有这种感觉,然而这不妨碍她适当的照顾一下他。 季千风轻轻哼了一声,听出小土话里解释的意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侧了侧头,将小土抱得更紧了一些,沉声道:“你放心,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小土眼睛里充满了笑意,虽然这个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一见面就宛如有皮肤饥渴症一样老想将自己抱在怀里,可是她能感觉的出来他对自己的用心。 他会不着痕迹的将自己需要的东西打理的妥妥当当,他会将自己面前的所有障碍扫除的干干净净,既是发现了自己奇怪的地方他也从来不问为什么,只是默默地陪在自己身边。 何其幸运,她能在这万千世界中找到这么一个甘愿陪着自己流浪的人—— 她从来不敢想象他区区一个人类是经历了怎样的艰难才能找到自己,也从来不问在找到自己之前他有经历了多少个没有自己的世界。 只是,在这个人这样努力只为了抓住自己的时候,她便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放开他。 小土温暖的笑着,闭着眼睛抬手触上了季千风的脸,以手指在他脸上描绘着他疏朗的眉眼,心中软软的恨不能和这人永永远远的绑在一起,让他再也不用这么辛苦这么累的寻找着自己。 季千风亦是闭上了眼睛,任由小土温温软软的小手在自己脸上划过,带来一丝柔软又酥酥麻麻的触感,脸上的表情温暖柔软的不可思议。 “我不累的……一点也不累。” 他嘴里低声呢喃道。 小土手上的动作一顿,睁开了眼睛,反身就想看一看季千风的表情,然而却被他制住了动作。 他将小土牢牢地拥在怀里,手臂环在小土腰间,手中也捉着小土的两只手,他的声音极其轻柔,说出的话更是温暖的让小土忍不住心中酸软。 “我觉得我很幸运,真的。 我卑鄙的进入你的生活,让我成为你的习惯,然后理所当然的便抓住你——这样卑鄙的做法我却觉得庆幸。 我这样潜移默化的让你习惯我,一直到我追寻着的你愿意回头看我,愿意回应我。 你看,我成功了。 每次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用不尽的力量。 我就是为你而存在的啊——我的人,我的灵魂——原本是为了追寻你而存在的。 我是这样幸运,你能将我看进眼里,愿意握住这样卑微的渴求着触碰你的我伸出来的手。 墨墨,这样就好了,这样让我站在你的身后,让我成为你偶尔疲累时候的依靠,这样就好了……” 小土眼睛一酸,又觉得有些气氛,为了季千风这放的如此卑微的姿态,为他表现得小心翼翼的不信任。 她抬手推开季千风的胳膊,从他的腿上跳下去,抱着胸站在了他面前,神情倨傲的打量着他脸上出现的显而易见的惶惑与恐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巫蛊师(二十) “这样就好了?” 小土轻轻的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谁?嗯?” 季千风瞳孔扩大了一瞬间又猛地收缩,“我……” 小土眼睛轻轻一弯,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看在季千风眼里却凉薄的紧,让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土见状,有些苦恼的叹了一口气,歪着头看着他,然后轻轻的跪坐在他的腿上,将额头轻轻的触着他的额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多信任我一点呢?” 她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季千风脸上,带来一种酥麻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整个人恍惚起来。 小土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埋怨的道:“你就非得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明知道我是怎样待你的,你却这样不相信我,嗯?” 季千风在她触到自己的一瞬间耳尖便充血的通红,口中吃吃道:“我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 他只是怕墨墨对自己的感情和自己对她的感情并不一样。 他只是怕不懂人类感情的墨墨是被自己养成的习惯蒙蔽了双眼。 他只是怕…… 怕她以后会后悔! 每次感受着墨墨付出的信任与表现出的亲密的时候,他总是在犹疑。 这样亲密接触的墨墨如此美好,美好到他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她真的后悔了自己要何去何从。 季千风有些惶急的抬手捧着小土的脸,在她脸上胡乱的亲着,以求能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确定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而不是自己因为太过奢望而产生出来的幻想。 小土轻易就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双手不禁搂的更紧,微微仰着头做出一副顺从的姿态任由季千风的动作。 须臾,季千风停了动作,将头埋在了小土的肩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不要丢下我……” 小土眉梢挑了挑,没有说话,季千风不禁将她抱得更紧了,说出的话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我很卑鄙,在你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便将你和我绑在了一起,只是,求你,不要丢下我。” 小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摸着季千风的头发道:“不会丢下你。” 季千风沉默了好一会儿,却微微退开了些捂着眼睛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难言的苦涩:“你看,每次都是这样,我只要祈求,你就会心软,这样的你,让我……” 他最后的话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静静的消散在空气中不留一丝痕迹。 小土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勾起了唇角,色若春花,颜如朝华,精致而灿烂的眉眼恍惚让人觉得这间屋子都猛然亮了起来。 她将额头抵着季千风的额头,声音极低的笑道:“蠢货,唯独抓住你这件事,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觉得最为正确的事啊。” 她少有声音压低说话的时候,这会儿以这种声调说话,语气听起来神秘而郑重,竟生出一种誓约一般的庄严又奇异的感觉。 季千风身子僵了一瞬,随即伸出手和小土的手指交缠起来,声音亦压的极低的道:“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便是能和你遇见。” 小土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倚在他怀里,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慵懒极了,道:“以后再这样怀疑我我就要生气了。” 季千风神情柔和道:“是我错了,以后再不这样了。” 小土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乖,你要多信任我一点。” 季千风被她突然的宛如诱哄小动物的动作语气弄的一怔,回过神来就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 …… 三天后,巫族中人按照小土指出的路线果然将巫暗带了回来,由此也让巫玉对小土更加忌惮了起来。 巫暗一到这里,小土便去找了巫玉。 “巫玉姐姐,听说你们抓到巫暗了?” 巫玉苦笑了起来,道:“你又知道了。” 小土眼睛一弯:“我说过,我可是和巫暗有些深仇大恨,自然是要关注一二的。” 巫玉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小土歪了歪脑袋道:“我可以见一见他吗?” 巫玉看着小土笑的极为天真可爱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小土十分友善的补充道:“放心,我会注意不弄死他的,我保证。” 巫玉觉得自己面对这个看起来貌似人畜无害的小女孩嘴边的苦笑根本就停不下来,她无奈的扶着额头吐槽道:“我觉得你的保证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相反的让人很不信任好嘛。 小土充分利用身体的先天优势撅了撅嘴巴,看起来极为可爱:“什么嘛,我可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说不弄死就绝对给他留一口气。” 巫玉被她缠的没有办法,只能应了她的要求让她去见了巫暗。 巫暗最近的日子其实过的也比较凄惨,且不说辛辛苦苦培养了十几年的蛊王一个都没剩下,他的心里有多失落绝望,只说失去了魔教庇护的他在巫族的大力追捕下根本就没放松过。 既没有养成圣物,又被巫族抓了回来,这一段时日产生的变故让巫暗觉得他简直是白瞎了这十几年的日子,非但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还惹了一身骚。 他心中的苦逼与怨恨可想而知,当他看到从地牢门口进来的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的时候,他心中的怨恨瞬间达到了顶峰。 “是你?!竟然是你?!” 巫暗状若疯狂的看着小土,表情狰狞,目光阴狠又兴奋,简直恨不能将小土拆开了吞吃入腹。 季千风眉毛一皱,恐怖的杀气汇聚成一片朝着巫暗涌去,巫暗只觉得呼吸一滞,猛然“扑通”一声狼狈跪在了地上。 小土十分淡定的窝在季千风怀里和他打招呼:“哟,好久不见,你最近过的可好?” 巫暗跪在地上,身子因为太过剧烈的情绪而抽搐着,脸却不甘心的朝着小土,瞪着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突出来。 小土故作可惜的叹了一口气,道:“真遗憾,看起来你过的实在是不怎么样。” 见巫暗嘴巴张张合合,却只喘息着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着急样子,小土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了。 “不用担心,我最近过的很好哦。” 第一百九十章 巫蛊师(完) 她说话间,软软糯糯中带着她这个年纪的孩童特有的天真稚气,清清脆脆的真是好听的紧,只是作为听众的巫暗却浑身不自觉的一凉,眼神里也透出几分惊惧怀疑的意味。 小土“啧啧”的打量着他,神情极其愉悦,想了想又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想你听了一定会开心。我已经将石头身体里的那只蛊王吞噬了哦,也就是说,现在我心脏中养着的,就是你一直很想要的圣物哦。” 她眼睛晶晶亮亮的,便是在这阴森的地牢里也不见一丝阴霾,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更是一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喜悦之情,仿佛真的是在为巫暗的得偿所愿感到高兴。 “你开心吗?背叛了巫族不就是为了这个圣物么,现在它真的被你成功的养出来了,你开心吗?” 巫暗不知道小土为什么告诉他这个消息,然而这并不妨碍他的兴奋。 小土说的十分正确,他落到这般众叛亲离的境地不过就是为了那圣物,现在得知这圣物竟然真的被自己培养出来了,他心里生出的那股成就感实在是无与伦比。 他也顾不得小土的目的,跪在原地哈哈的大笑起来。 “我成功了!我竟然成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土神情柔和的看着他,目光极为包容的等着他发泄完,才极温柔的问了一句:“你高兴吗?” 巫暗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连连点头道:“高兴!高兴!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 小土道:“那真是太好了。” 她这句话说的语气十分奇怪,奇怪到巫暗不自觉从极度惊喜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神情惊异的看着她。 只见小土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天真,手中握着的匕首却毫不留情的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刀尖一挑,便从心脏中挖出来一个粉色透明的,大拇指指甲盖一般大小的虫子。 那虫子静静的趴在匕首上,小土将匕首往巫暗跟前送了送,笑道:“你看,这就是那‘圣物’,是不是很好看?” 巫暗着迷的看着那小小的虫子,脸上尽是痴迷的神色。 这虫子确实非常好看,浅浅的几近透明的粉色,晶莹剔透的宛如一颗上好的玉石整个雕刻而成的艺术品,精致而优雅,却又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神秘的危险气息。 小土挑着虫子细细的将她这一段时日发展的关于这个‘圣物’的功效娓娓道来:“这只蛊不但好看,而且可以解百毒,它在谁的身体里谁就会百毒不侵,甚至,我将它就这样放在这里,不出五年,这阴森森的地牢便会变成一个人间仙境,洞天福地——它超级厉害,是不是?” 巫暗听着小土的叙述,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柔软又欣喜,他毕生的愿望已经实现,他就算此刻死去也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小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她低着头看他道:“是不是感觉很幸福?已经得偿所愿,再没有什么遗憾了,对吗?” 巫暗痴笑着点头,却见小土抬起另一只手,一根纤细的银针直直的插进了温顺趴在匕首上的蛊虫身体里,蛊虫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巫暗瞳孔猛地放大,那银针刺破甲壳的声音似乎都在他耳边无限的放大了,他愣愣的看着‘圣物’身上粉色的液体从银针离开的地方缓缓的流出,一时间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臆想之中。 小土声音依旧轻轻柔柔,听在他耳中却不亚于惊雷。 “怎么样?现在还高兴吗?” 巫暗蜷着身子,嗓子里发出痛苦又绝望的嚎叫,一滴滴眼泪顺着睁的极大的眼睛中流了出来,那透明的液体恍惚间像是带上了一丝血色。 小土神情有些苦恼:“啊,这样就受不了了吗?” 她笑着,似乎是得了兴味,欢快的容嬷嬷上身在那蛊虫身上又戳了几下,那蛊虫浑身抽搐起来,叫的更加凄厉了,淡粉色的血液沿着匕首滴落在地上,掉在泥土上却并不和土混合,反而滚动着,竟仿佛一颗颗粉色的珍珠,晶莹剔透,好看的紧。 小土想抬脚将这珍珠踩进尘土中,却被人抱着并不着地,只能无奈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蛊虫挣扎了一会儿,渐渐的不动了,小土便嫌弃的道:“真是脆弱,只戳了几下便死掉了。” 她说着,神情极为不屑的看向巫暗,道:“喂,你养的什么圣物?明明就是个废物。” 巫暗自刚刚流出血泪以后便一动不动,只怔怔的盯着匕首尖挑着的蛊虫,这会儿听到小土说话,僵硬的抬头将目光看向小土,眼眶下郝然有两道艳丽的鲜血流过的痕迹,配上他那空洞的可怕的眼神。 他的灵魂似乎已经跟着那只蛊虫一起消失掉了,整个人看起来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再也看不到一丝生气,那可怖的样子竟连罪魁祸首的小土也唬了一跳。 小土“啧”了一声,将那死掉的蛊虫尸体扔到巫暗眼前,径自示意季千风转身离开了牢房。 当巫玉再次进来牢房想要从巫暗口中得到培养圣物的方法的时候,却只见巫暗神情呆滞的捧着一个小石子,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脸上犹带着红色的血泪痕迹。 巫玉被他这副样子惊住了,反应过来便直接去了小土居住的那个阁楼,却发现那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 曲曲折折的官道,眉眼精致的少女坐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一个黑衣的俊雅青年在前面走着,手里牵着缰绳。 少女脸色微微苍白,嘴唇却极为红润,看起来带着些极为妖异的美感,青年回头看了一眼少女,柔声询问道:“累不累?” 少女微微笑了,艳丽的宛如千万朵红梅霎时间绽开,将人的视线侵占的完完全全,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她摇了摇头道:“我坐着又不费什么力气,哪里能累着了。” 青年失笑,又摇了摇头道:“你身子从小就不好,小心一些很是必要。” 少女抬手触了触心脏,斜了青年一眼道:“有了巫族的圣物,我的身子早就好啦,比起普通人已经强了许多了,更何况还自带百毒不侵寒暑不犯的。” 青年无奈的转移了话题道:“下一站去哪里?” 少女得意的一挑眉梢,眉眼里满是意气风发,她挥手一指北边道:“听闻塞北风光不同于其他地方,哥哥可有意陪我一游?” 青年洒然一笑:“天涯海角,我自是伴你左右。” 他说话的同时翻身上马,坐在了少女身后,将少女拥在怀里,马鞭一扬,便向着北面绝尘而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情与义(一) 小土瘫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眼前的小手,深深觉得自己此刻需要冷静一下。 这个世界她所附身的女子生活并不像以前那些人一样或是被背叛或是被伤害,相反的,这姑娘从小便是被娇宠着长大,可以说,从小到大那是一点委屈都没有受过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姑娘明明过的很是顺遂,为什么又会愿意以灵魂为代价换取一次重来的机会呢? 小土坐在窗框上,神色忧郁的望着明净的天空中挂着的一轮明月,清风微微吹过,晃起了院子里一些粉白的桃花花瓣自己她身上略有些宽大的白色中衣。 一个穿着中衣,容貌姣好的少妇忽然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走了出来,原本从容的脸色在看到坐在窗框上的小土的时候变为了着急,她快步走近了将小土揽进怀里,顺手将窗子关了连声道:“芙儿,睡不着吗?怎么能这样吹着冷风呢。靖哥哥也真是的,明明芙儿才三岁,非的让你一个人睡!还好我放心不下过来看了。” 小土抽着嘴角看着少妇担心的脸,只觉得生无可恋。 她嘴巴动了动,脸上呆萌的表情看起来极为可爱,发出的声音更是软软糯糯到让人不自觉想捧到手里揉一揉:“我没事,只是觉得今夜的月色,甚为好看。” 少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纤纤玉指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道:“芙儿小小年纪,竟也知道美景好看了。” 小土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并没有再说什么,天色已晚,少妇也没有多耽搁时间,索性将小土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睡了。 小土不自在的闭着眼睛任由少妇将自己抱着,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不多时,少妇轻轻笑了一声,将她放在了床上就反身出了房门。 小土见少妇出去了,才有些郁闷的坐了起来。 没错,那个少妇正是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而这具身体如今正处在人类的幼儿阶段——通俗来讲,也就是说这人现在只有四岁,一个啥也不能干的年纪。 这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撑着下巴坐在石头上,呆呆地望着院子里正打拳的男人。 男人大约三十岁的样子,一脸的憨厚正直,还时不时扔几个眼神给自己,小土一脸生无可恋的低下头,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然后她就被人又抱了起来。 呵呵,她堂堂一个活了上万年的老妖怪,现在不但要被迫在这里围观人类那无比粗制滥造的称作武功的东西,而且出行期间还要靠人抱! 此刻她觉得她需要一个手动微笑。 黄蓉担心的捏着小土肉嘟嘟的小脸,冲着在院子里打拳的郭靖嗔道:“靖哥哥!” 郭靖一个收手式站了起来,挠着脑袋走了过来,道:“蓉儿,怎么了?芙儿,让爹爹抱抱。” 小土一脸呆滞的表情,黄蓉拍了拍郭靖伸过来的手,道:“你只顾着练武,芙儿昨天晚上一个人都没有好好睡觉,你看,她看起来呆呆地。” 小土:“……” 呵呵。 郭靖:“呆呆的?我觉得还好,恩,和我真像!” 小土:“……” 真遗憾她并不觉得荣幸。 黄蓉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跺脚道:“那是因为靖哥哥你也呆呆地!哼!” 郭靖喜滋滋的戳着小土的脸蛋道:“不愧是我的女儿!” 小土:“……” 她一个没忍住幽幽的视线落在了郭靖身上,郭靖一怔,只觉得自己这只有三岁的宝贝女儿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孩童该有的眼神,又黑又深的竟莫名让他生出了一种正在和黄药师对视的错觉。 他眨了眨眼睛,却发现小土依旧是一副傻呆呆的模样,他茫然的挠了一下脑袋,脸上的表情和此刻的小土瞬间神同步了。 黄蓉抱着小土,道:“都怪你!非要让芙儿一个人睡,她要是变得和你一样呆那还不气死我!” 郭靖:“哈哈哈。” 小土:不好意思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等郭靖和黄蓉离开后,她再次将那本叫做“神雕侠侣”的武侠书翻了出来。 很久以前当她在时间线为二十一世纪的世界中的时候,她曾经看过关于神雕侠侣的故事。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是这本书——抑或者说是属于这个世界里的武林中人所抱有的信念。 故事里的神雕侠杨过性子风流倜傥,相貌英俊潇洒,武功高强。 古墓派的小龙女性子纯洁善良,长相清丽绝美,举止飘飘若仙。 两人经历了种种最后终于修成正果,说是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两人一雕,在保卫了国家之后,从此山高水长,浪迹天涯,只在江湖中留下一段佳话流传下去。 是谓神雕侠侣。 她附身的这个姑娘,叫做郭芙。 ——是一个相当有名,然而在整本书中笔墨却并不多的角色。 郭芙这一生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很嚣张的。 她有着东邪做外公,有着大侠的爹爹,还有天下第一帮丐帮帮主的娘亲,从小被爹娘宠爱,一点委屈都没有受过。 于是,她养成那种娇纵的性子,小时候因为杨过没有讨好她便想着法儿的欺负她,长大些因为爹娘很强大所以不好好习武,成年后又因为杨过让她失了面子失手砍了他的胳膊,最后襄阳城破,父母殉城,自己再无人庇护又武功不济,未免受侮辱也自杀身亡。 临死的那一刻,回首自己的一生,竟一事无成! 她做了什么? 身为人子,不敬父母。 身为长姊,不亲弟妹。 身为亲属,不友世兄。 甚至结婚后,身为妻子,对夫君也颐指气使。 她想,或许她死了,都没有人会来替她收尸吧。 她这一生,真失败啊…… 只得了个飞扬跋扈的名声,甚至连武功不济都成为了父母的污点。 若能重活一次,她只希望能好好的习武,好好的保护父母,保护襄阳城,她希望自己不要再成为父母的污点,相反,成为父母的骄傲。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就补偿杨过,让他和小龙女不再有那么多波折。 小土神色莫名的看着郭芙留下的愿望,忍不住轻轻的笑出了声。 只不过是个被娇惯的孩子啊。 她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性子骄纵了一些,又不肯说说软化撒撒娇。自己并没有多大的能力偏生心气高的很。 不过这个愿望……有点太艰难了啊喂!保护襄阳城什么的!你让历史的车轮往哪里滚啊少女! 讲道理,这是让她篡改历史的节奏啊! 不过,嘛,怎么说呢,武功盖世,一统天下什么的,感觉很有趣的样子啊——来自get到兴奋点的老妖怪的心声。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情与义(二) 小土眼中闪烁着极为兴奋的,跃跃欲试的光芒。 唔,这个姑娘的愿望实在是让她不自觉的就亢奋起来了呀,将这个愚蠢的人类世界搞得乱七八糟? 这实在是太让人期待了好嘛! 只是,她看了看自己的小短手,忍不住悲伤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为难,她现在才只有区区三岁而已。 小土苦恼的撑着下巴,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骨碌碌转着大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可爱又狡傑。 嘛,既然没有事情做的话,不如去那个传说中布满了阵法的桃花林中去探险吧。 想到就做,小土背起让黄蓉特意给自己做的小布包,往里面装了一些点心和一个水壶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出了院子,在偌大的桃花岛溜达起来。 桃花岛上果然有很多桃花树,只是现在并不是桃花的花期,不能看见一大片桃花盛开的场景,不过她还要在这里生活很久,总是能看到的,这一点小土表示她其实是有一点小期待。 ——没办法,活的太久的话,人(妖怪)总是学会发现身边的美景的,要不然日子就会太无聊了些。 这里的桃花都是用以观赏的,就是那种比较矮的树,叶子很茂盛,颜色绿的发黑,微风吹过,会有飒飒的声音。 小土白白小小的一团在树下穿梭,这里转转,那里转转,煞有介事的摆出一副大师的表情品评着这岛中的生态环境。 说实话,在小土眼里,这些桃树就算不开花也是很好看的。 枝干遒劲,被绿色的叶子覆盖着,一片生机勃勃。 看在一个老妖怪眼中让她自己也不自觉的多出了一些独属于幼年期人类的朝气与活力。 不过—— 小土靠着树干直喘气,果然还是太小了,虽然她刚进入这个身体便用妖力将这具身体调理到人类这个年纪的最佳状态。 然而一个年纪还是太小了,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感觉身体有些虚。 她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眯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喘了一会儿,渐渐有些力气了,她索性掏出布兜里的点心就着水吃了起来。 吃饱喝好,陡然就生出了一股睡意,她打了一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的将自己滚进了草丛里,眼睛一闭,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白天里风景不错的桃花林此刻树影幢幢,阴影丛丛,看起来恐怖异常,一阵冷风吹来,桃花林带起了呜呜的风声,猛地一听竟宛如有人在哭泣。 小土扶了扶额头,还好自己不是真的只有三岁——按照人类愚蠢又胆小的尿性,真正的三岁小孩见着这样的场景恐怕都要吓死了。 莫名自豪的小土眼睛弯出一个可爱的弧度,将小布兜收拾了一些,挂在身上欢快的继续闯荡起来,完全不知道那边黄蓉和郭靖已经将岛上几乎闹翻了天。 黄蓉万万没有想到,她只是有事出了院子一小会儿,自家女儿便不见了踪影,若不是自信桃花岛上一般人是决计不可能上来的,黄蓉几乎便要疯了。 她勒令着众哑仆分头寻找着小土,连郭靖也被她支使了出去,自己在厅堂里急得直转圈,却又不敢出去,就怕女儿回来了和自己错过去。 小土摇摇晃晃的踩在树干上,眺目远望着寻找着回去的方向,须臾,一阵清风吹过,四面八方恍惚有不知名的生物体正伴着飒飒的树叶摇动的声音向着这个方向奔袭而来。 小土沉吟了一下,选定一个方向,跳下树坚定的沿着这个方向走去。 一刻钟后。 唔? 这个地方好像来过啊? 这颗树看起来好眼熟的样子? 两刻钟后。 嗯。 这颗树果然是见过对吧? 这个迷一般的形状奇怪的树枝见过的对吧? 一个时辰后。 啊。 这是幻觉对吧,这个形状眼熟的树完全是幻觉对吧(?_?)? 一个半时辰后。 啊! 迷路了吧?⊙▽⊙ 诶? 是迷路了吧(ノ=Д=)ノ┻━┻?!! 啊,是迷路了啊…… 小土瘫着一张脸,小小的身影在树影间显得格外的萧索。 真是厉害了,看来人类这所谓的五行八卦还是有几分门道的。 小土摸着下巴,决定等找到正确的道路之后就回去将黄药师的书房洗劫了去。 只是目前似乎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先找到回住处的路! 望着丝毫不具辨别力的各色桃树,小土惆怅了。 将妖力在体内再次运转了一番,消去幼小的身体因过度运动而产生的疲惫感与酸疼感,小土眼睛转了转,从小雨那里要了一个线团,将线团的一头绑在一颗树上,然后再次出发了。 有了线团做标记,她这次倒没有走重复的路,只是正确的方向仍旧不是很清楚,总之,当她看到一个类似于山洞的物体的时候,她的内心无疑是激动的。 她毫不犹豫的抬脚走进了山洞,然后诧异的发现,这个山洞……似乎是有主的? 当然,如果那个类似于野人的不明物体算是这里的主人的话…… 小土歪了歪脑袋,原本就阴暗的山洞在月光下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清晰,不过光线什么的对小土来说都是浮云,她十分镇定的发现那里躺着一个人形物体。 “话说……你是人类吗?” 那个人形物体原本还在装睡,听到小土的问话顿时就跳了起来,瞪着眼睛转身看向小土。 然而当看到眼前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没有他大腿高的女娃娃的时候,这个人形物体十分微妙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很快就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哈哈哈,我不是人——我是鬼!桀桀桀~” 他故意发出了一种称得上怪异的笑声,然而小土还是从其中听出了这人是雄性人类确定无误,于是她淡定的点头“哦”了一声。 那人被她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弄得一愣,傻傻问道:“你,你怎么不怕?” 他吃惊之下,也没有故意压低声音,听起来出乎意料有点好听,带着些微微沙哑的磁性,约莫二三十岁的样子。 小土歪着脑袋,一脸天真的疑问:“为什么要怕?”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情与义(三) 小土镇定自若的走过去坐在了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上,然后压着自己的小短腿轻轻的捶打了起来。 虽然她一直用妖力温养着,然而以三岁的年纪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她的腿还是不可避免产生了一些酸软的感觉——一直走着还没有这样直观的感受,这么一放松下来就觉得双腿简直都微微颤抖起来。 啊,这样狼狈的样子可真是不符合她的形象。 小土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一边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山洞中的环境。 那个男人见到她这么一副不同凡响的表现,饶有兴趣的蹲在了她面前,小土一抬眼便能看见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 她眉梢挑了挑,这人的一双眼睛有些偏圆,放在那一张脸上出奇的又黑又亮,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清清亮亮,好像一眼就能看透一般。 ——就像此刻,他微微抬着头,看着小土的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这眼神让小土不自觉想起了很久以前当她还在妖界的时候,有刚生下来的还不能化形的小兽,他们的眼神便是这种天真的,毫不掩饰自己想法的样子。 她“噗”的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男人看骨骼最起码都有三十岁以上了,怎么可能如同刚出生的小兽。 男人见她笑的软绵绵极为可爱的样子,眼中的神色更为好奇了,他侧着头道:“你笑什么?” 小土眼睛一弯,也学着他的样子侧着头道:“我笑你的眼睛很好看。” 男人惊讶了一下,然后颇兴奋的回道:“你的眼睛也很好看——你要不要陪我玩?” 小土沉吟了一下:“玩什么?” 男人眼睛骨碌的转着,看起来极其有活力——反正比她这个伪四岁有活力多了。 他还没想出来要玩什么的时候,小土就十分干脆的道:“我现在可不能和你玩,我腿疼。” 那人眼睛睁大了一下下,神情一下子就委屈起来,虽然胡子遮挡了大半张脸,然而他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有表现力,那控诉的小眼神儿让小土产生了自己是否欺负了他的错觉。 这么意识到的时候,小土嘴角抽了一下,不自觉的就解释了一句:“我才只有四岁,走了一下午都要累死了,等我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来找你玩。” 男人似乎有些生气,他坐在地上,动作比她这个小孩子还幼稚:“我不管我不管,我要玩,不和我玩的话今晚就不让你住我的地方!” 小土眉毛微挑,一个没忍住冷笑了一声,原本或冰冷或倨傲的表情由这张小萌脸做出来却极其可爱,有一种强行装大人的忍俊不禁的感觉。 不过那男人可没有这种感触,他撅着嘴道:“你又笑什么?” 小土忽然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智障,她为什么要和一个傻逼讲道理? 于是她翻了一个白眼,在布兜的遮挡下从小雨那里要了一床小被子捂在了身上翻身就睡了过去。 那男人一呆,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小土以为他会将自己戳起来的时候,他忽然莫名的沉默了下来,一夜再无话。 一觉睡醒,小土表示十分神清气爽,整理了一下衣服,将小被子顺手送给蜷坐在那里的男人,奶声奶气的道:“我要走啦,对了,我叫郭芙,你叫什么?” 男人眨了眨眼睛:“你叫郭芙?我叫老顽童。” 小土眉毛动了动,啊,该说是意料之中吗? 不过这人和书中描写的形象但是有些诧异。 小土跳到山洞门口,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微微亮的天色,反身冲老顽童摆了摆手道:“我要走啦,下次再和你玩。” 老顽童应了一声,又补充道:“那你不要忘记了。” 小土眼睛一弯:“不会忘记的。” 毕竟这个人还挺和她的心意的。 小土捡起昨天扔掉的线团,继续往树上一绑胡乱走着,没多久,她十分忧伤的发现,就算是过了一晚上,她也依旧不认识路。 她望了望已经泛了鱼肚白的天边,惆怅的坐在了一根树枝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正无奈间,却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小土眼睛蹭的就亮了,猛地从树枝上站了起来,脚下摇摇晃晃的向着那个人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人很明显也发现了立在树枝上的小土,身形猛地一顿,小土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人提着领子放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土眨着晶晶亮亮的大眼睛向着来人看去,在看清他的一瞬间她忍不住呆了一下。 好漂亮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小土的全部心神被这个人一双眼睛吸引住了。 这是一双狭长的凤眼,眼角斜斜的上挑,小土一向里觉得有这种眼睛的人不管做什么表情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他的眼珠颜色偏浅,瞳孔却深的发亮,看起来就显得目光特别的深邃。 然而小土终归是见过世面的,因此只晃神了一瞬间,脸上便挂起了极为灿烂的笑容,撒娇一般用甜腻腻的声音欣喜道:“外公,你回来啦。” 这人正是桃花岛的岛主黄药师——传说中除了生孩子就没什么不会的男人。 小土回忆了一下各种有关于这人的描述表示自己心中莫名起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黄药师眉毛微不可察的一抖,口中又重复道:“一大早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爹呢?” 小土眨了眨眼睛,嘴巴一瘪,脸上顿时显出了三分委屈,她扯着黄药师的衣服,“爹爹在忙,我腿疼。” 黄药师眉头终于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于是小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郭靖狠狠地坑了一把:“我找不到爹爹,然后迷路了。” 唔,反正她是个小孩子,叙事不清不楚应该很正常的对吧╮( ̄▽ ̄)╭。 黄药师脸上一黑,对郭靖原本就不高的印象此时更是跌到了谷底。 他抬手将小土抱进怀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眼睛微微一斜,轻眯着的眼睛登时显得流光溢彩,他嘴角勾起一个带着些凉意的弧度,小土悄悄的吐了吐舌头,将自己的面部表情调整的极其无辜。 黄药师低头看了她一眼,身形一动,脚踩着树枝三两下就出了桃花林。 还没等到了住处,小土便耳尖的听到了那边的喧哗声,黄药师黑着脸抱着小土进了厅房,小土正准备装无辜时,就见黄蓉两三步走上前来直接从黄药师手中将小土抢到了怀里。 小土一呆,身子不自觉就僵住了。 黄药师见是黄蓉,因此十分轻易就松了手,悄无声息的飘在了椅子上坐下了。 手上收回下意识出招的动作,抱着她的黄蓉带着哭腔在她屁股上拍打了一下怒声道:“你跑到哪里去了!你要急死娘不成!” 小土又是一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这是,被一个人类,打了屁股? 黄蓉又哭又笑的将小土抱在怀里又是揉又是捏的,四处检查着发现她除了衣服上滚了土以及下摆处被树枝划破了一些,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大碍,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刚一松,她便怒上心头,二话不说也不顾周围还有好几个人在围观便将小土反身放在她腿上,扬起巴掌噼里啪啦在她屁股上打了一顿。 小土原本就大的眼睛睁的圆滚滚的,万万不敢相信黄蓉竟然做出了这种举动。 倒吸了一口冷气反应过来之后她用力的挣扎了起来,一张小脸因为羞囧恼怒急得通红,眼睛里也不自觉的蕴起了泪水,嘴唇紧紧的咬着,一声也不吭。 黄蓉将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激烈情绪发泄出去之后,才发现女儿除了一开始挣扎了一下竟然再一声都没出过,不禁心里咯噔一下,手下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然而她手刚一停,小土就动作矫健的从她腿上一跃而下离黄蓉三米远,眼中含着泪水狠狠地瞪着黄蓉,小鼻子也泛上了些微红,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黄蓉原本的含了十分怒意也被她逗的忍不住变成了三分,然而她还是竖着眉毛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道:“你出去都不知道跟娘说一声的吗?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岛中的人都有多担心的!娘一晚上都没合眼生怕你出了意外,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黄药师听到黄蓉的话,眉梢微微挑了挑,意味不明的眼神朝着小土看去。 小土眼泪汪汪的捂着自己的屁股,完全不想和黄蓉这个愚蠢的人类说话。 她傲娇的“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并不说话,黄药师施施然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一下,眼神带了一些不赞同道:“蓉儿,你太过了。” 黄蓉惊讶的一回头,却是才发现黄药师竟然回来了,恍惚回忆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从谁手中抢过女儿的。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复又带了些欣喜的意味道:“爹你回来了?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黄药师轻轻应了一声垂了眼睛道:“在外面呆了许久,回来看看。” 黄蓉顿时就喜笑颜开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情与义(四) 她上前给黄药师到了一杯茶,乖巧道:“爹爹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黄药师眉心皱了皱,不可置否的并没有说话。 黄蓉见他不欲谈这个话题,因此十分轻巧的便将其扯开了,挥手让哑奴离开后就抱怨似的道:“爹你是不知道,芙儿从昨天下午就不见了踪影,我和靖哥哥几乎将岛中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都快急死了。” 这是应对黄药师那句“太过了”的解释。 小土委屈的瘪了瘪嘴,抬脚走到黄药师身边,神情依赖的趴在他怀中不起来了。 黄药师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一瞬间,虽则只有一瞬间却依旧让黄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她可……从来没见过爹爹神情有柔和过的时候呢。 黄药师摸了摸小土的头发,又抬头看了黄蓉一眼道:“你小时候我可曾拘束过你?” 黄蓉一时语塞,无奈的笑了起来。 黄药师一抬眼皮,道:“你若是忙芙儿以后便交与我带吧。” 黄蓉脸上不自觉一呆,竟是没想到黄药师竟主动说出了这样的话。 黄药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郭靖,连带着对黄蓉也多了一些不待见——说起来其实也能理解,任谁见到自己千娇万宠的女儿被别人(特指郭靖的七位师傅)支使的团团转还毫无怨言的时候,心中总是要生出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的。 因着这层原因,黄药师一般情况下都不在岛上,和郭芙只是见过几面,绝对是说不上熟悉——却没想到他现在竟然主动要求将郭芙交给他带? 莫不是承认了靖哥哥了? 这么一想,黄蓉眼睛一转,神情就带了一份喜悦,她原本就想让黄药师教养郭芙,只是担心他不会同意因此才一直没有提过,既然现在是黄药师主动说出来的,她又怎么可能推拒? “这真是好极了,芙儿有爹爹教授一定会好好学的。” 她说着,朝窝在黄药师怀里死活不看她的小土笑了笑,柔声道:“芙儿,以后跟着外公好不好?” 小土原本不打算说话,只是黄药师轻飘飘的低头看了她一眼,于是她只好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黄蓉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正在这时,郭靖风尘仆仆的从门里大步走了进来眼睛都没抬就忙不迭问道:“蓉儿,芙儿回来了?有没有事?” 黄药师一看见郭靖脸色便是一沉,斥道:“在岛中能出什么事?” 郭靖一惊,这才看见极其不待见他的岳父大人竟然不知何时回来了,找了一晚上的女儿正十分乖巧的趴着他怀中。 郭靖心中一酸,自家女儿对他都从来没表现的这么依赖过呢。 然而他性子憨厚,只傻傻笑了一声,道:“您回来了。” 黄药师“哼”了一声,实在是懒得看这人傻不愣登的表情,他都想不通这么个蠢货是怎么生出郭芙这般灵巧精致的小人儿的。 他略有些不耐的道:“芙儿我便带走了,以后她跟着我。” 郭靖吃惊的下意识抬头看了黄蓉一眼,见她给自己使眼色,虽然心中不舍却也只能应了。 得到同意后,黄药师一点多待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抱着小土就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将小土放在了椅子上,看着她一脸的若有所思。 小土眨着大眼睛,表情十分无辜的问道:“外公你想什么呢?” 黄药师眼神中带了一些怀念,听到小土问话也只是轻笑了一声,眼中的神色却变得漠然。 好半晌,他拍了拍小土的头发,道:“芙儿可愿和外公学习武功?” 小土歪了歪脑袋,好奇道:“外公都会什么?” 黄药师神情傲然,整个人散发出强大的自信:“外公什么都会,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小土眼睛一弯,眼底悄悄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看起来十分单纯天真,睁着眼睛问道:“外公什么都会吗?那……外公可不可以给我生个妹妹玩?” 黄药师:“……” 一向淡定从容的东邪黄药师被小土这一句话问得神情一僵,顿时无言以对。 半晌,他咳了一声道:“外公不会。” 小土疑惑的道:“可是外公刚刚不是还说什么都会么?” “……” 黄药师低头对上小土虽然竭力表现出极为天真的神情然而笑意却依旧泄露出了一丝的眼睛,瞬间就明白了已经竟然被一个四岁的小女娃骗了,登时怒也不是,笑也不是,最终在小土头上轻轻一拍:“小促狭鬼!” 小土肉乎乎的小手捂着嘴巴吃吃的笑了起来。 …… 黄药师作为一个师傅实在是很尽心的。 他每天天刚亮就将小土喊了起来,让她做一些是个小孩子的运动锻炼身体。 待太阳出来了就开始教她读书识字,他还特意给小土做了一支小巧的毛笔让她用来练字。 下午,一般情况下黄药师会让小土练习一些简单的拳法,偶尔他有兴致了,会摸出笛子奏上一曲。 小土曾经也是学习过古琴的,甚至在那个世界中算得上是宗师的存在,然而听着黄药师的箫声心中还是喜欢的紧。 ——这人的箫声实在是像带着魔力一般,让人沉迷其中。 晚上,在黄药师离开之后,小土就爬起来用妖力淬炼自己的这具身体。 小土精神力强大,学东西一向很快,这么几年下来,连黄药师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天赋过人”了! 岂止是天赋过人,应该说已经是非人类的存在了! 小土九岁的时候,桃花岛上来了一位小客人——一位后来会很流弊然而现在只是一个防备心极其强烈的宛如野猫的杨过小朋友。 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实在说不上愉快。 那天郭靖将杨过带到桃花岛上,便让小土过来认人,只是杨过从小生活条件让他性子生了个狡猾的狼性子,当着郭靖的面一副“我是好哥哥”的样子,郭靖和黄蓉一离开他便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小土这两年为桃花岛上,谁见着她不是殷殷切切恭恭敬敬的?便是再冷漠的人看见她这副可爱精致的皮囊也不会说出一句重话来,什么时候被这么冷淡对待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情与义(五) 不过小土也不真的是那几岁的小娃娃,既然杨过不欲和自己联络感情,她也没闲到特意去和一个小屁孩说话。 只是他们俩个默契的互相不理,这让郭靖心中不大爽利了。 郭靖自忖当年对不起杨康,因此将杨过带过来一心想给他补偿补偿,于是特意将小土叫过去嘱咐了一大堆诸如“兄妹友爱”这样的话,小土也不耐听,随意敷衍了过去。 郭靖见自家女儿原本这两年就和自己不大亲近,虽然心里不快不过也不想自家女儿再对自己的印象下降,于是只好又去和杨过谈心。 只是他想让杨过和郭芙亲近,黄蓉心里却不这么想。 她心里十分明白,杨康是间接死在自己手上的,将杨过养大了也没什么,却绝不愿他和郭芙太过亲近。 黄蓉怀着这种心思,郭靖那个大老粗怎么比得上黄蓉心思细腻,这十几天下来,杨过和郭芙简直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这天,郭靖和黄蓉有事出岛,黄药师这一段时日也没有什么新教的东西,只让小土自己练习,自己却独自一个人去了桃花林吹笛子去了。 小土知道他是在怀念冯蘅,也没有要打扰的意思,却是将黄药师收集起来的易经八卦之类的藏书翻出来看了起来。 只是还没看多久,一阵呜呜咽咽的箫声顺着清风徐徐的飘了过来。 那乐声轻轻浅浅,似有似无,偶尔钻进耳朵里的调子清幽如水,细细听来,竟仿如哭泣一般。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小土愣怔的听着这箫声环绕着,过了许久,她茫然的抬手摸了摸脸颊,触手竟然是满手湿润的液体。 她又怔住了,这是……眼泪? 小土翻书的手停在了原地,神情一阵恍惚,竟蓦地想起来不知道在何处的乐千风。 她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只是每次,他都似乎能在万千人中一眼就看到自己。 ——这或许就是人类所说的最诚挚的爱情? 可是其实她并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爱自己。 第一次见面……拜强大的精神力所赐,她可以十分清晰的回忆起她与乐千风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看起来似乎冷漠却又在心底带着一些柔软的小少年,因为任务的缘故她一直保护着他,直到他成长为一个在外人眼里十分可靠的人。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保护与被保护的角色似乎就已经互换。 他会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将自己的一切事物安排的妥妥当当,和他在一起她永远不用担心有哪里过的不舒适。 所有她想的到的想不到的,只要是有关自己的,他都能一一记在心底,等到自己需要的时候,才恍然发现他已经将所有东西都办好了。 她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爱自己,却并不排斥这一份爱。 她对于人类的感情一直是很好奇的,那种奇妙的,不可言说的人与人之间神奇的称之为缘分的联系,这是在妖界这种强者为尊的世界永远也见不到的。 ——不管是人还是妖怪,总是对自己没有东西十分好奇并且渴望。 出于一种隐秘的心思,她默许了这个人的陪伴——只是这人似乎太过于害羞,人类所说的情到深处便需要身体交融之类的事在他身上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总是一副占有欲很强的样子,然而在有些地方却又莫名的克制。 那种坐怀不乱的样子都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心中存在着的是不是真的是爱。 不过小土确定这份感情是没有一丝虚假的,任谁被人总是以一副看着全世界的眼神注视着的话,都不会怀疑这份感情的真假。 小土心不在焉的捏着纸张,心里却想着乐千风或是局促或是羞涩的样子,嘴角竟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下一秒,她便因着这突如其来笑意惊醒了,她怔了好一会儿,却是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在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自己内心里不受控制诞生出一种,属于人类独有的、奇妙的、有关于思念的感情。 她忽然生出一种冲动,她不可遏制想见到乐千风。 她想看到这人看着自己时专注的目光,她想看到这人独独对自己释放的温柔,她想看到这人满足又温暖的笑意…… 她的内心雀跃而忐忑,混杂着惊喜又愉悦的情感,让她满心都生出一种又暖又涨又酸又软的感觉。 耳边的箫声依旧在回荡,依旧是凄冷而清幽的声音,小土嘴角微微翘起,随手抽出了黄药师给自己特制的一把小软剑,却是随着这箫声舞起了剑。 这一场剑舞的,小土只觉得酣畅淋漓。 她尽情的将她心中复杂欣喜激荡的心情在其中释放出来,院子里的开的娇艳的桃花在她气机的牵引下飘飘扬扬的漫天飞舞,似雪似雨又似雾一般或浅粉过红色的花瓣在空中肆意的飘洒着,那景色当真是美极了。 待小土气喘吁吁的收了剑,一抬眼就见黄药师正在目露欣赏的看着自己,她侧头微微笑了一下,随意抬手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水,轻轻叫了道:“外公。” 黄药师点了点头,眼神很是愉悦:“这是芙儿自己创的?” 小土一怔,回忆起自己刚刚的剑招,心中升起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以人类的看法通俗来说似乎是一种叫做顿悟的行为。 她经历了许多个世界,见识过的功法招式多不胜数,说起来她的招式早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 嗯,简单来说就是她打架一向都是怎么省力怎么血腥暴力怎么来,从来没有注意过招式之类的东西。 她刚刚心血来潮,心随意动,将以往见过的招式整个糅合起来,最后恰巧形成了自己用的最为顺手的一个。 她眼睛一眯,笑道:“刚刚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因此心血来潮却是恰巧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情与义(六) 黄药师脸色微微严肃,他正色道:“你在如此稚龄有如此悟性,便是放眼整个宋朝也再没有你这等惊才绝艳的人,为人谦虚是没错,但绝不可畏手畏脚,妄自菲薄。” 小土一怔,随即爽朗的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飞满了肆意的笑意,黄药师也朗声笑了起来:“我芙儿少年娇女,自当活的如此骄傲肆意。” 小土笑的更加愉悦了,这黄药师当真是一个十分神奇的人类。 她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像黄药师这样矛盾的人类。 他才艺卓绝,我行我素,凡是自己感兴趣之事,皆有所成就,加上天资聪慧,时间一长便博学多才,对武功的造诣也不在话下,达到超一流的行列。 他对世俗有一种慵懒的厌恶,因此行事从来不顾及他人的看法,颇有一种妖怪们肆意妄为的感觉。 在不熟悉的人,他看来性格高傲怪僻且霸道,然而小土和他相处了几年,却很清晰的意识到,这人心里其实是极重感情的。 他若是将一个人看见了眼里,那这个人无论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极为可爱的,若是有人能理解他的内心,他定然会以最诚挚的感情回应过去。 小土内心里觉得最为神奇的一点便是,之前梅超风和陈玄风偷了九阴真经逃出了桃花岛,黄药师十分生气,竟连其他的徒弟也容不下了,尽数打断腿扔出了桃花岛。 若是一般人被师傅惩罚致残,再怎么心胸开阔的人心中也会存着些不悦的吧?然而黄药师的徒弟们却对黄没有半点埋怨之意,世间岂能有这等离奇之事? 小土并不能十分理解这种感情,然而心里却十分感慨,做人若是能做到黄药师这般任性肆意,那这一生便真是快活极了。 虽不被大多数人所认可,然而亲近的人却又都对他怀有无限的孺慕感恩,对他的一切决定只有信任没有一丝质疑,这种感情真是莫名的让人羡慕的紧。 黄药师让小土将刚刚的剑招再演示一遍,将其中不甚圆润的地方做了一些修改,又感叹道:“我再没有见过如芙儿这般聪慧的人了,多智近妖,多智近妖。” 小土娇俏的朝着黄药师一笑:“我也从未见过如外公一般全才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倒都是被对方逗乐了。 说了一会儿话,黄药师便离开了,小土想着自己也许久没有去找老顽童玩了,索性洗漱了一番跑去了老顽童居住的那个山洞。 这几年,小土偶尔无事便会跑去老顽童那里,这人虽然年纪不小,表现出来的性格却真真跟个小孩子一样。 两人如今已经十分熟悉,他时常会因为小土没有给他带来一些想要的东西或者拒绝了他的要求便躺在地上打滚撒娇发脾气,直到小土被他磨的没办法了才肯恢复正常。 有时候他的要求实在刁钻,小土没办法,他也会赌气一般故意不和小土说话,只是这里原本除了小土就只有他一个人,连个伴都没有。 若是没有见过小土他还能忍受,然而已经有了可以说话的的对象他又怎么忍得住,因此每每装模作样的赌气一会儿,又笑嘻嘻若无其事的跑来和小土说过。 ——这让小土一度觉得自己似乎养了一个极其调皮的熊孩子。 不过她也有些乐在其中就是了。 她去的时候,老顽童一如既往的蹲在地上围观蚂蚁搬家,小土便蹲在旁边和他一起看。 老顽童捡起小树枝挡住蚂蚁的去路,小土看的无聊,故意将树枝扔开,几次三番,老顽童眼睛便瞪了起来。 小土坏笑着挑眉,老顽童气的想吹胡子,然而他的胡子在很久以前就和小土打赌输了被剃掉,他恼怒的一转眼睛,手握成爪毫不留情的朝着小土胳膊抓去。 他这一抓是极为纯正的外家功夫,丝毫不带水分,小土却不怯,她捏着树枝的小手一转,指尖一弹,树枝便应声欲被弹出去。 然而还不待离手,老顽童手势一变,两指一伸便要夹住那根树枝,眼见他手指都要触到树枝了,小土嘴角一勾,手腕一翻,那树枝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弹去。 老顽童眼睛睁的老大,手指如影随形跟着树枝去了。 眨眼间两人手势便换了许多次,最终,老顽童没能从小土手中将那根手指抢过来,小土也因为刚刚练完剑原本就有些疲累而失手将树枝扔的老远。 老顽童盘腿往地上一坐,嘴巴噘的老高,不高兴的道:“你这个小娃娃,都不知道尊老的么!” 小土学着他的样子也是一坐,表情却是笑眯眯的:“你这个老头子,都不知道爱幼的么!” 老顽童登时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小土忍不住笑的前仰后伏,待看到老顽童委屈的小眼神儿时,她勉强止住了笑意,肩膀却依旧抖个不停,老顽童哼哼了两声,伸出手往她面前一摊:“我要吃点心。” 小土眉梢挑了挑,从小布兜里掏出点心与酒,老顽童眼睛一亮,两个人欢快的将这些东西分食了。 说起来她原本一直带的是普通的水,后来有一次老顽童提出想喝酒解解馋,小土便从黄药师那里偷来了他的花酿,度数不高,却自带一股花香的醇美与酒的厚重,小土喝着喝着竟是上瘾了,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偷偷和老顽童喝上那么一通。 两人酒足饭饱,再玩上一回游戏——说是游戏,在小土看来这种江湖人的游戏和打架也没什么差别了。 第一次看到老顽童左右互搏的时候,小土整个人是懵逼的,她想,或许她可能对人类的“玩”有什么误解——当然,事实证明,有误解的可能是老顽童而不是她。 等到夜色将晚,小土带着一身微醺的花香回了住处,悄悄的看了看黄药师的房间发现他还没有回来便放心的推门准备进去,却忽然发现桃树下倚了一个清瘦的人影。 她眨了眨眼睛,那人影声音极轻的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这声音在夜色中十分清晰,带着些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听起来并不十分好听,小土忍不住一怔。 第一百九十七章 情与义(七) 小土诧异的挑了一边眉毛,停下了脚步。 夜色微沉,月色朦朦胧胧,普通人在这般光线下是看不清人影的,只是小土看人的时候大部分是以精神力察看的,因此她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杨过脸上可以称之为微妙的表情。 小土嘴角意味不明的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她侧了侧脑袋,并没有说话。 杨过静静的盯着在月光下显得眼睛极为明亮的小土,嘴巴张了张,复又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小土眼睛微微一眯,神色莫名,无所谓道:“啊,不过是去岛中随便玩玩而已。” 杨过眉心皱了皱,眼神中划过了一丝懊恼,手心紧了紧却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小土莫名其妙的看着杨过颇有些狼狈的背影,茫然的歪了歪脑袋,才推门进了房间。 她盘腿坐在床上,将神雕侠侣这本书又拿出来翻看了一遍。 须臾,她合上书,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计算着这个世界中的时间线,她眸光闪了闪。 如无意外的话,想来再过不久,郭靖和黄蓉便会将杨过送到全真教去了。 这几年杨过虽然在岛上生活着,然而黄蓉始终对他心有芥蒂,因此设法说服郭靖不教他学武功,却是教了一肚子四书五经。 因此杨过表面上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只是实际上,他曾跟着和黄药师齐名的西毒欧阳锋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非看起来那般毫无自保之力。 小土摩梭着下巴,想起了郭芙的愿望,当下决定和杨过一起上终南山并且成功的将他交到小龙女手中。 之后就可以在江湖上闯荡,将自己的名声扬出去,哥哥若是能听说到自己的事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小土愉悦的眯了眯眼睛,心中想象着到时候和哥哥相见的场景,甚至都兴奋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究竟是要说服郭靖和黄蓉还是自己离开,这件事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 这几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小土每天便是练练武,弹弹琴,抑或是赏赏花,和黄药师手谈一局。 在旁人看来,郭芙这等如花的年纪如何能这般沉得住气,平日里所言所行竟和黄药师韵味一致——一个堪堪十岁的姑娘和一个五十岁的老人,这场景实在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不过小土实质的年龄并不如这具皮囊这般年轻,因此她一言一行做出来无一丝违和感,黄药师甚至有时候都将她当做和自己平等对等的存在而沟通。 这天,郭靖和黄蓉终于回了桃花岛,便是要商量着要将杨过送到全真教了。 杨过对此其实并没有存着什么抵触。 小孩子性格原本就十分敏感,更何况他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在市井中混迹长大,对人的善恶感觉感触很灵敏。 这些年黄蓉虽然面上总是一副温和慈祥样子,但实际上他感觉的出来,黄蓉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喜欢他——不过这对他来说无所谓。 他没有对黄蓉抱着孺慕的心情,因此也并不会要求她对自己有多好。 只是被人这么对待终归是不舒服,因此得知要将自己送走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高兴的。 这年头谁没有个江湖梦了,如果不是黄蓉一直不愿意,他其实也是十分想学武功的。 全真教在江湖中也是一个有名号的教派,他若是在全真教里能学到武功,恰好满足了自己做一个大侠的愿望——当然,这个时候的杨过并不知道威名赫赫的全真教中其实也是有人渣存在的。 小土思考了一下,将自己想要闯荡江湖的打算告诉了黄药师,黄药师表现的十分镇定,应该说在他眼里,小土总是要在江湖中历练一番,才能真正的成长。 如果现在的小土是一块铸剑的稀有而绝世的材料,那么他这些年的教导就等于是将这材料铸成一把未开锋的宝剑——江湖便是最好的磨刀石,他十分期待这一把剑完全开锋时展露出来的风姿。 黄药师微微一笑,脸上的神情极其淡然,他从书房中拿出一个约莫尺长的盒子,递给小土道:“去罢,莫堕了我桃花岛的名声。” 小土接过盒子带来,唇角一勾,眼神极其愉悦。 这盒子中是一把一尺长的玉萧,整个萧身是翠盈盈的几近透明的绿色,看起来极为精致,一头串着几颗白色的珠子,珠子下吊着一个同样是绿色颜色却更深一些的小玉葫芦。 小土伸手将这玉箫拿了出来,触手是极为温润的玉质感觉,她抬指轻轻的弹了一下,玉箫与指甲碰撞发出一声玉石特有的清脆声音,她脸上的神情很是欢喜:“谢谢外公,我很喜欢这玉箫。” 黄药师嘴角勾了勾,道:“去罢,蓉儿那里我会说的。” 小土眼睛弯成一个喜悦的弧度,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小狡傑:“外公最好了。” 黄药师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便直接将她赶了出去。 小土在门外吐了吐舌头,大声笑道:“外公,我走了。” 房间内再没有声音传来,小土眯着眼睛,悄悄的潜入了出岛的船上,用精神力将自己的气息包裹的严严实实,找了一个小房间便开始休息。 察觉到渐渐接近房间的气息,小土睁开了眼睛,复又闭上了。 杨过怀着雀跃的心情上了船,虽然还要在大海上漂泊好几天才能到陆地上,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要离开孤岛上的兴奋。 郭靖板着脸的教导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愉悦,只静静的听完便跑到自己的房间中。 一进门,他便张着嘴巴无声的大笑着往床上扑去,只是还没等他扑到床上,那里一坨隆起的不明物体便让他止住了动作。 小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杨过脸上喜悦的表情还没有完全绽放便受了惊吓,整张脸也扭曲起来,脸上一瞬间闪过诸如“惊讶”“疑惑”“不敢置信”“羞赧”等一系列情绪,看在小土眼中便十分有趣。 杨过好一会儿才堪堪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艰难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情与义(八) 此时船已经开了,然而离开前他并没有听说郭芙也要跟着离开,因此有些懵逼的杨过十分确定这姑娘是瞒着郭靖和黄蓉混进船上的。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瞒过那两个武功不俗的人的,然而——“你想做什么?” 小土弯着眼睛,圆乎乎的小脸看起来十分可爱,手中捏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柳叶刀——这柳叶刀一共有九把,杨过曾亲眼看见这姑娘用这看起来就像是玩物的小刀将树上的麻雀射下来烤着吃了。 于是即使小土并没有做出攻击的姿态,杨过身上的肌肉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小土嘴角一勾,另一只手抬起来竖在唇边做出了一个安静的动作。 杨过脸色不变,眼睛里却微微有些慌乱,他轻声道:“我不会发声,你想要出岛?” 小土点了点头,愉快的道:“是哒,我要出去闯荡江湖啦。” 杨过嘴角一抽,忍不住以诡异的目光将她打量了一下。 虽然这姑娘从小是被东邪黄药师教导的,然而她才几岁?!就敢一个人闯荡江湖了? 他忍不住道:“你没在说笑吧?” 小土抬了抬眉毛:“你说呢?” 杨过咽了一口唾沫,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然而在他眼里,郭芙一向任性而肆意,决定了的事情一般没人能说服她改变主意。 因此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下便道:“你不想让郭伯父和郭伯母知道?” “少年很聪明嘛,爹娘肯定不会让我去的。” 杨过点了点头,十分镇定道:“那好,听说从岛上到大陆还需要几天,这几天的食物需要我给你带吗?” 小土摆摆手,晃了晃背在背上的小包裹道:“不用啦,小生一向未雨绸缪,有带着食物。” 她包裹里其实乱七八糟装了许多吃的。 有一大半是她去找老顽童辞行的时候这个家伙将自己存的各色腊肉干给她装了许多,虽然小土并不缺这些东西,不过对方的心意她还是很欣然接受的。 除了腊肉干她还将黄药师的桃花酿尽数卷走了,包裹里放不下便让小雨存在了戒指中,其他的各个年纪的男装女装她也装了一大堆——黄药师为人土豪又会享受,给她做的衣服都是极为舒适的料子,她穿着十分欢喜。 和杨过(单方面)愉快的达成合作之后,小土继续窝回了床上,杨过在地上站着发了一会儿呆,艰难的消化着自己不但被迫向郭靖黄蓉撒谎隐瞒事情并且住处也被人侵占了的这个事实。 须臾,他盯着小土玉色的花儿一般娇嫩的小脸看了一会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好吧,自己总归是是哥哥,当哥哥的偶尔让一让妹妹这种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嘛——虽然这个妹妹一向凶残到没有人性。 杨过将小土往里面推了推,淡定的躺着窄窄一条睡了过去。 海上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小土很遗憾没能围观一下大海的波澜壮阔,不过对这个大陆的好奇完全可以让她忽略这一点。 船一停下,小土和杨过说了一声,便不见了踪影。 杨过虽然明知道以这姑娘的凶残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然而心中还是略微有一些担心,因此神色不自觉的就表现出了一丝低落黯然。 这神色落在郭靖眼中便是以为他舍不得岛上安逸的生活,因此板着脸又将他训了一顿,说一些诸如“男儿志在四方”此类的话。 杨过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三人马不停蹄的直接奔着全真教去了,很快,便到了终南山脚下的小镇里。 黄蓉虽然打着为杨过好的名号要将他送去全真教,可她其实心里对全真教这些虚伪的牛鼻子并没有多少好感,依着目前的天色如果现在就上去的话肯定要留宿在那里,因此便说服郭靖在这小镇中住了下来。 晚上,今天恰好是十六,夜空中的月亮又大又圆,照的整个地面都泛着柔和的银白的光芒。 明天就要上全真教了,杨过有些激动,躺在客栈的劣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穿了衣服打开窗子坐在窗框上开始发呆。 今天的月光实在太亮,微微吹过的风却又太过柔和,看着月亮的时候,人忍不住就会回忆。 杨过想起他很小的时候,有一年元宵,村子里其他小孩子都穿着新衣服嚷嚷着要吃什么馅儿的元宵,然而他娘那时候已经病的很重,他们甚至连年货都没办,更何况元宵。 那时候的月亮也像今夜这么明亮,他坐在矮墙上听着隔壁家的小孩向着父母撒娇说什么馅儿的好吃。 他一直在外面听着,直到邻居熄了灯,一转身就看见虚弱的母亲扶着门框,满眼泪水含着歉疚的看着自己。 说真的,母亲少有这样柔和的时候,她总是对自己十分严格,若是平日里他做出这样的举动,肯定会被她狠狠地责骂或者打一顿,只是这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却并没有说什么。 那之后过了没多久,她就去了。 再然后他就被郭靖接到了桃花岛上。 杨过抬头看着月亮,闭了闭眼睛,想要将眼中忽然出现的涩意眨回去,再睁开眼睛,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娃娃。 “你在想什么?” 杨过惊的眼睛睁的老大,几乎要失声叫了出来。 小土赶紧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小声点。” 杨过神色虽然还残留着一些惊恐,但总归已经镇定了下来,因此点了点头,示意小土放开他。 小土松开手,顺便在杨过衣服上擦了擦,随即仰头看了看月亮,又抬头好奇的看了看他,一双眼睛圆滚滚的,在月光下显得极为玉雪可爱,问道:“你是在赏月吗?” 杨过怔了一下,点头道:“嗯,是在赏月。” 小土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远远的就看到杨过坐在窗框上。 十三岁的少年眉目极为清秀,因为被黄蓉拘着读书,连带着身上一股书生的斯文气,只是他这人骨子里便有着天生的狡猾与叛逆,这种气质被他掩藏在表面的斯文之下,平时并不会表现出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情与义(九) 然而刚刚或许是因为环境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对新生活的期待让他心绪波动起来,那些气质便奇妙的融合起来,显露出一种十分独特的气息。 少年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悲伤的事情,身上萦绕着一股低迷又失落的感觉,一瞬间恍惚竟像是遗世独立,刺骨的孤独从其中透了出来。 小土从未见过杨过露出这样的表情,内心里实在是有些感兴趣,不过她也没有戳穿他的意思,因此只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微微笑道:“今夜的月色确实甚好。” 杨过附和了一声,见小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只是心底却隐隐约约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恼怒,让他十分的不自在。 他有些别扭的问道:“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小土一翻身也坐在了窗框上,两条腿在空中晃荡着,漫不经心道:“听说终南山上风景甚好,过来看看而已。” 杨过眼睛转了转,并没有说话,小土十分自觉的进了房间往床上一趟,朝杨过笑道:“今天依旧借你房间一用。” 杨过鼓了鼓眼睛,却也知道就算自己反对她也不会离开的,因此只能皱着鼻子合衣睡在了她外侧。 杨过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毫无意外的发现郭芙已经不在了。 郭靖过来叫他起床,并没有发现一丝异样,他也只在心里留意了一下,却没有多说什么。 三个人继续往终南山的方向去了。 且不说上山路上郭靖被全真教的弟子误认为贼人多生出了些许波折,杨过也被赵志敬给当做小贼捉了关了起来。 他被绑了双手关在柴房,看起来极其狼狈,正想要设法逃出去时,却见那个看守他的弟子忽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眼睛猛地一睁,却见一个极娇小的人影推开了门走了进来,阳光顺着打开的门缝流泻进来,洒在昏暗的柴房中极其刺眼,杨过微微眯起眼睛,恍惚竟觉得眼前这个巧笑着的小姑娘背后生出了一对极为灿烂的金色羽翼。 小土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傻了么?” 杨过惊讶的回过神问道:“你是如何上来的?” 他和郭靖黄蓉一起上来都被全真教的弟子发现而捉了起来,虽然说其中有一半是因为郭靖不欲对这些道士下重手,然而他也能看出这全真教有多戒备。 因此却是万万没想到郭芙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竟然能独自一人上来这里。 他眼睛睁的极大,难得的露出一些属于少年人的好奇惊讶的神色,小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是说了我要在终南山好好逛一逛的嘛。” 杨过傻傻的点了点头,小土又挥了挥手道:“嗯,我爹现在应该已经向他们表明身份了,你去找他吧。” 杨过急道:“那你呢?” “唔,我自然是要再转一转啦,告辞~” 好吧,她其实是想去后山围观一下传说中的小龙女究竟是何等风姿。 在“神雕侠侣”这本书中,关于小龙女的描述是这样的:那少女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当小土亲眼看到小龙女的时候,深深觉得以文字描述出来的美人实在是太过苍白。 那漫步在花丛间的少女举手投足尽是轻飘飘的,浑身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儿,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看着,竟恍如要融进这光华里一样。 小土转着眼睛,故意弄出了一些动静,小龙女果然很敏锐的发现了,回头喝了一声:“谁?!” 她声音也如她的人一样,显得极为清冷,听的人浑身舒畅的同时又隐隐生出一丝凉意。 小土嘴角一勾,脸上却现出茫然的神色,她上前几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歪着脑袋好奇道:“大姐姐,你是天上的仙子吗?” 小龙女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间,只觉得这忽然冒出来的小女孩生的粉雕玉琢,穿着艳丽的红色衣裳,看起来极为玉雪可爱,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里写满明晃晃纯净的惊叹,心中的戒备之意猛地就散去了。 她微微笑了笑,柔声道:“我并不是仙子。” 小土故意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皱着眉头表示自己不相信。笃定道:“打结界这么好看,一定是天上的仙子。” 小龙女这次眼睛也跟着弯了起来,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妙的神色,忽而笑道:“小妹妹生的这般玉雪可爱,莫不是天上仙童?” 小土一呆,姑娘你这个人设不大对啊。 她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忍不住大声的笑了起来。 小龙女脸上的微微露出温柔的笑意。 半晌,小土笑够了,才一脸正经的道:“我不是天上仙童,我是郭芙。” 小龙女忍者笑意,也学着小土的样子道:“我也不是天上的仙子,我是小龙女。” “我可以叫你龙姐姐吗?” “当然——我可以叫你芙儿吗?” “自然也可以,龙姐姐是这山上的住户吗?” 小龙女弯腰牵起小土肉乎乎的小手,脚步轻盈的带着她走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头边坐下,一边回答着小土的问题。 “嗯,芙儿一个人来的吗?” 小土眼睛一眨,神色中带着些狡傑,道:“不是哦,我是和小哥哥一起来的。” 小龙女诧异的看向她,心中忍不住对她口中的“小哥哥”的印象就不大好了。 这么玉雪可爱的孩子,他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来到这后山,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确实后悔都来不及了。 小龙女从小都没有和人来往过,某种程度来说比刚开始的小土还单纯,因此小土十分轻易的就能从她脸上看出她的想法。 没有要拆散男女主的意思,小土坏笑着解释道:“小哥哥来终南山拜师,我是偷偷跟着他的哟。” 小龙女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吃了一惊,惊异道:“你怎地如此大胆,这山中野兽不少,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小土眼睛一眨,眉目间的笑意看起来极为肆意:“区区野兽而已。” 小龙女:“……” 第二百章 情与义(十) 在小龙女怀疑的目光下,小土展示了一番剑法,那流畅简洁又优雅的招式直看的小龙女惊叹连连。 收了剑势,小土眉梢一挑,傲气道:“如何?” 小龙女眼中光芒闪闪,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跃跃欲试,赞叹道:“天纵之才,惊才绝艳。” 小土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虽然小土显露出来的武力值足够优秀,然而她年纪实在太小,即使知道她不像看起来那般柔弱小龙女也不能放心让她一个人独自下山,因此将她带回了古墓中。 小土惊讶的看着古墓中的环境,忍不住问道:“龙姐姐住在古墓中不觉得难受吗?” 小龙女讶然道:“为什么难受?” 小土斟酌着自己的用词:“难道你不觉得,这墓中看起来……甚为阴森?” 小龙女神色惊奇:“我并不这样觉得。” 小土:“……” 简直厉害了我的姐。 她新奇的跟着小龙女围观了一下古墓,很快就厌倦了。 古墓中墓道修建的四通八达,周围的壁画却又没什么差异,一般人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带领怕是很快就能迷失在其中,然而小土精神力强大,若是她想,整个终南山的地形都能在她脑海中显现,更何况她手中还有神器“山海图”,因此对于小龙女殷切的叮嘱并不在意,只随意的听了几句。 小龙女一袭白衣在这略昏暗的环境中也显得极为显眼,她走在小土前面,脚步轻盈,踩在积水上似乎都是一飘而过,不沾尘埃。 小土盯着她的背影,心中极为感兴趣。 说起来,以小龙女冷清的性子,其实是做不出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熟稔的举动的,然而小土故意用精神力在她脑海中留下了一个暗示,才让她将自己邀请进了古墓中。 这边小土成功的和小龙女搭上了线,那边杨过被小土放出来后,虽然心中好奇,对全真教的印象也变得极为恶劣,只是他目前也没有的其他的选择,因此只能和郭靖汇合。 郭靖已经和那个将他们当做贼人的弟子解开了误会,一代大侠郭靖以及堂堂丐帮帮主的请求全真教自然是不会拒绝,因此杨过就在丘处机的安排下拜赵志敬为师。 只是双方各自在对方心中留下的第一印象都很差,堪称是相看两相厌,等郭靖离开后,赵志敬顺手便将杨过赶到了不知名的角落里。 在古墓中留了几天,和小龙女愉快的建立了友好亲密的关系,小土便打算去看看杨过过的如何了。 当她告别小龙女来全真教的时候,杨过正一脸面无表情的劈着堆的老高的木柴。 小土注意到他浑身散发出阴沉沉的气息,忍不住“噗”的笑了起来:“看来这全真教的道士也不怎么样嘛。” 杨过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间,心中带着些不敢置信,又有一些隐秘的惊喜,猛地回头看向小土:“你还在?” 小土俏生生的坐在一颗树上,两条腿在空中晃荡着,看起来自在又慵懒,“唔,我还没有将终南山转完,自然还在——说起来,我昨天在后山发现了一个极好看的小姐姐。” 杨过嘴角一抽,着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这一句话,他瞟了她一眼,忽而冷笑道:“你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他说这话的同时,身上的气息也忍不住冷冽了一瞬间,小土并没有在意他情绪的变化,只眉梢一挑:“哦呀?你怎么会这么想?” 杨过眼皮微微垂了垂,心脏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这几年他和郭芙虽然并没有多熟悉,但他也明白郭芙是个极为傲气的人,断不会做出特意来看自己笑话这种事。 只是自己现在这样狼狈,那姑娘却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傲气模样,一身红衣衬着那小脸雪白,五官既精致又艳丽,对比着自己一身粗布衣裳脏兮兮的样子,让他心中不自觉的就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恼怒。 小土在某些时候对人类复杂的情绪并不是很懂,因此她只看出了杨过不高兴,却不知道他为何不高兴。 不过她怎么说也活了许多年了,对于人类的小孩子总是有着一种特别的耐心与宽容,于是她也不在意,问道:“全真教的新弟子都是这样子的吗?” 杨过眉心微微皱了皱,一时没有理解小土的意思,直到小土若有所指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堆木柴上,他才恍然。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嗤笑道:“怎么可能,不过是我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特有的待遇而已。” “你没告诉他们是大侠郭靖亲自送你来的吗?” 杨过眼中的神色越发的讽刺了。 有什么说的必要吗? 他那位郭伯母可是特意说了,要让他和普通弟子一起修行,免得让他心中生出了什么骄傲。 呵。 杨过低头轻轻笑了一声,小土眨了眨眼睛:“好吧,我知道了。” 她说着,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杨过面前仰着头看他,才十几岁的少年面容看起来十分稚嫩,然而他眼中却已经有了些无处安身的迷茫与孤独感觉。 小土抓起他的手,不出意外,他手上生出了几个水泡,小土伸出手指戳了戳,杨过疼得手指微微一颤,忍不住“嘶”了一声。 小土神色微微冷了一些,将水泡划破给他敷了些药,冷笑道:“全真教这是没把我桃花岛的人放在眼里吗?” 杨过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给自己敷药,还说出了这样的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神情看起来有些呆滞。 小土“啧”了一声,嫌弃的看了杨过一眼道:“好歹也是从我桃花岛出来的呢,怎么能这么让人欺负!” 杨过眼睛慢慢的睁大了,对于小土话中表示的意思有些不敢相信。 “呐,我告诉你一个方法。” “什么?” “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就要狠狠欺负回去。这样他下次就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杨过吃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欺负回去?” “是啊……” 小土脸上渐渐的漫上了一丝笑意,她将扎在柴上的斧头拿下来在手中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他让你不痛快了,你就要让他更不痛快,这样才符合我桃花岛人的风范。” 第二百零一章 情与义(十一) 杨过原本就不是什么老好人,否则在神雕侠侣中他也不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全真教转投古墓派门下了,因此听着小土的话,他很快便回过了神,眼中更是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 小土嘴角一勾,“我再教你一个方法,当你的武力值还不够强大的时候,你可以选择运用智慧。” 杨过眼睛闪亮,他按着手心挑破的水泡,让这疼痛抑制住内心的兴奋:“你的意思是?” 小土随手将斧头扔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冲着杨过露齿一笑。 杨过眨了眨眼睛,他知道郭芙自小是跟着黄药师长大的,同时,他也知道黄药师对药理这一方面很有研究。 他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好奇道:“这是什么药?你准备用到那个牛鼻子身上吗?” 小土嘴角一勾:“天机不可泄露。” 杨过撇撇嘴,兴致盎然的围观小土究竟要做什么。 小土自认杨过怎么说也算是从他们桃花岛出来的人,即使和他不怎么熟,那也不能放任别人这么欺负着——更何况郭芙的愿望中就包括了补偿杨过这一条。 小土用精神力将两人的气息包裹住不让其泄露,然后一手拉着杨过的手腕就跑去找了赵志敬。 四月的日子虽然不是很热,但是正午十分阳光还是比较强烈的,杨过悲催的迫于形势在院子中砍柴,而赵志敬以及其他弟子却很舒适的或是闲聊或是午睡。 赵志敬此时正躺在床上捧着一本书昏昏欲睡。 小土悄悄的顺着大开的窗户将小瓷瓶打开,粉末状的药粉不着痕迹的在空气中散开了,小土拉着杨过撒腿就跑。 杨过没有准备,差点被拉的绊倒了,不过反应过来还是跟着小土赶紧跑了。 等到了杨过原本砍柴的院子里,杨过一脸茫然的道:“你放了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跑?” 小土“啧”了一声,睁眼说瞎话:“我这不是为了让你体验一把童年的乐趣么。” 杨过:“……” 小土眼睛一弯:“开玩笑啦,那个药药效太强烈,我怕我们留在那里你也会中招。” 杨过吃了一惊,忍不住好奇道:“那药究竟有什么效果?” 小土沉思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我不知道。” 杨过:“……” 他呆了一瞬间就忍不住叫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土一摊手:“字面上的意思咯。” 杨过一脸懵逼,继而扶着额头叹气道:“我真是傻了,跟你在这里胡闹。” 小土有些恼怒的一甩袖子:“别废话了,你看着就是。” 杨过默默地瞟了她一眼,小土顿时觉得自己面子有些挂不住。 那药不过是她随手配制出来的,还未经过试验,具体药效她虽然不是特别清楚,然而根据理论来看,绝不会让赵志敬轻松就是了。 她咳了一声,道:“好了,报复也报复过了,我教你一个口诀,你砍柴的时候念着口诀,保管你以后爱上砍柴。” 杨过一脸面无表情,小土戳了戳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莫不是生气了吧?” 杨过抿着嘴不说话,小土眉梢挑高了一些,惊讶道:“你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杨过皮笑肉不笑的动了动嘴角,阴阳怪气道:“怎么敢和你堂堂大小姐生气?” 小土:“……” 她无语的踮起脚尖想拍拍杨过的脑袋以示安慰,然而遗憾的发现自己太矮,着实够不到他的脑袋,因此只好转而拍了拍他的肩,深沉道:“不要这么激动嘛,你若是非得看一看的话,我晚上再带你去,这会儿还是乖乖砍柴的好。” 杨过别扭的哼了一声,小土便教给他一个简单的练体的口诀,让他一边砍柴一边念着,恰巧可以增强体质,一举两得。 …… 晚上,杨过吃完别人剩下的残羹剩饭,坐在门口望着月亮发呆。 他很明显的发现了今天自己虽然和前几天一样砍了一天的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身体却并不觉得疲惫。 他隐隐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当小土告诉他口诀的时候,他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试了试的,然而渐渐的,在他以为他的胳膊已经累的抬不起来的时候,忽然一股热流顺着四肢百骸缓缓流淌开来,这热流经过的地方身体便轻快了一大截。 杨过神情奇异,他不知道郭芙为什么要跟着一起来终南山,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只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她却是对自己没有丝毫恶意。 杨过心中有一瞬间的犹疑。 他恍惚想起了还在桃花岛上的时候,某一天他循着黄药师的箫声找到了他的院子,却在门外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小姑娘手中一把软剑,翩若惊鸿,姣若游龙,漫天的粉色花瓣被她的气机所牵引着,在半空中飞飞扬扬,那一瞬间杨过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之后的时间里,他眼里的郭芙依旧任性嚣张又肆意,可是他知道,已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嘴角莫名的翘起一个弧度,微微侧了头朝从树上跃下的小土打着招呼:“你来了。” 小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说好了带你去看赵志敬的么?” “嗯,现在去?” “是啊,现在时间可是刚刚好。” “说起来下午似乎并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啊,这很正常,毕竟我的药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小土一双眼尾微挑的凤眼在月光下流光溢彩,看在杨过眼中便不自觉生出了些异样的欢喜。 他微微笑道:“这样的话我倒很是期待他的状况了。” 小土摸着下巴,神色莫名,停下脚步挑眉看着杨过道:“你发生什么事了?” 杨过诧异道:“我能发生什么事?哦,说起啦,我今天虽然砍了一天柴,不过却并不觉得疲累,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口诀吗?” 小土了然点头:“嗯,那个口诀原本就是用来练体的,你若是能坚持练的话就能将自己的皮肤变得和铁器一样坚硬。” 杨过原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这口诀竟然这么神奇,他神色诧然,他想问郭芙将这口诀告诉自己会不会被黄药师责骂,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第二百零二章 情与义(十二) 小土走在杨过前面,脚步轻巧,一心牵挂着赵志敬对这药的反应,却是并没有注意到杨过的异样。 等到了赵志敬的房间,小土十分自然的轻轻推开窗子翻身进去,杨过迟疑了一下也轻手轻脚的跟了进去。 赵志敬正蜷在床上打着滚儿,脸上的神情极其痛苦,神色狰狞的咬着一块布,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往下滑。 他分明已经疼到了极致,却压抑着不叫出声来,并且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告诉别人, 杨过忍不住朝小土扔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小土笑的邪恶又肆意,靠近杨过在他耳边道:“他不敢告诉别人的。” 杨过神色明显更加疑惑了。 小土吐了吐舌头:“这样的效果可是作用于他的属于男人的命根子的。” 杨过脸色迷茫,男人的命根子?那是什么? 然而下一秒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就涨红起来,忽然涌上来的热气简直烧的他坐立难安。 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的压低了声音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怎么能……” 他憋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姑娘简单粗暴的说法。 他看着小土一脸兴奋期待的样子,一咬牙直接一手拉着小土将她往怀里一抱,忙不迭就出了赵志敬的房间。 小土不防他竟然搞了这么一出,竟直接被他带了出来,皱眉道:“你干嘛?” 杨过竭力做出镇定的样子,然而通红的脸色在月光下十分明显:“不许看。” “哈?” 小土顿时不高兴了:“不是你要看的吗?” “那是我,不知道你竟然……” 他神情又羞又怒,话也说的不怎么利索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迟疑道:“你这该不会是害羞吧?” 杨过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害,害什么羞!谁害羞了!” 小土一脸了然:“啊啊,我懂,这是恼羞成怒嘛。” 杨过:“……” 他将小土往地上一放,直接转身钻进了房间,低声道:“随你怎么想,我去睡觉了,明天还有活要干。” 小土目送着他进了房间,抬脚向着后山走去,一边走一边将小雨戳了出来:“呐,你说,这小杨过是怎么了?” 小雨声音甜甜的回答道:“恼羞成怒。” 小土眉毛一挑:“看来我也没说错么,那他为什么走了?” 她心中着实委屈,明明是他自己要去看赵志敬的状况呢,她好心好意带他去看他还不乐意。 哼,若是为了郭芙的愿望,她才懒得理他——有这时间还不如在江湖中溜达万一就遇见了哥哥呢。 她满脸不高兴的回了古墓。 小龙女原本因为她晚上跑了出去心中十分担心,原本想训一训她却见她小脸皱巴巴的,一脸的“我在生气”。 她心里的气一下就散了,忍不住道:“这是谁招惹你了?” 小土抬了抬眼皮,哼了一声道:“除了杨过还能有谁?” 小龙女了然点点头:“你原来是去找他了。” 这几日小土将杨过的事在小龙女面前念叨了好几次,争取在小龙女心中给他塑造一个正面的印象然后让这两人赶紧好了让她告诉找哥哥。 因此对于杨过,小龙女虽然没有见过面,却实在很是了解了。 小土道:“是啊,我今天去找他的时候他被全真教那些臭道士欺负的可惨了,我说带他离开吧他又不肯,哼,我给欺负他的道士下了药他还嫌弃我的药。真多事!” 小龙女惊讶了一下就毫无障碍的接受了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随手就给人家下药这么不符合江湖人光明磊落的做法,猜测道:“你那小哥哥可能是觉得你的手段不够光明正大?” 小土嘴巴一嘟:“才不是!” “那是为何?” 小土哼哼唧唧着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她对着杨过说的时候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小龙女澄澈的眼睛就总觉得这话不太好说出口了。 小龙女一双美目盈盈的看着小土,等着她的说法,却见她忽然扭扭捏捏的不说话了。 她只觉得小姑娘羞涩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让她忍不住就搂紧怀里揉上一通,只是她的性格做不出这样豪放的动作,只能压住欲动的手指,耐着性子道:“怎么不说了?不能告诉我吗?” 小土挠着脑袋道:“也不是啦,只是……唔,我下的药是作用于男人的那个东西上的,杨过似乎就恼羞成怒了。” 小龙女堪堪迟疑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眼睛猛然就瞪大了,脸上如同杨过一样变得血红,甚至反应比杨过更加激烈一些,只见她袖子一摔,整个人就不见了踪影。 小土定睛一看,却发现人已经运起轻功跑进了屋子里。 小土站在原地耸耸肩,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说起来,今天对杨过的教诲还没有说完呢,看起来还要再多留几天。” 正准备抬脚进房间是,就见小龙女俏生生立在门口,脸皮上依旧覆着一层艳丽的红色,道:“你家小哥哥说得对。” 小土眨了眨眼睛,顿时“咯咯”的笑了起来。 …… 自那天杨过恼羞成怒之后,小土简直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每天日常的给赵志敬换药——基本上都是一些不可言说的药——然后晚上强行拉着杨过去围观。 于是,不到十天下来,且不说赵志敬每天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又不敢告诉别人,只杨过约莫是已经习惯了,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下竟然吃好喝好,小土甚至还发现他又长高了几厘米。 这让小土顿觉失去了一项乐趣。 眼看着赵志敬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折磨杨过,杨过也因为有了练体的口诀并不觉得疲惫,小土便决定愉快的离开终南山。 “为什么?!” 得知小土要走,杨过脸色忍不住一变。 小土摊了摊手:“我原本就是来看一看终南山上的风景,这一段日子也看的差不多了,自然就该离开了。” 杨过看着眼前这小姑娘艳丽精致的面孔,以及眼角眉梢带出的漫不经心的感觉,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以为…… 第一百零三章 情与义(十三) 他还以为…… 不,他什么都没以为! 这只是一个妄想而已。 杨过眼睛微微垂了垂,脸上挂上了,恍惚间很久都没有再用到过的,乖巧中带着几分满不在乎的笑意道:“这样的话,那就这样吧。” 反正都会离开的。 小土抬头,阳光略微有些刺眼,于是她眯了眯眼睛,声音显得有些遥远:“所以说,我这一段时间教你的学会了没有?” 杨过瞳孔忍不住深了一瞬间,继而又是一笑:“什么?练体的口诀还是给别人下药?” 小土嘴角勾了起来,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狡傑,她竖起一根胖乎乎的手指摇了摇:“不不不,这只是基于我在的情况下所施展的报复而已。” 杨过即便是心中十分难受也被她这话吸引了注意力,他低头看向她,问道:“那你所说的教会我的究竟是什么?” 小土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脸上的神情如同一个引诱着人类迈向深渊的恶魔:“所以说,我最想要教给你的便是——在自己没有足够的武力报仇的时候,你要学会运用智慧。” “这句话你一开始便说过了。” “对呀,因为很重要嘛。对于这句话最合适的诠释便是,现在的你并没有武力,但是你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所以说,如何说服我帮你报仇,这就要看你的智慧。” 杨过一呆,不可思议的道:“这不是……” 他一时间简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狗仗人势? 狐假虎威? 还是什么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 “这不是君子所为吧?” 何止不是君子所为!根本就是卑鄙无耻懦弱无能! 小土嗤笑了一声,抬着一边的眉毛看他:“这话说的,好像给别人下药就是君子所为了一样。” 杨过一时语塞,挣扎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没听说过一个词叫做借刀杀人吗?” 杨过神情呆滞,直到小土已经离开了他依旧不能反应过来。 他的三观着实在进行着十分艰难的打碎重组的过程,他觉得他这一段时间可能会不大好了。 …… 小土可不管杨过心里有多难以接受。在她看来,这无疑是最省时省力的做法,同时也能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难道这些人类所谓的人格自尊什么的,能比性命还重要吗? 更何况,以她活了这么久的经历来看,大部分人类都有着这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一样的本事,只是有的人会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光明正大的诠释——这样的人在别人眼里是属于那种光明磊落、正义的人物的。 另一部分解释不了的,就是小人、反派的存在。 她作为一个妖怪对于人类这种复杂的物种实在是不懂。 当然,现在的小土还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信仰。 她告别了杨过和小龙女就离开了终南山,临走前又向小龙女提了一句杨过,希望她如果方便的话,在杨过遇到难关的时候能帮上一次。 小龙女对小土的印象极为不错,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无不同意,小土便十分放心的离开了终南山。 她一路上一边将努力将自己的侠名扬了出去,一方面向着北上的方向去了。 郭芙的愿望是保护父母,小土此刻在思考着她要不要直接跑去蒙古将蒙古的皇帝弄死算了。 嘛,想想实在是有些带感啊。 打定了主意,小土一路便向着蒙古族的方向,马不停蹄的赶去了。 等她到了襄阳的时候,江湖中已经开始流传关于一个十岁小姑娘的各种正义事迹了。 后来听有人说这小姑娘自称为西墨,众人将江湖中有名号的世家大侠想了个遍都没有想到有谁是姓西的,只能得出“小姑娘用的是化名”这个结论出来。 ——毕竟若不是化名的话,这么一个武功不俗的人还能既无师承又无家传凭空冒出来不成? 总之,不管众人如何猜测,小土扬名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然而遗憾的是,她从终南山到襄阳,足足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却不见自家哥哥找上门来,这让小土心中十分失落。 然而很快的她就打起了精神。 古代信息流传的太慢,或许哥哥所处的地方太过偏僻因此没有听说过“西墨”这个名字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小土更是致力于做好人好事,争取将名声传到人人都说道几句的地步。 这日,小土终于抵达了襄阳,恰巧是七夕,同时也是郭芙这个身体的生日。 说起来她已经在岛外过了两个生日了,也不知道黄药师过的如何了。 不过想来依旧是那种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吧,这人可是一向比自己更为任性。 想到黄药师,小土不禁抿着唇笑了一下 活了这么多世,这是她第一次体验被人类称之为亲情的东西,却不是在这具身体的父母——反而是在外公身上。 虽然郭靖和黄蓉对她也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黄药师这人从各个方面都让人觉得舒服,她在心里竟对于他更为亲近一点。 她甩着脑袋笑了笑,随手拿起了一个小摊上的鬼脸面具看了起来。 此时战局还没有紧张到那种程度,因此在这个一年一度七夕的日子里,街上极为热闹。 到处都是一片熙熙攘攘,路边摆着许多小摊,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有精致小巧的瓷器,有材料普通但造型别致的簪子发钗首饰,还有一些布匹胭脂之类的东西。 有许多女孩子在这一天也能上街,更有姑娘十分大胆的将自己亲手绣的帕子送给心仪的男子,两人携手约个会,看起来十分浪漫。 小土从未这样以自己的意愿逛过夜市,这么来上一次倒觉得有趣的紧。 然而,逛着逛着,小土就不高兴了。 自家哥哥都没找到呢,这些愚蠢的人类居然还要成双成对的在自己面前晃悠,这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郁卒了。 小土“卡啪”一声,将手中拿着的面具捏的裂出了许多缝,那个原本笑呵呵给她介绍着样式的小贩脸上的表示顿时变得惊恐起来。 小土嘴角一抽,从怀中摸出了几个铜板扔给他,面无表情的挤开了人群走了。 第一百零四章 情与义(十四) 然而此刻街上大都是这种冒着粉红泡泡的气息,小土略微转了一圈,竟十分悲伤的发现自己竟没有容身的地方。 她咬着牙,将手中刚刚买的梨花糖咬的咯吱咯吱直响,忽然,她怔在了原地,眼中猛然爆发出一阵灼眼的惊喜。 将手中的糖随意的一包,她脚尖一点,踩着路人的肩膀就跃上了一旁茶楼的二楼。 二楼靠窗户的那里,正坐着两个青年——确切的说是一个青年一个少年。 两个人都是一副汉人的打扮,然而小土可以十分明显的看出来那个少年五官明显更为深邃一些,那一双眼睛又深又黑,若是和他对视一不小心便能沉溺进去。 他端坐在那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茶杯,端的风姿奇秀,说不出的风流雅致,好一派芝兰玉树的风华,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也是天下少有。 然而在小土眼里,男子这俊雅的容貌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少年的灵魂气息让她觉得十分熟悉。 她轻飘飘的在围观群众的惊呼下落在了窗框上,还没有站定便朝着那青年扑了过去,口中欢喜的唤道:“哥哥。” 那少年神色微微一怔,眉心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疑惑,却是浅笑着侧开了身形,他的声音极其温润,带着玉质碰撞出的清脆感,然而听在小土耳中,让她不自觉就瞪大了眼睛。 “这位……小姑娘,怕是认错了人?” 小土动作一僵,整个人保持着手臂张开的动作顿在了原地,口中下意识反问道:“你说什么?” 那少年迟疑了一下,看着对方清凌凌的桃花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神色,心中不知为何陡然生出了一些心虚的感觉。 他顿了顿,斟酌的道:“我似乎并未见过你?” 这小姑娘容貌十分艳丽,肌肤白嫩,一张小嘴红艳艳的,尤其那一双眼睛,清凌凌明净净,闪闪亮亮中带着没来得及褪去的惊喜以及因被自己否定而露出的一些不敢置信。 他感受着小姑娘身上透出的几分委屈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些熟悉的感觉,然而再一思量他确定他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出色小姑娘他若是见过的话绝不会没有印象的。 小土眨了眨眼睛,皱眉以精神力细细的将这少年的气息感受了一番,心中确定这人一定是自家哥哥,然而却不认识自己? 她心尖一抽,直想将这人吊起来抽打一顿,竟然敢忘记了自己! 指尖蠢蠢欲动的抬了抬,然而她无奈的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舍不得下手。 目光一转,落在了和哥哥坐在一桌的青年身上,那青年对上她的目光,忍不住背上一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一阵清浅的桃花香气扑面而来,然后自己被一根软鞭紧紧缠了起来。 青年吃了一惊,挣扎了一下并没有挣开,再看向小土的目光就变得无比忌惮。 小土眉梢微微挑了挑,看出这个青年应该是哥哥属下的这种存在,将鞭子的把手握了一部分用另一头轻轻挑了挑青年的下巴,侧头笑道:“叫什么名字?” 她心中极为恼怒,然而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笑的越发的灿烂。 少年看着她笑的极为好看的模样,顿时就不舒服了,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他抬手拉着小土的胳膊往自己怀里一带,低头皱眉看着她道:“问话就问话,靠那么近做什么?” 青年:“……”主子你靠的更近好吗? 小土一呆,嘴角却忍不住挑了起来,心中那恼怒的感情猛然就散去了不少。 她欢欢喜喜的顺手就将自己在他怀里摆了一个极为舒服的姿态,才道:“我叫西墨,你可以叫我墨墨。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笑了笑,对小土顺从的姿态觉得十分愉悦,他抬手摸了摸小土的头发,在对面青年反对的目光下道:“你可以叫我铁木尔。” 小土眉头一皱:“难听!” 少年一呆,他的名字在蒙语中含有钢铁的意思,意为成长为一个钢铁一般的男子汉,在蒙古族,这个名字是十分有意义的,却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的名字难听。 然而不知为何,小姑娘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嫌弃自己的名字,他却并不觉得生气,只是有些新奇。 小土看了他一眼,又笑道:“你有没有汉语的名字?” 少年诚实的摇了摇头,他虽然有学习汉语,但是教他汉语的老师给自己起的名字他没有一个喜欢的,因此就一直没有再起。 小土顿时喜笑颜开,抬起小手握住少年修长的手指笑道:“那正好我帮你起一个,叫千风好不好?” 少年怔了一瞬间,口中喃喃的将“千风”两个字连续念了好几遍,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这个名字我极喜欢,听着竟像是原本就该属于我一般。” 小土嘴角一勾,狡傑道:“这个名字本就是属于你的。” 少年朗声笑了起来。 小土捏着逐个捏着他的手指,忽而抬脸问道:“你是不是失忆了?” 少年眉心皱了皱,回忆了一番否认道:“没有,我的记忆十分完整。” 小土鼻子皱了起来,斜着眼睛看着刚刚想要开口却被自己点了哑穴的青年道:“他谁?” 千风看向青年,忍不住失笑,摇头道:“他是我师傅的儿子,叫做沈栎,和我一同长大的。” 他说着语气中便带了一些诱哄:“墨墨乖,他一向很照顾我,放了他好不好?” 小土眼睛转了转,解了他的穴道,只是鞭子依旧没有松开,挑眉道:“你叫沈栎?” 青年和小土一对视,神情微微恍惚了一下,回了神见自家主子都没有丝毫不悦,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压了心中的不耐点了点头。 小土“哦”了一声复又问道:“你和哥哥一起长大的?” 沈栎皱着眉头应了一声是,小土便笑开了,她忽然放轻了声调问道:“那你告诉我,哥哥是怎么失忆的好不好?” 千风听到她这句话,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又一句话都没说,只宠溺无奈的看着小土笑了笑。 第一百零五章 情与义(十五) 沈栎只觉得周围喧闹的声音忽然好像从周围剥离了出去,一瞬间那些热闹仿佛已经远去,剩下的只有映入瞳孔中的那一双神秘的瞳色比常人更浅一些的眼睛。 他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主子六岁的时候,曾经濒临死亡。” 小土神色微微一变,压住了想要追问的冲动,安慰的捏了捏千风的手,只听得沈栎继续道。 “当时强大的克烈部被灭,大汗占据了水草丰美的东部草原。败于大汗之手的各部贵族先后汇集于乃蛮汗廷,企图借助太阳汗的支持夺回自己失去的牛羊和牧场。 当时形势太过混乱,主子被人掳走,等大汗得胜将主子救回来的时候,主子已经没有之前的记忆,据推断应该是误食了什么药物,抑或是因为那段经历太过恐怖让人不愿想起。” 小土眉目间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反倒是千风更为冷静。 他只是微微捏了捏小土肉乎乎的小手,脸上的神色十分柔和,笑道:“莫要生气,我现在并无什么大碍。” 小土手指在千风手中的瓷杯边缘轻轻敲了一下,指甲与瓷器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沈栎蓦地回过神来,神色莫名的看了小土及千风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要问自己话么?怎么两个人又在哪儿腻歪起来了?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千风。 主子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实在是太过亲密了些。 虽然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姑娘,然而以她刚刚轻而易举施展出的轻功来看,她在中原武林一定是师承名门。 沈栎眉心皱了皱,西墨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千风丝毫不知道自己随从心中的担忧之情,他只觉得这个自称为西墨的小姑娘实在是让他觉得亲近的很。 ——甚至连她嚣张霸道的替自己起了个汉语名字的举动在他眼中都无比可爱。 他手中揉着小姑娘软乎乎的手指,心中只觉得无比满足。 等那股欢喜劲儿过了后,他才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家在哪儿?就你一个人吗?” 小土诚实的将自己的底儿全交了出去:“我家离襄阳好远哒,我瞒着爹娘偷偷跑出来,只有小哥哥和外公知道。” 千风心尖一颤,忍不住道:“江湖险恶,你一个人跑出来实在太危险了。” 小土嘴巴微微一嘟,脸上便带了些委屈的神色:“可是你都不来找我,我只好自己出来找你了。” 她说着又是一笑,眼角眉梢尽是傲然的肆意:“我又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出来这么久,江湖中现在谁人不知道我西墨的名头?” 千风还没有说话,沈栎就失声叫了出来:“你就是那个最近声名鹊起的小东邪?!” 小土一眯,小东邪?她已经被人知道身份了吗? 沈栎忍不住抬头看了她好几眼,有关于的西墨的残暴传说一条条从脑海里掠过,再对比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心中千言万语只剩了一句“不可思议”。 这姑娘虽然因为郭芙的愿望致力于做好人好事,然而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她的手段一向简单粗暴,即便做的救人的事,表现出来尤其是再和她的年纪长相对比出来的反差,让众人心中也只能留下一个邪肆的印象。 更加之有人亲眼见过她使用出桃花岛专属武功弹指神通,因此众人便将她和黄药师联系起来,送了个“小东邪”的明号。 小土听得沈栎喊出这个名号,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东邪”可是十几年后属于杨过大侠的称号呢,现在倒是被她给夺去了。 嘛,不过名号这种东西看在小土眼中着实是无所谓就是了。 千风此时也想起来他前一段时日恰好在整理信息的时候看过关于“小东邪”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放在心中,因此连小土故意放出来的名字都不知道。 此时得知这个合自己心意的小姑娘竟然就是那个“小东邪”,他忍不住就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没有细看。 “你真的是桃花岛出来的吗?” 沈栎上下将小土打量了好几眼实在没忍住问了出来。 小土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侧头对千风软乎乎的笑了一下,脑袋爱娇的在他手心蹭了蹭,促狭道:“哥哥你也想知道吗?” 千风心中其实十分好奇,他想知道这姑娘的一切——这其中当然包括她的来历——迫切的想知道在他没有参与的时光中,她是如何长成这般可爱的人儿的。 然而他现在终究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让他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好奇之心实在是有些羞耻,因此他竭力摆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严肃道:“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想知道,墨墨如果不想说的话,不说了便是。” 他话是这么说的,然而那一双墨玉一般的瞳仁在小土看来简直是写满了“我好奇”“快告诉我”这样的话。 小土被哥哥难得的幼稚的表现逗的忍不住趴在他怀中笑了起来。 千风本来就言不由衷,那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满心的不自在,被小土这么一笑便更加羞赧,忍不住手指蠢蠢欲动的想要挠她的痒痒报复一下这小鬼。 不过还不等他伸手,小土就抬起头来,一双原本就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沁满了笑意,水盈盈仿佛被最澄澈的清泉刚刚洗过一般,让千风一下子就看呆了。 小土一本正经的道:“嗯,虽然哥哥你不是十分好奇,但是我很想和哥哥分享一下我的生活。” 她这话说出来,听在千风耳中便不亚于最动人的情话,他心仪的小姑娘和自己想的一样,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实在是再美妙不过。 他脸上洋溢出愉悦的笑意,他觉得这小姑娘对待自己这样直白,他也应该回报给她同样诚挚的感情才是,因此他揉着小土的头发道:“不,哥哥其实很好奇。很想知道在我不曾参与过的时间里,墨墨是怎样调皮捣蛋的。” 小土白了他一眼,却是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么接下来的人生,我很期待哥哥的参与。” 第一百零六章 情与义(十六) 千风一呆,反应过来激动的身体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他毫不怀疑这个看起来还年幼的小姑娘是怀着怎样郑重的态度说出这样一句话的,他只觉得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他的心中便像是开出了最灿烂的花朵,绚丽的让他忍不住生出一股落泪的冲动。 小土见自家哥哥只顾着激动了,都不回答自己,忍不住催促道:“我想邀请你参与我以后的人生,你的意思呢?” 千风从怀中掏出一把堪堪只有手掌长的匕首,慎重的将它放进小土手中,道:“我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那么,余生请多多指教了。” “主子!这怎么可以!”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目不暇接叹为观止并被这两人莫名熟稔的态度弄得无比心塞的沈栎一见这把匕首,神色忽然就变了,不顾这是在外面大声的叫了出来,换来自家主子冷冷的一瞥。 小土无视了沈栎激动到提高了八度的声音,将匕首接到手中细细打量。 这匕首十分小巧,造型很是精致华丽,鞘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整个看起来跟个艺术品似的。 小土握住手柄将匕首轻轻的从鞘中抽了出来,眼中忍不住闪过惊异的色彩。 这匕首的刃并不像它的鞘那般华丽出彩,相反的,它的刃居然是黑色的,上面甚至连一点反光都没有,漆黑的颜色就好像自家哥哥的眼睛一样,只看上一眼便让人如坠深渊。 小土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千风的眼睛,此时此刻,他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小土,瞳仁中只能倒映出小土的身影,里面的光芒显得柔和而温暖。 小土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面对自己的时候,哥哥永远都是十分温柔的样子——当然,这把匕首在自己手中自然也不会允许它伤到自己。 她手腕灵巧的翻动,那匕首在她手中挽出一个极为漂亮的花,那如臂指使的样子看在千风以及沈栎眼中十分惊讶。 小土满意的点了点头,直接将手指上带着的戒指取了下来,将他的指尖割破让血滴了上去,然后将其套在了千风手指上。 这是一开始让她穿梭于各个世界的神秘人给她的神器,里面自成一个世界,早就已经和她的灵魂绑定了。 此时她让千风将血滴上去,却是为了让他的灵魂在戒指上留下烙印,这样以后她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他了。 千风不知道小土究竟做了什么,就只觉得当他的血滴在戒指上的一瞬间,他竟生出了自己和这小姑娘的灵魂似乎以这戒指为媒介隐隐有了几分联系的错觉。 他惊异的动了动手指,眼睛不自觉的瞪大的几分,小土嘴角一勾,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笑盈盈道:“有了这个,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以后就能很轻易的认出你了。” 这话听在沈栎耳中只以为她是在说这个戒指当做信物的意思,然而千风却十分清楚她的意思,灵魂上传来的神异感觉不容他误解。 他张了张嘴巴,想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需要问,这个小姑娘已经将最诚挚的感情放在了自己面前,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可疑惑的。 他猛地将小土揉进怀里,声音压的极低:“你们汉人有一首诗,我想念给你听。” 小土头埋在他怀里,他说话的时候她可以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从他胸腔中传来的震动,这是他最柔软的地方,可是他愿意将它摊开放在自己面前,小土嘴角勾着,伸手环住他的腰,道:“你念,我听着。” “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 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 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是诗经.卫风中的一篇,原本遣词造句就极其缠绵悱恻,整首诗更是充满了和谐、秀雅、甜蜜的情致,而千风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语速极缓将这诗缓缓念了出来,原本清脆温润的少年音听起来郑重而诚挚,那一字一句直直的落在小土心中,让她的心当即就软成了一滩水。 她听着千风念完,眼睛微微眯了眯,也不抬头,声音轻轻的仿如在撒娇的猫儿:“我也有一首诗想念给你听。” 她眼睛中闪过一丝狡傑的神色,也不待千风回答便念道: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 子不我思,岂无他士?” 这是诗经.郑风中的一首,却是女子调侃的男子的诗。 说的是你要是喜爱我的话就要有跋山涉水来寻找我的觉悟,否则的话喜爱我的人那么多,也不差你一个。 千风忍不住默了一下,好半晌抬手摸着小土头发保证道:“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小土忍不住开怀的笑了起来,一直插不上话的沈栎心中又是着急又是羡慕,看着自家主子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意,他一时之间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阻止。 两个人粘糊了一会儿,小土仰头邀请千风去街上看看。 “今天正是七夕,如此良辰美景,可不能在茶楼中虚度。” 千风嘴角一勾:“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沈栎欲言又止:“主子……” 千风皱眉看了他一眼,道:“你自去玩耍,不必管我。” 沈栎:“……”我玩耍个啥啊!我可是要负责你安全的人啊!!! 他惆怅的眨了眨眼睛,恍然发现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小土牵着千风的手,看见小摊上什么东西都想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完全没有刚刚兴致缺缺的样子。 千风只含笑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跑过来跑过去,在拥挤的地方便把她护在怀里,她看上什么东西便跟在后面付银子,于是没过多久,他空着的那一只手便提满了小玩意儿。 小土再次买了一个粗糙的摆件的时候,下意识往后一递,却发现并没有人接过去,好奇的向后看去,才发现哥哥手中已经被占满了。 第一百零七章 情与义(十七) 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从千风手中接过几个轻便的东西帮他分担了一点,索性也逛的差不多了,索性两个人便回了千风之前定的客栈之中。 将东西放在了客栈,小土原本想和哥哥好好说过话,却听客栈的老板说今夜有极为盛大的烟火,小土对古代的烟花还是比较期待的,因此带着哥哥找了一个比较高的屋顶占了一块地方等着烟花。 这襄阳城中武林中人不少,因此各处的屋顶上都三三两两的站了许多人,小土待着的地方附近原本也是有人的,然而小土十分霸道,扔了些银子就将人全部赶走,只他们两人独占了这个襄阳城最高的屋顶。 大约亥时过半的时候,一阵喧闹声远远的传了过来,小土一抬头,便看见头顶绽放开了极为绚烂的彩色火光,接连不断“砰砰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火光呼啸着冲上天空又猛地四散开垂落,人群似乎极热闹,这热闹又恍惚间极遥远。 小土忍不住侧头看向千风,却发现千风并没有看烟火,而是一直微微垂着头专注的看着自己。 她神色怔了一怔,心脏里涨满了极为柔软的感觉,抬手攀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大声道:看我做什么?看烟花。” 千风忽然侧头,鼻子与她的鼻子轻轻擦过,小土恍惚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道:“你比烟花好看。” 小土一呆,这句话说的简直一下子甜到她心里去了,虽然这个皮囊不是自己的,然而她依旧十分高兴,回了一句“你也此烟花好看”,也不看烟花了,傻傻的看着自家哥哥的眼睛,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 几天后,小土愉快的跟着自家哥哥来到了蒙古的地界。 千风是铁木真最小的孙子,由于小时候的波折导致他虽然不能习武却还算受宠,不过蒙古族似乎有最小的孩子不能继承汗位这样的习俗。 ——这就导致了,千风在家中十分受宠,然而他的哥哥们却没有人将他当做对手。 当小土得知这一点的时候,她内心表示十分满意。 这个身份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简直! 既有当蒙古汗的血统又不会被诸位对汗位有意的人群忌惮,恰好可以让他好好的休养生息暗地里招兵买马收集势力等待关键时刻一举夺得汗位。 她原本想直接将铁木真弄死,这样蒙古族内乱想必暂时也就顾不得宋朝了——虽然说宋朝皇帝实在是不怎么顶事。 小土在蒙古待了半年,对蒙古的形势做了一番了解,打定主意要将哥哥推上汗位,这样的话就能让蒙古族自己休养生息而不是去找宋朝的事儿了。 因为千风已经没有了之前几世的记忆,虽然聪慧却总归比不得小土总结了许多世界得来的系统的统治阶级政策,小土便特意将她所知道、千风用得上的知识全部教给了他,等他成功的运用娴熟之后她便一个人离开了蒙古。 …… 几年后,汴梁。 热闹的街道上一个风姿俊秀的少年慢慢悠悠的晃荡着。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容貌十分精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如墨画,目若秋波,身上一件极艳丽的红色衣裳,整个人热烈的如同一团火焰一般,举手投足却又矛盾的带着几分文雅秀气。 少年轻摇着手中折扇,浅笑着同街边的小贩路人打着招呼,路人中一大半也笑着回应——却是一副十分相熟的样子。 少年在街边买了一些小吃,捧在怀中,慢悠悠的拐进了自家茶馆之中。 茶馆中三三两两坐了一些清客,少年一进去便有一位小二小跑着过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尤其真诚:“哟,郭公子来了,请!赵公子一早就等着您嘞。” 少年,也就是男扮女装的小土。 五年前,她以郭芙这个名字直接到了皇宫中,只消得对皇帝下几个暗示,再对众皇子的性格心性进行一番考察之后,她就成功成为皇子赵熙的师傅。 这五年来,她致力于教授赵熙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她原本就是做过女王的人,更何况又经历了许多世界,便是眼界都要比这些古人高出许多,刻意展现出来的所言所行一举一动皆让人不自觉的信服。 赵熙也如同她所希望的那样,逐渐成长成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 他德行高尚,人品贵重,对人和善却并不软弱。 小土知道,现在是乱世,整个宋朝称得上外忧内患,所谓“盛世施仁政,圣道怀柔致远,德也;乱世用重典,王道杀伐震慑,法也。德正本,法治标,德法皆仁,标本兼治,天下太平也。” 太平盛世中施行宽松的政策,行仁道,施教化,可使四方来朝;然而如今世道混乱,宋朝需要的却不是一个仁君,而是可以坚毅果敢,可以压制朝臣,震慑外敌的枭雄。 她便朝着这个方向教导着赵熙。 她没有教过学生,不知道自己的教育有没有效果,然而她知道,在目前这个状况来看,赵熙无疑是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了。 她轻轻勾了勾嘴角,抬脚向着二楼走去。 房间内,一个高大的青年正站在窗前看着街道。 他一身玄色深衣,双手负在身后,看起来十分温和,然而却莫名有些一股让人不敢逼视的气场,这人正是赵熙。 他听到门口有人进来的声音并没有回头,只轻轻叹了一句:“真是好一派太平盛世呵。” 近年来蒙古陷入内乱,早已经没有闲暇进犯中原,然而平心而论,前几任皇帝的不作为让这个国家元气大伤,不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根本恢复不过来,更何况蒙古金国依旧在一旁虎视眈眈,又哪里来的“太平盛世”? 小土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只可惜这太平少不得一个粉饰。” 赵熙眼中划过一丝嘲讽以及不可错人的野望,太平盛世么?总有一天,他要给这天下一个真正的盛世。 他轻轻垂了垂眼睛,转身,脸上的神情很是恭谨,朝小土点头问候道:“先生。” 第一百零八章 情与义(十八) 小土亦含笑点了点头,道:“许久不见。” 赵熙轻笑了一声,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似是随意的问道:“不知先生此去可有何收获?” “坐下说吧。” 她抬脚向着桌子旁走去,却不回答赵熙的问题,自顾自将桌上的茶杯拿出来两个放在面前,将茶壶略温了一下,便从茶饼上敲诈一块扔进壶中,放在炉子上煮了起来。 须臾,待壶嘴微微冒出热气的时候,她将茶水注入杯中,再次加了一壶水放在炉子上。 动作流畅的将杯子清洗一番,等壶中水沸开的时候,她才稳稳的抬手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赵熙面前,微微笑道:“请。” 赵熙定定了看了她一会儿,才端起小巧的茶杯轻轻啜饮起来。 要泡好一壶茶其实是十分浪费时间的,泡出来的茶也极少——像小土现在用的杯子便只有三指高,堪堪合适放在手中中,喝过一杯完全不能解渴,实在是忒没意思。 小土勾着嘴角连连喝了好几杯——不得不说,这等风雅的事情实在是比较适合有钱有权又有闲的人。 见赵熙姿态优雅的将一小杯茶水抿完,小土微微挑了挑眉,问道:“如何?” 赵熙恍若没有看到小土简单粗暴的接连灌了好几杯茶一般,神色自如的赞道:“汤色砂绿明亮,香气馥郁悠长,好茶。” 小土嘴角一抽,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来你已经确实拥有了作为一个皇帝所必须的品格。” 赵熙神色一凝,小土继续道:“单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一项你已运用的十分娴熟。” 赵熙脸上露出一个略微柔和的笑意,调侃道:“先生曾经说过,要想成功,首先就要学会脸厚心黑。学生不过是按照先生的教导行事而已。” 小土见他渐渐的放松了下来,画风一转道:“你可有听说近日江湖中发生的事?” “哦?先生说的可是半月前在襄阳召开的武林大会?” 小土“啧”的叹了一声,道:“没想到你倒是对这些事情还有关注。” 赵熙笑而不语。 他的这位郭先生虽然一直以男装示人,然而却并没有特意掩饰自己的性别以及来历,有心人若是想查,自然就将她的来历查的一清二楚。 师傅既然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大侠郭靖的独生女儿,自己这个做徒弟的怎么也不能对江湖没有了解不是。 小土也不过随口问一句,并没有等着他回答,因此只继续刚刚提到的武林大会道:“你既然知道武林大会,那想必也知道蒙古有位金轮国师前来挑战?” 赵熙眸色深了一瞬间,神情有些不悦却很快收敛了没有让小土察觉出来。 他想起特意着人打听到的,关于那位风头正好的杨少侠和师傅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事情。 ——不过是个拈花惹草的花心之人,也敢提起和郭芙青梅住马的情分? 原来,因为小土不按常理出牌的不走剧情,神雕的整个故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当年杨过被全真教人虽然欺负的狠,然而有小土给他的练体法门,他并没有觉得十分难以忍受。 然而终归觉得在全真教自己是学不到什么高深的武功了,他索性便想着离开终南山,那时候小土作为“小东邪”的名声已经渐渐的传扬开来了,因此杨过一度想去寻找她。 然而这世间事总不过一个阴错阳差,古墓派如同剧情中一样被人找了事,杨过因此想起小土交代的要自己照顾一二的龙姐姐,好奇之下便去围观了一番。 霍都见小龙女姿容绝色,色迷心窍之下竟设计让她中了迷药,欲行不轨之事,恰巧被前来看热闹的杨过撞见了。 杨过一见小龙女便惊为天人,当即挺身而出致力于英雄救美。他虽然没有学习过什么内功心法,然而练体了好几年他的肉体强度在这武林中也算是难有敌手了。 加之霍都原本就心虚,十分的武力只能发挥出七成。相反的杨过一心想救美人于水火之中,原本十成的武力能表现出十二分来,两厢抵消之下,两人竟堪堪打了个平手。 因霍都担心小龙女不知何时会醒来,到时他以一敌二,必死无疑,便不敢恋战,匆匆就离开了终南山。 杨过见小龙女一个姑娘家人事不省,他也不能就这么将人扔在荒郊野外,因此便背了她在山洞中凑合过了一晚上。 小龙女恢复神志之后,得知是杨过救了自己,忆起很久之前芙儿妹妹口中别扭的小哥哥,心中便十分感激。 得知杨过离开了全真教,又想起自己曾答应过芙儿在她的小哥哥离了全真教时会收留照看一二,索性便留杨过在古墓中住了几晚。 也就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杨过迷路到了古墓最核心的地方,发现了王重阳刻下的九阴真经,这货见猎心喜,又在小土的教导下毫无一点节操,发现了这绝世武功也不告诉他人,只独自偷偷将其学了。 他偷学了武功,也顺便将王重阳和古墓派的牵扯连蒙带猜的了解了一二,虽知道这九阴真经原本就是属于全真教的东西,他一个前全真教弟子学了也无可厚非,然而终归是在别人家里发现的,对着小龙女心中不自觉就虚了一些,原本生出的一些莫名情愫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在古墓中留了几天,将九阴真经背熟了之后,就借口找郭芙离开了终南山,原本应该成为神仙眷侣的两人竟阴差阳错只一个点头之交。 杨过下山之后一路循着小土的名声向着北去,只是他不比小土武功高强手段莫测且自带了许多银票盘缠足够,他一个身无分文武艺三流的少年在江湖中闯荡便十分艰难。 一路上一边耽搁着,一边闯荡着,同时也认识了一些江湖人士,其中更是和原神雕侠侣中对他很有好感的几个姑娘成为了好友。 他也一直没有放松他的武功修炼,从内功和练体两方面同时修炼,几年下来,竟有了不小成就,在江湖中也得了一个“玉面公子”的名号,和神出鬼没的“小东邪”被称为新生代的武林的领军人物。 第一百零九章 情与义(十九) 武林大会的时候,杨过也去了襄阳,在那里见到郭靖和黄蓉自是一番叙旧,他这才知道当年郭芙跟着自己来到终南山之后便再没回过桃花岛中去。 郭靖和黄蓉也听说了“小东邪”的名号,猜测这可能就是自家女儿,然而这小东邪神出鬼没,黄蓉甚至动用了丐帮的情报系统的没有一次能抓她一个现行。 再一打听,江湖中人竟只知道这小东邪是个约莫十几岁的小姑娘,武功高强,会桃花岛独门功夫“兰花拂穴手”,时常喜穿一身里艳丽的红衣,行事虽肆无忌惮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相反的有许多人都曾经得到过她的帮助。 然而一问到她的具体长相,众人无不大摇其头,却是没有一个人能说的上来。 这一份神秘让众人对她越发的好奇,也将她的手段传的更加的神鬼莫测。 这让郭靖黄蓉心中既是胆子又是自豪。 郭靖见杨过也闯出了名头,心下便十分满意,随口就提出了郭杨两家娃娃亲的事儿。 杨过现在没有和小龙女真心想必,并且原本就对这个算得上青梅竹马并且在小时候唯一对自己好过的小姑娘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当下也并没有反对。 然而原著里黄蓉愿意将杨过和郭芙凑成一对那是因为郭芙没有自保能力,可是这会儿的郭芙在黄蓉心里是顶好顶好了,哪里是杨过这个没爹没妈的穷小子能配得上的。 当下心里存着不悦看杨过也就越发的挑剔,这一挑剔吧,就发现杨过这小子不但没本事,还花心的不行! 身边竟一直都围着几个或温柔或娇蛮的姑娘,黄蓉一看,这更不能让这事儿成了。 然而当时郭靖一时头脑发热当着大家的面儿说了出啦,黄蓉又怎么可能直接拆台子,是以只能捏着鼻子说两家孩子许久没见过面了,还是等孩子回来了相互熟悉熟悉再说吧,将事情搁置了下来。 小土原本混迹在人群中看热闹,以防发生什么大事好救场,却没想到郭靖随口就开始张罗自己的婚事,顿时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她虽然奇怪为什么杨过似乎没有和小龙女在一起也没有反对,然而她可是已经有哥哥的人了,自然是不会和这人有什么牵扯的。 因此当下就跳了出来,大大咧咧道:“不用了麻烦爹爹操心,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一出,围观群众登时就冷冷吸了一口气。 呵,这是哪家的姑娘竟说出如此……豪放不羁的话出来?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 再一看跳出来的人儿,顿时又吸了一口冷气。 哟,好俊的小姑娘! 只见这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红衣似火,俏生生的立在台子上。皮肤白皙如牛乳,乌发垂落似瀑布,一双桃花眼清凌凌水汪汪,里面沁满这漫不经心的神色,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个误入凡世的小妖精。 众人听着她的话心中略有猜测,再一看黄蓉激动的眼含热泪的模样,顿时有好奇者道:“这莫不竟是郭大侠家中从未出现在人前的郭大小姐不成?” “嘿,看她和黄帮主五官有几分相似,想必是没错儿了。” “这姑娘真是……好胆!” “嗤,不过一女子而已,竟在外抛头露面,当众说出如此寡廉鲜耻的话,可见也不是个好的。” “哈哈哈,你个大老粗竟还掉起书呆子了。” …… 众人不敢当着郭靖的面太过放肆,只压低了声儿悄悄讨论着,然而小土什么人,焉能听不到这些人的窃窃私语,不过她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反正总归这些人若是知道了自己就是那个武功莫测性情不定的小东邪肯定就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小土似笑非笑的轻轻扫了一眼热闹的人群,人群中一寂,那些围观群众只只觉得浑身蓦然一冷,下一瞬便因刻意想甩开这种感觉而更加喧闹起来。 郭靖皱了皱眉头,神情有些激动道:“芙儿?” 小土轻轻应了一声,黄蓉得到确定,三两下跑到台子上拉住小土的手搂在怀中不愿松手了。 小土身子一僵,侧着头思考了一瞬间,反手轻轻在黄蓉背上拍了一拍,黄蓉心中一恸,想起几年前那些娇俏可爱的女孩儿,顿时带着哭腔拍打着她:“你个丫头,怎么就一声不吭的不见了踪影?” 小土迟疑了一下,道:“我不是留了书信了么?” 黄蓉又哭又笑:“你那时才十岁,就算留了书信我们又怎么放心的下!”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了。” 黄蓉没想到当年傲气的不肯说一句软话的女儿竟然这么干脆的道个歉,一时间也有些愣怔。 这时,一直围观的蒙古人就不乐意了。 这几年在小土和千风的共同努力下,蒙古已经逐渐的控制在了千风手中,然而总有一些刺儿头不好处理,于是千风大手一挥,让这些人过来襄阳挑战了——死在襄阳便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这些人和原著中一样,以金轮法王为首,带着他几个徒弟。 此刻站在台上的是金轮法王的那个智障大徒弟。 他力气极大,性子却憨厚,直愣愣的看着小土和黄蓉叙旧也不说什么,然而在中原受挫了好几次的霍都小王子忍不住了,怪声怪气道:“哟,这美貌的小娘子竟然是郭大小姐?郭大小姐不知道现在正在比武吗,就这么站在台上莫不是想领教一番我师兄的力气?” 黄蓉这才注意到自己一时激动竟站在了比武台上,她不知道小土的底细,心中便是一沉。 不过小土可没有什么顾虑,当下捏了捏黄蓉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抬头微微笑了笑仿如一树梅花盛放,灿烂的耀眼:“呵,这是哪里的狗在如此乱吠,倒是让本小姐善心大发想教教它如何学做人了。” 围观群众一阵哗然,皆是些没多少讲究的江湖人,一个个听了便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 霍都脸色一黑,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收了,咬牙阴晴不定的看着她,不过须臾,他就恢复了神色,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道:“郭大小姐真是伶牙俐齿,小王甘拜下风。” 第一百一十章 情与义(二十) 霍都自认为好男不跟女斗,跟一个女子口才有什么可比的,就算赢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因此也不乘口舌之利,故作大方的认输,倒也有一丝风度翩翩的意味,显得小土十分小气一般。 抛却一些伪君子之流的存在,江湖人大都豪爽,若是一个人表现出了小气这一特质,落在他们眼中便看的不大顺眼了。 因此霍都这招以退为进十分有效果,现在已经有人看着小土的眼神显露出不耐了。 然而小土一向喜欢常理出牌,她抿嘴一笑,神情说不出的傲然:“倒算是有点儿自知之明,我中原武林的文化和武功岂是你可以比拟的?” 这话直接挑起了中原武林的排外心里。 这些人中虽有些沽名钓誉之辈,然而不管性格如何心中那份爱国之心总是存在的,否则也不可能为了争口气在这里想法设法压蒙古一头。 这些大老粗们口才大部分不怎么样,之前一直被霍都气的几欲跳脚,然而霍都总归是小辈他们自持身份不好直接上手,现在听到小土促狭的话心中顿时就舒坦了一大截,对小土的印象也刷刷刷的往上涨。 霍都被她挤兑的心中一怒,刚想开口设法让她应了这场比武好教师兄亲自教训她一顿,却见对方勾唇一笑,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不过你既然如此虚心,本小姐也不吝于指点你一二,这场比武倒是甚和我心意。” 黄蓉含笑看着自家女儿怼人,心中骄傲又自豪,然而一听到她要亲自上就急了,正待反对却见女儿轻飘飘一挥衣袖,自己竟毫无反抗之力被轻柔的力道推出了台子。 她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几乎惊叫了出来。 然而下一瞬她心中便掠上极度惊喜的感觉,她万万没想到,几年不见而已,自家女儿的武功已经到了如此高深莫测的地步,怕是自己亲爹东邪黄药师都不是她的对手。 郭靖眉头一皱,正想斥小土胡闹,却被黄蓉拉着胳膊摇了摇头,这一打岔,台子上小土已经和那个傻大个互相见了礼,姿势都摆了起来。 郭靖无奈,只能闭了嘴,只是心中却无比担忧。 在他眼中,郭芙武功再怎么高强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哪里比得上对方内力深厚?更加之女子力气原本就小,比不得男子有耐力,因此只专心注意着场中情况,争取在女儿没命前将她救回来。 不过小土原本用的就不是内力,而是一直储存在灵魂中的妖力,她使用的如臂指使不说并且还取之不尽——一个妖族要化形“天人合一”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她可以十分轻易的借用空气中的灵力化为己用,不过不能超过这个世界的限制就是了。 郭靖这一看就被惊住了。 只见达尔巴一双手中拎着一对大铁锤,抡的虎虎生风朝着身形娇小的小姑娘奔来,体型足足顶四个小姑娘的样子,那强烈的视觉对比让人看的忍不住心中一紧——美女与野兽也不过如此了。 小土十分镇定的微侧头站在原地,脸上还带着些好奇的微笑,一时间仿佛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芙儿!快让开!” “快闪开啊!傻站着干什么!” “小心!闪开!” …… 围观群众急得直跳脚,有人已经涨红着脸转过头不忍直视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被砸成肉泥的场景了。 然而下一秒,接二连三的惊呼声响起,定睛一看,顿时就不敢置信的同样惊呼起来。 只因这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堪堪只伸出一根白皙修长葱段般的手指就抵住了呼啸而来的大铁锤! 达尔巴一张胖脸涨的通红,眼睛几欲瞪出眼眶,睚眦欲裂的使出浑身力气往下压——然而铁锤与对方的距离文丝不变。 他喉咙中发出野兽一般威胁的吼叫,抬手抡起铁锤换了一个方向砸了过去。 小土嘴角一勾,身形灵巧至极,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就站在了铁锤上。 达尔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只觉得铁锤上不是站了一个小姑娘,而是压了一座大山一般,咬牙硬生生撑着不让铁锤落下来,胳膊上的肌肉凸出狰狞的弧度,脸上青筋暴起。 周围一片静默,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的看着两人的对峙。 “你这个大个子,力气还挺大的嘛,不过,还是差了一些。”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忽然想起来,语气听起来十分的轻松。 话音刚落,达尔巴大吼一声,手中的铁锤在重压下“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地上应声被砸出一个方圆足有八尺的大坑,整个比武台龟裂开,似乎下一秒便要化作废墟轰隆隆塌下来一般。 小土不欲多缠,只显示了一番自己的武力便直接抬手轻轻往达尔巴心口一拍,解决。 那些原本叫嚣的大侠们一个个不约而同的噤了声,看着小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忌惮。 只静默了一瞬间,震耳的欢呼声便响了起来。 自金轮法王来了之后众人一直就被他们压了一头,这会儿见小土轻而易举解决了对方,心中别提多畅快了。 小土抬脚将不知是死是活的达尔巴题下了台子,朝着霍都抿唇一笑,直让他下意识惊惧的往后退了一步。 郭靖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女儿的武功竟已到了如此深不可测的地步,还为中原挣了一个大面子,心中十分高兴,喜气洋洋的宣布了小土的胜利。 一直老神在在的金轮法王此刻睁开了眼睛,上下将小土打量了一番然后轻蔑道:“雕虫小技。” 小土眉梢微挑,眼神中露出跃跃欲试的神采:“哦,是吗?” 那轻描淡写中带着强大自信的语气听得金轮法王脸色一沉,只觉得这人实在是他们蒙古踏遍天下的一大阻碍,瞟了霍都一眼,发现他神色惊惧,完全没有丝毫高手风范,心中一堵,也不顾自己是不是以大欺小,直接跃到了台子上。 小土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精神暗示什么的,实在是太好用了╮( ̄▽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情与义(二十一) 金轮法王在小土的暗示下十分沉不住气,当下就跳上了比武台。 只是当他脚尖即将落在台子上的时候,抬眼却看见小姑娘脸上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他心中一沉,同时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脚尖触到台子的一瞬间便觉出不对,然而此刻他前力已老,新力未生,只听得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脚下的台子应声而塌,一阵呛人的尘土扬起,将金轮法王埋了进去。 小土早有准备,在台子塌下来的前一秒便轻飘飘的跳到了一旁插着的旗杆上,眼中带着狡傑的笑意盯着尘土飞扬中那个模糊的人影。 金轮法王狼狈的咳嗽着从灰尘中站了出来,小土嘴角一勾:“哟,你出界了。” 他愕然的一低头,恍然发现自己下意识避开倒塌的台子所站的地方恰巧在台子之外。 这…… 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金轮法王脸色阴沉不断变换着,小土一只脚点在旗杆上勾着嘴角看他,姿态十分轻描淡写,周围一阵议论纷纷。 好半晌,金轮法王“哈哈”的大笑起来:“果然是英雄年少,老夫佩服!”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两个徒弟离开了现场。 剩下的武林人士诧异的面面相觑起来,场面一片寂静,唯有小土站在高处,红衣在风中被风扯着发出轻微的声音。 忽然,一个轻柔的女声惊呼道:“小东邪!” 众人哗然,忙回头寻找着小东邪的身影,无果后却见出声的那个女侠惊讶的伸手指着高处的小土,一脸激动,大家一瞬间凌乱在风中。 后来小土因为赶走金轮法王,加之之前“小东邪”的名号,被众人毫无异议的推上武林盟主的位子。 小土做这个原本就是为了名扬天下,只微微客气了一下便接了,和父母交流了一番在襄阳做了一些布置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汴梁。 赵熙听着小土的问话,在脑子中将自己所了解到的事情过了一遍,微微点头道:“先生可有什么提点?” 小土嘴角一弯,眉目疏朗,虽然是女扮男装笑起来却毫不扭捏,道:“提点说不上,只不过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想必赵公子很乐意听罢——” 赵熙挑了挑眉毛,只听得小土淡然的声音道:“蒙古前一段时日内乱,此时各方势力已尽数被从未显露山水的小王子尽数归拢。” 赵熙脸色一沉,神情有些不悦。 这算得什么好消息?蒙古一旦结束内乱马蹄踏向中原是必定的选择。 他还来不及质问,小土瞳仁中便显露出真正的愉悦情感:“现在,这个小王子有意要和赵公子做一些交流。” 赵熙眼睛睁大了几分,这句话中隐含的信息量让他实在很是怀疑,然而很快的,他便只剩下了惊讶。 只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容貌俊朗、形容矜贵的青年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他下意识一惊,浑身忍不住戒备起来。 小土朝着来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那青年冰冷的神情消融开来,也回了她一个笑,两人看起来毫不生疏。 …… 赵熙和千风两人互相认识了一番,小土并没有兴趣围观他们两人翻来覆去的那几句外交词汇,朝千风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了房间。 她摇着扇子在街上漫步着,欣赏着熙熙攘攘的人们无意识流露出的各种神情,只觉得十分有趣。 “芙儿。” 她微侧头,抬眼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竟是杨过。 小土十分淡定和他打了一个招呼,神情说不上来热情。 杨过甫一见人心中漫上的惊喜便如同被寒冬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见小土脚步并不停下,于是快走几步和小土并肩。 “芙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 “哦?等谁?” 小土瞥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杨过心中一慌:“我,郭伯父听说你在汴梁,便让我找你回去。” 小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怎么离开全真教了?” 杨过一呆,道:“我,你走了以后我留在全真教练习你给的练体之术,后来遇到了瓶颈然而赵志敬对我怀恨在心一直不让我学习内功心法,我便索性直接离了全真教,也省的受气。” 小土神色有些微妙起来:“那后山……” 杨过见她提起后山便笑了起来:“我记得你说过后山有位龙姐姐十分照顾你,让我有空去看看,我离开前便去了后山一趟,去时恰好霍都对龙姑娘施了卑鄙手段,我想着你的嘱咐便将她救了。” 小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神情越发的微妙。 称呼居然是龙姑娘啊…… 她忍不住问道:“你觉得龙姐姐怎么样?” 杨过摇头笑了一下:“龙姑娘心地十分善良,只是性子太冷漠了一些。” 小土一瞬间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逐渐有些尴尬起来——当然,这感觉是杨过单方面的,小土只能感受到他有些不自在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自在╮( ̄▽ ̄)╭。 当杨过终于鼓足勇气想开口的时候,却见郭芙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眼睛中流露出发自真心的喜悦之情看向不远处。 杨过跟着抬头看去,禁不住怔在了原地。 他从未见过这般仿佛将优雅与娇矜刻进骨子里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黑衣,头发也极黑,皮肤却极白,苍白到没有血色的那种。他的五官极其深邃,眼窝略深,显得他眼睛中的神色越发的深不可测。 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欠奉,眼神更是没有一丝情感——那感觉就好像这路上这么多人在他眼中恍如无物或是死物一般。 然而这般冰冷的男人在看到郭芙的一瞬间脸色瞬间柔和下来,神情极其专注的看着自己旁边这个娇俏精致的小姑娘。 杨过心中一沉,那男子微微启唇,轻唤道:“墨墨,过来。” 他下意识看向郭芙,就见郭芙热情洋溢的快步走了过去:“哥哥,你们谈好了吗?” 哥哥?郭芙何时有了哥哥? 第二百一十二章 情与义(完) 杨过压抑一条内心涌上来的不适,脸上下意识挂上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抬脚走到两人跟前,神情自然的笑问道:“芙儿,我倒是不知道除了我你何时又另有了一个哥哥?” 小土斜睨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虽然她对杨过感官不错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认他当哥哥——毕竟她的哥哥可永远只有那么一个人才有资格当。 千风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讥诮,毫不掩饰将自己的恶意散发到杨过身上,口中却声音柔和的回答着小土之前所问的问题。 “自然,我和赵公子已经谈妥,只要有我二人在,这世间便再无战争。” 杨过猛地眼睛睁大,呼吸不自觉也急促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千风看都不看他,小土只微微勾了勾唇,道:“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杨过呼吸一滞,终于发现了这个男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中原人,然而因为他身上气势或许迫人,加之口音听起来毫无破绽,他竟一时没有注意到。 结合他话中刚提到的“赵公子”,杨过心里又是乱又是惊喜,试探问道:“那位赵公子……” 小土漫不经心:“可不就是那个赵九么。” 赵九…… 杨过这下终于不能淡定了,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心中有无数话想问一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虽然对虚伪的中原武林没有好感,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坐视它被蒙古所侵略。 然而在襄阳待了一段时间的他看的很清楚。 宋朝式微,朝廷软弱,他只是一个江湖人,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力挽狂澜。 目前蒙古内部虽然也不平静,然而最起码他们一致对外——他并不知道蒙古有一个最大的卧底。 但是看看宋朝,外乱还没平,皇帝病危,朝内几个皇子就开始争权夺利,丝毫不顾及外面虎视眈眈的蒙古金国。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杨过有时候深恨朝中那些屁事不顶的文人们都不如江湖粗人看的清楚。 甫一听到这男人说“世间再无战争”这句话时,他心中只想冷笑,然而郭芙却并没有反对。 他好歹也是和郭芙一起生活过好几年的,对她的性子不说知之甚祥也是略有了解的,既然她没有否定,也就是说,这个男人看似说大话确实并无夸张的?! 小土也看出他激动的心情,顿时笑了起来:“你只管去襄阳告诉爹娘便是,不出三月,这边应该就能定下来。” 杨过猛然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深深地看了小土几眼然后坚定的转身离开。 杨过一走,千风身上的气息便有些冷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土:“另有了一个哥哥?嗯?” 小土摸摸鼻子,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心虚。她转了转眼睛笑道:“我的哥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我承认过的只有你一个。” 千风略微愣怔了一下,心中泛起的那一点酸意忽的就在她柔软的声音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抬手揉了揉小土的头发,温声道:“此间事了,卿可愿陪我纵情山水?” 小土捉住他的手腕将他放在自己头顶的手取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和他十指紧扣,抬头笑盈盈的看着他道:“正有此意。” 两个人忍不住相视而笑。 三月后,先帝薨,皇九子继位称为新帝,以雷霆手段将朝堂肃然一清,以千金之躯亲自前往襄阳,坐镇战场。 蒙古内乱结束,小王子铁木尔称汗,不动声色将反对自己的人尽数弄死,亦亲自坐镇阵前。 两军对峙了一个月之后,新帝与铁木尔汗忽然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心中互有所感,竟欲握手言和。 这消息一传出,天下哗然,然而一则两人手段凌厉,二则两人才华了得,携手作了一篇长赋,辞藻尽力华丽,遣词造句极尽煽情,出乎意料造成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效果。 此文围绕着 “人活着是为什么?” “人为什么要活着?” “人活着为了什么?” 三个问题从各个方面进行辩论,最后得出一个振聋发聩令人深省的结论:人活着实在不容易,我们还是拒绝战争手拉手奔小康吧(大雾……) …… 小土咯咯的捧着两人共同加工写成的赋笑的停不下来。 “你们就这么忽悠下面的人也不怕被人拆穿了。” 赵熙捧着茶杯冷笑一声:“那些老不死的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实际上巴不得朕提出休战好保住他们那一条老命!” 他短短三个月不见便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身上的气息也越发的威严凌厉。 千风微微摇头,笑的如沐春风不说话。 小土“噗”的笑了出来:“哥哥这边比起你轻松多了,我把敢对哥哥说反对的人都弄死了——” 她说着,兴致勃勃的凑近了他提议道:“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也弄死?” 赵熙嘴角一抽,抬头怜悯的看了千风一眼,然后摇头婉拒了小土的意见。 蒙古和宋朝的情况可不一样,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一个的部落被铁木真集合起来,要将这些部落磨合原本就是一件十分耗费时间的事情,索性直接杀一波人倒是更容易建立新的制度。 然而宋朝若是死上一波,那他的朝堂就只能是个摆设了。 赵熙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两人将具体的条约拟订了一下,后来流传千古的“外交条约”就这么草率的被两人签了出来。 条约一签,两军各回各家。 小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汴京的方向,笑道:“啧,这赵公子……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千风慵懒的将她揽在怀里躺在椅子上,手指将她的头发挑起一缕在指间绕着,闻言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无妨,他心思再是深沉若是没了那条命什么都是白搭。” 小土惊叹的睨了他一眼,对他的狠辣不要脸表示十分赞赏,然后就拉着他去见了家长。 千风毫无准备被放到了郭靖黄蓉面前,然而他终归不是普通人,两手空空依旧表现的十分有底气。 郭靖虽然对他蒙古人的身份十分不满,然而一方面和女儿多年未见十分生疏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打不过她!另一方面宋朝有意交好蒙古他若是反对一个不小心便能被人治罪了——对于郭靖这种为国为民的人来说后面一条才是主要的原因。 不过不管他基于什么原因,总归他已经同意了,千风立即跑回蒙古带了一大堆聘礼轰轰烈烈的将江湖有名的奇女子郭芙娶回了蒙古。 听说蒙古铁木尔大汗仅在位三年便将汗位禅让,携妻子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在江湖中留下了一段神仙眷侣的传说。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两世恩(一) 小土睁开眼睛快速将脑中信息浏览了一番。 哦,她久违的再次成了妖怪。 哦,她要结婚了。 哦,她要嫁的人就是弄死她的人。 哦,她原来是来报恩的…… 唔……这个剧情,真是有点一言难尽啊。 狐妖墨玉是一只修炼千年的妖怪。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墨玉虽然自诩天下间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她的妖怪然而天性单纯的她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种存在叫做道士,和道士同等级的又一种存在叫做和尚。 某一天,墨玉正在一条小溪边回忆当年她亲手养大的一只桃花妖。 这桃花妖是她山洞旁的一株桃花所化。 那会儿她已经在山中修炼了几百年了,这几百年间这株桃花借着她修炼时引来的灵气,竟在墨玉化形之后的第九十九年化为人形。 那桃花妖化形的是一个男子,幻化出来的容貌也极盛,娇艳的便如同他本体的桃花一样。 有了伴的墨玉十分开心,她给这桃花妖起了名字,教他生活、修炼,渐渐的,两妖之间就生出了一些情愫,只差结为夫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居住的山中忽然来了一个妖怪,这妖怪对桃花妖一见钟情,直接将他抢了去,还顺手将墨玉打成了重伤,那桃花妖一见墨玉受伤极重,当下一怒而自爆了妖丹,直接和那妖怪同归于尽了。 等墨玉醒过来后,在山中寻找了许久才发现桃花妖那奄奄一息的魂魄,无奈之下,只得设法帮他入了轮回,投胎成了人类。 此后又过了十几年,墨玉将身上的伤养好,便出了山来到人间寻找桃花妖投胎而成的人类。 正当墨玉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溪水怀念她的桃花妖的时候,一个青衣道士忽然从身后蹦了出来:“呔,何方妖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再次招摇撞市!” 墨玉没有防备,被那道士狠狠打了一下,登时吐了一口血,正当她要还手的时候,一股熟悉的味道从不远处传来,她猛地一回神,就看见一个俊秀的书生站在溪水的对面。 她一怔,那书生怒喝一声:“哪里的道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 那道士解释这女子是个害人的妖怪,书生却并不相信了,直接越过溪水挡在了墨玉前面,道士没有办法,只能空手离开。 墨玉感激书生的救命之恩,几番感谢,渐渐的确定了这书生就是桃花妖的转世,当下十分激动,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个理由嫁与这个书生为妻。 那书生叫做何生,字与恩,是个有几分才学的举人,家中只有一个老母。 何母自觉墨玉是倒贴上来的,因此对她并不敬重, 随意支使。 墨玉一个妖怪,哪里知道如何侍奉婆母,更是惹得何母越发看不惯她。 然而每每当她生气的时候,何生便十分温柔小意,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结婚没有多久,何生便进京赶考。 墨玉并不是规律的人类女子,因此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某次在听到何生感慨之时,心思一动,跑去皇宫之中将试题偷了出来悄悄放在了何生的书桌上。 何生得了试题,十分惊讶,将题目好好研习了一番,果然就中了状元。 何生是桃花妖转世,即便是比不得桃花妖美艳的容貌也十分俊秀,当下就得了皇帝的青眼,他将最宠爱的小公主指给了他。 何生并不推辞,直接由新科状元摇身一变成了当朝驸马。 何母本来就对墨玉看不上眼,得知而已尚了公主十分高兴,直接将墨玉赶出了家门,言语间并不承认何生曾娶过墨玉这么一个妻子。 墨玉自然不会这么任由一个人类打发了,直接跑到公主府质问何生。 几次三番,何生便直接告诉公主有一个狐狸精缠上了自己。公主大惊,求了皇帝找来道士捉妖。 那道士恰巧就是很久之前墨玉和何生初次见面时打伤墨玉的那个道士。 那但是一番唱做,将墨玉打成了重伤,墨玉拼尽全力逃了出去,却始终不甘心何生的态度,因此过了些时日便悄悄去找了何生想问个说法。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此去公主府恰巧听见了何生和道士在密谈,话中显露出的信息听在她耳中堪称石破天惊! 原来,一开始便是那道士和何生故意使计。 先是让道士打伤墨玉,何生再跳出来救她一命,所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有了墨玉,何生家里的条件便好了许多,何生也就能更加专心的科考。 客栈中何生的仿佛自言自语的关于试题的话也不是无意,他在道士的提示下知道墨玉一直跟着自己,便故意说出“若是知道试题便如何如何”这样的话,墨玉并不懂人间科考的规矩,她只知道,何生想要,她便帮他取来就是了。 然而何生已然金榜题名,自然就用不到墨玉了,剩下的交于道士处理便是。 墨玉听着两人说出的话,原本身上的伤就未恢复,这下一个心神动荡,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被道士抓了个现行。 那道士将墨玉抓了关了起来,却是对墨玉巴拉巴拉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原来那道士并不是道士,而是墨玉山洞前一块石头修成的石头精。 那石头精比桃花妖化形更早,对墨玉心有好感,然而墨玉并不喜欢他过于平淡的容貌,因此拒绝了他。 若是墨玉一直没有喜欢的对象还好,然而后来墨玉却喜欢上了容貌美艳的桃花妖,那石头精心中又是自卑又是怨恨,直接离开了这座山。 他在外面游荡了许久之后,无意间听说了一个好色的大妖怪的名声,故意让这大妖怪听说了桃花妖的美貌,将两人拆散。 然而墨玉护着桃花妖的魂魄的转世,他心中更加不甘,又化成一个道士引得转世后的桃花妖何生心中对墨玉生出恐惧不满之意。 又在墨玉心神大伤之际将她完全制服,最后将她挖了妖丹,扔在了荒野之中。 墨玉失了妖丹,几百年的道行化为乌有,原本有机会修炼成仙的狐妖就这么被山中豺狼虎豹分食而亡。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两世恩(二) 小土敛了敛身上鲜红如血的嫁衣衣袖,勾着唇角轻轻的笑了笑,眼中的神色却十分冷冽,她殷红如梅花的唇瓣轻启,一个一个吐出的字如同冰块一般。 “好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眼睛微微垂着,长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一般覆在眼睛上,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狐妖墨玉用妖力幻化出的一个宅邸,里面一应事物俱全,摆设也甚为精致,此时此刻,她正穿着一件火红的嫁衣等着何生来这里迎娶她。 小土定了定神,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抬眼打量着镜子中的人儿。 这个小狐妖化形成的人类倒是和原本的自己有几分相像,小土眼神微微恍惚了一下,继而抬手在梳妆台上的胭脂盒中按了按,殷红的胭脂便沾在了她白皙如玉的手指上,强烈的颜色对比看起来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小土嘴角勾了勾,抬手将站在一旁的傀儡人偶招了过来,抬手将指尖的胭脂按在了人偶的唇上,眼睛微微一弯:“这颜色真是好看极了。” 人偶脸上是一副一成不变的微笑表情,眼神没有丝毫波澜,然而刻意雕刻出的五官却十分逼真又精致。 小土眼睛转了转,小手一挥,她身上火红的嫁衣便穿在了人偶身上。 小土将嫁衣整了整,又转着圈将人偶观察了一遍,指尖在人偶脸上轻轻点了点,她的脸便渐渐的变得和墨玉这张脸有了五分相似。 她手中掐了个诀,打入人偶脑中,人偶眼睛僵硬的转了转,竟渐渐的有了一丝灵性。 小土满意的点了点头,人偶机械的抬了抬胳膊,在房间中走动了两圈,似是在适应这僵硬的身体。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人偶的形容动作就已经完全如同一个人类一般了。 她朝着小土盈盈一拜,身形看起来柔韧灵活,小土笑道:“你便替我嫁与何生,如何?” 那人偶微微一笑,开口道:“自愿为主人分忧。” 她的声音粗糙又沙哑,一开口就吓了小土一跳。小土嘴角一抽,这么一个看起来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声音如此粗犷,还好没有别人听到。 她眉头皱了皱,只好再画了一张符贴在了人偶嗓子上。 人偶再次开口试了一试,声音便细了许多,却细的直刺人耳膜。 小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循着墨玉的记忆又画了一张符,贴。 接连换了好几张符,人偶的声音依旧不是那么合适,小土懊恼的停了手,吩咐道:“算了,你这一段时日先别说话了,等我找出合适的再给你试试。” 人偶点了点头,两个人正说着,外面一片喧闹的声音传来。 小土眼睛一闪,原来是吉时已到,何生来迎亲了。 何生家虽然已经穷成狗,然而他好歹是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个读书人,村子一堆看热闹的来围观有幸嫁给何举人的女子究竟是何等美色。 小土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将红盖头盖在了人偶头上,然后扶着人偶推门走了出去。 她怕那个石头精道士在现场发现不对跑了,故意和人偶站在一起让他分不清气息。 等到了何生的家里,小土虽然一直低着头可是精神力一直在观察着周围人的动静,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影。 小土精神力将他扫视了一番,那石头精十分警惕,竟察觉到了不对,猛地抬头在周围看了一遍。 小土见此,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竟一时间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说起来,这石头精原本应该是和墨玉不相上下的道行,可是不知道这石头精有了什么宝物还是修了什么奇怪的道法,竟让墨玉丝毫不能察觉他妖怪的身份。 现在更是能发现小土十分强大的精神力的扫视。 何生和人偶拜了堂,人偶进了内室,何生在门口院子里摆着的筵席上四处敬酒。 小土悄悄的顺手在何生的酒杯里下了一些让人容易产生幻觉的药,然后便一直不动声色的注意着那个石头精的动静。 这一闹便是大半天,天色昏黄的时候,流水宴才算摆完了,何生醉醺醺的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向着特意整理出的新房走去。 这时候,那个石头精却是离开了何家。 小土微微想了一下,便跟在了那石头精身后。 那石头精直接出了村子,便腾云驾雾的用妖力直接向着远处飞去。 小土犹豫了一瞬间,依旧远远的跟在他后面。 那石头精却是直接向着城里去了,看他进城时那轻车熟路的样子的必定不是第一次来城中了,小土心中越发好奇他的目的。 石头精在城中停留了一晚,第二天起来买了一些小零碎,又出了城去。 小土有些无聊的继续跟着他,心中已经在思量着要不要先弄死他算了,管他是不是有其他目的呢。 正当她准备下手时,却见这石头精竟然大大咧咧进了一个道观。 小土顿时大吃了一惊。 这个世界的道士和和尚都是有真本事有功德在身的人,像道观寺庙这类存在一般的妖物根本不能近身,只有修炼期间从未杀生过的妖怪才可进去。 像石头精这般手中不知沾过多少人命的妖物竟然光明正大进了道观?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小土微微皱了皱眉头,试探着也进了这座道观。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道观之中并没有传说中的道法之力,她一个狐妖进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越发的好奇。 这一进去,她便呆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妖气冲天的地方。 外面看不出一点异常的道观之中到处都是妖怪,邪恶怨恨的气息将整个道观笼罩起来,让小土禁不住都生出一丝心悸。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退了出去。 总觉得就这么进去的话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而她作为一个修炼有成的妖怪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过小土不知道的是,她此时生出的不妙预感并不是针对这个道观,而是出了道观回去的路上。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两世恩(三) 小土漫不经心的思考着那个石头精的诡异之处,考虑着是直接弄死还是等等看他身后有没有站着别人,一心沉浸在给别人下绊子中竟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大殿。 她愣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了大殿正前方挂着的牌匾。 昭明寺…… 这里有一个寺庙吗? 小土眉心微微皱了皱,一声佛号直接在她耳边回响起来。 “哦弥陀佛……” 小土心脏一滞,浑身戒备起来,一根火红的鞭子陡然出现在手中,她不动声色的看着从大殿中忽然走出来的和尚,眉梢微挑着笑道:“夜色已深,不知这位大师堵住小女子的去路有何贵干?” 那和尚看起来极为年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貌如画一般雅致,周身萦绕着极为温暖的佛光以及慈悲的气息。 他听到小土的问话微微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诚恳:“贫僧观施主身有功德,与我佛有缘,不如随我修佛吧!” 小土:“……” exome? 她现在心中深深萦绕着一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坑爹之感。 她这边在这十分忌惮对方全力戒备,对方却摆出一副传销脸让她修佛? 小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中十分无语,该不是她今天的出门的方式不大对吧? 然而那和尚一直虎视眈眈睁着一双十分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她忍不住干笑了一声,摸着鼻子斟酌着词汇:“这位大师……” 那和尚果断打断了她的话:“贫僧法号千风,施主唤我法号便好。” 小土脸上原本尴尬的笑意猛地消失,瞪圆了一双娇媚无比的狐狸眼看着和尚,一时之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和尚身上的气息被一身佛光压的干干净净,面容也和自家哥哥并无半点相像—— 小土下意识将视线对上了和尚的视线。 不对,不对! 和尚的这双眼睛里有善意有慈悲有包容,甚至有着一种天下于他一视同仁的淡然,却独独没有以往哥哥看着自己时的那种专注又满足的感觉。 好半晌,她脸上显露出一丝荒谬的神色,声音不自觉竟也带上了一丝厉色:“你说你叫千风?!谁给你起的?” 和尚微微怔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然而他还是带着十分包容的微笑回答道:“惭愧,千风乃贫僧五岁时自己取得的。” 小土怔在了原地,看着和尚脸上温柔却陌生的神色竟猛然觉得心口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和尚见她神色不虞,如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小土脸色一冷,面无表情道:“大师不必白费功夫了,小女子尘缘未了,永远不会皈依我佛的。” 和尚眼中又显现出一种包容的笑意,那笑容看的小土心中一堵,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看他,眼不见心不烦。 等了好一会儿,和尚也不见说话,小土心中越发不耐烦,张口道:“既然大师没有别的事情,小女子就告辞了。” 那和尚微微垂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个笑意,好看的仿若一池子的莲花蓦然绽开,只听得他道:“却是不巧,贫僧不能让施主离开呢。” 小土眼神一冷,立刻戒备了起来,只是心中那一股郁气堵的她实在不痛快,她冷冷笑了一声。 敢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你更不痛快! “好个和尚,那便让我领教一下你的本事吧!” 她冷笑着,手中长鞭毫不留情的正对着和尚的脸抽了过去。 和尚摇了摇头,眼神既慈悲又怜悯。 小土眼睛一瞪,恨不能将这人直接生撕了! 竟然敢对她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以为他是谁?!又以为她是谁?! 她拒绝承认自己心脏上缠绕的丝丝缕缕的些微疼痛,只将它归咎于被人冒犯的不满之中。 眼前的场景以及那个极宏伟的大殿似乎都是千风和尚设置的幻境,小土鞭子抽在地上,若是放在外面最起码也会出现一个大坑,然而在这里空气只微微荡漾出波纹便又归于平静。 小土一条鞭子使得虎虎生风,然而次次都抽打在空处,这让她越打越郁闷,越打越生气。 先前还顾忌着这人可能是她家哥哥,结果这气头上来了,下手便没了轻重。直接用精神力将这方空间禁锢起来,那和尚动作便越来越沉重,小土冷笑一声,鞭子直接落在了和尚胸膛,将他白色的僧衣划破了一道,又在他露出的白皙胸膛上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红痕。 和尚动作受到压迫,来不及避开,生生受了这一鞭子,鼻子也发出一声轻哼,小土眼神一暗,鞭子再次落在了他身上,又是一道痕迹。 小土直抽了十几下,才觉得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一些,再抬头将和尚打量了一番,就见他原本整整齐齐的僧衣破成布条,身上那光风霁月的慈悲气息也散的干干净净,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视线落在了他脸上。 他脸上如今满是隐忍的神色,眉心微微皱出一个弧度,额头上渗着点点的汗珠,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一双平静包容的眼睛竟出奇的显露出了一丝波光潋滟的妖娆意味。 小土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这人这副样子看起来真是……出乎意料的可口。 她不自然的垂了垂视线,然后不期然的一眼就瞥见了对方两腿之间忽然隆起的一部分,虽然被宽大的僧衣遮掩了许多然而仔细看来还是十分明显。 小土目瞪口呆,继而脸色铁青。 那和尚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脸上先是漫上一层绯红,下一秒却猛地又褪的干干净净,整张脸上透出背叛了信仰的惨白绝望。 小土看见这和尚被自己抽着抽着竟发情了,不得不满怀羞怒的怀疑人生——想一想自家温柔帅气俊美深情的哥哥竟然成为了一个抖m,小土便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好了。 她这正整理心情呢,再一见这和尚神色变化,哪里能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原本消下去的怒气又蓦地生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世恩(四) 她冷冷笑了一声,又故意做出轻佻的样子慢慢的靠近了和尚,用手中鞭子的手柄轻轻挑起了和尚的下巴,整个身体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去。 那和尚脸色惨白惨白的,一双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身上的生机都已断绝,小土心中越发气怒,脸上却不露分毫。 她轻轻嗤笑了一声,一双胳膊缠上和尚的脖子,故意在他耳边呵气道:“大师闭上眼睛做什么?我不好看吗?” 然而因为闭上了眼睛,身上的感官就被无限的放大了许多,他可以十分清晰的感受到这狐妖在耳边呵出的气息,温温热热的洒在耳朵上,让他毫无波澜的心再也不能平静。 他知道这个女子是狐妖——可是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收了她,却鬼使神差说出了让她跟着自己修佛这样的话? 或许是因为这只狐妖身上并没有牵扯到一丝业,又或许是……他一看到这女子心中便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怜惜又满足的感情——就好像,他这一生便是只为了她而存在的! 和尚心中微微恍惚了一下。 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而是正午的时候,他原本在大殿中诵佛,心中却忽然生出了一种明悟,藉着这丝明悟,他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指引着他来到这里,遇见这个人——这个人,便是他的情劫。 度则立地成佛。 败则万劫不复。 和尚忽然微微笑了一下,他睁开了眼睛,眼中神色又恢复了平静慈悲,仿佛并没有感受到自己身上正挂着一个千娇百媚的狐妖一般——他用他那清润无比的嗓音在黑暗中轻声道:“既然施主不肯随贫僧修佛,那贫僧只好跟着施主修行了。” 小土一怔,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然而很快的,她就恢复了冷静,却不肯就这么放过这个和尚,便伸出舌头在和尚耳垂上微微舔了一口,说出的话也无比甜腻:“你乐意跟,便跟着就是。不过……大师还没有回答我,我不好看吗?嗯?” 和尚睫毛颤了颤,神情极为镇定,他十分诚恳道:“施主十分好看。” 小土嘴角一勾:“有多好看。” “比贫僧见过的女子都要好看。” 小土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这话说得好听,然而气息却十分平静,全无半点夸赞女孩子时常有的感情——就仿佛他只是在说一个和他并无一点关联的、大家都能看见的事实一般。 小土心中又是一堵,猛地松了手,面无表情的推开他自顾自整理了一下衣服沿着来路向着山下走去。 她松手的那一瞬间,周围的空间禁锢已经解开,和尚怔了一下,看着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飘渺冷傲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低低诵了一声佛号,正要抬脚跟着女子而去,却见一直立在他身后那金碧辉煌的大殿轰然倒塌,只在原地留下一堆废墟,又很快归于平静。 千风和尚惊骇的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斥着极度的不敢置信,身形一瞬间竟有些踉跄。 恍惚间那已经快要消失的身影忽然淡淡说了一句:“不是说要跟着我修行吗?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千风这才回了神,压下心中生出的惊惶,抬脚默默地跟在了小土身后。 小土在前面有些,脸上的神情看似漠然,眉心却不着痕迹的微微一皱。 刚刚那做大殿化作废墟的情景她也看在眼里,而千风表现出的异样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所以说,这个大殿对他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小土下意识的摩梭着手指,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昭明寺,昭明寺…… 该不会这是他出家的寺庙吧?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被小土好笑的摇着头拍到了角落里——怎么可能有人随身带着自己出家的寺庙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随意的回头瞥了和尚一眼,就见他低眉顺眼的跟在自己身后,只是眼中的神色却依旧是十分令人讨厌的悲悯宽容。 小土眼中漫上一丝笑意,无所谓,只要人在她跟前就好了——她总有办法将他调教的心中只有自己。 小土身后带着一个和尚,也不好回自己原本居住的山中去,在怎么说那山中还有其他的小妖怪,她将一个和尚带进去不是找事儿么。 眼睛转了转,想起那何生总归要进京赶考,索性让小雨调出了地图直接向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她一个妖怪虽然不会觉得疲惫,然而千风总归是个人类,虽然这货目前顶着的这个壳子让人十分不悦,然而她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回想了一下这周围的环境,可谓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这里最近的地方就是山顶的那个妖气冲天的道观了。 小土黑了黑脸,心中忍不住给那个石头精狠狠地记了一笔。 然而晚上休息的问题总归是要解决的,小土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瞬间,就抬头看向身后的和尚,神情倨傲的抬了抬下巴:“喂,和尚,你会捉妖吗?” 千风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以奇异的眼神看了小土一眼,诚恳的点头道:“贫僧自然是会的。” 小土忽视自己也是个妖怪这件事,果断的一挥小手:“甚好,我们上山捉妖。” 然后顺手抢了他们的道观今晚也好休息。 反正那石头精不用看就知道不是一个好人……不,好妖怪! 和尚对之前已经察觉到了山顶诡异的气息,原本打算解决了他的情劫然后上去察看一番,然而没想到…… 他微微垂了垂眼睛,没有想到却是自己被解决了。 小土得了和尚的同意,嘴角满意的一勾,伸手将和尚捞进怀里然后腾云驾雾直接到了山顶。 此时夜色已深,山中各种夜行的妖怪野物奔跑着,偶尔有精怪见着小土怀里揽着一个和尚,表现的也十分敬畏,小土甚至听到有几个小妖怪以一种高山仰止的语气表达着对小土这种能抓到和尚打牙祭的大妖怪的敬仰与崇拜。 小土看了眉目清俊的和尚一眼,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主意,直接停下来落在了刚说话的那个小妖怪面前,只把那几个妖怪吓得战战兢兢。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两世恩(五) 小土借着月光看着那妖怪脸上谄媚尊敬的神色,心中好笑,脸上却做出一本正经的神色道:“你们是哪里的妖怪?” 这句话问得着实是句废话,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这里的妖怪了。然而面对这句废话,却没有妖怪敢敷衍回答。 其中一个妖怪小心的看了小土以及她怀中的和尚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恭敬道:“我等是这山中土长的妖怪,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小土起“唔”了一声,又问了一些这山中的情形才奔向主题:“你们了知道山顶那道观是什么来路?” 一直回话的小妖怪神情一怔,竟显露出一些恐惧的神色来,他惶然的往山顶看了一眼,似乎是怕什么可怕的东西会忽然冒出来将他怎样。 小土被他那宛如受惊的老鼠一样的姿态逗的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小妖怪面色却更加难看了,他踌躇了一下,说出的话仍旧是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 “那道观,观主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妖怪,这山中的许多妖怪都被他抓去了,不知道做了什么,那些妖怪们全变得强大了许多,吸引了许多人类来这里。” 小土眉梢微微挑了挑,饶有兴趣道:“哦?你为何没有被抓去。” 那妖怪抽了抽嘴角,回道:“我等只是最为低下的杂草,侥幸修成妖怪,那位大人看不上我等。” 小土脸上的兴味越发浓郁:“看起来你似乎很遗憾?” 那妖怪瞪大了眼睛,神情看起来有些诚惶诚恐:“不不不,并不遗憾。” “为何不遗憾?” 那妖怪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既恐惧又八卦的神情,看的小土忍不住抽了抽眉毛:“那些被抓去的妖怪后来出现的时候都已经没了神志,只知道抓捕人类……” 他叹了一口气:“这要承多少业力……” 小土眼睛闪了闪,似笑非笑道:“你这个小妖怪倒是看的清楚。” 说着她制止了他的解释,又问了一些细节才放了他们离开。 来到道观门前,小土想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些符咒塞给和尚,吩咐道:“你太垃圾,只管看着就是,若是有不长眼的过来扰你你就碰符咒。” 和尚怔了一下,感受到手中这些符咒透出的纯正信力,心中有些茫然。 小土看他呆呆的样子,就忍不住好笑。 她家哥哥虽然在她面前一向没有脾气又十分温柔小意,然而总归是一种成熟稳重很可靠的形象,却没想到这个世界竟是个痴和尚。 和尚见她笑的肆意,全然没有半点人类女子矜持内敛的样子,就不知道怎么的心中温温软软的,原本想拒绝的话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小土察觉到他的踟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然后走到道观门前,抬脚,一脚就将木门踹的七零八落。 这一脚踹的不仅仅是门,还连带着破了包围在道观周围的结界,结界一破,其中的妖气没了阻挡,很快便冲天而起,那阴森森的气息逼的毫无防备的和尚忍不住退了好几步。 小土头也不回的反手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站在我后面。” 然后以一副狂霸酷炫的姿态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道观。 道观的结界被破,里面的妖怪们直接慌了神,乱七八糟胡乱跑了起来,带的观中的妖气更是四处飘散。 小土在地图上确定了那只石头精的位置,毫不迟疑的找了过去。 只是她还没走到,那石头精便自己走了出来,见到来人竟然是自己刚暗害过的狐妖他心中忍不住一惊,尖声道:“怎么是你!?” 小土将和尚往后按了按,冷笑道:“如何不能是我?” 那石头精注意到她维护的动作,忍不住恶狠狠的将和尚打量了一眼,见和尚眉目生的极为精致心中更是嫉恨。 他就知道这个狐妖就只会看脸!!! 蓦地,他想起了桃花妖转世的何生又是一惊:“你不是已经嫁给何生了么?!” 难道她觉得何生没有这和尚这个皮囊好看于是移情别恋了? 石头精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看着和尚的目光中杀意掩都掩不住。 和尚眉心微微皱了皱,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那妖怪说这女子嫁给了别人心中极其的不舒服。 他垂了垂长长的睫毛,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土眼睛转了转,笑道:“我为何要嫁给何生?” 石头精愣怔了一下,眼中很是不可思议:“那何生不是桃花妖的转世吗?” 难道是他搞错了,这和尚才是?他这么一想,看着和尚的目光更加不对了。 然而还没等他确定,就见小土捏着和尚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是啊。” 石头精一噎,简直不敢相信! 他可是活生生的见过上一世这两只妖怪相亲相爱的情景的,他活了那么久都没见过那么粘糊的妖怪,然而此刻,这妖怪就只淡淡一句“是啊”? 石头精出离愤怒了,他原本觉得这两人虽然该死,然而心中其实很是羡慕嫉恨两人的感情,然而此时此刻,其中的男方被他挑拨的一心觉得爱人是只吃人的妖怪——这也罢了,算是事出有因。 然而这另一只,竟直接抛弃了爱人找了一个更好看的人类做对象?!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相信爱情!!! 石头精的脸色极其的狰狞,小土并没有搞懂这妖怪的脑回路,实在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这么愤怒——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呢。 她心中漫不经心的想着,手下却很快将和尚往后一推,上前和扑上来的石头精缠斗起来。 这石头精和原本的狐妖算是不相上下,每次斗起来也是旗鼓相当——若不是后来石头精整出了这样一条毒计,利用狐妖对何生的信任下手的话,这狐妖的境况也不会那么凄惨。 只是很可惜,现在的狐妖皮子里住的是个比这两只妖怪活的久的多的老妖怪,因此这石头精的手段在她眼里还真是不够看。 不过她许久都没有和别人斗过法——以妖怪的姿态——现在恰好来了兴致,压着自己的妖力表现的和石头精差不多的样子,直打了个酣畅淋漓。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两世恩(六) 那石头精这一段时间又吃了许多人,自持妖力比起从不肯杀生的狐妖强大许多,然而没想到两人斗起来之后确实旗鼓相当,这让他心中感觉十分不妙。 然而此时既然已经斗开了,却万万没有撒手的道理,石头精周身萦绕着几近紫黑色的不详妖气,狰狞的脸色在妖气中若隐若现,整个妖看起来十分可怖。 相反的,小土虽然攻击十分凌厉,然而周身的气息却十分清明,看起来竟完全不像是一个妖怪的样子。 和尚一直看着两只妖怪斗法,心中很是茫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一只妖怪的话,然而看到小土周身那几欲成仙的清气,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他能感受的出来这只妖怪身上并没有业力,然而却不知道她已经到了只需再渡一劫就能羽化成仙的地步了。 这么想着,和尚的脸色忽然难看了起来。 再渡一劫,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只妖怪很可能和自己一样,只差一个情劫了。 和尚呼吸一滞,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竟难受了起来。 虽然他也是为了情劫而留在这妖怪身边,然而一想到自己只是那妖怪一个用来渡劫的道具之时,心脏里就好像堵了一团不知名的东西一般,压的他心思再也不能清明。 他从小到大性子都很冷清,师傅说他身上带着一种超然外物的佛性——只是他有次却不小心看见师傅带着悲悯的神情看着自己叹气。 他不明白,一个和尚身具佛性,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他现在依旧不明白,只是恍惚间有些想知道师傅叹气的理由。 等他不停的暗示自己将心境平复下来的时候,再抬头却见那只狐妖以一种极其彪悍的姿态将石头精绑的五花八门,形容凄惨。 他又是怔了一下,那石头精哭的十分狼狈的在认错。和尚觉得,作为一个和尚他应该阻止那狐妖残忍的行为,然而要开口时,他却直觉她会因此而生气。 嘴巴张了又张,再回神时,他忍不住开口道:“哦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施主不如留他一命。” 其实他想说,你何苦为了此人使自己业力缠身。 小土听到他说话,本来玩儿的不亦乐乎,脸色猛地就沉了下来,那石头精赶紧鬼哭狼嚎的求救命:“大师!大师救命啊!这个女人也是妖怪!你为什么不收妖!” 小土嗤笑一声,眯着眼睛看向和尚,若是他敢再说出什么让她放了这石头精之类的话,她可就管不得这人是不是哥哥了。 和尚没有想到这石头精如此没有眼色,心里也生了一些恼怒,直接闭起了眼睛诵起了经文。 小土嘴角一勾,虽然不是十分满意他的表现,不过好在没有让她生气,因此又回转了身子,对着石头精龇牙一眼,吓得他连哭带叫。 小土等玩够了,才将他提溜着开始盘问起他后面的人来。 然而遗憾的是,这石头精后面其实什么人都没有。 他不过是受不了狐妖没有选择自己而选了一个除了脸就一无是处的桃花妖,然后愤而离开了山中,却因为情绪不稳没有注意,直接闯入了一只强大妖怪的地盘——就是弄死桃花妖的那只。 他想活命只能委曲求全,一边奉承一边想着逃出的办法,最后成功的将这大妖引到了桃花妖面前送了命,然后自己跑回大妖的地盘将他的功法领地占为己有。 只是这大妖的功法原本就不是什么正路,虽然能快速提高妖力代价却十分巨大,然而他那时已经练了,想要收手已经不及,等到后来见狐妖护着桃花妖转世,心中一嫉恨,便做出誓要用生命为这两人添堵的行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是成功了的。 然而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拼死也没能让这狐妖伤心,又已经被狐妖打散了妖丹,此后再也不能有一点法力,顿时悲从中来,向小土说完事情就绝望的嚎啕大哭起来。 小土见他哭的极为恶心的样子,顿时就觉得没意思了,索性这狐妖前世被他抛在荒野,那她将他也抛在荒野就算是一报还一报。 收拾了石头精,小土瞥了和尚一眼。 他们折腾了大半晚上,再过不久天都要亮了,直接自顾自就向着山下走去。 和尚眼神微微闪了闪,却并没有跟上小土。 小土走了一段距离,发觉和尚没有跟上来,心中一起,只觉得这一世的哥哥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直接捏了一个发觉头也不回的走了。 和尚见小土离开,心中微微失落了一下,就低头看向了地上那一坨血肉模糊的不明物体,一双幽黑的瞳孔竟让那石头精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 他色厉内荏叫道:“你,你想做什么?你莫要忘了,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 和尚微微笑了一下,双手在胸前合掌诵了一声佛号,道:“不巧,就在昨天,在下刚刚还俗。” 要渡情劫,可不能以一个和尚的身份。 千风这样想着,忽略了心中一直萦绕着的奇异感觉,毫不犹豫的解决了那石头精的性命。 小土这边兀自赌气,直接奔到了山下,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觉得哥哥已经没了他们之间的记忆,自己这么自己气自己简直是傻! 索性就找了棵树化作狐狸的形象窝在了树杈间等着和尚下来,然而等了有半个小时,却依旧不见那和尚的踪影。 就在小土以为这人是不是趁自己不在偷偷跑了,差点就要再上去一趟将这人提到自己跟前来时,就见曲曲折折的山路上,一个一身破烂却依旧光风霁月的人影漫步走了下来。 那悠闲的姿态看的小土心中又是一堵,从树上跳下来阴阳怪气道:“呵,我还以为你舍不得下来了呢。” 那和尚听着忽然出现的声音,视线微微一扫,却看见蹲在路间的一只一尺长极可爱的白毛小狐狸,那毛茸茸的蓬松尾巴盘在身后,让他手痒的想要摸上一把。 小土刺了他一句,却不见回答,奇怪的抬头看过去,只觉得这人眼睛忽然亮闪闪的极为好看,然而下一秒注意到自己竟然以狐狸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嘴角一抽,又化成了人形。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两世恩(七) 和尚还在纠结自己要不要上手摸一把是,却见一阵烟雾缭绕,那小狐狸就变成了一个容颜精致的少女。 小土黑着脸,故作正经的咳了一声,见和尚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故意恶声恶气道:“看什么?没见过美少女吗?” 和尚微微一笑:“贫僧似乎已经说过了,施主确实是贫僧见过的最为好看的女子。” 小土被他既直白又诚挚的语气说的忍不住老脸一红,又得意道:“算你有见识。” 和尚笑而不语,小土斜了他一眼道:“我要去京城转一圈,你去不去?” 她虽然说着疑问的话,然而眼神却实实在在的表达着“如果不去就死定了”这样一条意思。 和尚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十分真诚的看向小土。 他眼睛十分清澈,明净的就好像用泉水洗过一般,让人一看心中就能生出好感,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样的人是不会说谎的——实际上这和尚也确实不会说谎,这一个特性在后来的日子中让小土甚为心堵。 “贫僧既已说过要跟着施主修行,自然不会食言。” 小土似笑非笑的瞥了这和尚一眼,然后抬眼望了一眼天色,原本不过是想找一个休息的地方没想到却折腾了这么久依旧没地方住,她顿时觉得自己今天一晚上简直白忙活了。 不过——她微侧头瞟了跟在自己身后低眉顺眼的俊秀和尚,总归找到了自家哥哥,也算是有点收获吧。 两个人慢慢悠悠的走下山,等到了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索性这会儿何生才刚结婚,离进京赶考还要两三年,她也没必要这么赶。因此只一路十分悠闲的半游山玩水半调戏和尚,顺便再收几个合心的小弟,直过了大半年才赶到了京城。 小土和和尚相对而坐,手中捧着一个茶杯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因为和尚和美貌女子这样的组合太过奇异,茶楼中不少食客眼神不断在两人身上巡梭。 随便点了一些吃的,小土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在桌子上,笑道:“这京城果然不一样,当真热闹的很。” 千风垂了垂眼睛,道:“时间繁华,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这大半年来,虽然他面上依旧是一副包容万物的慈悲表情,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陷进去了,他的六根已经不净,面对没有一点人类女子温婉娴静姿态的狐妖,他早已经不能平静以对。 小土嗤笑了一声,眼波流转间看起来极尽妖娆,虽然这狐妖原身的皮毛是白色,她却偏爱买了人类华丽精致的红色衣裳穿,衬着她原本极艳丽的容貌越发的惹眼。 有几个食客被她这灿烂的笑容直接恍花了眼,筷子掉在了地上也不自知。 和尚眉心微微皱了一下,看着对面这人肆意的表情,直想将她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再不让别人看见。 他手下不自觉紧了紧,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借以压下心中陡然生起的不悦之情,待心情渐渐的平复了,他才问道:“墨施主可是打算要在这京城定居。” 他知道这个狐妖给自己起的名字叫西墨,虽然她多次让他直接叫她名字,然而他却执意叫她施主——就好像他这么叫的话他的心还是平静的。 只不过,究竟是真的平静,还是……自欺欺人,怕也知道和尚自己心里知道了。 小土听闻,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睛,道:“是有这个打算。” “这京城不比其他地方,且不说感业寺中的大师,便是随便街上的道士……你一个……女子,太过危险了。” 他虽则语句含糊,不过小土很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傲然笑道:“区区一个感业寺,还入不得我的眼。” 她说着,神情忽然狡傑起来,微微凑到他跟前,一张脸几乎要挨着他的:“不是还有你这个和尚呢么。” 和尚看她这么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担忧,虎着脸不说话。 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将他逼迫太过,小土复坐了回去,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你这么生气,是在担心我这个……狐妖么?嗯?” 她“狐妖”两个字说的极轻,几乎就是做了一个口型而已,然而和尚却是一急,控制不住的斥了一声:“莫要乱说!” 小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咯咯”的笑了起来。 和尚见小土这个反应,知道是自己太过紧张,再一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耳尖猛地就变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出,出家人……慈悲为怀。” 他说了一句,似乎是说服了自己,很快就镇定下来,又将话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给谁说。 小土瞟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吃完饭,在京城中转悠着找了一个房子租了两年,挂上一个捉妖的牌子,就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偶尔有被恶劣的妖物鬼物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求到这里来,小土自是毫不含糊的将其处理了又一番狮子大开口,给自己存点生活费。 这么下来,不出一年,她和这和尚的名声就扬了出去,某次还替一个王爷捉了一把妖,顺便交好了一番。 这日,小土正和和尚在院子中下棋,便听过门外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响起,小土跟没有听到一般,十分淡定的捏着棋子落下,千风犹豫了一下,忍不住看了小土一眼。 他已经留了头发,两年下来,头发堪堪只过耳朵,看起来就好像小土她在现世中见过的那种发型,十分俊秀。 小土眉梢挑了挑,道:“你想救他?” 千风很认真的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土眼角眉梢满是笑意:“你知道,我一向是要有好处才肯出手的。” 千风脸颊上泛起了红晕,只觉得自己被她这目光看的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因此对于她口中的“好处”千风心中十分明白,不过就是让他穿一些女装或是奇奇怪怪略伤风败俗的衣服给她看——也不知道她哪里想的那么多花样。 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下,视线也忍不住飘忽起来。 第二百二十章 两世恩(八) 小土目光盈盈的盯着他,却是没有退步的意思。 好半晌,千风顶着一张大红脸应了一声。 小土愉悦的笑了起来,也不下棋了,直接跨过棋盘面对面坐在了千风怀里。 千风脸色愈加血红,视线在空中乱飘着就是不敢落在小土身上,然而手却下意识的扶住了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 小土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短发,头放在他肩膀蹭了蹭道:“那件水红色的如何?” 千风只觉得鼻翼间充斥着甜腻腻的香气,好闻的让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也不管小土说了什么就胡乱的点了点头,这样乖巧的反应逗的小土越发的愉悦了。 待门口的声响越来越大,小土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了脸烧的几乎要冒烟的千风,从他腿上跳了下来向着门口走去。 千风痴迷的盯着小土的背影,因为怀中猛然空出的一部分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哪里还有一丝两年前冷静自持的样子。 这样旖旎而虚妄的想法让他悲哀的发现,他已经放不开这个恼人的狐妖了。 ——然而更悲哀的事情是,他竟然完全不想放弃这样旖旎的念头,相反的十分庆幸他张了一张足够精致的容貌才吸引了这以貌取人的小狐妖的注意力。 ——好吧,他根据两年前那只石头精的猜测,一心以为自己是因为这张脸才被小土强迫的留在身边的╮( ̄▽ ̄)╭ 小土开了门,却发现门外是个十分熟悉的人。 她挑了挑眉梢,侧头道:“怎么?又沾了什么东西?” 那少年一见小土,嘴角咧出一个谄媚的弧度,期期艾艾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老是做梦,肩膀还疼得紧。” 小土随意瞟了一眼飘坐在少年肩膀上的小女娃,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扶着额头道:“怎么又是你?!” 这少年不是第一次来了,每次来疼得地方都不一样,然而始作俑者却一直是同一个人——应该说是同一只鬼。 她抬了抬眉梢,让少年进了院子,他肩膀上的小女娃瑟缩了一下,却抬头送给小土一个弱弱的笑容。 小土挑了挑眉梢,这小女娃虽然一直缠着这少年,却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将她消灭,只驱赶了就是。 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娃执着的紧,每次被赶走等修养一段时间又跑回来。 小土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的神色,若不是看在这少年人傻钱多这女娃又太蠢的份上,她才没这么好心呢。 她一边走一边抱怨道:“你为什么非得缠着他?” 女娃又是瑟缩了一下:“我和明哥哥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小土一顿,看向少年的目光不禁诡异起来。 她以往都是直接驱赶了事,从来没问过其中缘由,却没想到这还是认识的。 这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然而这女娃不过十岁的样子——厉害了呀我的大兄弟,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撩妹儿了。 小土嘴角一抽,深觉自己最近过的太过懒散,脑洞溜得都要飞起了。 她咳了一声,难得的生起了一点好奇的意味,她抬手将少年肩膀上的女娃提溜下来,道:“你叫什么?” 那少年只看见小土似乎从他肩膀上拿下来一个什么东西,萦绕在肩膀上的那冰寒刺骨的感觉瞬间就变淡了许多,他战战兢兢的看着小土言笑晏晏的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往下掉个不停。 小女娃茫然的摇了摇头,神色十分委屈:“我不记得了。” 小土挑了挑眉梢,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却记得这少年的名字,哼,人类还真是奇妙。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直跟着他的话他会死的?” 女娃听小土这么说眼睛猛然睁大了一瞬间,眼中迅速聚集起水汽开始趴啦趴啦往下掉:“你骗人,明哥哥才不会死!” 小土轻哼了一声,漫不经心看了少年一眼道:“难道你没有发现他身子比起一年前已经虚弱了许多吗?” 女娃眼泪不禁掉的更凶了。 少年感受着周围的空气忽然冷了一大截,有些颤巍巍的拢了拢袖子,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想了想,忍不住问道:“那……鬼物怎么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很直接问道:“记不记得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裳,头发梳成两个小髻的小姑娘?” 这话却是在问少年了。 少年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摇头道:“我并不认识这样的小姑娘。” 那女娃听到少年的话,忽然凄厉的叫了一声,一阵阴风陡然卷起,吹得院子中的树叶哗啦啦的直响。 女娃忽然抬头看着少年,一双空洞洞的眼睛蜿蜒流下了两行血泪,身上的衣服也忽然变得破烂不堪,阴森的鬼气渐渐的蔓延开来。 小土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正想出手制住这女娃的暴走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佛语。 “哦弥陀佛。” 四处涌动的鬼气忽然静止了下来,小土一抬头,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哥哥,你来了。” 那少年听到小土这一声哥哥,脸上忽然露出极度惊骇的神色,他猛地伸手抓住小土的衣袖,身手矫健的让小土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语气惶急的问道:“你说的那小姑娘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圆圆脸圆眼睛,眉梢处有一点红痣?” 小土嘴角勾起一个莫名弧度:“想起来了?” 那少年见小土没有否认,瞳孔蓦地一缩,神情不禁呆滞起来。 他艰难的看向小土手的方向,试探是叫了一声:“阿玉?” 那女娃空洞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丝神采,刚刚情绪激动释放出来的鬼气也渐渐的消散了许多。 小土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看也不看的贴向女娃的额头,然后随手将已经显出身形的女娃往少年怀里一扔,连蹦带跳的直接扑到走过来的千风怀中。 千风眉目含笑的接住扑过来的人影,任由她慵懒的将自己全身的都放松的靠在自己身上,微侧头问了一句:“这样没问题吗?” 小土撇了撇嘴,在他怀中蹭了蹭道:“能有什么问题,不是青梅竹马就是一母同胞。”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两世恩(九) 千风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小土忽然皱了皱鼻子,手指戳着他的胸膛道:“你们人类男子实在是善变,那女娃一直记着两人的约定,那少年却早就连人都忘的一干二净。” 小土说着,想起了这货这个世界一开始竟然还抵触自己,顿时一个心塞,直接推开他,自顾自走了。 千风现在原地怔了一下,脸上不禁露出一个苦笑来,他微微垂了睫毛,善变吗?他只是没有想到这感情强烈到自己都压抑不住的地步而已。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挂上温柔的笑意追上小土哄了她好一会儿。 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何生进京赶考的时间了,小土自觉的将自己在千风怀中窝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把玩着手中精巧的白玉棋子笑道:“我说,我要是杀人了你会不会阻止我?” 千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捏住她的手指道:“你想杀谁?” 小土漫不经心的将那棋子捏成粉末:“之前杀那个石头精的时候你应该听到了,就那个何生。” 千风眼睛微微眯了眯,虽然作为一个一心向善的修佛者,然而他听到小土这话的时候心中十分诡异的竟然生起了一丝愉悦的感觉。 那个何生……不就是前一世纠缠墨墨的那只桃花妖吗? ——这货选择性的遗忘了上一世两人分明是两情相悦的关系。 他咳了一声,意味不明的道:“那个何生,你不是特意护住了他的魂魄让他转世么?” 小土嗤笑了一声,却是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千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这狐妖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暗搓搓的极满足,他抿了抿唇,嘴角终于忍不住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小土打了一个哈欠,捏着他的手指揉来揉去,也不问他到底阻止不阻止了,直接闭上了眼睛假寐。 一阵轻微的风从院子中飘过,将院中的树叶吹得发出飒飒的声响,千风僵着身子,嘴角微弯,不自觉的将小土搂的更紧了些。 小土感觉到他的动作,嘴角勾了勾,这次却是真的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她伸了一个懒腰,侧头看了千风一眼随口道:“怎么不进去?” 千风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却因为腿麻而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小土,小土似笑非笑的扶助他挑眉笑道:“怎么?这就想对我投怀送抱了。” 千风看了她一眼,心里处于一种极奇妙的既平静又纷乱的状态。 他只是舍不得刚刚和墨墨抱在一起那种静谧安然的气氛,可是他从小到大在寺庙中的信仰却告诉他这是不应该的——他的心境自从遇见了这只狐妖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小土调戏了他一句,也没想着他回答,又问道:“那少年和那个小女娃呢?” 千风怔了一下,垂眸道:“那少年说服了那只鬼去投胎,然后留下了五百两银票就离开了。” “这样……啧,真是只好性子的鬼。” 她若有所指的眼神瞥了千风一眼,千风很明白她眼神中的意思,不由得苦笑起来。 他想说他不是那种善变的人类。 他想说他若是应了就一定不会忘记。 他想说他会永远陪着…… 他想说的话很多,可是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他要说什么? 她是妖怪——而他却只是个人类…… 他的生命只有百年,而她却近乎永生…… 千风忽然握紧了拳头,微垂着头并不能让人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半晌,他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悲悯与包容。 小土斜睨了他一眼,看见他这表情心里就是一堵,让她直想不顾他的意愿将他这样那样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回房间睡觉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面无表情的就回了房间里。 千风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一弯纤细的月牙挂在树梢,洒下的银白色光芒映在他眼中显得极为冷漠,他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竟然满是茫然。 直到夜露渐渐的将身上的衣服浸的有些潮湿,他才微微动了动脚,低声叹道:“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苦笑着活动了一下,正准备回房间,却见小土慵懒的倚在门口看着他,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心中猛地一跳,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小土眯着眼睛看他,整张脸隐在黑暗中并不能看清表情,只听得她声音极轻的道:“你觉得我给你带来了困扰?” 千风脑子里一片空洞,一瞬间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小土轻轻嗤笑了一声,近乎自嘲的笑了一声:“真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天呢。” 她抬手扶着额头,似乎是在笑,声音却极冰冷。 千风怔怔的看着她,小土猛地收了笑意,从门口走了过来,在距离他三米的地方站定,面无表情抬头看着他,道:“觉得困扰吗?” 千风嘴巴微微动了动,小土眼睛里光华流转,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闪亮,那一瞬间几乎能恍花他的眼睛。 “真是遗憾啊……” 千风定定的看着她,在她要爆发的一瞬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不是这样的!” 小土敛了敛怒气,挑眉冷冷的看着他。 他似乎已经彻底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紧紧的握着小土的手喃喃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 小土眼睛微微闪了闪,耐着性子将他直接拉着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然后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诱哄道:“你在害怕什么?嗯?” 千风涣散的视线渐渐的和她对上,瞳孔里深深的映出她的影子,微微闪了闪,又局促的垂下了眼睛。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想怎么才能骗过我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 更何况我即便是欺骗了天下也不会对你有一丝谎言。 小土哼哼了两声,揉着他的脸颊道:“你看,你明明就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情,为什么非得妖怪这样,人生就这么长,你愿意将这些时间都浪费在闹别扭上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两世恩(十) 听到小土这么说,千风瞳孔猛地一缩,心里乱极了。 他明明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具佛性的弟子,他原本不应该这样患得患失,也不应该这样躁动不安的! 可是——为什么? 一见到这个狐妖他就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他想将她抱在怀里亲吻她,他想将她护在羽翼里安抚她,她想将她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他想做的有许多,甚至还没有相守他就已经开始恐惧离别…… 小土眉梢动了动,嘴角一勾:“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纠结,只是你担心自己死的太早?” 千风嘴角一抽,心中伤感纠结的心情简直被她这一句直白的话打击的烟消云散,他抬着眼睛看着小土,实在不知道她为何笑的如此愉悦,心里却因着她这愉悦而不高兴起来。 小土毫不客气的扯着他的脸颊:“你就是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缘故而这么长时间不肯回应我,嗯?” 千风脸颊被她揉的绯红,口齿不清的道:“原本就是这样。” 小土松了手,千风垂着眼睛继续道:“人妖殊途,我们原本就……怎么算是莫名其妙。” 小土冷哼一声:“你在意?” 他忽然抬起头来十分认真的看着她:“我只是舍不得的。我最多活不过百年,而你却不一样……百年之后,难道你要亲眼看着我……”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却依旧将话说了出来:“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百年之后要你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去,我舍不得。” 他看着她的眼睛,神情极认真的重复道:“我舍不得。我怕你伤心,我舍不得你伤心。” 小土看着他真挚又伤感的眼睛,不知道自己心中这是什么感觉。 既有感动又哭笑不得。 她忍不住张开胳膊一把给了千风一个熊抱,低低骂了一声:“笨蛋!” 千风神情有些呆滞。 他以为说开了的话她就会放手,那样自己虽然难过但是总比百年之后再绝望要好,只是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小土又道了一声:“笨蛋!”,这次话中却带了浓浓的笑意。 她熟稔的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戳着他的红彤彤的脸颊道:“你怎么会有变得这么蠢的一天!” 千风眼睛无辜睁大了几分,他可是很有悟性的好嘛。 小土眼睛里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道:“笨蛋!” 她恨得牙痒痒的瞥了他一眼:“要是早知道你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这么奇怪,我早就抓你狠狠的打上一顿了——不对,我现在依旧想狠狠的将你打一顿。” 千风扁扁嘴,神情中无意识露出撒娇一般的哀怨,小土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算你死了不是还有转世吗?难道你没有信心找到我?” 她半眯着眼睛,神情中带了点威胁的意味,千风一怔,口中吃吃的词不达意胡乱说了几个字,却最终勾着嘴角抱着小土愉悦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即使转世了,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小土勾着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上还戴着她曾经给的戒指,眼睛里光彩温暖极了:“我会等着你,来找我。” 她都已经以戒指为媒介将他们俩的灵魂绑定了契约,他们根本就不会失散。 小土趴在他胸口笑了一会儿,然后坐起身一巴掌糊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都怪你,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千风哀怨的捂着脑袋看她:“明明是只妖怪,还非得按照人类的作息。” 小土眉梢一挑:“你有意见?” 千风神情带着控诉:“你之前分明没有这么粗暴!” 他这眼神大有一种“你欺骗我感情”的意味在其中。 小土拳头抵在嘴边咳了一下,她还不是怕太粗暴将人吓跑了,这会儿都确定到手了谁还管他粗暴不粗暴。 于是她凉凉的斜着眼睛看着千风,千风便诺诺的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的表情不说话了。 小土忍不住一抚额:“这颜艺我给满分——你作为一个得道高僧的节操呢?” 千风回答的十分振振有词:“我都还俗两年,头发都这么长了,早就不是和尚了。” “呵呵。” …… 过了没有多长时间,何生终于抵达了京城,这次他却是光明正大的将小土留下的人偶带在了身边。 因为小土将石头精弄死了,何生没有人出主意,只知道和他结婚的这女子是个妖怪,在没有靠山(道士)的情况下却不敢惹她,这两年供着她宛如供着一个祖宗。 ——他甚至都想着要不要放弃应考算了,毕竟这两年他什么东西都没复习,整天只顾着赚钱养家。 要不是那人偶听着小土吩咐让自己带着何生来京城考试,估计何生可能就会默默无闻的当一辈子农夫吧。 不过,当农夫虽然辛苦,但若是努力的话还是可以很滋润的,小土可不愿意这人过的如此轻松。 ——人类不是讲究一个虐心么。她实在是很想看看这何生在自以为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再跌入谷底的表情啊。 小土和上一世一样跑去将试题偷了出来,不过这次她却没有将其只扔给何生,而是让千风做了好几篇辞藻华丽立意深刻的骈文悄悄的给了上一世嫁给何生那位公主外祖家的几个不学无术的考生,最后便将试题扔在了考生们聚集的客栈中不再多管。 何生见了试题自然十分吃惊,那个人偶便告诉他这是她历尽千辛万苦偷来的考题,让他好好背。 他虽然似信非信,然而他确实没有多大自信,不管这试题是真是假,拼一拼也是好的,因此他在开考前查阅各种典籍,写出了一篇不错的赋。 等到考试的时候,一见出的题目果然是那个题目,何生大喜过望,没有丝毫犹豫的便将自己早早做好的赋写了上去。 等三天后出了考场,何生身体虽然疲惫,然而精神上却异常振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金榜题名被圣上封为状元的场景,却完全没有想到这却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两世恩(十一) 当朝皇帝最近心情十分愉悦,因为他发现今年的考生实在是十分出色,他听批阅卷子的几位主考官说已经发现了好几个惊才绝艳的文章。 这让他心中不禁豪情万丈,这会儿正准备亲自去看一看那些锦绣文章。 随手制止了一见自己就急忙跪下来行礼的几位大臣,他有些迫不及待道:“听章爱卿说有几篇文很不错。” 耿直的李大人一拍大腿,忍不住手舞足蹈:“陛下!那岂止是不错!堪称精彩绝伦!遣词造句无一不精绝,看法犀利而句句一针见血令人深省!此人简直千古奇才!” 皇帝眼睛一眯,接过李大人递过来的文章,粗粗一看果然如李大人所说十分出色,他心中立时便有些激动。 他作为一个皇帝,自然是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明君,因此对于有才华的人他一向十分渴求,当即就想拍案将此人定位状元。 此时那位章大人无意间瞥了皇帝放在桌上的试卷一眼,眼睛禁不住微微睁大了几分,皇帝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状,不悦挑眉道:“怎么?章大人可有什么疑问?” 那章大人神情犹疑了一瞬间,又将手边另一份卷子递了上去,口中恭敬道:“微臣不敢,只是微臣之前所说的并不是陛下手中那一份。” 皇帝惊讶的将章大人那一份也接过来,飞快的阅览一遍,再次忍不住拍案叫绝。 此时已经有些精明的觉得不对,角落里一个老臣颤巍巍的举起手中一份卷子:“陛下,老臣觉得此文亦十分出色。” 皇帝一把抢过卷子两三下看完,此时他心中已经十分犹疑,若是有一个出色的那还能说有某个不出世的精绝人物,然而同样出色的卷子一下子出了好几份,虽然每篇文章立意皆不尽相同,然而细细品味却可以发现这些文章行文习惯似乎是出自一人之手。 皇帝脸色蓦地一沉,直接不顾规矩将被糊住的名字撕了开来。 这几个试卷上写的名字都十分眼熟——却并不是因为才华而让人眼熟。 这几人无一不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并且这几个纨绔子竟然还有一个相同点,都是他最为宠爱的静贵妃母家的人。 这几位主考官哪个不是精明之极,看见这几个名字自然而然产生了一些不得了的联想,顿时一个个缩着脖子尽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脸色一黑,沉重的怒气猛地爆发出来,他冷冷扫了因为他脸色突变而惶惶跪下的几位主考官,低声喝道:“给朕查!!!” 他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遏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一言不发的看着几位大人将所有卷子的名字都拆封了,然后把极为出色的都放在了一起然后送到自己眼前。 他一张一张的往下翻着,脸色越发的难看,直到看到了一个略微陌生的名字,他抬头扫了兢兢业业的几人一眼,道:“何与恩?这人是哪家的?” 几位主考官面面相觑,作为阁老的章大人硬着头皮被推了出来:“微臣并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字。” 皇帝眼睛一眯,声音冰冷至极:“查!” “是!” …… 此时,自觉意气风发榜首无疑的何生正在街上闲逛着,却偶遇了他前几天机缘巧合帮了些小忙的一位姑娘。 他眼睛一亮,摆出一个风流倜傥的表情上前打了一个招呼:“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那姑娘蒙着面纱,然而依旧能看出她容颜生的极其娇美,整个人看起来既矜贵又天真又傲气,她一见何生脸色微微红了一些,娇声道:“又是你这个登徒子!” 她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小公主,因此性子被宠的天真又任性。 前几天她偷偷跑出了皇宫,却被一个混混堵在了巷子中意图对她不轨,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这个看起来柔弱的书生无惧威胁,赶走了那个混混。 她这样说也不过是因为那天她的衣服被那混混撕开了,自己的身体被这书生看到了而已。 何生想起他那天所见到的唯美胴体,脸也忍不住一红。 他那天本是因为不知要如何考试而心中烦闷,因此天色渐晚是忍不住躲过那只妖怪出来散心,却不小心看到这位姑娘被一个混混拖进巷子中。 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原本不欲多生事端,然而不知道怎么的,看见那姑娘哭的凄惨的样子他心中就起了恻隐之心,竟直接就冲了出去。 很侥幸,那混混喝多了酒,被他一棍子敲下去就直接昏了过去,他这才拉着姑娘的手直接跑了出去。 ——悄悄帮助小公主逃出皇宫又故意叫来混混再将何生引出来下了暗示的小土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何生见那姑娘口中虽然说着自己是“登徒子”,然而眼神中却并无多少怒气,心中忍不住生了一些亲近之意。 他那天救了这姑娘回去之后那只妖怪就偷来了试卷给自己——他不觉得这是那妖怪的功劳,相反的,他认定了这姑娘是自己的贵人,自己救了她运气就变得极好。 他脑子里幻想着未来幸福的生活,心中一时激动,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了那位姑娘的手深情道:“姑娘,不瞒你说,自从上次一别,小生心中便一直缭绕的姑娘的身影,不断祈求上天可以让我再见你一面,果然苍天不负我,让我有幸再与姑娘相见。我……” 小公主听着何生深情的话脸上忍不住泛起了迷人的红晕,薄薄的面纱根本挡不住那艳丽的颜色,何生忍不住心神一荡,手臂一紧就将她搂紧了怀里。 小公主原本就对这个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书生心中极有好感,他容貌生的好看,性子也不想一般书生那样懦弱,又对自己一见钟情,她知道何生也参加了此次考试,此时心中已经决定了,等回宫之后一定要在父皇面前好好说说何生的好话。 两人互诉了衷肠,知道皇宫即将下钥小公主不得不回去时才依依不舍的互相分别。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两世恩(十二) 小公主回了宫之后就蹦蹦跳跳的跑去找皇帝,先是拐弯抹角的打听了一下这次考试高中的人员名额,又假装无意的提起了何与恩的名字——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一向慈祥的父皇听到何与恩这个名字时奇怪的眼神中深深压抑的怒气。 而何生与小公主分别后,心情激荡的回了自己租住的客栈,他能看的出来那位姑娘性子天真似是被娇宠长大,且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他猜测这个姑娘肯定是哪位大官的嫡女,才能有如此风华气度。 他心中十分肯定那姑娘一定已经心悦自己,那现在自己只要想法子将那只占着他妻子位子的妖怪收了便是。 主意一定,在还没有放榜的这一段时间里,他走街串巷寻找着可以收妖的真人,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了。 他吸了一口气敲响了眼前这个没有丝毫特色的宅子的大门,听说这几年住着一位姑娘和一位还俗的和尚——这两人的名头在这京城中传的很响。 不多时,一个小丫头将门打开,睁着一双大眼睛的看着他脆生生道:“你要捉妖吗?起价五百两,先交了银子才能进。” 何生脸上一呆。 五百两?!他哪有那么多银子! 他忍不住脸色一沉:“小生没有那么多银子,还请姑娘通融一二。” 那小丫头一听没钱,眼睛一翻,嘴里咕哝道:“没钱学人捉什么妖!也不知道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她说着,就碰的一声直接将门又关了。 何生脸色一僵,差点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还好他还记得这里人生地不熟,他惹不起事,因此只脸色青青紫紫,咬着牙离开了。 然而他又寻找了几天,找到的皆是一些江湖骗子,根本没有一个靠谱的道士,打听来打听去就只有那个女子和尚组合最有能力。 他白花了许多银子,却没能将妖怪捉了,心中十分气闷,又不敢再轻举妄动,怕被他那妖怪妻子发现不妥。 恰好,小公主在皇帝那里打听了一些消息,十分兴奋的跑出宫来和何生分享。 何生一听,这才知道这姑娘竟然就是圣上最为宠爱的小公主,心中十分激动,更加确定了自己要将那妖怪解决了,否则中了状元以后怎么当驸马。 未来的前景太过美好,他一咬牙,东拼西凑借了五百两银子又去了那里一趟。 开门的还是那个小姑娘,何生忍着心痛将那五百两纹银奉上,那小姑娘却道:“五百两是前几日的价钱,今天涨价了。” 何生一个气怒,若不是他在京城从来没有惹过事他都要以为这家伙是故意的了。 他忍了怒气又说了许多好话,那小姑娘才心软将他放了进去。 院子中十分普通,然而何生心中依旧十分羡慕,能在京城中拥有一处地方,不管大小都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他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是即将成为驸马的人了,何必要羡慕这区区一个小院子?因此转而又摆出一副倨傲的姿态。 那小丫鬟带着何生往里面走,见他表情不时变化,心中忍不住嘀咕起来,这人看起来还真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脸色竟如此奇怪。 何生不知道小丫头心中所想,只急急往里面走,一转过花园中的小径,何生忍不住便被眼前这一幕美景看的痴了。 只见院子中间,一男一女正相对坐着下棋,男子容貌清俊,神情认真,眼神又极温柔,头发才堪堪只到耳朵,却并不显得怪异,相反的有一种神奇的帅气感觉。 那女子一手撑着下巴,容貌十分精致,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神色,看向男子时眼睛中却有着掩不住的笑意。 何生怔了一下,原本心中的躁动竟出奇的平静了下来,那小丫头伸手遥遥一指:“喏,那就是西姑娘和千公子,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何生迟疑了一下,上前几步微微拱手,显得很是温和知礼,笑道:“千公子,西姑娘,久仰大名,小生这厢有礼了。” 小土抬了抬眼睛,看着何生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睛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极其耀眼。 千风不悦的眯了眯眼睛,手指动了动,却是没有忍住直接站起来伸手将小土揽进了怀里。 小土怔了一下,回头看了千风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往后倚了倚在他怀中自动自发找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依偎着。 何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脸色忍不住涨红,斥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小土“啧”了一声,抬眼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关你何事?” 何生还想再说什么,千风直接打断他:“这位公子还是说一说来意吧。” 千风在不看小土的时候,眼神一向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加上他黑的十分纯粹的瞳仁颜色,在毫无感情的看向别人的时候总是看的人慎得慌。 加之他原本就对这个前世诱惑了自家墨墨的劳什子桃花妖没有一丝好感,因此故意以气息压迫,何生一对上他的视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噤了声再不敢多言了。 他三言两语将自己的事情一说,直接将他的妻子塑造成一个吸食他精气阳气目的不纯的的恶毒妖怪。 小土冷笑了一声。 虽然因为她的吩咐,那只人偶并没有像原本的西墨那样近乎将何生供起来,但是该做的什么她却没有少做,却在何生口中变成这样。 小土眼睛深了深,千风安抚的将她的手握进手中捏了捏,抬头看向何生笑道:“你所说的我们已经知道了,今夜子时,必将此等邪恶鬼物化为灰烬。” 何生听了忙站起来千恩万谢,直到小土不耐烦了才离开。 同为妖族,小土心中实在是很为这个傻狐妖感到不值,心里越发坚定的认为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看,原本善良柔弱的桃花妖一投胎成人类就变成了这么不要脸的恶心样子。 她抬头看了千风一眼,就觉得自家哥哥这般好的人类实在太难得了,心里一高兴,便愉悦的拍了拍千风毛茸茸的头顶,施施然起身去吃饭。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两世恩(十三) 何生回了客栈,看到坐在窗前绣着帕子等着他的妻子,想起他这妻子虽然是个妖怪,却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威胁他的事情,对自己也算是一往情深。 他这么想着,心中升起了些微的不舍。 然而人妖殊途,他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更何况,他可是要当驸马的人! 算了,看在她这么多年辛苦的份上,他还是对她好一点吧,也就这么小半天的时间了。 他叹了一口气,上前搂住人偶又是一番温柔小意。 人偶眼神闪了闪,收到了小土的指令,自是一番配合。 是夜,何生以拜访一位好友为理由将妻子带到了小土那里,看着妻子毫不怀疑十分信任自己的样子,何生难得的内疚了一下,然而很快就被想象中金榜题名之后的繁华迷了眼,再也没有一丝犹豫。 小土看着何生迫不及待的眼神,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可惜,最后的机会他没有抓住,等着他的,只能是无间地狱了。 她一番唱做俱佳,将人偶打成了一只狐狸的样子然后装进了葫芦里,然后小手一伸:“承惠一千两。” 何生惊愕的瞪着眼睛:“不是已经给了五百两了么?” 小土眯着眼睛将他打量了一下:“那只是定金,何公子该不会想要赖账吧?” 何生几欲拍桌而起,然而看着刚刚两人干净利落的将凶恶的妖怪分分钟解决的尽头,他一下就怂了。 不过就算怂了他身上也是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的╮( ̄▽ ̄)╭。 自诩读书人并且不久的将来会高中状元迎娶公主成功走上人生巅峰的何生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定格在了恼怒的红色上,道:“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不过是……不过是身边银子没有带够,需得宽限几天而已。” 小土勾起唇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眼神毫不掩饰的将何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她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让何生觉得自己的心思似乎在这个女子面前没有丝毫的隐瞒,被看的清清楚楚。 在何生忍不住跳脚的前一秒,小土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往千风怀中一倚,道:“嘛,看在你已经付过定金的份上,就暂且宽限你三天吧。” 何生眼中划过一丝狼狈,继而又有些窃喜——三天之后,恰巧是放榜的日子,等自己高中了状元,量这女子也不敢再在自己面前做出这等倨傲的姿态。 他忙不迭点头应了,又在小土的逼迫下写了欠条,这才憋着一肚子的气将人送走了。 小土回了宅子,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千风无奈的伸手扶着她,温声道:“很开心?” 小土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千风身上,也不怕自己跌倒了,听到他这么问诚实的点头道:“确实很开心。” 千风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说那可是你护了一世的桃花妖——你还真舍得? 小土眼睛一弯,忍不住挠了挠脸颊,视线飘忽了一下继而又变得理直气壮。 那桃花妖确实是这狐妖的心上人——可是现在这狐妖壳子里的灵魂早就换了一个,之前那狐妖做出的事她了没有要背锅的打算。 千风看着她灵动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十分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真好,你现在是我一个人的了。” 小土将头埋进他胸膛,声音极低的道:“我一直都是你一个人的。” 她的声音压的太低,又因为埋在他胸膛上,导致千风只听到她说话却并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因此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小土双手紧紧的环住他劲瘦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个坏笑:“没什么。” 千风挑了挑眉毛,直接腰一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小土虽则因为他动作太过突然而没有准备,却一点都没有受到惊吓,反而顺手搂住他的脖子,笑的眉眼弯弯,极其灿烂。 ……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按理说应该已经到了放榜的日子,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一大早便有几队禁卫军将权势倾天的丞相府包围了起来,原本飞扬跋扈的相府众人神情萎靡的被捉拿,整个京城处于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状态。 小土看着夹杂在其中哭的十分凄惨的女眷,脸上却没有一丝动容。 她只静静的看着那些人或悲伤或愤怒或绝望的神情,忽然就扬起唇角笑了起来,千风一直注意着她,当然也看到了她的表情,故意问道:“笑什么?” 小土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觉得人类还真是无聊而已……说起来,” 她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笑道:“听说皇帝在找那个写出那些精彩绝伦的论策的人,你不去说明一下?以当今皇帝那求贤若渴的性子,指不定下一个丞相就是你了呢。” 她口中说着皇帝,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尊敬敬畏的意味,反而是调笑更加多一些。 千风好笑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对于朝堂并没有兴趣。” 他顿了一下,神色忽然透出一些微不可察的紧张:“你处理完那人的事情便要离开了吗?” 小土诧异的挑眉看向他,他微微吸了一口气,道:“我是说……你是要继续生活在人类世界还是回到山林之中?” 他知道这狐妖和别的妖怪不一样。她身上一点业力都没有沾染,并且处理了何生的事情她的情劫便已过——这意味着她只要等待恰当的时机便可飞升。 小土思考了一秒钟意识到了自家哥哥关注的事情,然而之前被自家哥哥当做妖女的事情她还没有忘记了,并且也不准备轻轻松松放过他,因此看着他淡定中暗含紧张的眼神,她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千风呼吸一滞,下一秒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些苦笑。 不管是人是妖,修炼的意义不就是在于成仙吗? 现在她距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简直不言而喻——难道他还期待着她会有其他不一样的选择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两世恩(十四) 千风嘴角无意识的牵扯了一下,却听到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唔,你希望我去哪里呢?” 他心脏陡然一跳,似乎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什么不一样的意味。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简直都有一种不受控制即将跳出胸腔的错觉,手心潮潮的出了许多汗。 小土踮起脚尖贴近了千风,嘴唇无意识的在他耳朵上轻轻摩擦着:“你希望我留下来吗?嗯?只要你说是,我就留下来。” 鬼使神差的,千风心脏猛地停止了一瞬间,他听到自己带着几分祈求的语气说:“留下来!” 反应过来时,那简短的三个字已经说出了口,他咬了咬舌尖,竭力做出一副镇定的姿态:“我希望你留下来。” 他说着抬头看向小土,目光触及小土平静的面容时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委屈的意味:“你擅自带我来到这里又擅自让我还俗,我已经不是和尚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难道你要抛弃我了吗?” 小土面无表情的抬手捂住心脏,表示——正中红心! 即使被自己骚扰了两年脸上的圣洁表情却依旧不减的人忽然露出这样一副委屈又期待的表情,精致的眉眼因为主人心情的不愉悦而微微有些黯淡,让人不自觉的就生出一股怜惜的感觉。 眼睛微微垂着,又长又翘的睫毛将眼睛中的神色遮挡的严严实实,然而配合着他脸上的表情却让人忍不住猜想那瞳仁中的神色是如何的惹人心碎。 ——小土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用精神力看到自家哥哥眼中此时闪过势在必得的掠夺冷光。 表面温顺的如同毫无威胁的小白兔,内心里却凶残似野兽——她简直爱死了这样的哥哥! 她忍不住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将他脑袋往下压了一些然后狠狠地对准他薄而棱角分明的唇咬了过去。 她是真的在咬。 以一种极度凶残恶劣的姿态蹂躏着那从未被别人碰触过的薄唇。 而千风只是愣了一瞬间,然后就以更加残暴的动作回报了过去。 好半晌,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不出意料的两人的唇都被对方咬的红肿且带了血迹。 千风看着小土忽然笑了起来,他抬手用大拇指在她唇瓣上摩梭着,将她原本就红肿的唇瓣弄得更加殷红。 他此时脸上的神情是十分明显的愉悦与出乎意料的霸道,两人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旖旎暧昧,然后小土一巴掌糊在他脑袋上,哼道:“厉害了啊,都敢咬我了。” 千风一呆,脸上不自觉又漫上撒娇一般的神色委屈道:“你也咬我了。” 小土瞟了他一眼,于是他果断低头道:“我错了。” 他觑着小土脸上的神色,悄悄的抓起她的手指在手中把玩着,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我错了,我带你去喝城西的花酿好不好?” 小土懒懒应了一声,他鼻子微微皱了皱,期期艾艾的道:“能不能不喝桃花酿——杏花酿其实也不错的。” 他才不是因为自家墨墨以前喜欢过那桃花妖才这样说的呢。 小土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她喜欢桃花酿不过是因为以前有一个世界习惯了而已——不过这个世界里桃花酿并没有那个世界中黄药师亲手酿出的的那种味道,所以不管哪种花其实都无所谓来着。 两人跑去城西喝了一趟花酿,有关本朝最大一起徇私舞弊案已经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听说皇上厌弃了之前最为宠爱的静贵妃,将她贬为答应,打入了冷宫。 听说静贵妃的小女儿也被连累禁足,从此不得擅自出入静华宫。 听说静贵妃母家当今丞相因为徇私舞弊案而牵扯出怪力乱神的事情,九族都被株连。 听说…… 普通民众们并不知道上层那些弯弯道道的事情,他们只知道,这京城要变天了,那飞扬跋扈的丞相张府,已经再也不复存在了。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丞相府出了事,竟没有一个雪中送炭的,倒是一大堆趁机踢掉丞相的人欲要瓜分他的势力分一杯羹的。 不过十几天,原本门庭若市的丞相府便变得极为破败——甚至见镶嵌在柱子上的金片都被逃走的丫鬟小厮们扣了下来。 任谁看见这凄惨的景象也不能想象这地方在十几天前是何等的金碧辉煌,人声鼎沸。 小土十分愉悦的将以非正常手段搜集到的证据交给耿直的大理寺,拍拍衣袖深藏功与名。 很快的,张府的罪名被定了下来,主犯直接问斩,其他以及女眷流放南瀛——啧,这样遍布毒虫蛇鼠的地方想必这些养尊处优的贵人们也生活不了多长时间吧。 尘埃落定,小土打算最后再去看一眼何生。 她匿了身形潜入关押何生的牢房。 此时何生再也没有一点书生意气,他身上一件囚衣血迹斑斑,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神志似乎都有些不清楚。 ——这也难怪。 他手中的试题是小土给他的,皇帝问起主谋他当然说不出个一二,后来实在受不住酷刑说了实话。 当然他口中的实话是指他的妖怪妻子想让他金榜题名替他偷来了试卷。 然而偏偏,他刚花了一千五百两找人将妖怪收了——因为何生的供词小土还被传过一次话。 不过因为她这两年在京城中也结识了一些达官贵人,因此只被问了几句关于何生妻子的话便被放了回去。 小土当时十分老实的表示,何生的妻子确实是妖怪,不过皇宫中有龙气庇佑,她根本不可能进去偷东西。 大理寺世卿将这话往皇帝跟前一递,皇帝对于自己的位子坐的越发的稳,对于小土也生出了几分好感,大手一挥,将小土放了回去,让人再对何生严刑拷打,务必使他招出幕后主使。 何生也是个智障,其实皇帝只是需要一个指证丞相的人,然而何生他以往二十年不过是个死读书的书生,哪里想得到皇帝心中那些念头,相反的他心中还委屈的不行。 ——明明他说的都是大实话然而没有人相信╮( ̄▽ ̄)╭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两世恩(完) 小土默默的将何生打量的一番,何生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迷迷糊糊中只看到一个仙子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哭诉道:“仙子救命,我是冤枉的!” 他声音十分虚弱,小土却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便有些好笑。 这人真是,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死心。 那她只好,无情的将他的希望践踏一番了。 小土眼睛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声音放的很是轻柔:“哦?你是冤枉的?” 何生挣扎着想睁大眼睛看清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听着对方温柔如水的声音让他心中的绝望感觉一下子就消散了,竟陡然生出了一股求生的希望。 他断断续续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以及对已经被灭杀的妖怪妻子的怨怼。 小土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觉得若不是因为那只狐妖替你偷来试题你一定不会卷进这种事情吗?” 何生虽则因为太过虚弱说不出太多话来,然而脸上的愤怒神色十分明显。 小土嘴角一勾,道:“那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她微微顿了顿,语气要多轻柔有多轻柔:“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愉悦的弯了弯眼睛,欣赏着何生因为希望被打碎而露出的呆滞扭曲的神色,继而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狐妖西墨和桃花妖的事情删删减减的说了出来。 前世的两人过的有多甜蜜,听完整个故事对比了现在境况的何生就有多绝望。 在小土讲完故事的那一瞬间,存在于他脑海深处的记忆便尽数苏醒。 他能轻而易举的回忆起当他还是只桃花妖是他们两个在山谷中快乐悠闲的生活,也能回忆起那只该死的石头精对自己是何等的不怀好意。 ——然而转世的自己却因为听信了那只石头精的话伤害了一心只有自己的狐妖。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瞳仁几乎已经散开,眼睛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放在那因为近一段时间所受折磨而显得出奇的瘦弱的脸颊上看起来尤为可怖。 “为什么……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骗我!这不是真的!” 他嘴里喃喃的不肯相信,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却明明白白的表示了他的绝望。 小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一瞬间的不舒服。 她想起自家哥哥近几个世界中总是莫名其妙的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她甚至可以察觉到,他的灵魂力量在逐渐的减弱——即便是她故意将哥哥的灵魂和自己结成契约都没有用。 她想着,会不会有一天,自家哥哥也被人这样蒙骗了,然后对自己刀剑相向。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想一想都能让自己瞬间觉得愤怒起来。 她微微垂了垂眼睛,在心中否定了这个假设。 自己和那个软弱的妖狐不一样——哥哥也不是眼前这个虚伪的人类。 她心中忽然就失去了看着何生惨状的欲望,她轻声道:“此后,你我之间,一刀两断。”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牢房。 回到家里的时候,千风正静静的倚在门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然而还没等到她走近,原本深思中的人便抬起头,脸上绽放出一个极为灿烂又温柔的笑意。 小土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回给他一个相同的笑意,然后快步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看着他:“在想什么?” 千风脸上的神色愈发的温柔,他牵起小土的手,另一只手无比自然的将她微微有些散开的头发拨到耳后,眼神专注的看着眼前这个将一颦一笑都印在他脑海中的人影,忍不住微笑道:“我在想,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哪些,你会喜欢什么样的风景。” 小土微微一怔,回握住他的手一边向着院中走去一边道:“我们一起的话,哪里都无所谓。” 千风目光一柔,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你说的对,只要你陪在身边的话,哪里的风景都是极好。” 小土诧异的挑眉斜了他一眼,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纯情羞涩的哥哥居然不知何时点亮了毫无异样说情话这样高级的技能。 只是她细细一看,便发现了自家哥哥虽然脸上依旧是一副故作镇定温柔宠溺的神情,耳朵却不自觉的泛起了薄红。 她停下脚步,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整个脸颊都染上了一样血红的颜色,才扑倒在他怀里闷声笑了起来。 千风被她毫无顾忌的嘲笑弄得有些羞恼,斜斜的瞥了她一眼闭上嘴一言不发。 小土笑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哥哥正好整以暇的挑眉凉凉的看着自己,她吐了吐舌头,揉着千风故意板起来的脸黏糊糊的贴上去道:“生气了?” 千风轻轻的哼了一声,小土用鼻尖在他鼻尖轻轻蹭了蹭,眼睛弯弯的极为好看:“真生气了?” 见千风还是不说话她扁了扁嘴,眼睛转了转,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极魅惑的笑容。 她舌尖轻轻的在红唇上微微扫过,一双原本就娇媚的眼睛此刻更是湿润的仿如沁了水气的,胳膊搭在千风肩膀上趴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丰满的身体紧紧的贴着千风陡然变得僵硬的身体。 “那我用……给你赔罪好不好?” 轻轻巧巧的声音落在千风耳朵里,仿佛带着钩子一般将他脑子搅的一片混乱,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脑海里仿佛绽放开千朵万朵的烟花,灿烂的让他头晕目眩。 然后,小土目瞪口呆的注视着他忽然推开自己落荒而逃,一时间以她强大的精神力都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半晌,她的声音在夜色中带了些许扭曲:“小雨,我似乎是诱惑哥哥失败了?” 默默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小雨表示:“不是似乎,是确实。” 于是小土的脸色越发的扭曲中带着不敢置信。 虽然第二天千风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的举动太过伤人十分羞涩又殷勤的跑过来道歉,然而高冷的小土表示:道歉?呵呵,道歉有用的话她要这么高的武力值干嘛? 后来的后来,当小土以无比狂霸酷炫的姿态压倒了千风之后,秋后算账的提起了这次的事情,然后食髓知味的千风表示,因为太过羞涩而慌乱跑掉然后错过诸多福利这种黑历史就不要再提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渣真爱(一) 小土这次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便感觉到一股火气在身体中流窜着,让她很想……很想找个人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察觉到这股火热意味着什么的小土脸猛地就黑了下,就在此刻,门忽然被人轻轻的推了开来,有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进来的人影身上。 好吧,她不用睁开眼睛都能感受到刚进来的男人身上萦绕的猥琐与恐怖共存的气息。 男人原本淫笑着搓着手准备往床前走,却不防一抬头正对上了小土恍如看着死人的目光,一个愣怔,就呆在了原地。 小土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及周围的环境,以其阅遍各种狗血小说的经验很快便推断出这状况有八成可能是一场陷害,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大堆人涌进来然后恰好看见自己和那男人在一起的场景吧。 她眼睛微微眯了眯,被身体中忽然涌上来的冲动刺激的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这一声闷哼也让呆怔中的男人回过神来。 他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畏缩的看了小土一眼,然后被她脸上忽然绽放出的炫目笑容恍花了眼,然后下一瞬间,他瞳孔猛地扩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几秒钟后,艳丽的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他脖子上冒了出来。 男人眼神中残留着无比的惊恐,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土也跟着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身体上反应强烈到需要她用极大的精神力才能压抑住。 她掐着掌心缓了一会儿,然后挥了挥手,躺在地上的男人和着鲜血被突兀冒出来的妖火快速的燃烧成一片灰烬,然后渐渐的消散在空气中。 小土舒了一口气,淡定的又躺回床上,然后将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翻出来飞速的浏览起来。 这具身体闺名何书墨,是五年前为国捐躯的护国大将军家的孤女,同时也是有名的智障王爷萧年杰的未婚妻。 萧年杰和何书墨的婚事是手帕交的将军夫人和萧年杰的母妃指腹为婚的结果。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萧年杰在六岁那年忽然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了之后就傻了。 一开始大家也没有察觉,然而虽然时间的变化,眼看着他都已经十岁了,智商还停留在六岁的程度。 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忽然毫无征兆的成为了傻子这种事情,那可真是让当年给萧年杰治病的那群太医吓破了胆子。 然而即便是用尽了各种方法,杀了好几个御医——萧年杰还是一副智障样子,御医没有办法,皇帝也没有办法,渐渐的萧年杰智障王爷的名头便传了出去。 那时候将军夫人已经在生第二胎的时候难产然后一尸两命去了,宠爱女儿的护国大将军想取消自家女儿和萧年杰的婚事然而面对着萧年杰的母妃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想着等等再说等等再说结果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他为国捐躯,只留下了何书墨一个孤女。 原本何书墨的身份嫁给萧年杰确实是有些糟蹋了,然而现在她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女,萧年杰的母妃一合计,何书墨一个孤女生活多不容易啊,总归嫁给萧年杰有她护着,肯定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 何书墨心里也懂自家母亲这手帕交的娘娘对自己的好意,也没有拒绝,便以未婚妻的身份直接住进了誉王府。 她从小是跟着护国大将军长大的,虽然看起来是个长的文文弱弱温柔似水的小姑娘,然而骨子里却很有兵营里那些大老粗大大咧咧的性子。 她自认为自己不细心,又是个孤女的身份,为了防止无意间对智商定格在六岁的王爷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情来,一直深居简出躲在分给自己的院子里,只有萧年杰的母妃传唤的时候才能出去一趟。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在她住进誉王府的第三年,萧年杰的母妃也因病去了,这下何书墨真真是成了举目无亲。 她和“六岁”的萧年杰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也并不熟悉,此后越发的躲在院子里恍如一个透明人。 直到萧年杰长到了二十岁,傻病却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将他遗忘的许久的皇帝不知道听谁的撺掇又想起了这个小时候很得他心的皇子,大手一挥,人虽然傻了,身体却还好,就结个婚冲冲喜吧——就算傻病没好也算有个传宗接代的了。 因为皇帝的一时兴起,誉王府开始准备成婚的事宜,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时候,在离成婚的日子只有十几天的时候,一向和萧年杰兄友弟恭的二皇子在誉王府里举办了一次宴会恭贺他这个智障弟弟即将新婚。 在各方势力不约而同的推动下,这场宴会极其盛大,来的客人也非富即贵。 各个皇子,各位大臣家的子女,皆来到誉王府凑了这一波热闹。 当天恰好何书墨觉得身体不舒服,稍微说了几句便提前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有贵女提议坐着也无聊不如去找未来的誉王妃说说话,顺便看看她。 然后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直接去了何书墨的院子,恰好就围观到了护国大将军的遗孤、誉王爷的未婚妻何书墨和情夫私会并白日宣淫的全部场景。 理所当然的,皇帝大怒,直接将何书墨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何书墨想说自己是冤枉的,她其实并不认识那个和自己躺在一起的男人,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她却是一句能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在大牢中待了一段时间,期间萧年杰曾经来看过她一次,直到那时候,何书墨才知道,这个在众人看来是傻子的誉王爷却是一直在装傻。 事情上,他智商并非是停留在六岁,甚至比起一般人他更加聪慧。 他在六岁的时候生的那场病并不是意外,而是其他皇子的陷害。 早熟的萧年杰意识到自己在得到父皇宠爱的同时,要承担着巨大的风险,索性他将计就计,在病好之后假装被烧坏了满意,智商只能停留在六岁的状态,就这样渐渐的淡出了后宫各妃以及各位皇子的视线。 第二百二十九章 渣真爱(二) 他一边躲在出色的皇子身后一边悄悄的招兵买马收买人心,暗地里积攒势力。 他虽然背地里身份神秘且势力强大,然而表面上作为一个智障王爷的他经常被京城中的贵族子弟或是各位皇子嘲笑看不起,这让他封闭的心越发的偏激。 然而在这些极度不友好的人之中,有一个女子就如同一束阳光一般照射进他荒芜的心田。 那个女子就是当朝丞相的嫡女白素心。 白素心性子天真又善良,她面对萧年杰时并不像一般人那样带着异样的目光,相反的,她一直以一种平和又宽松的姿态面对着他。 在萧年杰心中,白素心是唯一一个不知道他其实是正常人却依旧不会嘲笑他的人,渐渐的,白素心就在他心中留下了十分不一样的印象。 他竟生出了想要和白素心共度一生的想法,他觉得只有白素心这样善良可爱的女人才配的上自己,其他虚伪做作——特指何书墨——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自己。 深觉何书墨占了自己心爱女人位子的萧年杰故意设计何书墨红杏出墙被大家抓奸,何书墨当时中了迷药,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就直接被抓了起来。 等到何书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那个被认定是她奸夫的男人招认了所有“实情”,她已经百口莫辩。 听完萧年杰得意的叙述何书墨怒急攻心,生生被气的吐出一口心头血,她想求见皇帝揭穿萧年杰的阴谋无果,却在过了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听说皇帝病逝,誉王爷萧年杰继位的事情,当下就直接被气死了。 小土合上书本,神情微妙的“啧”了一声,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世界竟然成为了别人的未婚妻,她目光落在某个配角那熟悉的名字上,嘴角勾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 说起来何书墨落到那步田地也算是少不了这个人的冷眼旁观推波助澜呢。 小土伸出手指微微在唇上摩梭着,原本就殷红的唇瓣此时颜色变得越发的艳丽,落在她这一张清清秀秀的小脸上竟出奇的显露出异样的妩媚出来。 她嘴角咧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然后将房间里摆设微微挪动了一下,又用精神力留下一道暗示,构成了一个简单的环境便不再压抑身体中不断冲刷着理智的欲望,直接从窗户中翻出去循着熟悉的灵魂味道准备去偶遇某个叫做萧千风的男配并且上演一出霸王硬上弓。 且不说那群有意无意去往何书墨院子里的女眷们如何,这边小土气喘吁吁的倚靠在假山的角落处,汹涌的情欲澎湃的让她差点保持不住。 萧千风原本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个各怀鬼胎的侄子们互相友好的沟通感情,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某个地方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呼唤着自己。 秉持着艺高人胆大的萧千风悄无声息的顺从着自己的心意沿着那呼唤声找到了花园中,然后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人拉进了假山的阴影处,然后一个丰满灼热的女性身体就紧紧的贴了上来。 萧千风不知道自己是太过震惊还是怎么样,总之在这个女子豪爽的扒掉自己衣服的时候竟然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直到那女人柔软的小手覆盖在了他男性的命根子上,他才一个激灵,却是翻身将女人压在了身下。 小土眼睛愉悦的一眯,感受着那熟悉的灵魂交缠的气息,任由男人在自己身上动作。 此时萧千风已经察觉到这个女人似乎是着了什么道,因此即便是下身已经胀痛到几乎要按耐不住地步,他依旧停下了动作压着嗓子道:“决定了就没有后悔一说。” 小土鼻子中发出一声甜腻腻的轻哼,有些不耐烦的自己往更近些凑了凑然后懒洋洋道:“有什么可后悔的?” 小土特意选择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因此两个人酱酱酿酿堪称酣畅淋漓,一个时辰后,萧千风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以一种十分依赖的姿态缩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神色有些诡异。 他自小便不喜欢和女人接触,连母妃都没有抱过他几次,甚至父皇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的是男人。 然而当这个女人抱住自己的时候,他竟出奇的没有丝毫反感——相反的,一种镌刻于灵魂中的舒适感让他感觉极度幸福。 他心中一瞬间闪过千万道想法,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刚刚运动后的汗水浸湿了头发贴在他脸颊上,显得无比的性感。 小土早就察觉到他的视线,却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打量,若不是为了给何书墨报仇以及自己心里的一些恶趣味,她觉得她很有可能会死皮赖脸跟着这人回去。 不过,既然现在是有事情要做的,她就不便跟他扯上关系,因此她慵懒的一抬眼睛,然后推开他自顾自不知从哪个角落中摸出一套衣服给自己套上。 她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神色让萧千风很微妙的产生了一种自己被用完就扔的错觉。 ——好吧,看着女人施施然准备离开的动作萧千风不得不承认这并不是错觉。 然后他就做出了今天第二件脑子一热的事情,他抬手拉住女人的胳膊,沉声道:“你是谁?” 他声音中还带着情欲过后的慵懒与嘶哑,听在小土耳中显得尤为性感,于是她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却并不说一句话。 萧千风被她那别有意味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然而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脸上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淡定样子,他定定的看了女人一会儿,然后松开了手,目送着女人慢慢悠悠的沿着花园中的小路晃悠了出去。 待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花园中,萧千风微微垂了垂眼睛,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将刚刚悄悄从女人衣服上扯下来的荷包摊在手掌中,脸上露出了一抹邪肆的笑意。 而走出花园的小土妖力在体内循环了一圈,身上的一切痕迹便消失的干干净净,手指在原本系着荷包的地方勾了勾,脸上不禁露出一个狡傑的笑容。 她漫不经心的四下里看了两眼,然后慢悠悠的晃回了何书墨的院子。 第二百三十章 渣真爱(三) 此时,那些怀着各色心情的女人都已经离开了何书墨的院子,只独独一个素色衣裳的女子脸上挂着一副担忧的神色在院门口朝里张望着。 小土嘴角勾起的弧度不禁扩大了几分,这可真是缘分了,这不是那朵纯洁善良的白.莲花.素心么。 不知道她在这里做什么?小土微微侧了侧脑袋,她所施的幻术会让人看到她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十分虚弱的样子,即便是有人问话,那幻影也会根据问话人的想法说出合理的回答,所以说这姑娘现在站在门口一脸担心的样子——莫不是在关心她的身体。 真是好一朵善良的白莲花。 小土“啧”了一声,直接从墙边翻了进去,然后解了幻术躺回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然而她睡下没多久,那个从来没有来过她院子里的智障萧年杰竟然破天荒来了一趟。 萧年杰五官很是俊美,又因为刻意的装傻而显出几分稚气的天真,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可爱——只可惜这么可爱的人儿里面却是黑的。 小土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年杰假借要和自己玩的名义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衣服掀起来察看她身体上的痕迹。 等他翻便了小土全身却没有发现一丝异样的时候,他看着小土的眼神中不自觉便有些微妙的变化。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对于何书墨这个女人的智商萧年杰自诩是十分了解的,要说她能自己躲过这一场陷害他是决计不相信的,那么就是有谁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这么一想,萧年杰瞬间便有些疑神疑鬼,他已经开始在心中火速的过滤着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当中有谁会背叛自己了。 只可惜,他想了个便,也没有想出来有谁既知道自己的真实样子,又有能力破坏自己的计划。 小土懒洋洋任由这装傻的男人将自己周身摸了个遍,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发丝有些凌乱的贴在脸颊上,看起来既慵懒又妩媚。 萧年杰是个正常的男人,并且是一个因为致力于装傻从来没有女人的正常男人,于是当他感受着手下滑腻温润的触感然后再一抬头看见女人脸颊泛红的样子,心中猛然就生出一股异样的冲动。 他眼睛一眯,很快反应过来然后猛地有些狼狈的松了手,小土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随意将滑落至肩上的衣服提了提,张口毫无顾忌的打了个哈欠,以一种哄小孩儿的语气道:“姐姐现在有些困,你自己去玩吧。” 萧年杰最讨厌别人把他当做一个傻子,这女人虽然没有把当傻子,却把他当做一个小孩,他眯起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厌恶,伸手将小土狠狠推了一把,然后嘟着嘴巴做出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小土被他推的直接倒在了床上,胳膊肘在床上磕了一下,她挽起袖子看了一下被撞红的一片,忍不住嗤了一声。 这萧年杰以为这世界是绕着他转的吗? 自己故意装成小孩的样子还嫌弃别人把他当做小孩,简直有毛病! 这么想着,小土忽然顿了一下。 她以为那白素心可能是把萧年杰当做一个真正的小孩不带丝毫嘲讽的意味才能入了他的眼,然而她刚刚故意以一副哄小孩儿的语气说话时他却依旧十分厌恶。 呵,该不会这白素心竟是直接将他当成一个同龄的正常人来看的吧? 小土嘴角忽然勾了起来。 纯洁善良的白莲花,很好,她已经成功的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力。 小土一脸的霸道总裁表情从床上坐起,转了转眼睛,也不睡觉了,直接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围观这个白素心。 没想到她刚刚走出自己的院子不远处,就远远的看见萧年杰和白素心在亭子中并排坐着。 两个人挨得极近,形容间神色也显得极为亲昵,虽然离的很远,小土依旧能听到白素心清脆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 萧年杰目光十分温柔的看着白素心笑的开心的样子,只觉得刚刚在那女人那里积起的郁气一下子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小土定定的看了两人一会儿,十分怀疑周围那一群丫鬟小厮是不是都瞎了,这会儿萧年杰的表情动作哪里像是一个傻子了?明明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好嘛! 她遗憾的咂了咂嘴,又反身回了院子。 她觉得要是想报复萧年杰,她应该要找一个足以和他抗衡的皇子来合作一把——如果能将萧千风也拉进来就好了。 小土咧了咧嘴巴,快速的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勾搭自家哥哥的理由,然后愉悦的趴在桌子前开始写信。 萧千风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也就是萧年杰这一干皇子们的皇叔。 说起来他基本上就是被皇帝养大的,因此皇帝对他这个最小的弟弟十分信任。 萧千风也一向不负他的信任,先是在沙场征战五年将周围小国打压的十分自觉,回来后又毫无留恋的将兵权交还给了皇帝。 外乱平定之后萧千风就一直做出一副无心权势寄情山水的样子,一度想离开独自离开京城去游山玩水,被皇帝竭力阻止后就十分低调的住在他的靖王府,和一干皇子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也没有太过疏离,十分自然的做出一副叔侄该有的距离。 因为他这种表现,皇帝也就越发的信任他,一般难以决断的事情都会将他拉过来商量一番,可以说,若是萧千风看好哪个皇子,那么他的位子几乎就是没有波澜的了。 上一世萧千风就十分欣赏萧年杰隐忍坚毅且一向谋定而后动的性格,因此才伸手推了一把将他推上了那个位子。 不过这一世嘛,小土笑眯眯的摸了摸鼻子,既然自己来了,那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货将自己这具身体的仇人推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了。 小土装模作样的遗憾了一秒钟,眼神却变得十分兴奋。 真是好奇,没有记忆的哥哥在自己和侄子两个人之间,会选择哪一个。 ——啧,如果没有选择她的话指不定她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渣真爱(四) 小土勾着嘴角在纸张的最下方写下落款:春风一度有缘人,拿起来欣赏了一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小楷,等上面的墨迹晾干,将其折成一个小方块,在院子里瞅了瞅,然后朝着那个坐在树上的小姑娘笑眯眯的找了招手。 小姑娘看见她的动作,迷惑的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却发现整个空间似乎就只有她这么一个活物,当下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在叫我吗?” 小土点点头笑的十分灿烂:“是的哟。” “扑通”一声,那小姑娘惊的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然后下一秒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飘到窗户跟前,瞪着眼睛道:“你看得见我?” 小土歪了歪脑袋,看着她的眼神带了一点微妙的鄙视。 小姑娘在空中飘了几圈,神色十分兴奋:“你也是妖怪吗?以前怎么不告诉我,我一直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妖怪呢,没想到你也是,不过你怎么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类世界?难道你有什么特殊的宝物?不对啊,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发现过什么奇特的东西,你是怎么做到的? ……” 小姑娘自觉找到了同类,显得十分激动,喋喋不休的嘴巴一刻也不停的问了一大堆问题。 小土抽了抽嘴角,忍不住直接打断她:“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我可以给你一颗这个。”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绿油油的小草,小草只有巴掌大小,枝叶青翠欲滴,在小土手中散发着盈盈的金色光芒。 小姑娘原本因为被打断了发言而有些不悦的目光在触及那小草的时候就猛然振奋起来,她状若疯狂的伸手就想将小草抢到手里,小土却直接又将其收了起来。 见小草不见了踪影,原本和善的小姑娘脸色忽然狰狞起来,一阵迅猛的妖风顺着窗户卷了进来,她竟是想要直接上手抢了。 小土眼睛一眯,冷冷笑了一声,殷红的薄唇冷冰冰吐出两个字:“找死!” 她不躲不让的迎着卷来的妖风正面肛了上去,连精神力都不用触动轻而易举的就毫不怜惜的将小姑娘踩在了脚下。 小土勾着嘴角,精致的绣花鞋踩在小姑娘白净的脸蛋上,一个用力,小姑娘半个脑袋便陷进了泥土之中。 小姑娘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个比自己强大许多倍的大妖怪,顿时可怜兮兮的哭着求饶。 她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这下脸上带着恐惧的神情哭的惨兮兮的样子看起来真是让人心疼的紧,只可以唯一的围观群众是没有丝毫怜惜之心的老妖怪。 小土笑盈盈的脚下一边用力一边道:“胆子很大嘛,嗯?” “我错了,大人!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想从我手里抢东西?” “我知道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 “对我动手?” “饶命啊!我真的知错了!” “好好的交易你不做非得让我动手!” “对不起,请问大人有什么需要的我愿效犬马之劳!” …… 小土毫不手软的将那没有眼光的小妖怪狠狠地收拾了一番,然后才将自己刚刚写好的信,交给她让她送到靖王府的书房中去。 小姑娘一听说要送去靖王府,原本信誓旦旦的表情便有些犹疑,小土眼睛一眯,小姑娘赶紧解释:“靖王爷虽然名声很好,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小妖怪而言,他身上的煞气浓烈,我根本不得近身。” 小土怔了一下。 好吧,自家哥哥不管看起来有多温和,骨子里确实是嗜血又冷漠的。 她伸出手指卷了卷头发,想了一下然后十分不负责任的道:“那就趁他不在的放进去呗╮( ̄▽ ̄)╭” 那小姑娘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神色十分犹疑,然而小土虽则看起来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但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拒绝的话这只老妖怪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因此她只能咬了咬牙,从小土手中接过信封,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隐没了身形。 小土微眯着眼睛看着小姑娘消失的身影,随即就将这件事扔了开来,等待着下人们将她的晚饭送过来。 说起来她刚刚来的时候,这个院子里的丫鬟们几乎是视何书墨这个人如无物。 毕竟这王府原本就因为王爷是个傻子而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也得亏有当年萧年杰母妃赐下来的老管家在上面压着,否则以王府这些擅长阳奉阴违狗仗人势的仆人们,指不定要将装傻的萧年杰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更别说无父无母的何书墨了,若不是她从小在军营中长大养成的不同于一般闺阁小姐们比较强硬的性子,很可能都活不到萧年杰嫌弃她的时候。 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也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饿急了只能偷偷的跑出去用自己的私房钱在外面吃一顿饱饭。 ——只能说,还好何书墨没有一般女子心中不可抛头露面的想法。 因此小土来了之后一发现这种事情,就第一时间将何书墨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控制在了手里,她并没有使用什么强硬的手段,只是给他们心中留下一个不自觉怜惜何书墨的暗示,不会太过突兀,却会在何书墨遇到麻烦的时候而变得有理有据。 一顿饭的时间,那只替她送信的小妖怪还没有回来,小土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思考着要不要过去亲自看上几眼。 不过,正当她准备出去时,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年杰却又跑到了她的院子中。 他心中对上次何书墨躲过他算计的事情依旧十分怀疑。 他绝不相信那只是一个巧合——毕竟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喝下了那些春-药,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这么过去。 小土一看见他笑的天真可爱的样子就只觉得鸡皮疙瘩往下掉。 你说你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装什么天真?也不嫌慎的慌。 她心中嗤笑,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只撑着下巴朝他勾了勾手指,笑道:“过来,让姐姐捏捏你的脸。” 第二百三十二章 渣真爱(五) 萧年杰身体一僵,被她那如同使唤小猫小狗一样的神态激的几欲拍案而起,然而他终归是心机深沉之人,很快便反应过来坐在桌子前捂着脸撒娇道:“不要,不给你捏。” 那语气神态倒是真的跟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一样。 小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这萧年杰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她眼中不着痕迹划过一丝嘲讽,忽然想看一看若是他知道了唯一当他正常人的白素心也是怀着不纯洁的目的接近他的话,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样的绝望。 小土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轻轻笑了一声道:“不捏就不捏,你过来有什么事?” 萧年杰眼睛微微一闪,然后嘟起嘴巴,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道:“季叔叔说你是我的王妃,你要陪着我玩。” 小土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他说的季叔叔就是王府的管家,不过早干嘛去了,都冷落了五年了才想起来这还有个王妃呢。 小土不耐烦应付他,因此直接就绕过他去一旁的小书房摸出一本书看了起来,一边敷衍道:“你自己玩去吧,我要看书,你太小了我不想和你玩。” 萧年杰脸色一青,这话听在他耳中几乎就等同于“你是个傻子,我不和傻子玩”这样了。 他低着头,眼中聚集出深沉的风暴,小土一边看似认真的翻看着手中书,另一边却饶有趣味的用精神力观察着他的表情。 见他一副下一秒就要爆发的样子,小土心中十分期待,然而让她失望的是,下一秒萧年杰猛然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晶莹的眼泪不断的从其中涌出来,他抓起桌子上的茶壶狠狠地向着小土脑袋上摔去,然后大喊一声:“你这个坏人!!!”就哭着跑了出去。 小土侧了侧头任由那茶壶带着凛冽的风从耳边呼啸着划过,然后撞在身后的墙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哼,这一下可真是一点余力都没留的连内力都用上了。 不过这人那说哭就哭的技能实在是很不错啊,就是不知道他那通红的眼眶到底是憋气憋的还是泪意晕染的了。 给萧年杰心里戳了一把刀子,小土表示心情十分愉悦,愉悦到她极其想和别人分享一下,于是她“啪”的合上书,决定去找自家哥哥分享一下开心的事情。 她过去靖王府的时候,那个送信的小姑娘还在靖王府门外徘徊着,小土淡定的绕过她,翻墙进了王府里面。 靖王府的戒备十分森严,不过在小土眼中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从小雨那里调出地图,一个弯都不带拐的从树梢轻飘飘的一路走着直线到了萧千风的书房。 萧千风此刻恰好就在书房中。 他正站在书桌前,神情冷凝,目光冰冷,手中的狼毫极为流畅的在宣纸上留下痕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一样。 小土有些好奇的进了书房悄无声息的坐在了房梁上朝着他笔下的作品看去。 这一看,她忍不住就呆了,继而脸颊上不受控制的涌起了艳丽的红霞。 这人这么一副正经的表情却是在作画,并且画上内容正是那天她和他在假山中的场景。 画上的自己衣服凌乱,发丝沾在额头上,眼睛微微眯着,眼波流转间带出几分妩媚,他将细节处都画的十分精细,精细到她脑海里不自觉就出现了那天两人缠绵悱恻的场景。 她微微咬了咬牙,气息不自觉就急促了几分,只见萧千风忽然目光一凛,下一秒便抽了一张新的宣纸盖在了他的画作上,同时冷冷的喝了一声:“什么人!” 他浑身戒备起来,身上的气息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小土眼睛一弯,笑嘻嘻的从房梁上飘了下来,故意瞟了一眼他桌上的画。 萧千风微微僵了一下,自己画出这种画然后恰好被当事人撞破什么,就算是他面对这种事情也是有些尴尬的。 他拳头抵在嘴边咳了一下,视线移开了一段距离,心中却深感惊惧。 这女人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就摸到他的书房来,有这等本事,若是她不怀好意自己不知道都死了多少次了。 他眉头微微皱了一皱,小土毫不在意他心中对自己的戒备,十分轻松的走过去将他盖住的画作掀开,笑吟吟道:“靖王爷这副戏图极尽精微,致辞广大,当真是……惟妙惟肖呢。” 萧千风见她脸色如常的品评这幅内容奇妙的画,心中说不出的诡异,更加之她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神清清亮亮,毫无半点龌龊,他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姑娘谬赞了。” 这句话说出来的同时他就恨不得直接咬掉自己的舌头,人家明明是在调侃自己倒是自谦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挽留一下自己的形象,然而却实在不知道开口要说什么,又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小土也是被他这句极其不要脸的话惊了一下,嘴角一抽,干巴巴道:“还好,还好。” 真是厉害了,她和自家哥哥还有这么尴尬的时候,她觉得这副场景应该让小雨记录下来然后等哥哥想起自己时候好好给他看一看他的蠢样子。 小土放下了画,故意走到萧千风身边贴近了他,一双藕臂抬起,环住了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朝他耳朵轻轻呵了一口气,语气极尽娇媚的道:“没想到,靖王爷竟是对……念念不忘呢。” 萧千风身体不由得僵在了原地,他脸上的神色依旧十分冰冷而严肃,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胸腔中的心脏早已经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起来,一下一下,震得胸口直发麻。 他干巴巴的面无表情道:“姑娘哈请自重。” 他自从那天之后,就一直遣人调查这姑娘的身份,然而自己将那天去过誉王府的所有女子都查了一遍,却依旧没有发现这个女人的身份。 他眸色一瞬间深了起来。 他对这个异于常人的女子心中既是忌惮又是好奇。 他从未见过性格如此豪放不羁的女子,同时又被她神出鬼没的神秘手段所震慑,他心中觉得这个女人很让人亲近,然而又下意识的因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而想将其远远隔离。 是的,隔离而不是灭杀。 第二百三十三 渣真爱(六) 很奇异的,他心中对这女人十分忌惮,可是却实在生不出将这个威胁灭杀的心思。 ——仿佛只要一想到这个坏心眼的女人不复这样鲜活的样子,他心尖就觉得一抽一抽的疼。 萧千风眼睛微微眯了眯,忽然猛地手上一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到了桌子上,因为他动作太过突然而猛烈,桌子上的镇纸和砚台被他衣袖一扫,“砰”的就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音。 门外有侍卫紧张又戒备的干了一声“王爷!”。 萧千风眼睛定定的看着小土的眼睛,一眨都不带眨的,小土嘴角勾出一个恶劣的弧度,轻声笑道:“再不说话你的侍卫可就要进来了。” 果然,不见萧千风的回答,那个说话的侍卫往前走了几步,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前了。 萧千风一咬牙,冷冷道:“无事。” 小土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萧千风嘴角微微一抽,冷笑一声忽然贴近了小土,轻佻道:“怎么?怕侍卫扰了本王的好事?” 他这话说出来明显是轻薄,小土却一点都不生气,吃吃的笑了一声,故意将下巴微微仰起了一些,殷红的唇瓣几乎从萧千风鼻尖擦过,她看着萧千风脸上的薄红,舔了舔嘴角,道:“看来靖王爷很是了解小女子呢。” 萧千风嘴巴动了动,一句“好不要脸”几欲脱口而出,然而下一秒小土伸手扯着他的衣服往下一拉,一个巧劲儿,两人就互换了位置。 小土将萧千风压在桌子上,色气的三两下将他衣服领口挑开,露出他结实的胸膛。 萧千风脸上一黑,然而被小土压制的不能动弹的情况下却什么反应都做不了。 小土摸了一把萧千风的腹肌,跟着见好就收,将他衣服整理好了然后松开他坐在了桌子上,笑眯眯道:“靖王爷,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萧千风微怔了一下,一时没跟上小土这跳跃度极大的思维,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压下心中涌上来微妙的遗憾感觉,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面无表情道:“不知姑娘要和本王做何交易?” 小土嘴角一咧:“你帮我一个忙,我卖身给你怎么样?” 萧千风眉梢一挑,冷冷笑了一声。 小土兴致勃勃道:“真的,我会很多东西,能帮助你的地方有很多哦。” 她一边翘着腿,一边数起了自己的技能。 “我会卖萌,会弹琴,会唱歌,会暖床……哦,如果你看谁不顺眼我也可以帮你杀掉哟。” 她脸上带着笑盈盈的神色,即使是说到杀人也仿佛如同说吃饭睡觉一般平平淡淡,然而萧千风却丝毫不怀疑她这话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忍不住将小土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女子一身青色的罗裙,看起来比起一般的闺阁女子更加瘦弱一些,然而她脸上的笑容肆意又充满活力,和那些柔弱的女子一点都不一样。 萧千风眼神微微闪了闪,心中忽然浮上了一个极不可思议的猜测。 他想起几年前他某次去护国将军府时遇到了的那个跟个男孩儿一样的小姑娘。 他眼睛睁大了几分,忽然语气笃定的道:“何书墨!” 小土一怔,眼睛迅速的弯了起来,她捂着嘴笑道:“真不愧是靖王爷。” 这话便是不否认的意思了。 萧千风矜持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意,心中快速的将关于何书墨的所有资料过滤了一遍,随即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本王并不觉得有要和你合作的必要。” 小土睁大了美眸,惊讶道:“怎么会没有必要呢?” 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萧千风的肩膀,“我说,年轻人,不要这么骄傲,否则会栽跟头的。” 萧千风看着小土脸上的神情,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生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就听这女人语气怜悯的道:“我说,你该不会不知道你身体里有一种毒素吧?” 萧千风脸色一沉,猛烈的杀意忽然爆发出来,激的小土差点没忍住将自己的气势放了出来,不过还好她在最后关头收住了,否则自家哥哥毫无防备指不定会不会受伤呢。 萧千风神色十分冰冷,却是没有再说话。 看来他对自己的身体也十分清楚。 小土垂了垂眼睛,再抬眼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神色:“王爷帮我离开誉王府,我帮王爷解了毒,如何?” 萧千风半阖着眸子,看起来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好半晌,他睁开眼睛,目光中透着释然,他沉吟道:“本王可以帮何姑娘离开誉王府,至于本王身上的毒……” 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下去,然而小土却十分明白他表达出来的意思。 小土心中一沉,脸上却是笑道:“如此,那便提前谢过王爷了。” 她定定的看了萧千风一会儿,忽的闪身出了靖王府。 等回到何书墨的院子中,她身上的杀意再也抑制不住的猛然爆发出来,澎湃的气息将院子中的桃树绞的飒飒作响。 一直没能进到靖王府因此只能无功而返的小妖怪惊恐的瑟缩在树根上,以为是自己没有完成她的吩咐而激怒了她,心中又是恐惧又是绝望。 然而没想到的是,那个强大的妖怪却又忽然将杀意?收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走进了人类的屋子里。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的缩回了自己的窝中。 小土坐在房间里,直给自己灌了好几杯冷茶才冷静下来,“啪”的一声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放出身为大妖怪的气势喝令全城所有可以行动的妖怪前来此处觐见。 这是她度过这么多世界第一次将自己身为一个大妖怪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京城虽说是在天子脚下,一般的异物不能靠近,然而相对的,人类的鬼狱心思却越发的遮掩不住,因此应运而生的适合京城氛围的妖怪也就越大的多了起来。 不一会儿,乌压压一大片的妖怪几乎遮天蔽日的向着誉王府的方向奔袭而来。 人类看不见妖怪的样子,只能感觉到天气莫名的变暗了许多,一片乌压压的乌云飘在了誉王府的上方。 第二百三十四章 渣真爱(七) 因为小土不计后果的召来妖怪的动作,誉王府原本就不大好的名声更是蒙上了一层灰尘。 京城中人已经夸张到见了誉王府的人就绕道而行的地步——由此可见世人对誉王府的印象。 小土一点也不知道她无意间给萧年杰添了一把堵,她正面无表情的吩咐聚集在这里的妖怪们将所有关于萧千风的资料都给自己找来。 她无意让这些妖怪做些什么实质的动作。 一方面京城中的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带一些功德,一般妖怪不好近身,另一方面若是这些妖怪借着自己的名义兴风作浪,那造成的业力可是会报在自己身上。 ——更何况,报仇这种事情,还是亲自动手更加爽快一点。 小土眼中划过一道兴奋的嗜血光芒,静静的等待着那些妖怪为自己带来所需要的信息。 不得不说,收集情报这种事情还是活的时间又长又无影无踪的妖怪们做起来更加迅速。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小土的桌子上就堆起了厚厚一沓关于萧千风从小到大所有经历的资料。 ——那是对小土的恐惧感突破天际的院子中的小鸟妖怪特意建议众妖怪整理出的。 ——小土对此表示十分赞赏。 小土用了两天的时间将所有资料完整的看了一遍又分门别类的整理了出来。 目光深沉的磨刀霍霍对准了当今皇后。 她先是连夜跑去了城外一个人将盘踞在城外牛头山的山贼一整个端了,然后威逼利诱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人手。 继而暗戳戳的勾搭到了皇后母家——有名的清贵世家张家——侍候嫡女的一个大丫鬟。 她不过是帮那大丫鬟还清了父亲生病欠下的外债,这丫鬟就对小土感恩戴德,甚至小土让她在某一天诱使张府嫡女去城外寒山寺上香她也一点都不反对。 很不幸的,张家嫡女在路过牛头山的时候被牛头山的土匪掳去了。 一个大家闺秀被一群土匪掳去彻夜未归,这种事情即便实际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些无所事事的围观群众也能有声有色的说出个一二三来。 张家嫡女不堪流言蜚语的刺激,自杀而亡。 张夫人痛失爱女,怒而进宫求见自家夫君嫡亲的妹妹——也就是当朝张皇后。 张皇后对她这个行事有度的侄女一向宠爱,甚至私下里已经求过皇帝将自己这侄女赐给自己的二皇子当正妃,一切计划的好好的就差实施了却没有想到却出了这样的意外,张皇后比张夫人更加生气。 因此一听说张夫人要求缴了牛头山那群土匪二话不说便同意了,等张夫人一离开就跑去皇帝那里哭诉。 皇帝被她一哭,心中原本就对这群胆大包天的土匪诸多看不顺眼,当下拍板着人带兵拿了牛头山。 张皇后私心里认为牛头山上不过区区土匪,拿下它根本没有丝毫难度,便有意让自己的二皇子去历练一番,因此直接让二皇子在朝堂上直接请命。 然而朝中又不是只有二皇子一个皇子,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这是一趟好差事,因此一个个争着抢着要替父皇分忧,二皇子被他的皇兄皇弟们一逼,当场就立下了军令状,发誓一定会拿下牛头山。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差事却忽然变得诡谲莫测起来。 那牛头山忽然之间变得云里雾里,一进山中必定会迷失方向,不管你再怎么认真的在路上做出各种标记,然而一进云雾的范围就再也找不到出路。 二皇子来时带了三千精兵,此时竟然已经有六七百人被那神异的云雾吞没,再也不见踪影。 区区一个牛头山竟然拖了足有一个月都没有丝毫进展。 这一个月二皇子被困牛头山,京城却一直不能平静。 且不说其他皇子表面忧心内心各种幸灾乐祸,一系列关于张府的传闻却鲜活的在京城中流传了开来。 先是有流言说是张夫人心狠手辣逼死了庶子,甚至连自己的嫡女都不放过,生生逼得她自杀身亡。 能在这京城中占有一席之地,打压庶子那些事儿这京城中哪个夫人敢说自己没有干过? 然而偏偏张夫人却独独被这流言推到了台面上,张相国竟因为这种小事被御史弹劾了几次。 皇帝正因为牛头山灵异事件忧心忡忡,哪里管的到这等小事,因此随随便便不痛不痒罚了他一个月俸禄就不再关注。 张夫人被张相国因此教训了一顿,深感最近他们张家似乎是时运不济,恰好有一个小丫鬟说了一句哪里的寺庙灵验这种话,这让张夫人来了灵感,立马着人准备去了一趟护国寺。 谁知道,她在护国寺中竟无意间撞到了五皇子和神秘人密谋谋反的事情,惊惧之下直接叫了出来,五皇子还没赶上杀人灭口,便被路过的方丈大师挡了下来。 短短一个月时间,二皇子被困牛头山,五皇子被关宗人府,张府和皇后一拍两散,皇后被禁足,这一出出变化堪称戏剧化,直看的一干朝臣目不暇接,大气都不敢多出。 靖王府。 萧千风坐在书桌前,桌子上依旧摆着一幅画,画上却是一个清秀的青衣美人坐在窗沿上,漫不经心望着窗外的样子。 萧千风伸手在画中人脸上轻轻的摩挲着,心中忍不住生起了一丝极奇异的感觉。 他恍惚间有一种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是那个神秘的女人在搅风搅雨的感觉。 ——这是他在生死间锻炼出的一种直觉,他一向十分相信他的这种直觉。 他眼神有些微的愣怔,心中忽冷忽热说不出的感觉。 他打小便对自己的定位十分准确,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也能感觉到皇兄对他的忌惮。 因此当皇后向他下毒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他知道这是他的皇兄默许了的事情,他无意,也并没有反抗的余地。 萧千风嘲讽的勾了勾嘴角,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却又在意识到手下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下意识的放轻了力道。 他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可不可以奢望,这个女人这么做其实是在替自己出气? 第二百三十五章 渣真爱(八) 他心中这样奢望着,可是内心却无比理智的明白这只是奢望。 他定定的望着画卷上女人清秀的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神色,忽而就忍不住扶着轻笑起来。 这是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生出这样的心思。 萧千风手指轻轻的落在了纸上。 他手指并不像一般世家公子那样细腻修长,一看就是不沾阳春水的样子。相反的,他指节粗砺,上面布满老茧,并且有几道十分明显的伤疤,堂堂一个王爷,一双手竟比农人还粗糙。 然而这双手抚在纸张上的力道却极轻柔,轻柔到仿佛这张纸一碰就破一般。 小土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想起好久没有看见自家哥哥了,因此得了空就跑了一趟靖王府,没想到一进来就撞见自家哥哥盯着自己画卷的痴汉行为。 她一点都不觉得羞涩的笑嘻嘻凑上去,侧着脑袋愉悦道:“你是在想我吗?” 萧千风下意识将手中的画卷盖住,然后抬头看向来人,心情莫名的诡异的害羞起来。 他咳了一声,道:“何小姐有一个月不见踪影,本王还以为你已经放弃合作了呢。” 话一说出来,萧千风就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然而他话已经出口,他只能矜持的等着对方的回应。 小土眨巴眨巴眼睛,咂了咂嘴,她怎么觉得自家哥哥这话中充满浓浓的幽怨气息呢? 她沉吟了一下,试探道:“我曾让下人传信,然而靖王爷一直没有回复,倒是让我以为靖王爷不欲进行这一场合作了呢。” 萧千风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说的信他确实是收到了,然而信中只有一些关于现状的分析以及他们合作的好处,这样的内容看上总是让人觉得有些遗憾的。 至于为什么遗憾? 萧千风从不探究这种问题,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看到对方十分正式的信时心情不是很愉悦就可以了。 他抬了抬眼睛,神色自若的将小土邀请坐下,然后慢条斯理开始泡茶。 他的生活环境使得他从小对于礼仪方面就十分重视,泡茶这种风雅活动做起来亦是行云流水,潇洒肆意的样子看起来极为好看。 好半晌,他提壶给小土到了一小杯茶,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请。” 小土从善如流的接过茶杯小口啜饮起来。 萧千风自己也捧了一杯茶,不准痕迹的观察着小土。 她微微眯着眼睛,神情显然十分享受。 他猜想着可能这一段时间她一直都没有放松过的时候,并且她对自己十分自信,或者是对他心中有着信任——否则不可能这样毫不掩饰的露出这种神色。 不得不说,萧千风的猜测十分正确。 小土这一个月先是忙着给自己悄悄的圈地盘,又跑这里跑那里不露痕迹的给需要的人物下下暗示,或者威逼利诱一把,根本都没有一点闲暇的时间,这会儿一闲下来就立马跑过来找自家哥哥了。 两人静悄悄的各自品茶,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两人间的气氛却很奇异的十分温馨且平静。 好半晌,萧千风单刀直入的道:“不知最近这京城中发生的事可是姑娘的手笔?” 小土侧了侧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却是说了一个完全莫名的话题:“太生疏了。” “?” 萧千风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说起来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他会这么直接的将这种话问出来,他原本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 小土放下茶杯:“这个称呼太生疏了!” 她看着萧千风,目光灼灼,清清亮亮的,莫名的让人感觉十分诚挚又热情,萧千风在她这样的目光下忍不住有些不自在的侧了侧身子。 “你不如叫我墨墨吧。” 她话说的干脆,丝毫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与羞涩。 萧千风张了张口,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应一声“好”,然而终归他还留着一些理智,他面上神色平静,心中却觉得“墨墨”这个名字简直就好像是为自己量身打造一般,仿佛随口间就能脱口而出一样。 他没有说话,小土就自来熟的认定他是默认了,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好极。那我叫你什么?千风?千?风?小风?”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十分亲昵的称呼,听得萧千风不自在的几乎要跳起,他十分冷静的开口打断她:“你父亲与本王亦师亦友,本王虚长你几岁,若不嫌弃,便唤我兄长即可。” 小土眼睛一亮,当即就甜蜜蜜叫了一声:“哥哥。” 萧千风一个恍惚,竟生出了好像以前也有个这样调皮的小姑娘缠着自己唤着自己哥哥的错觉。 下一刻他便摇了摇头,他是先帝最小的皇子,哪里会有个小姑娘叫自己哥哥? 然而因为这一声称呼,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对着小土亲近了许多。 说起来两个人之间虽然已经发生了男女之间最亲密的关系,然而却是连话都没好好说过几次,一般不是互相试探就是小土单方面的调戏,今天倒是难得的平静的对坐着饮茶,气氛很好的样子。 待喝完了茶,萧千风默了一下,觉得对面那姑娘目光闪闪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展现出来的那奇妙的意味实在是让人很有压力,于是提议道:“不知……墨墨可有兴趣和本,和我手谈一局?” 小土撑着下巴欣赏着自家哥哥永远十分出色的皮囊,温柔的点了点头:“你喜欢怎样都可以。” 萧千风动作一顿,听到这句“怎样都可以”,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冒出来的竟然是那天他和这女人在假山中酱酱酿酿的场景,忍不住脑子一热,耳朵猛地就红了,整个人简直称得上是坐立不安。 好吧他虽然有权有势,可是因为各种客观主观的原因,他从来没有和女人有过多的接触,这唯一接触了的这一个还豪放到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招架不住的地步。 小土恍如没有看见这男人的局促,脸上笑盈盈的神清不带一丝变化,依旧十分专注的看着萧千风。 于是萧千风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越大的不自在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渣真爱(九) 小土一直专注于自家哥哥,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的不自在,然而她只是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在自己还不懂得人类深沉的感情的时候,这个男人就经常以这样专注的可怕的神情看着自己。 那时候自己可是相当的喜欢那样被人注视着的感觉,那样会让她有一种微妙的满足与成就感——当然,现在她依旧很喜欢,尤其是那个看着她的人是自家哥哥的时候。 萧千风眼睛微微垂着,有些不敢和小土灼热的目光对视。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被人盯的局促的同时心中却被对方过于专注认真的神色看的不自觉生出一种温暖又满足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生的夙愿被满足了一样,充满了奇异的幸福愉悦的陌生感情。 萧千风脑子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着,正在思考要不要做些什么打破这让他觉得不自在的场面时,就听到对面那姑娘轻轻巧巧的声音道:“哥哥,等我将皇帝干掉然后你娶了我好不好?” 萧千风一度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的笑盈盈的脸上的时候,他知道他刚刚并没有听错,这姑娘确实说了要干掉皇帝这样的话。 他觉得面对这样大逆不道的人他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将侍卫喊进来将这人抓了,然而实际上他只是用一副称得上呆滞的表情看着眼前这柔柔弱弱的姑娘,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土觑着他的神色,发现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诸如欣喜高兴这样的神色,于是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吟了几秒钟,改变了一下措辞道:“你要是不愿意娶我的话那我娶你也行。” 萧千风下意识的反驳:“那怎么行?要娶也是我娶你。” 小土了然点头:“哦,那你娶我,都一样。” 萧千风:“……” 他觉得他此时可能人格已经分裂了。 他的理智十分清楚的告诉他应该赶紧将这个大逆不道口出狂言的女人拿下。 然而遗憾的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在和这女人讨论着谁娶谁嫁的问题。 ——哦,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于是,当小土得到自家哥哥娶她的承诺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去的时候,萧千风还坐在桌子前久久回不过神来。 小土神情愉悦的回了誉王府,开心的心情一直持续了好几天,连那个脑子有毛病的白素心跑来和她上演姐妹情深都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这女人自从那次在宴会上见了一面之后,就自称觉得投缘,隔三差五的跑来找小土联络感情——当然小土觉得她其实可能主要只是想看看萧年杰而已。 基于你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你更不痛快这样的理念,她每每都十分坚强的挡在那两人中间致力于做一个超大瓦的电灯泡,成功的导致萧年杰对她的印象更是蹭蹭蹭的往下掉的都不带丝毫犹豫。 那个温柔善良的白素心看起来依旧对她十分友善,只是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小土发誓她绝没有看到这女人看着她的背影牙咬的狰狞的样子。 今天的白素心依旧雷打不动来找她上演姐妹情深,然而遗憾的是,小土最近心情实在是不错,不想看着讨厌的人让自己心情变得不好,于是她婉拒了白素心的邀请,并表示,反正你来也来了,如果无聊的话就去找誉王爷玩吧,反正他一向挺喜欢和你玩的。 白素心诚恳推辞,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扔下你和别人玩呢。 小土没有和她瞎扯的兴趣,直接让丫鬟将她带去了萧年杰那里,于是这姑娘以一副无奈又包容的表情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看着她柔柔弱弱的背影,小土垂眼冷笑了一声,然后继续捧着脸花痴自家哥哥的盛世美颜。 花园中,萧年杰和白素心正十分开心的扑着蝴蝶,萧年杰是个大男人,扑蝴蝶纯粹是为了逗美人一乐,因此只懒洋洋看见了抬抬胳膊。 而白素心就不一样了,她一个闺阁女子,少有乐趣,在家中可没有这样任性嬉闹的时候,难得可以如此肆意的玩耍,她十分尽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出了许多汗水。 萧年杰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香汗淋漓的样子,忍不住将她扯到自己跟前,然后掏出帕子亲自将白素心额上的汗水擦的干干净净。 他的动作温柔而宠溺,丰神俊朗的男子将小鸟依人的女子拥在怀里,远远看过去,根本没有一点痴傻的感觉。 ——最起码刚被管家带着从那边拐过来的众贵子贵女们那一瞬间都觉得这个誉王爷实在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众人看着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面面相觑,沉稳的王府管家神情却忽然慌乱了一下,继而就将众人引出了花园连连赔罪。 只是他刚刚突变的神情早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管家将众人带到了厅堂,神色已经恢复了镇定,他有些歉意道:“难得诸位公子小姐来看王爷,还请诸位小坐片刻,王爷午休一会儿就该醒了。” 这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了,然而听众们都十分配合的纷纷表示不急不急,王爷的小孩心性大家都知道,不用在意这等小事。 管家安顿了众人,赶忙亲自跑去花园中将萧年杰叫了出来。 管家是萧年杰母妃留下来的,一向衷心不二,萧年杰一向十分信任他,因此他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然而今天管家也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就直接将那群人带到了花园中,还碰见了王爷和王妃——是的,王妃。 萧年杰的自己人早就将白素心认作王妃。 至于那个住在王府偏院的何书墨? ——谁记得。 萧年杰听着管家的叙述,却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沉迷于温柔乡的他还对这群无关人员的打扰感到十分不悦。 彼时的萧年杰并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今天他的不谨慎,才导致了后来的功亏一篑,进而一败涂地。 第二百三十七章 渣真爱(十) 且不说当天来到王府的众位贵子贵女们回家将所见所闻向家长复述一番而导致朝堂上最近的风起云涌。 小土早已将一切准备的妥妥当当只差东风,因此剩下了许多空闲时间致力于撩这个世界中表面冷漠内心闷骚的哥哥。 萧千风觉得自己最近已经不能好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十分忌惮这个家伙才对,然而每次那女人一副色咪咪调戏自己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的被吸引,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对那天两人的春风一度十分怀念! 此刻,当他面无表情的向着忠心的侍卫询问他的感情问题的时候,侍卫表示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假主子。 侍卫幽幽的望着优雅矜贵的坐在亭子中自己和自己下棋的主子,深沉道:“主子,你难道不觉得……” 他顿了顿,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萧千风一掀眼皮,侍卫浑身一抖,脸色一正,斩钉截铁道:“主子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 下一秒,清脆的玉石棋子落在地上发出的碰撞声响了起来,侍卫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小心的觑了一眼似乎十分震惊的自家主子的神色,然后默默的垂下了眼睛。 什么鬼? 他刚刚是不是瞎了? 竟然在自家主子脸上看出了一些羞涩的红色?! 侍卫悄悄的打了一个哆嗦。 想起自家主子那些手段,他登时恨不能自戳双目。 萧千风却没有注意到一旁侍卫内心奔腾的想法,他现在脑子里就只循环着刚刚侍卫说的那句话,并且那句话声音越来越大,直震的他脑子有些发晕。 他下意识的捏了捏手中的棋子,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刚刚不小心手下一用力将棋盘震裂了,黑白的棋子混在一起滚落在地上。 在他还来不及理清脑子里纷杂的思绪的时候,一声娇笑忽然响了起来。 “今日阳光甚好,哥哥缘何在此发呆?” 女子清清脆脆的声音中带着些调侃,十分好听,然而这声音落在萧千风耳中简直不亚于惊雷。 他“嘭”的一声站了起来,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树上。 小土轻飘飘的坐在树枝上,艳丽的红色裙摆落在绿油油的树叶间看起来十分吸引人眼球。 她有些诧异的看着萧千风,觉得他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过激,于是她微侧了侧头,试探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不是小土第一次来靖王府了,萧千风的心腹侍卫对她已经十分熟悉,看着女子明媚的笑脸,再忆及刚刚王爷的神情表现,机智的侍卫大哥已经在心里给小土打上了未来王妃的标记。 未来王妃明显是来找王爷联络感情,因此侍卫默默的退出了花园,并且吩咐闲杂人等不要进去打扰王爷和未来王妃。 萧千风没有注意到侍卫那边的动静,他咳了一声,眼神有些微的飘忽:“你怎么来了?” 小土眼睛一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挑眉,脸上的神色微冷:“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难道有别的女人了?” 这么说的同时她眼中不容错认的闪过凛冽的杀意。 她虽然对自家哥哥有信心,然而架不住这古代的国情就是这样,男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同时拥有许多女人,像自家哥哥这样都奔三的人了还没结婚简直是奇葩的存在了。 萧千风一怔,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他并没有在意小土散发出的可怖杀气,相反的,他心中却诡异的生出了一种被重视的满足感情——尤其是刚刚被自家侍卫戳破了自己其实是喜欢人家的时候。 他嘴巴动了动,终究没忍住勾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他抬头朝着树上的小土露出一个温润至极的笑意,道:“我怎么可能会有别的女人?自始至终,我的心就一直在为你留着。” 小土一呆,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刚刚似乎听到自家哥哥在向自己表白? 她眨了眨眼睛,就见树下的萧千风微微仰起头,朝着自伸出了手。 他容貌十分精致,眉目如画一般,脸色是常年的冰冷,只是眸光中却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他抬着头,墨色的头发整齐的束在头顶,偶尔有几丝飘下来然后被风轻轻的吹在他脸上,勾的小土心中痒痒的。 她翘起唇角,然后伸出手,整个人毫无防备的朝着树下伸出手的男人扑了过去。 萧千风察觉到她对自己的信赖,眼中的神色越大的柔软,张开双臂将她接了个满怀。 小土抬起头看他,道:“今天怎么忽然真的会说话?” 萧千风将她因为刚刚的动作而弄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到她的而后,轻笑道:“不过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 小土好奇的歪了歪脑袋,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只有他的倒影:“想通了什么事?” 萧千风看着她清澈的好像只能容得下一个自己一般的眼睛,心中越发的高兴,他手指捻着小土的头发,忽而朗声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让小土都有些受到惊吓。 这个世界的哥哥从未这样爽快的笑过。 小土定定的看着他眉目舒展的样子,原本就俊朗的五官因着这单纯的愉悦看起来越发的耀眼,她忽然就忍不住也跟着弯起了眼睛。 萧千风抱着小土回身坐回了亭子,道:“我想尽快将这些事情处理了然后娶你,你觉得呢?” 小土又是一呆,然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意:“我觉得这真真是极好的,我从一开始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又道:“近五年见过我的人并没有几个,即使偶然宴会我参加了,也是一直低着头并没有人注意到过,因此只需要将誉王府的人处理了便可。” 听到小土说起誉王府,萧千风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他在知道小土身份的时候就将何书墨和誉王府查了一遍,对于何书墨在誉王府的凄惨待遇他也了解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那该死的萧年杰竟然给自家墨墨下了春-药妄图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萧千风眸光一冷,虽然是因为这场意外才使得自己和墨墨有了这一场缘分,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放过那个狂妄的蠢物。 第二百三十八章 渣真爱(十一) 萧千风在心给萧年杰判了死刑。 小土几乎同时了解了他的心思,心中虽然高兴,然而却故意伸着手指戳着萧千风的胸膛笑眯眯道:“那个萧年杰可是你的侄子呢。” 萧千风捉住她作乱的手指,低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天家原本就无亲,更何况是他这样尴尬的身份。 若说和他那些侄子们有什么亲情,那纯粹是在胡说。 哪怕是那位传说中对他十分宠爱的亲哥哥,想必内心里对自己也没有多少亲情吧。 萧千风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小土用力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云淡风轻的道:“无碍,总归还有我一辈子陪着你,那些凡人不要也罢。” 萧千风失笑:“你说的对,我既从未付出的感情,就没有期待过能得到他们的感情。” 他说着,嘴角的弧度温柔又温暖:“我这辈子,唯一交付了全部感情的,只有一个你罢。” 因为刚刚说起的话题不怎么令人愉悦,他便刻意压低了嗓子,这会儿又以这么低沉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话,其中蕴含的感情便显得愈加的真挚,那性感的嗓音就好像一把小钩子一般,一下子就从小土耳朵中钻进去直接勾到了她的心尖。 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斜睨了神情认真的萧年杰一眼,只觉得这忽然觉醒了特殊属性的哥哥简直会撩的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发觉到小土忽然捂住了胸口,萧千风抬手将他的手也按了上去,担忧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虽然现在的墨墨表现出来的手段十分神秘莫测,然而这五年的生活却实在算不上一个贵女应有的生活,因此一见小土捂住了胸口,萧千风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她以前不住落下了病根导致有哪里不舒服。 小土嘴角一抽,忍不住捂脸,大好的气氛就这么被自家哥哥毁于一旦,她表示有些心累。 萧千风茫然的看着她,一脸很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 这边这两个人感情渐入佳境十分幸福,然而整个京城中却充满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朝堂上十分平静,然而站在那里的每个人都能看的出来这平静下掩藏着的波涛汹涌,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能瞬间引炸了这气氛。 很快的,这个导火索就出现了。 当张皇后哭哭啼啼的求着皇帝派兵去救二皇子,其他诸位皇子正不遗余力的摸黑二皇子一派的时候,二皇子忽然回来了。 他是被牛头山那群土匪主动送回来的时候,连带的送回来的还有一封书信。 信中的字很丑,很符合一个没读过书的粗人土匪的字体,然而当皇帝看到这信中的内容的时候,再一看奄奄一息形容凄惨的二皇子,一个没忍住当堂就喷出了一口心头血。 众朝臣面面相觑,慌乱的被迫退朝。 然而还没等走出皇宫,关于二皇子被送回来的具体内幕便已经在市井中传的沸沸扬扬。 原来二皇子在出兵第一天就被困住了,原本是僵持的局面,然而那牛头山的大当家是个断袖,他见二皇子相貌清俊,便将其掳了去,关起来酱酱酿酿,竟是直接将人当做了禁脔。 然而这时间也过去了几个月了,大当家表示再美的美人他也看腻了,因此大发慈悲把人给你送回来了,不用太感谢,毕竟二皇子带领的禁军已经成了他们的俘虏。 牛头山的大当家不是什么文化人,一封信遣词造句写的十分粗鄙,便是一般的平民看了都要窝在出一肚子气来,更何况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他看了这个能忍着不吐血才是怪事, 皇帝吐血昏迷,醒来后直接大病一场。皇后哭天抢地只想为自家儿子报仇,其他皇子们一个个见状,都认为机会难得,开始不约而同的拉拢各方势力,争取在皇帝病好之前把自己的势力建立起来。 一时间朝堂中各种乌烟瘴气。 终于,有几位老臣实在忍不住了,联名将半隐居状态的靖王请了出来。 靖王不愧是从沙场磨练出来的威名赫赫的人物,三两下将众位皇子治理的服服帖帖,不管他们心里有多少不服气,最起码的,表面上,朝堂已经恢复了平静。 誉王府。 萧年杰恼怒的一巴掌拍在了书桌上,道:“那个靖王也太多事了!” 几位谋臣纷纷跟着叹起气来。 自从皇帝病倒之后,萧年杰便开始各种大手笔的活动,现在朝堂能如此混乱,除了小土的手笔之外,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然而眼看着其他皇子就要两败俱伤他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那杀神却忽然跳了出来,竟三两下就将那些人压了下去。 萧年杰越想越气,越想越忌惮,只觉得他若是想坐上那个位子,非得将这靖王除了不可。 他目光深沉从周围几人的脸上扫过,冷声道:“此人不可留!” 诸位谋臣一时间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不得不说,萧千风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形象实在是太正面,基本上朝堂中人对他都是一种又敬又畏的状态。 敬的是这人从十几岁开始就征战沙场,保护边关一片安宁。 畏的是这人手段血腥,一开始为了镇住边境军将军权拿到自己手里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既有手段,又有才华,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野心。 ——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能从他身上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若是一般的人如此权势滔天,即便自己再怎么表明,别人也会生出一种功高盖主的感觉,然而整个朝堂中,没有一个人认为萧千风有登上皇位的野心。 这其实不奇怪。 萧千风自小性子就凉薄的不似人类。 他身上总是有一种万物不放在心上的感觉——具体来说就是他是个看一眼就知道是个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管不顾的人。 他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智慧和心性。 在他五岁的时候,先皇还没有驾崩,某次宴会时有刺客混了进来,当刺客的剑刺向先皇时,萧千风飞身扑了上去,替先皇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第二百三十九章 渣真爱(十二) 想必正常人都会以为他是出于对父亲的孺慕之情而挡的剑,然而事实上并不是。 年仅五岁的小人被捅了一剑,脸色却一点都不变。 当先皇感动又怜惜的让人赶紧叫太医的时候,萧千风十分冷静的捂着血流个不停的伤口跪在了地上,道:“今日终于算是将父皇赐予我的性命还了回去,孩儿离去也算是了无遗憾。” 不说先皇,当时围观一众朝臣后妃都呆了。 就见一身血色的小人跪在地上口齿十分清晰的表示,他生命中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他生下来就是为了找那个人而存在,但是皇帝的生养之恩让他心中牵挂不能离开,恰好这次一命抵一命,他这就要去找那个人了。 听了这话,皇帝当即大怒,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见萧千风失血过多已经昏了过去。 皇帝多疑,原本感动的心情在听了这番话后就觉得这肯定是设计好的,狠狠的勒令自己的人查清这件事的同时,也将萧千风就这么扔在了一边不管。 也亏的他命大,没死。 皇帝也查清了这事确实是个意外,再一想自己这个小儿子从小的性子,对他那一听就是胡扯的话就信了八分。 不过即便是信了,这货太过直白的话还是有些戳皇帝的肺管子,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帝觉得他这个小儿子除了说话太过耿直以外还是非常不错的——应该说正是他说话太过耿直才更让皇帝放心一些吧。 这件事之后,皇室中的人对这个人的性子也是有些了解了,再加上这些年萧千风刻意表现出来的与世无争的形象,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他会一直是握在皇帝手中守卫着国家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因此听了萧年杰这句话,他的谋臣们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他们都是因为知道誉王爷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是个傻子,并且性格隐忍聪慧,是个当皇帝的料子才甘愿被他招揽,可是万万没想到,萧年杰在还没坐上那个位子的时候就想将挡了他路的一员猛将搞死,这样的气度实在是不大妥啊。 某位谋臣捏着胡子,看着萧年杰阴郁的眼神忍不住沉吟了一会儿道:“殿下可有什么计划?” 萧年杰冷冷瞥他一眼。 他要是有什么计划早就让人去做了好嘛,还会呆在这儿听这些老家伙叨叨。 那谋臣见萧年杰脸色不好,心中了然。 人人都知道萧千风无心朝政,同时,大家也都知道这人有多深不可测。 四五个人围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什么好主意,直到最后,萧年杰怒而拍桌子,决定还不如直接让人去暗杀,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一直杀。 ——除了堆人数,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治得住萧千风这个杀神的。 不过暗杀也是要讲究天时地利的,因此,第二日早朝,萧年杰不顾众位朝臣的围观哭唧唧抱着萧千风的大腿要二哥。 他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得萧千风不得不出兵去攻打牛头山——离了京城,他才好做一些大动作不是吗? 只不过不巧的是,他们昨天商量给萧千风下套的时候,被一直关注着他的小土听了个全,晚上就暗搓搓跑去找萧千风通了气。 因此萧年杰往过扑的时候,萧千风便明白了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的勾着红艳艳的薄唇低头瞧着萧年杰哭的狼狈的样子。 萧年杰被他那似乎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一旁又有围观的朝臣们一副对皇室中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不懂事的人表现出的失望遗憾的神情,让萧年杰更是觉得如芒在背。 然而面子丢都丢了,他也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因此一咬牙,他死活抱着萧千风的大腿不松手。 萧千风垂着眼睛,看着他眼泪快要流到他衣服上的样子,直接一脚将人踹开,嗤笑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道:“说话就说话,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二皇子是本王的侄子,本王自然会为他报仇。” 萧年杰没有防备被他踢的在地上滚了一圈,趴在地上脸色无比无比狰狞,他简直都能听到周围人毫不掩饰嘲笑声。 然而萧千风却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说完话就施施然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衣服,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萧年杰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直到众人见没有什么热闹看了渐渐散开他才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誉王府,萧年杰脸色极度阴沉,他觉得他对萧千风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他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子,萧千风也不过是个性格孤僻的王爷,在朝中甚至都没有敢和他一起走的,竟然敢真的对待自己。 萧年杰阴沉沉的将刺杀萧千风的杀手人数又往上加了加,无比保证做到一击必杀。 几天后,萧千风果然出发去了牛头山。 牛头山外面的阵法原本就是小土设置的,因此她索性在誉王府留了一个傀儡让院子里那只小妖怪照看着,然后跟着萧千风去了牛头山。 当天晚上,小土就直接带着萧千风上了山寨中。 说起来山寨中原本是有个老大,也算是个恶贯满盈的人物,小土直接将他废了然后关起来,自己取而代之。 其他人有不服的,直接打上一顿,若还是不服,便直接杀了了事,因着这堪称残暴的手段,牛头山的土匪们对于小土都十分敬畏。 见到小土带了一个人上来,也是什么话都不敢说,恭恭敬敬的替她整理了房间然后准备好吃食就悄悄退了出去。 萧千风有些惊讶于众人的态度,小土勾着唇笑道:“这有什么,人类原本就是这样欺软怕硬的。只要表现出绝对不容置疑的强大,他们就什么都不敢做了。” 小土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几近嘲讽,萧千风忍不住抬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话。 其实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却不希望他的墨墨因为这种想法而孤独于世。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小土在自己手中蹭了蹭头发,脸上露出乖巧的跟一只小猫一样的神情。 他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罢,总归自己会一直陪着她的。 第一百四十章 渣真爱(十三) 第二日一早,小土和萧千风在山寨中吃了早饭才慢悠悠的下了山。 山下,一千个士兵还驻扎在山脚,一见靖王爷下来几个副官顿时围了上来。 “王爷,昨夜果然有人夜探营帐,亏得何公子料事如神才没让对方得逞。” 萧千风一脸云淡风轻,微微摆手制止了副官急着说出的话。 “不急,且细细说来。” 几个人在营帐中坐定,一个较年轻的副官脸上露出愤愤的神色,道:“萧年杰实在是太过嚣张!” 在刚来的时候,萧千风便直接将京城中的风云给几个副官大致说了一些。 这些副官都是和他一起征战沙场回来的,对他十分信服,听他那么一说也没有丝毫怀疑,当下就认定了誉王爷这么多年来扮猪吃老虎不安好心。 ——虽然他说的算是实话然而小土还是觉得这些副官们真是太好骗了。 萧千风抬了抬眼睛,目光冰冷的不含丝毫情绪,那年轻副官在他这眼神下便默默的噤了声。 几个副官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忍不住道:“王爷您究竟是什么打算?” “不管您有什么打算只管说,我等誓死追随王爷身后。” “是啊,不管王爷打算做什么我们都跟着。” …… 几个人见萧千风只是垂着眼睛不说话,以为他心中有什么顾及,异口同声的开始表衷心。 小土看着他们耿直着急的样子忽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那个年轻副官忽然眼睛一亮,看向小土,道:“何公子跟着王爷上山探查,可有看出什么了?” 小土挑了挑眉梢,也没有故弄玄虚,直接道:“这山中有一个迷阵,只要将阵法解了攻破牛头山并不成问题。” 几人惊讶的看向小土,那副官急忙问道:“那何公子可会解这阵法?” 小土傲然一笑:“易如反掌。” 那阵法原本就是他设的,解起来自然没有一点问题。 几个副官听着小土毫不谦虚的话,登时吸了一口冷气。 这阵法可是将二皇子困了足足一个多月,到了何公子这里就是“易如反掌”了? 有人忍不住怀疑的看着小土。 小土嗤笑了一声,萧千风冷然的目光落在了那人身前,面无表情道:“何公子昨夜已经将阵法解开,今日便可进攻牛头山。” …… 毫无意外,在各方势力目瞪口呆的关注下,萧千风带领着一千人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将牛头山夷为平地,并且将侮辱了二皇子的大当家带了回来。 说起来大当家也是无辜背了一把锅。 他一开始就被小土废了关在地牢中,二皇子来攻打牛头山的时候他连知都不知道,然而小土将二皇子掳去关在了幻境中,给他造了一个幻想,只是没想到二皇子在幻想中遇到的是被人酱酱酿酿。 这可真是,只能说二皇子运气不好了。 应该说,这大当家运气更加不好。 堪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不过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表现出来的就是已经被世人认定了的事实,二皇子就是无能被辱,大当家就是大逆不道藐视皇权。 牛头山时间就此告一段落,京城中却是更加风起云涌。 萧年杰忍不住在誉王府暴跳如雷。 他万万没想到他派去了二十个杀手,打算了每天骚扰萧千风让他不死也不能安生,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只出手了一次,萧千风就打道回府了? 萧年杰铁青着脸将密室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干净净。 正当他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管家在书房外面发出几声急促的鸟鸣声。 这是他们特定的暗号,意思是有外人来了。 萧年杰在密室转了两圈,一脚将凳子踹的四分五裂,这才阴沉着脸出了密室,坐在书房中做出一副正在看图册的样子。 ——因为智商的缘故,他别人家的书房放的都是各种古籍,他的书房里全都是各色绘本,正适合六岁小儿看。 他这会儿心情原本就不好,看着绘本上幼稚至极的故事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装疯卖傻心中更是憋屈,忍不住将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王爷好好兴致,躲在书房里吃着东西看着绘本。” 女子清清脆脆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好听,萧年杰头一抬,便看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 他眼神一瞬间闪过一丝茫然,只觉得这女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却不知道是哪一个敢对自己表现的如此随意。 那女子一见萧年杰的表情,忍不住以扇子遮着脸笑了起来:“王爷莫不是忘记我了。” 女子一身红色的罗裙,整个人看起来艳丽的如同一团火焰,那一双特意露出来的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里面也亮的如同盛满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十分吸引人的要求。 萧年杰眼神微微闪了闪,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呼之欲出,他故意做出一副天真的神情道:“小姐姐认识我吗?可是我好像并没有见过小姐姐你呢。” 那女子笑的愈发的耀眼,她轻巧的抬脚坐在了萧千风的对面。 她的坐姿并不像一般贵女那样标准,然而却有一种奇异的优雅与慵懒,手中的扇子侧了侧,轻声笑道:“王爷果然贵人多忘事,可是不记得这誉王府还有一个王妃了。” 她话音一落,萧年杰脸色便是一变,他神情微微扭曲了一瞬间。 他就说这女人看起来哪里有些熟悉,可不就是那个占了他心上人位子的女人么。 他眼中不着痕迹划过一丝轻蔑的神色,却又故意道:“王妃?誉王府还有王妃吗?” 小土慢悠悠的摇着扇子:“可不是么。那可是……誉王爷的母妃亲自定下的王妃呢。” 萧年杰脸色又是一变,神情微微有些扭曲。 他再怎么样对于他的母妃还是十分孝顺的,更何况他母妃原本就是为了他才去了的。 听着这女人漫不经心的提起母妃,萧年杰几乎忍不住想要暴起将这女人一把掐死,他手指动了动,一直守在门外的管家忽然道:“王爷,白小姐求见。” 萧年杰悚然一惊,回过神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渣真爱(十四) 他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白姐姐来找我玩了吗?” 他眼中的惊喜不是假装出来的。 他现在只觉得白素心果然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人,不但能带给自己温暖,同样让自己觉得十分幸运。 就像现在,若不是她忽然来访,自己可能就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他不准痕迹的舒了一口气,高兴的让管家将白素心迎了进来。 白素心一进书房一眼就看见了红衣似火的小土,她眼神微微一闪,直觉眼前这个容貌艳丽的女人会是自己的对手。 不同于萧年杰的只感到眼熟,她几乎是第一秒就认出了小土的身份。 她抬头捂着嘴笑了一声,柔柔弱弱道:“这不是何姐姐么,何姐姐怎地今天想起王爷了,往日里都没怎么见过姐姐来找王爷呢。” 小土歪头看了白素心一眼。 哦呵哟,小姑娘厉害了呀,这是在萧年杰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余光看到萧年杰不悦的神色,小土抿着唇笑了起来。 那可真是遗憾了,她对于萧年杰这个智障的看法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她抬着扇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可不是么,王爷一向不喜欢人打扰,不过难得的一看见白姑娘眼睛就亮了起来呢。” 啧,虽然说王爷是个智障,然而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你一个闺阁女子和一个外男关系如此亲昵可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些什么了。 白素心脸上一红,蓦地又是一白,她银牙暗咬,随即笑道:“誉王爷性子纯真诚挚,对人的感情最是敏感,因此和我能合得来,让何姐姐见笑了。” 哼,你自己心思不纯不得王爷喜欢,我因为善良得了他青眼这有什么好说的? 小土眼睛弯了起来,这朵“白莲花”还真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呢。 她微微斜睨了萧年杰一眼,发现他正眼神微闪的看着白素心,她心中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说的不错,王爷这等小孩心性也就白姑娘这样温柔的性子才能管的住呢。” 萧年杰脸色微微一变,白素心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小土又道:“王爷不懂事,白姑娘和他玩的时候可要多担待一些。”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白素心一眼,复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漫声道:“罢。白姑娘既然陪着王爷,我就不多打扰了,就麻烦白姑娘照看一二。” 她说完也不管那两人的反应,施施然转身出了书房。 书房门口,管家正专心的站在那里关注着里面的动静,见小土出来笑了起来:“王妃慢走。” 小土轻笑着瞟了他一眼,那一眼中蕴含的意味看的老管家心中直跳。 待小土身影渐渐的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担忧的看了书房中相处和谐的两个人一眼。 萧年杰被小土气的堆了一肚子的气,白素心正在柔声安慰着他。 管家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放弃何姑娘。 何姑娘性格和善,对王爷的态度也很平和,更重要的是,何姑娘娘在世时托付给他的,他十分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不顾娘娘的遗愿喜欢上了白姑娘。 管家复又叹了一口气。 只能说何姑娘命不好,不得王爷喜欢。 他摇了摇头,尽职尽责的站在门口为里面郎情妾意的两个人受起门来。 小土给萧年杰添了堵心情十分愉悦,她坐在桌子前,想了想,默默的提起笔给自家哥哥写了一封情深意切的书信。 深沉的表达了一下虽然只分别了几天,但是她心中却十分思念,不过最近她实在有些忙,就不过去打扰了 。 萧千风收到书信,先是被她上热情大胆的言辞吓了一跳,随即又觉得自己看上这人性格真是让人爱的不得了——连这样不符合一般女子品德的行为在他眼里都是率直可爱的表现。 他红着耳朵将书信小心翼翼的折起来收好,然后提笔回信,毛笔举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却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他想说他也很想她,却又觉得这样太过空白。 他想表达一下自己现在翻腾的平静不下来的心情,他的性子又写不出来多热情的话。 因此笔尖的墨汁都在宣纸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墨团,他也没想到他应该写些什么才好。 最终,他只言简意赅的写了“我也很想你”这五个字,又将院子里的紫色鸢尾花折了一枝夹在了书信中——他记得上次墨墨看见那些花的时候说了一句紫色鸢尾的花语是想念你,他说不出来什么甜言蜜语,只能用这花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情。 小土将书信让小妖怪送出去之后就躺在院子里摸出一本以前收藏的书看了起来,大半个时辰后,那小妖怪才回来,顺手将萧千风的回信捎了回来。 小土将信封拆开,看见里面掉出来的花忍不住笑了起。 自家哥哥竟无师自通的学会玩起浪漫来了。 她抿着嘴,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爱不释手的将花把玩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将她夹在了书中。 这天,小土将她院子里的东西都整理起来,有几个丫鬟见她如此不禁有些茫然,想帮忙一起整理却被听她制止了。 一个一向比较活泼的丫头忍不住好奇道:“王妃,怎地忽然要整理这些?” 还不让她们帮忙。 小土看了她一眼,神色看起来十分漫不经心,道:“无事,不过是忽然想起来整理一下。” 丫鬟有些疑惑的但见小土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也没有再问什么。 小土将自己中意的一些孤本书籍都整理起来,还有一些萧千风送来的衣服首饰,待整理好了之后尽数扔进了空间中,然后留下了一个傀儡便离开了誉王府。 她离开王府没有多久,一队御林军便将誉王府围了起来。 前一段时间各位皇子各种势力碰撞,整个朝堂一片混乱,几位皇子之间皆是两败俱伤,因此,此刻誉王萧年杰正在和他的谋臣们商量着要如何将他不是智障这件事循序渐进的说出来,然后可以出现在众势力面前。 正当他们十分激烈的论辩时,御林军统领,曾经的靖王手下第一大将贺靖破门而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渣真爱(十五) 只能说萧年杰坏事做多了,为了保密期间将书房的隔音性整的极好,这导致了御林军在王府中喊杀声震天他们在书房中一丝动静都没有听到。 萧年杰一时之间懵了,他看着贺靖杀气腾腾的脸,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正在装傻了,“腾”的站起来冷冷朝着贺靖喝道:“贺靖!你是什么意思?” 贺靖眼睛在书房中转了一圈,最后将视线放在了看起来完全和正常人无异的萧年杰脸上,嘴角咧开了一个嗜血的弧度,手往前一挥,理都不理萧年杰的质问。 “带走!” 书房中的谋臣惊叫起来,萧年杰睚眦欲裂,他一个翻身躲开一个士兵想要制住自己的手,随手将挂在墙上的剑握在手中,身上散发出凛然的气势。 贺靖异样的目光看向萧年杰,他神情冷凝,身上气势逼人,一把长剑使得极为灵巧,几个士兵合作也没能将他拿下。 贺靖看着他眼神渐渐的亮了起来, 他猛地大喝一声,跳到了萧年杰对面。 “誉王爷果然隐藏颇深,这京城中竟无一人直到誉王爷武艺如此高强。” 他将几个士兵挥退,抬起手中的剑指向萧年杰,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也让我领教一下誉王爷的高招。” 萧年杰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贺靖就二话不说攻了过去,他只能闭嘴迎战。贺靖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其他的不说,身上那恐怖的杀气就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萧年杰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在实战上却比不上身经百战的贺靖。 两人站在一起竟有些势均力敌的架势。 贺靖剑法大开大合,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很容易跟给人以压迫感。而萧年杰师承名人,剑法十分精妙,常以四两拨千斤的技能绕开贺靖的攻击。 渐渐的,书房中的其他人都已经被拿下,萧年杰和贺靖的战场也从书房挪到了院子里。 两人战的激烈,院子里的树都被两人的剑气削成了碎叶四下里散开。 萧年杰心中十分沉重。他不知道这贺靖忽然是怎么回事,竟二话不说就将他誉王府围了起来。 其实他心中已有了猜测,可是他却不能相信。 明明他一切都计划的十分精密,没有一点不对的地方,他确信这之前一切都毫无征兆,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贺靖竟是连解释都不解释。 他看着贺靖愈发兴奋的表情,忍不住问道:“贺将军!本王敬你对父皇忠心耿耿,不计你以下犯上的罪责,还敢问贺将军为何二话不说就要拿了本王?” 贺靖眼神中显得极为赞叹。 虽然他从萧年杰的武艺中就可以知道这人并不是一个傻子,然而平日里他装出来的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因此贺靖猛地听到他条理清晰的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便感觉十分惊奇。 萧年杰察觉到他的诧异心中越发的恼。 贺靖朗声一笑,手上的动作十分潇洒:“誉王爷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今日有人敲了鸣冤鼓告了御状,誉王爷如此反抗还不如想想要如何脱罪。” 萧年杰脸色心中一紧脸色越发的难看:“御状?什么意思?” 贺靖手上 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道:“那人拿了万民书,状告当朝誉王爷欺男霸女,屠人满门。” 萧年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断然否认道:“不可能!” 贺靖嘴角一咧,露出一口大白牙:“誉王爷跟我说可没什么用,有这反抗的力气还不如想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萧年杰心里一乱,手上的动作便慢了几分,贺靖觑着一个破绽,挑开了他手中的剑将他制住,然后笑眯眯的补充道:“这万民书中的误会可以解释,不过这么多年来誉王爷明明无碍却装出那副样子,这一个欺君之罪却是逃不掉了。” 萧年杰手臂被贺靖绞在了身后,听了这话瞳孔猛地一缩,脑子子迅速的过滤着自己的仇人,一时间竟想不出一个确切的对象来。 “傻子王爷”萧年杰被人告御状并且欺君多年这事一被爆出来,满朝哗然。 群臣除了原本就是萧年杰的人急于四下奔走想法设法替他脱罪之外,其他人情绪都十分激愤——尤其是之前已经斗的两败俱伤的其他皇子手下的人。 皇帝原本就病重,早已经没有精力压制诸位皇子,站在得知萧年杰这么多年竟都是装出来的样子,心中越发的忌惮,甚至恨不能直接将人杀了了事。 他面上勒令靖王狠狠的查,背地里又将绝对握在自己手中的暗卫派遣出去,将整个时间彻查了一遍。 没想到这一查查出来的结果更是石破惊天。 没想到皇帝的病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凶手正是萧年杰。 靖王请来了江湖中的神医替皇帝诊治了一番,得出皇帝最多只能有一个月寿命的结论。 甫一得知这个结论,皇帝又是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拍着桌子大喊着要将萧年杰处死。 原本蹦哒来蹦哒去的朝臣们得知这个噩耗,再一看皇帝状若疯狂的样子,一个个便乖的跟鹌鹑似的窝在家中不说话了。 然而他们不说话,皇帝却非得要他们说。 几乎每个朝臣都被皇帝的暗卫掳去询问了一番,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一个个噤若寒蝉。 靖王府。 小土十分无聊的将手中书翻的哗啦哗啦直响,萧千风一推门便看见这么一副场景,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听到熟悉的笑声,小土猛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哥哥你回来了。” 萧千风点了点头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在看什么?” 小土哀怨的叹了一口气,将书名翻给他看,脸上是不自知的委屈神色:“是一本游记。” 萧千风唇角勾了勾,再次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这样禁在府中很无聊吗?” 小土抬手将他的手拿下来:“你一直不在,我一个人都没人和我说话。” 虽然说她活了这么久已经十分习惯一个人的滋味,可是明明哥哥就在跟前却不能陪着自己,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她不是觉得无聊,她只是单纯的想和哥哥说话而已。 第一百四十三章 渣真爱(十五) 萧千风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安慰道:“很快了。” 现在萧年杰的罪名已经无可辩驳,只需要再找一些确切的可以放在明面上的证据昭告天下他就再无翻身之力。 只是这么多年萧年杰暗地里发展的势力不小又十分隐蔽,没有将他的所有势力全部挖出来他就不能放心。 毕竟……他要将他的墨墨光明正大的放在靖王妃的位子上,要保证万无一失的话所有和誉王府有关的人就不能再留下一个。 萧千风目光深深地看着小土嘟着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眼睛里的温柔几乎都要溢出来。 小土皱了皱鼻子,萧千风微微笑了笑,忍不住将她揉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她脑袋上道:“莫要不高兴,我明日带你出去玩。” 小土动了动脖子,好奇道:“去哪里玩?” 萧千风沉吟了一声,道:“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小土嘴角一勾:“去看看萧年杰怎么样?” 萧千风不说话了,小土仰头看了他一眼,从下面看上去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线条,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睛,补充道:“萧年杰曾经想要使计毁了我的清白,他现在成了阶下囚,我这个前王妃怎么说也是要去看看的。” 萧千风心里松了一口气,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若是想去今晚就可以。” 小土眉梢微微挑了挑,嘴角勾起一个略有些邪肆的笑意,她仰头将自己在萧千风怀中转了一个圈让两人面对面,然后扯住他的领口将他凑近了自己的脸,笑道:“可是……今天晚上墨墨想和哥哥一起呢。” 她故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暧昧而旖旎,萧千风几乎是瞬间便红了耳朵,他眼神微微闪烁起来。 小土嘴角一翘,声音越发的温柔诱惑:“怎么?哥哥不愿意?” 萧千风默了一下,猛地抬手将小土抱起来放在了榻上。 …… 小土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整个人被人圈在怀里胳膊都舒展不开。 她侧头看了一眼还没有醒来的萧千风,眼神温温柔柔的十分甜蜜。 萧千风容貌本就精致,但平日里气势太过凛然让人很少注意到他的长相,然而这会儿他依旧在睡梦中,眉眼整个舒展开来,嘴边翘着一个愉悦的弧度,显得极为柔和。 小土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萧千风睁开了眼睛,声音带着些微的喑哑,听起来十分性感:“醒了。” 小土抬起胳膊将他推了推,嫌弃道:“松手,勒死我了。” 萧千风一呆,然后委屈的眨了眨眼睛,同时将小土搂的更紧,轻哼道:“不松。” 小土“啧”了一声,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抬手挑起了他的下巴,笑道:“长胆子了,嗯?” 萧千风被小土一系列异于常人那反应弄的根本反应不过来,加上他和小土在一起的时候心情一向不自觉的就很放松,因此眼神中有些茫然,表情便显出了几分呆萌,放在他那一张精致的脸上直看的小土心里痒痒的。 她忍不住伸出爪子戳了戳萧千风的脸颊,咯咯的笑了起来。 萧千风反应过来,抓住她的手将她制住,似笑非笑道:“你这是觉得我昨天没喂饱你吗?” 小土惊讶的瞟了他一眼,看见他目光闪闪的的看向自己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的胸口,忍不住眼角一抽,一巴掌糊在了他脸上,冷笑道:“起床,说好的今天带我出去呢。” 萧千风无辜的捂着脸,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爬起来穿衣服,口中嘟囔道:“你明明就算自己去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他忽然挑着眉毛道:“你是不是想找个借口和我待在一起。” 小土将衣服整理了一下,然后回头冲他一勾唇角,笑眯眯道:“是啊,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于是萧千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起了红晕。 小土啧啧称奇的抱着胸口看着萧千风顶着一张几欲冒烟的脑袋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 小土将将自己扮做了普通书生的样子,假装是萧千风的谋臣跟在他身后,等到了大理寺附近,小土忽然停下了脚步。 萧千风疑惑道:“怎么了?” 小土侧了侧脑袋,问道:“萧年杰会怎么样?” 萧千风眼神微微闪了闪,云淡风轻道:“他犯了欺君之罪,还有万民书上书写的屠人满门的罪状,再加上他背地里……便是皇帝仁慈,他不死也难。” 小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笑道:“我们去好人家吃饭吧,听说好人家里面的菜品十分不错,我还从未去过呢。” 萧千风微微怔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目光十分柔和的看着小土,点头应道:“好。” 两个人就这么忽然改变了主意一大早跑去“好人家”吃饭。 因为早上并没有多饿,两人也没吃多少,就只尝了一些招牌菜便算了事。 然后小土牵着萧千风的手漫步向着城外走去,萧千风一句话都不问的任由她拉着出了城。 两个人肆意的在城外游玩了一整天,小土带着萧千风将城外所有她听说过的风景好的地方溜达了一遍,然后在黄昏回城的路上抓着萧千风的手十分热情的求了婚。 “哥哥,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要嫁给我的。” 萧千风嘴角一抽,他似乎说的是要娶她。 小土眨着眼睛,神色十分狡黠,她将萧千风的手摊开放在了眼前,然后s指尖轻轻的触了触他的一根手指,那根手指的指根处就忽然出现了一个银白色造型别致的指环。 萧千风惊讶的低头看着小土,小土笑眯眯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手上戴着一个和萧千风手上的指环造型十分相似的指环,她手指勾了勾萧千风手指,笑的十分愉悦:“你看,这是属于我们的标志。只要有这一对戒指,我们就永远不会认不出对方了。” 那戒指原本是认主了小土的一个神器。 自从和萧千风确定了关系之后,小土就将那戒指和萧千风的灵魂也绑定了起来,可以说,这两个戒指应该属于一种子母神器,联系十分紧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渣真爱(完) 萧千风听着小土叙说着关于这戒指的神异之处,眼神愈发的闪亮。 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小土表现出来的这种手段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是不是太过神秘,他只觉得这女子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种毫不隐瞒的信任感情让他整个人心里都涨涨满满,愉悦极了。 小土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半晌,一抬头却见萧千风一双妖娆无比的凤眼晶晶亮亮的瞧着自己,眼神中的温柔爱意看起来简直都要溢出来一样。 她呆了呆。 虽然自家哥哥感情难得这么外露让她觉得很是开心,可是她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好吧。 她疑惑的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他,问道:“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我?” 萧千风神情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极轻的道:“我只是觉得很是欢喜。” 小土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也觉得很欢喜。” 她伸出手和萧千风十指交握起来,萧千风将她脸上的碎头发别到了而后,柔声道:“做我的靖王妃好不好?” “好!” …… 盛夏,天气十分炎热,京城中的“好人家”中的生意一向很好,即便是这样炎热的天气也没能让他的人流量减少多少。 二楼里,小土和萧千风对面而坐。 此时的小土已经以平民女子的身份嫁与萧千风为正妃。 原本以她这样的身份是配不上靖王爷这样的人的,然而靖王爷喜欢,皇帝也拗不过他,只能应了这一门亲事。 ——这在京城中很是沸沸扬扬的闹了一阵。 小土兴致勃勃的将小二送上来的菜一样一样的尝了一遍,心情十分不错。 萧千风宠溺的看着她吃的开心的样子,一边给她递着需要的东西,一边注意着她吃的是否太过匆忙。 忽然小土耳朵动了动,手中的筷子忍不住顿了一下。 萧千风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小土朝他笑了一下,道:“不过是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而已。” 楼下有几位食客正在讨论关于那个十分有名的“傻子”王爷的故事。 话说那傻子王爷原本不是个傻子,但是他觉得他若是不傻就会被他的哥哥弟弟们杀害,因此他从六岁起便开始装傻。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说话的人十分不屑的表示,这王爷的思维一般人真是不能理解——而且六岁起就知道装傻了可见实际上确实是极为聪慧的。 那傻子王爷借着装傻降低了其他几位皇子的戒备,然后暗地里招兵买马,培养了许多杀手,招揽了许多人才——听说名满天下的皇商白家都是他一手经营起来的呢。 那傻子王爷背地里既有了银票,又有了势力,因此就开始想要更多的东西了。 这不,他将自己的人放在牛头山上假装土匪,先是劫了皇后母家的嫡女引出整个事件,又使计让其他皇子以为这是一个好差事并争相去平乱,再借此将二皇子废掉,让他再无一丝争锋的可能。 再之后他又给天子下毒,使剩下的皇子鹬蚌相争,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他正好站出来渔翁得利。 ——听到那个爆料的人讲到这里,周围坐的其他人纷纷围上来好奇道:“这计划十分毒辣,看起来应是万无一失,怎地这京中现在却再不见誉王府?” 那位包打听听闻众人的疑问嗤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道:“你知道这……他为什么输了吗?” 众人也没人计较他将人名说的含含糊糊——毕竟说不说听的人都心知肚明,只一个劲儿的催促他赶快将原委说出来。 那人神秘一笑,才将其中细节一一道来。 你道那萧年杰为何输了? 原来是因为他看不惯靖王殿下的威视,故意让靖王殿下去平牛头山之乱——那牛头山上的土匪原本就是他的人,他这是想直接让靖王折在那儿哩。 然而靖王是什么人? 这等匪患算得了什么,靖王殿下不过一天时间就将牛头山夷为了平地。 萧年杰一计不行,再施一计。 却没想到靖王殿下在牛头山的时候从牛头山大当家那里得知了这萧年杰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装傻的事情,当下十分震惊,回京就将这事上达天听。 天子听闻此事,当下大怒,令靖王暗地里详查。 这一查,萧年杰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被靖王殿下查的清清楚楚,并直接呈到了天子眼前。 那人说到这里,一脸的赞叹。 几个听众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讶的神情,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么说来,那位诸多准备岂不是就是因为靖王殿下才功亏一篑?” 那人矜持的点了点头,一副你小子智商很不错的样子。 几个听众忍不住面面相觑,各自惊叹起来。 小土津津有味听着下面那几个人讲完傻子誉王翻船经历之后对着靖王殿下又是一番歌功颂德,忍不住“噗”的笑了起来。 萧千风看着她吃的好好的忽然笑了起来,有些无奈道:“听到什么好事情了,让你这般开心。” 小土眯着眼睛促狭的看着萧千风道:“啧啧,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竟是这么料事如神,公正廉明,端方正义,真是威风赫赫呢。” 萧千风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无奈。 他也是猜出了小土到底是听到了什么才这么说的。 自从萧年杰的事情了了之后,市井中渐渐的就有了这样的传闻,虽则他并不在意,可是也架不住小土这样调侃。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土,道:“若是他们知道了那些靖王殿下所谓的料事如神,他其实毫不知情,那些人恐怕会十分失望了吧。” 小土吐了吐舌头:“可以这些名声都是在靖王殿下您的头上呐。” 萧千风眼神微微闪了闪,忽然若有所思道:“气势他们也没说错。” 小土斜着眼睛看他,没想到萧千风会这么说。 然后萧千风嘴角扬了起来,神情愉悦的道:“那些事都是你做的,你已是我的王妃,你做的和我做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小土一愣,继而又忍不住抿着嘴笑倒在萧千风的怀里。 第二百四十五章 阴阳眼(一) 密闭而狭小的房间内,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男孩顶着鼻青脸肿的脑袋,面无表情的蜷成一团坐在床上目光幽幽的盯着角落里插座上一闪一闪的指示灯发呆。 男孩儿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短袖,细零零的胳膊环在腿上,整个人看起来瘦的有些可怕。 忽而,一个阴森森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喂,小鬼,你在做什么?” 男孩儿动了动眼皮,然后再没了动静。 一个虚影忽然出现在了床边,男孩儿瞳孔微微一缩,那虚影在男孩儿的注视下渐渐的凝成了实体,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然后动作熟稔的坐在了床边。 男孩儿神情有些呆滞,床边下陷的那一团地方告诉他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女并不像以往那样只是幻觉。 不过他并没有感到害怕,他只是有些茫然又有些期待的望着少女,小声的喃喃道:“你是谁?我要死了吗?” 少女没好气的抬头瞥了他一眼,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死。” 男孩听她这么说,一摊死水一样的神情终于微微有了一些波澜,他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不是来吃我的吗?” 少女瞪大了眼睛,继而十分嫌弃的看着男孩儿:“谁要吃你?长的又不好看还没有几两肉,我才不要吃你呢。” 男孩儿眼睛睁大了几分,他迷茫的看着少女,轻轻道:“你是谁?” 少女嘴边挑起一个坏笑,她伸出手戳了戳男孩子嘴边不自觉出现的一个小酒窝儿,道:“你猜猜我是谁。” 男孩儿只感觉到少女触到自己脸颊的那一处地方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就好像有一团冰块被她放在那里了一样。 他神色越发的呆滞了起来,少女忽而朗声笑了起来,笑声清清脆脆如同银铃一般从房间里飞了出去。 男孩儿看着她笑的开心的样子,很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笑,然而下一秒他脸上忽然露出惶急的神色,他扑向少女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好半晌才嗫嚅着解释一般道:“声音太大了。” 他和少女皮肤接触的地方很快便漫上了一丝寒意,当少女将他的手拿下来的时候,他的那只手竟然已经冷到有些不能活动。 少女察觉到他手指的僵硬,不禁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我身上阴气太重了。” 她看着男孩儿又道:“你在担心你妈妈听到吗?放心吧,只有你能看见我哦。” 男孩儿听到少女说到“妈妈”的那一瞬间,脸色陡然阴沉了起来,他抬头看了少女一眼,复又垂下了眼睛,低声道:“她不是我妈妈。” 少女娇俏的皱了皱鼻子,没有再说什么,从床上站起来在地上新奇的走了两圈。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好半晌,男孩儿小心翼翼的抬起了眼睛,在发现少女依旧在房间里的时候,他眼睛里不自觉闪过了一道光彩,他小声问道:“你是谁?”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这个少女问题了,只是之前少女一直没有回答过。 他以为这次少女大约也不会回答,并在心底已经替少女起好了一个好听的昵称的时候,少女笑眯眯的说出了她的名字:“我叫西墨。” 男孩儿侧了侧头,有些惊讶,随即又十分自然的道:“我叫程思齐。” 少女——也就是这个世界中的小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听到过别人叫你的名字。” 程思齐呆了呆。 他是屈膝蜷在那里,小小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时不时抬眼瞥一眼小土脸上神色的动作透露出他的小心翼翼。 半晌,他犹豫着问道:“你是鬼吗?” 小土盘腿也坐在了床上,她思考了一下,道:“应该是吧。” 程思齐睁了睁眼睛,显然不明白她话中那个“应该”是什么意思。 他侧着头睁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呆萌可爱,小土抬手想摸一摸他的头发,考虑到自己这个身体不大合适就又有些遗憾的放下了手,却没想到程思齐忽然将头凑到了她的手下。 小土怔了一下,忍不住笑着将他头发揉了揉又很快放下了手。 “我身体没有温度,你还小,这样不注意的话会生病的。” 程思齐被摸了头发,眼神中显露出一丝雀跃,听到小土的话后他有些羞涩的红了红脸颊,又忍不住有些失落,过了好一会儿他问道:“那我长大了以后你可以摸摸我的头吗?” 小土实在是被他那可爱的小眼神萌煞了。 她经历过许多世界,却从没见过像程思齐这样奇特的小孩儿。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道:“如果你到时候还想的话。” 程思齐眼睛弯了起来,他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 他心情太过雀跃,声音不自觉就放大了几分,一个女人忽然推开了门,昏黄的灯光顺着门流泻了进来,让这狭小黑暗的房间陡然罩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女人站在门口,随手抄起手中拎着的一个毛巾朝着床上摔了过去,一边怒声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睡不着就起来看书!成绩那么差还不知道努力!这样你爸怎么可能来看你!” 程思齐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僵在了那里,女人手中的毛巾劈头盖脸的恰好被摔在了他脸上,粗糙的触感从脸颊上擦过去,带来冰冷的疼痛感,等女人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浑身忍不住轻轻颤了起来。 那女人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又“砰”的一声将门一甩关上,口中依稀可以听到她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小土耳朵动了动,女人说的不外乎就是什么“这么不争气怪不得没人要”“跟个死人一样不会讨人欢心”之类的。 女人的声音渐渐的变成了颇有些刺耳的娇笑然后远去,程思齐自从门关上以后就低着头保持着一个动作僵硬的毫无动作。 小土看着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小孩儿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个女人就是程思齐血缘上的母亲。 这个世界里她接收到的愿望就是关于程思齐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阴阳眼(二) 程思齐是一个天生的阴阳眼。 他从小就能看到许多原本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奇异生物——向小土提出愿望的这只鬼就是其中一个。 这只鬼不记得生前的事情,在她有意识的时候她就已经存在在这个房间里了。 一开始她晚上还出去溜达溜达,后来实在无聊就盘踞在这个房间里将这个房间当成了她的私有物。 在这种情况下,程思齐和他的妈妈搬来了这里。 这女鬼原本想将这两人赶出去,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实施的时候就无意间发现这个小男孩似乎可以看见自己。 不得不说,女鬼实在寂寞了太长时间。 难得有一个可以看得见自己的人类,她顿时就有些舍不得将人赶走了。 于是程思齐母子就这么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期间女鬼一直想方设法的捉弄程思齐,想让他和自己说说话。 可是她没有实体,程思齐又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关于这一方面的知识,就一直坚定了的认为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让女鬼无奈又觉得他其实看见了又假装没看见时那种受惊的神态十分好玩,两个人就这么相处了下来。 女鬼也渐渐的了解到了程思齐的家庭状况。 他的母亲程琳是一个男人的情妇。 她的日常就是每天打扮的浓妆艳抹等待程思齐的父亲——一个大腹便便的有钱男人的临幸。 然而那男人情妇多了去了,程琳的长相也不是特别好看,因此没过多久就腻味了,然而正当他准备干净利落一刀两断的时候,程琳却怀孕了。 说起来,那男人有妻子,情妇也好几个,却偏偏一个孩子都没有,得知程琳竟然怀孕了的时候,他心中的惊喜可想而知。 一开始程琳很是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然而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那男人发现程琳虽然替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这儿子根本就是一个傻子。 整天傻呆呆的看着一处地方发呆,要不就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经常看的人心里慎的慌。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乐意看见自己这个儿子了,恰巧这个时候,他的妻子竟怀孕了。 他和妻子结婚十余年,感情其实十分和谐,然而两人之间一直没有孩子,这让他对妻子生出了一些不满意,然而此时妻子终于怀孕了,十个月后更是生下了一个聪明伶俐的男孩儿。 原本他再不喜欢程思齐看在他是他唯一一个孩子的面子上也对程琳很好,然而这下他妻子已经替他生下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再对比程思齐瘦瘦小小沉默寡言又阴森森的样子,他再也不耐烦来程琳这里。 这下程琳可就不依了。 她是农村长大的,从小过惯了苦日子,方面初中都没念完便跑出来打工,一开始她也是带着极大的心劲儿努力挣钱争取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的,然而时间长了,她便被城里的繁华迷了眼。 在几个小姐妹的介绍下,她做了别人的情妇,那时候她青春洋溢,很是过了一番纸醉金迷的生活,不出几年那有钱人就厌了她,可是她已经习惯了有钱的日子,要她再去像以前那样打工生活她根本做不下去。 于是她辗转之间,当情妇的对象也越来越老,直到这个程思齐的生父这里待停止。 因着这些缘故,她怀孕之后就幻想着被扶正,然而那男人虽然养了许多情妇,却坚持妻子是真爱怎么也不肯离婚。 程琳没有办法,又想着那男人反正又没有孩子她将儿子生下来最后遗产肯定就会留给自己儿子的。 那时候她对程思齐可谓是十分宠爱,即使程思齐在一般人看起来很不正常。 然而随着那男人对程思齐的厌倦,程琳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这份厌恶在那男人的妻子生下孩子之后达到了顶峰。 她一心认为那男人不来时因为程思齐没有那个孩子会讨人喜欢,她觉得他要是变得优秀的话那男人肯定就会发现还是这个大儿子更好了。 从此以后,程思齐的生活就再也不得安宁。 程琳对他非打即骂,每天强迫他学习到很晚,又逼着他练习各种可以讨人欢喜的特长比如画画唱歌弹琴之类的。 然而那时候程思齐才不到十岁,一般大人都经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学习,更何况程思齐身边经常会有一些无聊的鬼跑出来捣乱。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就变得越来越沉默,整个人也如程琳骂的那样渐渐变得越来越阴森。 这个时候,这个女鬼已经和程思齐熟悉了起来——应该说,这女鬼已经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好好和程思齐说话的存在了。 女鬼自觉也是看着程思齐长大的,程琳对他的作为让她一只鬼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这女鬼隔三差五的给程琳找事,一开始程琳无知无觉被她捉弄了许多次。 那女鬼虽然活的时间挺长了,但她又没有修炼过,一般传说中的关于鬼吃人杀人的手段她是一点都不会,只能玩一些小手段。 像是故意晚上在程琳床边放冷气导致她第二天感冒,又或是想法设法将她喜欢的东西扔掉。 然而遗憾的是,她的这些动作虽然对程琳造成了一些影响,大体上却是无关痛痒。 更甚是程琳心情一不好就打程思齐,这样让程思齐的日子过的更加艰难了。 这女鬼一看程思齐的惨状也知道自己是做错事了,于是她一气之下召唤了这些年来认识的好几个鬼朋友,一起给程琳找事。 于是程琳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找来了道士过来捉鬼。 在经历了好几个骗子之后终于来了一个有真材实料的茅山道士,那道士干净利落的查出了一切根源,并且将女鬼的鬼朋友们都捉了起来。 那女鬼一见小伙伴都被捉了一下子就慌了,跑去找程思齐说了这事。 然而在程思齐眼里,这女鬼是自己唯一的朋友,是唯一一个看到了自己不开心的朋友,他怎么能忍受自己唯一的朋友被那个对自己非打即骂的女人捉了。 于是,在那道士要捉女鬼的时候,程思齐挡在了她的前面。 第二百四十七章 阴阳眼(三) 那道士见有凡人卷了进来,手上的动作就有些犹疑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程琳却突然疯了一般拿着刀子捅进了程思齐的身体。 在场其他的两人一鬼谁都没有想到程琳会有这样的动作,全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思齐更是一时间呆在了那里。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腹部,不敢置信的看着程琳。 女鬼挣扎着扑到程思齐面前,颤抖着想要堵住他腹部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程琳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她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以及疯狂,猛地将刀子拔出来复又插了进去。 程思齐忍不住痛的叫出了声。 听到他痛苦的声音程琳忽然笑了起来。 她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特别亮。 “你怎么还不死?” “你死了就好了!” “你这个恶心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知道么,每次我一看见你那双眼睛我就想将它挖出来!” 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声音听起来诡异极了,她话语中蕴含的深深恶意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触目惊心。 “都是你!你就是个扫把星!要是没有你我就不会那么辛苦!” “都是因为你!就是你才引来了那么多恶鬼!” “你就是个恶鬼!” 程琳语气中的厌恶和恐惧太过明显,明显到没有人能相信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说出的话。 程琳发泄了一番,然后连滚带爬的抓住那道士的袖子十分兴奋道:“你快去收了那女鬼!我已经将阻拦的人杀了,你可以去收了她了!快去呀!你为什么还不去?!!” 那道士被程琳抓住衣服,有些惊恐的想要躲开却没成功。 这女人说的什么他一点也不想听,与其说那边那两个是鬼不如说这个抓着他衣服脸色无比扭曲狰狞的女人才更像一个恶鬼吧! 他虽然是个道士但是也不是是非不分到见到一个鬼物就要消灭的地步。 这边两个人在相互拉扯着,那边女鬼抱着程思齐,感受着他的气息渐渐的虚弱,猛地凄厉的哀嚎了一声,浓重的阴气宛如实质一般将她和程思齐两个人笼罩了起来。 那道士一惊,警惕的一把将程琳拨开,掏出符咒小心翼翼的看着女鬼。 女鬼抱着程思齐,阴森森的目光看向程琳,空气突然变得冰寒刺骨,厚重的黑色雾气弥漫在空中,深沉的仿佛能化作水汽滴落。 女鬼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那声音直震的道士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程琳更是直接就晕了过去,周围住户的玻璃窗同时被声波震的碎裂。 遗憾的是,女鬼没能杀了程琳,反倒被路过的一个道士的长辈打的魂飞魄散。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道士便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此次的经历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导致他在后来遇到这世界的另一个天命之子,也就是女主角鬼的时候没有直接消灭,反而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生出了一些感情。 ——不过这也和小土没什么关系。 小土的身份就是那只看着程思齐长大的女鬼,她的愿望就是成功的看着程思齐长大——至于程琳那个女人,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也不要让她影响到程思齐。 程思齐已经睡了过去,小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他因为突如其来的冰冷而瑟缩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本程思齐对于她这种鬼物的印象是十分差的,理论上来说他看见鬼物的反应不是假装没看见就是防备至极的远离,再怎么样也不会是那样平和的和小土说些话。 只不过小土稍微用精神力影响了一下,再加上这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见过对他释放善意的生物,他现在还不像后来那样冷漠,对于这样难得出现的一抹温暖,他只会紧紧的抓住而不会推开。 ——正式猜到了这一点她才在刚刚修炼出实体的时候就在程思齐面前现出了身形。 小土盘腿坐在程思齐放在床边的小书桌上,心中忍不住有些惆怅。 说起来她现在这个身体可是一只女鬼! 要将程琳弄死替女鬼和程思齐报个仇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然而重点在于这女鬼还要求自己成功的将程思齐——一个有阴阳眼的人类小孩——抚养长大——这对于一个女鬼来说就有些尴尬了。 她揉了揉鼻子,看着睡得并不安宁的程思齐微微叹了一口气,冷飕飕的瞟了一眼忽然冒出来的一只鬼嗤笑道:“滚开!这是我的猎物!” 那鬼捧着自己血淋淋的头看着小土犹豫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就感受到了她刻意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尖叫了一声不见了踪影。 程思齐慢慢的睁开眼睛,缓缓的眨了眨,眼神有些迷茫。 他从来没有睡的这样轻松过,好想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想起昨天晚上出现的那个十分特殊的女鬼,他下意识转了转眼珠,就看见那女鬼正盘腿坐在书桌上歪着头看着他。 这只女鬼和他以往见过的所有鬼都不一样。 她猛地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差别——或者说比起普通人来说她的长相太过于艳丽了一些,身上穿着的也不是正常的衣服,而是繁复华丽的如同传说中的鞠衣一样,再配上她那精致不似凡人的眉眼。 ——这样的她看起来不像一只恶鬼,反倒像是个……妖精一样。 程思齐这样想着,朝着小土露出了一个堪称乖巧的笑容。 小土歪了歪头,脸上了露出了一个笑容,笑眯眯道:“你醒了?” 程思齐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土从宽大的衣袖中掏掏掏,掏了好一会儿,掏出一件很久之前放在空间中的衣服扔给程思齐,抬了抬下巴道:“穿着。” 程思齐疑惑的看着那一团看起来就过于华丽精致的古装衣服,不明所以。 小土“啧”了一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并且成功的运用你的阴阳眼捉鬼。” 程思齐身体猛地一僵,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抬头看向了小土。 第二百四十八章 阴阳眼(四) 小土挑着眉毛看他,却并不再解释什么。 程思齐小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默默的爬起来准备将小土扔给他的衣服穿上。 不过尴尬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服,翻来覆去的根本不知道从何穿起,于是他只能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衣服没了反应。 小土见他准备穿了便摸出了一本基础咒术翻看起来。 她思考了一个晚上,已经决定将程思齐培养成为一个优秀的捉鬼师了。 他身具阴阳眼,灵魂比起一般人也足够强大,身体对灵气的感触也十分敏锐——这样的身体条件不成为一个捉鬼师实在是浪费。 过了一会儿,她估摸着程思齐应该穿好衣服了便抬起了头,却发现那孩子正瞅着手中的衣服发呆,忍不住皱眉道:“怎么不穿?” 程思齐看起来呆呆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些红晕,眼神也飘了起来,好半晌,他才小声的道:“我不会穿。” 小土一怔,想起了这一茬,不禁尴尬的咳了一声,只好过去给他示范了一下。 程思齐醒来的时候约莫是五点多,他平时这个时间一般都会被一些捣乱的鬼物捉弄醒来,因此渐渐的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等到收拾好了之后小土看了看时间也不过刚六点,她光明正大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声音瞬间便传了进来。 程思齐身子一僵,脸上不自觉的透露出一种绝望自卑以及耻辱。 小土抬了抬眼睛,客厅中程琳和两个男人正在愉悦进行妖精打架的活动,她脸色潮红的又是呻吟又是尖叫,十分投入其中完全没有顾及里间的房子里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在听着。 小土脚步顿了顿,觉得自己有些失策了。 她微微回头看了程思齐一眼,小孩儿正站在门口垂着头,长时间没有打理过的长头发垂下来将他脸上的表情遮挡的严严实实。 小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回身将程思齐推回了房间,将门关了起来。 程思齐心中一恸,这一瞬间他已经认定了自己又要被抛弃了,这唯一的温暖也要因为那个女人离自己而去了,他口中忍不住发出受伤的小兽那样的悲鸣。 小土一怔,她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这小孩儿的想法,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只是走过去俯身将浑身萦绕着绝望的小孩儿抱紧怀里,然后打开窗子跳了下去。 程思齐家住在四楼,小土直接跳下去的结果就是程思齐惊恐的轻呼一声,伸手紧紧的抓住小土的腰肢,丝毫顾不得对方身体上传来的足以将他冻僵寒意,一瞬间都被敢松手,心脏紧张的仿佛直接能从胸腔中跳出来。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间,小土便落在了地上,程思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从四楼跃下来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他原本觉得死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死了的话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了——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 然而很奇异的是,在那一瞬间自己却忽然生出了一种不甘。 明明…… 明明他还只是个小孩子!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那一刻他无比清晰的确定了,他一点也不想死! 他想活着,并且想好好的活着! 他要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活出个样子然后站在那个女人面前,告诉她,即便没有她,他也是能活的很好! 小土听着程思齐剧烈的心跳声,嘴角愉悦的勾了起来,她笑着问道:“从四楼跳下来的感觉怎么样?” 程思齐睁着眼睛看向她,这是他第一次不躲不闪的看向另一个人——不,对方已经不算是一个人类了。 他注视着眼前这个大姐姐的眼睛。 那双眼睛十分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生物的眼睛都要好看。 那双眼睛亦十分澄澈,比他见过的所有生物的眼睛都要澄澈。 这双眼睛在看向他的时候没有一丝负面情绪,里面没有鄙视,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她就那样平平淡淡的问出问题,然后眼睛中就好像只剩下了对他回答的好奇。 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颇有些不习惯的扯了扯嘴角,道:“很畅快。” “哦?” “我以为我会死。” 他坦诚的说出了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 小土忍不住有些好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不是抱着你吗?” 程思齐怔了一下,微微垂了垂眼睛,他嘴边的笑意有些苦涩:“或许是……从来都不敢相信别人吧。” 小土眨了眨眼睛,忽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没关系,从今天起,你可以毫无顾忌的相信我。” 程思齐抬头看她,眼睛里亮晶晶的,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光芒与小心翼翼:“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程思齐终于笑了起来,他即便是笑也是十分克制的笑,眼睛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嘴角微微翘起了几分,然而眼睛里闪烁着的光彩却足以让看见的所有人感同身受到他的开心。 小土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 小土实在说不上是一个好老师。 她从来没有教过别人,即便是自己会的大部分技能也都是自己摸索着看书学习的,因此这会儿她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本是想直接将她以往存着的书扔给程思齐让他自己看,然后有不会的再来也没自己。 然而遗憾的是,程思齐站在才念小学,便是现在的简体字都认不全更遑论她给的古籍上的复杂字体,因而小土只能从教程思齐认古代的字体开始。 程思齐并不是特别聪明,但不可否认他实在是勤奋,所谓“勤能补拙”,更何况程思齐原也算不上“拙”。 他每天早上五点起来跟着小土示意,然后七点收拾去学校,课间时间也抓紧时间练习。 到下午五点放学完成了课后作业以及程琳要求的钢琴小提琴绘画课程之后,差不多就到了十点多,他再避开程琳继续学习小土教给他的东西。 第二百四十九章 阴阳眼(五) 不得不说,有这样一个乖巧自觉的学生实在是太让人省心了,小土心里对他十分满意,在这样的基础上她也愿意出手在其他方面指点他一下。 她毕竟是活过许多个世界的老妖怪了,那些人类推崇备至的技能她多多少少会一点儿,甚至古琴这一方面她还曾有一个世界是被称为大师的存在。 自从遇见小土,程思齐的日子就过的十分充实而满足。 时光如白驹过隙,很快的,程思齐就升到了高中。 不得不说,小土的教导十分有用。五年的时间,程思齐由一个阴郁自卑的小孩儿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清俊优雅的少年。 学校门口。 小土手中撑着一把艳丽的红色纸伞,伞面上绘着一些黑色符文,看起来很是有些妖异。 伞下小土一身纷复华丽的红色冕服,头发也梳成一个髻挽在头顶,她身材纤瘦,脸色有些苍白,然而眉目却十分精致,举手投足间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最起码刚放学的这些高中生们看见校门口的柳树下这个装扮奇特在大晴天撑着纸伞却感觉出奇的毫不违和的少女的时候是这样感觉的。 忽而这个少女似乎看到了自己想要等的人,眼睛倏尔弯起一个弧度,微微侧头轻唤了一声:“阿齐,这里。” 众人不自觉的顺着少女的目光看过去,又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和少女对视的是一个看起来和少女差不多一样大的少年。 少年身上穿着普通的校服,然而他身上的气质也如同这少女一般带着一股只可意会的优雅仙气,看见少女的那一瞬间,少年脸上原本疏离有礼的笑容蓦地就真实了许多。 他快步走到少女跟前,有些担忧的握了握少女的手,然后两个人便离开了学校,徒留下一大堆好奇的围观学生们。 程思齐握住小土冰凉刺骨的手,眉心浅浅的蹙起:“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小土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语气中感觉很是狂傲:“我又不是那些普通的废物。更何况……” 她晃了晃手中的伞柄,娇俏笑道:“我不是有撑着伞么?” 程思齐眯着眼睛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抱怨似的道:“就算知道你不会让自己直接站在阳光下可是我心里还是会有些担心的。” 小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好,“啧”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道:“上了高中感觉如何?” 程思齐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所谓道:“感觉……没什么感觉,和初中也没有什么差别。” 小土睁大了眼睛,有些兴致勃勃的问道:“怎么可能?不是说这个高中是十分有名的贵族高中吗?” “也就那样。” “哦呀,小伙子这么傲气是会被打的你造嘛。” 程思齐忍不住看了小土好几眼,终于没忍住道:“说到傲气明明是姐姐你更加傲气好嘛。” 小土“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感觉这孩子接触了新的同学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小土便放下心来。 这五年来,她一直有意识的引导着他走出自己的世界——不管怎么说,作为她的半个弟子,可不能是那么一副懦弱无能的自卑样子。 之前的小学和初中都是熟悉的同学她并不担心什么,不过升了高中之后她考虑到他以后的发展便设法将他转到了这所传说中的贵族高中。 这高中和他以前上过的学校很不一样,连同学也都是完全不认识的,因此这开学第一天她特意来接他放学,顺便看一下他适应的怎么样。 ——嘛,目前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两个人很快的就回到了家里。 小土在修炼到能光明正大的被普通人看见的时候就让小雨侵入了公安局给自己建造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身份,再然后去黑市中变卖了一些自己用不上的首饰古董之类的东西,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小富婆。 她用变卖得来的钱用作本金利用强大的精神力带来的特有的对情势的敏感度搞了一些投资,于是顺利的成为了某城有名的新贵。 为了程思齐上学方便,小土就在他学校附近买了一单元房,因此这会儿两人没走多少路就到了。 房间里布置的十分温馨,两人……不对,是一人一鬼各自住着一间卧室,剩下的一个房间里摆着钢琴小提琴等一系列乐器,看得出都时常被人使用。 一推开门小土便懒洋洋的瘫倒在了沙发上,嘴里嘟囔道:“啊,阳光什么的果然很讨厌啊。” 程思齐看她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说我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我又不是小孩子。” 言下之意便是是你自己要跑来接我的。 小土瞪了他一眼:“啧,不过才十五岁,还是个不能独立生活的幼崽呢。” 程思齐正将小土给他准备的“教材”拿出来翻看着,听到她这话嘴角一抽,忍不住抬头道:“你真的是一只女鬼而不是哪里来的老妖怪吗?” 小土眯着眼睛打开电视,随意道:“你猜。” 程思齐意味不明的哼哼了两声,心思便不在在意这个问题。 电视上恰好播放着一个修仙片,看着男主角一脸正气的咬破手指在虚空中画着符咒,小土忍不住吐槽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程思齐抬头扫了电视一眼,也看出了主角在空中根本就是在乱画,再看小土不满的样子,忍不住有些黑线,道:“那不过是演电视剧而已,你总不能要求别人都能像我这么幸运的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女鬼吧。” 小土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啧,小伙子真会说话。” 程思齐笑眯眯:“都是姐姐教的好。” 小土就有些纳闷。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好妖……不对,现在应该说好鬼,但是她一向信奉的是强者为尊,在她眼里一切能用武力解决的事就算不上事——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一手教大的小孩儿怎么就长成了一副腹黑的微笑面瘫。 她看着程思齐脸上带着的优雅笑意,只能感叹一句“人不可貌相”了。 第二百五十章 阴阳眼(六) 日常的完成一系列修行活动之后,程思齐乖乖的进了房间睡觉。 小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犹豫了一下在程思齐房间上设了一个结节便离开了家。 她回到了很久之前第一次见到程思齐的那个家中。 ——程琳那个女人依旧还住在那里。 小土去的时候,程琳正在昏暗的房间中摸索着想烧一点开水喝。 现在的她一点儿也不复一开始浓妆艳抹的模样,她身上的衣服依旧艳丽,然而却因为太紧将她身上的肥肉勒出一道道圈。她脸上已经生出了许多化妆品再也遮挡不住的皱纹,整个人看起来苍老的可怕。 原本是眼睛的地方现在只能看到可怖的露出一半的眼球,白色中带着黄色的混浊以及红色血丝,看起来恶心又可怕。 小土眯着眼睛看着程琳凄惨的连一口热水都喝不到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听到了房间里忽然出现的声响,程琳脸色忽然扭曲起来,她惊恐的将手中的壶向着声音发出地方扔了过去,凄厉尖叫道:“别过来,走开!走开!” 她自从四年前将儿子遗弃之后就没过过一天轻松的日子,每天都会有一些十分恐怖的鬼物出现在她眼前,她怎么也逃不掉。 她的这双眼睛就是那次有个恐怖的孕妇女鬼夜夜对着她惨笑,她实在无法忍受了之后用钝器将自己的眼睛划伤了。 从此之后她确实再也没有看见那些鬼物,然而她看不见却不代表那些鬼物不存在。 她依旧可以常常感受到周身传来阴森森冰寒刺骨的感觉,就像现在一样,明明是初秋的天气,秋老虎依旧还没有完,房间里却寒冷的几欲让她冻僵。 她感受着渐渐接近的冰冷,忽而崩溃的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很痛苦吗?” 她听到一个十分轻柔的女声这样在自己耳边说着,那声音似乎也带着寒意一般让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似乎是不满于她的僵硬,那个女声又问了一遍:“我在问你话,很痛苦吗?” 程琳浑身轻轻的颤抖了起来,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十分清晰,于是她十分清晰的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流顺着自己的脖子渗了进去,鼻尖萦绕着浓厚的血腥气息,逼得她呼吸似乎都有些不畅起来,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在这一瞬间,她崩溃的眼泪甚至都被恐惧逼的一点儿也流不出来了。 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那女鬼阴森森的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只记住了那让人窒息的阴寒与血腥气息。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会儿,寒冷的气息渐渐的散了开来,程琳僵硬的活动了一下身体,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女鬼说话的话。 你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个孩子…… 你的孩子每天都经历着这些你却从来没有关心过…… 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回忆着,回忆着,程琳的脸色忽然扭曲起来,声音阴狠的恍若淬了毒一般。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那个孩子果然是魔鬼! 就算是被遗弃了也不肯放过她! 程琳脸色忽然慌乱起来,她跌跌撞撞的从柜子深处翻出自己存了许久的存折,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小土施施然的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息跟在程琳身后,看她急惶惶的跑出去然后站在街道上茫然不安的样子。 她现在眼睛看不见,本来就不是很方便,更何况她因为太过慌张,手中只捧着一个存折,其他的东西甚至连个能探路的棍儿都没带。 小土不声不响的跟着她,忽然街边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念了一句:“无量天尊!贫道观施主印堂发黑,可是……”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程琳就跟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顺着声音准确的在千万人中抓住了那道士打扮的老者——对于她精确的准头,小土只能说,求生的欲望是强大的。 小土嘴角抽了抽,眯起眼睛看向了那道士。 只一眼,小土就忍不住想吐槽了。 那道士一身标准的网络上道士打扮,手上还拎着一个拂尘,看起来仙风道骨很有些真人的风范。 然而很明显,这人是个骗子——并且是个被程琳过激的反应吓得有些呆滞的骗子。 程琳紧紧的抓着手中的布料几欲喜极而泣,她眼泪从可怖的眼睛中流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嘶声喊道:“道长救命!道长救命!” 那人被程琳脸上狰狞的表情以及那双眼睛吓得直往后退,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小土勾了勾嘴角,撑着伞十分悠然的围观着那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反正这会儿围观群众很多。 程琳此刻形容虽然看起来很是可怖,然而她声音凄厉表情惊惧,就好像真的被恶鬼缠身一样——好吧,确实是真的被“恶鬼”缠身并且这个“恶鬼”还在悠闲的在这里看着热闹。 她的表现太过凄惨,让一旁围观群众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有个中年妇女忍不住道:“大妹子,这人是个骗子!” 程琳一心沉浸在遇见了道长终于有救了的欣喜之中,并没有听到那个中年妇女劝诫的话,她哭嚎着求着救命,见道长一直支支吾吾不说话,她一咬牙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存折往道长手里塞。 “这是我所有存款了。求求你,救救我!求你!求求你!” 那道长原本惊惧的目光在看到存折的那一瞬间猛然闪亮起来,他扫视了一番周围的情况,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道:“无量天尊!钱财乃身外之物,施主何必如此。” 他说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道:“罢,既然你我有缘,贫道就随施主走这一趟吧!” 小土看着他大义凛然的表情嘴角再次忍不住抽了抽,围观群众一片嘘声,程琳却喜极而泣,她狂喜的在地上“砰砰砰”磕了几个头,风风火火扯着道士就想往她房子跑。 周围群众叹气的叹气,嗤笑的嗤笑,就在这时,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 “这位阿姨,何不说说你这是为何被鬼物缠上了呢?” 第二百五十一章 阴阳眼(七) 众人惊讶的顺着声音看去,却见人群中一个身形娇俏的古装小姑娘撑着一把红色纸伞站在路灯下,略带了一点昏黄的灯光从她红色的纸伞上倾泻下来,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的隐藏在伞的阴影下,看不清具体长相。 似乎是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小姑娘将伞柄一抬,露出了一张精致如画的小脸。 众人不约而同呼吸滞了一瞬间,心头萦绕着一股心悸的感觉,继而又很快消失,快的就像是错觉。 小姑娘勾着唇角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众人只觉得心头一松,刚刚那诡异的感觉也不复存在。 小姑娘虽然打扮奇怪了一些,可是这年头街上一些穿古装扮cos的年轻人多了去了,众人也只是为这女孩精致的长相惊叹了一下。 有人忍不住问道:“小妹妹认识这大婶?” 小土侧了侧头,微微抬手捂着嘴露出一个矜持的笑:“认识倒不认识……不过恰巧五年前她将她的亲生儿子丢在垃圾箱的时候被我捡到了而已。” 她的话说的轻轻巧巧,听的人却异口同声的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不约而同的离程琳远了一些。 程琳也听到了小土的话,她猛地尖叫起来:“你胡说!他是个魔鬼!那些恶鬼都是他招来的!你胡说!” 众人听了小土的话原本还有些怀疑,然而再一看这女人的反应,一下子就知道了那小姑娘说的八成是真的,忍不住一个个看着程琳的眼神便变得诡异起来。 小土更是叹息一般道:“说起来,我捡到小齐的时候他才不到十岁呢。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背上有好几处地方被打的痕迹一直没有看医生都化脓了。” 她一脸伤感叹息的胡说八道着,引得众人一时间同情不已,同时对程琳的恶感更甚。 小土叹气:“真是可怜,就这么被亲生的妈妈扔了,我要是再去的迟一些那孩子可能就被冻死了,唉。” 众人戚戚的跟着叹息:“可怜呐。” 小土:“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当妈的。” 众人怒视程琳:“是啊!太狠心了!” 小土:“醒来之后有一年都不会说话呢。” 众人群情激愤:“太过分了!” 程琳被热情的群众一时间喷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耳边众人吵吵嚷嚷的说着自己的狠心,程琳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阴森的寒气仿佛忽然又笼了上来,湿冷滑腻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从背上划过。 虽然周围围观群众不少,然而现在确实已经晚上了,即便是路灯的光芒将这里照的十分明亮,可程琳还是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鬼物看着自己那恶意满满的目光,她忽然尖叫一声,敏捷的从地上爬起来挥起指甲向着众人挠去。 众人没防备这泼妇竟然敢众目睽睽下动手,一时不查竟有好几人被程琳尖利的指甲在脸上挠出了血印子,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小土微微一笑,撑着伞晃晃悠悠的回家,深藏功与名。 她回去的时候程思齐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在小土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然而因为结界的缘故并不能出这个房间,因此只呆呆的坐在地毯上盯着门口的方向发呆。 小土收了结界,神情十分自然的问道:“怎么醒了?” 程思齐一双漆黑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好半晌才轻声道:“你去哪儿了?” 温暖的橘色灯光照的房间里十分温馨,然而他的语气中却带着些微不可查的小心翼翼与脆弱。 小土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牛奶,漫不经心的端着杯子啜着,听到程思齐的问话她顿了顿,便直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母亲?” 程思齐呼吸一滞,眼神渐渐的恍惚起来。 母亲。 虽然离开她的时候他只有十岁,但是脑海里对于她的印象却是十分深刻的——虽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记忆。 他仿佛很久都没有再见过那个女人了。 不过这其实是错觉。 他一个月前在超市买菜的时候还见过她。 她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瞎了,人胖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佝偻着身子坐在超市门口,面前摆着一个破碗,脸上带着卑微的笑容祈求着路人的施舍。 ——看着这样的她程思齐总觉得就好像小时候那个姿容艳丽神情尖酸语气刻薄的女人是他的想象一样。 唔,那时候他将他身上的零钱都扔进了她的碗里,并且一直在那里看了她一天。 后来…… 后来他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态跟在那女人身后,一直看着她回到了那个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该怎么说呢。 他心中的感觉,也许是怜悯,又似乎带了一点解气,可是更多的却是又酸又涩。 他看着那女人摸索着打开门,然后房间里有巨大的声音响起——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继而哗啦啦什么东西撒了一地。 ——那一刻他甚至是想冲进去将那女人扶起来的。 只是下一秒女人尖利刺耳的诅咒声让他失去了所有力气。 那些一字一句的怒骂诅咒好像直接穿透了那一堵墙一样,狠狠地砸在他头上,直将他砸的头昏脑胀。 他听着她用最恶毒的话诉说着对一个人的恨意——不巧的是,这个人恰好是他程思齐——那个女人在五年前不堪忍受打到重伤然后扔在垃圾桶的亲生儿子。 程思齐嘴角无意识的动了动,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然而很明显他并没有成功。 小土看着他的表情眼神微微闪了闪,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了呢。 她抬手掩了掩嘴,慵懒道:“不想笑又没人非逼你笑。” 程思齐下意识抬头看向她,足足过了几分钟才收敛了情绪,脸上终于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明明姐姐你以前说过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得体的微笑,这是一个绅士必备的品德。” 小土默了一下,表示自己无言以对。 于是她微微挑了眉,斜睨了他一眼,似是无意般道:“哦呀?我有说过这样的话?” 程思齐:“……” 第二百五十二章 阴阳眼(八) 小土表示她并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程思齐瞬间就被她理直气壮的神情震惊到了。 见程思齐情绪恢复了正常,小土冷不丁来了一句:“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关于那个女人?”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脸上带着一些漫不经心的神情,颜色偏浅的瞳仁里跳跃着极为冷漠的光芒,就好像她只是随口这么问了一句。 程思齐原本微笑的神情一僵,然后垂下了头。 小土轻笑了一声,从善如流的换了话头。 “说起来,我刚刚出去散步的时候还碰巧见到她了呢。” ——她口中的“碰巧”是真是假程思齐心知肚明,否则她也不会特意在房间里设了结界。 他僵硬的转了转眼珠,干巴巴应了一句:“是吗。” “是的呢。不过看起来,她最近过的不大好呢。” ——岂止不大好,简直惨的不能再惨了。 罪魁祸首侧头瞧了程思齐一眼,抿着牛奶神情极为唏嘘。 程思齐嘴角一抽,一瞬间转开脸有些不忍直视她装模作样的样子。 好半晌,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恢复了他平日里那种矜持优雅的神情,他声音听起来十分温柔——这是这五年来被迫养成的习惯。 “一个月前我在超市门口见过那个女人。” 小土诧异的挑了挑眉,瞬间便想起了那天他回来时有些不对劲儿的样子,那时她似乎还打趣了一下他。 她看向程思齐,心中不禁生起一些兴味。 那个女人? 这个称呼还真是有意思。 明明刚才还一副不愿提起的样子呢。 程思齐嘴角勾起一个略嫌冷漠的弧度:“她看起来确实过的不大好。” 他抬头直视着小土的眼睛:“是你做的吗?” 小土眯了眯眼睛,忽而掩着嘴笑了起来:“哦呀,生气了吗?这可真让人惆怅,刚刚还亲热的叫人家姐姐呢。” 她语气显得极为惋惜,然而眼神确实在那一瞬间变得十分冰冷。 程思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眼神变化,只是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会生气。” 他有些苦恼的按了按额角,叹道:“毕竟已经是无关的人了,只是姐姐这样肆无忌惮的用一些不属于人类的手段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小土勾了勾唇角,她自然能辨认出这孩子话中的真情实意,因此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眉目间的冰冷消散了些,漫不经心的将喝完了的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整个人向后直接倒进沙发中。 “那女人敢对我的人出手,我自然不能这么放过她。” 程思齐愣了一下,脸颊忍不住有些泛红。 虽然知道她做这些事是为了自己,可是她这么直接霸气侧漏的宣告一般的说出来,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羞涩。 而且“我的人”什么的,听起来也太霸道了吧。 他不自在的转了转眼睛,刚刚提起程琳而变得冷硬的心脏瞬间便柔和了起来,恢复了重新跳动的活力。 “能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程思齐说着,鼓起勇气靠近了小土抓住她的手直视着她:“只是你虽然很强大,可是终究有许多限制,万一遇到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 他刻意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盯着小土,不得不说这个神情放在他脸上杀伤力是十分巨大的。 然而小土是谁? 她从接了任务开始就各种日天日地,更何况是在这个完全没有任何危险的世界中。 于是她嘴角一勾,脸上带着三分狂傲七分冷笑道:“这世上还没有能对我造成威胁的人。” 话音刚落,门铃忽然被人按响了。 被小土一句话震的无言以对的程思齐眨了眨眼睛,疑惑又委婉的道:“你的手下们什么时候这么礼貌了?” 小土嘴角一抽,感受了一下门外的气息,嘴角便咧了起来,她抬手拍了拍程思齐的头顶,颇有些神色复杂的道:“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我可能要搞死你血缘上的那个母亲了。” 程思齐一怔,垂了垂眼皮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流光,低声道:“她来了吗?” 小土一边站起来一边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她向着门口走去,不等程思齐再说些什么她又道:“不过有些关系就是了。” 门一打开,一道符咒便飞了进来。 程思齐脸色一变,下一秒小土就十分轻松的将那符咒夹在了指间,原本闪烁着光芒的黄色符咒渐渐的变成了一张普通的黄纸,轻飘飘的被扔在了地上。 “啧啧,虽然说来者是客,不过这样失礼的行为可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呢。” 一个俊朗的青年从门里走了进来。 青年皱着眉头打量着小土和程思齐,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程思齐身上,问道:“就是你使恶鬼缠上程小姐的?” 程思齐眯了眯眼睛,不可置否道:“是又如何?” 青年有些愤怒的盯着他道:“这太过分了!身为人子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行为,不忠不孝,枉为人!” 他似乎十分生气,开口便啪啦啪啦的将程思齐教训了一顿,语速极快的让小土甚至都有些插不进话来——当然这也是因为小土有意看一看笑话而已。 程思齐听着他毫不客气的话,有那么一瞬间是想反驳的,然而他眼光一转就看见了抱胸站在一旁的小土,忽然就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如此费心劳神。 于是他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倨傲的嘲讽笑意,看起来颇有些漫不经心:“我想我的事情和你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青年见他丝毫没有一点反思的样子,顿时更加生气,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符咒,抖着手指指着程思齐怒道:“你!你!太过分了!我一定要替程小姐教训你!” 程思齐脸上冷笑的意味越发明显,原本看热闹的小土此刻踩着优雅的步子站在了程思齐面前。 她身上依旧是用妖力幻化出的红色鞠衣,裙摆上金色丝线绣出来的符文样的线条在灯光下看起来波光粼粼,她手中握着一把团扇掩着嘴,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笑意,然而眸光却冰冷的紧。 “呵,当着小生的面就想对小生的弟子出手,阁下这样不将小生放在眼里,实在是让人心中有些不悦啊。” 第二百五十三章 阴阳眼(九) 青年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少女,然而他不知怎么的就好像下意识把人忽略了一般,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这个少女身上的气息如此深不可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想起自己刚进门是听到的女子的声音,忍不住警惕道:“你又是谁?” 小土轻笑了一声:“哎呀哎呀,这可真让人为难,小生不巧正是这里的主人。” 她说话的语调十分好听,一字一句似乎带着某些神奇的韵律一般,听起来有一种奇异的优雅古韵。 青年呼吸一滞,努力睁了睁眼睛做出严肃的神色,可是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出了他的紧张。 “你不是人?” 小土嘴角一抽。 这句话虽然说是事实但是听起来怎么就那么让人不舒服呢。 此时原本规规矩矩站在小土身后的程思齐抬了抬眼睛,轻飘飘的看了青年一眼:“你才不是人。” 青年又是一呆,继而满脸通红:“对不起我不是在骂你我是说……等等!” 他也觉得他这句话中带着的歧义赶紧解释起来,然而解释着解释着他忽然意识到——诶?他们明明是敌对关系他为什么道歉? 于是他又瞪起了眼睛,指着小土道:“都是你的错!果然是擅长迷惑人心的鬼物!” 他神色颇有些愤愤,这句话与其说是对小土说还不如说他其实是在自言自语。 程思齐脸颊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刚刚严阵以待的自己宛如一个智障一般。 小土不禁对这个世界叹为观止——毕竟她还没有见过这样智商欠费的男主呢。 她打断了青年的话,单刀直入道:“阁下不觉得需要解释一下,深夜来访有何贵干?要知道扰人清梦可是十分不道德的。” 青年此刻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意图,他脸色涨的通红,气道:“恶鬼!束手就擒吧!” 小土:“……” 程思齐:“……” 啊,你开心就好。 小土沉吟了一下,觉得这个青年真是好玩,于是她悠然回身坐在了沙发上,道:“若小生没有猜错,阁下应该是听了程琳的话找到这里来的吧?” 青年惊讶的看着小土,犹疑道:“果然是你害了程小姐吗?” 程思齐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小土抬了抬眼睛,好奇道:“那女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青年神色有些茫然,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好像和他所知道的有些出入。 小土侧头,脸上是十分单纯的好奇神色,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青年,让青年不自觉就有些羞涩的转了转视线。 “唔,是儿子不孝?被女鬼迷惑?擅自和她断绝关系?抑或者指示女鬼暗害他的母亲?” 小土一连说了好几个猜测,青年脸色涨的通红,他结巴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看他神色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被人骗了。 青年忍不住抬眼细细的将面前一坐一站的两个人打量了一番。 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少女眉眼精致,一举一动皆可入画,加上她身上那华丽绮丽的古代鞠衣,即便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也有一种高贵典雅不可侵犯的感觉。 而少年身上穿着小西装样的校服,袖口衣领都叠的整整齐齐,眉目间看起来温柔优雅,然而细细一看就能察觉到他眼睛深处的冷漠。 将两人看了个遍,青年傻傻的伸手挠了挠头发,脸色看起来十分纠结。 好吧他虽然捉鬼是个半吊子,可是对气息一向敏感——他再怎么看也没有在两人身上察觉到异样的气息。 小土幽幽的瞥了他一眼,感慨道:“看来你应该是第一次来人间行走吧?历练?” 青年一呆,局促道:“你,你怎么知道?” 小土瞟他一眼,毫不客气嗤笑道:“就你这智商,若不是才出来不久,怎么可能这么完整的站在这儿。” 青年嘴巴张张合合,表示自己一瞬间竟无法反驳。 程思齐看着小土自然的调侃着青年的样子,瞳色微微深了一瞬间,忽然转身从冰箱中摸出了一瓶饮料给青年倒了一杯,又再给小土端了一杯牛奶,然后一副十分贤惠的样子笑道:“这位叔叔不如坐下来和姐姐详细说说?” 叔叔? 小土:“……” 青年嘴角抽搐的好一会儿,有些委屈的盯着程思齐道:“我看起来很老吗?难道才二十六的我已经到了可以当叔叔的年纪了?!” 程思齐眼神闪了闪,笑道:“抱歉,毕竟我和姐姐才十五岁,下意识就叫出了叔叔,想必您不会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称呼的问题吧?” 青年哽了一哽,和程思齐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移开了视线小声的建议道:“其实你可以叫我哥哥的,不过相差了十岁而已……” 小土“噗”的笑了出来,难得看程思齐这小孩和别人争锋的样子,感觉有些奇妙。 不过虽然很有意思,然而程思齐是明天要上学的人,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监护人可不能让他熬夜到太晚,于是她示意青年坐下,言简意赅的将程思齐和程琳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说的清清楚楚。 听完小土的话,青年脸上不禁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道:“难道小齐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吗?她怎么能……怎么能……” 小土不准痕迹的观察了一下程思齐脸上的神情,发现他神色自如的捧着书看的认真,心中不禁有些惊讶,然而他这个表现正是小土所希望的,因此她只疑惑了一下就又将思绪转移到和青年的对话上来。 “那女人眼里只有她自己,即便是从身上掉下来的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个能给她带来好处的工具而已。” 青年愤怒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真是丧心病狂!” 他那毫无征兆的一巴掌将小土和程思齐都吓了一大跳,而青年此刻也意识到了他们谈论的对象之一就一直坐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羞愧的直接朝程思齐道歉:“对不起,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就以为是你的错。” 第二百五十四章 阴阳眼(十) 他这道歉的话一出来,小土也有些惊讶了,她侧头看了程思齐一眼,程思齐翻书的手不自觉顿了顿,继而在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便带了优雅的笑容:“无所谓,这没有好对不起的。” 反正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青年看着他的反应心中忍不住更加内疚了。 “不,是我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对你横加指责,我道歉是应该的。” 程思齐看着青年郑重其事的神情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道:“我接受你的道歉,只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们。” 青年怔了一下,视线落下了小土身上:“可是……” 程思齐微微侧了头,问道:“可是什么?” 小土脸上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她大约能猜到青年的意思, 果然,青年欲言又止的看着小土,虽则纠结不过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这位小姐不是人类,是不能在人间多留的。” 程思齐脸色陡然难看了起来,他看向小土:“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有些惊讶于程思齐的反应,不过还是耿直的解释了一下。 “你也许曾经在那些神话传说中也听说过这样的事。 请诸神仙手持符咒法术,救众生苦难,治病回生,降魔除邪,避却奸恶,愿魁罡护体威灵显著,千叫千应,万叫万灵,不叫自灵。” 青年这样念了一句,然后微微一笑:“我乃茅山弟子江晖。” 小土饶有兴趣的往前倾了倾身子:“茅山弟子?是那个茅山吗?” 江晖笑了笑:“应该是那个茅山。” 小土还想再和他讨论一下传说中的茅山的事,程思齐却开口打断,他神色看起来温柔,实则内心里十分烦躁。 “你刚刚说的不能多留是什么意思?” 江晖看了小土一眼,犹豫道:“就是那么个意思……” 程思齐眯眼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江晖挠了挠脑袋,道:“人间留人,鬼界留鬼。西墨既然已经成了鬼,自然也是要去她该去的地方。” 程思齐冷声道:“该去地方?她该去什么地方?!” 江晖没听出他话中讽刺的意味,于是耿直的回了一句:“她该去的地方自然就是地府。” 小土:“噗……” 程思齐看了她一眼,握了握拳头一言不发的将刚刚扔开的书又拿了起来。 江晖看了一眼程思齐,再看一眼小土,一向精准的直觉告诉他此刻这里的氛围实在是很不大对劲儿。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之中。 好半晌,坐立不安的江晖瞥了一眼程思齐一页都没翻过的书,然后干巴巴的道:“那个,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小土似笑非笑的抬了抬眉毛:“怎么?你一个茅山道士见了我这厉鬼不抓了?” 程思齐拳头猛地一紧,江晖傻笑了一声:“你又没做过什么坏事……等你夙愿了了我再送你去去地府也是一样。” 小土扫了他一眼,慵懒道:“罢,总归我也没多少时间了。” 江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思齐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太过剧烈的动作将茶几上放着的杯子撞的直晃,里面的饮料也撒出来了一些。 小土神色自如的也站起来,朝江晖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送了,阁下慢走。” 江晖挠了挠脑袋,本来因为没地方去想求收留的话在嘴边滚了滚,看着程思齐可怕的脸色又坚强的被咽了下去,匆匆告了别然后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伴随着江晖离去的关门声,房间里又陷入了安静,小土端起已经凉透了的牛奶一饮而尽,轻描淡写道:“你该睡觉了,明天上学可不能迟到。” 程思齐盯着她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好半晌,就在小土以为他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微微垂着头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小土嘴边漫出一丝细微的笑意,点头道了一声“晚安”就目送着程思齐进了房间。 ——至于他到底睡没有睡着小土并不关心。 第二天,程思齐和平时一样起得十分早进行一系列练习,然后在七点的时候出发去学校。 等他走了,小土便慢悠悠的出了门循着地图找到了江晖。 看见她过来江晖很明显有些惊讶,他正坐在一个小摊前吃早餐,见小土施施然将手中的伞合上放在桌子旁,坐在自己对面,他咧开嘴笑了笑,示意他很快就好。 然而让他十分震惊的是,小土也叫了一份包子豆腐脑,摆摆手道:“不用着急,我也恰好没吃。” 江晖一呆,忍不住问道:“你……你也要吃?” 什么时候鬼也要吃早餐了他怎么不知道? 并且他其实想说为什么这些凡人也能看到她一个鬼? 小土很明白他的惊讶,不过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只勾了勾唇角道:“偶尔吃一次感觉也不错。” 这一顿饭吃的江晖心不在焉。视线忍不住直往小土身上飘。 终于,小土优雅的将最后一口包子吃掉,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江晖忍不住惊叹道:“你生前肯定是什么大家族的小姐。” 他复皱了皱眉:“不过你是哪个年代的?我都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勋贵世家是姓西的。” “当然没有了,西墨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 这下江晖更加惊讶了:“自己起的?” 小土起身撑起伞,往前走了几步又示意他跟上,颇有些漫不经心的道:“我并不记得生前的事情。” 江晖一呆,继而恍然大悟:“怪不得!” 他又是惊讶又是叹息:“怪不得你能一直留在人间,原来是因为失去了生前的记忆。” 他想了一下,跃跃欲试道:“你想不想回忆起生前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小土摇了摇头:“那个无所谓。” 江晖皱眉:“无所谓?” 他抬头看了小土一眼:“也对,我并没有察觉到你对生前之事的执念。” “既然如此……” 他好奇的看着小土:“你为什么没有回到地府?” 为什么没有回到地府? 小土微微眯了眯眼睛。 自然是因为这个女鬼放心不下自己一手养到大的程思齐。 第二百五十五章 阴阳眼(十一) 小土斜眼看了江晖一眼,勾着唇角嗤笑道:“你很好奇?” 江晖神色有些郑重,他挠着脑袋道:“也不是好奇。我只是觉得,不管怎么样,你这样一直留在人间也不是个事儿。” 小土摸了摸下巴,似模似样的思考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对。” 江晖睁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小土,试探道:“那说说?” 小土脚步一转来到了一个公园中,找了一处椅子坐了下来,笑眯眯看着江晖:“我说,我们来商量个事儿呗。” 江晖有些警惕的看着小土,在她旁边坐的端端正正:“什么?” …… 和江晖进行了愉快的会谈之后,小土在程思齐放学之前回到了家中。 程思齐依旧是一副表面平静内心却十分生气的状态。 两个人吃完午饭,程思齐一脸严肃的叫住了她。 “姐姐,可以谈一谈吗?” 小土歪了歪脑袋,欣然道:“可以啊。” 说是要谈谈,然而程思齐坐在那里许久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捏着杯子神色有些怔怔。 见状,小土轻笑了一声:“我似乎从来没有说过我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面前。” 程思齐瞳孔微不可查的猛然缩了一瞬间。 小土沉吟着组织了一下语言。 “在你们搬来之前,我一直就住在那里。” “我对生前的事情并没有印象,反正有了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间房子里了。那周围也有一些其他的鬼物,不过都被我赶走了。 哦,对了,以前的住户也基本上都被我赶走了,直到你们住了进来。” 程思齐面无表情的垂着眼睛,耳朵却不自觉的全神贯注听着小土的讲述。 小土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程思齐有些恼怒的看了她一眼,暗自咬了咬牙配合的问道:“为什么没有把我赶走?” 小土得意的眨了眨眼睛:“或许你不知道,你在我们鬼界还蛮有名的。” 程思齐脸色有些难看:“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毕竟天生的阴阳眼很少见,反正我一个鬼一直独自在那里偶尔也是会感到寂寞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介意来一个有趣的玩具为我的鬼声增添一些乐趣。” 她说的十分轻描淡写,程思齐心中却陡然生出了一股愤怒的感觉。 ——为这鬼提起他时那漫不经心的语气。 在这同时他更多的是觉得幸运。 ——若不是因为自己这天生的阴阳眼,他恐怕是永远我不能认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鬼了。 ——尽管他曾经无比痛恨这让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一双眼睛,然而此刻他竟打心眼里感谢这双眼睛。 他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心情一时间复杂无比。 小土侧头看了他一眼,又道:“唔,不过,你这个小孩很有趣。原本是打算等厌倦了就杀掉的,没想到竟留了这么长时间。” 坐在沙发上的华服少女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头,神色自如的说着让人浑身冰冷的话,继而她又笑了起来,水光潋滟的眼睛闪烁着的光芒直能将人溺死在里面。 “每一个徘徊在人间的鬼心中都有着执念。 一开始我的执念是找回自己名字——不过这一条……” 她歪着脑袋,手指在茶几上轻轻点了点,道:“之前偶尔有一次发现了自己的墓碑,同时将生前的事情也稍微了解了一下。” 看着程思齐显而易见的紧张起来的神情,她遗憾道:“不过很可惜,知道了生前事的我依旧没能成功的了结夙愿。” 程思齐伸手在衣服上悄悄的蹭了蹭,将手心里刚刚生出的冷汗擦掉,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差别,轻轻咳了一声问道:“那现在你未了的夙愿是什么?” 他紧张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土,生怕她说出什么他不能接受的话。 小土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表情,直直的看着程思齐的眼睛回看过去:“是你。” 程思齐一呆,下意识的反问道:“你说什么?” 小土嘴角一勾:“我说,我现在的执念,是你。” 程思齐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瞬间仿佛要炸开一样,那种强烈的悸动猛然在他胸腔中震动开,让他整个人陷入一种头昏脑胀的境地。 他手紧紧的抓住沙发上的一层布,又很快放开,松松合合好几次,他才有些恍惚的看着小土:“你说……你的执念,是我?” 小土点头。 ——确切的说,是那个女鬼的执念就是你,那个她亲眼看着长大的阴阳眼小孩,程思齐。 程思齐傻傻的盯着小土,眼神中又是惊讶又是激动又是不敢置信,小土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回了自己房间,留他一个人坐在客厅中发呆。 恍恍惚惚坐了许久消化着这突然的信息,直到中午去学校定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程思齐才被惊醒回过神来。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小土的房间门口,抬手想敲门,手举在空中顿了一下又放了下来,周而复始好几次,他终于清醒了过来,猛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抓着书包出门去了学校。 且不说程思齐一下午上课一直心神不宁,这边小土一觉睡醒了之后,就收拾了一下跑去了这女鬼生前的家中去。 她之前和程思齐所说事情,有部分是瞎说,大部分却是真的。 她确实已经知道了女鬼生前的事情,却不是偶尔得知的,而是在进入这个世界时就让小雨收集齐了所有相关任务的信息资料——这其中自然有女鬼生前的事情。 小土撑着伞在街上漫步,没有多长时间就到了她想去的目的地。 眼前是一栋西式的小洋房——这样的房子在这个城市算是十分难得的。 小土四下里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番。 这里一大片都是这种风格的住宅——具体来说,这里就是这个城市的富人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很荣幸的,这只女鬼生前正是这其中的一员。 小土脸上带着十分温柔的笑意,上前几步毫不犹豫的按响了门铃。 第二百五十六章 阴阳眼(十二) 门铃按响了没多久,就有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电话中响起:“您好,请问哪位?” 小土将伞侧了侧,露出自己的脸,十分温柔的笑道:“请问这里是不是何萍的住处?我是何萍的好友。” 话音落,电话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个声音仓促的道:“你找错了,这里没有叫何萍的。” “卡”的一声,对方直接将电话挂掉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坚强的抬手再次按响了门铃。 这次,过了好久才有人将电话接起:“我说了这里没有何萍。” “啊啦,可是我并没有听说何氏有搬家呀?”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的脚步声渐渐的响了起来。 小土隔着栅栏注视着沿着路边走过来的中年女人。 女人身材很好,举止十分得体,神情十分温柔,仔细看就能看出她眼神深处带了些微不可查的恍惚。 小土微微笑着朝女人点了点头:“何夫人,打扰了。” 女人看着小土手中撑着的伞怔了一下,两个人隔着门站着,女人道:“我是何萍的嫂子,她七年前就不在了。” 小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有一些事情想问一下何萍的家属,不知何夫人可否告知?” 女人勉强笑了一下,将门打开,同时不准痕迹的将小土打量了一番,脸上的笑容十分标准:“请问你是?” 小土将伞抬高让女人能看到自己的脸,笑道:“我是何萍的好友,西墨。” 女人此时已经恢复了温柔的神色,她引着小土往房间里面走,一边回身朝小土笑道:“好久没有人来找过她,我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西小姐不要介意。” 小土眯着眼睛,注意到女人疏离的语气于是也改变了称呼:“何夫人不用这么客气,是我冒昧了。” 何夫人点了点头,将小土引到了房间中。 两人在客厅中坐下,小土捧着茶杯十分享受的小口小口抿着。 何夫人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复又移开视线。 两个人都眉头再开口。 许久,小土手指摩挲着手中已经渐渐的有些凉的茶水,脸上的神情依旧十分自若。 那女人微微叹了一口气,率先开口道:“西小姐和萍儿是好友?” 小土放下茶杯,矜持的笑道:“是。” 何夫人又将小土打量了几眼,道:“萍儿朋友一向很多,有些我都没有见过。我看西小姐十分年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她认识的?” 小土抿着嘴笑了起来:“我生的脸嫩,其实都快三十了。” 何夫人显然十分惊讶,她再次将小土打量了几眼,依旧觉得这个自称何萍好友的人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小土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怀疑神情,镇定自若的继续道:“我和何萍认识是一个巧合,我还很小的时候她曾经帮过我一个小忙,我心中对她十分感激。” 女人点了点头,两个人说了一些和何萍有关的闲话,终于走到了正题:“西小姐今日来访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土嘴角一勾:“不瞒何夫人说,我此次前来确实有一些事情的。” 何夫人瞳孔微微一缩,小土眼中含笑看着她:“在门口时我也说过了,是有些和何萍有关的事情想要询问一下。” 何夫人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才叹息着微微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即便你想问什么我也不见得记得。” 小土挑了挑眉梢,忽而问道:“不知道夫人可曾听说过捉鬼师?” 何夫人猛地睁大了眼睛:“捉鬼师?” 小土点头:“是。” 见对方神色疑惑她略微解释了几句关于捉鬼师的事情,然后道:“我正是一位捉鬼师。” 何夫人惊讶的看着小土,忍不住道:“这是迷信!” 小土嘴角勾起一个奇妙的弧度:“对于我的突然来访,想必何夫人也是怀疑的吧?” 不待何夫人解释什么,小土就直接道:“何夫人猜测的并没有错,我其实并不是何萍的好友。” ——其实我是何萍本人2333。 何夫人瞳孔一缩,失口道:“可是你刚刚说的关于何萍的事情都是真的。” 小土咧了咧嘴角:“自然是真的,因为那都是何萍亲口说的。” 何夫人猛地站起来,脸上尽是气愤可笑的神色:“这太荒谬了!” 她握了握拳头,直视着小土的眼睛:“还请西小姐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小土定定的看着何夫人没有说话,那女人喘息了几口气,定了定神又道:“西小姐若是想和我聊聊何萍生前的事,我十分欢迎。然而你若是执意说这些荒谬之语,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小土似笑非笑的看了何夫人一眼,也站了起来,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服,脸上带着些微遗憾的表情道:“看来今天何夫人的心情不大愉悦,我真是来的不是时候。” 何夫人脸色一变,小土拎起自己的小红伞,朝何夫人温柔一笑:“罢,等什么时候何夫人心情好了我再来拜访。”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女人,见女人没有要接的意思她耸耸肩将其放在了桌子上,笑道:“信封中写有我的联系方式和一些夫人应该感兴趣的事情,夫人看了若是觉得有趣尽管可以打电话和我讨论一番。” 她说完也不管女人有些难看的脸色,潇洒的一撩头发道了一声别便抬脚自顾自离开了何家。 女人呆愣愣的注视着小土离开的背影,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小土走出何家的大门,回身看了一眼华丽的白色大门上雕刻着的精致花纹,微微垂着眼睛嗤笑了一声,复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身上的衣服陡然又何萍临死时穿着的浅蓝色长裙变成了她喜欢的红色鞠衣。 “嗨呀,没想到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走回去的话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她敲了敲手中的伞柄,抬脚沿着路边走着。 “算了,就算只是一只鬼也有偶尔也想任性的回去迟一点的时候。” 很快的,大门上的感应锁打了开来,一个 第二百五十七章 阴阳眼(十三) 小土回到家中的时候程思齐正在门口等着她,一出电梯门口远远的就看见那小孩儿背后倚着门微垂着头站在那儿,柔软的黑色头发顺溜的贴在他耳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乖巧。 小土弯了弯眼睛,忽而朝他招了招手大声喊道:“我回来了。” 程思齐听到她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震,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飞快的划过了一抹惊喜,小土愉悦的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他迅速“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小土:“???” 她脚步一顿,忍不住站在原地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 如此过了几天,程思齐几乎已经忘记了那忽然冒出来的道士江晖以及在他看来十分莫名其妙的话。 这天,小土难得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找出自己的古琴准备抚上一曲,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小土扫了一眼陌生的来电显示,嘴角忽而露出一个有些奇妙的笑意。 程思齐奇怪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试探的问道:“是你的朋友吗?” 他觑着小土脸上的神色。 虽则说这鬼看起来完全和正常的人类没什么差别的样子,然而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别人给她打过电话——更确切来说她除了自己就好像再没有称得上熟悉的人类了。 这么一想,程思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小开心。 小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直接将电话挂掉然后道:“是一个认识的人。” 程思齐有些疑惑:“认识的人?” 小土漫不经心的摆摆手,明显没有要多说的意思,程思齐看了她好几眼,终究将到口的疑问咽了回去。 …… 这个电话正是之前信誓旦旦表示不欢迎小土再来的何夫人打过来的。 她当时给她留了一封信,信中或真或假的将与何萍的死有关的事情写了二三,那女人心中有鬼,看到那些话肯定会疑神疑鬼。 小土微微一笑,撑着伞准备再去拜访一次何家。 然而这次她还没走出楼道就被人堵住了。 堵住她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中年人。 小土眯着眼睛将明显来者不善的中年人打量了一番,嘴角不禁露出一个神奇的笑意。 啧,这可不得不说真是个缘分了。 她掀了掀眼皮子,笑的毫无破绽:“这位道长无故挡着小女子的去路,可是有什么指教?” 她说话的同时,一股湿冷阴森的气息渐渐的在楼道里蔓延开来,整个空间中的能见度迅速降低。 顶部的路灯在这弥漫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时不时的微闪两下,瞬间就营造出适合各种鬼故事的场景需求。 那中年人脸色猛然一变,“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把符咒,右手摸出挂在腰间的竹筒以拇指打开往空中一洒,口中念念有词: “此水非凡水,一点在砚中,云雨须臾至。病者吞之,百病消除,邪鬼粉碎,急急如律令!” 空中的水珠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四下里散开,在昏暗的雾气中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看起来十分显眼。 “北帝敕吾纸,书符打邪鬼,敢有不服者,押赴醴都城,急急如律令!!!” 小土拢着袖子,小红伞撑开将散落的水珠挡住,嘴边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却没有打断对方的咒术。 那人见小土如此托大,脸上微微显出一些怒色,继而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冷笑一声两指并拢沾着空中漂浮着的水珠在黄纸上勾勒出神异的线,口中继续念叨: “居收五雷神将,电灼光华纳,一则保身命,再则缚鬼伏邪,一切死活天道我长生,急急如律令。” 话落,他嘴角的笑意扩大了几分,刚刚扔出的黄纸在一瞬间在空中定住,呼吸间又迅速排列整齐的围着中年人构成一个圆圈。 这圆圈在小土看来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小的结界,中年人恰好被笼罩在结界中和自己特意散发出来的阴森气息完完全全的隔开。 她眼神微微闪了闪,抬手捂着嘴笑了起来:“啧,道长好手段。” 男人看小土毫不紧张的样子,深觉自己被小看了,脸色不禁一黑,怒声道:“妖孽!休要猖狂!今天贫道就收了你!” 小土手指微微捏了一个手诀,嗤笑道:“哼,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中年人恨恨瞪了小土一眼,决定不再废话,直接将这厉鬼收了了事。 “郝郝阴阳,日出东方,吾今书符,普扫不祥,口吐三昧真火,服一字光明,捉怪使天蓬力士,破七用来疾金刚,降伏妖魔,化为吉祥,急急如律令!!!” 那些符咒忽而开始闪烁着白色的光芒,伴随着男人的话音一落,符咒们排成一列“刷刷刷”向着小土冲了过去。 小土不屑的冷哼一声,周身黑色的鬼气翻涌,红色的身影也隐匿在黑色雾气中不见了踪影。 男人神色一凛,顿时警惕起来,不断的抛出黄纸将自己周围的结界构筑的越发坚实。 耳边恍惚响起了细微的哭泣声,男人神色一恍惚,耳边回响的哭泣声猛然清晰起来。 小土轻笑一声,隐藏在雾气中的身形不着痕迹的朝着男人渐渐接近,强大的丝毫不受身体限制的精神力猛然散发出来,竟压制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男人只觉得耳边的哭泣声越来越发生,渐渐的由轻微的抽泣变成了刺耳尖利的啸声,那啸声仿佛直接在脑子里响起,刺的他脑子一瞬间感觉要炸裂。 他猛地弯腰急促的呼吸了几下,下一秒,只觉得一个冰冷刺骨的手便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男人口中忍不住发出一身惊呼,一瞬间全身上下汗毛立起,浑身鸡皮疙瘩震的他浑身一颤。 寒气沿着他的耳朵拂过,轻柔的女声在耳边轻轻道:“道长这是怎么了?” 那声音明明十分轻柔好听,听在男人耳中却仿佛带着一种滑腻湿冷恍如毒蛇一般的冰冷触觉。 他一个恍惚,围绕在他周围的黄色符纸猛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然后呼啸着炸裂开来,细碎的纸片飘飘扬扬的从空中洒落,衬得男人一张脸扭曲的可怕。 第二百五十八章 阴阳眼(十四) 男人在符纸炸裂的那一瞬间脸色便大变,周身浓厚的黑色鬼气压的他行动仿佛都迟缓起来,然而他一咬牙,手握成拳头在胸口狠狠锤了几下,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艳红的血液四散开来竟灼热的将雾气烫出滋滋的声音。 小土惊讶的挑了挑眉,黑色雾气便如同活物一般散开了一些,很快男人周围便渐渐的明亮了一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伸手往后一抓,一只手不顾那冰冷的几乎能将人血液冻僵的感觉,紧紧抓着小土的手腕,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空中醮了一点心头血虚空中念念有词的画起了符咒。 小土微微侧了侧头,丝毫反抗都没有,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盯着男人画符咒的手指看了起来。 约莫是沾了修道之人纯净的心头血的缘故,他这次画出的符咒竟带了些不可思议的正统道法的力量。 很快的,那符咒便成了形,呼啸间隐隐有雷光在空气中闪动,小土眼睛猛然睁大了几分,心中陡的一跳,眉心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 下一秒,她如同一条滑蛇一般摆脱了男人的手,身形迅速的后退将自己隐藏在森森鬼气中。 她虽则傲气,但绝不自大。 这中年道士正是上一世将女鬼打的魂飞魄散的罪魁祸首,因此她之前一遇见这人便毫不遮掩和他对抗起来。 她本意是想将他捉弄一番一报上一世的杀身之仇,然而这道士一看自己打不过竟不顾后果的使用心头血召唤出一般异物都害怕的天雷。 ——好吧,她原本做妖怪的时候就是被一道天雷劈的从此走上了奔波于各个世界的道路,虽然她现在已经喜欢上了这种生活可是心里其实对于天雷什么的还是有一些心理阴影的。 ——更何况,这道士召来的,也不是普通的雷。 小土忍不住“啧”了一声,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玩脱了的惆怅之感。 她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道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的面容,心中十分认真的思考着她要是现在将这道士弄死江晖知道了会不会和自己拼命。 思考也只是一瞬间,紫色的电光在雾气中闪烁着,将周围的路灯尽数震的碎裂开来。 那道士指着小土隐藏的黑雾大喝一声:“呔,妖孽!受死吧!” 小土无奈的一拍额头,头也不回的跑到楼梯口,然后毫不犹豫的拍开楼梯旁排气的小窗户跳了下去。 那男人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也没料到在这种正气凛然的雷光下对方竟然还有余力逃跑,脸上忍不住抽搐着扭曲起来。 然而此刻他手中的符咒力量已经成型,更重要的是这一招他以前没用过,不知道它的力量竟然l已经强大到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地步。 因而这会儿用尽全力控制着手中的符咒防止它突然爆发的男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土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这会儿正是黄昏,有许多说法说这个时间段正是逢魔时刻,其他的小土不清楚,不过阴气确实是从这个时间开始盛了起来。 街上人来人往又很多人,原本这个地区的鬼物其实也不少,然而之前小土和那道士两人……一人一鬼对战时气势都没有收敛,更何况那道士还丧心病狂的召开了天雷,感受到这不简单的威压,那些活了许多年的鬼物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小土这会儿微一查看,这边竟连一个鬼物都没有了。 她啧啧的惊叹的手搭凉棚望着楼上非同一般的动静,心中不得不承认这个道士算是有个自己一战的资格。 不过——也就是有这个资格而已。 已经在各种各样的任务中渐渐的拥有了人类感情的小土并不打算对这么一个为人正气耿直没什么坏心思的道士下死手。 ——更何况,她是准备在自己离开之后将程思齐托付给江晖的。 那道士是江晖的长辈,她怎么不能做的太过分了。 想到这一点,小土又是遥遥望着已经开始溢出电光的墙壁,忍不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好像、似乎、大概、可能她已经做的有些过分了。 小土盘腿在路边一颗大树上坐了下来,深沉的思考着等那道士下来和自己算账的时候她是先发制人倒打一耙呢还是直接将他打到半残再慢慢解释。 她想来想去,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方法,然而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她却是觉出不对来了。 那道士再怎么慢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连个心头血画成的招雷符也压不下去吧? ——若真是这样那小土只能说她刚刚是眼瞎了将这人看成有资格和自己一站的感受。 ——然而她是不可能眼瞎看错的,那么那道士也不可能压不下那符咒。 ——所以说……那道士是在上面出了什么意外? 小土眼睛一瞬间就眯了起来。 她猛然从树上跃了下来,轻巧的如同一只猫咪一般踩着楼边的空调几个跳跃,就从她刚刚跳下来的地方又钻了回去。 猛然看到眼前的场景,小土有一瞬间的愣怔。 回过神来她忍不住有些迟疑的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抽搐着看向面无表情将道士正五花大绑的程思齐,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程思齐目光深沉的看了小土一眼,气势汹汹的看着小土道:“我才想要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土睁了睁眼睛,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十分茫然,那道士一见小土眼睛便瞪圆了,被封住的嘴巴里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眼里愤恨的目光几乎能化为实质将小土劈成好几块。 小土眉毛忍不住挑了挑,无奈的抚了抚额头道:“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家里再说吧。” 也不知道程思齐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稍霁,然后有些冷漠的扫了被绑的十分结实的男人,随口问道:“那这人呢?” 小土瞄了他一眼,思考了一下自己好歹也是需要江晖帮一下忙的,因此果断的道:“也带进去,一会儿让江晖过来领人就是。” 第二百五十九章 阴阳眼(十五) 那道士原本愤恨的盯着小土妄图以目光杀死她,然而猛然从敌人口中听到自己心目中极有前途的后辈的名字,而且根据语气来看语气他们的关系感觉还不错。 ——在这一瞬间,中年道士的内心是蒙逼的。 程思齐对小土的话一向令行禁止,小土说将人带回去他就毫不犹豫的将男人的衣领一抓,十分轻松的将人提了起来,亦步亦趋跟在小土身后进了房间。 三个人面对面坐在了茶几前——确切的说其中有一个人是被绑着扔在沙发跟前的。 程思齐随意的扫了小土一眼,疑惑道:“要给江晖打电话吗?” 小土应了一声掏出电话,继而又跟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江晖比你大了近十岁,你应该叫他哥哥。” 程思齐嘴角动了动,眼睛微微眯了一瞬间就道:“好的,我会叫他叔叔。” 小土:“……” 中年道士:“……” 她忍不住眼神奇妙的看了程思齐一眼,思考了一下就十分不负责任道:“啊,算了无所谓,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程思齐见小土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心情忽然莫名的有些愉悦,然而他早就学会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再加上江晖这时恰好接通了电话,小土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电话上,因而并没有发现程思齐异样的情绪。 “晚上好哟,江晖。” “啊?是你啊。西墨。” 小土直奔主题:“你现在有时间吗?” 江晖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十分诚实的道:“有!” “那就好,请立刻过来一趟。” “啊?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小土这么说,江晖心中立刻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又忙不迭问道。 小土嘴角一勾,视线落在了中年道士身上,口中却道:“唔,不过是今天要出门的时候捡到了一个约莫是属于你的东西。” 江晖呼吸明显顿了一下,继而很快的恢复过来想问些什么然而小土直接言简意赅道:“好了,就这样,请尽量快一点哟,回见。” 说完就“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夜市里,正准备大吃一顿的江晖疑惑的关掉手机,伸手挠了挠脑袋,脸上不自觉漫上了一丝红色。 他口中忍不住嘟囔了几句,然后只能遗憾的站起身告诉老板他刚点的东西不要了就直接奔向小土居住的地方去了。 房间里,小土敲着茶几打量着中年道士,忽而朝程思齐问道:“你怎么和他撞到一起了?” 程思齐看了一眼道士,云淡风轻道:“唔,我听到门外有声音,又感觉到了一些奇异的能量波动,就到门外去查看了一下,然后一出门就看到那男人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小土怔了一下。 中年男人听着程思齐的描述实在忍不住“呜呜”的挣扎了起来。 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明明他好不容易将那难以驾驭的雷灵符控制住了,正准备休息一下然后去追那个颇有些深不可测的女鬼去,然而万万没想到,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空中就飞过来一个符咒直直的朝着自己脸上贴了上来。 他一时不察,被那符咒贴了个正着,令他惊讶的是,这符咒中蕴含的道法力量竟比他画出的更加正统一些。 他本以为是同道中人,原本想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异物,然而对方显然没有要听自己说话的意思,二话不说就开始朝着自己一通乱揍。 他失了先机,竟直接被来人十分有技巧性的揍了个半死然后被绑了起来,他这时才发现对方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道法高深的某道士,而是一个堪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无辜的中年道士表示自己实在是有些心累。 先是被一个不知道年龄的女鬼戏弄了一番,又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吊打,他深觉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可能没有看黄历。 他以为他已经够悲伤了,然而在见到少年乖巧的朝着女鬼说话的那一瞬间,他已经绝望了。 万念俱灰的他被那两个残暴至极的一人一鬼带到了这房间里,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有想到这女鬼和自己一个后辈认识。 这可真是让人忍不住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中年道士心中忍不住生出了生还的希望。 然而那女鬼虽则给江晖打了电话,却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道士失望了一下就在心中安慰自己,等江晖来了以后就好了。 怀着这样的希望,他也有了心情观察这一对神奇的组合,在听到女鬼询问少年话的时候,他忍不住都想问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于是在听到少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回答的时候,他忍不住出离愤怒了! 少年口中说的轻巧,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吊打自己时的凶残,但是对于道士来说,这能忍? 这当然不能忍! 他挣扎的咬着被勒在口中的布条,誓要在女鬼面前揭穿这少年假装的伪善面目。 ——至于在女鬼面前揭穿这一真面目人家会不会在意,愤怒的道士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目光中神色太过灼热,让小土忽略也不能,她奇怪的看着道士问道:“你想说话?” 道士一见自己吸引了女鬼的注意力,心中顿时一个振奋,忙不迭的点起头来。 小土摸了摸下巴,程思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道士被程思齐不着痕迹的目光一扫视,忍不住回想起身体不能被自己自行支配的恐惧,他汗毛起立了一瞬间,然后越发坚定了要揭穿少年面目的想法。 小土在道士挣扎的时候就放出了精神力,以防止他有什么异动,自然发现了这两人之间奇异的视线交流,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 她似模似样的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两个人的目光忍不住同时关注在小土身上,等着她的决定。 小土视线在两人身上微微一扫,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她眉梢一挑,看着道士道:“如果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让你说话哦。” 第二百六十章 阴阳眼(十六) 听到小土的话,中年道士脸上忍不住露出迟疑的神色,程思齐却似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小土注意到程思齐的反应,心中越发的好奇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 她慵懒的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只优雅的猫咪一样,漫不经心的补充道:“当然,我不会问什么奇怪的问题,不过是有一些好奇的事情而已。” 她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程思齐一眼,道士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然后一脸的恍然大悟,程思齐整个人却是僵在了那里。 小土心中好笑,面上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那道士看了程思齐一眼,又抬眼看了小土一眼,正欲要点头时,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程思齐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就猛地松了一口气,那一口气吐的声音不小心不受控制的有些大,回响在十分安静的房间里听起来特别明显——明显到门铃声都压不下去,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小土站起身去开门,转身的时候抬眸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他一眼。 和小土的眼神一对上,程思齐就感觉尴尬的有些坐立不安。 然而小土只看了他一眼就去开门了,这让他想解释一下什么都解释不了,因此他只能暗自狠狠地瞪了那道士一眼。 来的果然是江晖。 他有些羞涩的走进来,正想问小土捡到了自己的什么东西时,一抬眼就看见了蜷缩在沙发跟前那一团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不明生物,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好半晌,他弱弱的抬手指了指那人一眼,小声问道:“那是……?” 小土此刻已经走到了沙发跟前坐下了,听到江晖奇妙的语气她侧头沿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轻轻“啊”了一声道:“那就是我捡到的东西,应该是你的没错吧?” 江晖的视线终于和那不明生物散发出来的穿透力极强的目光对上了,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颤巍巍试探叫道:“小叔父?” 这一声称呼一出来,狼狈的中年道士几乎喜极而泣。 他“呜呜”的叫着的同时疯狂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就是江晖的小叔父。 江晖的猜测得到确定,忍不住视线一阵漂移。 他和小土也是交过手的,对于小土的手段不说是了解了十分那也算有了七分的,自然知道自己小叔父身上那些看起来有些可怕的伤不是出自于小土之手,因此他心中并没有产生诸如生气、气愤之类的情绪。 ——甚至他有些感激的以为自家小叔父身受重伤被小土救了回来,于是他忍不住朝小土露出一个混合着羞涩与感谢的笑意——这不得不说真是一个奇妙的误会了。 然而他是这么想的,他那小叔父道士和程思齐不知道啊。 中年道士想:原本以为江晖来了自己就得救了,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后辈以往看起来是个有前途的,这会儿看来却是一个见色忘义的混蛋! ——中年道士看着江晖脸上滤镜出的讨好笑意,怀着绝望的心情铁青着脸决定等回到家里狠狠的将江晖告上一状。 程思齐想:果然这老男人对西墨态度这么好一定是别有所图!看,这会儿为了不让西墨觉得不开心他连自己的长辈都不顾了! ——程思齐看着江晖脸上特效过的色咪咪的眼神,怀着愤怒的心情笑的如沐春风的决定以后一定要让这老男人学会什么叫自知之明。 江晖朝小土一笑,然后猛然就觉得一阵阴风从背后平地而起,他下意识的看向小土,却发现对方正慢条斯理的将桌子上的玻璃杯摆出来一一往里面倒饮料。 ——很明显她这会儿并没有将自己属于厉鬼的气息放出来。 幸好那阴风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于是江晖只能傻笑了一声有些局促的朝小土道:“那个……我能不能先将我小叔父身上的绳子解开?” 小土点点头:“当然可以,叫你来本来就是想让你领走他的。” 中年道士浑身一震,江晖感激的看了小土一眼,快速的将他身上的绳子一一解开了。 绳子解开的一瞬间,程思齐就戒备了起来。 然而中年道士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开始质问江晖:“你是怎么回事?竟和这女鬼同流合污!” 江晖一愣,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道:“不是,西墨她和普通的鬼不一样。” 道士冷笑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鬼原本就是害人之物,更何况这只鬼能成长到如此强大的地步,不知道已经害过多少凡人了!” 江晖瞳孔一缩,诺诺的说不出话来了。 小土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晖被那人堵的说不出话,笑盈盈正准备打一下他的脸时却见江晖只迟疑了几分钟就一脸坚定的看着男人道:“我相信西墨不是那种人!” 在场的几个人一只鬼,同时被他脸上坚定的表情镇住了。 那道士反应过来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假使他有胡子的话。 然而他并没有胡子,于是他口中呼哧呼哧急促的喘了一口气,被江晖脸上坚定的表情一刺激,再一想起自己今天一系列倒霉催的遭遇,一个热血涌上头抡起巴掌对着江晖的脸狠狠的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震天的怒吼声: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晖被极大的力道打的头偏向一侧,固定在那个姿势微微垂着头不说话了。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 他不过想起了那天在公园时,这女鬼用着十分温柔的神色拜托着自己等她离开之后帮忙照看程思齐的场景。 ——江晖一直觉得,能用那样的表情说出那样的话的人——即便西墨并不是人——她的心中也是一定如同一个正直的好人一般柔软。 江晖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那天在自己答应她的请求时少女隐藏在伞下那一张精致苍白的小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愉悦笑意,越发的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阴阳眼(十七) 然而他那一副样子落在中年道士眼中却是顽固不化被妖孽蛊惑的样子了。 男人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杯子甚至都被他这突然的力道震的在桌上跳了一跳,里面的果汁都泼出来了一些。 程思齐和小土目光默默的落在了洒在桌子上的果汁那里,在这种存在感极强烈的目光下,中年道士心中奇异的生出了一些莫名的内疚。 江晖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对不起,小叔父他不是故意的。” 中年道士:“……” 程思齐:“……” 小土:“啊,没关系。” 道士:“……” 程思齐:“……” 江晖:“真是不好意思。” “……” “等等!你们不要这么不尊重别人好吗!!!” 中年道士终于从懵逼中回过神来,神色不悦的怒吼道。 小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抬眼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掏出了一本书,程思齐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带着疏离有礼的笑容道:“不好意思,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想两位如果有什么要商量的事情还是请尽早离开好一些。” 道士被他这听来十分谦和实则就是想让他们俩赶紧滚的话噎的嗓子一哽,顿时就无言以对。 江晖微微垂了垂眼睛,道:“实在抱歉,对二位造成了困扰,我和小叔父这就告辞。” 他说着,目光抬起直视着中年道士的眼睛,态度十分强硬的道:“小叔父,我们走吧。” 中年道士被他极坚定的目光看的一怔,不等反应过来就下意识的抬脚跟着江晖走了出去。 在关门的一瞬间,江晖微侧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翻着书页的小土,轻声道:“如果有需要的话,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希望到时候我能有机会。” ——和你告别。 他说着看了脸上神色自如气息却微妙的带了些敌意的程思齐一眼,将最后几个字咽回了肚子,扯着嘴角朝小土笑了笑就关上了门。 不说江晖究竟怎么和他小叔父进行沟通的,房间里的程思齐和小土陷入了沉默。 在程思齐看来,很明显这个原本独属于自己的女鬼和那个该死的道士之间有着自己不能知道的小秘密。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眼神渐渐的就深了起来,抓着书页的手也越来越紧,指节甚至都泛出了白色。 小土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将手中书里写的一个故事看完后就将书合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时间,抱怨一般叹了一口气:“真讨厌,和别人约好了见面,都要迟到了。” 程思齐耳朵一动,嘴巴张了张,道:“那你不去了吗?” 小土将书往袖子里面一塞,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我虽然只是个女鬼,那也是一个十分讲信用的女鬼。” 程思齐又不说话了,小土站起身来:“好了,捣乱的人也不在了,我要出门了。” 她拍了拍手,提起自己的小红伞,施施然走到了窗户前一推,轻轻的夜风猛然吹了进来,将小土的头发吹得一瞬间散开,彩色的霓虹灯闪烁着光芒映在她脸上,映的她精致的五官显出一种异样的阴森。 小土微微眯了眯眼睛,感受着清风拂过脸颊的温柔触感,回头冲程思齐轻轻一笑,道: “你不用等我,我今天可能会回来的有点迟哟。” 她话音还未落,整个人就如同一只轻巧的蝴蝶,猛然就窗户翩然落下。 大红的衣裳在风中翻飞着,厚重的祭服衣摆被风吹开的样子太过唯美,唯美的就好像眼前这么一副场景只是自己的想象一般。 程思齐心中一跳,猛地扑到窗户前向下望去,那个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踪影。 他呼吸一滞,脑子里忽而一片空白。 不过只一瞬,他就反应过来,继而好像失去了力气一般忍不住沿着墙壁跪在了那里,额头抵在墙壁上,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思维越发的清晰,也让他心中的想法越发的坚定。 小土这次没有丝毫征兆的就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豪华的卧室中,神色十分自然的坐在了房间里放着的唯一一个小桌子上,侧头看着房间里的主人道:“啊啦,不好意思,出来的时候被耽误了一下,不过其实和约定的时间刚刚好哦。” 坐在床边原本似乎在发呆的女人听到猝然响起的声音猛地跳了起来,下一瞬就扭头看向发声的地方,在看到小土的那一秒她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了,脸色猛地一白又猛然恢复。 小土静静的等着她梳理自己的心情,好半晌,女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西小姐,您来了。” 小土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女人起身将自己之前准备好站在温度刚刚好的茶水递了过去,张了张嘴巴然后也沉默了起来。 于是小土捧着茶杯十分深沉的思考着,她在这个世界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比如冷场王之类的。 当然,奇怪属性什么的是不可能的,那女人也不过是在整理语言思考一下自己要如何将想要说的话以更加合适的方法表达出来而已。 她视线落在坐在那里的少女身上。 对方的容貌十分艳丽,上一次少女来的时候她只顾着惊慌并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会儿一看就发现少女五官真是精致非常,鼻子眉毛眼睛真是没有一处不合适的。 她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古装衣服——她对古装并无多少研究,因此也不知道这衣服究竟是什么年代的,她只知道,这衣服看起来华丽非常,一针一线都仿佛定制的一般,没有丝毫瑕疵,衣摆和袖口处都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奇异的宛如符文一样的东西,为这见太过艳丽的衣服添了些许庄重感。 女人落在少女隐在宽大的袖摆中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的纤细手指,眼神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映在眼前的色彩都太过明烈,红色与白色的对比太过明显,落在她眼中恍惚就产生了一种鲜血与肌肤之间强烈的碰撞感觉。 ——真是艳丽的能灼伤人眼球的颜色呐。 ——就像那何萍死时的样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 阴阳眼(十八) 女人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微笑,她看向小土,瞳孔微微有些扩散:“西小姐上次说过,想问一问关于何萍的事情,是吗?” 小土笑眯眯道:“对,何夫人想通了吗?” 何夫人看向小土,此刻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让她最近本来就憔悴了许多的脸颊显现出病态的颜色,加之她眼窝深深向陷去,看起来竟比小土这个真.女鬼更像一只鬼。 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青瓷的杯子和大理石的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安静的房间中听起来就好像一种讯号——预示着,死亡、人性、与生命的讯号。 女人讲述的故事实在是有些俗套了,典型的豪门中设定为童养夫的养子与亲女之间关于继承权的争锋。 ——唔,和小土交换愿望名为何萍的女鬼就是这其中的亲女,面前这位何夫人就是那位养子何书焕后来的结婚对象。 何萍和何书焕原本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没有亲生儿子的何家父母一致决定等何萍大学毕业后就让两人结婚然后继承他们何家的财产。 遗憾的是,何萍在大学期间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学霸,并执意要和学霸结婚。 这种事情对于何家的父母来说其实无所谓,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更好的继承他们何家的女婿而已,更何况经过考察他们发现这个学霸能力也不错,在两个差别不大的对象中,他们自然是以自家女儿的喜好为优先了。 几番波折后,何萍和学霸成功的经过了何家父母的考验,得到了承认。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然而对于何书焕来说,面对着这一切的自己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他从小就是作为何萍的丈夫被培养长大的,虽然对于何萍他并没有爱情,然而打心底里他是将何萍当成一个妹妹的,他不介意在接手了何家的全部之后将何萍养到老——他自信以自己的能力来说养一个废物并没有什么难度。 然而,就因为何萍忽然喜欢上了别人,原本应该全部属于他的何氏留到他手里的就剩下了十分之二! 面对这种情况,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的何书焕顿时就黑化了。 他先是设计假装醉酒将何萍酱酱酿酿打算生米煮成熟饭逼迫她不得不和自己结婚,然而何萍也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她被何书焕强迫了之后也不妥协,依旧要和那学霸在一起。 何书焕自然是不肯,两个人纠缠了好几个月。 这天,何萍发现自己那次和何书焕的事竟然就有了身孕,慌乱之下直接去何书焕的居所找他准备算账,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她不打招呼进来后却发现何书焕的秘书找他商量一些事情,恰好就让她撞破了了这场“意外”竟原来是人为设计的,她二话不说就想去找何家爸妈揭穿何书焕的阴谋,扬言要以强奸罪将何书焕告了去。 何书焕阻止不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何萍杀了——这里需要提一句,那位和何书焕一起杀人抛尸的秘书小姐正是此时站在小土面前端庄美丽却十分憔悴的何夫人。 何萍神秘失踪,何家父母和她的学霸男朋友都十分着急,三个人致力于调查出事情的真相,然而何书焕行事本来就小心谨慎,他们一时之间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知道学霸不小心根据何萍当天在房间中留下的痕迹断定那天何萍曾经找过何书焕,他便直接跑去准备找何书焕询问一番。 然而何书焕什么人,他能杀了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更何况这个在他眼里抢走他继承权的对手? 他虚以委蛇的给学霸提供了一些信息,然后在学霸调查的时候又设计让何家父母出了车祸,何家父母原本就因为宝贝女儿突然失踪近一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宁,在这种情况下出车祸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因为事出突然,何家父母并没有立下遗嘱,学霸正忙着调查何萍的失踪,何书焕借此机会顺理成章的以养子的身份将何氏握在了自己手中。 学霸后来虽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然而他一个普通的学生又如何有办法和何氏的现任董事长作对? 因此在给何书焕添了几次堵之后他就被何书焕设计搞进了监狱里。 何书焕自以为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在过了几年之后,就将和他一起狼狈为奸的秘书小姐娶了回来。 然而他不知道,何萍被自己的养哥哥这样害死,腹中还有一个未成型的胎儿,心中本来就有不甘,魂魄滞留在人间不肯轮回,又恰巧目睹了自家父母和男朋友被他害死的过程,心中的怨气更甚,因此化作厉鬼想为父母和男朋友报仇。 只是何家本就是年代久远的世家,家中的宅子风水极好,流传下来的物件有许多蕴含着道法力量的摆件,何萍第一次跑去何家找何书焕报仇的时候就被那些神秘力量打的几近魂飞魄散,被迫逃离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去。 最后她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保住了魂魄不散,然而依旧有些魂魄散开,导致她对于生前的记忆再也记不清楚。 ——她只记得自己应当是有一个孩子的。 此时此刻,在她盘踞的地方来了一个给别人当情妇的女人,那女人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就有了孩子。 程琳有了孩子又不好好照顾,看在何萍眼中便十分令人……令鬼厌恶,恰好机缘巧合之下,何萍发现这个孩子竟然是能看得见自己的,她私心里就将程思齐当做了她那个无缘降生于世的孩子。 她怀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意看着程思齐长大,每次程琳虐待程思齐的时候她都恨不能以身相替,然而能看得见她的只有程思齐。 渐渐的,程思齐也从一开始的抵触变得渐渐和何萍熟悉起来。 他生来一双阴阳眼,在普通的孩子中显得十分不合群,再加上没有父亲,又不得自己母亲的喜欢——无论是鬼物还是人类,他们都只会欺负他而已。 第二百六十三章 阴阳眼(十九)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肯对他释放出善意的何萍就变成了最为特殊的存在。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渐渐的深厚,最后变成了互相依赖。 ——他们在这个繁华又冷漠的世界中相依为命,努力的靠在一起互相取暖,抓着对方就仿佛溺水的人抓着手中唯一的一根稻草。 这样的感情实在是太过沉重。 明明一个是人,一个是鬼,然而芸芸众生之中只有对方能理解自己——这是种幸运,亦是一种不幸。 何夫人神情恍惚的将上述故事娓娓道来,最后,她道:“我早就知道,何萍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她微微笑了起来,脸上泛起了一种病态的红晕,神情中带着异样的兴奋感觉。 “你见过她!你见过她对不对?”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小土,不等小土回答的就又笃定的道:“是了,你一定见过了。不然你不会知道那些事情——呵,那些警察可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 何夫人苍白的脸上忽而展现出一种扭曲的嘲讽笑意,小土微抬了抬眼睛,问道:“你为什么忽然愿意将真相说出来?” 何夫人笑了一下,情绪很是激昂:“真相,不管我说不说,总是会被人发现的。” 小土默默的看着她兴奋的嘴唇直哆嗦样子,忽然发现这女人多半是有些疯狂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 何夫人泛着血丝的眼睛定定的看向小土。 小土和她对视了几秒钟,沉吟了一下,道:“你说。” “严格算起来我只是知情不报或者从犯,何书焕才是主谋!” 小土看着她,想起自己来了两次却从来没见过何书焕这个人,并且房间里依稀也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心中忽而有了一些明悟。 何夫人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他是主谋!他将何萍强奸了之后又亲手将她杀了,杀人偿命!哈哈哈!杀人要偿命呀!何书焕!” 她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起来,眼睛瞪的大大的口中一字一句念着何书焕的名字,若是现在何书焕站在她面前小土毫不怀疑她会扑上去将他狠狠咬上一口。 小土在听完整个故事的一瞬间,原本属于何萍的记忆就已经恢复的完完整整,几近暴走的阴气也被她强大的精神力暂时压制了下来。 不过,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她也没有必要听这个已经陷入疯狂的女人诅咒自家丈夫,因此她站了起来,有些冷淡的道:“多谢夫人告之事情的经过,在下感激不尽。” 何夫人神色怔怔的看着她,小土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又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何书焕既已经犯下了罪行,自然会等到该得的的审判。至于何夫人——晚上若是不得平静的话,尽管点上一些艾草便是。” 话音一落,她整个人便隐没在房间里的阴影之中,消失无影无踪。 何夫人先是一惊,倏尔眼睛一亮,最后脸上却定格成似哭似笑的神情来。 “善恶到头终有报,善恶到头……终有报……” …… 小土蹙着眉头朝着家中的方向赶去,在快要到了的时候心中忍不住一跳,忽然脚步一转却直接跑到了附近的小公园中。 将身形完全的隐藏在树影之中的那一瞬间,恐怖的阴气与怨气猛然爆发了出来,公园中的路灯一瞬间全部“砰”的一声炸了开来,猛烈的风呼啸起来,将树叶卷起漫天飞舞,刺耳诡异的啸声夹杂着女人以及小孩的哭泣声在风声中回荡。 一些锻炼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的尖叫起来,有见多识广的老人意识到不妙,招呼着相熟的人二话不说便离开了公园。 不多时,原本三三两两或锻炼或约会的人群一时间散的干干净净。 小土咬着牙忍受着精神海中呼啸侵蚀着的宛如刀割的强大怨气,眯着眼睛从怀中颤颤巍巍掏出了一把符咒,身体因为疼痛微微颤抖着,下手却依旧极稳。 她专注的以指为笔,快速的在符咒上绘出符文,继而在地上划出一个六芒星的形状,将画好的符咒一一贴在六芒星的六个角上,这才舒了一口气坐在了正中央。 漆黑的雾气渐渐的弥漫起来,周围绿色的树叶在阴气的侵蚀下很快变黄枯萎然后漫上了一层白色细霜,然后落在地上堆起了厚厚的一层。 很快的,雾气将小土整个人完完全全的笼罩起来,随着组成六芒星的符咒渐渐闪烁出的光芒,那雾气逐渐向着中央小土盘腿坐着的地方聚拢起来。 眼看着,六芒星已经完整的将黑气锁在了自己周围,小土心中一松,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葫芦正准备将这黑气封印起来,就在这一刻,原本如同活物一般蠕动着的黑色雾气猛然停滞了一瞬间,继而一瞬间爆炸。 小土心中一跳,两指并拢在自己周身圈出一个圆形,下一秒,周围的空间一阵震荡,方圆十米的距离原本落了一层白霜的花草树木皆化成了齑粉。 黑色的雾气翻腾着,整个公园之中再也看不见一个活物。 小土忍不住抬手捂着额头苦笑起来。 她艰难的从衣袖中掏出电话,然后十分悲伤的发现电话在刚刚的阴气爆发中已经被腐蚀变形,完全不能用了。 抽着嘴角将手中形状奇怪的不明物体扔开,小土默默的发起了呆。 看起来,自己应该离开了啊。 小土忍不住想象着程思齐发现自己不告而别的时候的反应,脸上的笑容不禁无奈了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一点一点的尽力将翻腾不止的黑色雾气控制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极为熟悉的呼唤,小土一怔,手中原本聚拢了一些的阴气又散开了些,她眼睛眯了眯,耳朵不禁竖了起来。 下一秒,她眼睛忽然弯了起来,她确实听到了,有人在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西墨!” 来人一边打着寒战一边搓着手艰难的在雾气中向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 小土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抬眼看向眉毛头发上结了一层冰霜的男人,忍不住笑道: “时间掐的很准嘛,刚好可以告别。” 第二百六十四章 阴阳眼(二十) 来人嘴唇冻的发青,听到小土的话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有些潮湿的符咒点燃起来,那些黑色雾气便跟有意识一般翻腾着退离了。 江晖一见雾气退开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抹了抹睫毛上的白色细霜,将手中燃烧着的符纸凑到了眼前,口中叹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土甫一开口,语调便有些颤抖,她眉头皱了皱,掏出一张符纸直接往自己额头上一贴,这才十分平稳的开口道:“我去了何萍家里。” 江晖:“???” 小土嘴角扯了扯,道:“啊,我好像没说过,我生前的名字叫做何萍,死后失去了记忆然后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西墨。” 江晖惊讶的看向小土:“你想起来了?!可是这些阴气……” 小土呼了一口气打断他,道:“我没有多少时间解释给你听,具体的我留给你的信中有写,你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将程思齐收为弟子。” 江晖定定的看着小土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的脸,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要魂飞魄散了。” 小土抬了抬眉毛,勾着唇角笑道:“哦呀?被你发现了呢。” 江晖神情一滞,脸上忍不住就有些恼怒,小土轻轻笑了一声:“这怨气太强烈,我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了,你有办法将它消灭掉吗?” 江晖眼睛睁大了几分,然后颓然的垂下头沉默了起来。 小土看着他,道:“喂喂,你不是茅山道士吗?像我这种害人的鬼物魂飞魄散难道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听到小土开玩笑一般的话,江晖猛然抬起头看着她,一张脸被冻的铁青,眼眶却明显的红了起来:“不是!你不是什么害人的鬼物!你是一个好鬼!” 小土“啧”了一声移开了视线,可惜被阴气扫荡过的地面空旷的并没有什么可供视线的落点,因此小土又默默的转回了视线,然而一瞬间,她又看向了远处。 刚刚,她似乎,感觉到了了一个十分熟悉的气息向着这边来了。 小土一顿,神色就有些气急败坏起来,那原本稳定蔓延的黑色雾气因为她的情绪波动猛然剧烈翻腾起来。 江晖闷哼了一声,复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符纸点燃,问道:“怎么了?” 小土没有说话,远处那个气息正无比艰难的渐渐接近,很明显,他周身有一个圆形的结界笼罩在周围,让他的前进变得比江晖更加容易。 感受着逐渐接近的气息越来越清晰,小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真不知道当时给他一个平安符是好是坏。” 江晖不明所以的侧了侧头,继而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朝侧面看去。 此时那道气息已经接近到可以看清形状了,因此江晖一下子就看到黑雾翻腾中显露出的被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结界笼罩着的修长的身影。 在意识到结界中的人究竟是谁的时候,江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几分,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程思齐!” 少年显然听到了他的声音,抬头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江晖惊愕的看向小土:“他怎么会来?!” 小土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也想知道程思齐为什么会来! 江晖额角抽了抽,又有些惊讶的问道:“那平安符是你给他的?” 小土表示这个时候她并不想回答主角这么弱智的问题。 江晖脸上又是震撼又是着急,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变换了七八次,在符咒金色的光芒与黑色的雾气掩映下看起来十分滑稽。 小土眉毛跳了跳,看了程思齐一眼,再次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道:“不管他为什么会来,你现在,立刻,将他带回去。” 江晖一怔,也回头看了程思齐一眼,然后苦笑道:“我想我可能做不到。” 小土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 江晖又续了一把符纸,让黑雾散开的范围变得更大一些,然后以眼神示意小土看向那边。 小土抬了抬眼皮,程思齐已经停在了聚集她几步远的地方,停在了那里低头定定的看着她。 “哦呀,你来了。正好,可以和你告别一下……” 小土只是顿了一秒钟就云淡风轻的这么说道。 程思齐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土,眼眶通红。即使在黑雾掩映中他并不能清楚的看见她的脸,然而只听着她的声音他就能知道她脸上是怎样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情。 他呼吸渐渐的急促起来,抑制不住的愤怒让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布满了血丝。 他哑着嗓子,看着小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土心下有些无奈,然而声音依旧带着些随意,仿佛轻笑一般道:“就是告别啊。” 程思齐心中极恸,张了张口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土垂着眼睛视线落在手中精致小巧的葫芦上,道:“如你所见,我要离开人间,去自己该去的地方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在人间停留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程思齐睫毛轻轻颤抖着,拳头紧紧的捏着,忽而轻声道:“是不是,如果我不来,你就打算这样离开了?” 小土没有说话,程思齐也不等着她的回答,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肯定是这样,你原本就没有打算要和我告别。” 他抬着眼睛看向小土,用仿佛闲谈一般的语气道:“很勉强吗?” “和我在一起很勉强吗?” ——所以瞒着我和江晖暗自联系? “你也要抛弃我了是吗?” ——所以连告别也不愿意和我说? “因为我很可怕?我性格太阴沉?”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脸上一如小土要求的那般,带着十分温润的,柔和的笑容。 然而这声音听在江晖耳朵中,就仿佛在哭泣一般。 这声音听得他实在心里难受的紧,江晖忍不住看了看隐没在黑雾中的小土,又看着一字一句说话的程思齐。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就听到程思齐最后近乎是带着哭腔又确定一般说出了这样一句: “你也是这样觉得的,是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阴阳眼(二十一) 少年的声音实在太过脆弱,说出的话又太过卑微,让一旁围观的江晖听得难受极了,在静默了几分钟后,他忽然猛地大喊了一声:“你不要说了!” 程思齐转头看向了江晖,仿佛此刻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一般。 然而实际上他还没有接近的时候就看见了手中燃着符咒的俊朗男人——这让他的心中更加的愤怒痛苦。 江晖一对上程思齐的眼睛就猛然怔在了原地。 这双眼睛——漆黑如墨,里面竟连一丝光彩也没有——就仿佛死了一般。 他心中一跳,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将真相说了出来,然而下一秒,小土忽然开口道:“我想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已经找到我生前的家人了,因此夙愿已了,魂归地府,这很正常。” 程思齐又转头看向她,声音极轻的道:“可是,你不是说过——你的执念是我——吗?” 小土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语气中已经一丝情绪也无:“那不过是一个误会,因为我生前也有一个小孩,和你一般大。”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程思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我不过是你孩子的替代品?” 江晖拳头紧了紧,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再也没有说话。 小土瞟了他一眼,点头道:“是,我因为失去了生前的记忆,误将你当成了我自己的孩子,以为自己留在世间的执念是你。” 程思齐一时间呆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瞬间似乎闪过了千万条思绪,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他痴痴的看着小土,忽而疯狂的笑了起来。 正在此刻,他身上笼罩的那一层结界颤了颤,然后猛地碎裂开来——护身符,裂了。 翻腾着的阴气与怨气形成的黑色雾气一瞬间就将程思齐笼罩了一起来,小土一惊,下一瞬就扑过去控制着阴气散开了些,江晖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沓符咒拍在了程思齐脑袋上。 虽则他们俩动作很快,程思齐只有一瞬间被黑雾侵蚀,然而因为完全没有一丝防备,他还是整个人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身上涌动着冰寒刺骨的气流,头发眉毛上布满了白色细霜,脸色扭曲着不断发出痛苦的闷哼。 小土心中一堵,简直想直接将这坑爹的玩意儿拍死了事,她忍了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江晖,面无表情道:“给他喂了。” 江晖接过已经冻成冰块的瓷瓶,脸色难看的将其打开倒出一颗药丸,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这是……” 小土不耐烦的打断他:“先给他吃了。” 江晖被她打断了话却一点都不生气,忙不迭应了,十分珍惜的将瓷瓶揣入口袋里,然后才将药丸喂进程思齐的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很快的,程思齐身上的寒流就消散了一些,小土指挥着江晖道:“将他带走,我也该走了。” 江晖看着小土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她口中的“走”就是魂飞魄散,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离开便是永别,因此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才最合适。 小土斜了他一眼,心中却忍不住有些柔软,她目光渐渐移在了程思齐脸上,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走吧,他就拜托你了。” 江晖怔了怔,一咬牙将程思齐抱了起来,正准备带着他离开这里,却见程思齐一个翻身从他怀中跳了起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了几块六芒星状的石头快速的拍在了小土周围。 一时间,白色的光芒大亮,将原本弥漫在小土身边浓厚的黑雾尽数驱散了开来。 江晖惊骇的看着小土渐渐清晰起来的身形,失声叫道:“你做了什么?!” 小土站在白光中央,一如初见时那般,眉眼精致,红衣似血,形容雅致。 程思齐迷恋的看着小土,眉目间隐隐透漏着疯狂,喃喃道:“不会让你离开的。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抬起手,轻轻的触了触那白色炽热的光芒,看着小土被困在光芒中完全不能动弹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满足的笑意。 他浅笑着将脸紧紧的贴近了那光柱,就好像隔着光柱贴到了小土的脸一般。 “真好,你是我的。我不准你走!” 他眼睛弯了弯,又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只有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姐姐,西墨……” 他喃喃的轻声唤着小土,声音又轻又软,脸上又带了些仿佛怕她生气一般的忐忑,看起来可怜极了。 直到这时,江晖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脸色扭曲的扑到围绕着小土的光柱跟前,想要将作为阵眼的六芒星拿开,然而小土的教导实在是太到位,他一时之间竟不能绕过程思齐疯狂至极的防守将那石头拿开。 两人交手了几招,江晖拿他没有办法,忍不住怒吼起来:“你个疯子,你快将那些石头拿开!!!西墨会魂飞魄散的!!!” 程思齐脸色一黑,手下动作越发的凶猛,很明显不相信江晖的话。 不过即便不相信,他的眼神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看向了小土,这一看,惊的他顿时僵在了原地。 那道光柱已经越来越小,困在光柱中的小土能存在的地方也越来越小,就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的四肢已经消散了一部分,融进了那些六芒星之中。 江晖早就扑过去将那些石头踢开,只是这些六芒星已经吸收了一大半的怨气,江晖一时之间竟奈何不得。 程思齐这才反应过来,他惊慌的扑过去狠狠的握住了一个六芒星。 灼热的白光落在皮肤上,空气中很快散发出毛发烧焦的气味以及些微烤肉的味道。 程思齐却像完全没有感觉一样,他只是努力睁大眼睛,微微仰着头看着逐渐融入光芒中的小土。 小土隔着一层白光和他定定的对视着,忽而她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放开吧。” 程思齐看着她,不说话,只是将眼睛又睁大了几分,将争先恐后涌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江晖看着被白光隔开的一人一鬼,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眼睛一酸,忍不住垂下头背过了身去。 “我记得,我以前说过,作为一个绅士要永远保持优雅的姿态。” 第二百六十六章 阴阳眼(完) 小土低头看着程思齐流着泪扭曲的脸,忽而这么轻声说了一句。 程思齐张了张嘴巴,声音十分嘶哑: “我记得,你以前也说过,绅士要无时无刻的保护身边的女孩子。” 小土弯了弯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松开吧,即便是没有这个阵法,我也依旧会魂飞魄散的。” 程思齐一怔,睁大眼睛叫了起来:“为什么?!” 小土眨了眨眼睛:“唔,因为我不想变成一只没有理智的厉鬼啊。” 她勾起嘴角忽然凑近了被这突然的信息震的晕头转向的程思齐:“若是失去了理智成为厉鬼,我就不会记得你了——甚至很可能会失手杀掉你,这样你也愿意吗?” 程思齐一只手贴在光柱上,另一只手用力的将不知为何已经固定在那里的六芒星往下拔,脸上的眼泪流的乱七八糟的,声音既疯狂又卑微: “不要走,求你,不要走。疯也好,没有理智也好,就算是完全不记得我也好——即便是杀掉我也可以,只要你在就好了,我只要你在!” 他专注的看着小土,心中一片空白,只是最深处不断疯狂的鼓荡叫嚣着“留下她!”“留下她!” 听到程思齐这样完全没有大局观的回答,小土心中顿时就愉悦起来,她眉眼弯弯的看向程思齐,声音十分柔和的道:“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她顿了顿,微微侧了侧头,道:“你贴过来,我送你一个礼物。” 程思齐泪眼朦胧的看着小土,下一秒整张脸就扭曲着紧紧贴在了光柱上。 小土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将脸凑了过去,在他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 那轻柔温暖的触感仿佛直接透过了那层光芒,程思齐惊的一瞬间眼泪都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小土,然后闭上眼睛“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原本背过身的江晖听到这一声响赶忙回过头来,就见程思齐双眼紧闭的倒在一旁。 他抬眼看向小土,眼神里有着询问。 小土微微笑了笑,一脸的云淡风轻:“我已经抹去了他脑海里关于我的记忆,所以……带他走吧。” 江晖瞳孔猛地一缩,他定定的看了小土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抱着程思齐离开了这里。 小土眯着眼睛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然后脸上的神情陡然狰狞起来,强大的精神力卷着残留的一些阴气怨气猛然朝着远处躲藏在一块石头后面的那个人刺了过去。 不出意外听到那人痛苦的闷哼了一声然后魂飞魄散,小土不屑的轻轻哼了一声,撕开了空间壁垒离开了这个世界。 …… 江晖坐在沙发上,脸色肃然的看着电视里关于“忽然消失的公园”的新闻,心中忍不住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难得遇见这么有意思的女鬼…… 忽而,他眼神闪了闪,新闻中记者在公园旧址的废墟中发现了一具男尸,据记者观察,这具男尸身体上笼罩着一层冰沙,脸色看起来十分扭曲,看衣服约莫是个中年人…… 他疑惑的看着那具男尸,心中感觉十分奇怪,然而还不等他探究,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起身过去开门,门口是穿着一身校服看起来依旧优雅贵气的少年程思齐。 “师傅,我回来了。” 程思齐低声说了一句。 江晖抬手想拍他的肩膀,却被他闪开了些,不过他也不在意脸上露出一个十分阳光的笑:“年轻人不要总是这么死气沉沉的嘛。” 他话一说完,就对上了程思齐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江晖忍不住讪讪的笑了笑,视线落在他手中拿着的厚厚一沓信封,奇怪道:“这是什么?” 程思齐怔了一下,将手中的信封递给江晖,道:“门口捡的。” 江晖嘴角一抽,将信封接了过来,神色有一瞬间的愣怔。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在右下角用精致的簪花小楷这些他的名字——这字体他曾经见过。 他抬头看了程思齐一眼,道:“你要不要……” 看一看信中的内容…… 他顿了顿,猛然想起少女即将消失时笑着说的那句“带他走吧。” 他还记得白色的光芒与黑色的雾气交错出来的强烈对比中,少女一身红色鞠衣,艳丽的如同最华美的晚霞。 程思齐奇怪的看着江晖说话只说一半就开始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真是不绅士。 ——他这样想着,忽然有些失笑。 绅士什么的,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他摇了摇头,伸出手在江晖眼前晃了晃,声音冷冷淡淡道:“你在想什么?” 江晖猛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即便是微笑着神情中依旧总是有些忧郁的程思齐一眼,复又笑道:“算了,没什么。” 他说完,也不管程思齐的反应,直接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程思齐微眯着眼睛看着江晖有些急促的步伐,奇怪的摇摇头,便将这件事扔在了脑后。 江晖将小土留下的信完完整整的看了一遍,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胸腔中涌动着极为强烈的怒火。 他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温婉又十分狡黠的少女经历居然如此波折——怪不得在她回忆起生前事的时候那巨大的怨气甚至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他咬了咬牙,站起身在房间中走了两圈,然后掏出电话直接将电话打给了家里。 江家是流传了上千年的古老世家,虽然在这个城市中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势力,然而暗地里和那些有权有势的上流人家都交情不浅——毕竟,站的越高的人就越不能保证自己从未做过亏心事。 江晖讽刺的笑了笑,第一次以家族继承人的身份下达了覆灭另一个家族的命令。 三言两语将自己的要求吩咐下去,江晖果断的走出了卧室,程思齐正愣怔的盯着电视里“消失的公园”节目发呆。 江晖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中越发的感叹,下一瞬,他过去将电视关掉,坐在了沙发上道:“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 程思齐甩开脑子里莫名出现的茫然涩意,沉默的坐在了江晖对面听着他说的一些关于江家的事。 江晖原本是江家最有天赋的新一代继承人,可是他不愿意被家族束缚住自由,因而离开家跑出来历练。 只是他刚刚因为一些事情而选择动用了江家的力量——这意味着他已经接收了作为江家继承人所拥有的权利……和义务。 他和程思齐谈话的意思就是,如果程思齐愿意跟着他一起回江家,他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并成为古老世家江家正统的弟子。 江晖将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看着程思齐的眼睛询问道: “那么,你是想和我一起去江家,还是留在这里上学?” 程思齐垂着眼睛听他说完,沉吟着道:“你的好意,我心中十分感激,但是,我想留在这里。” 他微微抬起眼睛,对上江晖深褐色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对这里没有多少回忆,但提起离开的话总觉得有些舍不得。” 江晖心尖忽而一颤,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道:“不舍啊……其实这样也好,这样就好了。” 是的,这样就好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此江湖(一) 小土有些沉默的坐在一汪碧潭边发呆,眼睛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脸上一丝表情也欠奉。 “主人很少在幻界中停留如此长的时间。” 朝雨一本正经的叙说着这个事实。 小土神情不变,只随意的应了一声。 “唔,是这样没有错。” 朝雨脸上的笑意盈盈,她目光柔和的看着小土,歪头问道:“那么,我是否可以怀疑主人在上个世界经历了什么事情足以影响到您的情绪呢?” 小土终于抬眼,不可置否的抬头瞥了她一眼,轻笑道:“不用怀疑——之前遇到了一个人类,确实有些影响到我的情绪。” 朝雨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轻柔,她挥舞着小翅膀,足尖点在水面上荡起一圈极好看的涟漪,清脆的声音中仿佛带了八分的好奇两分的喜悦:“这可真难得,看起来主人似乎已经学会了些许人类的情绪了。” 小土眼睛微微眯了眯,不可置否的轻轻哼了一声,下一秒却是站了起来,视线从朝雨身上划过,她远远的眺了一眼水面,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 朝雨轻轻的笑了一声,神色莫名的道:“我想我需要提醒主人一下,您上一个世界的任务完成的不是很出色。” 她定定的抬眼和小土对视着:“宿主要求的抚养程思齐健康的长大成人这一条您并没有完成。” 小土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她看着朝雨道:“可是我已经将他交给了那个世界的男主角。” 见朝雨似乎还想说什么她嗤笑道:“想必比起一个鬼物来,让正义感十足的天选之子照顾他更合适一些吧。” 朝雨默默的看着小土的眼睛,沉默了下来。 小土视线微微从平静的水面上扫过,然后站起身来神色漠然道:“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 古香古色的精致房间内,一位容貌极盛的少女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床边梳着双丫髻的绿衣女子正跪坐在床边的脚塌上悄无声息的垂着泪。 忽而,床上的少女睫毛微微颤了颤,继而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睛。 少女眼睛极黑,完全没有一丝刚恢复神志的茫然神色,只是下一秒她眉心就紧紧的蹙了起来,脸上露出些微痛苦的神色,口中也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那哭的正专心的绿衣女子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来惊喜的看向少女,见少女睁开了眼睛她眼泪刷的一下流的越发的汹涌澎湃,又在下一刻慌忙抬手将其全部抹去,脸上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主子!你终于醒了!” 小土有些难受的咳了一下,只觉得嗓子里火烧火燎的难受极了,绿衣女子见状赶忙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端过来,想用勺子给她喂水喝。 只是小土却皱眉推开了她的手,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然后勉强接过女子手中的茶杯自己喝起来。 女子见小土拒绝,也不惊讶,只是眼泪汪汪的满是心疼的盯着她艰难的小口小口的将干裂的嘴唇一点一点抿湿。 一杯水喝下去,小土才觉得喉咙里舒服了许多,冷着脸抬头看向女子,哑着声问道:“阿城呢?” 女子听到“阿城”这个名字,顿时有些小心翼翼的悄悄瞥了小土一眼,见小土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在想什么的样子,支吾着道:“少爷,少爷……” 小土脸上神色又冷了几分:“他去哪了?!说!” 被她突然加大的声音吓了一跳,绿衣女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忐忑道:“少爷他还没回来……” 没回来? 小土嘴角一勾,脸上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没回来?呵。” 绿衣女子脸上神色越发的小心,低着头跪在脚塌上连头也不敢抬。 小土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女子一惊,忍不住悄悄又抬头瞥了小土一眼,待看见小土脸上显露的些微疲惫的神情,她心中一酸,安慰的话便下意识的说出了口。 “主子莫要伤心,少爷许是被什么绊住了,等他一得空,肯定会过来看您的。” 小土懒洋洋的倚在软枕上,闻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确实是被绊住了,可不就是被那位上官姑娘给绊住了!” 听到小土声音中毫不掩饰的厌恶,绿衣女子脸色一白,顿时噤了声。 房间里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只余墙角冷梅的熏香燃着幽幽的白烟在空中缭绕着。 好半晌,小土才仿佛十分疲惫的开了口:“你且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见一向要强的主子露出这样柔弱的表情,绿衣女子禁不住眼睛一酸,眼泪差点又没忍住流了下来,却想到自家主子最讨厌那等哭哭啼啼的女子,便强自忍住,低低哽着声应了一声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见女子退了出去,小土立即盘腿在床上坐了起来,强忍着难受将妖力在体内运转起来。 也不知道这宿主是怎么搞得,明明武学天赋极高体**力却平平,身体素质也就比一般的女子强了那么一点。 又加上她似乎才大病了一场,身体虚弱的让小土感觉极为不舒服。 堪堪修炼了一个时辰,小土才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大大的舒了一口气从床上蹦下来活动了一下,感觉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之后她脸上便露出了极其愉悦的笑意。 她这次舒舒服服的歪在了床上,从怀中掏出了这个世界的故事简介看了起来。 唔,这个世界着实有些复杂。 主要是它一个世界却可以看做两个故事。 ——一个是初始的高冷仙子女主携同青梅竹马闯荡江湖最终成为神仙眷侣并在江湖中留下一段佳话的故事。 ——另一个是看过上述故事的某现代女子穿越成公主打压上一个女主的故事。 小土摩挲着手中书本精致的封面,眼睛中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意。 若是要她用最合适的语言将整个故事总结一下的话,那便是:穿越女偶然穿进书中成为女配公主然后开始她收后宫的爆笑江湖路。 穿越女成为公主然后闯荡江湖,自以为成为女主,然后抢走原女主的所有桃花,并害死了原女主青梅竹马。 第二百六十八章 此江湖(二) 独有孤雄剑,龙泉字不灭。 上古有剑,名曰“龙泉。” 唐代文学家虞世南在《北堂书钞》中有“古有龙渊太阿,至今擅名天下”之赞誉。 虽然如今的江湖早已经没有了这些传说中的名剑踪影,但它们在江湖中的地位依旧是超神的——等同于信仰之类的存在。 而龙泉山庄这个名字,就是取自于这把上古神兵“龙泉”。 江湖中,曾有人按照影响力将各个势力做出一个排序,排名第一的便是龙泉山庄。 一方面是因为龙泉山庄有着极为精湛的锻造技术——江湖中谁人不想要一把趁手的兵器?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龙泉山庄的现任庄主沈柯君。 沈珂君是武林中十分有名的老前辈——他以其出神入化的武功和随心所欲的性格在江湖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柯君是一个传奇的人物,他将原本就名气不小的龙泉山庄经营的一跃成为“第一山庄”,然后在风头最盛的时候挥一挥衣袖将当时的武林第一美人抱回了家然后就没了踪影,不带走一片云彩。 过了好几年再出现时只在龙泉山庄留下了一个亲生女儿作为少主,而他自己继续带着自家夫人浪迹天涯逍遥自在。 而第一个故事的女主角沈穆清就是沈柯君唯一的女儿。 沈穆清因为父母的缘故性格十分要强,从小便十分努力不想堕了自家山庄的名声,再加上自风度翩翩的父亲以及容貌绝美的母亲那里继承来的绝世容貌,十一岁独自出去闯荡江湖,十四岁便在江湖中留下个“冷仙子”名声。 五六岁的时候曾经在山庄门口捡到了和她差不多一般大的一对兄弟,当时被父母散养又没有同龄人的她便十分激动的将那两个小孩带到了山庄中,从此龙泉山庄出了一个少主便多了两位小少爷。 在山庄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沈穆清发现那两个兄弟的性格截然相反,做哥哥的木讷内向,做弟弟的却活泼可爱。 她从小喜静,性子独立要强,十分羡慕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管家女儿有一个给她买各种小玩意儿的哥哥,因此小小的穆清对大一点儿的小孩十分喜欢,甚至因着她自己的名义是取自诗经中“吉甫作诵,穆如清风”,她便给他起了个“沈诵”做名字。 而其中弟弟虽然她又是嫌他吵闹,但其实内心里对于性格天真可爱的他也是十分宠爱,给他起名做“沈哲城”,取自诗经中一句“哲夫成城”。 她无波无澜的长大,然后和沈诵一起闯荡江湖,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逐渐变质,互相倾心。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沈穆清长相妍丽,性格冷清,虽然她心中只有和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沈诵,但是在闯荡江湖经历了许多事件的同时,她表现出来的武学天赋以及内心里的善良温柔也吸引了当时好几个其他优秀男子的注意力。 其中就有一个是当朝有名的闲散王爷萧锦。 萧锦这人在庙堂中也是一个奇葩。 他是朝中唯一的异姓王嫡子,性子潇洒肆意,和一般小心谨慎的皇室众人迥然不同,因此当朝皇帝喜欢他但是多过他自己的皇子们。 在这种情况下,一众对那个位子有想法的皇子们心中虽然嫉恨,然而还是表现的十分亲近的纷纷和他打好关系,有好几位同龄的公主都对他十分中意——反正在这个古代表兄妹结婚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萧锦当然不是智障,他知道皇帝虽然表现的对自己很喜欢,但实际上内心里巴不得取缔了他们这世袭的异姓王位。 他这人一向有自知之明,知道想要活的舒服就不能沾朝堂上的事,索性他原本也对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厌恶的很,因此常常一个人离了京城在江湖中闯荡。 就在这闯荡的过程中,他和同样在历练的沈穆清以及沈诵不期而遇。 他几乎是一眼就对这肆意明艳的少女钟了情,三人结伴而行,期间又认识了一些青年才俊,相处的时间越久,众位青年就越被沈穆清吸引。 当时沈穆清虽然已经对沈诵倾心,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太过熟悉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而察觉到了一些萧锦却并没有挑明的意思。 相反的他抢先告白,故意引导少女不发现沈诵的感情,一开始他确实成功了,并邀请沈穆清来到京城游玩。 谁知道在这游玩过程中,有一个十分喜欢萧锦的公主着了魔一般的认为要是没有沈穆清她就能和萧锦结婚——这种迷一样的思维在一般的女配身上十分常见。 然后她各种找事,沈穆清还没有反击,道士萧锦暴怒将公主狠狠地奚落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脸,皇帝自觉他公主多的是,不差这一个,这么给自己丢面子的公主他不要也罢,二话不说将人嫁到了边塞和亲去了。 娇生惯养的公主被嫁到苦寒的边塞,没过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而这个插曲并没有被沈穆清放在心上,她在京城中停留了一段时间,在见识到京城的繁华之后她越发明白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因此十分果断的向萧锦表明了自己的想法,道了歉,直接就对沈诵告了白。 萧锦虽然失望,但他一向洒脱,见沈穆清态度坚决也没有多做纠缠,直接放了二人离开京城,一众男配s黯然退场。 从此沈穆清和沈诵亦过上了同上代龙泉山庄庄主沈柯君一样逍遥自在的生活,在江湖中留下了一段十分美好的传说。 ——以上剧情亦是某女高中生看过的一本小说的剧情,好巧不巧,这小说中的那位喜欢萧锦并热衷于给女主沈穆清找事的女配公主和这位女高中生的名字一模一样。 于是,熬夜看完这本小说并忍不住为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女配感到愤慨的现代女生上官芯儿,一怒之下喝水不慎被呛了一口,然后穿越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此江湖(三) 上官芯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公主,装傻充愣打听了一番情报之后发现这个世界竟然就是自己刚刚看过的小说世界,并且自己竟成为了里面一个没有多少戏份的女配?! 热衷于看小说的她迅速的在脑海中认定了自己的地位——一般情况下,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逆袭女配、穿书主角! 当然,从某一方面来说她这个想法是没有毛病的。 于是她仗着自己看过这本书对剧情的熟悉以及对各色人物性格的了解,没用多长时间就获得了皇帝的欢心,并且成功的让萧锦爱上了自己。 故事发展到这里其实和原本的女主沈穆清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可是上官芯儿她不甘心啊! 她觉得书中的自己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勇敢的追求自己的爱情,然而就因为沈穆清的存在,最后却死的那样凄惨——其实沈穆清表示这个锅她并不是很想背。 她暗戳戳的觉得,自己既然占了上官芯儿的身体,就要为上一世上官芯儿报仇! 于是她和皇帝撒娇要带着萧锦去闯荡江湖——还是那句话,皇帝女儿那么多,不差这一个,他不介意让一个得自己欢心的女儿做一点她想做的事情。 于是她就带着萧锦出发了。借着自己先知先觉,上官芯儿每次都抢在沈穆清前面解决事件,并且不着痕迹的朝着沈穆清泼污水。 ——两个姑娘一个是孤高冷清整日面无表情的傲侠女,一个天真可爱十分爱笑的弱公主,一般作为视觉动物的人类总会不自觉的对看起来软萌的上官芯儿好感更甚。 又加上上官芯儿能说会道,原本是意外的事经她的口一说就能让人不自觉对沈穆清生出一些怀疑,再一对此沈穆清高冷的形象,这原本一分的怀疑瞬间就又生成了两分。 久而久之,认识的人对沈穆清的印象便越来越差,相反的,上官芯儿却如同一个吉祥物一般,成了众位男配心中的一片柔软。 上官芯儿对此显然十分自得——唔,应该说,一般的女孩子都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后宫梦什么的? 但是一般人只是想想,可上官芯儿自觉她现在已经拥有了良好的条件,不开后宫简直浪费,于是她小手一挥,将看的顺眼的美男子们都划入了她的后宫范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十分惊奇的发现,这本书中出现过的男人居然还有没跪倒在她石榴裙下的? ——这个人就是沈穆清青梅竹马的男盆友沈诵。 上官芯儿一想,这能忍? 这绝对不能忍啊! 这么多优秀的男人都拜在她裙下算什么,只要那个沈诵没有,那她还不是和书中一样输给了沈穆清吗? 要知道,冷冰冰的沈穆清自始至终唯一在意的,可不就是这个长相俊朗但是看起来总是有些沉默木讷不会说话的沈诵不是? 于是她抛下一堆在她后宫中争宠的美男子,二话不说跑到了龙泉山庄意图将沈诵收到自己的后宫内。 然而沈诵这人,看起来沉默话不多,但他心里门儿清。 自从小时候被沈穆清捡了带到龙泉山庄开始,他心中就认定了她。 他没有其他男人那么多花花肠子,甚至在上官芯儿看来这样傻里傻气不会老女人欢心的人她其实是十分看不上的——若不是为了给沈穆清添堵的话。 然而就是因为他傻里傻气一根筋,上官芯儿不管怎么暗示怎么诱惑这人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直气的她半死。 然而没办法,沈诵不开窍就是不开窍,上官芯儿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也没让他对自己有一丝另眼相看。 ——倒是年纪小一些的沈哲成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恰在这时,被她抛下的一众后宫也纷纷赶到了龙泉山庄。 一见他们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一脸委屈,再一想沈穆清的名声,当下就下意识的认为一定是沈穆清欺负了她——不得不说这些人实在是被上官芯儿调教的十分到位。 于是一个个便义愤填膺的要求沈穆清给一个交代。 沈穆清那是什么人啊,虽然不是什么真正的公主那也是骄傲到骨子里人呐,她爹从小都没这么和她说过话! 对于众人的质问她只有一个反应,那便是轻蔑一笑。 上官芯儿险些没被气死。 然而沈穆清怎么说也是龙泉山庄的少庄主,龙泉山庄锻造出的武器即便是皇家也是需要的,皇帝再宠爱上官芯儿也不会任由她和龙泉山庄交恶。 于是上官芯儿最终也不能拿沈穆清怎么样。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她见对沈穆清造不成什么伤害,就将矛头对准了沈诵。 此时的沈穆清再上官芯儿刻意的引导下,并没有发现自己对沈诵真正的感情——可是她不知道看过书的上官芯儿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再加上穿越后顺遂的生活让她性子变得越发自大,对于胆敢拒绝自己的沈诵她早就恨得不行。 因此故意设计造成沈诵想要强迫她的假象——沈诵本就不善言辞,三两下就被上官芯儿引得跳进了陷阱之中。 这下她的后宫顿时就炸了。 ——我们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小公主居然被人用强了——虽然没有成功,但是这能忍?! 这绝对不能忍啊! 于是一个个在上官芯儿的故意引导下十分默契的避开了她,将沈诵虐杀了。 沈诵的死对于沈穆清来说可谓是天崩地裂。 她从小和父母都没怎么相处过,在她心里早就将沈诵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她并不知道自己对他是爱情。 以往上官芯儿对她的那些污蔑摸黑她能忍受不过是因为那些只是不相干的人而已,在她心中,只要她在意的人知道她真实是怎么样子的就好了。 她以为沈哲成的背叛已经够让她难受的了,但她也不过是将他赶出了龙泉山庄而已。 然而这次,在听说了沈诵的死讯之后,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才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对沈诵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亲情。 第二百七十章 此江湖(四) 可是就算她意识到了又能怎样,沈诵已经死了。 悲痛欲绝的沈穆清直到此时此刻才开始重视上官芯儿,她从头到尾将此人的行为分析了一遍,才发现了她从始至终对自己抱有的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敌意。 她悄悄的展开了自己的复仇大业。 然而她只有一个龙泉山庄,对手却是各种王爷、某教少主、某大侠……他们单一来看确实不足为虑,但是他们却在上官芯儿的牵线下聚成一团。 尽管沈穆清是抱着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想法和上官芯儿斗起来的,然而蚁多咬死象,龙泉山庄终究是……落没了。 曾经在江湖中威名赫赫的龙泉山庄化成一片废物,曾经的少主沈穆清也不知所踪,只是后来听说有人在某个巷子里见过衣衫褴褛死不瞑目的沈穆清的尸体。 这次,在江湖中留下传说的,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上官芯儿一系列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美男子。 ——他们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生活。 这个世界发布任务的是那被穿越女搞死的沈穆清。 她的心愿是:有冤申冤,有仇报仇。重点:挽救沈诵的生命让他幸福以及让龙泉山庄的传承不要在她这一代断了去。 小土咂咂嘴,将书合了起来。 她脑子里第一个思考的问题是,她要如何让沈诵过上幸福的生活? ——沈诵喜欢的是沈穆清,可是真正的沈穆清早已经魂飞魄散。 ——对于这个心里眼里都是沈穆清的青年来说,能静静的看着沈穆清开心的笑就可以了。 这就比较尴尬了。 她不是沈穆清,她面对着沈诵表现不出来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爱情意。 ——更何况,她心里真正喜欢的,是那个肯穿越千万个世界追寻着自己的人。 小土皱着鼻子摩挲着手指,脸上颇有些为难的神色。 然而她只思考了几十秒,便直接将这问题扔开懒懒的躺了下去。 嘛,这种问题——还是等到时候再说吧。 她一觉睡醒来,天色已经昏暗起来。 小土慵懒的从床上坐起来,扬声叫道:“阿琴。” 之前那绿衣的女子很快便推门走了进来,将桌上的蜡烛点了用轻纱的灯罩罩住,回身朝着小土笑盈盈道:“主子您醒了。” 小土打了一个哈欠,示意她过来将自己扶起来,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之后才漫不经心的问道:“阿城回来了吗?” 阿琴小心的觑了一眼她的神色,道:“少爷申时便回来了,此刻正饭厅和客人们用膳。” 小土抬了抬眼睛,将发髻中阿琴刚刚插上的一根缀着长流苏的钗子取下来,换了一根碧玉的祥云钗,又在铜镜中端详了一番,道:“走吧,去饭厅。” 阿琴垂头应了一声,便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小土身后。 离饭厅还有远远一段距离,小土便听到里面传来的极热闹的声音,她脚步微微一顿,里面有一个娇憨的女声有些恼怒的叫道:“沈哲成!” 然后就有一个带着青涩的少年音的声音得意的笑声夹杂着青年无奈的劝告声。 小土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阿琴脸色一变,抬头看了一眼小土神色,脸上便有些愤愤的嘟囔道:“主子,您真是太过娇惯小少爷了!” 小土斜斜睨了阿琴一眼,直看的她诺诺低下了头才复又抬脚继续向着饭厅里走去。 她站在饭厅门口,微勾着唇角看向坐在首位的娇俏少女,清冷如珠玉相击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呵,诸位在我龙泉山庄可还待的愉快?” 她这话一出口,刚刚还热闹至极的房间里陡然如同消了音一般,里面四个青年并一个少年一个少女齐刷刷侧头看向门口。 昏黄的光从门外洒了进来,逆着光众人其实并不能看清来人的长相。 然而只从这高挑的身形、冰冷的气质以及那清灵的声音看,众人已经意识到了站在这门口的女子正是这龙泉山庄的主人,沈穆清。 众人先是被她风华绝代不容忽视的气势震了一下,集体陷入了沉默。 然而在上官芯儿含辛茹苦的摸黑下,众人对沈穆清的印象十分不好——甚至连和她一起长大的沈哲成都觉得这个姐姐性格冷漠根本不在意自己。 于是他们只静默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便一个个不约而同的继续起刚刚的话题,刻意将沈穆清晾在一边。 然而,这些男人们十分有默契,在场的女子可不这么想。 上官芯儿一见众人刚刚居然被沈穆清的其实镇住了,当下眼中就划过一抹不悦的神色。 不过下一秒她就将眼中的情绪掩去,做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的朝小土笑道:“呀,是沈姐姐来了。都忘了沈姐姐也没有吃饭,快过来,我们恰好一起。” 她这副语气熟稔极了,乍一听起来还以为她就是这里的主人,而站在门口的小土却是被主人热烈欢迎的客人。 小土抬脚往前走了几步,明明是柔软的鹿皮鞋底,踩在地上其实一点儿声音都不会发出来,然而十分奇异的是,刻意忽视了她的众人却不自觉的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待她从逆光的方向走过来,那精致的眉眼便清晰的印在了众人眼中,美艳的容貌和冰冷的气质奇异的糅合在一起,丝毫不显得矛盾,让众人有一瞬间的迷了眼。 ——当然,也让上官芯儿心中的嫉妒感越来越重。 小土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上官芯儿略有些扭曲的笑脸上,然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诸位不必拘谨,我龙泉山庄最为好客,诸君尽管将这里当做在自己家就是。” ——尽管这群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天之骄子们原本就没把自己当客人,然而这么被小土刻意的提起来,一众受过良好教育的贵公子瞬间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只是这其中还坐着一个本就在龙泉山庄做了许多年主子,却又在近一段时间被上官芯儿挑拨的一心觉得龙泉山庄根本就看不起自己的沈哲成。 第二百七十一章 此江湖(五) 沈哲成听了小土似乎只是客气,又似乎意有所指的话,只觉得自己那纤细又敏感的神经霎时就被戳到了。 他猛地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满脸不高兴的朝着小土道:“姐姐!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小土微挑了挑眉,神色有些诧异,道:“难得有这么多客人来山庄中,姐姐觉得十分高兴,希望客人们能感到舒心,这有什么问题——还是说难道你其实不欢迎他们吗?” 沈哲成哽了哽,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些一看就是情敌的男人们他当然是不欢迎的,但是其中的上官芯儿他可是十分欢迎的! 然而这话他不能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于是他只能默默的瞪着小土不说话。 坐在上官芯儿右手边的俊朗青年见状忽而冷笑了一声,道:“久仰龙泉山庄少庄主的大名,今日得而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他这话说出来,就有以前和“沈穆清”相处过的几个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小土眯眼瞥了一眼那青年,心中早就已经确定了这人的身份,面上却丝毫不显,疑惑道:“敢问阁下是?” 青年飒然笑了一声,将小土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番便笑道:“在下常州蒋梓溪,久仰沈女侠大名。” ——其实对于她的侠名他没听过多少,但是人品方面的问题有许多传说。 小土轻轻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常州蒋家的少主,久仰。” 蒋梓溪颇有些好奇的盯着小土看,想知道这个在自己心上人以及情敌口中“阴险毒辣,德行有亏”的女侠究竟是何等样的人物。 上官芯儿见自己新认识的这个美男子对着沈穆清脸上居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心下忍不住就是一堵,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然后仰头朝着小土甜美的笑了起来:“姐姐也听过蒋大哥的名字吗?” 小土面无表情瞟了她一眼,道:“没有听过。” 上官芯儿一顿,蒋梓溪“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沈哲成不忿的道:“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小土有些不耐烦的侧头看他,不客气道:“我这样说话有什么问题?” 沈哲成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看着小土,眼眶一瞬间有些泛红。 沈穆清虽说性子冷清,但从来没向他说过一句重话,更遑论是以这样毫不客气的几近指责的语气。 一旁围观看热闹的人见到这样的状况,一时间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上官芯儿眼中不自觉划过一道喜色,蒋梓溪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咧着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这倒是在下的不是了。在下确实在江湖中没闯过,沈女侠没听过在下的名号也很正常。” 他这样自嘲的说了这么一句,原本僵硬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上官芯儿有些遗憾的看了蒋梓溪一眼,然后又笑着看向小土,正准备按着这趋势说一些缓和的话时,沈哲成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姐姐!你实在太过分了!” 他因为怒气,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能高上八度,猛地毫无征兆的响起来,竟吓了众人一大跳。 这下不仅是小土,连跟着上官芯儿的那几人看着沈哲成的目光都不大对了。 小土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蒋梓溪看了她一眼,又微皱着眉头看了沈哲成一眼,很直接的道:“沈公子这话是何意?” 沈哲成脸色有些扭曲,站起来直视着小土的眼睛,眼中神色复杂至极中带着令人惊讶的厌恶,大声道:“他们是我带回来的朋友,你却故意说出这种话……” 他猛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越发扭曲,声音也越来越大:“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的朋友指手画脚!难道你以为我在你龙泉山庄生活了几年你就可以随意支使我了吗?!” 小土听着他愤怒的质问,心中着实十分愉悦,然而脸上却仿佛发自内心的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众人以及上官芯儿忍不住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小土。 只见小土定定的看了沈哲成一会儿,然后微微垂了眼睛,神色中透出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和心中的疲惫感觉。 好半晌,众人才恍惚听到她用极轻的声音道:“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想的。” 她声音中透出微微的苦涩,顿了一顿,再抬眼时却已经恍如刚进来时那般冷清沉着,同时更多了一些之前没有的漠然。 原本怒气上涌的沈哲成一对上她的黝黑如深渊的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翻腾着的情绪一瞬间便如同被一盆冰水泼过去,霎时间浑身一震,心中一凉,想要质问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小土冷漠的勾起唇角,看向沈哲成:“原是我自以为是了,如若你认为是我龙泉山庄束缚了你,那你大可离去,我绝不阻拦。” 沈哲成听了这话,先是一喜,继而又忍不住一虚,然而余光不小心扫到以温柔鼓励的眼神眼神看着他的上官芯儿,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豪气,于是他底气十足的顺着小土的话放出话:“好,这是你说的!今日我沈哲成便与你沈穆清之间的情谊就如同这桌子一般,一刀两断!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他说话的同时,利落的从腰间抽出自己的佩剑,一剑削在桌上,将桌子直接砍成了两半,桌子上的碟子碗筷什么的哗啦啦的摔了一地。 惊讶的围观群众被这突然的变故惊的一跳,避开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 看着沈哲成脸上决绝的神情,上官芯儿心中可谓是十分痛快。 她不辞辛苦的奔波跋涉从京城来到这龙泉山庄,不就是为了将沈穆清周围的人和她隔离起来吗? ——一想起书中上官芯儿最后众叛亲离的结局,她心中的嫉恨就几乎能将她的心脏撑破。 现在她努力了这么久,已经将原本属于沈穆清的男配全部收入了自己的后宫,甚至原本沈穆清的好弟弟沈哲成也为了自己和她恩断义绝。 ——这两者强烈的对比让知晓前世今生的上官芯儿心里觉得无比畅快。 ——甚至若不是顾及着还在这里的几个青年,她甚至都能不小心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此江湖(六) 上官芯儿一心沉浸在原本的女主竟然被自己逼的露出这样一副从来没有表现过的脆弱神色,心中十分愉悦,然而同样在场并智商在线的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萧锦再怎么被上官芯儿迷的神魂颠倒,他也是从皇宫中走出来的,更不用说他以一个异姓王世子的身份让皇帝如此宠爱,可见他心机不浅。 于是这会儿小土虽然表现的仿佛被伤透了心的样子,然而他心中却总有一种直觉告诉自己哪里怪怪的。 其他青年虽然没有萧锦这样敏感的直觉,但是能和萧锦在上官芯儿的后宫中分庭抗礼的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因而一时间除了上官芯儿心情十分激动外,其他人却是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静待事态发展。 小土听了沈哲成的豪言壮语,忍不住默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他。 沈哲成和她对视,还以为她舍不得自己,当下心中得意的同时却没有要后悔的意思。 他坚定的道:“我很感激龙泉山庄对我的帮助,但是我不会为了这一点恩惠出卖我的人格。” 众人除了上官芯儿,听了他这话竟默契的眉毛抖了抖,然后和他不着痕迹的拉开了距离。 小土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重复了一句:“一刀两断?” 沈哲成再次坚定的点头,并张嘴想要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绝不会动摇。 然而下一刻小土微微抬手制止了他的解释,示意一直站在一旁的绿衣侍女阿琴向他说明一下:“阿琴,告诉他,龙泉山庄对于背叛者如何处理。” 阿琴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就猛地振奋起来,两只眼睛闪亮亮的看向沈哲成,连气都不带喘的巴拉巴拉将龙泉山庄关于背叛者的处理条例一一的说了出来。 随着她的条理清晰的叙说,沈哲成的眼睛越瞪越大,脸色也禁不住绿了起来。 说起来这个世界里对于背叛者的处罚确实是十分严厉,尤其是龙泉山庄这种存在着独有技术的家族势力,更是残酷。 ——毕竟这时候的人并不像现代那样,谁也不想自己好心将背叛者放过却导致族中不能外传的的秘方被透露出去。 也是因为这样,同样听着阿琴讲述各种酷刑的一众男配虽然惊讶,却是并没有人站出来扯扯什么仁慈的问题。 但是,在这一点上,半路里穿越过来的上官芯儿就十分不能理解了。 她仅仅是听着阿琴对于那些酷刑的描述就忍不住脸色苍白不已,摇摇欲坠的靠在一旁的萧锦身上,脸上的神情既是惊惧又是厌恶。 阿琴噼里啪啦的说完了,还不等小土张开嘴巴正准备总结一番,上官芯儿便强忍着内心的恶心感觉嫌恶的看着小土道:“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她这话一说出来,她的几个男人们都忍不住有些惊讶的看向她,唯有被小土恶意恐吓的沈哲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充满希望的盯着她看。 小土心中十分满意她的表现,脸上却故意露出茫然又无辜的神色:“残忍?你在说什么?” 上官芯儿没有注意到萧锦等人的异样,只感受到沈哲成投注到自己身上可怜兮兮的求救目光,心中一下子升起了宛如英雄一般的感觉,她直直的看着小土的眼睛道:“哲城他一直将你当做一个姐姐一样敬重,即使是你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他也十分体谅,从来不抱怨。但是,你却要因为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对他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沈穆清,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这么冷酷!” 小土差一点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想起她在某一个世界中曾经传说着一个十分著名的言情小说作家,大家都称呼她为穷摇,这位穷摇每次写出的小说中便充斥着诸如这样的台词。 “你无情你残忍你无理取闹”之类的。 小土看了上官芯儿一眼,几乎想要问一句你以为你是穷摇奶奶的言情女主角吗? 她视线从面前的众人脸上轻轻扫过,然后十分惊奇的发现竟然有几个人被上官芯儿这句话说的一脸感动,沈哲成已经近乎是以一种注视着信仰的目光看着她了。 不过也有唯二的两个人没有被上官芯儿迷傻,那就是皇宫出身的萧锦以及看起来似乎很是天真但脸上从始至终一直显露出一副笑容的蒋梓溪。 小土和蒋梓溪视线对上了几秒钟,然后很快就自然的移了开来。 她冷淡的看向上官芯儿,道:“上官小姐真是心善,不过这是我龙泉山庄流传下来的规矩,即便我是少庄主也没有权利更改。” 上官芯儿被她这样一说,顿时更加委屈了,她下意识的向身后的萧锦怀里靠了靠想寻求安慰,却没有发现萧锦眼神深处显露出来的冷漠。 一旁一心向着上官芯儿的男配甲发现自己的女神被小土欺负了,并且人家被欺负后找的还不是自己,顿时就化悲愤为力量,往前猛地踏出一步,冷声道: “沈穆清!你果然手段够毒辣!连朝夕相处的弟弟都能下了如此狠手,看来之前的那些事还真是没有冤枉你!” 他说的“那些事”正是之前沈穆清行走江湖和上官芯儿等人“偶遇”然后在上官芯儿的设计下刻意摸黑沈穆清名声的那些事情。 小土微微垂了眼睛,被长长的睫毛掩住的瞳仁中划过一道冷光——不提这事儿她都还没想起来,那时候不遗余力的响应上官芯儿的嫁祸摸黑沈穆清的人中可不就少不了这位男配甲么? 小土在心中勾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然后脸上的神情越发冷凝:“敢问阁下,我手段如何毒辣?” 她看着男配甲欲要反驳的神情蓦地脸上露出一个极艳丽的笑,沈穆清从在外人眼里是从未笑过的,即便是再开心的事情她也只会冷漠的勾勾唇角。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凌厉的丹凤眼弯出一个柔软弧度,眼尾微微向上挑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里纯净的什么都看不到,只余清清亮亮的笑意。 第二百七十三章 此江湖(七) 理所应当的,有幸见到她笑的如此明朗的围观群众们顿时就被她的笑容惊艳到了。 下一秒,小土嘴角勾起一个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的弧度,原本清脆的声音越发的清冷如珠玉相撞,听来似是漫不经心却带着凛然不可忽视的气势: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贺家庄对待背叛者竟是如此仁义。” 她说着,复又轻笑了一声:“只是不知道,贺老庄主是否也和阁下怀着同等的心思。” 男配甲听了小土这意有所指的话,脸色顿时一变。 这话小土上下嘴皮子一碰轻轻松松就能说出来,在场的人也都知道她是故意引导的,然而若是传到了江湖人耳中,却是不知道能引起多大的波澜了。 ——男配甲十分确定,不管消息是不是真的,他们确定不确定,他们一定会为了利益将他贺家庄刺探的千疮百孔。 他这么一想,顿时就坐不住了。 他忍不住以怀疑的目光将周围的人一个个扫视了一遍。 只可惜坐在这里的出了上官芯儿和沈哲成——一个是穿越来的,对此并不十分清楚;另一个被小土宠的天真不知事——其他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他看了一圈也没能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神情。 他心中一哽,再对上上官芯儿鼓励赞叹的眼神,心下竟忽然生出了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情绪。 ——他隐隐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于上官芯儿这种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存在着这样的感情。 男配甲在脑子里将自己与上官芯儿相识以来的经历一一的过了一遍,恍然发现自己之所以这样竟和她一直表现出来的若即若离的姿态有关。 顿时,他看着上官芯儿的眼神就充满了异样。 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没脑子的被一个如此肤浅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再一想起他们几个已经决定了要共同拥有这个美好的女子,他脸上顿时青青白白,最后定格在了绿上。 小土将话说完之后,就一直在密切的注视着男配甲的神情,发现他脸上神情在不断变化之后,她心中忍不住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笑意。 这些人能入了上官芯儿的眼,必然是在某一方面有长处的人——一般这样的人,都是聪明人。 ——而一般的聪明人,都容易多想。 男配甲以前先入为主的认为上官芯儿天真单纯,对于她说的话也从来都不怀疑。 ——他们都是十分骄傲的人,他们的骄傲让他们自信自己不会被别人所欺骗。 也正是因为这样,对于上官芯儿表现出来的一些破绽,他们从来都不会深思。 然而,现在,在小土刻意的挑衅以及精神力的引导下,这位男配甲贺公子忍不住就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上官芯儿心机深沉。 ——甚至他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他所见到的那个天真纯洁的上官芯儿是不是真正的上官芯儿。 ——或者更夸张一点他们以前经历的患难是不是都是上官芯儿自己设计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一点上男配甲真是想多了。 即便是前世的时候,上官芯儿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比起一般的大学生她还能更宅一些。 在智商这方面来说,她是远远比不上这个时候经历了各种宅斗宫斗江湖斗的王爷/少主/侠士们的。 一开始她表现出来聪明伶俐也不过是因为她熟知剧情而已。 然而她那些料事如神的表现这个时候让男配甲想来,俨然成了她不怀好意隐瞒颇深的证据。 于是越想越多的男配甲忽然深深地看了小土一眼,竟是直接转身往后退了几步一句话也不说了。 ——所以说,脑补是病,得治。 小土心里对于男配甲的想法一清二楚,然而面上却是微微挑了眉露出一个颇有些诧异的表情,也不再像之前表现的那么咄咄逼人。 两个人仿佛十分有默契的选择了跳过这个话题,围观的几人即便不是特别了解男配甲心里弯弯道道的心思,但也明白这人不是什么不知道轻重的人,现在这副表现极有可能是想起了什么。 或者说,是被沈穆清抓住了什么把柄? 萧锦心念电转,眼含探究的忍不住看了小土一眼,对上小土漆黑如点墨却一点情绪都不带的瞳仁时,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一个兴味的笑意。 蒋梓溪看了一眼小土,又看了一眼即便是退到了后面也挡不住脸色不断变化的男配甲时,也弯着眼睛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一时间,饭厅里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象。 下一秒,在沈哲成跳起来之前,倚在萧锦怀里装不悦的上官芯儿被这突然的变故弄的心里忍不住的恐慌。 ——她想起原剧情中这些男配们对于女主沈穆清的欣赏与情意,心下蓦地就有些后悔自己为了显摆而将这些人带到了龙泉山庄。 若是万一因为剧情或者说角色之间的惯性吸引力而让这些男配发现了沈穆清的好,那她上官芯儿这么长时间以来岂不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狠狠地握了一下拳头,修剪成月牙形被染成艳丽红色十分好看的长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中,在手心留下了一个个红色的痕迹。 不允许!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男配甲刻意放柔了声音担忧的道:“贺大哥,你怎么了?” 她原本是想做出平日里那副温柔似水的模样将他安慰一番,表现一下自己的善解人意,也可以更好的和冷冰冰的沈穆清对比一番。 ——反正在她心里,男人们喜欢的都是那种长的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然而她现在情绪十分不稳定,对沈穆清的嫉恨以及对于剧情的恐慌让她根本平静不下来。 但是为了表现自己她又强迫自己温柔一些,这样一来,她脸上的神情就不自觉的扭曲起来。 ——关键是她真是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咬牙切齿的肌肉都已经变形了自己还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第二百七十四章 此江湖(八) 上官芯儿自己没有察觉,不代表别人看不见。 原本就将她脑补成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女人的男配甲见到她这个表情,心中就越发认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误。 ——看,她这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如她想象那样为她不顾一切就恼羞成怒了吗? 他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表现出来的抗拒明显的让上官芯儿想装傻都不能。 于是她的脸色就更加扭曲了。 萧锦只微微扫了一眼看起来有些激动的上官芯儿一眼,就不着痕迹的将她往前推了一把远离了自己,然后一脸嫌弃的从袖子中掏出雪白的帕子将自己的手指一一擦拭了一番。 蒋梓溪看着此时仿佛已经对这场闹剧并不感兴趣了一般,转而以好奇的目光盯着小土看——小土简直能从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大写的“有趣”两个字。 剩下的男配二号此时虽然迷惑于上官芯儿表现出的从未有过的狰狞脸色,不过对于心上人的担忧还是占了上风。 不过他也注意到几人中一向为首且和上官芯儿认识最久的萧锦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因此他只是恼怒的瞪了小土一眼也没有说话。 只有沈哲成,看着上官芯儿被沈穆清气到这种地步,心中忍不住产生了一种感同身受的义愤填膺感觉。 他猛地站出来想为上官芯儿说几句却被说完了刑罚就退到角落里当隐形人的阿琴狠狠踢了一脚,顿时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上官芯儿现在一心想和男配甲解释一下,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 她掐了掐手心,一脸委屈的低下了头,再抬头时一双大眼睛顿时泪眼朦胧,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滴欲落不落的晶莹泪珠,在微有些昏暗的天色下闪烁着剔透的光芒,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得不说,上官芯儿作为公主,这一副皮相真真是极美的。 杏眼琼鼻月牙眉,粉面桃腮樱桃嘴。 一头乌墨墨的头发十分简单的用丝带绑了一个结,又用簪子固定了一下,原本是为了方便的梳法却被她这张脸衬得有一种楚楚动人的聘婷婉约之感。 再加上她因为各种影视剧的荼毒而十分喜爱的白色衣裳,虽然颜色在古人看来十分的不吉利,然而看起来却是衣袂飘飘,仙气十足,更为她添了几分素雅的风流体态。 她以这副面容这么摆出一副梨花带雨的姿态,霎时间就抓住了房间里几人的视线——甚至连小土都在内心里为她这拼命的演技点了个赞。 只不过,众人的感受直面着上官芯儿的男配甲却并没有体会到。 更甚者说,正因为上官芯儿此刻的表情太过唯美,太过好看,才更让他发自心底的觉得可怕。 ——毕竟就在一分钟前她脸上的神情还狰狞的紧。 上官芯儿迈着小碎步又往前走了几步,抬着眼睛看向男配甲,眼睛微微一眨,浑圆的泪珠儿便从她眼角滚落了下来。 “贺大哥,你,你怎么了?” 上官芯儿张着嘴巴,欲言又止的这么说着,将一副既渴望着亲近又因为委屈而不想亲近的小女儿姿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男配甲脸色有些僵硬,下意识的移开视线不和她对视,口中也不自觉低声说出否定的话:“我没怎么。” ——他原本想和她撕开面子直接质问,然而一想到她身为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身份,瞬间整个人就怂了。 听他这么说,上官芯儿更委屈了,她嫣红的唇瓣噘了起来,小小的鼻子也跟着皱在了一起,声音里拖着一些令人心疼的哭腔:“那贺大哥你为什么不看我?” 男配甲既不想和她说话,又不愿和她撕开了脸皮,因此只能尴尬的随意应和着。 小土摆着一副冰山脸看着两人,那一直笑眯眯的蒋梓溪却忽然凑了上来。 他轻巧的从角落里绕到小土身边,和她并肩站着,身子微微向着她倾了一些,以说悄悄话的的音量小声道:“你真是那个沈穆清吗?” 小土侧着眼睛斜睨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声音却十分配合他的音量也压的极低道:“这江湖中还有另一个叫做沈穆清的人吗?” 蒋梓溪挠着头发轻声笑了起来,赞叹道:“你和他们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小土瞟了一眼那边正在十分投入的上演“你听我说我真的特别无辜”“我不想听但是我不能和你撕破脸”的两个人,觉得他们可能还得再扯好一会儿。 索性在这干看着也无聊,于是她轻巧的坐在了好侍女阿琴搬过来的椅子上,示意蒋梓溪也找个椅子坐 坐下,然后撑着下巴看向他: “哦?怎么不一样?” 蒋梓溪看着小土优雅的动作眼中的笑意忍不住越发的深厚起来,随即也毫不客气的轻手轻脚搬来了椅子坐了起来,侧着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他们似乎对你的印象不太好,我还十分好奇的想象过你会是什么样子——” 他笑眯眯的将小土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了他的眼睛上,神情看起来十分可爱:“不过亲眼见了之后才发现你和我想象中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小土落落大方的和他对视,闻言心下倒是升起了一些好奇,忍不住道:“不知道蒋公子想象中的我是怎么样的?” 蒋梓溪看着她难得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心中莫名的愉悦起来,他坏笑着瞟了一眼那边乱糟糟的白学现场,却没有要将他想象中的恶毒女人形象说出来影响两人之间目前十分和谐的气氛的意思。 转而说起了腿刚缓和了一些就发现自己女神十分委屈的和男配甲说话于是十分愤慨的因此怼上男配甲的沈哲成。 “那位沈小公子性子真是出奇的天真。” 他这话很明显就是在讽刺了,不等小土回话,他又一副感慨的神情: “都说长姐如母,沈女侠当真是一个十分出色的长姊。” 小土眼神微微闪了闪,忽而冷冷的笑了起来:“蒋公子这话说的——那位可不是刚刚才和我恩断义绝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此江湖(九) 蒋梓溪微微怔了一下,继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是我说错话了。” 他顿了顿,脸上又一副十分好奇的神情看向小土:“不过沈小公子性子单纯,沈女侠放心他一个人在江湖闯荡?” 小土闻言眉梢轻轻挑了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漫不经心的道:“他原本不过就是我小时无聊而捡回来的玩伴,若是他知足我龙泉山庄不介意养一个闲人,只可惜……” 她拖长了声音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 蒋梓溪闻言心中顿时了然,以后在江湖中沈哲成这个傻白甜却是再也不能顶着龙泉山庄的名头了。 ——依着他那种毫无自知之明却热衷于四处惹事的性子,也不知道要如何在江湖中混下去。 他笑了一声,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和小土说起了一些江湖上的传闻,两个人比起那边的风起云涌倒是相谈甚欢。 蒋梓溪相貌俊朗,脸上时常挂着温暖阳光的笑容,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大男孩儿。 然而小土和他就这么说了几句话,就发现这人实在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 他性格独立果断,即便是已经听说过相熟的好友们对沈穆清这个人的负面描述,他也没有先入为主的就认定了她不是一个好人。 和小土说起来话来风趣幽默,一些简单的江湖人都会碰到的小经历从他口中说来也平白多了几分乐趣,让人忍不住吸引。 甚至连爱好也风雅的不似一个江湖人,说起诗书礼乐也头头是道,丝毫不见局促。 小土和他说着说着,心下倒对这人有些佩服起来。 她自己是因为经历的世界多了,见识的多学过的也多,因此在各个领域她都能说上几句,却万万没想到蒋梓溪不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闲谈中却是旁征博引妙语连珠,涉猎的也多,便是有些实在生僻的,他也能说上几句特殊的见解。 小土觉得,他这样一个人实在是不像能被上官芯儿那样的女人诱惑的。 ——她这么想着,也直接的问了出来。 “你是怎么和那位上官姑娘认识的?” 蒋梓溪眼睛微微的弯了起来,他漫不经心的朝那边瞥了一眼,扬起的下巴将他对上官芯儿和那群没脑子的男人们的不屑展露无遗。 “啧,不过是看着有趣而已……” 他说着,又将视线转回了小土身上,眯着眼睛笑道:“不过现在我发现,穆清更为有趣一些。” 他脸上明显露出一副感兴趣的神色,小土看着不禁失笑,却出奇的没有生气,她同样笑眯眯的看着蒋梓溪,抬手将耳边的碎发往后拢了拢道:“蒋公子也很有趣。” 蒋梓溪眨了眨眼睛,和小土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他们闲聊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关注那边的动静,见上官芯儿被男配甲伤透了心然后被男配乙安慰于是一脸感动的扑到乙怀中和他深情对视,两人知道差不多就要结束了,于是十分默契的一个站起来摆好高山雪莲的姿态,另一个将椅子放回原地然后又站到了阴影里。 上官芯儿一边埋头在男配乙怀中一边嘤嘤嘤的哭着看向男配甲:“贺大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她以三个感叹号的形式的表达着自己的失望之情,见男配甲僵在原地并没有要上来安慰自己的意思,于是心中越发恼怒,推开了男配乙恨恨的看了小土一眼,然后跺了跺脚,保持着嘤嘤嘤的哭声哭着跑走了。 然后男配乙和沈哲成不约而同的跟着狠狠地瞪了小土一眼,担忧的喊着上官芯儿的名字追了出去。 小土莫名的抬了抬眼睛,脸上的神情十分无辜。 你跑就跑,看我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呢! 她抚了抚衣袖,抬眼环视了一下剩下的三个人,冷淡道:“诸位远来是客,我龙泉山庄原本是十分欢迎的,只不过既是客人,也当要有一副客人的姿态。” 她倨傲的抬了抬下巴,冷哼道:“我龙泉山庄可不是什么戏园子,由得你们在这里演什么郎情妾意的戏码!” 听着她指责意味甚浓的话,僵在原地的男配甲和早就被上官芯儿吵得不耐烦的萧锦脸色顿时清清白白,蒋梓溪看着两人被小土说的尴尬又反驳不能的场景心中好笑,悄悄的吐了吐舌头,朝她做了一个鬼脸。 小土余光扫到他的故意做出的怪模样,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视线直直的对上萧锦的眼睛。 “若是萧王爷不能管好上官姑娘,还请早早离了我们龙泉山庄才是,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 萧锦被她毫不客气的说法说的心中恼怒不已。可是自己等人在人家山庄做客却毫不顾忌主人的大吵大闹确实十分失礼——且不说龙泉山庄本就势力雄厚,便是一般的人家遇到这样的客人也是要忍不住将其赶出来的。 于是他脸色青青白白几番变化,最终还是强压着怒气朝小土拱了拱手道:“是本王疏忽了。芯儿性子直,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本王且代她赔罪了。” 小土似笑非笑的看着,却是没有拒绝他这个礼。 原本这一世的沈穆清能被上官芯儿黑到这种地步,也少不了萧锦的放任——她可不相信他萧锦会看不出来上官芯儿的阴谋。 萧锦见她竟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受了他这一礼,倒是直接将小土给嫉恨上了。 本来不管是上官芯儿还是沈穆清,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一个大男人即便是有所察觉,也决不会插手其中。 沈穆清输了,那是她技不如人。 ——萧锦从来不觉得沈穆清现在这样的境遇和他自己的放任自流有关。 当然,从某一方面来说萧锦这个看法并没有错,不过是强者为尊而已。 ——因此,现在的沈穆清处于强势地位而接受了他的歉礼按照他的理念来说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此江湖(十) 不过萧锦可不这么想。 他只觉得他的人格被严重的侮辱了。 ——以前在皇宫中为了讨生活,他要时常对皇帝陪着笑脸也就罢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群无知的江湖人面前也要如此低声下气! 萧锦低着头,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再抬头时脸上忍不住挂上了一些冷笑。 小土丝毫不怯的和他对视,他冷笑小土便跟着冷笑,要知道原本的沈穆清最擅长的表情可就是面无表情以及冷笑脸了。 很显然,萧锦这个新手比起一年四季都是冷漠脸的沈穆清真是太嫩了些,制造冷气的技能也低级了许多。 一大一小两座冰山撞上的结果就是大冰山毫不留情的将小冰山碾压成渣。 注意到自己在气势比拼上居然处于劣势,萧锦脸色一黑,满含杀气的冷冷看了一眼小土然后摔着袖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男配甲见萧锦走了,于是也甩着袖子跟了上去。 只剩蒋梓溪还站在原地,见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往门口走了几步,抬头望了望天空。 几人吵吵闹闹的功夫,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此时蓝黑色的天空中星星点点的挂着几颗明星,半圆的月亮也挂在了树梢,和着龙泉山庄优雅的夜风显出一些别样的静谧气氛。 蒋梓溪眼神中满是对这美景的赞叹,口中道:“今夜的月色甚美……” 他说着,微回头看了隐在阴影中的小土一眼,然后叹息一般道:“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 这么美好的龙泉山庄,得罪了刚刚那几个人,怕是从此刻起,要逐渐覆灭了。 亦可惜了这么有趣的美人儿也要消失在江湖中了。 蒋梓溪十分遗憾的叹息了一句,便追着前面几个人的身影跟了上去。 小土静静的站在原地,莫名的就听懂了他的未竟之语。 然而下一秒,她抬起头来,转过身遥遥的望向一堆人离开了的方向,脸上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可惜了?” 她沉吟了一句,然后笑了起来。 “说不得真是可惜了。” 她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惋惜神色。 毕竟这里的这群人在江湖中可都是些有前途的后起之秀、天之骄子的俊才呢。 就这么消失的话,果真是可惜了。 小土抬手,懒懒的让阿琴着人来将这里收拾一下,又吩咐道:“让人跟着他们。” 阿琴激动的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离开。 “怎么?还有何事?” 阿琴踌躇了一下,看着今夜显得出奇的霸气侧漏的主子,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小少爷……” 她只开了个头就被小土冷冷打断:“我龙泉山庄没有什么小少爷!” 阿琴心中一喜,欢快的应了一声就喜滋滋的退了下去。 小土一个人默默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坐在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开始无比惆怅。 ——刚刚那些人虽则看起来难缠了一些,不过她除了一个萧锦的王爷身份有些棘手之外,其他人完全可以以暴力征服。 ——她真正纠结的,是要如何在沈诵这个深爱着沈穆清的男主角面前表现的毫无破绽。 其实已经经历过许多个世界并拥有强大精神力的小土并不是不能完全的扮演着别人。 只是对于小土来说,她只是接收了一个交易替别人完成心愿,却并不愿意为了这任务而将自己扮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因此,在她穿越过的世界中,她所做的事情都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按照自己的性格替宿主们来完成心愿的。 只是这一次,面对这个宿主的想让沈诵幸福的心愿,她就忍不住抓瞎。 ——她是决计假装不出喜欢上另一个人类的样子的。 她望着越发明亮的夜色忍不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今夜的风儿,甚为喧嚣啊。” 然而,任凭她想破了脑袋,除了直接摊牌这一项选择,她竟想不出第二个合适的法子。 她忍不住再次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拽了拽自己的头发。 算了,总归沈诵现在还在外面奔波,不管她要怎么处理也要等人回来再说。 她这么想着,心中忽然有些恼怒起来。 她想起那个已经似乎很久没有见过的人类,心中漫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咬牙切齿的盯着手中一直牢牢地套在手指上的戒指,恨不能下一秒这戒指就能感应到那人的气息然后做出反应。 于是下一秒,她手指上精致古朴的戒指就真的微微散发出了莹莹的亮光。 小土心中一跳,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一闪一闪的戒指,仿佛是在担心刚刚的亮光是自己的幻觉。 不过很快的,她就确定了这并不是幻觉。 她瞬间镇定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了那卷山海图查阅了起来。 她是一眼就看到了那距离自己不远处的那颗小绿点,脸上的神情霎时就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哥哥直接就撕开空间来到了龙泉山庄之中? 她心中十分迷惑,脚步却停了不停的沿着那颗绿点找了过去。 远远的借着月色以及山庄中彻夜燃烧着的路灯,小土便看见了那一群十分眼熟的人聚做一堆吵吵嚷嚷的样子,眉心下意识的就蹙了起来,连脚步也不自觉的顿了顿。 难道哥哥竟附身在了上官芯儿的那些男人身上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小土便停下了脚步,脸上也有些犹疑。 她从来不怀疑若是哥哥的灵魂,即便是之前再喜欢别人最终也只会钟情于自己。 ——然而事情的关键在于,这个世界中刚刚齐聚一堂的男人们,除了那个刚和上官芯儿认识不久还没有表明心意的蒋梓溪,其他人都已经和她进行过肉体上的和谐交流——甚至连鲜嫩的少年沈哲成也一样。 只要一想到哥哥附身的人已经和别的女人这样那样过,小土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杀气翻腾的压都压不下去。 在这一刻,她十分希望哥哥能附身在那个似乎是得了笑面瘫且热衷于装天真的蒋梓溪身上。 第二百七十七章 此江湖(十一) 小土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经决定了,要是哥哥真的附身成了上官芯儿的男人,她一定二话不说就将他杀了了事。 ——省得以后两人相处时想起这事觉得难受。 她一脸平静的扶了扶发髻上的钗子,冷漠的向着那堆人走了过去。 “沈大哥!你不要再被那个女人蒙骗了!” 小土还没走近就听到上官芯儿猛然爆发出来的一声痛苦尖叫。 她忍不住眼神微微闪了闪。 沈大哥? 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预感,忍不住加快了速度走了几步,及至感觉到被围在中间那个沉默的青年身上传来的熟悉气息时,她脸上不自觉绽放出一个愉悦的笑意。 下一秒,被围的严严实实的青年忽然就有了感应一般,猛地转头朝着小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仿佛一瞬间连风也变得温和起来,青年木讷僵硬的脸上露出了极温柔的神态,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小土,然后伸手粗暴的拨开围着自己的几个人,快速的朝着小土走了过来然后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小土被青年大力的捂在怀中,脸颊紧贴着青年厚实的胸膛,她可以无比清晰的听到青年那掩藏在胸腔中、有力的、快速跳动着的心跳声。 似乎过了一瞬间,又似乎过了许久,青年松了手,微低着头看着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专注的神色。 “墨墨,我很想你。” 小土仰着头,和他对视着,胸腔中愉悦的满足感几乎要炸裂,她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哼:“你记起我了?” 青年弯着眼睛用鼻尖蹭蹭她的鼻尖:“以后都不会忘记了。” 小土闻言,脸上愉悦的神情再也挡不住,嘴边也忍不住跟着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真好,这个世界的哥哥竟然就是沈穆清的心上人,沈诵。 两个人因为好久不见而黏黏糊糊的说着悄悄话,那边被忽略的上官芯儿看着两人亲近的样子禁不住脸都绿了起来。 她噔噔噔几步跑到两人跟前,伸手就想将抱在一起的两人扯开,然而沈诵和小土虽则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中,却也不是对外界一点儿关注都没有,因此上官芯儿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沈诵的衣服,就被两人闪了开来。 上官芯儿脸色一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嫉恨脸色扭曲的脱口骂了出来:“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一个个的都喜欢!” …… 她仿佛是想将心中所有的不忿都一次性说出来,情绪激动的指着小土数落着她心中的不满,其用词皆是流传了上千年的经典国骂,让一众只见识过她装出来的或温柔小意或俏皮可爱的男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小土饶有兴趣的靠在沈诵怀中听她骂着,脸上却没有一丝生气的表情。 ——反正在她心里,这上官芯儿早就是个死人了。 她到现在还留着她的性命不过是想让她难得的体验一把身败名裂的感觉而已。 不过看起来,都不用她推波助澜,以这妹子心理变态的程度,迟早自己都能把自己折腾的一败涂地。 只是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至少在一旁的沈诵听着她的辱骂脸色就越来越黑。 若不是小土一直按着他的手的话想必他要已经拔剑将这女人斩了。 好半晌,被上官芯儿突变的画风惊到的几个男人才反应过来一一回过神来。 萧锦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从见面就黏在一起没分开过的两人,又看了一眼情绪莫名激动的上官芯儿,心下为龙泉山庄打上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标签。 ——对,身为一个脑补帝,萧锦无比确定上官芯儿这异样的表现一定是被小土在不知名的时刻下了能迷惑神志或者是将心里话说出来的药。 ——当然在某一方面来说他想的也没错,不过小土所做的并不是下药而是用精神力刺激而已。 淡定的蒋梓溪从始至终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变过,即便是上官芯儿出人意表的吐出各种不符合她身份的国骂他也只是微微睁大了一些眼睛,然后下一秒就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苦了单纯的男配甲乙和因为被沈穆清护的太紧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等场面的沈哲成。 三个人神情惊恐的看着爆发的上官芯儿,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万万没想到他们心目中是女神一般温柔善良温和……等一系列正面词汇都可以形容的心上人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市井街边毫无节操的骂街泼妇? 这其中落差太大他们表示接受无能。 过了许久,等上官芯儿骂累了歇口气缓缓再骂的功夫,沈哲成颤颤巍巍的站出来带着哭腔弱弱开口:“芯儿姐姐,你……你怎么了?” 上官芯儿不耐烦的扫了沈哲成一眼,对上他有些惧怕的目光,只觉得心里的怒气更盛,她猛地转头将枪口对准了沈哲成:“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很可怕吗?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除了撒娇拖后腿你还能干什么?!不求你像沈诵那样有担当,但是最起码你能不能有一点儿男子气概!!!” 平心而论,上官芯儿对于沈哲成的这个评价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被沈穆清和沈诵宠坏了的沈哲成确实是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在原文中也就起了个撒娇卖萌的作用。 ——这在平日里上官芯儿过的顺顺遂遂无波无澜的时候不得不说是个很好的调味品。 然而在这个时候,上官芯儿自觉世人都被沈穆清的美色和她虚伪的善良给迷惑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女人是如何虚伪如何恶心。 这种时候,和沈穆清关系不浅并且没有一点儿能力的沈哲成就成了最好的出气筒,直让上官芯儿将对沈穆清的怨愤嫉恨尽数的倾泻到了他身上。 上官芯儿毫不留情的说完,然后在看见沈哲成因为她的话而惨白了的脸色时,脸上不禁露出了快意的恶毒笑容。 第二百七十八章 此江湖(十二) 沈哲成脸色惨白,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的看着上官芯儿,口中弱弱道:“芯儿……姐姐,你,明明说过很喜欢我这个样子的!” 上官芯儿嗤笑了一声,说出的话愈发的毫不留情,其内容的恶毒程度让走南闯北自诩见多识广的蒋梓溪都忍不住微微侧目。 沈哲成眼见上官芯儿越说越难听,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院子里。 小土默了默,只觉得这上官芯儿这嘴炮真是无敌了。 上官芯儿原本心里就不喜欢沈哲城这种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子,故意和他交好做出善意的姿态也不过是为了给沈穆清添堵而已。 现如今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一次性说了出来并刺激的他哭着跑走,上官芯儿心中又是后悔又是畅快。 不过随着小土悄摸摸的将留在她脑子里的那一丝精神力驱除出去,很快的,她就察觉到不对。 待对上一个两个或是震惊不敢置信或是意味深长的目光时,她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于是下一秒,她白眼一翻,就地晕了过去,身体“嗵”的一声砸在地上,扑起了好大一片灰尘。 “……” 留下的众人对于她这个反应不禁面面相觑。 好半晌,见她的男人们没有一个自觉的将人抬走,小土沉吟了一声,直接看向了萧锦道:“听闻上官姑娘和萧王爷有着婚约,如今上官姑娘似乎身体不适,私以为你还是带她看看大夫才好。” 萧锦脸上一绿,心中一塞,下一秒就快速的反应过来摇着扇子风度翩翩的道:“江湖传言沈女侠心底善良,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女侠盛情,本王便却之不恭了。” 他笑吟吟的看向小土的眼睛:“不过还要请贵山庄的侍女帮忙将芯儿带到房间里。” 他却是直接将小土之前的话当做是让他们留在山庄中请大夫的意思了。 小土忍不住抬眼幽幽的看着他,萧锦神色自如和她对视。 须臾,小土轻轻的哼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夜深露重,恕我招待不周了。” 她眼神一扫掩藏在阴影中的不知名侍卫,那侍卫极有眼色的站出来恭敬的朝着小土和沈诵各自行了一礼。 “将几位客人带到客房好好招待。” 小土眼尾一转,“好好招待”这几个字说出来便有些意味深长。 萧锦神色一僵,暗自狠狠地握紧了拳头,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的真诚。 小土也不再看他,直接拉了沈诵便离开了这里。 不管那萧锦心中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小土只想好好的问一下好久不见的哥哥有什么经历。 连着好几天,那几个人不知道在合计什么阴谋,却是没有再来小土这里刷存在感。 之前沈哲成乘着夜色直接跑出了龙泉山庄至今也没有再回来。 原本他若依旧是龙泉山庄的小少爷的话,小土也许还会派人出去将他找一找,只可以他那时已经决绝的表示要和小土恩断义绝,小土表示自己没有什么热脸贴着冷屁股的爱好,于是在管家来请示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示意她将沈哲成脱离龙泉山庄的消息发布了出去。 至于没了龙泉山庄的庇佑又在以往因为倨傲天真的性子惹了许多仇家的沈哲成要如何在江湖中生存——这并不在小土的关心范围内。 平静悠闲的生活过了足有小半个月,也不知道上官芯儿是不是故意躲着小土,反正小土是从来没有和她打过照面。 不过那笑面瘫蒋梓溪但是时不时的跑来和小土聊聊天,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想要和小土发展一些超出友谊的感情。 不过有沈诵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折腾了许久都没能好好的和小土谈上一场话,索性也放弃这个想法。 反正在他心里,沈穆清也不过是难得遇到的一个比较有趣的女人而已,要说有多喜欢,相处了堪堪十几天还真说不上来喜欢。 见蒋梓溪不再想着法儿向着小土身边钻,沈诵对他的敌意也去了不少,两个人平和的相处了一段时间意外的发现对方还挺对自己的胃口,倒是奇异的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的友谊。 蒋梓溪和沈诵成了朋友,也算是认可了这个人,于是对于萧锦他们的动向一清二楚的他也是不是委婉的提点了几句沈诵。 只可惜,沈诵和小土那都是穿越了多个世界的老妖怪了,在哪个世界不是嚣张肆意日天日地的存在? 就上官芯儿和她的男人们这种既不是当朝皇帝又不是武林盟主一心只知道谈情说爱的渣渣,还真不能被他们看在眼里。 因此蒋梓溪几番暗示,都仿如抛媚眼给瞎子,简直白费功夫。 眼看着萧锦他们等待的时间越来越近,小土和沈诵还是不紧不慢的谈完诗词歌赋还想看星星看月亮,一副悠闲的不得了的样子,蒋梓溪一个气上心头,直接一转身离开了龙泉山庄,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蒋梓溪气哼哼的坐在茶楼的包厢里里听着楼下大厅中说书人讲的一些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情。 及至听到龙泉山庄的小少爷沈哲成脱离了龙泉山庄在江湖中打算自立门户的时候,他忍不住扶着额头笑了起来。 他一个闲人真是操的什么心呐。 那两个人一个性子冷漠木讷满心满眼只有沈穆清一个人,一个更是冷酷无情连一起长大的弟弟说逐出就逐出。 即便这两人看起来似乎毫无准备,想必暗地里做的一点儿都不少吧。 蒋梓溪的猜测确实没有错。 自从那天之后,小土便让龙泉山庄的人严格监控那几个人的动静。 虽然他们有意避开她的耳目,然而谁也不会想到,小土手中除了有龙泉山庄的人手之外,还有虽然她不常用但是在有些时候确实很有用的超出正常人想象范畴的山海图和系统小雨。 有了这两样东西,再加上小土对原本剧情的了解,进而推测出他们各自的性格及处事方式,要防患于未然实在是太过简单。 第二百七十九章 此江湖(十三) 很快的,不管是上官芯儿还是小土都十分期待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今日夜色实在很美。 深蓝色的天幕中挂着圆盘似的一轮明月,柔和的银色光芒洋洋洒洒的如水银一般铺泻在地上、树上、屋顶上,将整个龙泉山庄都照的亮亮堂堂。 院子里每隔几步就有油灯燃烧着,原本在夜里十分明显,然而趁着今夜这月色,倒出奇的显得火光微弱了起来。 小土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劲装——沈穆清那样性子冷淡的人其实少有穿的这样艳丽的时候,她一向喜欢青色或者浅蓝色,却不知道其实这红色和她艳丽的容貌却最是相称。 她将沈穆清的佩剑拿在手里掂了掂,微勾着唇角露出一个颇满意的笑容。 这龙泉山庄果然是铸剑的,沈穆清手中的这把剑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继而,她慢悠悠将佩剑系在了腰间,然后施施然推开了房间门。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身黑衣的沈诵如同一株挺拔的松树一般,站在她院子的门口和她遥遥相望着。 下一秒,小土朝沈诵露出了一个笑容,沈诵侧着头等着她走过来,两个人并肩而行。 小土看了一眼沈诵的状态,随口向着身后问道: “准备的如何了?” 身后阿琴不知何时已经跟在了两人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听到小土的问话她颇有些兴奋的咧了咧唇,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已全部按照主人的吩咐一切就绪,只等您一声令下。” 小土点了点头:“甚好,三刻钟后开始行动。” 她说的漫不经心,阿琴却听得热血沸腾。 她早就看那群无时无刻不在摸黑他们龙泉山庄少主子名誉的人不爽了,然而主子一直不发话,她一个做奴婢的也不好擅自行动。 不过—— 阿琴嗜血的将手中的长剑拔了出来,手指轻轻的在剑身上轻轻的弹了一下,听到长剑仿佛也迫不及待一般的发出一声轻吟,她脸上的笑容更盛。 ——哼,管他是什么王爷公主也好,某少主大侠也好,不长眼惹到了龙泉山庄的话,也只能怪他们不客气了。 阿琴脚步轻巧的向着自己该去的位子走去,脸上装模作样的露出一抹怜悯神色。 王爷也罢,公主也罢——连一点实权都没有的皇室众人,当今圣上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人而和他们掌握了最先进锻造技术的龙泉山庄过不去呢? 想起主子和当今圣上私下里协商一致密信,阿琴表示自己沸腾的热血简直压都压不住。 小土和沈诵两人并肩在夜色中行走着,明明离得不是很远的客房生生的让两人走了足足有一刻多钟才到。 看着一丝灯火也没有的院子,小土轻轻的嗤笑出声:“这群人倒也聪明,知道将灯熄了掩人耳目。” 她口中夸着聪明,语气中的嘲讽却是十分明显。 沈诵听她这么说眼中忍不住也漫上一些笑意。 这院子里所有的灯都被熄了,那几人隐在黑暗中等待着行动的时机——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做法是很稳妥的。 然而放在龙泉山庄,这些人这样的做法只能说是自作聪明了。 ——谁让龙泉山庄财大气粗,夜里的路灯从来都不熄,他们为了降低存在感掩耳盗铃的刻意将烛火尽数熄灭。 ——想一想彻夜灯火通明的山庄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院子,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好嘛。 月色下朦胧的树影在清风的吹拂下发出飒飒的风声,那些涌动的暗潮也被挡在这风声之下,造成了一种平静的假象。 小土望着院子里一片平静的样子,忽而侧头看向沈诵,道:“我将沈哲成逐出了山庄,你可是觉得我太过绝情了?” 沈诵被她这么猛然一问忍不住怔了一下。 他的穿越和小土不一样。 小土是在某个重要的时间点穿越过来借以改变宿主的未来。 然而沈诵却是以土生土长的姿态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继而在某个特殊情况下受到刺激然后觉醒关于小土的所有记忆。 ——当然也有可能他意外的一直不能回忆起小土,就像之前那几个世界一样。 不过索性就算是记不起来,他灵魂里对于小土亲近一直都在,因此他们两人对此都不是特别在意。 小土之所以问出这样的话也是因为沈诵没有记忆之前,和沈哲成两个人的相处称得上是相依为命,即便是后来被沈穆清带到了龙泉山庄,两人之间一起共患难的感觉却是一直印象深刻。 ——不管沈哲成那个白眼狼又有没有将沈诵当做哥哥,反正在小土看来,这个世界中的沈诵心中唯二在意的人就只有沈穆清和沈哲成了。 小土当时刚来,对于沈哲成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十分看不顺眼,于是就顺水推舟的将他逐出了龙泉山庄不再搭理。 不过,小土揉了揉指肚,微斜着眼睛看着沈诵。 若是哥哥不乐意的话她勉强也是可以多养一个闲人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小土坚决不承认自己心中莫名涌上来一些奇妙的酸意。 沈诵脚步顿了顿,对于一向自信狂傲日天日地的小土能问出这样的话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惊讶。 然而下一秒他心中就丝丝缕缕的漫上了挡也挡不住。甜意。 ——这人总是这样,每每只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这样称得上是示弱的举动。 这样的人,让他怎么忍心做出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 他微抿了抿唇,将嘴边涌上来的笑意压下去一些,言简意赅的低声道:“不会。” 小土停下脚步仰头看向他。 他这一声低语声音实在压的太低,竟带了些微微的喑哑,听起来就仿佛在掩饰着什么一般。 ——虽然沈诵确实是在掩饰着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但这和小土的猜测差的十里八丈远。 小土垂了垂睫毛,不自觉的心里生出了一些说出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觉。 然后下一刻,她又勾起唇角,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你若是舍不得的话,我将他找回来便是。” 第二百八十章 此江湖(十四) 沈诵也停下了脚步。 他这下脸上激动的神情可真是掩都掩不住了。 万千情绪在胸腔中奔腾着,那种仿佛要冲破了心脏一般的感觉,让他一瞬间激动的脸色涨红。 见小土说完这句话就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继续向前走着,沈诵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了,直接伸手将小土揽进了怀中。 小土被他刚刚说话的语气打击到,正有些漫不经心,这么猛然没有防备的被他扯进怀里,当即就明白自己似乎是误解了哥哥的意思。 她安静的待在他怀中,耳朵里听着他一声一声强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就算哥哥真的对自己逐出沈哲成的做法不满意的话,她再让人将他找回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沈诵稳了稳亢奋的情绪,手上的力道看似强硬其实却十分温柔。 “你肯为了我做出让步,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小土怔了一下,随即脸色就猛地涨红,她埋在沈诵怀中撇了撇嘴,软软糯糯的道:“谁为你做出让步了。” 沈诵压着她的头发低低的笑了一声。 小土皱了皱鼻子,挑衅的道:“看你的意思,是不准备管你那个弟弟咯?” 沈诵闻言微微松了手,让自己能看到小土的脸,然后温柔又宠溺的注视着她:“我心中只有一个叫做墨墨的妹妹。” 小土打了个哆嗦,被他柔软的语气刺激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斜斜睨了他一眼,哼哼道:“好好说话。” 沈诵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平淡的视线落在那边陷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中的院子里,原本看着木讷的五官在此刻竟显出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淡漠傲然的气息,就仿佛一个高贵的神明因为无聊而偶尔以俯视的姿态用眼神扫过人类的那种感觉。 “上一世若不是沈哲成,沈诵也落不到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一世我选择冷眼旁观——就当是全了这场因果。” 小土微微睁着眼睛怔了一下。 他那个眼神,冰凉如水,又深沉如渊,仿佛是在看着一只蝼蚁,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在眼里。 ——这样的眼神,让穿越过多个世界精神力无比强大的小土也硬生生的产生了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恍惚间,她听到自己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对了,哥哥。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样打破万千的世界壁垒找到我的?”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 一瞬间,小土回过神来,发现沈诵看着自己的目光微带了些歉疚。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他抬手摸了摸小土的头发,神色又温柔了下来,见小土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不说话,他又勾着唇角笑着安慰起来:“等什么时候你触到了那一层关键……” 他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想必那时候你也已经不必我解疑了。” 小土微微蹙了蹙眉心,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以往不如自己的人类压下了的样子。 她面无表情的思考着面对这种仿佛被逆袭的情况她要肿么办。 一般情况下,她约莫会选择拼尽全力将那个人类/妖怪揍上一顿,即便是同归于尽她也不在乎。 ——曾经在山脉中的时候她一直都是这么处理的,她那不计后果的拼命打法惯例能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她纠结的发现,当那个欺瞒自己并暗搓搓超过了自己的对象是哥哥的时候,自己心中除了有被欺瞒的不悦之外,竟连一丝被压制的气愤都没有。 她忍不住咂咂嘴,幽幽的抬头望着沈诵。 沈诵哪里知道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她想到了什么,不过依着他对她的了解也知道她现在心中决计是十分不痛快的。 于是他抬头揉了揉小土柔软的头发,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的,这世上我唯一在意的人是你,我最不愿欺骗的人就是你。” 小土继续幽幽的看着他。 沈诵看着她的神情笑了笑:“我原本是大千世界中一个普通的人类,后来我遇见了你。” 小土微微睁大了眼睛。,神情在月色下莫名显得呆萌。 沈诵心中暗笑,手上揉捏着她的头发又继续道:“你离开以后,我本是打算将那个世界毁掉的。” 小土这下真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沈诵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神经病。 沈诵将手从她的头发上挪到她手上,抓着她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捏着她的指肚,脸上的神情保持在一种云淡风轻极度装逼的姿态。 “反正没有你,那个世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小土抽了抽嘴角,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她忽然觉得她这个妖怪当的很没有存在感。 ——一点都不符一个狂霸酷炫山脉一霸的身份。 ——真的勇士,就要拥有这样谈笑间世界灰飞烟灭的豪迈……个鬼啊! 大兄弟你不觉得你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石破天惊的话真的是很惊悚好嘛! 小土一脸血的看着沈诵,表情维持在Σ(っ°Д°;)っ上,深觉自己以往对他的性格可能有什么误解。 沈诵悄摸摸看了她一眼,假装没有看见她那表情继续道:“后来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小土浑身一震。 一个男人? 她顿时来了精神,想起自己方面被一个男人不由分说踢进穿越世界的的经过。 她忙不迭仰头看向沈诵,描述着记忆中那男人的样子:“那男人是不是五官精致,桃花眼,眉毛形状十分凌厉,眉骨却意外的平和,是个十足的美男子,说话方式怪里怪气,看起来,看起来——” 小土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状:“看起来就像一个强行装嫩的老大叔!” 沈诵:“……” 他神色微妙的看了小土一眼,忍不住有些怀疑他和她说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了。 ——毫无疑问,理论上来说是一个人没有错的。 于是他抽着嘴角,艰难的移开了视线,道:“确实是一个长相精致的男人,你也见过他吗。” 沈诵装模作样的表达着自己对于两个人都见过那个男人的惊讶,然后带着三分疑惑忍不住问道: “——不过,看起来你似乎对他印象很差?” 第二百八十一章 此江湖(十五) 小土咂咂嘴,否认道:“其实还好,毕竟他长的很好看。” 沈诵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微妙了起来。 小土又补充道:“啧,就是对于他当时擅自将我送到大千世界做任务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爽而已。” 她笑眯眯的仰头看着他:“不过,某一方面来说我还挺感激他的,如果不是他将我送来,我也没有机会能认识你不是。” 沈诵看着她似乎是随口一说却又十分认真的眼神,心中“咚”的一声,仿佛尘埃落地一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满满涨涨。 好半晌,小土斜睨了他一眼,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不知何时,原本风朗月明的夜色忽然之间暗了下来,一大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将月亮遮挡的严严实实,原本闪亮亮的星子也被挡的只余星星点点两三个。 “呵,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差不多是时候了。” 沈诵感受着猛然呼啸起来的夜风,耳边尽是婆娑的树影带着飒飒作响的声音,当下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天时地利”。 两人相识一笑,并肩向着上官芯儿等人停留的房间去了。 沈诵抬手将们推开,明亮的月光一瞬间倾泻而下,将房间里的状况照的清清楚楚。 房间里四个人三男一女,十分难得的男的俊女的俏,看起来十分养眼,然而可惜,几人之间的气氛却算不上有多好就是了。 萧锦面无表情的坐在圆桌旁的凳子上,一只手揽着上官芯儿,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抓着一只小茶杯轻轻摩挲着,一脸沉静的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上官芯儿紧紧的依偎在萧锦身旁,脸色苍白显得十分柔弱。 路人甲低头坐在角落中,一身墨色的衣袍将身形完美的隐没在阴影中,将存在感压到了极低,乍一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踪影。 路人乙正担忧的看着虚弱的上官芯儿,表情中带着几分焦躁。 听到门被推响的声音,几人同时一惊,悚然转头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脸色猛然就是一变。 萧锦猛地一把将上官芯儿从怀里推开,“腾”的站了起来,脸色微微扭曲,语气因为急促而震惊显得有几分失真:“怎么是你们?!” 小土忍不住侧了头,勾了唇角似笑非笑的看向萧锦:“如何就不能是我们?” 萧锦便是再傻,也知道他们的计划怕是早就已经被对方识破了——更何况萧锦并不傻。 相反的,他实在是个极聪明的人。 从对方敢孤零零两个人对上他们四个人,他就知道他们今天是输定了。 ——当然,若是他再不做些什么的话,在输的一败涂地的同时他的这条命也许就要这么没了。 萧锦这样想着,眼神渐渐的幽深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忽然挂上了十分标准的如沐春风版的笑容。 他含笑看向小土,道:“夜深露重,不知沈少庄主这个时间过来可有什么要事?” 他顿了顿,又笑道: “莫不是担心芯儿的伤势?” 小土亦含笑点头,道:“正是。上官姑娘今日在我龙泉山庄昏迷,本庄主今夜辗转反侧,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故过来探望一二。” 萧锦脸上笑容不变,眼神看起来越发的真挚:“少庄主真是古道热肠,让本王好生佩服。” 小土视线转了转,落在了躲在萧锦身后装着小白花的上官芯儿,有些迷惑的眨了眨眼睛,道:“看起来上官姑娘似乎并无大碍?” 上官芯儿眼中划过一道火光,几乎按耐不住自己想要扑上去将沈穆清那张笑的极为艳丽的脸撕烂的冲动。 然而下一刻,萧锦手背在身后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手,让她的脸色顿时越发苍白起来。 她紧紧的握着有些发颤的拳头,然后一脸柔弱的低下了头,站在她侧后方的男配乙恰到好处的伸手将她扶住了。 “承蒙少庄主关心,芯儿身子确实并无大碍。” 萧锦微上前走了一步,离门口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小土翘了翘唇角,似乎并没有发现萧锦的动作一般,道:“既然上官姑娘无事,那我便放心了。” 萧锦脸上不着痕迹的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然后下一秒,小土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的干干净净,就见她面无表情的看向房间中的几人,强大的气势与冰冷的杀气压的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事了,那我们就来谈谈另外一件事好了。” 小土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弧度,淡漠的眼睛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就如同看着蝼蚁一般,让萧锦心中暴怒的同时又无比难堪。 他脸上的笑意僵在了那里,勉强道:“哦?不知少庄主说的是哪一件事?” 小土侧头看了一眼沈诵,脚步一挪,微微让开了一些。沈诵立时领会了她的意思,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然后一脸冷漠的看向众人。 “不巧,前几日在下在山庄外发现了有人鬼鬼祟祟,本以为是有什么不长眼的蟊贼竟胆大包天敢来我龙泉山庄作妖,便让人将其捉了起来。” 他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冷汗已经冒出来一些的萧锦,小土眉梢一挑,接着沈诵的话道:“只是那蟊贼无意间却说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小土轻轻笑着,眼神一寸一寸的从噤若寒蝉的几人脸上刮过:“诸位,可要来听一听么?” 话音一落,整个房间霎时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小土和沈诵只默默的释放出杀气压迫着众人的神经,而房间里的四个人却是形容各异。 萧锦顶着越来越让人觉得窒息的杀气掐算着时间,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男配甲男配乙心中暗自为小土的杀气所震惊,在心中默默的感叹了一句名不虚传之后只能尽力运功抵挡着无处不在的杀气,并在心中期盼着他们所做的布置没有全部被对方发觉。 ——不过很可惜,他们的期盼注定是要落空了。 拥有系统和山海图的小土怎么可能遗漏什么重要的线索。 第二百八十二章 此江湖(十六) 最后只剩下了上官芯儿。 她上一世不过是个十分普通的女大学生,活了二十几年从未经历过什么波折,这一世虽然已经在江湖上闯荡了许久,然而被众人保护的很好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感受到如此迫人的杀气。 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被浸在极寒冷的冰水中一般,抑制不住的抱着胳膊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咬紧的牙关不自觉的相互碰撞着发出“咯咯”的声音,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冷汗一茬接一茬的直往出冒,眼睛睁的极大,眼神中满是惊惧。 ——这会儿的上官芯儿哪还有白日里俏皮可爱的样子,整个人在淡淡月光的照映下如同一只可怖的厉鬼一般。 她现在脑子里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僵硬的将自己埋成一团,无比深刻的意识到了这里是古代,这里是江湖,这里可以一言不合就拔剑,这里可以一个眼神就杀人…… 这里,从来就不是法制的现代社会。 此时此刻上官芯儿的就像是一株被娇养在温室中的鲜花一样,被突然从温室中拿了出来放在了外面的冰天雪地中。 ——若是意志力坚定一些的人或许能挺过这次摧残,从而成长到再也不惧风霜。 然而上官芯儿能被成为公主的繁华迷了眼,又怎么可能有多坚定的心志。 ——理所当然的,她这朵娇花已经被摧毁了。 于是,在这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上官芯儿忽然崩溃的大哭出声。 萧锦脸色猛然一变,眼神中迅速闪过一丝厌恶又很快被主人掩藏起来,他压下心中的怒气,眼神示意男配乙将上官芯儿安慰一下。 小土和萧锦对视了一眼,然后十分配合的收了杀气——好吧,她其实也有些好奇这姑娘为什么忽然哭了起来,还哭的这么惨。 随着杀气的消失,原本就抵抗的有些艰难的男配甲乙猛地松了一口气,竟直接“扑通”一声同时瘫软坐在了地上。 萧锦心神一松,整个人的状态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他已经习惯了对身体强硬的控制力,硬生生的没有向那两人一样做出什么失态的动作。 而上官芯儿更是因为这一紧一松,直接就昏了过去——这次她可不是像上次那样为了逃避尴尬的状况而装晕,而是切切实实的失去了意识。 萧锦深觉自己身边都是一群猪队友,原本就棘手的场面被这几人更是硬生生的又拖了一把后腿。 掩在衣袖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好半晌,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朝小土坦然道:“是本王输了。” 小土微微挑了挑眉,不可置否的看着萧锦。 萧锦看着小土不动声色的样子,再对比自己身后姿态虽然各异但却都十分狼狈的几个人,脸上苦涩的意味越深。 他闭了闭眼睛,决定开诚布公的和这位年纪轻轻就深不可测的龙泉山庄少庄主谈一谈。 “正如少庄主查出来的那样,我等确实是想对龙泉山庄出手,这一点我无从否认。”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连自己惯用的“本王”两个字都不说了,首先就干脆利落的将整个事件和盘托出。 不过他说过很有技巧性。 明明几人中真正做主的正是他这个王爷,然而从他口中由他说出来便变了一个样子。 真正的导火索是上官芯儿对沈穆清的嫉恨——这件事没毛病。 整个事情的催化剂是男配甲乙被小土耿直的话刺激的——这个也没毛病。 最后几个人一合计决定灭了这龙泉山庄出气——这说的也是事实。 萧锦确实是一句谎话都没说,却奇异的将自己从主动变成了被动——反正小土作为一个旁观者听完他的叙述就觉得整个事情是上官芯儿小肚鸡肠不懂事,然后男配甲乙推波助澜,他这个做大家长的实在是拗不过他们,只能无奈的配合。 然后为了让他们不会出什么意外,相处了各种心狠毒辣的招数——若这些招数奏效的话龙泉山庄必定会覆灭——上一世的发展不就是这样的? 面对着萧锦眼神真挚的胡说八道,小土一度产生了一种自己也许是探查错了也不一定这样的错觉——当然,这只是错觉而已。 小土可是十分清晰的记得这个现在看起来温良诚恳的青年当时是如何咬牙切齿的说出一个个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法子。 她笑盈盈的上下打量着萧锦,实在是对他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赞叹表达出来,就被沈诵忽然伸手将头掰过来了一些。 对上小土疑惑的眼神,沈诵十分镇定,一脸正直的道:“这人阴险狡诈,说出口的没一句实话,你随便听一听也就是了。” ——他当然不是因为觉得自家墨墨盯着萧锦的时间太长而觉得不高兴! 萧锦听了沈诵毫不客气的话,几乎没忍住将牙咬的咯吱咯吱响,简直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温厚木讷的青年说话竟然如此戳人肺管子。 他张了张嘴,正想解释些什么,却见小土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不管他话是真世家,都无所谓。” 萧锦脸色不禁一沉,这下心里是真的生出几分绝望。 她说无所谓,究竟是对于真假她不在意只是想要一个好听一点的理由,还是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不会因此而放过自己等人。 ——对于后一种猜测,萧锦其实并没有抱多少希望。 他现在还记得前一段时间他们在江湖中游历的时候自己等人对沈穆清的排挤,即便是明知道所有指认她的线索都是源自于上官芯儿的陷害,他依旧选择了冷眼旁观。 ——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当时沈穆清不过是一个江湖中随处可见的女侠,若说和其他江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便是她的武功可能更高强一些。 但是上官芯儿对于他来说,是能抓住皇帝宠爱的一个有力道路。 他一向对自己定位很准,知道自己一个异姓王世子在皇帝眼中的分量,这个时候,娶一个受皇帝和太子宠爱却对权力没有多大欲望的公主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此江湖(十七) 萧锦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有些绝望的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在上官芯儿的引导下与沈穆清交恶,那么现在的状况是否会大有不同。 他越想越怒气上涌,余光看着躺在男配乙怀中昏迷不醒的上官芯儿时,眼中的杀意奔腾的简直令人心惊。 ——面对他这个眼神,谁敢相信在几天前他还是温柔小意的深爱着上官芯儿,爱到甚至愿意和几个男人一起分享着她的地步。 想到这里的时候,萧锦的脸不禁又绿了几分。 一直用精神力密切关注几人的小土很快的就发现了萧锦变化的情绪,她饶有兴趣的眼神在几人身上转了转,忽而大声的笑了起来。 “萧锦,你果真有意思。” 听到她语气中的兴味,萧锦眼神一亮,猛地回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小土。 沈诵脸上却是一黑,手下狠狠的一把将门框捏成了渣,看向萧锦的目光凉飕飕的。 小土没有在意沈诵的动静,只是勾着唇角看着萧锦,说出的话显得极具诱惑力。 “你很聪明,聪明人通常活的比较久。” 她轻轻的笑了笑,并没有和他再绕什么弯子。 “若是我想,相信今天晚上即便是你们全折在这里,我也有办法让龙泉山庄全身而退。” 萧锦眼神微凝,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知道以沈穆清的性子,必定是有了万全之策才肯光明正大的将事情说开的——这是他在宫中摸爬滚打二十年的直觉。 “不得不说,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小土面色如常的说出属于霸道总裁们的金句,然后另一边门框再次丧命于沈诵手中。 萧锦微抽了抽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看着自己笑的阴森森的沈诵,深沉表示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他分分钟想夺路而逃。 不过,和沈穆清的条件还没有谈好,自己决计是不可能出的了这间屋子的门的,这一点他十分清楚。 于是他定了定神,脸上收起了作为王爷的倨傲,下意识摆出了和别人谈判时的习惯性表情,道:“十分有幸能让少庄主有兴趣听我一言,不如我们坐下细谈?” 小土眼睛微微一扫,然后嘴角一翘,看似在微笑实则眼神十分冷然:“没什么可细谈的。” 她扬了扬下巴,带着十分的恶意道:“想要离开这里很简单——” “杀了上官芯儿。” 她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听在萧锦耳中不亚于石破惊天。 他瞳孔猛地一缩,拳头狠狠地握了起来。 若是可以,他早就将这拖后腿的上官芯儿弄死了,可是他不能。 ——上官芯儿是皇帝最喜欢的公主,当时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皇帝是亲手将人交到他手中的,若是上官芯儿出了事,他想必也不能活着回到京城了。 萧锦狠狠地吸了一口冷气,额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的冒了出来。 小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却十分笃定。 她十分确信,对于这个问题,萧锦一定会选择答应。 毕竟若是应了,他还有一线生机,然而他若是为了上官芯儿拒绝了自己,那他们只能一起在这里了。 一时间,萧锦低头站在那里,仿佛化作了一座雕像。 好半晌,他抬起了头,视线对上小土的眼睛,小土眼中那中莫名的胜券在握的神色一霎那刺痛了他的眼睛——可是他没有其他选择。 他手指动了动,深沉的视线向着上官芯儿看去。 ——她依旧还在昏迷中,对眼前的危机没有一点儿感觉。 然而将她抱在怀中的大侠男配乙却警惕的将她往身后护了护,定定的和萧锦对视着。 沈诵不知何时搬来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将小土抱进自己怀中,无奈又宠溺的由着小土兴致勃勃的观看眼前这场两人一手导演的闹剧。 最终,萧锦声音低沉的开了口:“将她给我。” 男配乙手下紧了紧,没有说话,却是缓缓的抽出了系在腰间的长剑。 萧锦见状,脸上不禁露出一些不屑的意味,语气却出奇的平静:“你想要和本王动手?” 男配乙呼吸一滞,手中的剑忽而微微颤了一下,神情不禁有些苦涩。 他微微垂了垂眼睛,须臾,再抬起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只剩了坚定。 是的,他知道自己决计不是萧锦的对手。 可是那又如何? 他总归是不能任由自己看着萧锦将他的心上人杀了的。 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俊朗的脸上满是一往无前的决然。 ——哪怕是死在萧锦手下,他也不会后退半步! “动手吧,萧锦!” “我不会将芯儿交给你的。” 萧锦眼中的光芒越发的深沉。 他定定的看着男配乙,道:“以你的武功,与我动手必死无疑,我不会手下留情。” 男配乙睫毛微垂。 “动手吧,除非你踏过我的尸体。” “否则我决计不会让你动她一根手指。”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萧锦冲了上来。 雪亮的剑光在狭小的房间中散了开来,纸糊的窗子刺啦刺啦被激荡的剑气划成了碎屑,又飘飘扬扬的随着剑气在空中飞舞。 萧锦一言不发的提剑揉身而上。 他的武功确实是比男配乙高了一些的。 更重要的是,男配乙是大侠,他的剑招总是大开大合,一招一式皆是光明磊落。 ——若是再过上二十年,他一定能在江湖上留下一个不朽的传说。 ——只可以,他的一声就要在今天画上句号了。 萧锦是在宫中长大的。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讲道义的人,他的眼中只有胜负,不论手段。 虽说这样的人长远看来在武学上的成就是肯定比不上其他人的。 ——可是他们现在都才二十来岁。 正是肆意的年龄。 没有时间的积累,没有经验的积累,原本就武力就更胜一筹的萧锦在不择手段的攻势加成下,很快就逼得男配乙十分狼狈。 眼看胜利在望,然而萧锦脸上却奇异的没有一丝喜色,反倒是越来越阴沉。 小土有些惊讶的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哦?竟然会手下留情?” 真是出乎意料。 她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此江湖(十八) 听到小土的自语,萧锦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难看,手下的剑光又快上了几分。 男配乙此时衣服已经被萧锦毫不客气的剑光割的七零八落,甚至连头上的发冠也一时不察直接被他削掉。 只是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肃然,手下艰难的抵挡着萧锦的攻击,披头散发的样子猛地似乎带了一些狰狞。 ——这样的他看起来忽然就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忽而,萧锦的长剑直直的对着男配乙的脖子逼去,男配乙脸皮一颤,神情微微扭曲了几分,竟不躲不闪迎着剑撞了上去,同时自己手中的剑向着萧锦肩膀削去。 萧锦脸色一变,抬脚向着前面一踢,借着这股力道肩膀往后一耸,千钧一发之时堪堪变了招式。 下一秒,男配乙忽然不再防守,不管不顾的跟着萧锦紧紧缠了上去,一时间剑光连绵不绝,“刷刷刷”利剑劈开空气的声音不绝于耳,其间还夹杂着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面对他着以命换命的打法,萧锦这种惜命至极的人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束脚。 接着就听到他嘶哑着声音大声吼着。 “杀了我!萧锦!” “杀了我啊!” 男配乙眼眶血红,散开的头发凌乱的在剑气中飞舞着,有一缕甚至都已经被削的只到了耳朵,一向稳重宽厚的脸上现在只剩了扭曲。 “杀了我!!!” 萧锦气喘吁吁的将剑间猛地送进了男配乙的心脏,脸上神情似哭似笑,看起来竟有一些茫然。 房间里的桌子床凳子早已经在两人激烈的对战下变得一片混乱,然而房间却出奇的还十分完整。 萧锦飘散的目光重新聚拢,对上了半跪在地上的男配乙睁的大大的眼睛,握着剑的不自觉微微一颤。 下一秒,他面皮抽动了一下,将剑又往前送了几分,再猛地拔出来。 温热的鲜血溅在了他脸上,将他蓝色的衣袍霎时间染成了深色,男配乙“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萧锦将手中的剑再次握紧了几分,然后一步一步的向着靠坐在墙角昏迷不醒的上官芯儿走了过去。 男配甲一言不发的看着房间里堪称惨烈的场景,看向小土的目光满是惊惧,看着萧锦短短几步路就坚定起来的神情,他抬了抬脚,复又站回了原地。 小土咂了咂,看着萧锦的目光也不禁带上了几分惊讶。 她原本以为像萧锦这样的人与人相交肯定是以利益为先——她是不会相信他会对这些庶民付出什么对等的感情的。 然而看着他刚刚和男配乙对战的时候,他却并不像是完全无情的样子。 ——甚至说,萧锦对男配乙的感情比对上官芯儿还要深刻一些。 小土摸摸下巴,深深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其实这倒是她想多了。 萧锦是个内心非常黑暗的人,通常越是黑暗的人越是向往光明。 萧锦正是这样的人。 恰好,这个男配甲的性格却是那种传说中适用于任何类似于形容光明的词汇的人。 他正直、善良、光明磊落、诚实,不管对方是贫是富他总是能一视同仁,几乎所有代表了正义的词用在他身上都毫不违和。 和上官芯儿装出来的性格不一样,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拥有这样优秀的品格。 ——除了不小心爱上上官芯儿无法割舍,只能和众人一起共享这一点,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一点负面情绪。 在萧锦眼里,这样潇洒肆意的人是他最为向往的,他觉得此人简直称得上是这肮脏世间唯一存留的一片净土。 ——然而这片净土就在刚刚被他亲手杀了。 ——这就是萧锦之前几次三番手下留情的原因。 不过小土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不过这也不影响她心中的想法。 萧锦干净利落的将昏迷中的上官芯儿在一剑解决,在原地怔了好几秒,才抬脚向着坐在门口的小土那里走去。 等站到小土面前的时候,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镇定,瞳仁却黑漆漆的看不出一丝神采。 “如何?少庄主看的可还满意?” 小土咧了咧嘴角,似乎并没有看见他异样的眼神,神色自如的点头:“不错,很精彩。” 萧锦握了握拳头,长剑的剑尖点在地上,艳丽的红色液体一滴一滴的沿着剑上的凹槽滑落,然后在地上汇聚成一摊刺目的红色水洼。 他抬手摸了摸脸,将脸上沾染的血液抹的满脸都是,然后嘴角奇异的咧了咧,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承蒙少庄主赏脸——你我的约定可还作数?” 沈诵看着他的神色,微皱了皱眉头将小土往自己怀中拢了拢。 小土却似毫不在意,捏捏沈诵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一些,然后抬眼看向萧锦,忍不住赞叹道:“你果然是个人才。” 沈诵嘴角一抽。 萧锦神色变都不变,只是确定一般的再次问道:“你我的约定可还作数?” 小土用鼻子发出一声慵懒的轻哼,道:“自然是作数的。” 她侧了侧身子,将门口的路让了出来,萧锦笑了笑,然后回头再朝屋内看了一眼,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块手帕,仔仔细细的在脸上擦拭起来。 只可惜他这帕子是放在袖子中的,在刚刚杀了男配乙的过程中,他的袖子早就已经染上了深沉的暗红色,这放在袖子中的帕子自然也没能幸免于难。 因此,尽管他擦的认认真真,然而脸上依旧顽固的残留着些许红色——或者说,这帕子将他原本只有几点的鲜血抹的更开了些。 然而他没有照镜子,并不能知道他脸上具体的状况。 抑或者其实他知道,却并不在意。 总之,他将脸上擦拭了一番之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十分镇定的朝着角落中目光惊恐的男配甲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跨出了房间。 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顿了顿,朝小土微微一笑,形容十分优雅。 “这一段时日多有打扰,承蒙贵山庄关照,在下心中十分感激,告辞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此江湖(十九)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院子。 ——至于刚经历一番大战现在心神极度不稳的他到底走不走的出被重重包围的龙泉山庄,小土笑而不语。 男配甲看着衣衫褴褛身上鲜血淋漓形容惨烈死不瞑目的男配乙,再看了一眼角落中尸首分离的上官芯儿,鼻尖充斥着的浓郁的血腥气息熏得他头昏脑胀,他神色微微恍惚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最终定格在了苦涩上面。 他抬眼看向站在门口堪称郎才女貌的两个人,顺着两人身后便看到了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的天边。 他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勾着嘴角叹息道:“天亮了。” 小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果然天色已经渐渐的亮了。 她看着男配甲,眨了眨眼睛,忽而慵懒的往后一靠,将自己全身都倚在沈诵身上,闭上眼睛嘟囔道:“天都亮了啊。” 打了一个哈欠,小土脑袋在沈诵怀里蹭了蹭,娇声道:“竟然折腾了一晚上,好累。” 沈诵默了一下,俯身将小土抱了起来,温声道:“累了便休息吧。” 他从站在角落中一动不动的男配乙身上一扫而过,便仿佛没有看见这里还有这么个人一般直接转身有了出去。 小土十分熟练的在他怀中摆了一个更加舒适一些的姿势,也好像遗忘了那里的人一般窝在沈诵怀中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沈诵无奈而宠溺的摇摇头,俯身打横将小土抱了起来,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晨曦之中。 男配甲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在晨雾中越来越远,直至逐渐消失,脸上痴痴的露出一个笑容。 他抬手捂住了脸,低头发出了一声似哭似笑的叹息。 “天亮了……啊。” 小土被沈诵放在了她房间的床上,此刻她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 沈诵好笑的看着小土整个人陷在褥子里,脸上露出仿如一只爱娇的猫儿一般的神情,心中忍不住就是一软,拉过一旁的被子将她盖好,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好休息吧,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不用管了。” 想起这外人眼中性子诡谲的少女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柔软神色,沈诵只觉得心中又酸又软,涨涨的让他恨不能将这小姑娘按在怀里狠狠地揉弄一通。 然而想一想她确实这几天又是忙着应对萧锦的阴招又是费心竭力的和皇帝讨价还价,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于是沈诵只好按耐住心中奔腾个不停的情绪,却是不甘心的伸手将她柔顺的铺在床上的黑发揉的乱糟糟的,让已经陷入半梦半醒状态的小土忍不住睁开了一只眼睛疑惑的看向他。 见小土极不情愿的睁着一只眼睛看他,沈诵手下不自觉一僵,又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小土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软软糯糯的声音听起来煞是呆萌:“做什么?” 沈诵收回了手,淡定的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道:“没什么,你睡吧。” 小土侧了侧脑袋,嗅着鼻尖令人安心的从灵魂中传来的熟悉味道,最终眼睛一闭,陷入了安睡之中。 沈诵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堪称乖巧的睡颜,脸上无意识的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 安心的睡吧。 等醒来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来惹你心烦了。 他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眼睛里闪过一道凛冽嗜血的光芒。 冷漠的勾起唇角,沈诵无声的笑了笑。 江湖啊…… …… 小土还没睁开眼睛,就已经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心中忍不住一软,睁眼朝着目光传来的方向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容。 她这笑和平日清醒时的笑意一点儿都不一样。温温软软,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的迷茫,那副全身心信赖的样子让沈诵差点没忍住直接将人扑倒了。 不过没扑倒也快了。 沈诵不等小土坐起来就直接伸手将小姑娘抱进了怀里,让她横着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熟稔的将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以指作梳梳的整整齐齐,再慢条斯理的将她脸上沾着的几根发丝拂到耳后去,这才笑道:“饿了么?” 小土眨眨眼睛,十分乖巧的任由男人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听到男人的问话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肚子,想了一下,虽然昨晚忙了一夜今天睡了一天,一直都没有吃饭。 然而也许是她心情太过振奋的缘故,这身体竟然一点儿都没觉得饿。 于是她果断的道:“还好。” 沈诵捏着她的手指,征询着她的意见:“那我们先去街上转一转,等饿了再去潇湘阁吃可以吗?” 小土迅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关于潇湘阁的记忆,当下直接大力的点头。 她不得不承认,人类虽然十分弱小,但是在某一方面表现出来的天赋实在是不能不让妖怪惊讶——比如说各个地方风格不同的各种地道美食。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于潇湘阁食物的向往,沈诵眼睛愉悦的弯了起来,然后从床边的矮几上拿起一件大红色的衣裳,自动自发的表示:“我帮你穿。” 小土忍不住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却是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反正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世界,坦诚相见都见过了,穿个衣服而已,有什么可拒绝的。 ——不得不说,对于人类不可言说的猥琐情绪以及出神入化的吃豆腐手段并不熟悉的老妖怪,实在是太嫩了些。 当沈诵借着穿衣服之名一脸正经的将她浑身摸了个遍的时候,小土沉吟着表示:“我们穿衣服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一些。” 沈诵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慢吗?也许吧。我没有穿过女子的衣服,可能有些不大熟练。” 小土嘴角一抽,忍不住抬眼幽幽的看着他。 不熟练为什么要自告奋勇的给我穿衣服? 许是看出小土眼神中的怀疑,沈诵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后不动声色的加快了速度。 终于,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恋恋不舍的给小土系上一条深红色的精致腰带,这套衣服才算是完完整整的穿完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此江湖(完) 小土一直盯着沈诵虽则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微妙中带了几分雀跃的神情,心中不得不确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她那个一向只和稳重/正经再不济也是阴沉/冷漠这类词有关的哥哥正借着穿衣服的行径在暗搓搓的吃自己的豆腐! 看着沈诵绑完腰带然后颇遗憾的神情,小土一瞬间简直哭笑不得。 沈诵脸上一直是习惯性的面无表情,若不是小土对他太过熟悉还不一定能发现他这些小动作。 将衣服穿完后他又按着小土坐在了梳妆台前,抬手摸起了台子上的木梳。 小土脸上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微微有些惊讶起来。 沈诵也察觉到了小土的神情,难得得似乎有些羞涩,他咳了一声,耳朵尖不着痕迹得显出一丝绯红。 见小土张嘴想要说什么他赶紧抢在她前头道: “我新学了一个发型,帮你绾发试试。” 小土眯了眯眼睛,即便是透过古代这模糊的铜镜她都能察觉到身后这男人脸上的期待与紧张。 她勾着唇角笑了笑,感受着沈诵愉悦的气息,决定大发慈悲的不戳穿他之前那些暗搓搓的小东西了。 ——至于心底冒上来那股奇异的柔软情绪,小土表情,她堂堂一个大妖怪才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就感动呢! 她抬了抬下巴,脸上神情十分傲娇,仿佛是在说“勉强给你一个机会”这样的话。 沈诵看着她的神情,心头的紧张渐渐的淡了下去,他拿着梳子有条不紊的开始给小土绾发,动作看起来十分标准又带了几分生涩,让小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的安恬之中,两人同时在心中生出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很快的,沈诵一向拿着利剑的手十分灵巧的在小土头上挽了一个发髻,虽然十分简单,然而看得出绾发人的认真。 小土打量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影,沈诵有些羞赧的摸了摸鼻子,视线忍不住飘忽了一下,嘟囔道:“我还没有学会更复杂的发型,等我学会了再给你挽……” 他说着,便想抬手将这好不容易挽好的发髻拆掉了,口中道:“和这身衣服不大衬,让阿琴重新给你挽一个更衬一些的吧。” 小土忍不住抬手护住了头发,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不要。” 沈诵手上动作一顿,声音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喜悦:“为什么?你不觉得衣服太华丽而发髻太简单了些吗?” 小土斜着眼睛看他,振振有词:“你懂什么?就是因为衣服太过华丽才要简单的发型形成一个反差啊,要不然一起华丽岂不是跟个大花篮一样了。” 她这话其实说的也不错。 身上的这件红色衣裳确实是太过华丽了。 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分了好几层,除了最里面贴身穿的中衣,外面的每一层上都用最精细的绣法在裙摆,肩膀,以及袖口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花,乍一看仿佛和衣服的颜色一样,然而行走动作间裙摆微微一荡,那闪耀着银色光芒的鲜花便仿佛在一瞬间绽开,艳丽的恍惚能灼伤人眼。 恰巧沈穆清的长相也是属于极娇艳的那种,一双原本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丹凤眼在小土强大精神力的加成下显得越发的勾魂摄魄。 而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只是简简单单的挽了起来,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倒正如小土所说的那样,中合了那过于艳丽的感觉。 ——当真是国色天香。 沈诵听着小土的解释,下意识的打量起小土来,然后恍然发现自家小姑娘穿着这样一身实在是太过好看。 ——好看的让他悄摸摸的将人藏到一个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看见的地方。 心中忍不住隐隐的生出一股后悔的感觉。 自家小姑娘值得最好的这种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好了嘛,现在这样将她带出去岂不是让别人都看见了! 这一瞬间,沈诵胸腔里莫名的翻腾起一股酸气——那感觉,就像是新鲜的青苹果被泡进一缸粗里,又酸又甜的让他心里既高兴又不高兴。 不过他刚刚缠了小土好一会儿才给她把衣服穿好,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让她脱了重新换一件,只好按着一肚子的酸水故作无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走吧。” 他顿了顿,又道:“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你也饿了,我们直接去潇湘阁如何?” 街上人那么多,自家墨墨若是去了街上还不得被人围观了去! 小土站起来将衣服整了整,表示自己不发表意见。 于是两个人在折腾了近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成功的出了龙泉山庄的大门。 潇湘阁。 小土一脸幸福的享受着沈诵全方位的服务,一张小嘴跟护食的小仓鼠一般就没停过。 正当她吃的愉快的时候,堂下说书先生忽然一拍惊木,将江湖上的新鲜事以通俗有趣的说法讲了出来。 渐渐的,小土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忍不住抬头看向沈诵。 沈诵注意到她的眼神,疑惑的看向她,一双漆黑如玉的眸子似乎在问“怎么不吃了?”这样的话。 小土迟疑了一下,道:“楼下……” 她顿了顿,看着沈诵忙着往自己碗里夹菜的动作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她微微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你也吃啊。” 沈诵挑了挑眉毛,下一刻就也注意到了说书先生口中关于某上官姓女侠闯荡江湖时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然后眼睛就愉悦的弯了起来。 “事情的真相总不能因为生命的消逝而被就此埋没。” 他十分冷静的说出这样一句不知道是褒是贬的话。 事情的真相? 小土轻轻的笑了笑。 若是其他被冤枉的人得到这样的待遇想必会高兴的能从棺材中蹦出来,然而享受这个“真相大白”待遇的是穿越后自诩是主角因而在江湖中开遍后宫的上官芯儿的时候,她怕是并不会有多乐意。 毕竟,这可是对女人的贞操十分在意的古代社会呢。 小土听着楼下众人对某上官女侠众口一词的唾弃与鄙视,以及对误会某沈女侠的歉意时,不知道怎么的就愉悦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黑包子(一) 张凡是个女孩子。 尽管任谁听起来她的名字实实在在就是个男孩儿的名字。 ——本来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男孩儿准备的,没承想生出来后变成了女孩子。 她家里的农村的,尽管说是已经不兴封建思想那一套了,不过在那种十分偏僻的村子里,说不上来是心照不宣还是阳奉阴违,家家户户好像不生一个男孩儿出来就会断子绝孙遗臭万年万年一样。 当年张凡她妈怀着张凡的时候,特别喜欢吃酸的。 都说酸儿辣女,张凡她奶高兴的哟,都顾不得日常的给她挑刺,一点儿重活都不让干,专专心心的就让她养好身子好替她生一个大胖孙子。 张凡她妈也高兴的哟。 她从嫁过来就不得婆婆喜欢,家里不管是地里的重活还是家里简单的家务,毫无疑问都是压在她一个人身上的。 ——至于张凡她爸? 他自诩是念过书的——虽然当年没考上大学——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比起只上到小学三年级的张凡她妈,她爸妥妥是个文化人。 在这个文化人眼里,这些粗鲁的活当然是文盲要做的,像他这种读书人,那注定是要干大事的! 作为一个要干大事的人,他怎么能困守在一个偏僻的小农村里? 于是,他拍拍屁股,将家里的资金席卷一空,告别了泪汪汪的老母亲和妻子,出门创业去了。 说是创业,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搞出了什么名堂。 每隔一个月回来一次张凡她妈就能发现丈夫越发颓废一些,这让她一度想劝说丈夫不然就安安分分的在家里种地好了,索性家里那几亩地姑且还是能养活这一大家子的——可是她不敢。 她和张凡她爸结婚的年头也不小了,对他的性子她了解的清清楚楚。 当年她怀着第一胎的时候和他吵架,被他直接打的流产了,流出来的是一个已经成型了的男孩儿,那时候她绝望啊,几乎想不顾一切跑了算了。 可是她虚弱的躺在病床的时候,张凡她爸又是一副内疚后悔的模样,她一个心软,想着婚都结了,她这么走了不是让人笑话么? 于是她又留了下来。 然而她不知道,她的忍让换来的只是他的变本加厉。 张凡她爸从此以后稍有不顺心就打她,连饭里盐多了少了都少不了一顿毒打。 正当她实在受不了想要撕破脸皮离婚时,她怀孕了。 神似怀了男孩儿的她整个被家里人贡了起来,这让她很是过了一番轻松快活的日子。 于是她想,这样也挺好的,有了儿子我们的生活也就能更顺顺畅畅一些了,便歇下了离婚的心思。 谁知道,按理说十有八九应该是男孩儿的胎儿生下来一看却是一个女孩儿———这女孩儿便是张凡。 她奶一听说是个女孩儿,原本喜气洋洋的想要跨进门里看一看她乖孙儿的脚瞬间就顿在了原地,紧接着人就脸拉的老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张凡家里。 ——长到五岁之前张凡从来没有见过她传说中的奶奶究竟长什么样子。 张凡她爸一看是个女孩儿,当时就不乐意了,抱着张凡就要直接给人去——他连对象都不用想,隔着一个村儿的那边有一户人家一直想给自家脑瘫的儿子找个童养媳,这不就是正正合适么。 张凡妈虽然也不乐意说好的儿子变成了女儿,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在她怀里还没抱热乎呢怎么舍得就送了别人当童养媳去? 于是她不顾刚生完孩子的身体抱着张凡爸的大腿哭的几近昏厥,张凡爸不耐烦一脚想将她踢开,却不小心将抱在怀里的张凡也跟着扔了出去。 刚生下来的小孩儿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震天的哭声忽然就蔫了下来。 张凡妈连哭带爬将她抱起来,索性她命大,被扔了老远竟还活着,于是张凡妈难得硬气的表示,要是想把她女儿送人就连她也一起送了。 ——这一点在以后的日子里被张凡妈拿出来念叨的无数次并表示你一定要孝顺我要不然就是对不起我当年为你做的那些事。 张凡爸一想,这年头女人越来越精明,难得有像张凡妈这样任劳任怨又耐打的傻女人再撞到他手里,索性将人养着十八年后还能卖一回。 这么一合计,张凡爸也就不再僵持着要将她送人了,于是张凡有幸留在了亲生父母的身边。 张凡这小孩儿生下来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生活环境造就,无时无刻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便是家里来了客人她也只是瞟上一眼,又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是以,整个村子里都知道张家这小孩儿不爱说话,看起来木讷的没有一点儿小孩儿机灵劲儿。 更重要的是,她见了人从来不问好。 在这种地方,一个村的村民们,说起来总是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张凡也草草算得上他们的后辈。 于是,这样一个木讷的后辈在普通的农民们看来着实是不得人欢心的。 张家两口子在张凡三岁的时候终于得了个儿子也不再对张凡多加什么关注。 就让她这么隐形一般的长到了五岁。 等到五岁,张凡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恰好当时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制度,村里要求每个孩子都要去上学,张凡也因此占了便宜,被她爸送去了学校。 这一去吧,就让张家两口子惊讶了。 张凡虽然不是那种天才型的人物,可是她踏实肯学,除了上课吗安静的从来不回答问题以外,一年级时就妥妥的占稳了第一名的宝座。 ——渐渐的倒是被村里人冠上了一个乖巧聪敏的名头。 这下张凡她爸瞬间就生出了一股子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些年他自诩读书人,不肯和村里人一样种地,可是他出去闯荡了许久却又什么名头都没闯出来。 ——尽管村民们在面上没有说什么嘲讽的话,可是背地里他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对他的鄙视,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张凡爸就十分的忍受不了了。 结果没想到他这个从小不受重视的女儿但是破天荒替他争了一口气。 这让他不禁从此以后对张凡就高看了一眼。 第二百八十八章 黑包子(二) ——这份高看最明显的表现就是过年的时候张凡小心翼翼的表示想要一本书时他竟不带犹豫的应了,并从此以后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将自己珍藏的书籍都十分大方向着张凡开放——也不管她究竟看得懂看不懂,一股脑儿乱七八糟的让她学。 恰好张凡沉默内向的性子并不像一般的小孩子那样喜动,否则就这样硬生生被压在桌子前看书非得疯了不可。 不过尽管她在学习上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时候天赋,然而家里的活除了张凡妈就只有张凡能帮忙干一些了。 张凡妈总是以她曾为张凡拼死拼活为由,趁着张凡爸教她学习的间隙给她指派许多活计。 一开始她年纪小干不了重活,就只能洗洗碗擦擦桌子之类的。等她长大一些力气上来的时候,家里挑水做饭捡柴砍柴甚至地里割麦摘果子锄草的活儿也落在了她身上。 至于弟弟张敬?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怎么能做这种困于厨房的活计? 地里的农活? 他还这么小怎么能干这么累的活儿? ——张凡奶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张凡也就比张敬大了三岁并且还是个理论上比男孩儿力气小的女孩儿。 也真是难得张凡健健康康的长到了十四岁,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了。 张凡爸寻思着,张敬以后念书也要费钱,张凡一个孩儿念这么多书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回来帮家里干活,然后等过上两年将她嫁出去给张敬攒些娶媳妇的钱。 他计划的好好的,却没有想到,张凡太过争气。 前一段时间参加那个什么精英的考试竟提前被县上最好的高中录取了! 第一学期学费全免的同时还有八百块的奖学金!!! 张凡爸那个纠结啊,终究是没有舍得这白吃的午餐,忍痛将张凡送进了高中继续上学。 这一口气直到张凡上了大学。 村子里终于出了第一个大学生,张凡的生活仿佛也好像渐渐的变好了,从小性子沉静的她对于大学难得的产生了些许向往。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向往中的大学,不是那美好的天堂,而是将她推往深渊的地狱。 …… 张凡长的跟她名字一样平凡,只唯有一双比起同龄人更加沉静漆黑的瞳仁能为她增几分色彩。 然而这样的她,在大一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被他们班一个长相不差的男生热烈的追求了。 张凡心思简单,说直接一点儿她小时候看过了太多历史纪实的书,再加上父母之间隔三差五刀剑相向的那种相处模式,让她对传说中甜蜜的爱情并没有像同龄的女生一般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因此,面对陈浩的追求,她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依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沉迷在知识的海洋中整个儿不能自拔。 然而,若是事情能一直这么安然那也就没小土什么事儿了。 大一快结束的时候,班级里组织了一次户外活动,去了某湖边野炊烧烤。 张凡对于这种活动一向是敬谢不敏,她一向独行惯了,并没有和班里人联络感情的打算。 然而班长这次也强硬的表示,这次全班必须都得去,不去的话算作旷课! 这个就一下子戳到张凡的软肋了。 她可是一心向着奖学金前进的——为此她甚至十分不情愿的在运动会时报了几个项目全当做自己活动分的来源。 然而若是被记了旷课,那她的奖学金岂不是直接就泡汤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去了。 然后在那个湖边,发生了一个足以改变她一生的意外。 ——她毫无防备的被一个一向看不惯她的同学失手推进了湖里。 当她整个人陷在冰凉的湖水中往下沉的时候,她心中无疑是绝望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坚强的追了她有大半个学期的陈浩英勇的跳进湖里将她救了出来。 于是,顺理成章的,她对这个救了她的英雄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感情——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对不是家人的存在产生了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然而从目前来看,陈浩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男友。 他温柔,绅士,热情洋溢,从来不会强迫张凡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他会愿意去读那些枯燥的古文,只因为张凡从小对这些感兴趣。 他会带她去城市中的各个地方留下他们携手而行的足迹,只因为张凡说一句从来没有出去看过。 ——这样贴心的男友让张凡不禁越陷越深,直到大二暑假时她将张凡带到了自己家中见父母。 那时候张凡的父母对于陈浩这个明显是城里出来的人十分满意,而陈浩也没有表现出来对他们家破旧的房屋偏僻的地方的鄙视。 这让张凡越发认定陈浩就是那个她命中注定的和别的肤浅的男人不一样的人! 不过令她震惊的是,等暑假结束的大三开始的第一天,陈浩就对她提出了分手。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只知道,她真是十分喜欢陈浩——他是她出了妈妈以外第二个喜欢的人。 于是她挽留,她示弱,她认错。 然而陈浩宛如铁石心肠。 最终,在国庆放假的时候,他约了张凡一起去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旅游——尽管张凡内心里其实对这些和他们村子没差什么的所谓景点毫无兴趣,可是难得的陈浩终于松了口,她不想错过了最后挽回的机会。 于是她开心的将自己难得打扮了一下,应了这个约,和陈浩一起去了那个传闻中山清水秀却十分偏僻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地方旅游。 地狱和天堂真的常常只有一念之差。 当张凡被一个形容丑陋浑身恶臭的男人用铁链子像豢养家畜一般锁在房间里的时候,她时常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若是当时,她没有天真的想要挽回自己与陈浩的感情,那么现在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她这样想着这个无解的问题,然后决绝的撞死在了棱角分明的台阶上。 第二百八十九章 黑包子(三) 小土猛地手一松,头在桌子上撞的发出“砰”的一声响,一阵嗤笑忽而响了起来,有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声在一旁用自以为压低了实则十分大声的声音道:“真是稀奇了,你张凡还有上课打盹儿的时候!” 小土眨了眨眼睛,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带了三分冷漠三分迷茫三分沉静,剩下的一分却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冰冷意味。 ——这样的眼神看的一旁说话的那女声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她一向知道张凡这双眼睛十分的出彩,却没想到竟能出彩到这种地步。 她“咕咚”一声咽了一下口水,惊讶道:“你莫不是终于悟了?” 这下怔住的换成了小土。 她刚刚已经快速的将这个世界的故事浏览了一遍,知道这说话的姑娘是张凡的室友兼大学里唯一的好友程丽。 ——也亏的程丽是那种大大咧咧性子,才能一直坚持不懈的热脸贴着张凡的冷屁股,直将她冷硬的心捂热了那么一丢丢。 她微皱着眉头:“悟什么?” 程丽有些激动的一拍桌子,正待说什么却见讲台上一直仿佛在自说自话念经着的讲师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 “有些同学!不要以为年轻就可以随意挥霍!我告诉你们,等你们毕业了,你们能知道什么叫社会的残酷!什么叫……”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话语中意有所指的意味十分明显,明显的让小土想忽略都不能。 于是她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被张凡的老师给批了。 很好,这个开头真是让人十分惊喜。 小土淡定的将视线落在了书上,无视了旁边脸色涨红头尴尬的几乎要低进桌斗里的程丽。 在脑子里将张凡学过的课程快速过滤了一遍,小土得出了这节课并不重要的结论,于是她和台上声音又渐渐低下去了的老师,然后淡定的继续趴在了桌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发现老师并没有再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程丽这才小心翼翼的恢复了正常,然后心有余悸的准备转过头向着好友吐槽一番呢,却惊讶的发现再无聊的课程都从未在课堂上睡过觉室友兼好友学霸竟然光明正大的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程丽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觉得人生简直都玄幻起来。 然而下一刻,她视线不小心扫过坐在前面的清秀少年,心中一动,看着小土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怜惜了。 她这人一向大大咧咧,不懂女孩子之间那些弯弯道道的心思,不过对于她这个看起来成熟冷漠的室友,她心中却奇异的觉得亲近。 ——也许是因为她从心底里觉得这姑娘是个实诚的? 程丽眨了眨眼睛,看向那男生的眼神便带了些厌恶,鼻子中轻轻的哼了一声便低下头来玩起手机。 小土虽则趴在桌子上做出一副睡觉的样子,实则精神力却在打量这个教室里的人。 因此也并没有错过旁边程丽对那男生做出的表现。 她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看来这个叫程丽的姑娘对这张凡还真是不错。 被程丽厌恶的那个男生正是张凡的男朋友陈浩——应该说现在已经成为了前男友。 也正是因为张凡刚刚和陈浩分手最近这几天一直哭个不停,晚上都没怎么睡觉,这才导致这个一向认真的大学霸会在这个课中特意选了后面位子睡觉。 ——这也是程丽虽然惊讶但却并没有说什么的原因。 小土将整个事件在脑子里认真的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信息之后心里却忍不住疑惑起来。 张凡此人既不是什么爱惹是生非的,也不算长的特别好看的,却不知为什么长的清秀家境听起来还不错的陈浩却非得要追求她。 ——并且还在这时莫名的又分了手? 小土眉心蹙了蹙,张凡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陈浩能注意到的呢? 她专心的想着,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程丽戳了戳她的胳膊。 “凡凡,起床了。” 她抬起头,做出一副迷茫的样子。 程丽眼睛闪了闪,莫名被她那一双眼睛萌煞了一瞬间,下一秒她用胳膊肘撞了撞她,道:“放学了,回去再注意吧。” 小土慢半拍的点了点头,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将课本塞到书包里,和程丽回到了宿舍。 张凡她们学校的宿舍是普通的四人间,她们宿舍四个人性子都比较好说话,相处的虽说不上是亲密无间但也是不错了。 只不过比起那两人来说,和张凡在一个班级的程丽和她关系更好一些。 这会儿是下午六点,晚上并没有课,两个人将书包放回宿舍,程丽征询着小土的意见:“去买饭吗?” 小土想起张凡那可怜的生活费,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我下午不吃饭。”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程丽的预料,因此她只点了点头便去了饭堂。 小土坐在张凡的书桌前,将张凡的书桌上放着的书翻了个遍。 张凡果然是十分喜欢古典文学的,书架上除了课本,剩下的就全都是一本本装帧精美的古典书籍——为了这些书籍张凡每个周末都会去找一些兼职做。 她一本一本的看过去,看的出来张凡看书是极认真的,书页虽则都十分平整然而里面却夹了许多便签,里面或是些忽然产生的感想,或者是一些疑问,字体写的整整齐齐,看得出很用心。 小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张凡这个人虽然平凡,可是她生活的真的很努力。 尽管从小的生活环境并不多好,然而她却依旧十分努力。 ——她努力的想过好每一天,她努力的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可是,就因为陈浩的一个念头,她被拐卖到了山村里像母猪一般被当成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小土眼睛里划过一道幽光,嘴角无意识的咧了咧。 说起来马上就要到国庆了,那个陈浩可就是在国庆节的时候邀请张凡出去旅行——当做两个人分手的最后一次和平共处。 第二百九十章 黑包子(四) 真是令人期待啊。 小土勾着唇角,一双原本就幽深的眸子看起来越发的勾魂夺魄。 她抬手将张凡的桌子重新整理了一遍,换成自己看的顺眼的摆放方式,有些惊讶的在她箱子中发现了好几个画本。 她一一翻开,出现在画纸上的大都是古装的女子。 每一个女子衣服发饰的线条都十分清丽,层层叠叠的勾勒出一件件繁杂富丽的悠然情态。 ——张凡画中的女子简直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低眉敛目见冷眼旁观着这世界,却从不肯自己走近了去瞧瞧。 ——唯一入了她眼的一个陈浩还生生的将她推进了地狱。 看着张凡的画技从青涩到熟练,线条从颤抖到圆润,进步不可谓不大——更何况她一直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练习。 ——似乎连朝夕相处的舍友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一项技能。 小土眼睛微微闪了闪,直接将最上面那一本还没有画完的画本拿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书桌上。 将桌子收拾好了之后小土又将张凡的床铺整个又换了一遍,忙活了好半晌,才将张凡的东西都换成了自己习惯的样子。 于是等程丽吃完饭回来了以后,十分震惊的发现张凡的床铺整个换了一个风格。 她瞪着眼睛看着坐在椅子上悠然看书的小土,吃吃道:“凡凡,你,你还好吧?” 小土抬了抬眼睛,勾着唇角道:“我很好。” 程丽眼睛瞪的更大了。 她形容不上来对上这个笑是什么意味。 明明不是什么明艳的五官,然而当她眼角微挑的斜着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那眼角眉梢带出来的莫名气势与似有似无的魅惑瞬间让她有一种倾国倾城的错觉。 程丽只知道她整个心神都已经被她这个笑容摄住,整个人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一些。 好半晌,小土轻轻的笑了一声,程丽才回过神来,脸色爆红的挪开了视线,嘴里结结巴巴道:“好,那就好,那就好。” 她视线慌乱的扫来扫去,恰好看见了小土放在桌子上的画本,她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看着那精致的封面,她下意识的问道: “这是什么?” 小土眼睛往画本上瞟了一眼,言简意赅道:“画本。” 程丽被她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弄得牙痒痒,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是你画的?我可以看看吗?” “你随意。” 程丽得了允许,兴奋的将画本拿了起来一页页翻看,惊叹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哇!好棒!” “太美了!” “天了噜!这张好精致!” …… 终于,小土合上手中的书,抬头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直将她看的身上不自觉平地起了一阵凉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打扰到对方看书了。 然而她现在心情实在是振奋的压都压不下来。 于是她顺畅的将小土手中的书抽出来放在桌子上,疯狂的摇着她的肩膀质问道:“这是你画的吗?我从来都不知道!简直太棒了你知道吗?你学过画画吗?” 小土:“……” 在程丽强烈的目光逼视下,小土竟然硬生生的感觉到了一丝压力,她抽着嘴角将程丽推开,面无表情道:“你先放开。” 程丽咂咂嘴,看着小土的神色不舍的松了手,嘴里的问题却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小土抬手打断她:“首先,闭嘴听我说。” 程丽滔滔不绝的问题被打断,却一点儿不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十分兴奋,将自己的凳子搬过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副正等待大爆料的表情。 小土扶了扶额,条理清晰的一一将程丽的问题回答了出来。 “这确实是我画的,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一向都自己练习,因为比较喜欢古风……” 她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程丽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不满道:“这就完了?” 小土:“……” “完了。” 程丽表示十分不得劲儿:“什么嘛!都没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吗?” 小土斜着眼睛看她:“你想听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程丽吐了吐舌头,忽然有些得意的道:“哼,那个陈浩可真没眼光,生生的放过了你这个德才兼备的美女子。” 小土垂了垂眼睛,意味不明的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程丽这话说出来,才发现自己似乎提到了不得了的禁区,因此不好意思的噤了声小心的看着小土的神色。 见小土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类似于伤心/绝望/悲痛之类的情绪,她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吧。” 小土翻手跟拍小狗似的拍了拍她的头发,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很好。” 程丽眼睛睁的老大,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没好气的将她手拿开,脸上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神情:“凡啊,我跟你说,男人这种东西,玩玩就可以了,我们女人,要学会洒脱。他和你分手了,那是他眼光不好。你又何必为了一个眼光不好的人搞得这么颓废,你说是不是?” 她顿了顿,手臂一挥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神情颇为激动的道:“要我说!你应该找一个更高更帅更有钱对你更好的大帅比让他瞧瞧,我们凡凡这么才貌双全没了他还能有更好的!” ——当然,程丽并不知道她此时的一番玩笑之语在不久的将来就得到视线,她现在纯粹是在胡说安慰张凡而已。 不过小土在听到她这番话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却是自家哥哥。 她眼角忍不住弯了弯,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变得灵动的光彩照人。 说起来,自家哥哥每个世界可不是都是程琳口中那种“又高又帅又有钱对她还超级好的大帅比”不是? 她手指动了动,感受着手指间那熟悉的触感,脸上的神情不禁越发甜蜜起来。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哥哥还记不记得自己。 上个世界他说过以后都不会再忘记了,这么说来,他应该是记得的吧? 小土眼睛中闪耀着越发明亮的光彩,十分期待着等周末了跑去找自家哥哥抱抱大腿。 第二百九十一章 黑包子(五) 程丽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抬眼就看了小土脸上展现出了堪称甜蜜蜜的笑容,她惊悚的怪叫一声,下意识抬手触了触她的额头。 “凡凡,你不是傻了吧?” 小土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果断赶人:“没事儿就撤吧,我要看书了。” 程丽眼神微闪,“啧啧”了两声便干脆拎着自己的凳子坐回了自己那里。 之后的日子过的十分平静,小土十分期待的等待着国庆那天的到来。 不过在这之前,她在玩手机的时候却忽然收到了张凡的弟弟张敬的微信。 她实在是有些惊讶。 张敬其人,在张家人的娇惯下,没有一点儿男孩子的气势,整个人娇气的紧——在家中比起张凡更向一个女孩儿。 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即便是不喜欢学习这一点不得张父的欢心可是架不住张奶奶宠他。 ——而张父自诩孝子自然不会违逆母亲的意思。 于是,在各种环境的影响下,在张敬心中,张凡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可以帮家里干活并且无条件帮他摆平许多事情买他想要的东西的人。 ——至于亲情? 不好意思那种东西对张凡他还真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能收到这个人的短信小土不得不说是十分惊讶了。 她将信息戳开,眉梢忍不住就挑了起来。 张敬发来了两条信息。 其中一条是某品牌服装的链接。 另一条是言简意赅几个字:“我要这个。” 小土嗤笑了一声,然后淡定的关了微信。 没想到过了三四天,张敬又发了一次信息。 “你看看物流到哪儿,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到?” 小土依旧没有回复。 于是对方在连发几条信息都无人回复的时候,终于耐不住打来了电话。 当时正是上课,小土一见备注上是“弟弟”这个称呼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挂断,并顺手将备注改成了“渣滓”。 也许是因为张凡从来没挂断过张敬的电话,接下来张敬不信邪的接连打了好几通,无一意外都被小土挂掉。 想象了一下被自己挂断电话时张敬震惊扭曲的脸色,小土表示自己被打扰了学习兴致的不悦之情都消散了许多。 终于等到了下课,张敬的第十几通电话也戳了过来,小土慢条斯理的接通,对面张敬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吼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竟敢挂我电话?!” 他语气中充满了颐气指使,听起来满是高高在上的意味。 小土轻轻的笑了一声,冷淡的道:“刚在上课。” 张敬不耐烦的打断她:“我管你在干什么!我要告诉奶奶你竟然敢不接我电话!你……”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表达了一番“我能给你打电话是你的荣幸敢挂我电话你不想活了。”这样一个主旨。 小土不耐烦听他说废话,直接掀了掀眼皮,抬手就摁了挂断键,朝刚见她接电话就噤了声的程琳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向着宿舍走去。 果不其然,走了没几步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小土连看都没有看,直接将手机关了静音塞进书包了事。 程琳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问了一声:“不接?” 小土漫不经心的将书包往肩上拢了拢,道:“回去再接。” 程琳点了点头,看着小土的目光有些奇异。 她和小土当了两年一年多室友了,对于她的家庭状况虽然不是特别了解,但从她每次打电话时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也知道她在家里的地位。 对于她那个已经被惯坏的弟弟她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只是没想到今天张凡居然敢对他说话这么不客气还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道:“我发现你忽然变了许多?” “哦?” 小土自然的侧了侧头看了她一眼,接口道:“哪里变了?” 程琳咧着嘴笑了起来:“哪里都变了。” 小土轻轻的笑了一声,抬手将耳边的乱发往耳后扶了扶,说出的话音调中充满了嘲弄:“是吗?” 程琳默了一下,抽着嘴角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是会被打的。” ——她才不会说其实自己觉得她刚刚那个神情动作语气简直帅到炸裂~ 她咳了一声,又和小土说了几句关于电话的事儿,最终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回到宿舍收拾了一下,程琳准备去吃饭,只是临出宿舍门的时候她忽然顿了顿,回头深深的看了小土一眼,道: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但是我希望你心里能明白没有什么人能值得你糟践自己。” 她说话便轻轻的关上了门,很明显的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这一句话并希望小土能听进去。 于是小土眨了眨眼睛,对着空无一人的宿舍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程琳改不会以为自己这一段时间强颜欢笑在酝酿什么大招吧? 她饶有兴味的摸了摸下巴。 ——她确实是在酝酿大招,却不是程琳想象中的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大招。 她眼神渐渐的幽深起来。 毕竟她要的,可是一击必杀之后的永世不得翻身。 她轻哼了一声,将张凡的画本翻开调好颜料拿起画笔开始勾勾画画。 画纸上是一个红衣的古装仕女。 不同于张凡笔下女人们展现出来的冷眼旁观,小土画出来的女人身上充满了浓烈的妍丽色彩,不管是背景还是人物形象所用色彩都十分明艳,女子脸上的神情正面来看更是倨傲的一塌糊涂,加之小土经历了许多个世界早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画风技巧。 尽管这画还没有完工,然而猛地一看却已然仿佛能硬生生的灼伤人的眼球。 这副画她已经画了好几天了,今天晚上差不多就能结束。 她之前在翻出张凡以往的画作的时候心里就生出了一种想法,当天周末就将那些画挑挑拣拣一番寄去了某个知名画室。 不出意料的,张凡画作中展现出来的特殊张力让画室的老板对她的潜力生出了兴趣。 因而在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培训之后,画室老板章先生决定要小土先画出一副最满意的图放在画室中试试水。 第二百九十二章 黑包子(六) 小土这一画就画到了十点多,等她提笔潇洒肆意的在右下角写下张凡极喜爱的一个化名时,身后同时传来的好几声赞叹声。 她挑了挑眉毛,回身看去。 她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好几个女孩儿,打眼一扫都是同班的。 见她收了笔,一个娃娃脸的女孩儿忍不住上前一步惊叹的道:“张凡你好厉害啊!” 小土清泠泠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着重看了一眼喜气洋洋的程琳,幽深不见底的瞳仁让众人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她才收回视线看向说话的娃娃脸,嘴角轻轻勾了勾微笑道:“是吗?多谢。” 张凡原本说话时语速比普通人慢了一些,听起来咬字十分清晰,虽则很少说话声音却是无比的清润,只是其中通常却不含一点儿感情,听起来平静无波,平白就多了三分疏离。 小土很喜欢她这种说话方式,因此亦没有做出改变。 于是,宿舍冷场了三秒钟。 三秒后,程琳大喇喇笑道:“凡凡,你这副画比以前的看起来更赞了!” 她这句称赞一出来,停滞了三秒钟的热闹又重新回到了这里,青春活力的姑娘们热情洋溢的称赞着小土得画技并打听着类似于程琳刚开始打听的消息。 只是那时候只程琳一个人问,她尚且有耐心,这次一下子挤了好多人,众人七嘴八舌的各问各的,一时间宿舍里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同时也令小土生出一股厌烦来。 ——人类这种生物,果然只有少数比较有自知之明且识趣儿。 她心中将这群吵闹的女孩子们恨不能直接削了去,然而脸上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应和着她们的问题。 不过半个小时,女声之间莫名其妙的友谊就这么被建立了起来,有好几个女生和小土交换了手机号码并且称呼也由“张凡”变成了一听就十分亲昵的“凡凡”。 小土并没有抵抗这种交朋友的活动。 张凡此人虽然本质上是一个温柔脆弱的人,可是因为从小的经历让她将自己的内心严严实实的封闭起来,禁止任何人入内,这样表现出来的她就是众人印象中的“高冷”“不理人”这样的形象。 然而和她稍微熟悉了以后,就会发现这姑娘其实十分好说话,又细心温柔,因此这几个女生中倒是有几人再抛出因为对方出色的画技而表现出的好奇与善意之外,真的想和张凡试着做一做朋友。 众人叽叽喳喳的一直说到了十一点,等她们各自回了宿舍之后小土才想起原本打算在画完之后再给张敬回电话呢却是忘了。 然而看了看时间,大家都洗漱准备睡了,她也不打算临睡前还要听他一通辱骂怒吼,故而直接十分不负责任的将手机关机,洗洗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小土打开手机,张敬的电话没再打过来,倒是显示了好几个张父的未接来电。 小土起的早,索性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她直接收拾完毕拿着书包去了操场,然后回拨了张父的电话。 一般这个时候,张父是没有起床的,因而小土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电话。 然而小土在给别人添堵这种事情上一向很有耐心,于是她又打了一次,这次张父终于接了电话,暴躁的语气表明了他被吵醒的愤怒。 “喂!” 小土声音细弱的回了一句“是我。”,听起来似乎很没有底气的样子,然而现在若是有人能看清她微低着的脸上露出的神情,怕是会被她那诡谲莫测又兴致昂扬的样子吓一大跳。 张父立刻就意识到了一大早扰他清梦的人究竟是谁了,下一秒张口就骂。 “你活不了了是不一大早打电话?昨天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谁给你的胆子欺负敬敬?你以为上了大学就了不起了?你以为你在学校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嘛?!” …… 不等小土说一句话张父一段接一段的质问从电话里蹦了出来,声音一句比一句大,其间还夹杂着各种粗鄙的特色方言脏话,完全没有一丝平日里自诩读书人时的样子。 小土一言不发的听着,只微垂着的眼睛却越来越幽深。 足足有半个小时,张父才将他的怒气发泄完毕,然后冷声命令道:“等敬敬醒了立刻给敬敬回电话,他说啥就是啥,再挂他电话看我不打死你。” 小土没有说话,电话中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在回响。 没听到对方唯唯诺诺的应答,张父十分不满的斥道:“你聋了吗?没听到我说话?” 小土拳头狠狠地握了起来,呼吸都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丝毫没有发现三三两两的晨练者沿着跑道跑圈的时候下意识就绕开了小土所待的位置。 ——盖因她身上此刻散发出的气息实在是冰冷的太过骇人。 好半晌,小土才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着的杀气,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听到小土答应了,张父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听着自己那唯唯诺诺出了学习其他一点儿都上不得台面的大女儿的呼吸声的时候,他浑身不自觉就发冷,直到电话挂了他才感觉到周围的温度。 然而下一秒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自己女儿面前表现出了这种类似于畏惧的神态之时,深觉自己的威严被触碰的他脸色狰狞的抬手就将放在床边的酒瓶摔在了地上,引来了在厨房做饭的张母唯唯诺诺的道歉。 两人又是一番毒打与被毒打不提。 小土挂了电话,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刚刚张父不问缘由就将张凡痛骂了一顿,其用词之粗鄙无情简直让人十分怀疑这姑娘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若是换了原本的张凡也许就真的这么应了,只可惜现在的张凡是披着无害皮的老妖怪,她怎么能容忍一个人类这样压在头上? 于是,因着这一通电话,张父不幸断送了原本应该会安安稳稳的晚年。 第二百九十三章 黑包子(七) 小土平静了一会儿,堪堪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又拨通了张敬的电话。 毫无意外张敬此时也正在睡觉,然而小土对张父都不客气更何况是对待张敬了。 电话好半天才被人接起,张敬的声音十分不耐烦。 “谁啊?” 小土冷漠脸:“昨天打电话干嘛?” 张敬睡得迷迷糊糊,加之小土声音又和平日里张凡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因而他一时之间倒是反应不过来,恶声恶气道:“你谁啊?” 小土“啧”了一声,报了张凡的名字。 一听“张凡”两个字,张敬瞬间就来了精神,随即又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备注,确定了之后立马就破口大骂。 “你有病是不是?这么早打电话?还有你昨天是死在学校了吗?我打了那么多通你都不接!还敢挂了?你不想活了……” 该说张敬不愧是张父的亲儿子,骂她的话也相差无几,甚至比起其还更难听一些——毕竟张父骂她的时候还记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张敬却是毫无顾忌。 小土一听到他骂人,冷笑了一声就挂了。 张敬骂的自己口干舌燥,才开始准备说正事,却不见小土回话,奇怪的看了一眼手机之后才发现对方早就已经挂了。 他顿时就气冲上头,扬手就想将手机摔出去,想了想又忍住了。 他这手机是某水果牌智能机最新款,买了才几天,班里有的人就那几个,让他摔还真有些舍不得。 于是他手一转,将枕头旁边的台风摔了下去,在床上翻来覆去将床晃的咯吱咯吱直响。 他在家里任性习惯了,脾气上来了什么都不顾,然而这里却是在学校,他们一个宿舍里住了四个人,此时其他人原本都在睡觉,刚在听到他在电话里吼叫的时候已经被惊醒了,却顾忌着刚开学大家还不太熟悉就没多说什么。 然而这会儿见张敬毫不收敛,都是十几岁的男孩儿,正是任性脾气大的时候,睡在张敬临铺的那男孩儿“腾”的从床上坐起来。 “一大早有病啊!你不睡别人还睡觉呢!” 张敬被小土挂了电话,心情正是暴躁的时候,听到临铺的抱怨直接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你睡不睡关我什么事?” 那临铺也是和暴脾气,直接跳起来和张敬对骂起来,听着张敬毫无自觉并且越说越过分霸道的话,其他两个人也耐不住起来跟着指责起来。 说着说着,几个人就不约而同扭打起来。 先是最开始和张敬对骂的临铺仗着地域优势直接爬到了张敬床上给了他一拳,张敬自然不依,翻身就一拳头回了过去。 对面另外两个见两人打起来了,顿时唬了一跳,面面相觑之后想起这才开学不到一个月,引来老师就完蛋了,于是赶忙下床劝架。 张敬从小娇惯着长大的,连力气也比普通的少年小了几分,很快便被临铺打了好几下。 那男孩儿打了打了,听了地下那两人的劝告一想也是,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儿引来老师,于是就停了手。 然而张敬平白被人打了一通,依着他那性子怎么甘心,见那男孩儿收手准备下床,直接心头一发狠狠狠一推,直接将男孩儿从上铺床上推了下去。 男孩儿没有防备,直接被推的“扑通”摔了下去,恰巧有谁晚上睡觉前把凳子放在了靠近中间的地方,他这么摔下去头好巧不巧就磕在了凳子沿,于是他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这一出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时间床上的张凡和地上劝架的另外两个人都呆住了。 好半晌,其中一个男孩儿结结巴巴的指着在床上发呆的张敬带着哭腔道:“你,你杀人了!” 张敬这才回过神来,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头在天花板上撞的“咚”的一声也顾不得疼,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下来就想往外跑。 另一个男孩儿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抓住他:“你不能走,你杀了李山,要坐牢的!” 张敬原本心里就慌,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惊恐,他猛地一推那男孩儿,恶狠狠道:“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掉下去的!对!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他说着,仿佛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说辞是真的了,越说越振振有词,命令那男孩放开自己。 男孩当然不肯,他怕自己将张敬放走了别人将凶手当成自己怎么办——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于是,两个人也扭打了起来。 剩下那一个看着混乱的场面,牙一咬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找老师了。 刚刚他们吵来吵去,动静其实闹得很大,学校的宿舍又不是多么隔音,因而有许多人听到声音被吵醒,有耳朵尖的听出了什么,早麻溜儿的跑去楼下找宿管了。 因而这男孩门刚一打开就被门口围了一圈的人吓了一跳,继而一堆人争先恐后的伸着脖子往里看。 “发生什么事了?” “打起来了!” “谁杀人了?” “谁把谁打死了!” …… 这男孩儿被这阵势吓得登时一个腿软就坐在了地上,幸好跑去找宿管的同学此刻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老师。 那同学在外面只听了一言半语,最清晰的不过就是刚刚那一声“你杀人了”,因而直接就告诉宿管某宿舍死人了,当下把宿管吓了个够呛。 ——这才开学了不到一个月就出了人命,她这个宿管也干不下去了。 一见门口围了这么多同学,宿管也是一腿软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索性她还有几分理智,将勒令同学们上课的上课,没课的回宿舍不要出来,否则要扣学分之类的话,才将挤成一堆的学生的清理了开。 张敬自听到谁喊了一嗓子“老师来了”之后就僵在了那里,见同学们散开了老师走了进来更是吓得直接跪在了原地。 宿管一进来就看到房间里一团乱糟糟的情况以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生,心里一颤忙不迭扑上去试了试鼻息,发现还有气儿才大舒了一口气,抖着手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第二百九十四章 黑包子(八) 将地址说了之后,宿管才看向站着的两人,狠狠道:“怎么回事?” 张敬此时才知道怕了,眼泪忍不住啪啦啪啦直掉,只知道说“不是我不是我”。 另一个男孩刚为了拉住张敬,扭打中在凳子上狠狠的撞了几下,这会儿听到宿管阿姨刚刚说室友没死心中正是一松,想起自己平白受了一波池鱼之殃顿时就憋了一肚子气,当下巴拉巴拉将整个事件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宿管老师一听,这不是纯粹张敬在搞事情么,直接拉着他给他班主任打了电话。 …… 张敬那边的混乱且不提。 小土干脆的挂了张敬的电话,索性是张敬找她有事又不是她找张敬,便直接将这件事扔开,在操场跑了几圈就去了教室。 没想到第一小节课刚下的时候张敬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接起来以后说话的却不是张敬,而是一个自称张敬班主任的女人。 小土这才知道她挂了电话之后张敬那边发生的事情。 原来宿管老师和班主任沟通了之后就将张敬留在了办公室要求叫家长,然而张敬从小虽然混账,但在学习这方面却从来不敢触张父的霉头——谁让张父自诩读书人对于知识分子的老师十分敬畏。 因而他完全不敢把这件事让张父知道,哭的稀里哗啦就是不肯按老师的要求打电话,也亏的那个男生其实不过是恰好撞到硬物有些轻微脑震荡,伤势并不是十分严重,女老师一个心软,听着张敬说的从小学校里的事就是他姐姐管的,便以为他姐姐是独立工作的成年人,也便没有再强求,将电话打到了小土那里。 “你好,请问是张敬的姐姐吗?” 听着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小土诧异的挑了挑眉,走到安静处应了一声。 “我是张敬的班主任刘倩。是这样的,张敬在学校里打架,情节比较严重,您可否抽空过来一趟?” 小土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声音温婉的无情拒绝:“不好意思,我现在并没有时间,建议刘老师找张敬的父母沟通。” 刘倩这会儿才听出来对面说话的是一个少女,忍不住皱眉看了张敬一眼。 张敬模糊的听到了小土的回答,见班主任怀疑的看着他忍不住张口辩解道:“真的以前都是我姐姐来的,不信你问她!” 刘倩看他着急的神色不似作假,便向小土转述了张敬的话。 小土听了便是冷笑一声。 张敬这会儿自然是没有说谎的。 以他那性子,在学校自然不会安分到哪里去,从初中开始,学校叫家长时去的就是张凡。 那会儿张凡也是傻,张敬说什么都不敢反抗,他让去她也就不敢跟张父张母透漏半分。 索性他们上的是小初高直升的学校,张凡学习好又乖巧,在学校老师那里也有留些印象,见她来了老师们虽然不乐意却也不会对张凡说什么重话,因而就这么被张敬混到了毕业。 只是这会儿张凡在外地上大学,张敬却因为张父张母的不舍而就留在本市,地方都不在一块儿让小土为了他那点儿破事儿坐飞机回去,真是天方夜谭。 她只淡淡解释道:“抱歉,我现在在外地,回去需要好几天,很不方便,刘老师还是找他父母更方便一些。” 刘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张敬就在那一头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张凡!不想死就赶紧给我滚回来,不然小心我……” 他惯例的威胁着小土,却没发现一旁静静听着的刘倩脸色渐渐的黑了下来。 小土只轻轻一句话就打断了他:“我回去一趟坐火车要两天,你要让刘老师等着吗?” 暴跳如雷的张敬听着她轻飘飘的话登时一顿,才想起了这茬。 张凡每次去学校都是坐火车的,因为火车票便宜。 但是依着这会儿的状况,张凡不来的话张父或者张母就得来一趟了——那样的话即便家里宠他也少不得一顿打了。 他哽了哽,一咬牙道:“你现在回来,我给你买飞机票。” 刘倩眉头越皱越紧。 这两姐弟之间的相处也太过奇怪了些。 弟弟颐气指使对待姐姐毫不客气,姐姐亦是语气冷淡对弟弟毫不关心。 ——这听起来不像是亲姐弟,倒像是稍熟悉一些的亲戚一般。 小土咧了咧嘴,对于张敬的示弱表示十分愉悦,她想了一下,终于点头应了。 张敬这才松了一口气,盯着刘倩的目光在网上买了一张飞机票将序号给小土发了过去。 小土向导员请了几天假,直接飞了回去。 坐飞机果然很快,不过一两个小时就到了,再乘车到张敬的学校的时候恰好快到中午放学。 她找到刘倩办公室的时候那里李山的父母已经在那里了,李母哭的死去活来的要张敬给她一个交代。 张敬以往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最擅长也不过窝里横,见到比他还横的瞬间就蔫了,被李母抓着要打竟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亏的刘倩一直在一旁拦着,否则等小土来了便要去医院里找人了。 见小土进来,刘倩几人有一瞬间的惊怔。 小土不像张凡那样攒的钱除了买书买颜料便不舍得再给自己花,身上穿着的除了一身校服就是几年前的,便是有再好的条件都让她给整没了。 张凡身材瘦弱,个子比起一般女孩儿却高挑一些,头发是十分老土的学生头,打理起来方便却并不适合她。 因而小土来了以后的第二天就跑去给自己买了几身合适的衣服,将头发剪成了凌乱的短发,形象大大的改变了一番,加上小土自己特殊的气质,这会儿出现在闹得一团乱的几人面前登时就显了几分惊艳。 只见来人约莫十七八岁,身形消瘦而高挑,一身中性的打扮,偏一点儿黄色的头发凌乱不羁的在耳边搭着,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瞳仁清清亮亮的跟水洗过的黑宝石一样,尖俏的下巴微微扬着,无形中就生出了一分倨傲三分矜贵,一时间竟让人辨不清性别了。 办公室静了好一会儿,刘倩温声问道:“你是哪个班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黑包子(九) 小土默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打了好几架又哭了一场刚刚还被李母撕扯了好一会儿因而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张敬身上,又抬眼看向刘倩,道: “你就是刘老师?” 她用的并不是敬语,这让把她当做某个学生的刘倩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我是。” 小土轻轻的笑了起来:“你好,我是张敬的姐姐张凡。” 办公室又是一阵静默。 好半晌,刘倩眼神在张敬身上溜了一圈,神情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的看着她:“你就是张敬的姐姐?!” 她这一问,惊住了的李山父母两人也回过神来。 李母想起自己刚刚还在哭于是继续哭的稀里哗啦要求赔偿,然而小土只冷冷淡淡的看着她唱作俱佳的表现,直将她看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色厉内荏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小土轻笑一声,却不理她,直接看向刘倩,干脆利落直奔主题:“不知事情经过到底如何?还请刘老师详细叙述一遍。” 直到这时,被形象大变的小土镇住的张敬才反应过来,震惊的跳了起来:“你是张凡?” 他语气中充满不可置信的感觉——他万万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单单只站在这里就无比耀眼的少女是那个自己从小颐气指使惯了唯唯诺诺的姐姐。 小土眉心微蹙,略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张敬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自己整个心神似乎都被摄住了,堪堪看着她幽深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倩奇异的视线再次忍不住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然后表示事情比较复杂还是坐下来详谈。 ——真是不可思议。 听着张敬打电话的时候刘倩原本以为他这个姐姐张凡应该是那种比较宠爱弟弟对弟弟有求必应的类型,然而这会儿看着形容冷清的少女优雅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她一时间竟是不敢确认这少女究竟是不是张敬口中的姐姐了。 几人坐定,好半晌无人开口。 还是刘倩作为班主任不得不担任起调解的功能,语气温和道:“刚刚在电话中张小姐应该有所了解。今早张敬七点起床之后不顾还在休息的室友在宿舍中弄出了很大声响,和他临铺的李山同学……” 刘倩巴拉巴拉将整个事件更加详细的再次叙述了一遍,听到李山被张敬直接从上铺推下去头撞在凳子沿上昏迷的时候,李山母亲眼泪更是停不下来,怨怼的目光不停的看向张敬,直将张敬看的坐立不安。 他原本就有些欺软怕硬,小土来之前李山母亲刚刚那副泼妇样子本就将他吓住了,本是指望着他姐来了之后将一切都推给张凡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反正他从小惹下的祸事都是这样干的。 然而没想到,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张凡却和他印象里的张凡完全不同。 除了外形上的改变,他觉得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已经彻底的面目全非——你若问他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他只知道,面对这样的张凡,他不自觉就好像比对方矮了好几头,一时间竟是连对视都不敢。 因而,原本设想好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算胡搅蛮缠的无赖行径他对着小土却是一招都使不出来了。 小土听着刘倩不偏不颇的叙述,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她在飞机上的时候已经通过小雨将整个事件回放了一遍,对于事情的经过已经十分清楚。 刘倩说完,脸上带着些为难:“张敬同学的行为情节已经十分严重。” 小土点头道:“我理解。” 然后她看向李山父母,问道:“不知道李先生希望如何处理?” 李山父母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好半晌,李山父亲才开了口,语气听来有些谨慎:“不知道张小姐以为如何?” 按他刚开始的想法,是一定要狠狠地给这个胆敢欺负他儿子的小子一个教训的,然而见了小土之后,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他不过是在某公司当了一个小经理,妻子是普通的白领,家里算得上是小康,唯有一个独子夫妻两人都十分宠爱。 以往跟着公司老板出去应酬什么的,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这叫张凡的女孩一出现的时候,看着对方身上的气质仪态,他心里就知道这事怕是不会按他想象中的发展了——他并不知道在小土心里对于张敬这个弟弟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的。 虽则自觉惹不起对方,但是他的独子被人打到脑震荡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虽然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看着儿子苍白的脸他还是十分心疼。 李山父亲在心里狠狠的皱了皱眉,决定若是对方欺人太甚的话他是宁可拼个鱼死网破,他经营这么多年,对于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还是能认识几个的。 ——就算对方是富二代或者什么的,现在不是还有网络这样方便好用东西呢么? 他眼神狠了狠,就听那女孩声音冷冷淡淡道:“贵公子因为张敬的缘故住了院,是舍弟行事冲动,医疗费用自然是由张敬出的。” 李山父亲睁了睁眼睛,有些出乎意料。 张敬一听要赔钱,立马就想跳起来。 “凭什么?李山自己从……” 小土斜睨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简直看不清形式。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李山打到脑震荡——不管事实到底如何,最起码落在众人眼中的是李山脑震荡昏迷而他张敬却是除了身上的一些淤青之外活蹦乱跳的。 在这种情况下,旁观者毫无疑问会认为李山是弱者而产生这样的舆论。 他家里不过是个农村种地的,人家李山家里再怎么样那也城里的,就算不是什么土豪也比他家里强——在这种情况下张敬竟还要搞事情? 小土简直都要被这人气笑了。 她冷冷的看了张敬一眼,声音冰冷的吐出两个字:“闭嘴!” 张敬不服气的想要辩解,只是一抬眼对上小土的要生整个人就恍如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了下去,从脚底升起的寒意刺的他透心凉。 第二百九十六章 黑包子(十) 他惊愣的怔在了原地,小土再次看向李山父亲:“舍弟莽撞,我心中十分抱歉。” 她语气听起来十分真挚,虽则脸上的表情略显冷淡,然而一双漆黑如墨玉一般的瞳仁清清泠泠的表达着自己的歉疚,让人不知不觉就觉得这人心中定然是十分真诚。 继而她又看向张敬,命令道:“张敬,道歉。” 张敬睁大了眼睛,顿了好半晌才跳脚:“凭什么?凭什么要我道歉?!” 他脸色涨的通红,心里只觉得十分委屈。 他是不聪明,可也不是傻子。 明明张凡是他的姐姐,可是来了之后却都不为他说话,字里行间都说是他的错。 原本因为李山脑震荡住院而受到的惊吓此刻已经全部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现在满心满脑就一个念头,那就是—— 张凡居然不向着我?! 小土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深觉自己越过越回去了,耐心也越来越少了。 ——若不是因为张敬算得上是张凡一手养大因而让张凡有些放不下,小土才不会管这张敬会不会被退学或者处分什么的呢。 对于不想干的人根本没什么耐心的她冰冷的眼风向着张敬一扫,再重复了一次:“道歉。” 张敬梗着脖子和她对视,对视着对视着眼眶就不自觉红了起来。 小土简直是奇了。 这张敬以往对着张凡嚣张的不得了,这会儿倒是露出一副他很委屈的样子。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会因为对方委屈而心软的人,刘倩看场面十分僵硬忍不住温声劝了几句。 小土只朝她笑了笑,眼神依旧冷冷的看着张敬。 张敬鼻子一酸,冲着李山父亲大吼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回身眼泪掉的噼里啪啦鼓着眼睛冲着小土继续吼:“行了吧!我道歉了!这下你甘心了吧!” 李山父亲觉得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然而对方歉也道了——虽然没有一点儿诚心——但是人他又惹不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这个歉。 谁知下一秒,小土抬手,柔柔弱弱的小手“啪”的一声落在了张敬脸上。 众人都呆住了。 小土收回手云淡风轻的放在了膝盖上,姿态至始至终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高贵。 张敬一脸懵逼的下意识将手放在被打的有些发麻的脸上,不敢置信的叫道:“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听着这话小土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脑子里瞬间就出现了各种狗血小说电视剧中男主因为误会打了女主,女主就以这副表情这种姿态说着这样的话。 抬头看了一眼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张敬,小土抽着嘴角移开了视线。 刘倩不赞同的开了口打破了静默:“张敬就算有错,张小姐动手打孩子是不是不大合适?” ——瞧瞧张敬白生生的脸上的巴掌印看起来可不是十分明显,看着就疼。 李山父亲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心下已经认定了小土定然是某个大家族出来的小姐,这展现出来通身的气派他也只偶然见过一次——对方还是一个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传说中的人物。 对方已经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聪明人自然会顺着这台阶下了。 李山父亲自诩不是什么蠢人——否则他也不可能三十多岁就能坐上经理的位子。 于是他脸色也缓和了一些,道:“张小姐不必动气,张敬同学年轻气盛,脾气大一些是正常的,相信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错。 既然他道了歉,这歉意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只是犬子现在还在医院,目前只检查了部分,具体情况还需要再全面检查一番。” 他情绪低落的微微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一个担忧儿子情况的父亲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然而看着他这副表现,小土嘴角却轻轻的勾了起来。 哦呀? 这是想狮子大开口的节奏? 小土挑了挑眉,脸上忽而带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个表情一向十分考验人的面部神经控制。 ——笑的好了那叫邪魅狂狷似笑非笑。 ——笑的不好了那是皮笑肉不笑不怀好意。 索性小土活了这么多世,最中意的就是摆上这么一副神情唬人,对这个表情可以说的上是十分熟练了。 因而她这么一笑,嘴角轻轻的勾起些许弧度,不多不少,眼角眉梢带着奇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看的人不自觉就心里发虚——李山父亲自然也不能幸免。 他话其实还没有说完,然而对上小土的脸,他心里就是一颤,隐隐便有些后悔自己的贪心不足了。 定了定神,他话锋又是一转:“索性犬子身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小土轻笑着接口道:“男孩子之间打闹是常有的事,这次倒是舍弟失了分寸。” 她直接将此事定位成“男孩子之间的互相打闹”,这让李山父亲脸色不禁沉了沉,李山母亲此时已经叫嚣起来了:“什么叫失了分寸?!你见过打闹间将人打成脑震荡的?!这事不能就这么轻易了了!” 她声音尖利,是中年妇女特有的刻薄小气的形象。 原本听着丈夫能多要一些赔偿金时她已经安分了些。 然而再一听小土这般轻描淡写的意思想把事情压下去她瞬间就不乐意了——若是真当做了打闹那情节怎么能有恶意伤人严重? 办公室几个人被她的大嗓门同时震的耳边直嗡嗡,亏得这会儿是中午饭时间,老师同学都去吃饭了并没有别人。 只不过耗费了这么长时间小土真的是有些不耐烦了,甚至想着还不如直接用精神力下个暗示完事儿。 然而下一秒她就忍住了这种冲动。 上个世界的时候她其实和哥哥讨论过关于每个世界的任务这个事情。 说起来—— 基本上她的任务完全可以直接以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和武力值解决——而且是解决的彻彻底底丝毫不留任何负面效果的那种。 可是当她那样说的侍候,哥哥脸上明显出现的的是不赞同的神色,他并不同意自己对于任务这样轻松的看法,他是怎么说来着—— 第二百九十七章 黑包子(十一) “如果可以这么简单就完成了任务,那你穿越一个世界和穿越许多个世界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答不上来。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为什么要选择让你做任务呢?” ——她不知道。 “你现在能想起来你以前经历过的世界中认识的人吗?” ——她,想不起来。 “你也应该好好想一想,已经经历过这么多这么多世界的你究竟有没有得到些什么。” ——得到了什么? 她一直以为,能得到一个独属于她的,肯为了她不断穿梭于各个世界壁垒的哥哥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 ——可是看起来哥哥似乎并不这么想? 她不知道哥哥究竟想让自己得到些什么,可是她也已经决定,以后的任务如果可以的话,她应该尽量以人类的方式解决。 她才不会承认这是对于哥哥的让步,她只是觉得, ——这样才更加有趣,不是吗? 因着这一回缘故,尽管现在的小土已经不耐烦到很想很想直接将这里人处理了走人的程度,却又强行忍住了这样的冲动。 她忍住了,那飞扬跋扈的张敬却忍不住。 当下他就不顾小土刚刚的警告直接跳了起来。 “怎么不是打闹了?早上起来起床气大了些和室友闹了些矛盾这不是很正常么?!不过就是李山下床的时候脚没踩好掉了下去!不信你只管将他叫过来我们俩对质!” 李山母亲一听他反驳这还了得,也跟着跳了起来,两个人当下就又开始撕了起来。 刘倩赶紧站在中间拉架。 然而一个是纵横菜市场多年身经百战的大妈,另一个混迹江湖许久横冲直撞的半大小子,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刘倩也不过是个大学刚毕业手无缚鸡之力也没什么经验的文人,只知道拉着李山母亲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就她这一拉,让张敬得了空踩了李山母亲好几脚,急得李山母亲口不择言就骂了起来,这下是连刘倩都不肯放过了。 小土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场景,只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太过温和了,再让他们闹下去可就不是解仇而是结仇了。 要她自己本也是不怕什么的,可若是闹得大了总归是有些麻烦的。 她皱了皱眉,上前用巧劲儿将几个人分开了。 这会儿连刘倩头发都被李山母亲抓的一团乱——这让她不自觉就对分开几人的小土心中多了一丝好感。 ——这少女一看就是文明人,和李山母亲这样的泼妇不是一个层次的。 刘倩将自己头发顺了顺,脸也黑了些:“刘女士!我理解你因为担心李山同学心中焦急,然而你此刻的行为已经对我的工作造成了严重影响,我有权利要求你进行赔偿。”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唬着李山母亲听的,然而这恰好戳到了李山母亲的敏感点。 原本死活不消停的她一听到“赔偿”两个字瞬间就安分下来,连声音都不自觉低了几分。 “你说这个什么意思?我家李山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我心里难受,我有什么错?!我可怜的山子哟……妈心里苦啊……” 刘倩性子温和不善言辞,最不耐和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胡扯,这会儿听着李山母亲开始卖惨,心里不知道怎么的也生起几分不舒服来。 她顿了顿,好声好气的道:“刘女士,您这样也不是办法。我将两方的家长喊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不管您想要个什么结果您现在最起码要配合我们坐下来一起谈谈不是?” 李山母亲哽了哽,恨恨的看了小土一眼,嘟囔道:“这贱皮子根本就没想着赔我们。” 她语气里带着一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这一句出来,在场的其他四个人脸同时就黑了。 李山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掐了她一把,看着众人的眼神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约莫是说错话了,当下只好软了声同意了坐下来好好谈谈。 刘倩将刚闹得乱糟糟的办公室稍微整理了一下,腾出了几个凳子几人再次坐了下来。 这次她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直接干脆利落的问两方各自想要处理的办法。 小土表示,医疗费用自然是自己这边出的,她不会抵赖,然而其他的,不该她这方出的她自然是一毛钱都不会给。 李山父亲紧紧揪着李山是被张敬推下去才撞到脑震荡——指不定以后还有什么后遗症影响一生,要求除了医疗费还有精神损失费心里刺激费用之类的其他赔偿。 小土也是心塞。 对方要求的数目太大,张敬家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这要让家里知道的话—— 如果对方追的急的话小土毫不怀疑张敬奶奶父亲会二话不说将张凡绑了卖了钱给李山家里还债。 ——这里的绑了卖了是说随便找一家娶不到媳妇的人家将张凡嫁过去拿礼金。 这一点小土十分确定——毕竟以前也曾发生过家里缺钱的时候差点将张凡卖了的事——幸好那时候对方嫌弃张凡太瘦不好生养这才作罢。 ——这也是小土愿意替张敬兜着不让家里知道的一大原因。 不幸中的万幸是小土经历的世界多,学习到的技能也多,虽则不能光明正大的使用超现实的能力,但是一些特殊的,关于心理方面的暗示的技能用起来也是可以的。 ——恍惚记得以前有一个世界她大学修的就是心理学呢。 小土眼睛闪了闪,最终运用了心理学的技能将李山父母说的无话可说做出了让步。 等双方达成和解后,午饭时间早已经过去了,小土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四点多了。 她起身带着张敬告辞,临走时礼貌的询问了一下李山父母和刘倩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当然被拒绝了——就算是已经和解他们也没心大到可以毫无芥蒂的坐下来和对方吃饭的程度。 刘倩经历了一中午的声波摧残,这会儿正处于心力交瘁的状态,自然也是无心去的。 小土只好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遗憾然后告辞。 第二百九十八章 黑包子(十二) 当小土带着张敬出了校门的时候,后者看着小土的目光几乎是敬仰了。 小土停下脚步,脸色十分不善:“还跟着我干什么?” 张敬委屈脸:“我没地方去。” 小土嗤笑:“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你可以去上课。” 张敬垂下头,小心的觑着小土脸上的神色,嘟嘟囔囔的道:“我不想去教室,现在人家上了一半的课,我这会儿进去多尴尬。” 小土似笑非笑的抱胸看着他,鼻子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只是这个原因?” 张敬不说话了。 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从小皮惯了,加上大学里对于上课这种事情也不是很严格,因而迟到早退翘课什么的对张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他这会儿这么踟蹰的原因不过是早上他和李山打起来的时候围观的群众太多了,他毫不怀疑这会儿他已经成了他们学校的名人。 ——出名的原因是将室友打死了。 ——这样的事情就算他再没心没肺也是会感到难受的。 小土对于他心中的想法也略有些猜测,她想了想,恶声恶气的道:“把你银行卡给我。” 张敬下意识捂住了口袋:“干什么?” 小土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你该不会以为给李山的赔偿我会帮你出吧?” 张敬张了张口,皱眉到:“我没有钱。” 小土“嗤”了一声:“你爸每个月给你两千块生活费,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我买的,你一个月消费也不过是吃个饭——你跟我讲你没钱?” 张敬语塞。 他自己平日里的花销自然是不多,可是他一向要面子。在室友朋友面前都摆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大款样子,他的那些生活费被他们坑的坑,骗得骗,他自己花的算下来倒是没有多少。 小土不知道他在学校中的情形,这会儿见他不情不愿还以为这小孩死不悔改,到现在这种关头也不肯对自己的姐姐有几分软化。 她心中一冷,深深的看着一眼张敬。 此刻一米八的少年低下头,手捂在口袋上,浑身上下写满了不情愿和戒备。 若是忽略他身上的气息,也是一个青春洋溢的好少年。 ——这样一副场景落在小土眼中只让她心中发寒,当下就想头也不回的回自己学校。 张敬虽低着头,然而余光一直在密切的关注着小土动静,一见小土脸上神情越来越冷甚至准备抬脚离开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一慌,下意识抬手抓住了小土的袖子。 “姐姐你别走。” 这话一出来,不说小土,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呆住了。 他自从上了小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叫过张凡姐姐了,有事情时就直接喊名字或者就以“喂”代替。 张父是说了几次,可张奶奶却对此很满意——她一向给张敬灌输的思想就是,张凡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不用当做自家人,要赶紧趁她还在张家的时候好好利用,否则等嫁人了就白瞎了。 张敬那时候不过是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就知道奶奶说的肯定是对的,等长大了知事了,然而那时候张凡已经变得性格自闭,气质阴郁,打扮老土——这么一副形象让爱面子的张敬完全不想承认这个老土的人是自己的姐姐。 等上了大学,姐弟俩面都见不上几次,说话也只是每次张敬想买什么东西的时候让张凡出钱——这样的关系说是姐弟还不如说是保姆和少爷。 基着上面的原因,张敬这句下意识喊出“姐姐”可谓是将两人都镇在了原地。 好半晌,小土上下将张敬打量了一番,故意做出一副惊叹的表情道:“啧,可真是难得啊。” 张敬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了鲜艳的红色,整个人看起来简直要炸了一般。 他猛地跟被烫着了一般松了手,结结巴巴道:“口,口误。” 小土挑了挑眉梢,道:“我本来就是你姐姐,叫我一声姐姐还算口误吗?” 张敬涨红着脸不说话了。 看他实在尴尬的不行,小土大发慈悲放过了他,抬脚继续往前走找了一家面店进去坐了下来。 张敬局促的小媳妇状跟在她后面。 无视张敬委屈的小眼神儿自顾自只要了一碗面,然后小土抬头定定的看着他,问道:“好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依着张敬的性子,若是有钱他肯定大大咧咧巴不得别人知道他有多壕——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么一副样子。 听着小土的问话,张敬原本还有些扭捏不愿意说,见然而一见小土脸色一沉他瞬间就怂了,委委屈屈的开口道:“我将钱都花完了。” 小土眉心一蹙:“两千块钱你都花完了?这才十几号!” 张敬别开眼睛,心中忍不住直发虚,好半晌,他才嘟嘟囔囔的将他钱的去路解释了一番。 他原本是觉得,男孩子嘛,一起出去吃吃饭上上网打打台球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不知道怎么的,一对上自家姐姐那双此刻看起来尤为幽深的眼睛的时候,他心里就虚的不行。 小土听完他的解释,简直忍不住都要被气笑了。 “男孩子一起出去吃饭上网打台球确实很正常——然而也没有必要每次都要你一个人掏钱!你是智障吗?” 张敬一呆,小土毫不客气的冷笑道:“还兄弟?我看他们不过是将你当成随意使唤的取款机罢了——取款机用起来都没有你方便!” “不可能!” 张敬下意识的就反驳,然而当他想举个例子表明他们不是这样的人是脑子里却连一个合适的例子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的张敬瞬间就萎靡了下来。 他是聪明,但也不是傻子。 以前是被他们好言好语捧的太高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只是觉得自己有一大帮子兄弟而且都十分听的话。 现在想来,他们自然是要以自己为先的——不这样的话怎么能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当个冤大头为他们买账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黑包子(十三) 被打击到的张敬宛如一根烂白菜一般趴在桌子上,小土忍不住嫌弃的看着他,实在是怀疑着张家的基因——两个娃一个张凡软包子不知道反抗,另一个看起来强些实际上还不如张凡。 正想再将人打击一番的时候,几个嬉闹着的男生忽然走了过来。 “哟,张敬,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还蛮漂亮的嘛。” 几个男生嘻嘻哈哈的走到两人坐着的桌子跟前,各自自觉的搬来凳子一溜儿坐了下来。 这些人就是张敬眼里的兄弟,若是以往的话张敬肯定是十分高兴吃饭的时候能碰见兄弟然后欣喜的邀请他们一起吃,然而刚刚被小土戳穿的事情让他现在毫无这样做的欲望。 因而他只是恼怒的看了对方说话的那个男生一眼,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呢!这是我姐!” 听到张敬的介绍,那男生眼睛一亮,忙不迭问道:“就是那个对你特别好经常给你买东西的姐?!” 小土饶有兴趣的挑眉看了张敬一眼,下一秒张敬就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什么什么的,我什么时候说话这样的话了?!” 几个人哄堂大笑:“班里谁不知道你张敬最爱显摆有个对你超级好的姐姐。” “还什么时候说过。” “233这小子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 几个人嘻嘻哈哈直接将张敬卖了个底朝天,倒是让小土忍不住心中有些惊讶。 本以为这张敬不是个好东西,可是这会儿看起来应该说是……傲娇? 小土眨了眨眼睛,张敬恶声恶气道:“你们怎么来了,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几个人听了张敬的话顿时面面相觑,想说你张敬什么时候在意是不是上课时间这种事情了,然后看着一旁笑盈盈的小土的时候又恍然大悟。 ——原来要在姐姐面前保持良好形象呀。 众人自觉明白了张敬心中的小九九。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生一脸心照不宣的朝着张敬挤挤眼睛,笑嘻嘻道:“姐姐好不容易来看你一趟,你可得好好带着姐姐在咱这里逛一逛。” 另一个人接口道:“今天就不打扰你,等姐姐走了你可得请客呀。” 另外几个人听到这里也跟着笑着直起哄。 张敬原本心里就腻歪,再一听到对方说的“请客”,脸刷啦一下就拉的老长,倒是唬了正说话那男生一跳。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小土一眼又看看张敬,下意识的噤了声。 张敬只觉得心里越发的不痛快了。 小土轻轻笑了一声,朝着对方明显为首的那个男生道:“你们今天早上不在学校吧?” 几个男生尴尬的笑了笑。 他们昨天晚上去网吧通宵,打了一晚上游戏又睡了一早上,直到现在才准备回学校。 小土了然的点了点头笑道:“怪不得你们不知道,张敬早上和室友打了一架,心里正不痛快着呢。你们都是张敬的好朋友吧?这会儿也别介意,等事情了了再让他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为首的男生只觉得小土说话语调轻轻冷冷,明明话语里没有什么让人感到压迫的词汇,甚至比起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们礼貌的毫无破绽,然而听在他耳朵里却莫名的让人不敢就这么应了。 他谨慎的笑了笑道:“哪儿用得着这么客气,既然张敬心情不好我们也不打扰了,多得姐姐您费心思开导他。” 小土翘着嘴角瞧着他,他下意识的躲开小土的视线,再客气了几句便有些慌乱的带着一大帮子呼啦啦跑了。 等人走了之后,她刚刚要的面也上来了,小土慢条斯理的掏出筷子不理会张敬自顾自吃了起来,倒让张敬心里委屈的不行。 “你干嘛对他们那么好说话?不是说他们都是骗我的么?” 小土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道:“我在吃饭,吃完再说。” 张敬瘪着嘴巴不说话了,好半晌,他才可怜巴巴的抬了头,细声细气的道:“姐姐,我也饿了。” 小土头都不抬,一根一根面条吃的优雅又矜贵。 “饿了吃呀。” 张敬更委屈了:“可是我没有钱。” 小土终于停了筷子,呵呵冷笑一声:“看你那些狐朋狗友不是壕的很嘛,怎么你没钱吃饭他们都不接济接济?” 张敬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性的,这会儿肯好好的跟着小土坐在这里也不过是刚刚被李山母亲吓着了加之小土和她对峙时表现出来的气势让他很是崇拜。 ——然而再崇拜也架不住小土说话夹枪带棒全程冷嘲热讽没一句好话的样子。 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气,这会儿那气涌上头也顾不得他刚刚对小土产生的惧怕和崇拜心里了,直接就拍了桌子。 “我才不相信他们是你说的那样的!” ——尽管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小土说的没错,可是他现在就是不想承认。 听着张敬死鸭子嘴硬的话,小土也不与他辩解,只擦了擦嘴轻笑道:“哦?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我说的那样——你试上一试不就知道了。” 张敬眨了眨眼睛,底气十分不足的道:“怎,怎么试?” 小土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了几分:“怎么试?” 她抬头扫了张敬一眼:“电话带了吗?” 张敬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小土。 小土扬扬下巴:“给我做什么?给你那些好基友打电话啊!” 张敬一怔。 “最好是打给知道你早上和舍友打架但是不知道我来了的人,然后借钱。就说人家要赔医疗费你又不敢和家里人说,现在身上钱不够让他给你借点儿。” 张敬握着手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才被人接通,张敬一度以为对方已经不会接自己的电话了。 ——不过还好,他接了。 张敬心头默默的舒了一口气,看向小土的目光忍不住带了几分得意。 小土简直都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一开始对方还很关心的和张敬寒暄了好一会儿,直到张敬将小土刚刚说出的托词说了出来,对方语气整个都不对了。 “你姐姐不是很宠你么,你去找她要啊。” 第三百章 黑包子(十四) 听出他的不情愿,张敬脸色忍不住难看了起来,他忍着气道:“我不敢跟我姐姐说。以前都是小事儿我姐会给我钱,可这次李山都住院了,我要是跟我姐说了她能打死我。” 对面沉默了起来。 他不知道,随着他的沉默张敬的心也越来越沉。 过了好半晌,对面才又开了口。 “哎,这事儿确实不好和家里人说,那班主任那边你怎么处理的?” 张敬手中的一次性筷子几乎都要被他拗断,语气更是阴沉沉的,然而对面那小伙子只以为他摊上这样的事儿心情肯定不好也没多想。 “我给班主任说了些好话,她同意我自己处理了。”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这样吧,我现在手头也有些紧,不过既然你开了这个口,我也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李山家要赔多少?” 对面忽然松了口,让张敬心中蓦地一喜,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他这下看着小土眉毛几乎都要飞起来了。 压住心中的欢乐,他报下了一个数目。 “李山他妈要求医疗费还有什么心里损失费,一共算下来能有一万左右,我记得你家里生活费一向给的挺多的,能不能先给我匀上几千,等过一段时间我给我姐要了再还给你。” 对面很是豪爽的应了:“好说。我们都是兄弟,你有事我帮忙这不应该的么。” 他顿了顿,张敬还来不及高兴就又听到他说:“只是你也知道啦,我女朋友一向费钱,我这会儿身上闲钱也不多,二百块你先拿去用着,再看看其他谁能不能再给你……” 他话还没说完,张敬就黑着脸直接挂了。 小土早在张敬打电话的时候就留心听着,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见张敬面色不善她故意问道:“如何?借到了吗?” 张敬咬了咬牙,又重新拨了一个号码。 自然得到的结果都相差不多——他们原本就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跟着张敬蹭吃蹭喝也就罢了,谁肯为了一个认识不足一月的人花上上千块的? 张敬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眼睛忽而一亮道:“我知道了!我以前认识的朋友肯定愿意借的!” 他神色笃定而欣喜,也不知道是在给小土说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小土只轻轻笑了一声,并不说话。 说真的,张敬这人初初看来很是狂妄自大,不过了解一些之后就会觉得这人真是蠢的可爱——这年头能这么单纯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若是在高中那种算得上纯洁的校园中,他能交上几个好友小土并不意外——然而,问题是,他那些好友谁能一下子拿出几千块钱? ——毕竟他高中可是在他们那个小县区上的学,整体水平在那儿放着,即便是有人愿意雪中送炭那也要自己有炭啊。 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的在桌子上匀速的敲着,对于张敬的电话求救并不看好。 ——在经历过大学同学明明有钱却不肯借的事件之后,受到打击的张敬还肯不肯相信他的高中好友是真的没钱借给他呢? ——这真是让人无比期待呀。 果然,这次的电话毫无意外也是失败。 张敬垂头坐在那里,手中的电话握的紧紧的。 须臾,小土侧了侧头,挑眉道:“如何?” 张敬没有说话,只周身的气息毫无疑问十分消沉。 小土忍不住暗自摇了摇头,嗤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你在这跟我摆出这么一副姿态做什么?难道你还指望着我心软了替你将钱还了?” 张敬猛地一抬头,眼眶显而易见是红了,他瘪着嘴,看起来简直想扑进小土怀里痛哭一场才罢休。 不过也顾忌这是在外面,终归是忍住了,只用着他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盯着小土瞧。 一个一米八的汉子,长相也是和清秀全然没有一点儿关系的样子,此刻却偏偏露出了一副“我很委屈可是我不说”的神情,看起来真是可怜的紧。 小土默了默,忍不住就生出了一些心软。 抬眼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张敬十分消沉,就是不说话。 那小眼神儿让小土没忍住笑了起来,笑的张敬更加委屈了。 小土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笑道:“好了,别给我整这么一副表情,要我说,你高中同学没钱借你倒是真的。” 张敬眨着眼睛疑惑的看着小土,小土顿了顿,还是将其中细节给他解释了一番。 解释完张敬似信非信,不过总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消沉了。 只不过虽然现在张敬心结没了,可没钱却是真的。 小土自从打算好不再以非人类的手段进行任务之后,也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用精神力劫富济个贫。 ——这个“贫”自然就指的是她自己。 因而这会儿手中就只有张凡以前存着的奖学金和贫困补助金——其中有一大半已经被张敬这坑货花掉了。 剩下的若是要减去生活必须的消费,就已经凑不齐一万块了。 小土忧伤的叹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类的钱难住的时候。 张敬现在也意识到了自己闯的祸,蔫巴巴的低着头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小土想了好一会儿,最终放弃了思考—— “算了,我们还是先去医院看一看李山的状况再说吧。” “什么?!我不去!” 张敬果真记吃不记打,事儿还没解决脾气也没有收敛,听着小土说完去看李山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小土见状眯着眼冷冷的笑了一声:“怎么?不去你想干嘛?” 张敬对上小土的眼睛一下子就萎靡了,低着头道:“我不想去……李山他也打我了,我现在背上还疼呢!” 小土嗤笑了一声:“打不过人家也就罢了,还背地里出阴招,怎么?这会儿还不想承认?!有没有一点儿担当?你还是不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了?” 张敬睁大了眼睛。 这个年纪男生们大都热衷于什么快意恩仇热血江湖的生活,最是不能忍受别人说他没有担当之类的话了,因而小土这么一说他瞬间就炸了。 第三百零一章 黑包子(十五) 他登时就在原地跳了起来,梗着脖子道:“去就去!我将他从床上推下去我自然会承认!大不了我给他道歉就是!” 小土施施然站起来,慢条斯理的结账,然后道:“你背地里伤人,道歉是应该的。” 张敬气结,却又说不出来反驳的话,只好气哄哄的闷头跟在小土身后。 …… 顺手在医院门口买了一些时令水果,小土和张敬便找到了李山所在的病房。 脑震荡其实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情,便是直接开些药回去休息几天也是可以的,不过就是之后要注意一点儿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这会儿小土进了病房,李山母亲正背对着门口坐着数落李山,小土一进来就恰巧听到她说李山怎样不争气,张敬怎样该死之类的。 还是李山一抬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两人,赶紧扯了扯母亲的袖子让她停口,不过他这一拉倒让李山母亲说的更加大声了。 小土嘴角下意识勾起一个略显冰冷的弧度,冷不丁开口道:“同学打闹失了手是没有素质,我倒是不知道,这背地里刻薄人算得上是有教养的行为了?” 张凡原本是很少说话的,因而小土说起话来嗓音听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喑哑和冰冷,这么冷不丁的响起来就吓了李山母亲一跳。 她回头见是伤了自家儿子的凶手,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善:“你来干什么?” 小土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回身在张敬头上呼了一巴掌,张敬被她拍的一个趔趄,不情愿的瘪瘪嘴,看了李山母亲一眼,然后才扭扭捏捏的上前朝李山道歉。 “对不起,是我失手伤了你,让你受伤住院我很抱歉。医疗费用我会负责的,希望你能原谅。” 李山有些惊讶。 他和张敬当了大半个月的室友,还没见过这人有这么有礼貌的时候,他视线下意识的落在了站在张敬身后和一般同龄人比起来气质优雅的小土身上。 基于一种奇怪的生理现象,一般的雄性生物在长的好看的雌性面前会下意识的表现自己。 ——此刻李山便处于这种行为状态中。 他看着莫名变得十分有礼貌的张敬,下意识的就不想让这个看起来似乎和张敬是熟人的少女看轻了自己,于是他腰杆一挺,不顾母亲横眉冷对的眼神儿,十分正经的道:“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张敬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没有想到李山竟然会这么好说话,不过想想之前小土说过的只要有诚意就一定能取得原谅这样的话,他又释然了。 ——肯定是李山感动于我的诚心所以才这么好说话。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愉悦的误会。 李山原谅了,李山母亲了没有他那么好说话,只见她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有些人啊,就是脸大。还听不得人说真话了。” 小土完全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笑的如沐春风的和李山稍微说了几句,刷了一下好感度,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便拉着张敬撤退了。 索性事情已经了结,所需要的费用小土只能先把生活费垫上去——至于以后的,她自觉自己会那么多技能,随随便便找一个出去都能赚上一把——即便是不用超现实的能力她也确定她比这些愚蠢的人类强上许多。 和张敬交待了一番便再没了事,不过难得请了假,索性不如去哪里转一转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这个世界感受起来有自家哥哥的气息,可是却十分模糊,想必他是在和这个城市距离比较远的地方。 小土有些怨念的揉了揉脸颊,虽然很想去见一见哥哥,然而距离太远的话也是十分不方便。 不过她也只是过了一下脑子,继而就放飞自我在这个虽然算得上是家乡但却从来没有转过的城市浪了起来。 足有一周,小土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学校。 去老师那里销了假之后,小土很快就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她最近形象和以往的张凡比起来改变很大,不过在大学中,同学之间的关系大都是点头之交,更何况张凡这种内向的从来不和班里沟通的人。 因而对于她的大变身,唯有几个人注意到了。 程琳是其中一个。 她一见小土便忍不住十分惊艳。 “我说凡凡,你这几天不见就是一个大变身啊。” 她顿了顿,调笑道:“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大家小姐遗失在凡尘,然后现在被亲生父母找到了?” 小土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虽说张凡父母确实看起来无情的不像是亲生,然而很不巧血缘上他们的关系还真是毋庸置疑。 程琳见小土目光宛如看着一个智障,挠着头发傻笑了一下道:“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嘛!谁让你看起来变化这么大!” 小土无所谓的耸耸肩,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做出什么解释。 不过程琳在心里却是已经给她找了一个好理由——因为太土而被男朋友甩了的话之后做出改变这种事情其实是很正常的吧。 程琳抬眼看了小土一眼,心中忍不住啧啧称奇,随即又好笑的摇摇头跟上小土的脚步进了教室。 平静无波的一节课上完,应该说是意料之中的,小土被陈浩叫住了。 见陈浩拦住了两人的去路,程琳警惕的将小土往身后一拉,瞪着他大声道:“你干什么?” 陈浩长相偏清秀,这会儿刻意做出一副忧郁的神情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吸引力的,最起码班里有好几个女生渐渐的放慢了步子关注着这里的状况。 “凡凡,我知道你还喜欢我,其实我对你也……还有感情。” 他说着,脸上勾勒出一个温柔的笑意,眼神看起来莫名的深情:“我们谈一谈好吗?” 小土勾着嘴角露出一个轻柔的笑意。 程琳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神色很是不善,全身心戒备兼全方位提防着陈浩的动作。 “凡凡也是你能叫的?还有,她没有什么想要和你谈的,让开,我们要回宿舍了!” 第三百零二章 黑包子(十六) 陈浩三番两次被程琳打断话题,脸色也有些不敢看了。 他忍了忍,坚强的保持着温柔的神色越过程琳看着小土,目光深情无比,欲语还羞。 小土兜头被他的视线震了一下。 她抽了抽嘴角,神情看起来有些冷淡,然而其间却又夹杂着些微不可查的失落。 “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陈浩注意着她的神色,没有错过她掩藏在眼底的失落,眼睛刷的一亮,再次笑道:“我知道之前伤了你的心,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晚上七点我在云英路口等你。” 他说着,风度翩翩的一笑,然后看了小土一眼才转身离开。 见陈浩走了,程琳才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小土的脸颊:“你真是!他都对你那样了,你还对他这么和善。” 小土眨了眨眼睛:“我哪里对他和善了?” 程琳神色一整,问道:“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他?” 小土侧了侧头:“忘不了吗?” 她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忘的了啊。” ——那可是活生生的仇人呢。 怎么可以忘了? 程琳不知道她话中的深意,只以为她真的还对陈浩的感情念念不忘,于是一脸无奈的絮絮叨叨的向她细数着陈浩的种种不好。 等到了宿舍,见小土还是那么一副,“你说,我听着,听了也不改”的样子,她忍不住烦恼的揉了揉头发,看的小土心中莫名就有些发软。 她想了想,抬手拍了拍程琳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程琳瞪着她,小土“咯咯”的笑了起来。 张凡性子内敛,即便是笑也是微微勾着嘴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张着嘴巴,露出一口整齐吧白牙,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愉悦感情让看见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心情。 程琳l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好半晌之后她收了笑意,摇头道:“看你这样,我倒是真的有些相信你已经不喜欢那陈浩了呢。” 小土挑了挑眉毛:“我本来就不喜欢他。” 程琳一怔。 小土轻笑道:“如果有人连着一学期都对你超级好的话,再加上这人长的也不难看——这样的人是个女孩子想必都不能拒绝的吧?” “然而若说是爱情,那倒谈不上。” “应该只是基本的好感之类吧。” 小土确定的点了点头:“所以说,不用担心我沉溺于爱情之中。” 她神情看起来有些冷淡又有些妖媚,狭长的凤眼波光流转间绽放的光彩竟让程琳忍不住失了神。 “毕竟,那可连爱情都算不上呢。” 程琳呆呆的看着小土,嘴里忍不住喃喃道:“凡凡,我突然发现你长的其实很好看。” 小土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声。 陈浩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他们放学时就六点了,因而耽误了这一会儿,时间就已经差不多了,因而小土微微整理了一些东西,便出了门。 程琳虽则有些担心,然而基于小土所说“趁此机会干净利落的说清楚”这样的缘故,倒也没有再多做阻止。 小土去的时候,陈浩已经站在路口等着了。 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长身玉立在路口,柔软的头发在昏黄的夕阳下看起来尤为好看。 小土远远的瞧着他,意味不明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说起来,他们做了一个学期的男女朋友,每次约会的时候陈浩可从来没有提前到达地点等着张凡过去呀。 没想到倒是分手了之后他有了这绅士精神,知道提前到了。 小土对上陈浩明显亮了一截的眼睛,微微笑了笑,陈浩眼睛一弯,快步走了过来。 “凡凡,你来啦。” 小土点了点头,笑容疏离:“我来了,你有什么事说吧?” 听着小土毫不客气的话,陈浩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下一秒他脸上就带了些忧伤的神色:“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分手吗?” 小土移开视线,不想看他那张脸,在心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张凡家里穷又长的不好看吗? 等等! 小土想着,眉心忍不住微微蹙了起来。 家里穷?! 小土眼睛倏然亮了起来,看着陈浩的目光带上了几分诡异。 如果她的猜想没有问题的话那陈浩这么做的理由就确认无误了。 她眼神闪了闪,借着拨弄头发的动作遮挡住眼中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问道:“为什么?” 陈浩语气中充满了痛苦,猛地一听竟带了几分哽咽。 “你还记得暑假时我和你回家的事情吗?” 小土点了点头:“我记得。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所以才带你回了家……” 陈浩听着小土难过的声音,忘情的上前一步想捉住小土的手却被她闪开了,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而已。 他紧紧的挥舞着拳头:“你以为我是自愿和你分手的吗?!都是你奶奶!” 他语气十分愤慨,听得小土忍不住就是一怔。 陈浩继续道:“你奶奶认为我是个穷小子,觉得我配不上你,她说话n太难听,所以我才没忍住和你分了手。” 他顿了顿,深情的看着小土,最后总结道:“凡凡,我心里一直是有你的,就算分了手,你的身影也一直在我的脑海中不能消失……凡凡,我还喜欢你,我们和好吧!” “……” 小土眨着眼睛,表示剧情发展太快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然而还不等她反应,情绪激动的陈浩一个上前就想将她搂进怀里。 小土忍不住脸上一黑,抬脚闪了开来,陈浩一脸委屈:“凡凡,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小土咂咂嘴,沉吟了一声:“是这样的,你的意思的和我分手你不是自愿的,所以现在想要复合?” 陈浩忙不迭点头。 小土眼尾一挑,一个冷笑就扔了过去:“你以为什么都是随你说的吗?你想分就分,你想和就和?” 第三百零三章 黑包子(十七) 小土脸上不屑的神情太过明显,让一直觉得张凡性格软弱的陈浩看起来十分接受无能,他脸色很明显的难看起来,沉声道:“凡凡,你难道不想和我和好吗?” 小土微眯着眼睛,抱胸向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将陈浩宛如打量货物一般将他打量了一番,那直白的眼神让陈浩差点没忍住脾气。 然而总归想起自己是来找她和好的,强自压下了心中的不悦,出声质问道:“我知道当时我一句话都不说就分手让你伤心,可是现在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是被你奶奶蒙蔽了。” 他顿了顿,好像是找到了感觉,眼神语气复又变成了极为深情的模样:“我发现你现在变了许多。” 他脸上不自觉露出一股自得:“是因为觉得以前那副样子配不上我才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吗?不得不说,这样子的凡凡真是让我心里痒痒的不行……” 他说着,故意向前一步靠近了小土,脸上的笑容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出一种刻意温柔的英俊,他抬手想将小土被风吹拂到脸颊上的头发拨开,却被小土仿佛躲避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躲开了。 这一个动作,陈浩脸上装出来的温柔神色再也保持不住,他气急败坏的疾言厉色道:“张凡!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一次两次是情趣,再三这样就没有意思了!” 小土实在是忍不住“啧啧”称奇,她觉得,她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这么擅长自说自话的人类呢。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我说陈浩,谁给你这么的的勇气让你在我面前装逼?” 她轻轻嗤笑了一声,神情冷清而淡漠,看着陈浩的眼神宛如看着一团垃圾。 “呵,你以为你是人民币哦?谁都要喜欢着你?你是不是对自己太高看了些?” 陈浩瞪着眼睛,只觉得脸皮涨热的几乎要炸裂。 小土那极具穿透力的让他几乎无所遁形。 在这一刹那,他甚至以为对方已经将他心中那些不可见人的秘密察觉的清清楚楚。 对方神情极其淡漠,明明不是什么十分出色的容颜,然而当她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瞳仁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就宛如一个高贵的神袛俯视着自己的子民一般。 ——这样的眼神竟让他恍惚抬不起头来——就好像自己就是那脚边最肮脏的泥土,而对方是天边最高洁的云彩。 他狼狈的移开眼睛,下一秒心中却爆发出更加强烈的怒气! ——凭什么?! 凭什么?! 明明就和自己一样是一个农村里出来的土包子。 ——她凭什么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高人一等的神情? 他低着头,脸色猛然狰狞起来,对方那毫不掩饰的嘲笑声还在耳边不停的响起。 小土一边毫不留情的说着一些极难听的话,一边十分愉悦的感受着对方越来越不稳定的情绪,心中表示十分满意。 对,就是这样。 再愤怒一些,最好愤怒到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的程度。 ——这样的话她才有理由做出什么其他事情呀。 小土悄悄的勾了勾唇角,最后轻飘飘的落下了最后一句话。 “陈浩,今天我答应和你见面不过是想和你说开。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之前答应和你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你愿意对我好,试一试也没什么。 不过既然我们已经分手了,那以后也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所以,以后请你也不要再纠缠我了,这样真的很让人讨厌。” 她说完,感受着陈浩几近要爆发的情绪,心中生出了些微的期待。 然而奇异的,或许是怒极了,反倒平静下来。 陈浩身上的气息陡然就平稳了下来,下一瞬,他抬起头来,忧伤的看着小土,声音压的极低。 “凡凡,我知道你现在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怪你。真的。 可是,请你不要将话说的这么无情好吗? 你知不知道听你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神情十分配合的十分忧郁,一向风流不安分的眼睛此刻也失落的微微垂着,就好似真的心已经碎了一般。 “我不怪你。希望你能再好好想一想,我……我等你。” 他说完,也不等小土的回答,直接难过的看了她一眼就快步的离开了这里,徒留小土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这突然的发展。 直到周围有路过围观的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小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 她定定的注视着陈浩离开的方向,忍不住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殷红的唇瓣上摩挲着,嘴角勾起了一个堪称妖异的弧度。 下一秒,她幽深的目光朝周围扫了一圈,然后神色自如的也离开了路口。 之后不过几天,程琳就风风火火的挥舞着手机凑到了小土面前:“凡凡!你看这个!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土神情专注的将手下的一个线条勾勒完整,拿过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才颇有些漫不经心的看过去,口中问道:“什么怎么回事儿?” 她目光顺着程琳手中的手机看过去,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呵,陈浩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她不屑的嗤笑出声,让程琳满头黑线的同时亦有些赞叹:“没想到你看开了之后战斗力这么猛啊。” 小土摇了摇头随手将她的手机推开,无所谓道:“那种东西——又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证据,他陈浩就是说出个花儿来也没什么用。” 程琳从善如流的收回手机,却没有退出页面,手指不停的滑动往下翻着,看页面的标题,赫然就是“八一八某专业风格突变的某婊”。 整个文章详尽而纪实的叙述了小土那天和陈浩见面时的场景——能叙说的如此详实那作者在小土看来除了当事人不做他想。 里面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当事男女主角的具体姓名专业,然而评论中早有“目击者”信誓旦旦的做出了补充——并且那条评论还被顶的很高。 第三百零四章 黑包子(十八) 程琳一边滑着一边向小土念着下面围观群众的评论,忽而顿了顿,眉头就皱了起来:“凡凡,这里有人说她亲眼看见你和陈浩两个人争执的经过,顶的人还挺多的。” 她看向小土:“那天你们说话的时候旁边人多吗?” 小土挑了挑眉梢:“陈浩自诩一出马拿下我肯定没问题,找的地方自然是比较偏僻的,路过的也就一两个人而已。” 听着小土的形容程琳忍不住有些黑线,继而又开始担心:“这么看来,评论里有一大半是人云亦云了。” 小土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发,嘴角的笑意十分意味深长:“人云亦云?” 她眼神渐渐的越发幽深起来:“怕不是简单的人云亦云可以了解的。” 程琳一惊:“你的意思的……” “自然少不了陈浩的推波助澜了。” 听起来有些夸张的猜测得到确认,程琳忍不住“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眉头皱的紧紧的:“这陈浩还是不是男人了?!也太小气了吧!” 小土摸了摸下巴,眼角微微一挑,眼波流转间看的程琳一个晃眼,就听到她轻笑着道:“他这么不要脸,我也不是没有准备。” 意识到小土话中的内涵,程琳回了神,眼睛猛地一亮:“怎么?你莫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小土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程琳:“……”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小土将程琳好好的安慰了一番,才拍拍手道:“好了,放心吧,我不会任由这件事这么发展下去的。现在,我要继续将我的画画完了,自己去完吧,乖。” 程琳无语的被小土以哄小孩的姿态拍走,嘴角抽搐了好一会儿才化悲愤为力量戳进贴吧中披着马甲和那些所谓“目击者”展开了口水大战。 小土好笑的看着程琳手指嗒嗒嗒在手机上点个不停的打字,摇摇头将心神收回眼前的画本之上。 她手中的这副画已经画了有一周了,这周末就是五一假期,她想在放假之前将画画完送去画室。 这次画中的内容和以往不同,并不是孤单而华丽的古代仕女——而是变成了两个人。 一个容貌精致的红衣少女在树上坐着,绣着华丽符文的衣摆在清风中微微荡着,飘散开宛如翩迁的蝴蝶一般在空中翻飞着,那娇俏的神情让她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树上跳了下来。 一个样貌清俊的白衣青年在树下站着,他一只手微微向前伸着,好似在接着那几欲跳下来的少女一般。 青年脸上的神情温柔而无奈,单看着就能感受到他的专注,曲折的小路在他身后向远处延伸开来,渐渐隐没入郁郁葱葱的森林树木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小土满意的收了画笔,纤长的手指隔着虚空触了触白衣青年的脸颊,脸上露出了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神情。 “这青年一定是爱极了这个少女!” 身后夹杂着惊叹的笃定声音响了起来,小土侧了侧头,便看见刚刚还在和手机大战的程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她不可置否的应了一声:“是吗?” 程琳眼神中满是着迷:“果然,这样完美的爱情只会出现在虚拟之中啊。” 小土将桌子上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摆放整齐,听着程琳的感慨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这样风神俊秀的青年露出这样全心全意的专注眼神,这要是放在现实之中,想必是个女人都受不了的吧。” 小土眼神有一瞬间的奇异。 程琳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你看,这青年眼神看起来似乎是无奈于少女的调皮,可是又不忍心让少女不开心,因而只能担忧又宠溺的在一旁专注的看着少女,防止她不小心掉下去之类的——” “我说凡凡,你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一副画的,简直,简直……” 程琳顿了顿,终于想出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简直梦幻又温暖。” 小土听着她的感受,心中莫名的就软了软。 这是她在某个世界中成了一只狐妖的时候,和自家哥哥经历过的场景。 ——具体的情形竟和程琳所说的十分相似,不过就是实际上的自己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柔弱调皮罢了。 她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嘟囔道:“哪有这么夸张了……” 程琳可不管她,只是两手交握放在胸前,一脸的梦幻:“啊,要是有这样一位帅哥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简直现在超脱都愿意了。” 小土戳了戳她的脸颊,忽然坏心眼的龇牙道:“可惜他是我的!” 程琳嘴巴一噘,只以为她说的“是我的”意思是这是她画出来的,于是捶胸顿足的暗恨自己没有点亮绘画这个技能。 小土心下却十分满意,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的愉悦情绪压都压不住,忍不住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 还有两天就要放假,小土实在是对陈浩的行动十分期待。 上一世他就是趁着国庆期间将张凡约了出去,然后手黑心狠的直接将她卖到了穷乡僻壤之中做了一个老男人的发泄欲望以及传宗接代的工具。 只是这一次,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得逞了呀。 看着忽然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小土嘴角勾起一个十分纯洁的笑意,戳开了来自陈浩的短信息。 【凡凡,我知道你已经不想再和我有联系,我也不会再死缠烂打。 最后一次,国庆一起去旅游好吗? 就当是为了我们这段感情做最后的告别。 回来之后,我们便相忘于江湖,再不相见。】 小土漆黑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幽深的光芒,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匀速的、一下一下敲着,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她才抬手将其按,然后手指在手机上嗒嗒嗒几下,干脆利落的打出了两个字然后点击发送。 【好啊。】 那么,陈浩同学,希望你接下来的表演可一定要足够出色呀。 ——毕竟她可是期待了好久呢。 第三百零五章 黑包子(十九) 万众瞩目的国庆假期在一众学生的欢呼声中终于来临了。 张敬早就不停的发短信询问小土放假要去哪里做什么——看起来很有些想要和近一段时间改变很大的姐姐一起去哪里玩的意思。 然而遗憾的是,已经有了计划的小土无情的拒绝的卖萌求临幸的弟弟君,让他无比怨念的念叨着要等她回来以后补偿之类的。 小土亲自接触了之后,对于这个堪称傲娇的弟弟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恶感,因而并不在意他的撒娇——这是作为弟弟的特权——不过也就只是这样了而已。 无情的勒令张敬要利用假期好好兼职赚钱给她还钱之后,小土不顾他的哀嚎直接的挂掉了电话,冲远远走过来的陈浩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陈浩一身休闲装,身材瘦弱,看起来很符合时下女生们最喜欢的奶油小生的意味,他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书包,看着小土的眼睛带着掩饰不住的扭曲神色。 ——小土现在看起来越是优雅越是轻松,他的心中就越是煎熬越是难受。 小土见状,只是勾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便仿佛毫无所觉道:“走吧。” 两个人的飞机票是陈浩在网上定的,攻略据他所说也已经准备好,因而小土只用得着带上一些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跟着他便可以了。 ——唔,从某方面来说小土对于此种状况十分满意。 ——毕竟从来没有弄过那些玩意儿的小土可不耐烦为了惩罚别人这么麻烦——反正能做的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条。 她晃晃悠悠的跟着陈浩上了飞机,然后掏出眼罩就准备休息。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沉默又疏离,在这种情况下陈浩忽然如同老朋友一般闲聊起来:“你果然变了好多。” 他声音压的极低,听起来并不像以往那样清脆,反而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嘶哑,兀的竟显出几分异样的诡谲来。 小土闭着眼睛,不动声色答道:“人总是会变的。” 陈浩阴森森的笑了一声:“人确实都是会变的。” 正如他也没想到一开始只是想骗骗那些大家小姐的闲钱的自己竟然能狠心到将人拐卖了去。 ——虽然还未实施不过也快了。 他想着,侧头深深的看了坐在他身旁形容安宁的少女一眼。 少女身材纤瘦,个子高挑,气质斐然——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从农村出来的土包子。 ——呵,他以前是因为她花钱大手大脚才以为她是什么低调的有钱人。 尽管那时候少女的衣服什么的都很没有品位,可是他自从无意间看见她出入一些大牌的男装店之后,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就能发现少女看起来土,却很有钱。 ——这正是他不惜被同学们嘲讽也要追到少女的原因。 想着,陈浩的脸色又狰狞起来。 然而谁又能想到,跟着她回了次家才发现,她家里其实穷的要死——那些他看见的大牌都是给家里最宠爱的独子买的。 ——对于这一点陈浩既羡慕又鄙视。 ——同是农村的,他怎么就没有这样一个宠爱自己的家人呢。 于是,原本他以为的有钱人的怪癖也不过是实际上她真的没钱。 ——既然没有什么可捞的油水,这人又长的不好看没有什么可供欣赏的美色,回学校之后他当然二话不说就分了手。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分手之后对方竟然来了一个大变身——这样的话感觉好像自己很没有眼光一样。 这样的变化让陈浩敏感又脆弱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一开始,他是真的以为张凡是为了自己而变得优秀的,那时候他心中隐隐还有些沾沾自喜——这放在任何男人身上都是值得自豪的事情不是吗? 他想着现在他若是找她复合的话对方肯定会欣喜若狂的答应——这样的想法在和她谈话之后变得支离破碎。 他心中那些不为人所知的想法都化作了赤裸裸的嘲讽——尽管那时候他心中的想法并没有人知道——然而他还是感觉看着她就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简直让他如鲠在喉。 不能容忍。 既然不能容忍的话那就毁掉好了。 陈浩嘴角泛上一个奇异的微笑,视线越过玻璃窗看向外面大片大片的白色云朵,真是纯洁的可爱啊。 他轻轻笑着。 真好,这之后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着,提醒着自己的低劣了。 这真是太好了! 飞机停了下来,小土取下眼罩,下意识和陈浩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露出了有些相似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了。 笑的温和的两个人心中各怀心思,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在他们心中,对方无疑已经没有翻身之地。 只是不知道,最后的胜利者究竟会是谁呢? 小土漫不经心的眺望着远处青黑的山峰痕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不由得有些感叹: “空气真好呐。” 虽然说请她来的人不安好心,可是这里的空气倒是真的好,小土瞧着那天都能比他们学校的蓝上一些。 陈浩听着小土感慨,也抬头眺望了一下,笑道:“自然,等到了目的地,那里空气更好。” 小土回头朝他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清润的声线在空旷的机场中听起来带了几分飘忽: “真是期待,难得旅游的人不多呢。” 陈浩脸上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我特意寻找的人少的地方。” ——若是人多了,不小心被你找到了回去的方法怎么办呢? 他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嘴角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奇异。 “好了,我们走吧。赶天黑应该能到住宿的地方吧。” 小土脸上也露出了奇异的微笑:“嗯,走吧,要是天黑迷路就不好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默契的抬脚向着外面走去。 ——张凡同学,真是抱歉呐,不过谁让你这么令人厌恶呢? ——陈浩同学,准备好享受这最后的狂欢了吗? 第三百零六章 黑包子(二十) 陈浩的攻略做的很到位,他们两人恰好天刚擦黑的时候抵达了可以住宿的地方,被小旅馆的老板热情的迎了进去。 小土一晚上睡得十分放心,连梦都没有做一个——虽然对于他们这种精神力极其强大的人来说梦境总是预示着什么——不过也总归是很没有一点危机感就是了。 然而陈浩就不一样了。 他明显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以往也不过是骗些钱——可今天的事若是成了,那他就成了拐卖人口了。 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他昨天晚上一晚上堪称是辗转反侧,根本就睡不老实,即便是偶尔迷迷糊糊睡着了,却是不停的做梦——一会儿想着张凡的家人找他要人,又一会儿看见形容凄惨的张凡找他报仇…… 因而这么一晚上下来,他一点儿也没有休息了的感觉,竟是比之前坐完飞机更累一些。 小土看着他眼睛下面遮挡不住的乌青,心里说不得是愉悦的不得了了。 不过面上她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现一般,笑着冲他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自顾自去洗漱。 不过四十分钟,两个人就各自洗漱完毕,坐下来吃了一些旅店里提供的简单饭菜之后便出了门。 “先在周边转转然后晚上去山里看日落可以吗?” 陈浩温文的这样询问着,小土自然是没有意见,于是两人便各自背着包在这附近转了起来。 两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对这里远离城市喧嚣的场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然而实际上,两个人都是农村里出来的,这样在城里人看起来新奇的景色在他们看来却是司空见惯了。 不过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不耐烦的情绪。 ——陈浩是专注的寻找着之前和他联系过的人贩子的踪影。 ——小土却是观察着此处的地形风物以确保之后的计划万无一失。 ——不得不说两个人在某一方面相当的同步。 两人一晃悠就晃悠到了中午,期间小土避开陈浩买了许多小玩意儿,陈浩避开小土打了好几个电话。 午饭时间,两个人相视一笑,都对一早上的收获十分满意,然后坐下来进了一家当地特色美食准备吃午饭。 这个地方虽然算得上是个小景点,然而实在是偏僻的紧了,东西的物价也都特别高,不过两个人一个为了报仇一个卖货,倒是都没人心疼现在的消费。 ——毕竟比起所得,这会儿要花出去一些也很正常。 于是两人爽快的掏了几十块钱买了一份淘宝上几块钱就可以买到的面食,坐在狭小的由小客厅改造成的饭馆里吃了起来。 下午依旧是如同早上一样,不过去的地方就更远了一些。 说好了要去山上看日落,因而两人慢悠悠的就朝着不远处的山上走了去。 只是没想到,望山跑死马,那座山看起来近,走着却是很远,两人中午吃完饭就出发,虽说是因为时间充裕走的并不快这一方面的原因,不过走了四五个小时还没走到倒是真的。 不过小土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使用妖力,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略微用其调理一下身体,因而她表现出来的就是体力很好,最起码陈浩已经气喘吁吁的有些不想走了,她看起来还依旧一副清爽的样子。 索性小土心中并不着急,一路慢悠悠的很是将这副山水景色欣赏了一番。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这心情一好吧,看什么都觉得好看。 小土现在就处于这么一个状况。 只要一想想今晚过后她就再也不用见着陈浩这人那虚伪的嘴角,她心情的愉悦的不行。 连带着,连他耽误了自己放假画画兼职赚钱的事儿都不能影响小土的好心情。 陈浩其实也是一样。 虽然说他现在已经累成狗,看着小土面不改色的样子心中也非常嫉妒,可是一想想今晚就能将这女人卖了许多钱,他就算是累也不觉得了。 ——心中激动的心情让他浑身无比的振奋。 他几乎都能看到他明天带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回学校,然后肆意挥霍着的美好日子。 ——也只能是几乎了。 小土一路上兴致非常好,看见有什么花花草草都停下脚步用手机拍些照片,尽管她手机像素不怎么好,可是架不住她精神力强大呀,每次拍照的时机方位都抓得特别准,这样拍出来的照片即便是平常的风景也多了几分悠然的意境。 许是愿望就要成真,陈浩这会儿十分有耐心,完全的展现出了他当时追求张凡时的绅士风度,一路上笑的极为温和的等着小土笑的极开心的做这做那。 ——笑吧,笑吧,反正过了今天晚上,你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陈浩看着小土平凡的眉眼绽放出干净又璀璨的光芒,心中闪过些微的不忍,可是一想到他被她欺骗了这么长时间最后还被狠狠奚落了一番,他心中的那丝不忍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相反的,倒是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或许连陈浩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他活生生的是在嫉妒着小土。 明明一样都是农村里出来,甚至他还因为是男孩子过的比张凡更舒服一些。 可是凭什么—— 他变成了这样虚伪的样子。 假装自己是城里人然后仰仗着还不错的长相到处勾搭女孩子榨取她们的钱财。 他知道这样做很卑鄙很渣,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已经不想再那么穷下去了! 他知道,他已经是陷入臭水沟之中的老鼠,从来不奢望能有光明正大站出来的一天。 ——可是,就在他自甘于现状的时候,张凡却出现在他的面前。 所以说,为什么—— 同样是农村的。 他变成了现在这么一副连自己也厌恶的模样,而张凡,她却可以保持着那样可耻的纯洁? 他将她调查的清清楚楚。 ——明明家里人对她都谈不上亲情。 明明连生活费都不肯给她出。 明明只将她当做一个浪费粮食然后成年了可以卖掉的工具。 可是为什么? 明明是这样可怕的生长环境,她张凡为什么还能笑道这么纯洁?! 第三百零七章 黑包子(二十一) 陈浩想起了他们还在大一的时候,他偶然帮张凡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课本,然后看起来内向冷漠的少女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小小的,很细微的笑。仅仅是将两边嘴角微向上提了几分,看起来又是青涩,又是僵硬,然而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无比明亮——那双轻轻澈澈的,仿佛沁着最干净的清泉一般的瞳仁呀。 ——你凭什么呀! 凭什么要这么清澈,让他狼狈无比的映出自己卑鄙又黑暗的灵魂!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这样的话就算那眼睛太过明亮,那也没什么,毕竟是从未见识过生活的艰辛的大小姐。 可是这样的自我安慰在暑假跟着张凡回家的时候就被打破了。 明明,生活的比自己还要惨——那灵魂就要比自己还要肮脏才对! 陈浩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咯咯的互相碰撞着的牙齿几乎要将舌尖咬破。 下一秒,他就在心中安慰了自己。 没关系了,陈浩。 已经没有关系了。 只要过了今天,就再也不用看见那一双眼睛了。 这很好。 他脸上露出一个病态的笑容。 ——没有关系,太过干净的话,染脏了就好。 陈浩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着走在前面脚步轻快的小土心中既是怜悯又是期待。 一定——会把你染纯黑色的。 太阳渐渐的西斜,两个人也快要到达山顶。 等终于抵达了最高处的时候,时间恰好是晚上六点整,山上的太阳原本就落得晚,这会儿看起来时间竟是掐的刚刚好。 橙红色的圆球将整个天边都染成了同样的颜色,只在远处渐渐的蔓延开更浅一些的橙色,黄色,直至变成泛着白色的蓝天又晕出更深一些的颜色。 那绚丽至极的颜色一半就那么热烈的在空中渲染着,另一半却是被那连绵不绝的山脉遮挡的严严实实。 “真好看呀!” 小土眯着眼睛眺望着那欲落不落的夕阳,心中忽然觉得十分平静。 陈浩在她身边站着,听到l她的感慨也跟着赞叹:“是啊,确实好看。” 小土回头笑盈盈的看着陈浩:“说起来,大自然的景象看起来总是很壮观,让人忍不住就生出一种人类着实很渺小的感觉,陈浩同学觉得呢。” 陈浩眉头皱了皱,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是极普通的一句话,听在他耳中却莫名的让他生出了一丝寒意。 ——就好像这话中有些让人心惊胆战的探究不能的深刻寒意。 他心中原本就有鬼,此刻心尖更是忍不住就是一颤,终归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波折的少年,心里想的什么脸上不自觉就带出来了几分。 只是他自己没有丝毫察觉,倒是让小土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人类本来就很渺小——你忽然笑什么?” 小土从背包里掏出速食的饼干和水,直接盘腿往地上一坐,然而勾着唇角抬头看着陈浩:“难得来了一趟,不如坐下来好好欣赏一下这难得的美景。”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说不得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呢。” 陈浩身子一僵,那一刻他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对方已经发现了什么,只是下一秒他就将这突然的想法压了下去。 ——不可能的,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即便是和人贩子的联系也一直用的是新买的电话卡。 他稳了稳心神,随即在小土对面坐了下来,假装毫无异样的笑道:“说的是,确实是很难得一见的景色。 ” 小土咔擦咔擦的吃着饼干,然后冷不丁就直奔主题:“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相当的好奇。” 陈浩缓缓的撕开了包装袋,心中逐渐笼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详预感,让他此刻的情绪变得十分压抑。 听着小土的话他也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好奇什么?” 小土嘴里的动作不停,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如之前的灿烂:“我好奇呀,我和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值当你这么个算计我?” “咚”的一声。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大锤狠狠的直接砸在了陈浩的心头上,让他一瞬间心脏骤停,头昏脑胀。 过了许久,抑或者其实只是一小会儿,他回过神来,脸色难看的再也遮挡不住,却依旧露出了十分僵硬的笑容:“说,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算计你了?” 小土闻言,惊讶的睁大眼睛,太阳已经彻底的沉了下去,天地间只余了一丝光亮还在挣扎着不肯消失,然而陈浩知道,天,终究是要黑了。 ——正如此刻他的心一样。 “哦呀?没有算计吗?那约莫是我误会了,陈浩同学似乎并没有要将我卖给人贩子的打算呢。” 小土说着,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天已经彻底的黑了。 陈浩的心也已经彻底的沉了下去。 许久,他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了起来:“你知道了?” 小土止了笑意,说话的嗓音是极清润的,字里行间中却似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唔,你是说这次旅游别有用心吗?” 她轻轻的笑了一声,这笑声在寂静的只剩了风声和偶尔的鸟叫声的山林间听起来十分明显。 “这个我是知道了。不过,我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呢?” 她在黑暗中目光直直的看向陈浩,尽管周围的只有三三两两的星子照出来的暗淡光线,可是陈浩出乎意料的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少女那清澈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那清澈的,即便是到了现在也依旧不带有丝毫负面情绪或者恶意的目光。 ——甚至他只在这目光中感觉到了一些好奇。 就像少女口中所说的那样,她真的只是有些好奇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陈浩眸光一暗,心里陡然就生出一股暴躁的情绪来。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她难道都不会对人性感到失望吗! 明明付出了信任,却得到了背叛,她为什么还能做出这么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说不得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了。 第三百零八章 黑包子(二十二) ——这说不得是一个美妙的误会了。 这会儿小土露出好奇的表情是因为她觉得反正这陈浩过了今晚就已经不会在自己面前碍眼了,对于一个注定要消失的人她没必要浪费什么情绪不是? 至于好奇——她是真的有些好奇啊。 分手这种事情,不是你情我愿的吗?为什么这陈浩分手了之后还要搞得前女友结局惨淡才甘心? 然而,她这样的神情表现出来看在陈浩眼中就十分的令他愤怒了。 甚至让他因为刚刚初次干坏事被撞破而生出一些恐惧也化成了无比的兴奋。 他那一张清秀的脸在黑暗中渐渐的扭曲起来,声音又低又沉。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他顿了顿,又重复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他忽而笑了起来,听起来十分的神经质:“不说出来的话,就这么被卖掉不就好了——反正你奶奶也是这么觉着的。” 小土眉心微微的蹙了起来。 奶奶。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这个人了。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在唇上摩挲着,原本就殷红的唇色让她摩挲的颜色越发的艳丽。 陈浩已经开始在那边絮絮叨叨的讲述着自己的心里路程。 ——对于这一点小土其实是十分茫然的。 感觉似乎每个人做了坏事之后都喜欢絮絮叨叨的将过程说出来。 或是说给当事人,或是说给路人甲。 反正总之就是要说出来。 这期间还要附带一下自己的心里经历。 也许是觉得自己做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却没人发现太过寂寞? 小土眨了眨眼睛,决定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反正陈浩的想法又不会成功。 “哈哈,真是期待呀。当你对人性彻底失望的时候会是怎么一副表情呢?” 陈浩扭曲的脸上又是期待又是赞叹。 “你也不要怪我。我这样做你奶奶也是同意了的。反正你在家里也只是浪费粮食,又不能传宗接代,卖了的话还能攒着钱给敬敬娶媳妇。” 陈浩笑的极为开心的看着小土:“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你奶奶的原话。哼,那个老货!” “不过她说的也不错,女人嘛,在家里操劳家务生孩子就可以了,念什么书呀,嗤,你每次考那么好有什么用?上了大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不对,现在嫁人这一步都省了,直接给人家去当母猪吧,哈哈哈……” 陈浩笑的前俯后仰的,拍着大腿感觉开心的简直停不下来。 小土凉凉的看着他笑,直到他的笑声小了一些才轻飘飘道:“说完了?” 陈浩一怔。 小土神色镇定的道:“说完了我们考虑一下你这么做的后果吧。” 陈浩的脸色狰狞了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愤怒?!你应该崩溃,应该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知道吗?” 他说着,猛地站起身一边怒骂着一边向着小土扑了过去。 他自诩他堂堂男子汉,比起张凡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力气大许多,因而毫不顾忌就想扑上去制住她,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然而很不幸的,太过于激动的他完全忘记了上山的时候自己汗流浃背而对方清清爽爽的场景,于是他毫不留情的就被镇压了。 索性对方先动了手,小土也不客气,直接二话不说将他压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 她经历的世界多了,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人觉得更痛却不会致死,加之对手实在垃圾的可以,于是她这一顿揍得酣畅淋漓,若不是怕人一不小心死了让张凡摊上事情,她还能再打八百遍。 将人揍了一顿以后,小土心情舒畅了许多。 说真的,刚刚在听他自我剖析的时候她就想上手了,然而实在是证据没有收集完全有些可惜,这才忍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等他说完了,小土也算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瞧他说的那是什么话? “明明是一样的生存环境为什么张凡还能保持那么干净的眼睛?” 哎哟喂真是厉害了,人家张凡生就一颗赤子心不为外物所乱还是人家的错了不成? 他自己在艰苦的环境中不能保持一颗纯粹的本心而就此堕落,却是怪起不肯堕落的张凡来了。 小土想着,忽然心中就升起了一些遗憾。 这张凡,真是个难得的人类啊。 她可以断定,若是她能活下来,那未来的成就一定是足以流芳千古的那种。 这是她经历了这么多世界所得出来的经验和直觉。 ——真是可惜,在她接受任务的那一刻张凡的灵魂已经献祭,彻底消失在这个尘世间了。 小土坐在一颗树丫上,望着天空中点缀着的越来越亮的明星,心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不过下一秒,她就将突兀散落的心情收拾的干干净净,一边注意着陈浩的死活一边闭目养神。 一夜再无波澜。 第二天一早,小土是被林间热闹的鸟鸣声叫醒的。 应该说果然不愧是天然无污染的山间,连空气比起城里也是清新了许多。 小土站在树梢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了十分愉悦的神采。 她本体原本就是植物,在这充满植物气息的山林之中就是如鱼得水,十分自在。 静悄悄的感受了一下难得的静谧气氛,小土这才跳下了树,干脆利落宛如拖着一袋垃圾一样拖着陈浩健步如飞的向着山下奔去。 直至到了山下的镇子,小土将自己稍微装扮了一下,整个人看起就恍然和一个男生没有什么区别了。 张凡的长相原本就偏中性,身材也是平板类型的,加之她之前早就将头发剪成了短发,这会儿换上一身男装,整个就是一个帅气俊朗的青少年。 她将自己收拾好,又给陈浩化了妆,刻意将他的五官柔化了一些,再套上一身宽容些的连衣裙就算完事儿。 他本来就生的清秀,这么在化倒是比张凡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女孩子呢。 将两个人收整好了,小土施施然摸出陈浩的手机,用卡2拨通了那个卡上唯一的通话对象。 第三百零九章 黑包子(二十三) “喂?你好。” 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雌雄莫辨,再加之陈浩为了保险期间将通话声音设置了成了合成音,因而对方接了电话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来。 “在哪里验货?” 对方似乎也刻意变了声,内容说的言简意赅,在电话中听起来失真的有些阴森森。 “某某旅馆,三零八号,十一点。” 小土勾着唇角,这个时间真是巧了,恰好一点多的飞机,交易完成之后直接去飞机场时间掐的刚刚好。 于是她轻轻应了一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然后自诩艺高人大胆,拎着女装的陈浩就去了对方指定的地点。 一场交易进行的悄无声息,不过来验货的人竟是旅店的老板这让小土稍微有些惊讶之外其他的就再没有什么意外,悄摸摸在老板娘身上附着了一丝精神力之后她愉快的领钱走人了。 嘛,先用精神力定位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 ——反正这个人贩子集团也是害的张凡死不瞑目的凶手之一,就算是不能直接将其掀了先钓些小鱼也是好的。 回了学校之后,小土首先去她放画的画室找了画室的老板章先生。 章先生对她的到来表示十分赞赏——尤其是她走之前放在他那里的一幅画偶然被京城的某少爷看上的时候。 小土眨了眨眼睛,对于章先生的热情表示一点儿意外都没有。 “哎呀,小凡,你可算来了。” 张凡笑的羞涩又乖巧:“之前和同学去旅游了,这不是刚回来么,对了我还有带了一些土特产,章先生也尝一尝。” 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不是什么之前的东西,不过我觉得尝个味道也是不错。” 章先生对于她的知礼很是受用,不管她送的东西有多贵,最起码人家想送的心是在那里放着呢。 他忍不住抬眼将小土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忍不住暗自摇头笑了起来。 他知道这姑娘是因为没钱才肯将画放在他这里的,且不说以她那诡丽的话假以时日必定会出名了,就凭她这为人处世的风格也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 ——章先生有时候甚至怀疑这姑娘莫不是上面哪家的的大小姐跑来这里隐姓埋名体验民情来了。 否则她身上那清贵的气质和言行举止又怎么解释。 然而等熟悉了之后,章先生就确定了对方家里果然真是和她说的一样,甚至家里人重男轻女对这姑娘并不是多好。 对于这样的事实,章先生也只能说,原来是真的有人天生就能有这般的气势,可以想见这样的人想必天生就是能走上旁人不可触及的地方的。 他摇头笑了笑,然后说出了这几天让他十分兴奋的事实。 “说起来也真是巧,昨儿个来了位公子爷,进来一眼就看上你这副画了,这位恰好和京城那边的约莫是有些关系,当下拍了照片给发过去了,嘿,对面那位也是雷厉风行,中意了,当下就从那边飞了过来,要和这作者见上一面。” 章先生笑了笑,脸上不自觉带出了几分忐忑:“昨天你不在,那位贵人也没放弃,直说等你回来了一定要见上一见,你看……” 小土眼睛忍不住睁大了几分,感受着自从下了飞机就越来越接近的气息心中着实愉悦,就这说话的功夫,画室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了。 站在小土那副画前说着话的两人同时回头向着门口看去。 章先生脸上露出了一个颇有些谄媚的笑容,小土眼睛却是忍不住弯了起来。 当先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合适的黑色风衣显得身材极为修长,眉目俊朗,一双漆黑的瞳仁如同星子一般明亮而极具威视,他目光在市内逡巡了一番,然后落在了小土脸上,嘴角绽放出了一个细微的笑意。 青年身后跟着一个娃娃脸看起来略小一些的青年,这会儿看到前面一向冷硬的表哥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算不得笑容的笑,当下眼眶都要被瞪了出来。 小土自那青年一出现视线就忍不住胶着在他身上容不得离开,眼睛里流露出极为愉悦的神采,让她那稍显平淡的五官也变得尤为耀眼起来。 两人正旁若无人的对视着,章先生的笑声忽然响起:“何先生,萧公子,您来了,里面请。” 被称为何先生的青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些嫌弃的瞥了章先生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跟着他进了客厅。 几人坐定,章先生满面笑容的向对方介绍各自的身份。 “小凡,这位是京城来的何先生,这位是萧家的大公子。” 小土微侧了侧头,悄咪咪的向着何先生眨了眨眼睛,换来对方一个包容宠溺的眼神之后,又十分乖巧的问好:“何先生好,萧公子好。” 何先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一声,倒是那萧公子不停的以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着小土。 “小凡便是那副画的作者。” 章先生介绍了一嗓子,带了几分急迫问着小土:“小凡,你那副画起的什么名字呀?何先生昨日来便问着,你当时没说,我也不好擅自命名了。” ——其实他是想擅自命名来着,然而他昨天冥思苦想的名字被何先生狠狠的斥责了一番。 不过这个事情就不必让小凡知道了。 章先生在心下寻思着要如何通过这个事情和上面搭上线。 现在很明显,这位何先生对小凡十分欣赏,虽说自己的目的不纯,不过就现在来说他对张凡也算得上是有知遇之恩了。 看她也是个重情义的,想必若是发达了,定是不会忘了自己的恩情的吧。 章先生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真诚。 小土对于他的想法一清二楚,不过也没什么可生气的,毕竟那时候张敬惹了事儿,多亏了章先生的帮助才让她没饿死——虽然说就算没有他小土也会想其他方法,不过那知遇之恩在那里放着倒是真的。 因而她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情绪,只歪着脑袋笑盈盈的看着何先生,道:“这副画的名字,叫做约定。” 第三百一十章 黑包子(二十四) 何先生专注的视线对上小土的眼睛,眼中的神色忽而就变得十分柔软,进来后第一次开了口。 “很合适。” 旁边娃娃脸的下巴再次掉了下来。 他抽着嘴角,不可思议的目光忍不住在两人身上巡视着,看着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他简直怀疑他们是不是之前早就已经认识了。 他这么想着,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哥,你和张小姐以前认识吗?” 何先生微微侧了头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道:“认识。” “诶?真的吗?那……” 娃娃脸一个激动,忍不住追问起来,不过下一秒对方的话硬生生让他石化在了原地。 “凡凡是我女朋友。” 石破天惊! 围观的两人当下就被这句话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下一秒章先生冷汗涔涔的开始回想自己以前对张小姐有没有做过什么失礼的举动——然而这不想就罢了,一刻意回想简直一瞬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额上的汗越积越多,只能在心中拼命安慰自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旁边的娃娃脸反应比他还大。 他猛地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什么?!爷爷知道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想着京城中对自家表哥趋之若鹜的那些贵女们,再一抬眼看着除了气质其他方面都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土,心下忍不住有些黑线。 真是有够平凡的——连名字里都有个凡。 扔下炸弹的何千风可没有兴趣管被他惊到的两人心中的惊涛骇浪,直接站起身来抬脚大长腿跨过茶几和小土坐在了一边,然后亲昵的抬手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不满的皱了皱眉心。 “也太瘦了些。” 小土抚了抚额头,她刚刚明明就对他眨眼了,别跟她说对自己十分了解的哥哥没看懂。 她忍不住仰头看着他,抬手就戳了戳他衬衣下面线条十分优美的肌肉曲线:“谁让你说出来啦?” 何千风眼神一暗,低头看向虽然比普通女孩儿高了些在他怀里却依旧显得非常小巧的姑娘,低沉性感的声音中竟带了一些十分奇妙的委屈感觉。 “难道你觉得我做你男朋友给你丢脸了吗?” 刚回过神来的娃娃脸再听到这一句,看着小土的眼神就无意于看一个外星人了。 何千风还在那边继续数落着。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明明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枉我还在京城里一直等着你,却不见你来,若不是这次以宁恰好拍了照片让我发现了你,你是不是就要一直躲着我了。” 小土嘴角抽了抽,努力的抬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头发,无奈道:“你明知道我总是会去找你的。” 何千风挑了挑眉毛。 他当然知道她总是会来的。 可是还是很不满。 他们之间因为绑定了神器的缘故有些联系,因而当小姑娘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虽然知道小姑娘也是有着自己的任务,可是都等了将近一个月也不见人来他也是很伤心的。 何千风看着小土脸上显露出来的细微表情,忍不住旁若无人的将人按在怀里揉了揉,直将她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才罢手。 用手指将她的头发梳理着,何千风有些新奇的道:“怎么忽然将头发就剪掉了?我还没有见过你短发的样子呢。” 小土甩了甩脑袋,只觉得他指尖轻轻划过头皮的感觉极为舒服,于是慵懒的蜷在他怀里道:“短发好看。” 何千风笑了笑,想着她以往附身过的人的面孔:“长发也很好,你怎样都好看。” 说是这样说着,只是心中却是猛然出现了一丝遗憾。 虽然两个人连灵魂都已经绑定了,可是他还是没能有机会看一看他的小姑娘原本的样子。 他侧了侧头,定定的看着小土的眼睛,小土被他看的不明所以,抬手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何千风回了神,神情冷淡的看向房间里的两个大灯泡。 章先生一个哆嗦,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道:“何先生和小……张小姐许久未见,想必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我就不多打扰了。” 何千风点了点头,章先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就想出去。 于是他的视线又落在了娃娃脸身上,那目光明显是再说让他自觉滚。 娃娃脸眉梢抽了抽,正想说话时小土捏了捏何千风的手指:“哥哥要不要陪我出去逛一逛。” 何千风怔了怔,大手攥住了小土修长的手指,轻笑着应了一声:“好,你想去什么地方?” 小土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眸光闪闪的看着他:“去一条街怎么样?” 何千风并不是这里的人,因而对这个城市并不是很熟悉,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压迫别人,于是他目光淡淡的看向萧以宁。 萧以宁眉梢再次忍不住抽了抽,这次终是忍不住叫了出来:“什么呀!表哥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就知道压迫我……” 他愤慨的神情在对方没有一丝变化的目光看的忍不住瑟缩起来,他小声的嘟囔了几嗓子,认命的给何千风对一条街进行了一番科普。 小土其实也只听说过这个名字,并没有亲自去过,因而并没有阻止他的科普,细细听了一番两人直接就奔着那里去了。 “一条街”应该说是美食一条街,是这个城市各色美食的聚集,被他们学校的称为必去之地。 一路上,小土将张凡身上发生的事情给何千风大略说了一遍,直让他听得浑身阴风阵阵,恨不能将陈浩此人抓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到小土说到她已经将人卖给人贩子的时候,何千风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 简直不能想象买了他的人在想要那啥的时候发现这人其实是个男的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实在是令人期待的紧。 他笑了好一会儿,来收了声,此刻的他哪里有在章先生那里表现出来的清冷自持,整个就和一普通的恋爱中的青少年没什么区别。 他想了想,忽而问道:“他说的时候你录音了?” 小土微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第三百一十一章 黑包子(完) 她本是想回来之后找章先生帮忙处理一下这个事情,却没想到碰到了哥哥,倒也省了许多事情。 她眯了眯眼睛,果断的将录音器掏了出来递给何千风。 何千风接了过来,想了想之后安慰的揉了揉小土的头发:“交给我吧。” 小土点头,“我知道。” ……两个人利用假期好好的约了一把会,然后收假,何千风回了京城,小土回了学校。 每次收假的时候学校的点到都很严格,这次也不例外,陈浩自然是没能到的。 不过他们俩个人一起旅游的事情知情人也有好几个,班主任点到的时候便顺手问了小土一下。 张珊原本就是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想到问话的对象脸上忽然出现了崩溃的表情,让心中忍不住就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对这个学习踏实每年都拿奖学金的姑娘印象实在是很好,对于她和陈浩谈恋爱的传闻也听过一耳朵,虽然心中觉得有些怪异,然而她也只以为是两个小情侣之间闹了矛盾,因而只调侃了几句便没有再多说。 事情的后续发展完全不在张珊的意料之中。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都没再见过陈浩身影的她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直接将张凡叫到了办公室询问了一番。 张凡起初是吞吞吐吐不肯多说的样子,她追问的急了之后才忍不住爆出的事情的经过。 听着小姑娘一脸绝望的叙述张珊简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了,僵硬了很久之后她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不是她不相信好学生的话,实在是这话中的内容太令人惊心了些。 因为嫉恨就将人拐卖给人贩子什么的,她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吗? 张珊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于是哭的两眼通红的小姑娘低着头离开了办公室,张珊在椅子上僵坐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的拨打了报警电话。 ——她心中不祥的预感在此刻已经非常强烈。 那陈浩,怕是拐卖张凡不成而被那些穷凶极恶的人贩子泄了恨吧。 张珊挂了电话,终是无力的跌坐在了沙发中。 没过多久,小土就被警方传唤了。 张凡是个听话又内向的好姑娘,自然是不会做出什么欺骗警察的事,于是她详尽又“真实”的将两个人旅游的经历还原了一遍,又拿出何千风复刻了一份的音频让警察们心中的怀疑尽消,最后红着眼眶问了一句:“陈浩到现在还没回来,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警察大叔自己也是有女儿的,对于小土的遭遇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愤慨,小姑娘差点被亲近的人拐卖,肯定是被吓着了,他想着,安慰的拍了拍小土的头发,道:“你放心,你的同学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他的行为已经是犯罪了,都是成年人,一定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小土期期艾艾的点头:“我知道。” 大叔看着小土乖巧温顺的样子,目光闪了闪,忍不住问道:“我听音频里陈浩多次提起了你奶奶,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土眸光暗了暗,委婉的将家里人重男轻女不将女孩儿当人的恶劣行为叙述了一遍,最后惶恐的道:“我奶奶也有事情吗?不,不会的,奶奶虽然不喜欢我,可是一定不会这么狠心的。” 她说着,声音里的脆弱展露无遗,让旁听的警察们的正义心瞬间爆棚。 有个年轻一些的警察忍不住冷笑道:“哼,也许陈浩想要拐卖你的想法指不定就是她建议的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和小土说话的大叔高声打断了,虽然这个推测很有可能是事实,但却不是他们这种以证据为根据警察应给说的话。 看着少女脸上绝望痛苦的神情,大叔忍不住同情的叹了一口气。 还好这姑娘运气好,最近上头对于拐卖抓得很严,要不然就她这等身份,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事儿了。 ——他自然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是何千风回到京城运作了一番的结果,否则就算上头要紧抓这件事也不会落实的这么快。 大叔再次感慨的叹了口气,将小土安慰了一番就让她回去了。 出了警局,小土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门口那长身玉立的青年不是自家哥哥是谁? 她弯了弯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仰着头看着他:“你怎么又来了?” 何千风因被路人注视的不悦情绪在见到小土的一瞬间就柔和了下来,他抬头揉着小土的头发,一板一眼的将她原本就整齐的衣服整理了一下,牵住她的手道:“想你了,来看你。” 小土顿了顿,嘴边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忍不住。 她并肩和他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两个人絮絮叨叨的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各自分享了一遍。 完了,何千风才朝小土一笑,温声道:“事情我已经解决了,以后你再不用担心了。” 小土挑眉,抱怨似的道:“明明是你自己说不许我使用太过分的能力,谁知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你却又自己跑上来解决了。”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却没有一点儿不悦的意思。 何千风神色自如,道:“你的计划很好,就算没有我也能狠狠的让陈浩万劫不复,不过总归我的身份很好用,让我来也方便了许多不是吗?” ——也用不着你弄脏了自己的手。 何千风这样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就算小土不弄死陈浩她也依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残货。 小土意味不明的轻轻哼了一声,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 时间过的很快。 且不说程琳发现了小土又有了男朋友之后震惊的问东问西的心情,陈浩的案子却已经有了了结。 因为上头抓得紧,下面便也就不敢放松。 先是张凡的奶奶被抓去询问了一番。 她本就是个市井小民,且看她在家里凶残的紧,到了官爷面前是一个屁也不敢放的,只消得问几句,她便哭天抢地的说了自己给陈浩出主意的事。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本来么,在她心里女孩子就算不得人,全部是张凡父亲看着张凡学习有出息说不得而拦着说不得她都能亲自将人卖到那个小山沟里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毫不遮掩,在上头的暗示下恰好就被某记者传了出去,在网上还掀起了好一阵风波。 第三百一十二章 红颜乱(一) 上一个世界的最后小土过的十分顺遂。 何千风一个人便将整个事情完成的妥妥当当。 他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不管是身后的势力还是对舆论的操作让整个事件再没有一点儿意外。 陈浩最后被找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奄奄一息的状态。 小土那天将他扮成女装扔在那里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贩子来接收,这接收了自然是要验货的,没想到,这一验货吧,就发现这货竟然是个清秀那男孩子。 负责这一块儿的主事当下就被气了个半死,再去找小土算账的时候人早就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不过一个普通货色也犯不着他们大力追捕,因而这件事儿就这么被放下来了。 原本陈浩也就应该杀了扔了了事,然而巧合的是,那主事手下有个中年人,恰好就对他这样的清秀小男生很有兴趣,就悄悄的将人留了下来。 也不知道陈浩是幸也不幸,虽然留下了一条命,然而那中年人在那方面却实在是残暴,经常折磨的他比死了还难受。 ——这说起来倒是比上一世张凡的经历更惨烈了许多。 那个贩卖人口的组织被大力打击之下也收敛了许多,虽然没有被一网打尽却也是元气大伤,终是没有之前那般猖獗了。 小土毕业了以后就被何千风带回了何家。 原本依着小土的身份是配不上何家的,可谁让何千风这人狂霸酷炫惯了,何家也没人能治得住他,再加上小土表现的也足够优秀,让那些原本愤愤的人也说不出话来。 于是这一生就这么风生水起的过完了。 —————————————————————————————————— 无暇其人,当真是担得起她这个名字的。 但凡是见过她的人,都是要发自内心的赞一句美的。 人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无暇的这具皮囊,却是真如她那名字一般,完美无暇。 她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无一处不是美的。 ——恰是那最精致的人偶,即便是只将她放在那里看着,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更何况无暇并不是个空有美貌的女人。 她自小就极为聪慧,本就精致可爱不似凡人,再辅以近妖的智慧,也难怪每每有人见着她总忍不住曾叹着一句“慧极必伤”了。 无暇姓玉,和她的名字听来极为相称。 玉家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家族,奈何族里出了个玉无瑕。 ——这世上,这样的事情总是不少。 本就是“一家女百家求”,更甚者这家的女子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玉无瑕虽生成女儿身,可她心中的抱负实在是不输于男儿的,因着家中没有一个能主事的,她以十岁稚龄挑起家中的担子,让整个玉家名声鹊起,然后十四岁嫁给了当朝丞相做了正妻。 丞相陈卓说来实在不是个良配。 他足足比玉无瑕大了两轮——可是玉无瑕不在乎。 她原本就是为了玉家才嫁的,只要对玉家有好处,就算对方是个天阉她也是肯嫁的。 陈卓是看上了玉无瑕的美貌——这很正常,任何一个男人凡是见了玉无瑕的,都会看上她的美貌。 能在一堆人之中脱颖而出抱得美人归,陈卓自然也不是个简单的。 他贪婪,残暴,嗜血,好色……他身上的缺点一大堆,可只有一条——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凭着这一条,玉无瑕就能义无反顾的嫁了进去。 婚后的日子过的并不幸福——你不能指望一个狠戾无情的贪官对一个自动送上门来的美人有多少好脸色。 不过总归看着陈卓的面子,玉家渐渐的立住了脚跟。 可惜这种日子过了不过半年,乱世来的极为突兀又实在意料之中。 ——玉无瑕原本是料着世道将乱因而巴上了丞相府这一条大船,可惜她到底是太小了些,在这一方面阅历实在是浅。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原本以为的大船早已经千疮百孔,在乱世中早早便沉了下去。 整个丞相府被起义的乱民掀翻了,富丽堂皇的家具玩物不是被砸成碎片就是被下仆趁乱偷走。 ——等玉无瑕回过神来的时候丞相府已经是一片荒芜之地,唯有陈卓那肥大的脑袋死不瞑目的从眼前飞过,带起一串凌厉的血迹。 按理说她一个前丞相夫人的名号,怎么说都是逃不过一死的,可谁让她的相貌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能生出觊觎之心。 将丞相府血洗的那位将军巢元海看上了她。 巢元海将她带回了自己家。 虽说只是一些起义的农民,可是聚集起来的力量足足将整个皇城都掀了一个天翻地覆。 那一段时期城中到处都是浓郁腥臭的血气,常常只在路边走着都能莫名其妙的被人砍了胳膊,削了脑袋。 或许这里被称作“人间地狱”倒是更为恰当一些。 玉无瑕她纵然心中自有沟壑,可是她终归是一个女人,女人在这个乱世之中总是没有什么可出头的。 她原本以为以自己的智慧再怎么说也是能保的一丝安宁的,可事情证明,她实在太天真了些。 她被巢元海带到了叛军聚集地。 巢元海是个小将,一开始他是将玉无瑕好好的宠爱了一番的,可是乱世里,一个太美的女人常常是守不住的。 他上面的将军吴军听说他屋中藏了一个美人,好奇之下去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便上了心——玉无瑕总是有这样让人一眼就能失了心的本事——尽管她更情愿自己没有这样的本事。 吴军将玉无瑕带到了自己的营帐。 可是吴军也不过是个中将军,他上面还是有更加位高权重的——他也是守不住她的。 玉无瑕被一层一层的送往了高层,从来没有人问过一句她愿意不愿意——其实原也是不必问的。 在这乱世里,向她这样极盛容貌的女子想要留得姓名,是只能出卖自己身体的。 玉无瑕不是没有想过死,可是她不甘心! 明明她容颜倾世,慧敏机智——却硬生生的在这乱世中成了一个辗转于男人间的玩物! 她不甘心! 不甘心呐! 第三百一十三章 红颜乱(二) 玉无瑕总以为自己总是有翻身的机会的,她留着这条命苟延残喘可不就是为了这一个执念——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是会死在床上的。 她从小心思重,思虑过多让她身子极虚弱,乱世开始后时常被男人强迫着行夫妻之事,身体本就十分破败,于是在那一天被武胜和着其他几个人一同做那事儿的时候,终归是没有挺过去。 玉无瑕就这样丢了这条命。 她小时候本也是被家里娇养着长大的,即便是后来因为家里式微而站出来之后,她也是有着玉家一大家子的支持着。 然而乱世之后,玉家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竟是落得无一人能替她收尸的地步。 其实被那几个男人同时强迫的时候,她心中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 玉无瑕想着—— 她真是不甘心啊。 可是再不甘心,她也要死了。 那夜她的眼睛出奇的亮,那盛极的容颜就变得越发的风华绝代,同时也让在她身上运动着的男人越发的兴奋。 在男人高潮的时候,她的意识其实已经模糊了,唯有心头那一股气让她咽不下去,于是她无意识咧着嘴笑了起来,拼尽全力拔下了男人发顶的钗子,狠狠地刺进了男人的脖子。 她不知道男人最后究竟怎么样了,她只模糊的感觉到自己被人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便是再风华绝代,死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杯啊。 玉无瑕在最后的最后,她以为她会恨,可实际上她脑子里想着却是,这乱世啊,要是能结束就好了。 ——————————————————————— 小土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脸色便难看的不能再难看。 身体柔弱get。 风华绝代get。 很好,万万没有想到她堂堂一个老妖怪还有这样柔弱的时候,小土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帕子,然后下一秒就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破败了!破败到她甚至不能动用妖力——因为即便是再小心,温和的妖力也会刺激到这身体那柔弱不堪的经脉——然后让她全身爆裂而亡。 小土闭了闭眼睛,阴气森森的笑了起来。 周围是一片红的似血的帐幔,眼前垂着同色的长长短短的流苏,桌子上的烛台燃着红蜡——竟是一副结婚时的场景。 小土想了想,一口血就忍不住喷了出来。 艰难的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她抬抬眼睛,将头顶上红艳艳的喜帕扯下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随手扔开,气喘吁吁的喊着玉无瑕侍女的名字。 “玉铮,玉铮。” 她声音极微弱,听起来却依旧百转千回,如同黄莺出谷——单是听着声儿便能让人身子酥了半边。 这让小土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然而她还来不及懊恼,下一秒,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房间里。 小土喘息了几声,断断续续道:“带……带我离开,离开这里。” 玉铮是从小跟着玉无瑕的侍女,同时也是玉家武艺最高强的暗卫,她听了小土的话,并没有问为什么,一言不发的就俯身将小土背了起来,三两下消失在了房间中。 小土趴在玉铮背上,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疼,连带着太阳穴也跟着抽痛,她狠狠地咬着牙,远远的就听到丞相府前院里热热闹闹的喜庆声音。 ——若不是这身体状态实在太差,她定要狠狠的在这丞相府闹上一场才罢休。 她手指下意识的蜷缩起来,修剪的极圆润的指甲硬生生的在掌心中落下几个月牙儿,甚至连口中都不自觉尝到了一丝血腥气儿。 ——确实是很让人不甘心呐。 小土勾着唇角苦笑了起来。 也怪不得玉无瑕心中的怨气会这般大了。 她蜷着身子猛地喘了几下,将心中翻腾的情绪渐渐的压了下去,等气息平稳了之后,她才轻声吩咐道:“去蜉蝣之羽。” 玉铮脚步不停,却是悄悄的转了方向,向着“蜉蝣之羽”的方向去了。 蜉蝣之羽是玉无瑕暗地里的势力之一,算得上是一个收集情报的地方——说起来,这地方倒是她所有势力中留存最久的一个了。 小土趴在她背上,摇摇晃晃的竟是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玉铮已经妥妥当当的将她安置在蜉蝣之羽的后院之中了。 ——尽管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她也十分安全的到了目的地。 只是她却忍不住心中越发的翻腾了,暗红色的瞳孔蓦地闪过一道幽光,她狠狠地闭了眼,好半晌才平静了下来。 玉铮就在门口守着,察觉到小土醒了过来便敲了敲门。 小土脸色有些苍白,心情却已经不再波动,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漫声道:“进来吧。” 一身青衣的玉铮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将搭在一旁上好的锦缎帕子在水中浸湿了,细致的捧着小土的手指一根一根擦拭起来。 小土神色渐渐由面无表情变得有些漫不经心,整个人仿佛忽然放松了下来:“什么时辰了?” “申时刚过。” 小土点了点头,带她将自己打理好了扶到玉无瑕惯常做的轮椅上之后,又吩咐道:“推我出去院子便好,你速去家中,让叔父带着家人远远离开京城——连夜离开,一刻也不得耽搁。” 玉铮抬眸看了她一眼,小土这才发现玉铮的瞳仁极浅,浅灰色看起来雾蒙蒙的,凭空生出一股鬼魅的感觉。 她微怔了一下,玉铮已经低下头,一板一眼的道:“玉铮要保护主子的安全。” 小土眉心蹙了蹙,声音依旧十分好听:“我说让你回去。” 玉铮垂了眼睫,浅灰的瞳仁直直的看着小土的眼睛,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回了一句:“玉铮知道了。主子不要乱跑,玉铮很快就回来。” 小土咂了咂嘴,忽然发现这个玉铮一直表现的面无表情少言少语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是个冰山面瘫。 ——相反的,约莫只是在害羞。 小土摸着下巴,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 第三百一十四章 红颜乱(三) 不过,这世道不甚安稳,玉无瑕的容貌又太过出色,更重要的是她是身体太过虚弱,只能先用妖力渐渐温养着,没有个两三年怕是连正常人的程度都做不到,她觉得她需要采取一些合适的措施才好。 想着眼前的状况,小土忍不住抬手揉着眉心。 虽然说半年后天下就会大乱,可现在皇帝终归还在那个位子上坐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依旧是那个心狠手黑的陈卓——然而她刚刚却直接从他和玉无瑕的婚礼中逃了出来,算是将他得罪了个彻彻底底。 这可真是…… 小土叹着,眼中的却充满了跃跃欲试的神采,那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让人看了简直生生的能溺毙在其中。 她一双如玉雕一般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着,一下一下的极有韵律,过于艳丽的容貌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一般,让原本从屋顶上一掠而过的男人忍不住就停下了步子。 一身红衣的美人儿似乎是在发呆。 萧懿宁轻飘飘落在青瓦的屋顶上自上而下打量着院中的人。 明明是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可是跃入眼中的面孔却让人下意识的就忽略了她的年龄,脑子里圈圈转转的只能跳出一个字——美。 美的极具侵略性,美的夺人眼球。 她身上是一件极为华丽的红衣,精致而迤逦的在她所坐着的椅子上铺开——约莫是件嫁衣吧。 萧懿宁想着,心中忽而生出了一些不悦。 啧,真是好奇,有哪个男人能有幸娶到这等天姿国色的美人儿呢。 不过很快他就回了神,看着整个院子中安静而柔和的气氛,很明显不是一个待嫁的女子家中应有的氛围。 心中回忆起他此行的目的,萧懿宁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正当他准备一掠而过时,院中看似柔弱的美人忽然开了口。 小土微微侧了头,目光落在她右手边一束开的正艳的牡丹上,说话的语调儿轻轻柔柔的,只内容却让屋顶上的萧懿宁心中一跳:“可是看够了?” 他只怔了一瞬间,便从屋顶上飘落了下来,一身青衣在风中翻飞着,配着他那一张俊朗的面容很有些翩翩贵公子的意境。 “玉无瑕?” 他声音听来也是清润的,如同他这人一样。说起玉无瑕的名字时语气十分笃定。 于是小土轻轻的笑了起来,她的眼睛看起来极亮,抬手将手边那朵硕大的花朵摘了下来,是极艳的“洛阳红”,一瓣一瓣缎子般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包裹着浅黄的花蕊,看起来璎珞满身,华美极了。 可映在萧懿宁眼中,这艳丽的花朵儿竟是没有那捏着花朵儿的玉手好看,嫩生生的,泛着柔韧的光泽,他莫名的就想着,若是这双手能从自个儿身上拂过,那滋味约莫是极美妙的。 不过萧懿宁终归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很快就将身体不自觉涌上来的冲动压了下去,不过这一失神,刚营造出的上风就莫名的消失了去。 他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小土的神情带了一些苦笑:“天下第一美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苦笑了一声,干脆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在下萧懿宁,今日有幸能得见天下第一美人一面,可见在下的运气实在是不错的。” 小土抬手掩着嘴弯了眼睛笑了起来,说着客气的话:“原是萧公子,不过无暇可当不得萧公子如此盛赞。” 不过说是“当不得”,她的神态语气却偏偏又无比自然,听来有一种无形的倨傲感觉——不过这等傲气却并不惹人厌烦。 相反的,萧懿宁心中不自觉就觉得,这等样貌,着实就应该有如此傲气的。 他笑了笑,语气平稳,内容却满是挑衅,道:“玉姑娘真是自谦。不过,在下听说今日乃玉姑娘和当今丞相成亲的日子,却是不知道丞相大人是否知道玉姑娘竟是不在丞相府的。” 他看着小土,心下电转。 虽然他和玉无瑕其人之前并没有见过,不过他心中已经神交已久。 ——应该说,这天下的大部分都应该对她神交已久。 早就听说过这玉无瑕聪慧异常,那时听说她要嫁为人妇他其实是十分惊讶的。 不过后来得知她要嫁的人是当朝丞相的时候,他一瞬间便明了此人心中的阳谋。 ——却是算得上是阳谋了。 任谁看来,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都不会看上陈卓这样一个又胖又丑的老男人——除非她别有所图。 很明显,玉无瑕别有所图。 不过就算是明了这人心中的算计,这世上依旧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心将这样的美人儿拒之门外。 ——这就是玉无瑕的阳谋。 萧懿宁“刷”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挡住了脸上的深思。 可是,为什么现在,明明是成婚的日子,这玉无瑕却不在丞相府呢? 难道是她反悔了? ——不,这不可能! 玉无瑕既能以一个弱龄女子的身份挑起玉家的大梁,就断不可能在这样的关头反悔。 难道说——她还有其他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的阴谋? 萧懿宁的眉心不着痕迹的锁了起来,眼睛就忍不住多看了小土两眼。 ——萧懿宁不知道现在的玉无瑕皮囊内已经换了一个灵魂,自然就想不到在他眼中意味深长的举动其实不过是小土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不管怎么样,首先最为重要的,还是要赶在战争爆发之前将玉家一大家子藏好,将玉无瑕的身子养好——即便是养不好也别是现在这样连站都要人扶着就是了。 至于其他的,小土表示,天大地大,这会儿自己的身体最大,其他的等好了再说。 ——所以说,她这样直接从丞相府跑出来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阴谋。 ——不过别人的脑补什么的她也不会阻拦不是。 察觉到对方心中的不确定,小土眼角眉梢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只要静静的微笑就好了。 瞧,现在可不就是正适合微笑的时候? ——于是她嘴角的笑意就被想多了的萧懿宁认为是果然别有深意。 哎呀哎呀,说不得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呀。 第三百一十五章 红颜乱(四) 小土原本想和这萧懿宁搭搭话探探情报—— 虽然玉无瑕的“蜉蝣之羽”本就是探听情报的组织,可奈何她玉家小门小户,便是情报,也都是从社会底层那里得来的。 虽然这样能得来一些有用的小道消息,可惜市井流言总是十分容易受到舆论导向。 而这个萧懿宁姿容秀丽,举止清雅,周身缠绕的气运颇厚,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也是她刚出口将人叫住的一大原因。 不过她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力。 这具身体确实是虚弱的很,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就疲惫的有些承受不住了,再一开口,就忍不住捏着帕子断断续续的咳了起来。 萧懿宁一惊,下意识就想起有关这天下弟子美人身体虚弱的传说,当下忍不住上前一步弯腰凑到了小土面前。 却见眼前这容貌精致的美人儿脸色惨白,娇喘微微的扶着椅子上的扶手,一双原本就波光潋滟勾人至极的眸子带着些盈盈的水光,雾蒙蒙的掩住了眼中的神色眼角飘上一抹极艳丽的飞红,衬得她脸色越发的苍白——看在萧懿宁眼里,心中便生起了无限的怜惜。 他四下里看了看,见桌上放着茶具,当下也不客气,直接上前倒了一杯茶水,试试水温恰好合适便送到了小土眼前。 “这是怎么了?喝点水,小心些。” 小土胸腔里极难受,感觉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些,见这萧懿宁十分上道给自己倒了茶水,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当下也不扭捏,接过来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不是她不想大口喝,而是这身体已经虚到大口喝水都容易呛死的地步。 ——这等凄惨的状况可真是忍不住让闻(喜)者(闻)伤(乐)心(见)见(可)者(喜)流(可)泪(贺)了。 萧懿宁看着小土秀气的喝着水的动作,眼神十分的温柔。 ——他觉得,就在刚刚,玉姑娘那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和他对视的时候,他的心就被击中了。 ——对,没错。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可是在那一瞬间,他是真的爱上这个坚强又柔弱的小姑娘了。 他轻轻的抚着小姑娘乌黑柔顺如绸缎一般的头发,忽然开口道:“跟我走吧,我娶你。” “咳,咳咳咳……” 小土表示,刚风有点儿大她似乎有些幻听。 ——还有就是,吗格机刚的水白喝了。 她面无表情的这样想着,然后抬头看向萧懿宁。 只可惜她这张脸实在过于美艳,萧懿宁只能看到她和美艳的外表丝毫不符的苍白脸色,然后下意识就给了她一个柔弱的定义。 小土和他对视着。 一秒两秒三秒。 萧懿宁率先移开了视线,附带一个泛着红晕的脸颊与红的滴血的耳朵。 喵喵喵? 这他么还害羞上了? 小土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就要开启什么不得了的属性了,于是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她抑制住自己再咳嗽的冲动,若无其事的捏着帕子挨了挨眼角,忽略刚刚的话题道:“真是多谢萧公子了。无暇蒙大家抬举,得了和天下第一美的名头,只这身子却弱的连小儿都不如,若不是萧公子,今儿无暇这副破败的身子可是要折在这儿了。” ——我身子虚弱,就三五年活头了,就这张脸还能有些看头,萧公子若是想娶妻最好还是找个健康的比较合适。 萧懿宁定定的看着她,神情有些哀伤。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的太开。 好半晌,他才幽幽的开口:“既然玉姑娘无意,在下也不欲强求。只是,若玉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来找我。” 他说着,顿了顿,从腰间将自己随身的玉佩解了下来。 那玉佩看起来十分精致,通体莹绿透亮,颜色十分纯粹,正面是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家徽样的东西,背面上角落里刻了一个小小的“宁”字。 小土嘴角抽了抽——她知道玉无瑕这副皮囊魅力大,却不知道魅力竟大到了这种程度——一个初次见面的贵族出来的青年肯将自己贴身的代表身份的玉佩送了出去。 这其实也是一个误会。 原本的玉无瑕虽然确实也很美,但却绝达不到目前这样的程度——否则她最后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了。 这会儿却是有小土经历了许多个世界而形成的独特的、神秘的、看着温和实则强势的气质,和这个身体美到突破银河系的容貌加成起来,就造成了现在的这种,萧懿宁对玉无瑕一见钟情,虽然想据为己有,可是却有一种莫名力量让阻止着自己做出什么唐突的举动。 ——甚至连一丝亵渎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他不知道这种莫名的力量叫做气运之子带来的直觉,当然也就不知道这直觉让他挽回了一条命。 相信小土这会儿就算是个废人,也有办法将眼前这人弄死,不过自己也要付出一些代价就是了。 小土微挑了挑眼尾,思考了一秒钟然后无情拒绝。 “无暇虽没有什么见识,也知道这块玉佩不是什么普通的玩物,萧公子这般送了人怕是有些莽撞了。” 萧懿宁呆了呆,反应过来她这是怕她若是收了玉佩自己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口腔中忍不住就有些苦涩起来。 好吧,虽然说他确实是怀着这样的小心思的,但就这么直接被对方戳穿了他也是很伤自尊的。 于是他赌气一般将玉佩收了回来,很想直接转身就走,却又想着她今天将陈卓得罪了个彻彻底底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犹疑了好一会儿,才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玉牌,气急败坏的扔进小土怀里,然后一跺脚头也不回的跳上屋顶离开。 小土愕然的接过玉牌,再抬头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当下忍不住手指敲着扶手笑了起来。 恰巧,玉铮沿着曲折的回廊走了进来,看见自家一向心思深重的小姐看的开怀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惊讶。 她一向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这会儿也进了屋子拿了一块披风出来给小土披上,然后好奇道:“小姐可是想出了什么法子?” 第三百一十六章 红颜乱(五) 这不怪玉铮会这样想。 这会儿就算是她也看出来自家小姐从结婚现场逃出来,和丞相府已经是撕破了脸面。 而他们玉家小门小户,又怎么斗得过陈卓那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加之刚刚小姐让自己交代族人离开这里——这更是证明了玉家和丞相府不死不休的场面。 想到这里,玉铮忍不住无意识苦笑了一下。 说是不死不休,想必死的,也只会是她玉家吧。 虽然说是因为主子忽然悔婚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可是说真的,玉家是真的没有一个人怪主子这样的举动的。 原本一开始,主子执意以她自己换玉家的安全他们便是不同意的,可是主子决定一意孤行,他们无法阻止。 现在主子能想通,她们其实真的十分高兴。 玉铮低头看着坐在轮椅上小小一团的精致人儿,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怜惜。 ——再怎么说,主子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呀。 玉铮神情恍惚了一下,自从接任了玉家家主的位置之后,主子就再也没有这样毫无阴霾的笑过了。 小土闻言轻轻的笑了一下,微微仰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着柔和的笑意,道:“没有。” 玉铮怔了怔,有些奇怪的眨眨眼睛,然后就不再说话。 小土抬手拍了拍她搭在扶手上的手,笑道:“不用担心,我总会保你们安全的。” 听到小土含笑说出这样类似于保证的话,玉铮眼睛禁不住睁大了几分,忽而,她眼中闪过些微的恼怒,一阵轻柔的风吹过,扬起两人的长发交缠在一起。 玉铮蹙着眉头,抬手用手指将小土的头发梳理开,然后轻声道:“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主子会保不下我们。”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半跪在地上,轻轻的握住了小土的手,这会儿就成了她仰头看着小土的样子了。 “主子,我只是在担心你,我们都很担心你。” 小土垂着眼睛,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卷成一个极优雅的弧度,轻柔的仿佛一只蝴蝶,然后在下眼睑投出一个弧形的阴影——这将她眼中的神色遮挡的严严实实,让玉铮一时之间不能确定她这一番画说的是不是逾距了。 她一瞬间心尖儿颤了颤,然后不自觉垂下了眼睛,正当她要收了这难得多嘴而表现出的好心的时候,就听到那还年幼的主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玉铮猛地抬起头来。 小土勾着唇角笑了起来,她安抚的回握着玉铮的手指,一字一句的似乎在斟酌,道:“我很高兴。”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艰难的抗起整个玉家,我一直都知道,你们总是会在我身后支持着我——我真的很高兴。” 她目光盈盈的对上玉铮的眼睛,里面愉悦而欣喜的情绪没有丝毫遮掩的被显露了出来,让玉铮一瞬间就被迷了眼。 ——一个一直封闭着自己内心什么也不肯说的人忽然对着你展露了自己的情绪,这实在是一件让人觉得非常感动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以往你眼里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美人。 她眼眶忽而一红,朝着小土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用力的点点头,然后关切道:“太阳已经西斜,有些起风了,主子不如去屋里坐着吧?” 小土有一瞬间的忧郁,然后哀怨的点点头。 ——没办法,依着这个破身体,她现在确实感觉有些冷了。 不过——等玉铮将她推倒了房间里,她沉吟着让她研磨铺纸,删删减减的开出了好几个药方递给她,让她去将药抓齐了。 玉铮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何忽然如此吩咐,可是一向对玉无瑕言听计从的她依旧令行禁止的跑去抓药了,只余小土一个在房间里小心翼翼的用着最轻柔的力道温养着各处经脉。 …… 接下来的日子极其混乱。 丞相陈卓为了寻找逃婚的玉无瑕而将京城搅了一个天翻地覆,只可惜并没有找到玉无瑕的身影,一怒之下再去找玉家算账却发现玉家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代表着,他堂堂当朝丞相竟被区区一个玉家耍了一场?! 陈卓当时就怒发冲冠,不计后果的全天下通缉玉家人的身影,重点玉无瑕其人。 就在丞相府人手紧急寻找着玉家为自家丞相出气无果之时。 五个月后,天下已然大乱。 先是冀州洪灾受害的灾民聚集起来,揭竿而起,一路攻向京城。 继而京城外围土匪听闻有灾民起义,当下不甘落后,趁着天黑直接破了京城。 朝堂原本就已腐朽,更加权臣弄权作乱,京城防卫并不到位,忽而事发突然之下,京城中各方势力竟无一人反应过来——抑或者说,就算有人反应过来了,也对此采取了冷眼旁观的态度。 于是,皇城被攻占,权侵朝野的丞相陈卓被人当夜就砍了头颅,挂在了城门之上。 曾一统天下的大燕王朝,终究是烟消云散。 接下来短短一个月,天下狼烟四起。 各处都有不满统治的底层人民揭竿起义,将当地的官员尽数诛灭并将其头颅挂在城门上以示威严。 一个月后,运城。 一位锦衣玉面的公子漫步在街上,看着街上不同于别处地方的安然气氛有些惊讶,想了想,他一转身进了旁边一家看起来破具规模的茶楼。 施施然坐下点了几个小菜,青年叫住了为他端菜的小二,随手将一块碎银子扔在了桌上。 “给爷说说,最近可有新鲜事儿发生么?” “新鲜事儿?” 那小二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将碎银子收进怀里,一张圆脸看起来极为讨喜。 青年慢条斯理的拿起了筷子,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一扫,那小二便极有眼色点头哈腰的笑道:“想必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运城吧?” 青年点了点头,眉梢微微挑了挑,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确实,你倒是乖觉。” 那小二腼腆的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的憨厚:“不是小的自夸,咱运城可和别的地方是绝对的不一样。” 第三百一十七章 红颜乱(六) 青年听着小二语气中毫不遮掩的自豪,以及自己这一路来的所闻所见,当下心里便生出了几分好奇:“这是为何?” 那小二显然是就等着他这句话了,随即就咧着嘴将运城的著名事件详细的说了出来。 “这位爷可曾听说话天下第一美人?” 青年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了神,脸上下意识挂上了温和标准的笑容:“自然是听过的——听说玉姑娘在一年前便已经香消玉殒……” 那小二惊讶的睁大眼睛,忍不住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这是谁说的?” 青年又是一怔,接着脸上不自觉竟浮现出了一丝惊喜:“你是说?”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是听得出这小二这句话中隐藏着的意思。 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这下怔住了的却是换成了这小二,他狐疑的眯着眼睛不着痕迹的将这位青衣公子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眼中又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不过他心中虽然有些猜测,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老实的样子,为这位出手大方的客人答疑解惑。 “玉姑娘自然是没死的,不但没死,反而做出了一番大事业。” 青年听着小二开口闭口就是“死”,心中本是有些不悦,不过下一秒他就敏感的发现了这小二说起玉无瑕来,脸上浮现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与尊重,直看的他心中忍不住啧啧称奇。 实在是不欲再听这店小二卖关子,那青年干脆利落的又扔出几块碎银子,然后斜着眼睛盯着他看。 这小二见过的客人多了,自然知道自己再废话下去恐怕是吃不到好果子了,当下也不再东扯西扯的含糊,直接将对方想要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玉姑娘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他先是这么叹了一句,才开始细细的讲述玉无瑕的发家史。 原来,自从在和丞相的婚礼上失踪了之后,玉无瑕足有五个月都不再见人影,连带的整个玉家也都没有再在世人眼前出现过。 这会儿是古代,地广人稀,要真想躲的话那真是十分容易——随便找一个深山老林里藏起来,藏他个一二十年再出来保证再没有人能再记得谁得罪了谁。 玉无瑕便是采用了这样的方法。 按理说以玉无瑕这等容貌,不论是经过哪里都能引起一阵波澜,不过奇怪的是,那玉无瑕就好像是直接从京城中消失了一样——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起来这玉无瑕是不是已经暗地里被丞相捉住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店小二忍不住抬头看了青年一眼笑道:“玉姑娘香消玉殒的说法想必就是这个时候穿出来的吧?” 青年点点头并不否认。 小二了然一笑,又开始继续说了起来。 当然,玉无瑕是绝对没有死的。 不知道她是如何运作的,等天下乱起来的那个时机,她便带着她遍布天下的蜉蝣之羽凭空出世。 “蜉蝣之羽?” 青年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禁不住闪了闪,他记得,他第一次见这位玉无瑕的时候,就是在京城的“蜉蝣之羽”之中。 不过等后来他再去的时候,那间阁楼已经整个化成了一片废墟,让他一度遗憾了很久。 现在看来,这“蜉蝣之羽”果然就是玉无瑕手下的产业了。 想到现在在乱世中形成一股奇特势力的“蜉蝣之羽”,萧懿宁心中既是欣赏又是忌惮。 ——这个青年正是一年前和小土有过一面之缘并强行扔给小土一个玉牌的萧懿宁。 店小二听到他问了“蜉蝣之羽”,只以为他是对这个地方有疑问,便笑了笑解释道:“蜉蝣之羽是目前整个天下都不敢得罪的一股势力,若是他有多强大倒也不见得,只有两条,蜉蝣之羽掌握着天下最全最及时的情报以及最高明的医术!” 他说着忍不住感慨的摇了摇头:“若是这两个分开来倒还有办法抑制,不过若是合在了一起,那可真真是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了。” 这很正常。 现如今这世道本就乱的不行,若是能有一个精准的情报组织那简直是了不得了。 ——因此“蜉蝣之羽”刚出世的时候很是引起了一番诸势力的觊觎,大家都想将其据为己有并采取了各种措施。 不过这一上手才发现,这蜉蝣之羽真真的滑溜的跟个泥鳅一般,他们好几波势力一同出手竟然都没能将他从对方那个神秘主子手里抢过来。 正当众人一度思考着要不要拼着两败俱伤的时候,忽然就爆出了神医谷的谷主跑去蜉蝣之羽坐诊了! 这特么就比较尴尬了。 神医谷原本一向是不出世的。 他们不会主动去救助别人,但也不会拒绝别人的求助。 ——江湖上一直有传说,只要你有神医谷能看得上的东西,那你就等于有了第二条命。 这话听起来是夸张了些,不过但也是从侧面体现了神医谷出神入化的医术和其超凡脱俗的地位。 于是——你的第二条命被别人捏在了手里,这种时候你应该怎么选择。 若是平时,拼也就拼了——可谁让现在是乱世呢! 这个世界这么危险,若是没有了第二条生命的保障,谁还能放心的在战场上厮杀啊?! 于是,不说一众势力气急败坏的跳脚,他们只知道最终的结果就是“蜉蝣之羽”成为了一个独立于特殊地位的组织。 ——这组织还神特么的让人不敢得罪。 于是,这看起来柔弱的“蜉蝣之羽”竟就这么在这个乱世之中立住了脚跟。 小二絮絮叨叨激情澎湃的将整个事件叙述了一遍,桌子上的菜已经都亮了。 不过这萧懿宁并不在意,他只是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的放下了筷子,眼神中射出一道凛冽的光芒看向小二:“蜉蝣之羽的主人是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玉无瑕,这确实是一件很让人感慨的事情,” 他说着,意味深长的顿了顿,然后紧盯着小二道:“在下似乎询问的是关于运城的事,而阁下却谈的是玉无瑕,那在下是否可以认为——这运城现在能有如此安康宁静的生活也是通过玉无瑕的运作?” 第三百一十八章 红颜乱(七)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萧懿宁一脸的冷凝,可是天知道他心中是有多么的激动。 他那次得知了陈卓发出了通缉令,左等右等等不来玉无瑕拿着玉牌去求助,心中担心之下便跑去了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地方,谁知道那里已经被砸的乱七八糟,完全看不出原有的样子,他那时候便以为玉无瑕已经死了的。 毕竟陈卓作为丞相,他的手段他也是有些了解,那时候的他并不认为玉无瑕区区一个女子能逃得过陈卓的手心。 不过事实证明,他确实是看走眼了。 那之后他便因为形势紧张而回了家,玉无瑕也恰巧在此时销声匿迹,等玉无瑕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正在战场上厮杀,完全没有再注意过其他地方的消息。 虽然那时候有听过关于“蜉蝣之羽”的事情,然而他自觉失恋,并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在他眼中不甚重要的玩意儿。 却没想到因为这样反倒错过了关于玉无瑕的消息。 萧懿宁眯着眼睛苦笑了一下。 他觉得他也真是疯了。 原本只是因为容貌而产生的好感,在他以为她身死以后的怀念中渐渐加深,然后又在现在得知她不是空有容貌,甚至连计谋魄力都不输于当世男儿。 ——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能让人不爱! 他这样想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掩映在长长睫毛下的瞳仁中划过一道势在必得的光芒。 那小二夸张的笑了起来,一脸的崇敬与佩服:“可不是么!玉姑娘在一个月前定居在我们运城,短短一个月间,不管是乱民还是朝廷,所属军队竟再无一个人敢来攻打这里的……” 小二下面再说了什么萧懿宁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听到耳朵里去,他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他口中刚刚说的那一句“定居在运城”! 他强自定了定神,忽而打断了小二的喋喋不休:“你是说,玉姑娘定居在了运城?” “是呀。就在那蜉蝣之羽住着呢!” 萧懿宁嘴边忍不住漫上一丝笑意,随手解下腰间的荷包扔在小二怀里,饭也顾不得再吃就起身走了出去。 那小二一见欣喜的将荷包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后知后觉的冲着萧懿宁喊道:“这位爷可是要去蜉蝣之羽找玉姑娘?” 见青年走的着急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他小心的将荷包塞进怀里,忍不住低下头咕哝着道:“啧,想见玉姑娘的人多了去,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见到呢。” 他安心的拍了拍胸膛中放着荷包的地方:“罢,若是这位爷被赶了出来,我倒是可以看在这银子的份上给他指点一二哩。” 小二自得的甩了甩脑袋,看着门口走进来的老爷,哼着小调儿摇摇晃晃的上前接待起另外一位客人去了。 萧懿宁并不知道这运城的蜉蝣之羽究竟开设在哪里,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街上看着人最多的地方找过去。 他走着走着,远远的就能看到那里三三两两的聚集了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顺着人潮走过去,再拐过一个弄堂,入眼的就是一栋看起来和别处画风完全不一样的小阁楼。 萧懿宁眼睛微微一亮,随手抓了一个站在那儿眺望的老人,矜持的施了一礼才问道:“这位老先生,敢问这前面可是玉姑娘的蜉蝣之羽?” 那老伯见萧懿宁容貌清俊,风流倜傥,当下了然一笑,颤着声儿道:“正是,后生也是想要来一睹玉姑娘容貌的?” 萧懿宁怔了一下,脸色禁不住有些发红,他视线犹疑了一下,想反驳却又觉得这老伯说的其实也没错——他可不就是想要见玉无瑕一面的么。 虽然他自觉自己和这围在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不过就目的而言也是没有什么差别,于是他笑了笑,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不错。只是不知道这里因何有如此多的人聚集?” ——他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还有女子和老人也在。 老伯“呵呵”的笑了起来,语气里又是敬佩又是骄傲:“玉姑娘帮了我们许多,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发的想要感谢她的。” 听老伯这么一说,萧懿宁这才注意到老伯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儿布,不过依稀可以看出下面装的应该是鸡蛋。 他好奇的向周围扫视了一番,震惊的发现这里有一大半人手中都拎着各种礼物。 大都只是些家产的鸡蛋、做的饼子或者绣品之类的东西,不是什么极贵重的东西,却让萧懿宁整个人心中无比震撼。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得民心的人,即便是现在最有名望的西南兰陵王也没有她这样的。 ——可惜了,这样精彩绝望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女子,否则便是问鼎天下也轻而易举。 ——就算是个女子…… 萧懿宁脑子里下意识就蹦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下一秒这个想法连他自己也被惊住了。 他甩了甩头发,脸上下意识的挂上了标准的微笑,将老者感谢了一番,他深深的抬眼看了一眼这门前的盛况,然后转身沿着墙根慢慢的溜了过去。 ——看起来若是光明正大的拜访自己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那就只好采取一下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方法了。 萧懿宁仰头,打量着这处微妙的比别处矮一些的强,眉梢挑了挑,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轻飘飘的立在了墙上。 然而还不等他站稳,一道凛冽的雪白剑光就正对着他脸面劈了过来。 他神色不变,手中的折扇一抬,剑尖儿被这股力道一阻,在空中顿了一顿,萧懿宁就借着这个间隙身子一斜,从墙上跳了下来。 那道剑光不依不饶的跟着刺了过来,萧懿宁这才看清出剑的竟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姑娘。 他下意识的怔了怔,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停顿,那把白木做骨的折扇对上锋利的剑刃竟是丝毫不落下风,一时之间,院子里只余刺耳的金铁相击的声音不断响起。 第三百一十九章 红颜乱(八) 不过眨眼间,两人就已经交手几十招。 那女子招式虽然精妙,不过体力和内力比起萧懿宁差了许多,因而很明显落去了下风。 萧懿宁嘴角勾了勾,轻轻笑道:“姑娘招式着实精妙,敢问师承何处?” 对面绿衣的女子一言不发,只手上刷刷刷不停。 萧懿宁见她不答也不强求,猛地一欺身而进正想伸手将她的剑夺了去,却猛然发现不远处那一棵合欢树下,一身黑衣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萧懿宁心中一惊,手下动作不自觉一顿,就见那黑衣女子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声音有如珠碎玉裂,十分好听:“敢问阁下可是镇南王世子,玉面将军萧懿宁萧公子?” 萧懿宁收了扇子,对面那绿衣的女子在黑衣女子说话的一瞬间就蓦然失去了身形,他留心查看了一番,发现那女子竟是将自己的身影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叶间,叫人一时间都不能发现。 他心中越发警惕,面上却是不露出一丝,只优雅而矜贵的摇着扇子,笑盈盈的朝着黑衣女子道:“姑娘客气了,在下正是岭南萧懿宁。”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面对萧懿宁的风流俊雅的笑容脸上的神情也丝毫不见软化,相反的甚至更冷了一些,目光寒的简直能将人冻成冰一般。 “既如此,请。” 萧懿宁眉梢微微挑了一挑,口中说着荣幸,脚步却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让黑衣女子的脸色又是沉了几分。 不过萧懿宁表现的十分淡定,不是他不肯去呀,关键是这女人一看就深不可测,他可是他们岭南的大将军呢,若是一不小心折在了这里,那他爹还不哭死在家里。 ——再怎么说,美色虽好,小命却更重要。 于是萧懿宁笑眯眯和女子东拉西扯的说着闲话顺便探探情报,就是死活不肯挪步子。 黑衣女子又不是傻子,见他如此便知道对方心中肯定是有不信任,于是对他的印象登时就下降了一大截,脸色一变再变,才不情不愿的道:“主子吩咐,若是萧公子来访,直接带去‘秋水长天’便是了。” 萧懿宁眼睛微微一闪,这才笑眯眯的跟上了女子的步子。 黑衣女子步伐看似平稳,实际上速度却很快,黑色的裙摆在动作间划出一道道顺畅的弧度,仿佛一朵朵盛放的黑莲一般,神秘又优雅。 萧懿宁落后于女子五步远的地方,紧紧的跟着。 不过几分钟,七转八转便进了一个庭院,院门上果真就挂着一个写着“秋水长天”四个字的牌子,萧懿宁心中一松,这才有心思打量起周围的景象。 院子里绿植很多,各色常见的,不常见的,他听过的,没听过的,各色花草树木让他看的直眼花缭乱。 再一细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些花草大部分都是些有药用价值的,另一小部分多是其他草药的伴生植物。 萧懿宁心中猛然就是一定。 其实,他这里来这运城,最重要的就是想将神医谷的谷主易老先生请回去,替他爹镇南王诊治一番。 原本并没有报什么希望——因为他对于易老先生在蜉蝣之羽坐诊这件事儿其实并不是十分相信。 关键是,人易老先生是谁啊,那可是成名已经有好几十年的大医! 而蜉蝣之羽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混迹在底层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地方——在萧懿宁这种从小受到贵族教育又对上层的肮脏不甚了解的贵公子来说,买卖消息可不就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好吧其实在战场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已经意识到了信息的重要性,可是从小养成的观念哪有那么容易能改过来? 因而尽管关于“蜉蝣之羽”的事情大家都传的沸沸扬扬,萧懿宁却刻意不去关注,恰巧就错过了他一直记挂在心上的玉无瑕的消息。 ——这会儿萧懿宁倒隐隐的有些后悔。 他要是早关注呢“蜉蝣之羽”的话,指不定早就能见到玉无瑕了呢。 他心中幽幽叹了一口气,复又提起神来。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马上就要见到她了。 他想着,就愉悦的抬起头来。 不过刚刚他走神儿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萧懿宁一抬头,目光就被不远处那个悠然坐在轮椅上一身红衣似血的女子摄住了。 女子微垂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如云一般在鬓边堆起,上面插着三两根白玉的簪子,一身红色的外袍略有些松散的挂在肩头,发丝缭绕间仿佛能看见她那如羊脂白玉一般的圆润肩膀。 她一只手撑在石桌上,小臂轻轻举着,宽大的衣袖顺着手臂滑落,堆在了臂弯处,纤细修长的手指间捻着一颗黑玉棋子,黑与白的强烈对比直教人失了魂魄。 萧懿宁下意识止住了步子,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影。 若是平日里,见着有女子这么一副不羁的打扮,他必定是要斥上一句“伤风败谷”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对着这女子,他竟是想被蛊惑了一般,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呼吸也是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黑衣女子冷冷的看了萧懿宁一眼,然后快步上前将搭在轮椅扶手上的火鼠裘披风给女子披上。 女子并没有在意她的动作,只轻轻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一个她思考了许久的地方。 棋子与棋盘碰撞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其实是十分细微的,可萧懿宁奇异的就被这声音惊醒了过来。 他脸上盈起优雅的笑意,漫步向着女子走了过去。 女子微一侧头,看着他眼中也漫上了一丝笑意。 萧懿宁自觉的坐在了女子对面的石凳上,眼睛下意识在棋盘上扫了一圈,心中又是一阵震惊,却很快收了心神,眼神在小土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溜了一眼,笑盈盈朝女子道:“玉姑娘,好久不见。” 小土自他进了院子就不着痕迹将他打量了一番,发现他比起一年前看起来更加成熟,身上多了一些掩饰不住的杀气。 ——果然战场上是最能磨练男子汉的地方呀。 小土将白生生的手臂拢进袖子里,亦笑道:“好久不见。” 第三百二十章 红颜乱(九) 小土轻轻的笑着,和萧懿宁寒暄了几句,然后仿如无意一般道:“听说镇南王近日里身子不大爽利,神医谷的易先生恰巧正在这运城,萧公子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呢。” 萧懿宁原本笑盈盈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凌冽,不过下一秒,他就很快的将自己的情绪下意识掩饰起来,温声道:“劳烦玉姑娘关心了,家父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 小土勾了勾唇角,别在腰间的金丝楠木的香檀折扇被她抽了出来,恰好挡住了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只露出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将萧懿宁微打量了几眼,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是嘛~” 萧懿宁有些不自在的侧了侧身子,只觉得对上这少女清亮的目光,自己简直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想了想,咳了一声,又道:“听说易先生在‘蜉蝣之羽’坐诊,玉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这可真是运城百姓之幸了。” “易先生一心向善,心怀苍生,无暇不过是为他提供了一个行医的场所而已,算不得什么。” 小土掌握着目前整个天下最全最及时的情报,明知道这萧懿宁此次来运城就是为了将易先生请回去,可是他不直说,她就全当做自己不知道,装模作样和他随意扯着一些闲话,直教萧懿宁心里干着急。 两人东拉西扯好一会儿,萧懿宁才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态,抚着袖子朝小土腼腆笑道:“虽然说家父身子无碍,不过总归年龄大了,在下出门在外,心中总是记挂,若是能得易老先生看顾一番。。。” 他顿了顿,垂着眼睛看着石桌上黑白分明的棋子,道:“若是方便的话,不知道可否请玉姑娘周旋一二,请易老先生移足岭南,也算是全了在下一番孝心了。” 终于说到了正题,小土微挑了挑眉梢,华丽精致的眉眼间流露出了然的笑意,让萧懿宁一瞬间红了脸——也不知道究竟是害羞还是因为被戳中了心事。 “萧公子一片孝心,无暇断没有阻挡的道理。只是……” 萧懿宁心中先是一松,脸上还来不及露出喜色向她道一番谢,见小土说到“只是”两个字心就瞬间提了起来。 ——谁都知道,一般情况下,说到“只是”或者类似两个字的时候,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小土见他神色紧张,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也z没有再卖关子,干脆利落的说明缘由:“只是易先生虽则在我‘蜉蝣之羽’坐诊,却依旧是独立在外,萧公子若是有心,无暇倒是可以帮忙引见一番,至于其他的,无暇纵是有心,也是无力了。” 听她这么说,萧懿宁并没有失望,他原本就没想着此行能有多容易请到人,现在能得到玉无瑕的引见,这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因而他脸上不自觉露出三分喜色,爽朗一笑朝着小土道了谢,也不再着急,悠然的和小土谈起来这一年来的所见所闻以及各种趣事。 小土对于这个称得上是正直的年轻人印象不错,索性就愉快的和他聊了起来,直到玉铮提醒她天气变凉她应该回房了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难得萧公子来者是客,只是无暇这身子到底是弱了些,却不能再招待公子了。” 萧懿宁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看向小土的目光十分怜惜。 “玉姑娘客气了,玉姑娘身体柔弱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本就是在下多有叨扰,若是再因此让玉姑娘病着,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两人互相客气了几句,小土才让人将萧懿宁送了出去。 这会儿下午四点多的样子,太阳正是温暖又不灼热的时候,晒在人身上其实是暖洋洋非常舒服的,玉铮慢慢的推着小土的轮椅沿着青石板的曲折小路向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小土脸上早就收了语笑嫣然的表情,手中把玩着折扇上缀着的碧玉珠子,眉眼间带出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问道:“发生了何时?” 玉铮一张姣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神色冷凝,只偶尔从小土身上划过才能看得见一丝柔色,听到小土的问话她沉吟了一声,道:“岭南有消息传向西南,恰好让玉琴截住了。” 小土眼角微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便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嗤道:“这武胜倒是个厉害的。” 玉铮没有说话。 跟在小土身边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对于西南的那些当权者没有任何好感,尤其是西南王武胜和他手下的几个将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既然主子不喜欢,她们就将其解决了也就是了。 玉铮这么想着,并不知道自家主子玉无瑕前世就是死在这些人手下的。 小土垂了垂眼睛,薄如蝉翼的眼睫轻轻颤着,好半晌,才仿若无意般道:“萧公子一年前曾送了我一块玉牌,也算是对我存着一份善意,现在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她说着,随手将折扇上的珠子扯了下来,扔给玉铮:“去,告诉萧公子,他们镇南王府可不怎么太平呢。” 玉铮将珠子收进怀里,难得的勾起唇角应了一声。 那萧懿宁虽然好心给了一个玉牌,不过自家主子却并不需要。 ——当然这有没有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主子需要一个出手的理由而已。 她微微眨了眨眼睛,心中寻思着要如何引起镇南王府的火并将这股火烧到西南去。 ——阿拉阿拉,要是能引起这两个势力之间的对决那就更好了。 不过这可不容易呢。 要和玉琴、玉瑶她们好好的的合计合计。 玉铮力道均匀而迅速的推着小土坐着的轮椅,力争让自家主子坐在上面感受不到一丝颠簸,垂眼扫过主子捏着金丝楠木的折扇的苍白指尖,忍不住在心中咧出一个狰狞的笑意。 ——啧,不管怎么样,让自家主子不高兴的,也就没有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红颜乱(十) 第二天,小土如约带着萧懿宁从她的专属通道去了“蜉蝣之羽”的大堂去找神医谷的易老先生。 其实这易老先生真的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大医,并且极富有钻研的学术精神。 那时候小土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基本上已经到了行动不利的地步,原本以小土经历多个世界的见识医术慢慢调养其实也是有希望的。 奈何她所需要的药物有一部分在这个时代太过稀有,她遣人寻找了许久才有个手下建议去神医谷看看。 小土这么一寻思,反正那个时间段她们玉家正被陈卓通缉,找不到藏身之地,她索性就带着一堆人直奔着神医谷去了。 不过也没有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全去,都在神医谷附近找了个与世隔绝的小镇定居下来,久远的不说,在这个信息落后的时代,短短半年肯定是能藏的下来的。 将族人安顿好之后,小土便带着玉铮进了神医谷。 神医谷着实是不好进。 单是入口处便有许多毒虫毒草,虽不致命,却也麻烦的紧,亏的小土经历的多,见识也广,花费了些时日也就进去了。 且不说进去后如何和易老先生切磋了一番医术,总之最后易老先生强硬的将小土留在神医谷,两人倒称得上是忘年之交了。 在神医谷留了半年时间。 这半年内,小土一边安心的调养着身体,一边让玉铮出去有意识的将在战乱中无家可归的流民聚拢起来。 玉铮跟在玉无瑕身边的时日也不短,基本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小土结合上一世的记忆,将其中有前途,人品差不多的青年才俊指点一二,很快就成功的再次将蜉蝣之羽建立了起来。 于是,等小土出了神医谷的时候,这个组织已经初具规模,她再出去亲自筛选一番,独立的蜉蝣之羽就算是成了。 关于易老先生,倒是个意外之喜。 小土原本并没有将他带出神医谷的意思,不过老人家在得知了小土的经历和抱负之后,当下对她表示十二分的支持,并热情洋溢的表示自己愿意跟着出一份力——不过这其中有多少是看在小土随口提出的神妙异常的药方病例的面子上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反正只要他跟着出来了,就断没有在放他回去的道理。 此时,易老先生正日常给十五个病人看病,小土过去的时候他恰好完成了今日的数量准备收摊儿。 易老先生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不过江湖中谁都知道他仅是出世行医就已经有五六十个年头了,实际上的年纪自然是比这个数字大了许多,不过却是谁也不记得。 一见小土过来他那张老脸笑的十分开怀:“玉姐儿今儿怎么得空过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来啦?” 小土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推着轮椅的玉铮也跟着施了一礼,随意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小土指着跟在一旁萧懿宁道:“易先生,这位是镇南王世子,战场上的玉面将军,萧懿宁萧公子。” 萧懿宁有些急迫的上前一步,给易先生见礼。 易先生这才注意到今天小土的身边竟跟着一个俊秀青年。 他茫然了一瞬间,然后眨了眨眼睛,看向小土的目光带上几分促狭。 “原来是镇南王世子,小老儿早就听说过玉面将军的名头,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懿宁怔了一下,待对上他的目光瞬间便了然,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心中因为对方的误会而生出了一种隐秘的喜意。 他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坐在轮椅上的角色少女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声音仿佛银铃一般,清清脆脆的十分好听。 “萧公子一年前曾救过无暇,无暇自当是恩人以待。” 听着小土柔美却界限划得分明的的话,萧懿宁心中顿时一凉,小土顿了顿,又继续道:“萧公子为人子素有孝心,担心镇南王身体,想请易先生去镇南王府替王爷瞧上一瞧,易先生要不要考虑一下?” 萧懿宁张了张口,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实在是刚刚被小土那刻意划清界限的话打击到了——她毫不遮掩的将她对他的善意当作是回报他的救命之恩——可是他真的并不想要当她的救命恩人啊! 萧懿宁抬眼深深的看了小土一眼,猛然在心中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将心中纷杂繁复的情绪压了下去——既然对方主动提出了这件事,他也不会因为私人的情绪而驳了她的好意。 ——就算少女是为了报那个所谓的救命之恩,他也没有将父亲的救命稻草推出去的道理。 他心中又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整理了心情看向易老先生,目光十分诚恳:“易老先生悬壶救世,在下早就听说您仁医之名,十分敬仰,今日有幸得以想见,心中实在是激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干脆利落的“扑通”一身朝着他跪了下来:“家父身子近一段时日实在是不妥,若是有万分可能在下也不愿扰了老先生的清静。” 小土惊讶的睁了睁眼睛,示意玉铮上前扶起萧懿宁,口中劝道:“萧公子这是做什么?易先生也没说拒绝的话不是,快先起来……” 玉铮对于一切觊觎她家主子的人都没有多大好感,虽然这萧懿宁并没有直接说话可那看着小土的目光中的情意在她眼中却展露无遗。 因而这会儿她虽然听着小土的吩咐将萧懿宁扶起来,却只是虚虚做了个样子,并没有出力。 萧懿宁不顾着当时“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谚语当着小土和玉铮两个人的面跪下,足以说明他对父亲镇南王的孝心和求易先生出诊的诚意。 ——不是他非的要这样做,关键是在小土以前,从来没有人能将易老先生从神医谷请出来的。 在他名声正盛的时候,每天跪在神医谷出口处的男男女女大家公子士族大夫数不胜数,萧懿宁目前就跪了这么一下其实对易先生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 故而他就只捻着胡子看着萧懿宁,也不说话,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第三百二十二章 红颜乱(十一) 萧懿宁看着他的神色,心中忍不住就是一沉,眸色也跟着一深,小土只静静的看着两人以眼神和气势对峙,并没有插手其中。 须臾,易老先生捻着手中雪白的胡子,沉吟道:“你既能找过来,当是知道我神医谷的规矩的。” 神医谷的规矩,萧懿宁自然是知道的。 一般江湖中越是有名的人就越是有一些怪癖,神医谷能在江湖中屹立多年而不倒,自然也就有其自成一套的规矩。 和普通意义上存在于武侠世界的神医不同,这个神医谷救人不看对错,不管善恶——他只看诚意。 不过这个诚意具体的界限是什么,却一直没有一个特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全凭神医谷人的喜好而定的了。 不过对于这一点,却并没有人表示不满——毕竟万一恰好哪天自己去求医的时候恰好让神医看顺眼了岂不是赚到了。 虽然说这样的几率着实很少但那也不是没有不是吗? 萧懿宁脑海中迅速掠过关于神医谷的各种传说,盘算着自己能有什么可以打动易老先生的。 理论上来说,一般能打动人的不过是钱,权,名,美人——可是这四条以往并不是没有人试过,却并不得神医谷的青睐。 ——前三条神医谷的人都有,而美人在他们这群痴迷医术的人眼中不过红颜枯骨。 萧懿宁微微眯了眯眼,若说神医谷的人有什么不能拒绝的话,那必定是高明的医术了。 可是——他若是有高明的医术的话还跑来求他做什么?! 萧懿宁下意识紧了紧手指。 “如果易老先生肯出手的话,他日我镇南王府若是得势,天下药材在下愿半数赠出。” 他这话说得极为倨傲,听起来简直大言不惭,然而十分奇异的是,在坐的三个人却并没有一丝反对的意思。 ——他自然是有这样倨傲的资本的。 镇南王府目前是整个天下规模最大的势力,与西南王、天子三足鼎立。 而西南王为人残暴,只适合为将却并不适合为君。 天子朝廷原本腐朽,即便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然而落败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便是一些其他的小势力都没有将其放在眼中的意思,更遑论并肩而立的西南王和镇南王。 ——当然,这是在小土的势力不插手的情况下了。 因而听着萧懿宁的话,三个人也只是略微有些惊讶。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里倒是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易老先生才轻轻的摇了摇头,漫声道:“这药材,老朽可以说,天下间只要有的,在我神医谷就能找到,却是用不到萧世子费心了。” 萧懿宁心中一凉,竟隐隐有些绝望的不自觉将眼神看向了小土。 小土眨了眨眼睛,算是接了他这个算得上是示弱的举动:“易先生不考虑考虑吗?” 她轻轻的笑着,脸上是单纯好不作伪的诚心,道:“现在天下纷争四起,无暇知道易先生心中也是记挂着天下百姓,不若将萧公子的提议折合一番,换成银钱粮草替流民做些善事也是使得的。” 萧懿宁怔了一下,觉得这个主意倒真是不错。 神医谷能历经几朝而不倒,在民间的声望值自然是刷的满满的,这次朝代更替他们只出了一个易先生跟着玉无瑕问诊,声望虽然也有但却并不多。 他眼神闪了闪——若是按照以往神医谷的作风,在这个时候给些银钱当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萧懿宁心中一喜,看向小土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激。 易老先生眼神微动,很明显对于这个提议也是有些动心了。 萧懿宁一看有戏,当下更是大力的表示自己一方可以出多少多少银钱多少粮草送给神医谷安顿流民。 易老先生装模作样的推拒了一番然后欣然应允,两个人自是一番和谐交流,在一旁作陪的小土也不禁流露出愉悦的神采。 既然已经商定好了交易内容,萧懿宁心中到底是记挂这镇南王的身体,于是对一笑什委婉的进行了一番催促,两人便定下今日下午就出发去岭南。 至于中午——几人自然是要好好的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联络一下感情的。 一顿饭吃的宾主皆欢,小土笑盈盈的怀着顾忌送走了易老先生和萧懿宁。 临走,萧懿宁将易老先生送上马车,忍不住就回头看了小土一眼。 ——到底是女人,果然是太过心软了些。 ——虽然确实同传说中的一样多智近妖,但是,竟为了那些流民而做出这样的举动…… 萧懿宁想着,轻轻的笑了笑。 ——不足为惧! 目送着萧懿宁驾着马车离开,玉铮尽职尽责的将她推回“蜉蝣之羽”。 她静默的走着,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主子,为何您要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小土漫不经心的撑开折扇,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从扇面上绘着的山水图上划过,口中道:“什么要求?” 此刻两人已经进了独属于玉无瑕的“秋水长天”,玉铮索性就直接的问了出来:“若是让镇南王府出了那一万粮草和两万两白银,那他们若是想问鼎那个位置,在天下人眼中岂不是……” 众望所归! 她心中忍不住有些担忧。 主子心善为那些流民着想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谁又知道呢? 看在天下人眼中也只是镇南王心怀天下,义薄云天,即便是心中感激那也是对着镇南王府去的,谁又知道这一切却是他们家主子的意思呢? 玉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小土有些讶然的侧头看了她一眼,好半晌才道:“在你眼中我是这般愿意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人吗?” 玉铮怔了怔,下意识的就反驳道:“自然不是!” 不说远的,就说近一年内,她亲眼看着自家主子是如何不动声色的将天下人玩弄在手中的…… 这样想着,玉铮忽而一愣。 既然如此,那此次…… 她看着自家主子忽然极优雅的笑了起来,精致艳丽的五官在阳光下褶褶生辉,直看的她头晕目眩。 自家主子似乎又更好看了些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 红颜乱(十二) 玉铮忍不住也轻轻的笑了起来。 自家主子总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在这儿瞎操什么心呢。 她看着正把玩着折扇的小土,脚步蓦地就轻快了起来。 ——作为一个侍女,她只要安静的听主子的话就可以了。 不过萧懿宁和易老先生历经千辛万苦躲过各种追杀才艰难的回了岭南。 待在密室中见得本人的时候,易老先生这才知道那传说中在战场上攻无不克、勇猛异常的镇南王竟在几月前被流矢所伤,伤了心肺,更加之箭上涂了毒药。 虽然有镇南王府的大夫将毒素微抑制了住,不过过了这么长时间,毒素早就扩散,这人竟看起来是不行了的。 易老先生当下就是一惊,忙不迭上前细细的捏着镇南王的胳膊摸起脉来。 他摇头晃脑的沉吟了许久,脸色已然是越来越沉。 萧懿宁在一旁看着,心也是跟着七上八下,一想到他英明神武的的父亲可能会死,他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悲凉。 不过好在,易老先生终究是成名已久的大医,况且镇南王身上的毒并不是什么稀有的毒素,虽然已经扩散了,不过在易老先生看来虽然有些棘手,却也不是无药可解。 ——不过有些尴尬的是,这其中有一味药他上次全一时慷慨送给小土了。 那味药虽然不常见,其实也并不常用,因而他才大大方方的全部送了人,只这会儿却将他难住了。 ——要解镇南王的毒就必须要以那味药做引子。 易老先生眼睛里闪过了一道流光。 他只是不大关心世事,却不是傻子。 这时他再想不明白小土半个月前莫名的将那味药从自己这里全部要走的理由的话,那就白瞎了他活了这么长的年头了。 他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声。 看来,那个狡黠的丫头是在下很大的一盘棋呀。 易先生想着,心中划过一丝兴味,心中着实期待这丫头能将这天下搅出个什么名堂来。 ——他活了这么久,对于这些事虽然看的淡了,却并不妨碍他偶尔生出的看热闹的心思。 他心中寻思着,脸上却丝毫不显,看向萧懿宁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忧色:“令尊的毒并不是无解。” 听着他这么说,萧懿宁心中却丝毫没有放松——谁让易老先生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是忧心忡忡,于是他紧张的问道:“那可是有什么其他难处?” 萧懿宁忍不住在心中胡乱猜测着。 ——总不能是没有药材了吧? 来之前他还自夸他们神医谷什么药材都有呢。 ——他并不知道他这个猜测确实真相了,因而听到易老先生下一句话的时候他当场就惊愕了。 “说来惭愧,要解这毒,需要一味药引子,老朽前两天恰好用光了。。。” 这话说出来,便是易老先生自认为脸皮够厚也忍不住有些脸红,尤其是再一抬眼看见萧懿宁掩饰不住的震惊神色他就更加脸红了。 心中忍不住对着小土就生出了几分埋怨。 你说这人也真是的——明明算到了一切也不知道给自己提前说一声,让自己前一句夸下海口,后一句就要自己推翻。 易先生暗地里狠狠地咬了咬牙。 若不是看在那闻所未闻的医书的面子上,他肯定转头就回了神医谷! 不过现在,他还真是舍不得那丫头在医术上提出的层出不穷的奇怪想法。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那味药原本就不常见,只我神医谷种了一些,恰好前一段时间来了一位病人,恰好就用光了这位药材。” 萧懿宁听着易老先生不算解释的解释,心中猛地就是一沉,脑子里浮现出两个沉甸甸的大字:阴谋! 他一抬头,看了一眼昏昏沉沉、消瘦不堪的父亲,回头和站在他身后的亲信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中划过了同样的神色。 ——这一定是针对镇南王府的阴谋。 萧懿宁想着,和那侍卫两人心中同时浮现了一个怀疑对象。 ——西南王武胜! 武胜这人作为西南王,他的好色毛病和卑鄙无耻简直是天下闻名的。 说真的这也不是武胜第一次试探他们镇南王府了,可是他们却万万没想到这次镇南王看似的意外受伤竟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萧懿宁心中一跳,匆匆向易老先生询问了具体状况之后,交代了一番便直接离开了去,易老先生自然体谅他担心父亲身体的心情,当下就表示自己会好好回忆一下还有谁手里有这味药的。 被安置在客房后,镇南王府的下人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易先生作为一个好人自然是不会多加打扰的,于是他静悄悄的关了门,躲在屋子里回忆可以代替的药材或者是还有其他地方存着这味药。 萧懿宁一脸郁色的在厅堂中发布着号令,一张俊脸冷凝而漠然,周身萦绕着凌冽的杀气,听从吩咐一众军官侍从皆是噤若寒蝉,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诺诺的听从他的吩咐进行各种调查。 他一想起当时易老先生一脸为难的说出的话,心中忍不住就涌起一阵一阵的寒意。 “老朽可以先以银针暂时抑制住令尊体内的毒素,可是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若想彻底解毒,必须得要寻到那一味药物。” “只是老朽虽则能将其抑制一些时日,却也不能太久,他中毒的时日终归是太长了些,若是在一月前,便是不用这味药我也能替他解了,只可惜……” “总之,萧世子,老朽竭尽全力,令尊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还望萧世子能抓紧时间,若是迟了……” “唉……” 对方毫不遮掩的将最后失败的后果给他摆在了眼前,竟是让他想自欺欺人也不行。 萧懿宁眼中划过一道杀气,此时他们的探子已经将整个事情都调查的清清楚楚的,他已经确定了出手的人是那位和自己父亲并称双雄的西南王了。 ——和父亲并称? 呵~他还真当得起! 萧懿宁眼中凉意更盛。 武胜!我萧懿宁与你势不两立! 第三百三十四章 红颜乱(十三) 不说萧懿宁那边有多着急多紧迫,却说易老先生将镇南王的具体情况对萧懿宁进行了一番描述之后,就被王府的下人带去了客房。 一路上,易老先生苍老的面容是忍不住的压抑又扭曲——看的王府下人连声直感叹。 这易老先生不愧是当世闻名的仁医呀,瞧瞧,这对病人有多上心的。 于是易老先生静悄悄的回了客房,带着对自己病人的担忧。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易先生一回房间就压着嗓子开始叫。 “玉隐,玉隐,你出来!” “你有本事来坑我,你有本事出来啊!” “你再不出来我就将你家主子的事儿捅出去的!” 一个人影忽然就出现在了窗户前,轻轻的在窗子上敲了两下。 易先生忙不迭跑过去将窗子开了,然后一见气急败坏的看都不看就将人伸手扯了进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进来的果真是玉隐。 她一身浅绿的劲装,黑发在头顶束成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很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见易先生脸色扭曲,她笑盈盈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口中安慰道:“易先生莫要着急,先喝杯茶消消气。” 易先生毫不客气的一把将她手中的茶杯抢过去,一口气猛地灌进嘴里,然后气呼呼道:“快给我说道说道,那丫头究竟有什么阴谋?” 玉隐捂着嘴笑了起来:“瞧您说的,我们家主子能有什么阴谋呀~” 她语笑嫣然,气的易先生胡子一颤一颤的。 “再者说了……” “既是阴谋,哪能这么说出来让老先生知道呢~” 易先生:“……” 他吹着胡子,简直想将那狡猾的小丫头抓过来打一顿了。 他颇为恼怒的瞪了玉隐一眼,玉隐只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看的他越发的生气。 ——这丫头也是,将她主子那气人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哼!巧言令色!” 玉隐笑的一脸真诚:“哪能是巧言令色呢!只不过主子吩咐了,我们这些做手下的,按着吩咐照办就是。” “至于其他的,那可就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了!” “主子瞒着你,也是不忍心对您说了谎,若是让您知道了,依着您那菩萨心肠,必定是不肯的——” “这可是主子的原话,主子对您看重着呢~” 她三言两语,说的易老先生脸色便好看了许多。 说起来他也是活了这么久的人了,再是不通世事对于这些朝代更替的事儿也是有些了解的。 他自然知道这其中夹杂着多少腥风血雨——每一个朝代,都是站在一波又一波的尸体上被建起来的。 易先生微微叹了一口气,脸色终归是有些不好,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你们主子智力超群,我这老家伙是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有一条我须得你们知道——” 他眼神蓦地凌厉起来,那其中的冷光让玉隐这个手上见过人名的人都不自觉一凛,下意识提起了心。 “我易逢春这一生救活过许多人,也有许多人在我手下失了命,大家都说我妙手仁心——” 他冷笑了一声, “我自知道我不是。” “只一条,我易逢春做事,从不牵连无辜。” 他目光如电看向玉隐,苍老而佝偻的身躯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有那么一瞬间,玉隐竟是觉得这个一向笑呵呵的神医比起那坐在王座上的天子也是不遑多让的。 “若是让我知道了她玉无瑕敢草菅人命,相信她不会想知道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有何种杀人的手段!” 玉隐心中暗惊,大大的杏眼眼睛微微眯了眯,脸上的神情似乎是有些难看,又似乎是没有一点儿变化,反正当她再说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娇俏笑意。 “瞧您说的~我家主子可是一心为了天下的呀~” 她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华,竟透露出一些狂热的意味出来:“她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人,她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这个天下。” ——即便是牵连了无辜,她也相信,主子一定是有什么必要的理由的。 她是如此的坚信着,那个将她从地狱中带出来的少女。 若说这时间还存在有一丝温暖的话,那一定是那个叫做玉无瑕的少女给予的。 ——这样一个少女,又怎么可能做出易先生所担忧的事情呢。 “我会看着她的!” 玉隐眼睛直直的看着易逢春的眼睛。 “我会一直看着她的。” “我会看着她走下去,看着她坐上那个最高的位子!看着她将整个天下变得美好而温暖!” 易逢春睁大了眼睛,好半晌,目光中才透露出惊骇的神色。 ——他是被玉隐语气和表情中疯子一样的狂热意味吓住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坐上最高的那个位子?! 易逢春神色十分扭曲,他压低了声音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你疯了吧?!” ——他万万没想到,他堂堂神医谷的神医竟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疯没疯,他自然是看的出来的。 从医理上讲,她不过是情绪亢奋了些而已,其他的完全没有任何毛病。 可是他不能不这么问。 要不然让他怎么相信——一个思想智商各方面都正常的女人竟说出了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 玉隐吃吃的笑着:“哈~我自然是十分清楚自己在说着什么的!” 她看着易逢春。 “不可以吗!主子机敏聪慧,惊才绝艳,以十二岁的稚龄将我们聚集在一起,创下了‘蜉蝣之羽’这样一个震惊世人的组织,又时常收集粮草救助因战争而变得流离失所的流民,她心怀天下又有情有义,有能力有手段,她为什么不能坐上那个位子?!” 易逢春张了张五官,他不想承认自己被玉隐这一番话说的竟是无言以对。 她说的不错,玉无瑕除了生为女儿身,她哪里都很适合坐上那一个位子。 可是……就只有这一条,易逢春讷讷开口: “玉无瑕她是个女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红颜乱(十四) 玉隐闻言轻蔑一笑,嗤笑出声:“女人又如何?谁规定了女人就不能称王称帝了?” 她这次是直接毫无掩饰的就将那个词语说了出来。 易逢春依旧无言以对。 是没有人规定女人不能称王称帝。 可是从古至今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在家相夫教子? 称王? 别开玩笑了! “就算如此,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要什么先例?没有这个先例,我家主子就创出先例!” “……” 易逢春是真真的被玉隐震慑住了。 他觉得他以往的世界观在崩塌,他的三观需要重新排列组合一番才能继续使用! 玉隐此刻已经恢复了镇定。 虽然一时冲动将主子的目的说了出来,但是她并不后悔。 一则在她看来,主子天生就是要站在那最高处的,说出来不说出来都没什么关系。 二则她心中也知道,易逢春十分传统意义上的真君子,就算他心中并不认同这件事,但他也不会随便将这说出去。 再夜就是——若是他真的敢说,弄疯了然后杀了就是,不过是个大夫而已。 自家主子的身体经过这一年的调养已经好了许多,就算不用易逢春也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玉隐微眯着眼睛在心中盘算着,看着易逢春的目光带着不着痕迹的杀意。 易逢春不是傻子,在听到玉隐失口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心中就明白他这条老命危险了。 不过那会儿他心中正震惊着,也顾不得什么活不活的,这会儿才想起了这茬。 于是整个房间里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半晌,易逢春苦笑了一声:“看来,这下我神医谷是真的要并入‘蜉蝣之羽’之中了。” 玉隐闻言眸光不由得微微闪烁,她看着易逢春,似乎在衡量他话中的真实性。 易逢春脸上的神情越发的苦涩。 “我神医谷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投鼠忌器。 他跟着玉无瑕大半年,十分清楚这个看起来天姿国色的少女心中其实何等的冷漠无情,能在她手下占有一席之地的,自然是被她看进眼里的。 他不敢赌。 他身后的神医谷还有一大群人。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使得整个神医谷一起陪葬。 “跟着玉姑娘这么久,她的手段我也是有些了解的。” 易逢春将话说的十分光棍。 “若是我一个人,试也就试了,不过一条命而已。 可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还有个神医谷,担不起这个风险。” ——更何况,他神医谷能存着这好几百年,对于朝代更替这种事情实在是不陌生的。 是个人心中都有着各式各样的野望,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是人,都是渴望着功成名就出人头地的时候。 他们神医谷有名——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流芳百世的渴望。 易逢春咬了咬牙,抛出了自己的诚意。 “神医谷……” 玉隐忽然抬手打断了他,脸上的神情又是一开始的笑盈盈:“易先生不必说与我听。” 她轻轻推开窗子,声音轻的近乎要飘散在空气中。 “易先生有什么想法,不如等回去了再和主子详谈吧。” 她说完,整个人就隐没在树影中,再不见了踪影。 易逢春站在窗户前。 院子里有应季的花朵开的极艳,墙角有一从浅色的蔷薇轻轻摇曳着。 他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回了神。 一阵微风吹过,将树叶吹得飒飒作响,有几片花瓣被风卷着在空中纷纷扬扬,易逢春手指紧了紧,恍然发现自己背后竟出了一身的汗。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抬手将窗户紧紧的关了。 天色已然是黑了。 运城,小土正坐在书房中处理着下面送上来的紧急信息,一声悦耳的鸟鸣声在院子中响起,身后站着的玉铮忽然悄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悄无声息的回来,轻轻的唤了一声。 “主子。” 小土头抬也不抬,手指不断翻动着手下的卷宗,眉心微微的蹙起。 “怎么了?” 玉铮神色有些莫名,虽然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向都看不出什么情绪,然而小土还是感觉到了她的踟蹰。 她手下停了停,忍不住侧头回身看了她一眼,眉心不自觉的蹙着,看起来十分令人心疼,也十分好看。 “怎么了?” 她又重复问了一句,玉铮回了神,恍然发现自己竟发起呆来了,忙想请罪被小土制住了:“先说说有什么事儿吧——是有什么意外消息吗?看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玉铮定了定神,将手中的字条递给小土:“是玉隐传来的消息。” 小土挑了挑眉,接过字条却并没有打开看,只笑道:“玉隐传来的?是镇南王府出事了?难道镇南王没救了?” ——镇南王肯定是要没救的,唯一的药引子全部在她手里,只要她不松手,镇南王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她难得开了个玩笑,可惜没有捧场的,唯有玉铮一个听众还是个面瘫。 她咂咂嘴:“莫不是……” 她还想再猜测,玉铮干脆利落的打断她:“是神医谷。” 她知道自家主子在兴致来了的时候十分热衷于将一些让人忍不住嘴角抽搐的话,她丝毫不介意在她说出来便将其打断了。 小土眯了眯眼睛,神情看来很有几分遗憾。 ——没办法,有一个面瘫且又得力的手下就是这么的让人纠结。 她抬手,修长白皙的玉雕的手指轻轻按在了殷红的唇瓣上,这红色与白色的强烈对比让色彩看起来极为明艳,她手指轻轻在唇上摩挲了几下,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易先生终于松口了吗?” 玉铮一愣,下意识看向少女手中的字条,依旧是折成小块儿的模样,分明是没有拆开来看的。 她眨了眨眼睛:“正是。” “玉隐传信,易先生表示愿意将神医谷并入。‘蜉蝣之羽’之下,至于其他的更加详细的,还要等易先生回来了再细谈。” 小土放下手,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让玉铮越发的佩服她的料事如神。 第三百三十六章 红颜乱(十五) 好吧,料事如神什么的,小土其实并没有点亮这样一个技能。 她不过是依着这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观察,发现这位神医并不是外界传说中那样超凡脱俗的样子。 ——神医也是人,既是人,那就会有欲望。 她一开始以一些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的病例和药方引起易逢春的兴趣,继而使得他自愿跟在了她身边。 ——这让她能更加容易的观察并了解到他的弱点。 不出所料,看起来与世无争的神医谷也是有弱点的。 他们存在的时间太久了,久远到经历了几朝几代的更替之后他们依旧存在着。 正如人活的久了,就喜欢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一个组织存在的久了,也容易生出一些不该触碰的野望。 或许最初创造神医谷的前辈一开始确实是抱着济世救人的想法而行走在战争中的,可是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更替,神医谷中人的想法就有些一些改变。 ——为什么,同样是在战争中,同样救助了许多流离失所的普通人,可是有的人就可以奔着王侯将相而去,而他们神医谷的人,却只能守着那游离于世外的空谷之中,人们提起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句医者仁心而已。 ——这是多么不公平啊…… 都是一样的人,别人得到了天下,他们得到了什么? 清名吗? 所说一开始他们还很兴奋于这样一个超脱世外的名头的话,那么后来,这所谓的清名反倒是成了束缚在他们身上的一道枷锁。 就比如说——明明是因为最开始的善心而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义诊,到了现在这样一个年代却成了,若是哪次神医谷不免费义诊的话就是不道德,是要被唾弃的存在。 真是卑鄙呀。 小土垂了垂眼睛,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将眼中嘲讽的神色尽数遮挡起来。 可不是么——这就是所谓人类啊。 玉铮觑着她忽然若有所思的神情,小心翼翼的收敛了声息不再多打扰,等了一会儿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却被小土开口叫住了。 她有些迷惑,不过依旧十分听话的站在了原地。 小土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敲出有节奏的声响,听起来其实很有一些压迫人的感觉,配着她明艳的不敢让人直视的面容越发显得气势逼人。 不过玉铮也在小土身边跟着有一年时间了,对于她的气势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有些一些免疫力,因而当下她只是微敛着下颌,一脸认真的等待着小土的吩咐。 小土在脑子里将玉无瑕记忆中的经历和目前的现状一一进行了对比,果不其然,虽则剧情已经完全不同,可是整个天下的大势依旧没有改变。 那么—— 在未来的三个月内,镇南王身陨,原镇南王世子、白衣将军萧懿宁接管整个岭南的势力,并和西南彻底对立起来。 ——这预示着,整个天下彻底大乱,进入了西南、岭南、朝廷、蜀中,四方对立的局面。 西南王武胜勇猛有余,智计不足,加上为人贪财好色,刚愎自用,自然是敌不过礼贤下士深得民心的镇南王一方。 无奈之下,西南和朝廷进行合作——此时的朝廷虽然名存实亡,可终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起码这一方是鼎立的四个势力中面积最大的一个。 于是,战乱开始的一年后,西南和朝廷合作,称为新周朝,与蜀中、岭南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再半年后,新周朝老皇帝驾崩——这究竟是人为还是寿命到了这其中的龌龊众说纷纭,不过最终,武胜扶持年仅六岁的周光帝上位——至于周光帝的兄长们? 不好意思战争实在太过凶残,王爷们都一心为国然后不小心捐躯了。 整个皇室最后剩下的竟就只有周光帝一人! 周光帝继位第二天,给出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将武胜封为摄政王——第二道圣旨才是关于先皇的谥号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自此,武胜打着摄政王的名义将新周朝据为己有,而六岁的周光帝无疑只是一个占着位子的傀儡。 这之后,天下就一直处于战乱之中,玉无瑕死的太太早,并不知道这三方势力最后是谁笑到了最后。 ——不过这不重要。 反正只要有她在,不管是谁,最后站上最高处的那个人,就只能是玉无瑕。 小土微微眯了眯眼,抬头看向玉铮,声音十分沉着冷静。 “让玉琴将镇南王所需要的药引子送过去——该怎么说她自然知道。” 镇南王所中的毒确实是武胜所下的无疑,那么他就不能让他死的太早。 “将之前训练好的人手都投放出去,不必刻意关注,只留下最基本的联系就可以。” 乱世之中,一个有本事的人最后能走到什么地步——那可是真是一件令人十分期待的事情。 更何况那些人不乏玉无瑕记忆之中崭露头角的一些将才。 “最后——” 小土轻轻笑了起来,手指敲着桌子的动作终于也停了下来,她望向窗外的目光悠远而意味深长。 “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老百姓,得知皇帝t龙体欠安,心中实在是十分担忧,是时候该去京都看一看了。” 她将话说的风轻云淡,落在玉铮耳中却不亚于惊天霹雳。 玉铮猛地抬头看向小土,听明白主子话中隐含深意的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不是惧怕,而是兴奋。 她目光极为明亮,一向面无表情的冰山脸此刻也难得的多了几分表情,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失声叫了一声:“主子!” 小土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接收到主子的目光,玉铮神色一凛,几乎是下一刻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可是她不能不失态。 她跟着玉无瑕的时间并不短。 从八岁起她就被玉家长老派到了玉无瑕身边,护卫着这个玉家最有前途的女子的生命。 她一直看着玉无瑕是如何一点一点都长大——然后为了玉家要嫁给一个足足大了她三圈的老男人。 一切的改变从主子在婚礼当天逃离丞相府开始。 第三百三十七章 红颜乱(十六) 那天之后的主子恍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灿烂的生生能灼伤人的眼球,灼热的让人甘心于飞蛾扑火。 原本就聪慧的她变得越发的让人琢磨不透,仿佛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中都蕴含着什么奇妙的深意一般。 可真是耀眼啊。 是那样的……让人着迷。 玉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现在,她要跟着主子,走上一条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踏上的道路了。 玉铮浑身轻轻颤着,心中紧张、兴奋、期待、恐惧的心情无法形容,不可抑止。 她张了张口,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现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小土忍不住斜着眼睛看她,对于她的情绪自然是没有错过,见状忍不住嫌弃的睨了她一眼,嗤道:“出息!” 玉铮定了定神,抬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心里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再优雅的将额头上的碎发别到耳后去,整个人就又是一副镇定的面瘫模样。 “是,玉铮鲁莽了。” 小土勾了勾唇角,将眼前堆在桌子上的一堆资料推开了,然后站起身“啪”的一声打开放在一旁的折扇,端的一副挥斥方遒的姿态。 “哼,此等如画江山,若是不参上一笔,可真是白来这世上走这么一遭了。” 玉铮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肆意笑容,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就猛然生出一股豪气,她弯了弯眼睛,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主子说的极是。” …… 三年后,京都。 说是皇城,此刻却也和普通的城市并没有什么差别。 若非要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话,也就是这里看起来能更加繁华一些。 ——毕竟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作为皇城,不管天下有多混乱,这里总是要保持这一份安宁的。 翊坤宫。 这是皇帝上朝的地方,理论上来说这里应当是十分严肃的地方,然而此刻,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却是一片混乱。 “陛下还请三思啊!”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求陛下收回成命!” “求陛下收回成命!” “求陛下收回成命!” …… 底下乱糟糟的声音不停的响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话里话外都表示着反对,这让坐在御座上的老皇帝越发的气闷。 他视线一点一点从一个个面红耳赤、急得以头抢地的朝臣们脸上划过,心中的怒气憋的他几乎要炸开。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坐在左手边最首位的女子身上的时候,他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即便是看了足足有两年,每每对上她那清澈的眸子的时候他心中总是有些恍惚。 她是个女子。 是古往今来这朝臣中第一个女子——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个。 整个朝堂上除了自己,唯有她一人是坐着的。 这是他亲自许下的恩典。 女子虽然机智超群,然而果真是慧极必伤罢,她身子着实过于虚弱了些,他看着都担心哪天她会一不小心就这么去了。 不过还好,她在这朝堂上挺了两年。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只这两年,这女子将这原本一团乱的朝堂肃理的清清楚楚,她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女子身份的惊世骇俗的铁血手段,将朝堂中尸位素餐的废物们都千刀万剐——当着一众朝臣和京都所有百姓的面儿。 那时候,那血流的哟,他当了十几年的皇帝还真真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铺天盖地的,直将整个京都都染成了红色。 说来惭愧,那天之后,朝中大臣们来上朝的时候一个个面如土色如丧考批,却还依旧十分坚强的站在了翊坤宫。 不敢不来啊! 干出这事儿的女子可是让人推着轮椅一家一家的将他们的门一个个敲开来的——这幸亏是杀了一大半的贪官,要不然这单敲门都能敲上一整天哩。 老皇帝有些不务正业的胡思乱想着。 他坚决不承认自己那天之后吐了好几天,连着有大半年不敢再见一丝肉——说起来谁也不用笑话谁,这朝堂里还站着的很哪个不是这样的? 约莫就除了这个罪魁祸首吧。 那女人面容依旧精致,气质依旧出尘,轻轻勾一勾嘴角,就仿佛能生生的将人魂儿也勾去了。 ——然而那一段时间,这朝堂里,却没有一个人敢稍微大声一点儿对她说话。 不是没有一些老学究跳出来抨击她。 什么你一个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跑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啦,什么你手段狠辣做出此等行径真是有伤天和啦,什么你不听细节就直接将人千刀万剐你会怎样怎么样啦。 这些老学究们,那是从小研究着典籍长大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有时候连身为皇帝的他自己都不得不十分憋屈的听着他们絮絮叨叨。 可是这女子不呀! 说这些学究们见多识广经历丰富,哪知道这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见识竟是如此广博,他们无论是说什么,她都本事三言两语就反击回来。 结果到最后,被说的讷讷满面羞愧的人就成了这些老学究们 ——也因此,这些人对这女子倒是生出了敬佩。 长的美的不似凡人,竟还有着如此惊才绝艳的知识——哦,听说这女子当年一曲琴音引得百鸟来朝,可是被京都的百姓们一度奉为神迹。 虽说后来知道那是这位玉姑娘在弹琴,这恰好就让他们将心中的寄托转接到玉姑娘身上。 ——日子已经过的这么苦了,若是不给自己找点儿心灵上的寄托,都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相反的,有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难得百姓们在最绝望的时候总是会想着:啊,天还是没有放弃我们的,你看,它这不就送下来一个仙人带着百鸟朝凤来拯救我们了吗? 说来好笑,却也悲哀无奈。 而在那些朝臣眼中,虽然不像百姓那么盲目,可是——出色到这种地步的,那已经不是人了,那分明就是神,对于一个神,生出些敬佩崇拜的情绪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第三百三十八章 红颜乱(十七) 老皇帝一想到这么一个仙人落在了他的朝堂里,原本因为堂下乱糟糟而产生的不悦心情都淡下去了不少。 ——唔,这女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想到她当年莫名出现在自己面前,直言指出自己已经中毒的事情,并替自己解了毒,这才让自己能有机会将那些敢暗害他的人弄死。 老皇帝心中又十分庆幸。 不是没想过将这人收为己用的。 只可惜她手段太过莫测,却是不肯在自己之下。 不过他也理解,就跟那些文人一样,越是有才华的人就越是不好驯服。 一般的凡人他还能尝试尝试,这样一个神人他却是连尝试也不敢的。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她再有才华,再精彩绝压,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一个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生子的。 ——还好只是个女人。 只可惜了,他那几个皇子都没一个顶用的。 看得上的都一早就成了家,要不就是太小了不顶事儿,剩下的便是他自己都觉得磕碜,更何况人玉姑娘仙子一般的人物。 不过没关系,宗室里人多着呢,总是能找一个适龄又有本事的。 老皇帝笑眯眯的看着坐在轮椅上垂着眼睛不言不语的少女。 对方周身的气息清冷又明艳,矛盾的两种特征在她身上却奇异的融合起来丝毫不显得违和。 而那仿佛游离于世外的冷漠为她本就出色至极的容貌更添了一份色彩。 老皇帝看着她,声音称得上是和蔼和亲:“玉爱卿,不知你可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这话着实是在暗示了。 虽然说他这朝臣们一向都比爱与他作对,不过唯有这个神秘的玉无瑕,她的一言一行从来都是十分和着自己的心意的,想必这一次,她也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吧。 他这样想着,脸上不自觉就带出了几分得色,让关注着他的朝臣们心中只觉得越发苦楚却又更加无奈,忍不住望向玉无瑕的目光竟不自觉带了绝望的祈求。 和玉无瑕共朝已有两年,他们自然知道这女子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一向都十分向着这皇帝——可是这次的事情,说起来无关紧要,可是引发的后果却是天崩地裂的。 ——这老皇帝,色欲熏心,竟想将西南王武胜送来的美人封为皇后! 这特么绝对是疯了吧! 那女子虽则知情识趣,那也得看看那是谁送来的呀!谁特么知道她背地里有没有使出什么手段来着? 一众朝臣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皇帝的昏庸无能,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们是真的绝望了! ——这一刻,他们甚至想着,要不赶紧让西南王或者镇南王或者蜀中李氏无论谁赶紧打进来算了,总好比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强。 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也就是一瞬间,再一回神他们就将希冀的目光放在了站在他们首位那女子身上。 ——玉无瑕是个知事的,她一定不会任由皇帝这样胡来的。 被众人视线一通扫视,坐在轮椅上的女子似乎毫无所觉,只听到皇帝那充满暗示的话时她才动了动睫毛,睁大了眼睛。 她这一睁眼,众人只觉得整个殿内都恍然亮了一些,原本哭的哭、嚎的嚎、或者是窃窃私语的声音一瞬间就整个儿消失了。 就见那女子微侧了头,眼睛没有半点忌讳的朝上面扫了一眼,慢条斯理就开了口:“陛下问无暇的看法?” 女子轻轻的笑了笑,那笑容明艳的将众人心中的火气都尽数压下去了:“无暇以为,陛下这样做,可真是昏庸无道的狠了。” “……” 一片静默。 继而便是接二连三的吸气声。 老皇帝脸上的笑容还依旧挂在脸上,充满暗示性的故作慈爱的表情,仿佛定格了一般,他忍不住道:“玉将军刚说了什么?朕仿佛……” 他觉得他肯定是幻听了,要不怎么能听到一向十分知他心意的女将军、国师玉无瑕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了。 小土“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你没有听错,无暇确实是在说你昏庸无道。” 她拉长了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无暇这两年来总是帮着陛下处理朝政,想着陛下蠢是蠢了点儿,不过还好,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蠢,肯将权力分出来,也算是有些用处。” “不过无暇这会儿瞧着,陛下这可是近一段十七太过于安逸了一些,西南和岭南的民乱还未平呢,陛下就想着这骄奢淫逸的事儿了。” 她抬眼直直的看向被她几句话说的脸色涨红,气的睚眦欲裂的老皇帝,一向清清亮亮的眸子此刻跟结了冰似的,看的老皇帝浑身发寒:“无暇以为,陛下若是不想在那个位子上坐了,换个人也是可以的。” 老皇帝气的浑身直抖,颤颤的抬起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胸口起起伏伏,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张着嘴巴呼哧呼哧的喘气——像一条快要死的鱼。 小土见状,眼睛里的冷色又褪了下去,她慵懒的往身后靠了靠,支起一只胳膊撑在了扶手上,宽松的袖口滑落在肘弯,露出她一整个白皙如玉的小手臂,耀眼的能晃花人的眼。 她将下巴往手背上一搭,眼睛斜斜的从一众刚刚被她的话惊的一个个跪在地上深埋着头噤若寒蝉的朝臣身上,殷红的唇瓣勾了勾,眉眼间不自觉就带出了三分笑意。 “想必各位大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 回答她的理所当然是一片沉默。 跪在殿内的大臣们只觉得这会儿嘴巴里的苦意简直能让人哭出来去。 ——虽然他们心底最深处却是是这样想的,可是谁敢当着皇帝的面儿赤裸裸的将它说出来呀! 他们这厢一心致力于装死人,在上面坐着的皇帝终于将心头的那口气喘了出来,抬手就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儿朝着小土的方向扔了下去,整个人简直暴跳如雷。 “混账!好一个乱臣贼子!来人!来人!给我将她拉下去砍了!极刑!来人!都是死人吗?!” 第三百三十九章 红颜乱(十八) 众位朝臣将头忍不住埋的更低了。 ——守在跟前的侍卫没有一个人听皇帝的吩咐,这实在是在正常不过了! 这皇宫里谁不知道,这两年的朝政都是国师兼护国大将军一个人处理的——至于皇帝,那不是个吉祥物吗? 他们也不是对于皇权看的如此散漫,谁让这前后的对比差距太过明显了些呢? 玉将军没来的时候,整个皇宫都处在一个人人自危的状态,就怕哪一天一觉睡醒来就发现镇南王已经打到宫门口了。 不说别的,那一段时间,皇宫里头,连宫女后妃都无声无息的少了许多——偏生皇帝对此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他一心只记得和他那几个得宠的妃子醉生梦死,朝政?谁还记得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因着皇帝的不作为,朝中有好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一个个请辞,剩下的,一大半都是和皇帝一样耽于享乐的佞臣。 这样的当朝,若不是怕连累的家人,甚至他们这些侍卫都想一走了之算了——听说镇南王为人谦和又礼贤下士,最重要的福利好,再不济去那里也是能混上一碗饭的。 可玉将军来了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她先是将那些请辞的老臣一个个的请了回来,又将那些尸位素餐的佞臣清理的干干净净——虽然手段粗暴血腥了些,可他们这些俗人都听说过那一句“乱世用重典”不是? 这两年以来,玉将军聪慧果敢,性敏毅坚,每每做出一个决定都十分合适,更甚至她拖着柔弱的身躯亲自下了战场,狠狠地挫了乱军的风头,逼得他们不得不休养生息。 再加之玉将军还未进入朝堂的时候,在民间成立的一个叫做“蜉蝣之羽”的组织——他们这些人都听说过这组织善良大义的名声。 利用着这难得的平静时间,玉将军训练士兵,收整朝政,抵御外敌,平复内乱——虽然现在天下还依旧四分五裂,可是他们这些人一直坚定的相信只要在玉将军的带领下,这天下,终究会变成太平盛世!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宫中的诸人对玉无瑕的崇拜无异于最狂热的粉丝对偶像的崇拜。 于是,一个吉祥物让他们对崇拜的偶像出手?不好意思,他们耳背,没听到! 老皇帝叫嚣了许久,万万没想到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当下就忍不住不顾仪态跳着脚叫骂了起来,若不是因为力气小土,想必前面的桌案都能让他掀了去。 他一开始只骂小土,骂她狼子野心居心不良,骂着骂着来了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堂下的众人带着一起骂了。 他是皇帝,肆意惯了,骂人也是毫不客气的。 然而堂下的朝臣们听着听着,心中就涌起了无限的悲凉。 天地君亲师——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听着上头的辱骂,他们想着之前玉无瑕玉将军吐出来的话,此刻竟觉得无比的合适。 终于,有年轻气盛近两年刚提拔上来的官员忍不住了,跳了起来,张口就开始和皇帝对骂。 这跳起来的官员是个文臣,他们文臣最擅长的,可不就是耍嘴皮子么? 皇帝虽然也是学过儒学的,那些经典他也记得,可是——自从当了皇帝,哪个有胆子敢忤逆他,将他逼到这等和人对辩的地步上的? 自然是没有,于是,这官员三言两语,说的老皇帝无言以对,然后抖着手指着他生生喷出了心头血,软软的昏倒在了御座上。 一众装死人的朝臣听着上面没了声息,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敢抬头,一旁侍奉的太监在之前争吵开的时候就趴在地上恨不能将自己挖个坑埋了省得听到这惊世骇俗的事儿,自然也是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异样,唯一个小土看见了却是冷眼旁观。 直到被皇帝吐血吓得有些呆滞的官员回神惊叫了一声,众人才一个个抬起头。 这一看,好么!皇帝竟然昏过去了!桌案上还有一大滩血! 当下七手八脚忙乱无比的喊着人将皇帝抬回了寝宫,着太医一诊断,这是中风了,并且八成好不了了。 众人面面相觑的跪在寝宫前,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皇帝中风了,从此口不能言身不能行,然而身下连个可以继位的都找不出来。 ——大皇子和三皇子很久之前在前丞相陈卓府上做客的时候被叛乱的山匪失手杀了,二皇子前年去战场上镀金的时候在流矢下丧命,七皇子前几个月刚死了——还是死在女人肚皮上这样不光彩的死法。 这样算来算去,整个皇室能站出来的,只剩下了一个九皇子——可这货特么今年才不到六岁! 众人一脸的丧气倒灶,跪在皇帝寝宫前面一度绝望的想死。 然后,被侍女推着轮椅的小土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来了。 “嗤,一个个像什么样子?!你们都是读过书上过战场的,本将军留着你们就为了看你们出了事哭丧着脸等死?!” 她勾着唇角笑的天地失色:“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两年前便将你们弄死了省事!” 众人一愣,然后之前和老皇帝对辩然后将其气的吐血的官员站了出来:“不是啊,玉将军。” 小土蹙了蹙眉心,那官员斟酌着用词:“陛下不过是个吉祥物,有的没的倒是不重要。” ——吉祥物这个词是某次小土和某官员谈话的时候无意间说出来的词汇,被传出来后大家觉得这个词形容皇帝十分合适。 小土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那又因何做出这样一副姿态?” 那官员哭丧着脸,语气听起来似乎带着几分抱怨:“陛下这一病太突然,连太子也没有立下,总归是有些不好交代。” ——好吧,确实是有些不好交代。 这年头就讲究这个,皇帝在的时候,就算他只是个吉祥物,那他们做什么也是名正言顺的,可是他若是不在,那他们在皇帝没有留下任何旨意,皇室中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的情况下擅自做出了什么行动的话,那可不就是和他们要讨伐的乱臣贼子们就没有什么区别了么。 第三百四十章 红颜乱(十九) 所以说——不管他们现在对于这个皇帝以后不会跳出来膈应人这件事内心里有多么欢欣鼓舞,但表面上他们却必须做出一副十分难过惆怅并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可以统领朝政的人出来。 ——这个人既要可以用来以后有人提意见时背锅,也要可以在风雨飘摇中将国家撑起来。 众位大臣摸着胡子沉思着,一时间犹豫不定起来。 小土眸光闪了闪,漠然的视线从一众若有所思的脸上一一扫过。 突然,当先的敬国公忽然抬起头来。 敬国公是皇帝的父辈的人物,一向不大主事,但在朝堂中资历却是很老的。 他看向小土,一向混浊的眸子恍然如同利剑一般,直直的刺向小土的脸面。 小土神色自若的和他对视着,眼神清冷又淡漠。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其他朝臣因为这突然寂静下来的氛围感到不自在的动了动了身子,有风轻轻吹过树叶的声音和衣物摩擦的声音交汇着响起,敬国公终于开了口。 “国师可有什么看法?” 他看着小土的目光着实算不上友好——这也难怪。 老皇帝虽然说是太不着调儿,作为一个皇帝也过于让人恨铁不成钢了些,可再怎么样,他总归也是皇室中人。 可现在,他先是被小土一个女人——虽然说这女人确实和一般女子不一样——挤兑的大怒,又被明显就和这女人一派的洗笔气的生生吐血,敬国公心中不待见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总归还记得这女人说话刻薄归刻薄,对于这个国家倒是忠心耿耿——唯有这一点很让敬国公看中,也让他对小土表现出来的持才傲物的性格多出了几分容忍。 ——当然,今天之后这位经历三朝的国公大人就不会这么平静了,毕竟小土来到这朝堂里可不是单单为了这昏聩的皇帝打工来的。 她听了敬国公的问题,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忽而勾起一个奇异的弧度:“无暇以为,陛下此刻病了倒是好事。” ——这句话是站在这里的大多数朝臣的心声。 不过他们可没有一个人有胆量将这话直接说出来。 敬国公脸色一黑,张了张嘴想骂人,然而一对上小土那张脸就什么脏话也说不出来了。 瞧这事儿整的。 若说这话的是个糙汉子,他肯定二话不说什么顾及也没有的就骂出来了——像他这种上过战场的人,可是有些曾硬生生将人骂哭的本事。 然而事情的尴尬之处就在于,他对面的,是一个姑娘! 不但是个姑娘,还是个只有十几岁的未成年的姑娘,这姑娘偏偏还长着一张美出天际的脸! 这这这,对着这张脸根本连一句重话都不好说出来更别说什么骂人的脏话了! 敬国公艰难的抑制着脸部肌肉的抽搐,心中实在是十分惆怅——怎么就是个姑娘呢! 小土抬了抬眼皮,身后不知何时聚拢起了一大波看起来仿佛是皇宫中的宫女侍卫之类的存在。 正是正午的时候,阳光很烈,明晃晃的白光晒在人身上着实十分灼热。 有几个敏感的臣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悄悄的抬头看向那个一动不动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少女身后是一大片热烈又灿烂的阳光,明亮的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的脸,然而不知道怎么的,他心中就蓦地生出一股子寒意,只觉得那红色的鞠衣此刻在阳光下仿佛流动的血液一般。 冰冷,血腥。 须臾,少女带着些飘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这天下,便是换个姓,也是无妨的。” 仿佛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起来,静默许久之后又在下一瞬猛然流动,就像突然被打开的水闸一样,汹涌澎湃的让人热血沸腾。 敬国公猛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反问道:“你说什么?” 少女轻声笑了起来,她微微侧了侧头,“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抵着下巴“呵”了一声,声音不急不缓的用更加简洁明了的话言简意赅的将她想谋权篡位的狼子野心叙述了出来。 “……” 九月的天气分明还很热,可是敬国公只感觉他浑身的血液在此刻仿佛要被冻住了一般。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 他怒目圆睁,看着小土,好半晌终于斥出一句“荒唐!” 小土手指在折扇上敲了敲,却是有些不耐烦了。 身后玉铮不知何时已经出现,手中撑着一把伞替她大半的阳光挡住,见她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便弯腰低声问道:“主子可是累了?” 小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确实是有一些累了。 这具身体经过这几年的调养虽则比以前好了许多,可终归是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又加上后天忧思太过,比起一般人还是个弱鸡样。 原本就因为这两天一直计划着这事儿没怎么好好休息,因而这会儿晒了一会儿太阳就感觉头晕的慌了。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玉铮果断开口:“主子不必担忧,玉铮会将一切处理好的,主子只管先进殿休息,等着登基便可。”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淡,就仿佛登基什么的在她眼中和吃个饭一样,不过细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她掩藏在眼睛伸出的狂热和激动。 小土急促的喘息了几下,眼前有些发黑,她严重怀疑自己可能已经中暑了。 此刻,回过神来的朝臣一个个反应不尽相同。 有一少半跪在原地抬头看着小土,目光里是个玉铮如出一辙的狂热与兴奋,还有一小部分眼带犹疑的冷眼看着似乎在观望。 剩下的,不到五个人,连同敬国公一起,皆是出离愤怒。 说起来也没什么好说的,翻来覆去他们能说的也就那么几点——是个女人,不怀好意,狼子野心…… 再多的,他们也说不出来了。 ——除了是个女人,再加上一个身体太弱,小土这两年在朝堂上的表现,做一个乱世的帝王再没有合适的了。 尽管这些老臣们嘴里骂着,但不可否认心底最深处都是这么想着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红颜乱(二十) 当天晚上,京都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失落。 不过最终的结果总归会是小土想要的,事实也正是如此。 第二天,朝堂里人又少了几许,连御座上坐着的,也换成了女人。 小土并没有穿上皇帝那金色的龙袍,一是龙袍这玩意儿并没有女式的,二是小土对着金黄的龙袍并不是很喜欢。 其实一切并没有多大实质上的改变,处理朝政的依旧是小土,一众大臣们依旧各司其职——除了小土一个所坐的位子从下面挪到了上面。 半个月后,登基大典。 小土身上依旧是火红的衣袍,宽大的衣袖和裙摆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华丽无比的龙凤呈祥的纹样,她头顶带着十二琉的金冠,清脆的珠玉碰撞的声音听在耳中让下面站着的人忍不住有些恍惚。 ——他们的帝王,今天登基。 从古至今第一个女帝,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个。 玉无瑕,江南玉家的第二十三代嫡长女,是前朝的书香世家,本朝却逐渐式微,到了这一代家中后继无人,族长之位落在了玉无瑕身上。 年仅十一岁被外人觑得容貌,传为“天下第一美人”。 恰逢当地有豪绅觊觎玉无瑕容貌,意图吞并玉家将其据为己有,玉无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和豪绅两败俱伤之后玉家举家迁至京都。 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玉家远离故土,玉无瑕心中抱憾,来到京都的第三个月自荐于当朝丞相陈卓,以自己一身换得整个玉家护佑,陈卓同意,两人七天后举行婚礼。 婚礼当天,玉无瑕失踪,玉家一族再不见踪影。 之后一年,玉无瑕以“蜉蝣之羽”主人的名义名扬天下,用计将神医谷收入囊中,济世救人,在百姓中赢得一片美誉,称为“天下第一智士”,“天下第一善人”。 再一年,玉无瑕入宫,治好当今天子故疾,被封为国师。 再半年,玉无瑕以国师的名义出去朝堂,接触朝政,曾亲至战场,逼退叛军,被封为护国大将军。 再之后一年半时间,在朝堂中翻云覆雨,权势滔天,在皇帝病重之后继位,成为武皇,是为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年仅十七岁。 众位最少已过而立之年的臣子们站在下手,看着身着红色衣袍的少女一步一步的走向祭天台,原本就艳丽的容貌在此刻看来更盛,甚至身上并无一丝少女应有的稚气,只有凛冽的杀气和唯我独尊的傲气。 这样看着,恍然她就天生该是站在这最高处的一样。 小土在祭台上站定,冷眼向着下面望去。 虽然现在天下大乱,她早已吩咐了一切从简,可再怎么从简那也是皇帝的登基大典,该有的程序依旧一个不差。 先是朝臣们奏请:“告祭礼成,请即皇帝位。” 这个理论上来说需要皇帝装模作样推辞一下才能应,不过小土并没有推辞,干脆利落的被大臣们簇拥着坐上了最高位。 继而百官先排班,然后一众大臣捧着冕服玉冠奉上,原本应由丞相替小土将冕服穿上,不过因为丞相是男子而皇帝是女子,这个程序便由小土的贴身侍女玉铮代为施行了——不过也没差,在小土看来,玉铮的才华做个丞相也不错。 ——她已经打算好了,先让玉铮在朝堂中历练几年,等丞相退休了就让她顶上。 等衣服穿好后,丝竹琴乐霎时响了起来,有远远围观的百姓一齐高声欢呼起来。 他们对于皇帝忽然换个女人来做只稍微觉得奇怪了一下,然后剩下的就只剩下了欢喜。 ——这天下谁不知道这个要登基的天下第一位女皇曾经“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一智士”“天下第一善人”的名声呀。 ——在这种乱世之中,只要能让他们吃得饱过的好,无论那个位子上坐的是谁他们都是愿意的。 听着由凌乱渐渐变得整齐的一声声“女帝万岁”的欢呼,那喧闹的声线仿佛在发泄着这几年没有丝毫安稳的生活一般,带着对未来的向往与期盼,以一种吼破嗓子姿态简直要将天都掀开了去。 这狂热的场面让一些原本迫于小土的淫威才屈服的臣子心中倒是不着痕迹就多了几分信服。 小土视线远远的望去,只能看到乌压压的一片人影,还好有禁卫军形成了一个隔离带将那些狂热的百姓们隔离了起来。 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出来,声音十分平稳又清脆,在这空旷的地方响起来自带上了几分飘渺:“众卿平身。” 三拜三起之后,众人的热情才平息了一些,丞相奉着玉玺送上去,三跪九拜,再说上一堆歌功颂德的话,这登基大典算是就完成了。 小土自谦着说上几句,发下第一道自己即位的诏书,第二道天下大赦的诏书,祭天完成,返回皇宫开贺宴,这一片歌舞升平的场景半点都看不出来此时当是乱世。 正当众人难得的放松之时,有绿衣的宫女踩着碎步趴在玉铮耳边轻轻的说了些什么,玉铮眉头微微皱了皱,俯身就将宫女的话转述给了小土。 大臣们看起来杯盏相交一片欢乐,然而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上面的动静。 ——原本这少女做国师的时候就看起来十分不好惹,这坐上了皇帝的位子之后身上的气息看起来越发的神秘莫测。 这不,一看到女皇听了玉大人的话后脸上露出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众位饱受摧残的臣子们只觉得菊花一紧,霎时间觉得手中这香醇的美酒喝起来也没甚滋味了。 小土眼神只一扫,就知道这些老狐狸心中的九九,当下就嗤笑了一声,朝着玉铮点了点下巴,玉铮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众人不明所以,只觉得女皇此刻的笑容实在是意味深长,一个个忍不住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了许多,刚刚还喧闹的园子陡然就安静了许多。 小土手中端着一玉质的酒杯,小巧玲珑的放在手间极为好看,见到众人这副样子忍不住挑了挑眉,神色里仿佛是漫不经心。 “怎么?孤登基,你们很不高兴?” 第三百四十二章 红颜乱(二十一) 话音落,先是一阵静默,继而就是扑通扑通跪下后接二连三的请罪声。 小土“啧”了一声,侧了侧头,视线落在了丞相身上。 这老家伙虽然也跪下了,不过看起来倒是淡定的很,小土勾了唇角,手肘撑在桌案上掌心托着下巴:“这一个个的是在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孤这个做皇帝的有多残暴呢,登基第一天就想把臣子们怎么样了!” 她轻轻哼和哼:“孤可一向是个良善人——丞相大人以为呢?” 被点名的丞相大人默了默,想起了女帝陛下初次进入朝堂时朝中消失了近乎一半的大臣们,再想想先皇中风的那天血流成河的皇宫,他垂了垂眼睛,一脸正直道:“陛下确实仁善,实乃我朝之幸。” 小土看着睁眼说瞎话的丞相大人,愉悦的眯着眼笑了起来。 ——所以说权势是个好东西。怪不得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都争着抢着想要坐上这个位子呢。 小土手指摩挲着手下鎏金的盘龙扶手,眼波流转间带出一分冷意:“罢了,这话说着你自己信吗?” “……” 丞相默然无语。 他从来没发现这位玉无瑕竟是如此一个反复无常阴晴不定的人物——好吧,从一开始她表现出来的性格就正常不到哪里去。 丞相默了默,干脆利落往地下一趴:“臣惶恐。” 原本稀稀落落的喝着酒的大臣们一见为首的丞相都跪下了,顿时就有些战战兢兢的面面相觑起来。 小土撑着下巴看着下面的状况,也不出声叫他起来,直到刚出去的玉铮再次进来,高声唱了一句:“镇南王,蜀中勤王,西南王,前来恭贺陛下登基。” 众人皆是一惊,小土嘴角一勾,脸上终于露出了极为肆意的笑容,原本就盛极的五官更是显得褶褶生辉,她先是朝着丞相漫不经心点了点下巴,这才朝玉铮扬声道:“宣。” 玉铮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将几人带了进来。 现在的镇南王正是和小土曾有过几面之缘的萧懿宁,一年前老镇南王故去,他承了王位,所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和西南王武胜势不两立。 ——老镇南王被西南细作放暗箭所伤,虽然后来在“蜉蝣之羽”求得了解药,可惜终归中毒的时间太长,已经伤到了根本,再撑了不过两年就这么去了。 此刻萧懿宁一身极华丽的衣裳,脸上的神情冷厉而绝然,恍然几年前那个青衣稚嫩又爱笑的少年是幻觉一般。 他抬眸和小土对视了一眼,又以极快的速度垂下眼睛,礼数周全的跪行三拜九叩之礼。 他左边就是小土致力于给其使绊子却从未亲眼见过面的西南王武胜。 武胜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汉子,他身上带着很明显的匪气,是那种你一看就知道是个莽撞武夫的那种人,身上的衣服很有这风尘仆仆的感觉,但他却看起来仿佛丝毫不在意。 他一进来就抬头看向小土,继而眼睛就是一亮,在这种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依旧如此胆大包天——这种人做个冲锋陷阵的士兵当真是极为合适的。 小土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目光转向了进来三人中的最后一人。 最后一人是在民间风评最好的,被称作“勤王”的李德纯。 李氏占据着蜀中那片地方,面积虽小,却实实在在富饶美丽。 而李德纯约莫三十来岁,正值壮年,其人看起来也自有一番气质。 他不是这三人中长相最俊俏的,也不是衣服最华丽的,亦不是气势最凌人的,却是让人看着最舒服的。 见小土目光放在他身上,他也毫不拘谨,脸上露出一个温雅的笑大大方方的任由她打量着,目光也是温和的没有丝毫变化。 小土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毛。 有意思。 她的打量可不是普通的打量,刻意散发出来的气势与杀气可不是在闹着玩儿的。 不说年纪最轻的萧懿宁,最起码连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武胜最后都收敛了那放肆的眼神,规规矩矩的垂下了眼睛,然而这个看起来没有一点儿特色的李德纯却连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 好半晌,小土轻轻的笑了起来,仿佛疑问一般的将三个人的名字念了一遍,过了许久才轻轻哼了一句“平身吧。” 给三人赐了座,小土便好像是将人遗忘了一般,漫不经心的和丞相讨论起某地发生了天灾要如何救治的问题起来。 丞相刚虽则被小土耍了一通,不过他一向是个聪明人,自看出了女帝对那三人的不待见——当然,他自己对这三人也不待见,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他们各自打着什么为国为民的旗号,在丞相看起来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于是丞相大人十分配合和小土讨论起来。 众大臣一看上面的动静,自然心中也有些明悟,一个个十分有默契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端的一副忧国忧民的状态,让一度想说些什么的萧懿宁一个字也插不进去。 觥筹交错间时间渐渐的流逝,小土身子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眼见着她脸上显出了疲色,丞相十分有眼色的停下讨论,恭敬问道:“陛下今日始登基,可要稍做休息?” 他眼神微微往下面如坐针毡的几人一扫——当然,这其中李德纯是最为淡定的一个——意味不明道:“陛下尽管放心,微臣会好好招待几位王爷的。” 小土眨了眨眼睛,对于丞相这个老狐狸表示十分满意,加上她身体也确实有些撑不住了,于是笑眯眯的让人端了她桌上一杯酒赐给丞相,将他大力夸奖了一番并表示让丞相留在这里主事之后就施施然准备离去。 却不想,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人高声叫住了——叫的还是名字。 “玉无瑕!” 叫住她的是萧懿宁,这在小土看来没有一点儿意外,她脸上露出一个莫名的笑意,玉铮柳眉倒竖,冷冷的喝了一声:“大胆!陛下名讳也是你可以直呼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红颜乱(二十二) 萧懿宁脸上一僵,脚步一个踉跄,腿在面前桌案上狠狠的磕了一下,疼得他脸色瞬间有些发白——或许也有些其他的原因。 小土在玉铮的搀扶下转过身来看向萧懿宁,脸上似乎带着笑,目光却极冰冷:“萧爱卿始承王位,对宫中礼数当是不大清楚,孤念着以往恩情便饶你一命,还望以后慎言慎行的好。” 萧懿宁对着小土目光,只觉得浑身寒冷似冰。 周围仿佛有谁在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可是他一个字都听不清楚,目光所及之处一个能看到那一双极亮的,仿佛闪耀着星子一般,却又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桃花眼睛。 他看着小土嘴巴张张合合的向着旁边那跟了她好几年的得力侍女吩咐了些什么,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萧懿宁觉得自己其实是笑的,真的。 她刚刚说以往恩情,他听到了——他们以往也是有恩情的,这实在让他很是高兴。 可是为什么,嘴唇哆嗦着,想像上翘一翘却怎么也拉不上来。 他僵着身子立在原地,混混沌沌不知道是谁在说什么。 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胳膊,他抬头看过去——哦,是在京都才碰见的蜀中李氏,听说是个极仁善的人物。 萧懿宁皱了皱眉头——他忽然拉我做什么? 他有些茫然的想着。 “萧王爷可还好,脸色看起来怎地如此难看?” 萧懿宁终究是回了神,他抬手摸了摸脸,有些恍然,沉默了许久,才低声朝着李德纯道了谢又告了一声罪,踉踉跄跄的抬脚出去了。 此刻已近黄昏,天边唯有一片橙红色的余晖,映着这青砖绿瓦的宫殿显出了几分暖意,可萧懿宁看着,却只觉得到了冷。 深入骨髓的冷。 一阵清风吹过,将树叶吹得飒飒作响,他打了个寒颤,忽而清醒了许多。 他想起几年前,在那个小院里,眉目如画小女孩儿唇色苍白,看起来极为柔弱——可是她笑的却极为狡黠又好看。 那时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来的嫁衣,红色的,跟天边的烟霞一般,极艳,极华美。 时至今日,她已然长成了一个少女,身形越发瘦弱,容貌依旧精致,唇色却出奇的红,红的就好像染了血一般。 她也是笑着的,嘴角勾出的弧度极为优雅,一举一动都是完美——可她眼睛里却冷的没有丝毫感情。 今日的她,身上穿着的,是绣了金龙的冕服,也是红的,仿佛是最从最浓稠的鲜血里浸泡出来的一般,极盛,极冰冷。 萧懿宁无意识的笑了笑,抬手捂在了眼睛上,天色已然陷入了黑暗。 小土懒洋洋的将自己整个身躯完完整整的陷入柔软又温暖的褥子中去,如墨的长发在床上铺散开来,衬得她那一张小脸越发的白皙失了血色。 她闭着眼睛,听到玉铮轻巧的脚步声进来也不睁开,只随意问道:“如何?” 玉铮言简意赅的将她刚收到的信息简述了一遍。 今日镇南王西南王蜀中李氏三方同时来参加小土的登基大典,自然不是为了来表示臣服尊重来的,而是出于迫不得已。 小土当国师的这三年,虽然说一直兢兢业业的致力于将她未来的王国打造的更加高大上,却也没错过关注其他势力的消息。 她的“蜉蝣之羽”在搭上朝廷这一条线后无形中就仿佛多了一些保障,收集起各种小道消息也越发的得心应手,加之一般朝堂中的各位大臣之中不管是对立还是同盟,总是有一些不出现在明面上的联系,小土利用这些联系,很快就能和对方的高级细作搭上线。 ——不得不说这乱世之中还能在朝堂上混下去的人在某一方面总是有些真本事的——就算是贪官污吏在敛财这一方面也是出奇的溜。 先是挑拨岭南和西南的关系,要让两者互相牵制却又不至于两败俱伤被蜀中捡了便宜。 西南王有勇无谋,新任镇南王却太过年轻——这两个看在小土眼中却是不足为惧,若不是想让武胜体验一下失去所有的感觉的话,小土分分钟让人给他弄死。 因而能入的小土的眼睛的,却只有一个蜀中李德纯。 他这人在民间的声誉实在是太好。 不同于小土是在乱世开始之后才刷上来的声望,蜀中李氏乱世之前在民间就有极高的声誉。 尤其是在蜀中那一旮旯,几乎人人都能知道李德纯的大名,也知道这人是何等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李氏原本就是蜀中的大家族,往上数有德行的皇帝那基本上都是李氏教出来的,连被小土篡位的老皇帝年轻的时候那才华也是人人称赞的。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长歪的不过这已经足以说明李氏在蜀中,在整个天下的地位。 而李德纯,则被称为李氏近百年来最具有初代家主遗风的人。 仁义礼智信,说起李德纯来这五条一条不差,生来就跟一个道德标兵一样,放在现代那就是活雷锋! 一切形容温润君子或者才华出众的褒义词用在他身上皆是毫无违和感——或者说,这样一个家族能举起反旗在小土看来才是不可思议呢。 于是,在将朝堂控制在手中的时候,小土就分出了有一大半的心思在调查蜀中李氏那里。 不过李氏不愧是李氏,她派去调查的除了少有几个玉家培养出来的死士,其他的大都是在战乱中被收留在“蜉蝣之羽”之中然后稍做了一些训练的普通人。 这些人对于在绝望中将自己拯救出来的小土十分感激,因而只做一些打探消息的事情便是十分愿意。 再加上在这种时候,以一个乱民的身份收集消息的话就不会更引人注目。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她派往蜀中的普通人,一开始还会传出来一些李氏的动静,可到了后来,传出来的消息无一不是对李氏的歌功颂德。 甚至有好几个人就此留在了蜀中,脱离了“蜉蝣之羽”。 ——小土在打着“平定战乱,还天下一个安稳”的名义将这些流民收编起来的时候早已料到可能会有人忍不住离开,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却是全部投奔到了蜀中。 第三百四十四章 红颜乱(完) 李德纯的臣服来的莫名其妙却又仿佛顺理成章。 他在离开京都的前一天晚上和小土下了一晚上的棋,并没有分出胜负,只是天亮了的时候他直接伸手将棋盘上黑白的棋子拂乱,然后洒然大笑离去,小土也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让他就这么离去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类很有意思——也许是因为他和很久以前曾做过她外公的某个人类有几分相像,让她忍不住生出几分怀念一般的恻隐。 ——具体的理由连小土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后面那一个理由她是决计不会承认就是了。 萧懿宁在和小土见面的第二天就失魂落魄的将岭南的兵权交了出来,甚至想直接将身上盖着的镇南王的名号也一并向小土还回去——不过被小土阻止了。 他也没有再多逗留,带着几个侍从轻车简从的回了岭南。 只剩了一个武胜,心不甘情不愿。可惜在他来的路上西南的兵权已经被小土的人控制住了——他自己本就为人残暴不得人心,因而小土的亲信取而代之的过程竟一丝波澜都没有。 李德纯回到蜀中,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或是传出了什么样的命令,蜀中的叛军一夜之间就尽数解散,只剩了一些李氏的私军,对朝政完全造不成威胁。 这样令行禁止的蜀中让小土十分兴奋。 李德纯当真是她见过的出色至极的人类啊,作为一个皇帝他的领土中有这样一个人物,若是换作一般人想必是要将人扼杀之后才能放心的吧。 不过,还好,现在做皇帝的是小土,她虽则心狠手辣,行事也一向肆意妄为不择手段,却也不会因为忌惮区区一个人类就将其扼杀了。 ——再怎么说,能遇见一个让自己看的进眼里的人也是不容易啊。 …… 小土看着神色恭敬又十分具有活力的大臣们,忍不住勾着嘴角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朝政,她是这个世界从古到今第一位女性皇帝,殿内站着的都是她的臣子,有老有少,也有男有女。 她抬手压抑着咳了几声,帕子上毫无意外的渗着颜色艳丽的血,她漫不经心的将帕子折了折塞进袖子里,一抬头就发现刚刚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大臣们一个个都仰头看着自己,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尤其是站在丞相位置的玉铮简直忍不住要焦灼的冲上前来掰开她的手看上一眼帕子了。 小土心中温温涩涩的,挑着眉毛轻哼着道:“一个个都看着孤做什么?彝族的使臣明日就来,章程可讨论出个一二了?” 殿中一秒的静默,然后又喧闹开,玉铮上前一步压着心中的难受有条不紊的将刚刚想出的程序一条一条说了出来,换来小土满意的轻笑。 “甚好,那明日就有劳爱卿了。” 她说着,身子往椅子靠背上靠了靠,轻轻闭上了眼睛,轻叹道:“孤累了,都散了吧。” 她声音极轻,轻的连一直站在她身旁的侍女都有些没有听清,不过待看到她一脸疲惫的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的样子后,侍女就明白了,高声喊了退朝以后又无声无息的退回到了阴影里。 堂下站着的玉家几个和玉无瑕一同长大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当下就有没忍住的失声哭了出来。 玉铮听到小声的啜泣,目光一凉,如电一般向着声源处射入,却是和她一起长大的玉琴,她挥了挥手,众朝臣十分有默契的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玉铮快步走到哭泣的人面前,待看到玉琴惊痛心酸又含着泪水的眼睛时,她心中忍不住也跟着一酸,却终归忍住了,抬手攥住玉琴的手腕就将她拉了出去。 御座上,仿佛已经陷入沉眠的精致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忽然就勾起了一个温柔又甜蜜的弧度。 …… 周史有云: 周元帝,玉姓,名无暇,江南玉氏第二十三代嫡长女,史上第一位女皇帝,著名政治家,改革家,貌极美。 元,始也。 玉氏无暇以女子之身征战天下,是为天下之先,故封号为“元”,意为“开端”。 周元帝出生于江南玉氏,于钟灵毓秀的江南水乡度过了她的少年时期,十一岁时传出“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前247年,十三岁的玉无瑕带领玉氏前往京都,曾与被后世称为“奸相”的陈卓定有婚约,婚礼当天玉无瑕逃出京都,玉氏销声匿迹。同年,天下大乱,天灾四起,多方叛乱。 前246年,玉无瑕建立“蜉蝣之羽”,及时、准确的为她收集当时乱世之中各种信息,为当时乃至后世难以望其项背的情报组织。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玉无瑕救助流民,多行义举,她所定居的运城成为当时最为安全的所在,引得百姓心中十分向往。 前245年,玉无瑕进入到朝堂,被封为国师,同年远征西南,封为镇国大将军。 前243年,皇帝病重,玉无瑕主持朝政,同年,在同僚推举下登的帝位,平定西南、岭南之乱,不战而屈人之兵与蜀中封李氏德纯为贤王。 玉无瑕在位期间创立了许多有力政策,开创了女性亦可进入朝堂、称王封侯的规定,为以后世间涌出许多杰出的女性政治家奠定了坚实基础。 自前241年至前237年,先后征战天下,一统周国,平边境,将国土扩张为有记载以来最大疆域,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修筑灵渠,沟通水系,顺应天命,在位期间从无一例天灾。 前235年,因先天不足而体虚,这位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女帝终究油尽灯枯,在定下了与彝族友好外交政策之后病逝在御座之上,只在殿中留下一道遗旨将皇位传与贤王李德纯。 一代千古一帝就此而薨,当是时,天公长泣七日不见日月,即为其奠。 ———————————————————————— 第三百四十五章 替身情(一) 上一个世界小土着实过的十分悲催,讲真她就从来没有感受过那么虚弱的感觉——那种稍微用点力就感觉喘不上气的经历她再也不想第二次遇见了,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貌似她在这个世界所附身的女子也是一个娇弱的病秧子。 小土翻看着属于这个世界的剧情,表示自己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前提是这里面那个身患不治之症好几年最后临死前艰辛的想放肆一把的悲情女配不是她现在正使用的身体的话。 洛杏是个十分有活力的女孩子,无论何时她看起来总是元气满满,一双又大又圆的猫眼儿看起来就像是会说话一般,水汪汪的写满了灵气。 她是某名牌大学的大一新生,千里迢迢从家乡来到这个繁荣城市的第一天就得罪了一个十分帅气的霸道总裁并被迫成为此霸道总裁名义上的女朋友。 霸道总裁叫做程宇浩,是本市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并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众名媛对其一向趋之若鹜。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在见到洛杏的第一天,这位以“洁身自好”出名的钻石王老五就以一种强抢民女的姿态将洛杏带回了他的别墅。 洛杏是个十分普通的女孩子,家境也十分普通,程宇浩简单驻足的别墅看在她眼中都华丽的像宫殿一般,她理所当然的表示出了抗拒。 ——她家里虽然没钱可从小家教极好的她并不像一般女孩儿那样见钱眼开,她虽然也会羡慕,但绝对有自知之明。 于是,在礼貌的拒绝了程浩宇“做我女朋友,这些都是你的”这样的霸道邀请,然后毫不留恋的回到了学校。 ——所说一开始程宇浩因为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原因想要让这个女孩子成为自己女朋友的话,那么在被拒绝之后,他心中倒是真的对这个人本身生出了一些兴趣。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遇见过敢拒绝自己的人呢。 怀着这样中二的想法,程宇浩故意在洛杏惹上某个纨绔二代的时候站出来英雄救美,赢得了洛杏的好感。 ——至于这个纨绔二代到底是真的见色起意还是被暗示了什么的,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总归最后的结果十分符合程宇浩的心意就是了。 他以救命恩人的身份留洛杏在他的别墅了,每天日常替他准备一日三餐——说真的,程宇浩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却偏偏对于洛杏这么一个连小康都不是的家庭出来的人做出的家常菜十分感兴趣。 或许他感兴趣的不是菜的味道,而是做菜的这个人以及两个人一起吃饭时那种温情脉脉的异样感觉。 ——一般的有钱人都会有这样的空虚寂寞的感觉,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钱太多并且太闲,当他饥一顿饱一顿致力于赚钱养家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闲心思考虑自己空虚寂寞需要关怀了。 不过人确实有钱有闲,想丰富一下精神世界找寻所需要的温暖感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于是久而久之,两个人在相处之中由一开始的冷冰冷渐渐变得熟络,进而衍生出一种暧昧不明的气氛。 ——这个时候,这两个人还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对方。 在程宇浩眼中,洛杏不过是一个他看着顺眼的给自己做饭的钟点工而已。 而在洛杏眼中,程宇浩是一个霸道不顾别人想法难伺候又有点儿缺爱的有钱人家的少爷。 他们虽然已经对对方生出了好感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向那一方面想过。 然后,大一第一学期结束,学校放了寒假,洛杏自然就要离校回家过年了,她拍拍屁股走的十分潇洒,然而相处了一学期已经习惯了每天回别墅都有人等着自己吃饭的程宇浩就不高兴。 洛杏在的时候他总是毒舌说她聒噪,可当她离开了别墅恢复了一开始的安静的时候,程宇浩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于是当惯了大爷的他一个电话打过去要求洛杏过完年赶紧回学校,要不然就怎样怎样怎样。 洛杏虽然生气,可她对方有钱有势,她确实没有办法对抗,心中因为接到电话而生出那种隐秘的愉悦也让她直接忽略了过去,迫不及待就回了学校。 两个人依旧是吵吵闹闹的相处,较之以前却无形的更多出了几分暧昧。 ——必须无意间看到对方衣衫不整的样子会不自觉面红耳赤什么的。 就在两个人就要互相表明心意的时候,一个优雅文静的女子出现在了程宇浩的别墅中。 女子叫做江如墨,是个看起来十分知性又柔弱的美人,是和程宇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 而让洛杏觉得心痛如绞的是,这个叫做江如墨的女子,有着一双和她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 ——不,应该说是,自己有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江如墨看着程宇浩的眼神温柔又幸福,而程宇浩对着她也是包容至极,看着两人相处时默契又自然的气氛,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前面说过了,洛杏是一个聪明且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在看到江如墨和程宇浩相处的那一瞬间她就明白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察觉到了自己对程宇浩的关系,同时,也知道了自己这一年,对程宇浩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替身。 原来,第一次见面程宇浩那莫名的好感,第二次见面的热情相邀,第三次见面他的出手相助……他所有在她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举动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原来……是因为这双极相似的眼睛啊。 ——真让人难过,她的初恋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 洛杏悄无声息的一个人离开了别墅,沿着长长的路一步一步的走着,眼睛中不断的有泪花冒出来却被她强自仰着头眨了回去。 这一条路基本上都属于富人的私产,很少有出租车上到这一块儿来,因此洛杏走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一辆车。 她索性将有些磨脚的鞋子脱了拎在手里,赤着脚踩在地上,一边流着泪一边走的平稳。 第三百四十六章 替身情(二) 正在这个时候,程宇浩好基友张震义来找他出去浪,就恰好在路上碰到了哭的梨花带雨手中还拎着鞋子的洛杏。 张震义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并且以前还在程宇浩那里见过洛杏,当下就让洛杏上了车。 原本张震义是想要去找程宇浩的,可惜洛杏刚从他那里出来的如此狼狈又怎么肯再回去,于是花花公子张震义直接将她带去了酒吧,两人好一番醉生梦死。 另一边程宇浩和江如墨好久不见,兴奋之下就没有顾及到洛杏,江如墨虽然发现那个女孩子离开了却只以为她是程宇浩请来的佣人——毕竟她来的时候洛杏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也就没有提醒程宇浩。 结果等程宇浩那兴奋劲儿过去了以后,想要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洛杏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这个时候,在他心里显然已经爱上了洛杏了,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发现,但在发现洛杏离开之后他心中马上就有些不舒服了。 江如墨看到原本和自己说话的程宇浩突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十分善解人意的表示她要回家一趟。 程宇浩将江如墨送走之后就开始打电话寻找洛杏,没想到那时候洛杏已经喝醉了,接电话却是他的好基友张震义。 他一想到张震义的性子当下就以为洛杏已经和他这样那样了,心中十分难受,就挂上了电话。 他到此刻也没有想到他是喜欢上洛杏了,只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却下意识的在洛杏面前表现的对江如墨十分柔情蜜意。 这个时候洛杏才知道原来程宇浩是有女朋友的,他的女朋友江如墨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出国去休养了,现在才回来,于是在大一结束后十分黯然的借着暑假的时间跑出去旅游散心了。 江如墨本来就爱着程宇浩,在意识程宇浩刻意表现出的柔情蜜意的时候,心中自然十分欢喜,对于程宇浩的喜爱就越深,并且直接提出了结婚。 程宇浩心中是想拒绝的,但他却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江如墨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双方家里知根知底,父母也十分喜欢她这样温柔的儿媳妇——于是他压下心中的纠结同意了结婚。 然而就在婚礼当天,那时候洛杏已经出去旅行好几天了,恰好就在这一天,她不小心出了车祸,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正是刚写了一个字的短消息——她听说程宇浩今天结婚于是想发短信恭喜一下,不过心中着实难受不知道要写什么,心神恍惚之下过马路时没注意才被车撞了。 救护车一看到手机亮着,顺手就将电话拨过去了,于是,在万众瞩目下,新郎接了个电话扔下了未说出口的“我愿意”离开了结婚现场。 然后在几天后光明正大的将洛杏带了回来并表示自己对江如墨并不是爱情——他一直将她当成一个乖巧听话的妹妹。 程家和江家的结婚典礼变成了他看清自己真心的道具,江如墨和江家成了一个笑话。 江如墨原本就大病初愈,这下被这么一刺激不知道怎么就复发了,并且更加严重,当下紧急抢救了三天以后就这么丢了命。 江如墨不明白,程宇浩为什么要这样将江家的面子扔在地上用脚踩——他若是不喜欢自己的话完全可以不对自己那么好,也完全可以拒绝这个婚礼。 可是他没有,他对着江如墨总是一副深情如许的样子,对于这个婚礼也从未表现出来一点抗拒的意思——然而他却在婚礼现场扔下了新娘跑去找另一个女孩子! 江如墨的愿望是,让程宇浩爱上自己,然后甩了他,不再对程家有一丝一毫的帮助,让他和程家也感受一下这样被笑话的滋味。 ——这是个以牙还牙的报复,看起来相当的理所应当,可小土表示,要让别人喜欢上自己再甩了什么的,她着实是没有这个经验。 小土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在脑海里搜索着现在的发展。 此时,程宇浩和洛杏已经对对方生出了好感,但是双方都没有发现,正处于十分朦胧的暧昧期。 具体的时间就是,程宇浩因为不习惯只有一个人的空荡荡的别墅而在纠结着要不要给洛杏打电话将人叫回来。 小土眨了眨眼睛,当机立断定了回国的机票。 本国是放暑假的时候,天气十分寒冷,小土下飞机的时候天空正下着柳絮一般的雪,飘飘扬扬的十分好看。 小土带着帽子,将围巾往下扒拉了一下,轻轻呵了一口气,白蒙蒙的雾气在眼前聚集起来,她忍不住愉悦的弯了弯眼睛。 一旁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的围巾又扒拉上去,将她的脸围的严严实实的只剩一双水雾雾的桃花眼。 小土睁大了眼睛向后面看去,穿着皮夹克看起来十分潇洒的青年挑着眉毛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道:“你身体不适合在这样的天气下多待,你确定要在这里昏迷过去?” 听着青年似乎关切又似乎讽刺的话,小土“啧”了一声,乖乖的围好围巾将手踹进口袋里等着车来。 这青年是江如墨在英国治疗时的好友,也是她主治医师的助理,中文名字叫做渊,是个基础扎实的医科研究生,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这次小土不顾身体强行要回国,江如墨的主治医师十分担心,于是渊表示他对中国十分好奇,恰好最近也有一个研究中医的课题,于是两个人结伴而行。 小土回来之前没有向家里人说过,原本想去程宇浩的别墅刷一下存在感,不过想了想她又放弃了。 在江如墨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家人,至于程宇浩,那人肤浅又大男子主义,说实话想要得到他的喜欢实在是非常容易——不过就是小土不屑于使用那些在她看来十分没节操的方法罢了。 索性她现在也懒得看程宇浩这渣男的脸,因此直接就打了车奔着江家的宅子去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替身情(三) 小土回到江家受到了十分热烈的欢迎,江家母亲各种小心翼翼的上前嘘寒问暖,并立即打电话将江家父亲和江家哥哥喊了回来。 一家人到齐之后更是将小土围起来问这问那,让小土很是感受了一番人类家庭的温暖。 直将小土说的口干舌燥之后,江母亲才看到了一直跟在小土身后面带微笑,温和有礼的外国青年,当下就和江父亲互相交换了视线,看着渊的目光无形中多了几分担忧与挑剔。 江家哥哥江如英更是直接将小土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问道:“他是谁?你移情别恋了?程宇浩那小子知道吗?” 小土嘴角一抽,无视了江如英的问题指着渊向着他们介绍道:“他是我的跟着杰锐的研究生助理,这次来到中国研究一个课题,可能需要暂住在我们家。渊,这是我爸我妈和我哥。” 渊是个一个绅士,他以一种咏叹调上前握住江母亲的手歌颂了一番她的眉毛,又赞扬了一番夫妻间的深厚感情,最后就他们对于江如墨的关心进行一番赞颂,几句话赢得了江家所有人的喜爱,看的小土嘴角忍不住直抽搐。 在和家人好好的联络了一番感情之后,小土十分不好意思的表示自己回来程家哥哥还不知道,于是想去找他。 江家父母只慨叹了几句女大不中留什么的就将她放走了——毕竟和程家的合作对双方都是极为有利的,加之两方儿女也有感情,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小土是个渊一起去的,因为渊表示自己对于江如墨口中那个十分优秀的宇浩有些好奇。 她们去的时候程宇浩正拿着手机十分纠结的按来按去,听到门铃声的时候才十分惊喜的将手机扔开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看也不看就将门打开了。 ——程宇浩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这么焦躁,他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样空旷的别墅感觉实在是太寂寞了些。 当门铃响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洛杏来了,心中得意的同时也有些迫不及待,却没想到打开门口站在门口的却是一男一女,忍不住就怔在了原地。 男人是个外国青年,一头金色的短发看起来很精神,眼窝颇深,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以华国的审美是十分帅气的。 女人是华国人,身材高挑,身上穿着白色的羽绒服,优雅极了,她带着帽子,脸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只露出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的十分好看。 ——且十分眼熟。 程宇浩狐疑的盯着小土的眼睛,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小土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弯成极好看的月牙儿的形状,将围巾往下拉了拉,轻声道:“我回来了,宇浩。” 在看到小土的全貌的时候,程宇浩猛地睁大了眼睛,神色显得十分惊喜,又莫名的带了些不安,下一秒,他将小土拉进怀里,压低了声音道:“如墨,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小土趴在他肩头,眼睛中不自觉的显露出十分愉悦的神色,她抬手轻轻的将他推了推,歪头道:“我也很想你——难道你不准备让我先进去吗?我可是冷了一路了呢。” 程宇浩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询问的眼神看了渊一眼,小土微微笑了笑,道:“这是渊,是我在英国认识的好朋友。” 渊不着痕迹的将程宇浩打量了一番,依旧拿出他那一套优雅的绅士风度和他打了个招呼,三个人进了别墅里面。 坐定,程宇浩忍不住将小土看了好几眼,小土注意到了,眨着眼睛看他:“怎么这样看我?是不是变得更好看了,将你都迷住了。” 程宇浩失笑,摇了摇头道:“两年时间不见,你变了好多,好看的我差点儿都没认出来。” ——会变是自然的。 江如墨是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温柔如水笑不露齿的那种。 而小土却是那种嚣张肆意骄傲不羁的性格,虽然她已经有所收敛,可骨子里带出来的习性却不是那么容易能掩饰得了的。 小土闻言,挑着眉梢看了他一眼,笑道:“两年不见,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况且——你也变了许多呀。” 程宇浩也跟着小土笑了起来,他从桌子上自顾自拿起了一支烟点燃,道:“我一直觉得我还没有变呢,你不是因为太久不见才这么觉得的吧——对了,不介意哦哦抽烟吧?” 小土眸色微微深了深,眼底深处划过了一道冷光。 岂止是变了,变化大的连心都不一样了。 放在以前,程宇浩就算是吸烟也是避开江如墨的面吸的,因为知道江如墨不喜欢烟味并且身体不好也受不得刺激,然而现在,却只是客气的问了一声完全没有顾及到别人的意思。 渊抬了抬眼睛,在程宇浩刚吸了一口的时候冷不丁道:“不好意思程先生能将烟熄了吗?我实在不喜欢香烟的味道。” 程浩宇怔了一下,有些惊愕的抬头看向渊。 他这两年接收了家里的生意,一个人带领着一个集团,因着家室并且自己原本也有能力的缘故并没有人对他这样直接的提出反对的意见,整个人堪称霸道总裁中的霸道总裁。 ——不对,应该说,唯一忤逆过他的只有那个张牙舞爪的小猫洛杏——程宇浩语。 不过洛杏是个女孩子,还是个天真单纯长的好看的女孩子,她是和自己作对的时候他只觉得有趣,然而换了渊这么一个长相和气势都不输于自己的男人的时候,程宇浩心中瞬间就生出了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他脸色猛然沉了沉,小土忽而小心翼翼的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见他看过来才皱着鼻子十分可爱的道:“宇浩,你忘记了吗?我闻不得烟味儿的。” 程宇浩又是一怔,下一秒恍然想起来以前有江如墨在的时候自己确实是躲着她抽烟的,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这才抬手将烟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替身情(四) 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起来。 原本两个人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面,相处是本就有些不自在的隔阂,这种情况下若是没有外人在,或者江如墨撒个娇,程宇浩服个软,不说能找回以前那样亲密无间的相处氛围,最起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处于一种相顾无言的状态。 然而,谁让披着江如墨皮的小土里子却不像江如墨那样温柔又善解人意,而同时旁边又有一个相当优秀的男人在围观让程宇浩放不下面子服软。 于是,眼前的气氛倒是莫名的像是两个陌生人一般。 小土眨了眨眼睛,笑着重新找了个话题,说起了江如墨在英国治病时的所见所闻。 ——程宇浩自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行为的不妥,想要道歉却又不想让自己感觉在别人面前低了一头,因而在听到小土转移了话题的时候他着实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可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又忍不住有些恼怒。 他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以前的江如墨是从来不会对自己说出一句类似于反对的话来的——更何况是刚刚那种毫不客气的近乎指责的话语。 他抬眼看了一眼小土,又看了一眼渊,压下了心中的不悦,配合着小土说起来闲话,两人好一番相谈甚欢的场景。 在原来的剧情中,此刻程宇浩应该因为无聊而向洛杏打了电话将她叫了过来,可是这会儿的程宇浩忙着招待小土,哪里还顾得上打电话了。 因此这会儿,洛杏正一个人捧着电话坐在窗户前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发着呆——她觉得她是很讨厌程宇浩这个霸道的从来不顾及别人想法的男人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窗外街道上有路过的一对嬉闹的小情侣,她就不自觉的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男人强硬的让自己做他女朋友的场景。 她不知道想着这些的自己脸颊上泛起了极灿烂的红霞,艳丽的十分好看——这样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想着自己故意捉弄他时对方脸上露出的气急败坏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正考虑着要不要给他发个短信问一问对方那里有没有下雪时,客厅里传来了妈妈叫她去吃饭的喊声。 洛杏嘟了嘟嘴,也没再发短信,直接放下手机就走了出去。 小土和程宇浩愉快的进行了一番沟通,两人各自说着许久未见的时间里各自的所见所闻,也有几分找到了以前相处时自然默契的情形,直到天色渐晚,小土才做出一副十分不舍的样子提出了告辞。 程宇浩此刻倒是找到了感觉,只觉得自己还有些意犹未尽——毕竟江如墨的容貌并不差,更确切的说她容貌精致,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是个男人都会觉得无比的有成就感,程宇浩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再不舍,江如墨才刚刚回国,就算两方家长已经默认了两个人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做出在人回国的第一天就将人强留下来的举动,因而程宇浩只好恋恋不舍的将小土送了出去,并和她约定了第二天一起吃饭。 路上,小土坐在车上,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机,渊忍不住神情奇特的上下打量着她。 好半晌,小土抬起头,侧着眼睛看他,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看我做什么?” 渊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一个奇异家庭的微笑,一双如大海一般深邃的蓝色眼睛好看的简直要溢出水来:“我觉得,你刚刚的表现十分奇怪。” 小土挑了挑眉毛,看向了窗外不断飞逝的风景,似是随意的问道:“哦?怎么奇怪了?” 渊看着她,只笑而不语。 好半晌,眼看着两人要到江家的宅子了,小土才轻轻的笑了起来:“我只是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并且试图进行围观而已。” 她笑的极为灿烂,回头朝着渊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渊怔了一下,也跟着眨了眨眼睛,然后耸了耸肩,将手指捏着从嘴上划过,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姿势。 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 第二天,小土起的很早,沿着宅子跑了一圈锻炼了一把身体之后,和家人一起吃了早餐,和程宇浩发了短信确定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后,就陪着江家母亲在商场逛了起来。 小土逛的时候并没有在意时间。 她觉得,江如墨以前对程宇浩实在是太好了,将他惯的实在不像话,完全是在肆无忌惮的挥霍着别人对他的好。 既然如此,她就需要十分直观让他感受到,她江如墨不是你程宇浩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她也是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事情的,就算是喜欢,她也不可能永远只围着你一个人转。 小土看着江家母亲那拿着两件衣服饶有兴趣的朝着自己比划着,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她还真是有些好奇,当程宇浩发现一个原本只围着他一个人转的江如墨忽然变得不再站在自己身后等着自己的时候,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 她脸上笑的极为愉悦,就被江家母亲误会成为她很喜欢自己手中拿着的两件衣服,于是兴致勃勃的将衣服塞到她手里强行将她推进试衣间里试衣服去了。 小土抽着嘴角,看着手中两件风格甚为卡哇伊的衣服头皮有些发麻,然而面对江家妈妈热情洋溢的目光她又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只好坚强的将这和自己风格完全不符合的衣服换了上去。 她出来的时候,原本一个人看着衣服的江母亲身边多了一个贵妇人。 贵妇人看起来和江母亲差不多大,一头长发染成栗色卷曲着披散在肩上,身上极为合适贴身的衣服极好的将她的身材曲线显露了出来,看起来优雅中带着几分性感。 那贵妇人一边和江母亲说着话一边向着试衣间这里张望着,见到小土走了出来眼神顿时就是一亮。 第三百四十九章 替身情(五) 小土眼神微微闪了闪,脸上同时挂上了乖巧的笑容,她弯着眼睛抬脚走了过去,先是朝着江母亲点了点头,然后极为惊喜的朝着贵妇人道:“李阿姨,好久不见。您也来这儿看衣服呀?” 那贵妇人正是程宇浩的母亲,姓李,和江如墨的母亲是关系极好的手帕交,见小土走过来她脸上更是挡不住的满意笑容,径直就上前热情的拉住小土的手,噼里啪啦说道:“瞧你这孩子,这么久也不见回来一次,身体怎么样了?有些瘦了。 我说你,回来了也不知道给你李阿姨说一声,要不是宇浩今天不小心说露嘴了你倒还准备瞒着我们不成?哎呀,瞧瞧,这衣服一看就是盈盈挑的吧?可真是……” 她噼里啪啦连停顿都不带停顿的说了起来,到最后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起来。 江家母亲听到她后面对衣服的评价顿时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她自然知道自己挑选的衣服并不适合自家宝贝女儿的风格,不过她就是很想让女儿试一试这些好看的裙子给她看一看,大不了买回去放着就是,指不定以后有了孙女还能穿呢。 小土从江如墨的记忆中也是知道江如墨母亲这样一个爱好的,因而也十分配合,不过就这么被别人说起啦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她这副皮囊在面对长辈的时候总是乖巧又爱娇,撒个娇的话也没有什么违和感,于是她脚轻轻在地上一跺,从善如流的撒起娇来。 两个长辈明显也很享受江如墨这样一个娇娇俏俏的女孩子对自己撒娇的感觉,当下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了。 三个人聊的投机,却没有注意时间,等到回过神来程家母亲当下一拍大腿,恍然道:“瞧我,只顾着说话了,都一点多了,你们也饿了吧?走,我们去听枫园吃午饭去,刚好叫上宇浩一起。” 听到“听枫园”,小土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脱口而出道:“糟了!” 程家母亲奇怪道:“怎么了?” 小土看了她一眼,脸色猛地一红,低下头诺诺道:“我和宇浩说好了中午一起吃饭,然而也忘记了。” 她眨巴着眼睛,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水来一样,让江家母亲和程家母亲这两个做长辈的心中顿时心疼不已。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原本程家母亲还想调侃一番,然而一看到小姑娘水汪汪的睁着眼睛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当下就心一软。 小土咬着嘴唇,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道:“我们说好了十二点一起去听枫园,可这会儿都一点多了,宇浩会不会生气了呀?” 她一脸忐忑的歪头看着程家母亲,神情看起来十分可爱,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发现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当下忍不住脸上就露出了丧气的表情。 “在英国的时候习惯了将手机调成静音,回来后也忘了调回来,现在好了,错过了宇浩的电话了。” 她眨了眨眼睛,神情可怜又可爱,程家母亲心中一软,忙上前拍着她的胳膊安慰道:“能没关系,都是我的错,要不是也拉着你说话你也不会错过了,我们一起去,宇浩他是男人,等女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肯定不会生气的。” 小土泫然欲泣的看着她,期期艾艾的道:“真的吗?” 程家母亲果断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你还不信你李阿姨的话了。” 见小土还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她又补充道:“宇浩要是真生气了,阿姨替你打他。” 小土眨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红着脸道:“不,不用打。宇浩生气是应该的。” 她说着,就又低下了头,看的程家母亲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儿来,好歹顾及着小姑娘心中还着急着呢,这才抑制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也不多说,直接拉着两人就奔着“听枫园”去了。 “听枫园”离这个商城并没有多远,恰好里程宇浩公司的大楼也很近,因而小土才和程宇浩约在了这个地方,好让程宇浩来的时候能方便些——当然,这是在旁人以及程宇浩自己心里的看法。 小土只是考虑到剧情中洛杏在这里打工的时候多次偶遇程家母亲,并刷到了足够的好感度,这才让她在最后和程宇浩的感情爆出来之后没有遭到程家人反对的最大原因。 因着这个缘故,小土猜测程家母亲应该闲的没事就喜欢来这里转悠,却是故意来到这里玩偶遇来了。 果不其然,这位夫人确实很喜欢这个商城,这不,就在这里碰到了,并且毫无意外的因为种种缘故将时间拖到了现在。 说真的,程家母亲再是对小土感到喜爱那也是贵族里出啦的大小姐,又怎么可能真的就做到毫无顾忌的拉着人聊天硬生生错过了饭点儿这种程度。 ——还不是因为小土以着自己经历许多世的交际经验不着痕迹又十分有效的引着程家母亲说出各种感兴趣的话题,激动的只停不下来。 程家母亲不知道小土暗地里做的手脚,只觉得自己今天太兴奋了一些,竟然做出了这么失礼的举动,当下心中有些赧然的同时就决定要是一会儿程宇浩敢不给小土面子的话她一定要好好的削他一顿。 不多时,三个人就走到“听枫园”。 应该说不出所料,程宇浩早就十分不悦的离开了这里。 小土一脸失望的听着侍者说着程先生等了十几分钟后不见人然后十分生气离开的景象,掏出手机一脸的纠结忐忑。 程家母亲听着,只觉得十分没有面子。 讲真,在她看来,作为一个男人,等女朋友等上个半个小时一个钟头都是很正常的。 ——然而听听侍者刚好说的:等了十分钟就脸色十分不好的走了。 程家母亲眉头一皱,当下就想掏出手机将电话给程宇浩拨过去。 小土见状赶紧拦住了她,程家母亲有些不明所以,只拍着胸脯道:“你放心,这小子没有一点儿身为男朋友的自觉,让我打电话好好教训一下他。” 第三百五十章 替身情(六) 小土眨了眨眼睛,她是确实很想看程家母亲批斗程宇浩的情形没错,不过可不是现在——就算是现在她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 于是她垂了垂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又十分坚定的道:“本来就是我迟到了,宇浩生气也是应该的,李阿姨不用放在心上,我自己给他打电话道个歉就好啦。” 程家母亲看着她,只觉得自己心中对于她的喜爱越甚,恨不能立刻就让程宇浩将人娶回来让这么可爱的女孩儿赶紧变成自己的儿媳妇才好。 当下就又是无奈又是高兴的放下了手机,只看着小土拨通了程宇浩的电话。 程宇浩此刻正在他的办公室中,虽然这会儿还不到上班时间,不过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霸道总裁,他总是要在一定时间内将工作处理完了,这样才能有时间配女朋友上演一系列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 他这会儿一边看着文件,一边满脸郁气。 他心中着实非常不满。 作为一个霸道总裁,他也不是没和女孩子约过会——暂且假装今天中午他是要和小土约会,可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等过别人呢! 虽然说他只等了几分钟,可是他也吩咐了听枫园的侍者,让他在半个小时之内如果有人来的话就给自己打电话。 ——然而很遗憾的是,半个小时之内小土并没有来。 程宇浩原本还想着,好长时间没有见了,两年来的第一次约会对方表现的慎重一些也还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可谁知道这特么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人来,也不见打个电话说一声她是去干嘛了。 ——这分明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呀!!! 程宇浩黑着脸,终于等到了电话。 他瞅了一眼,来电显示果然是江如墨,于是冷笑一声,抬手就按了挂断。 小土这边在两位长辈的注视下拨通了电话,电话响了几声,然后被挂掉了。 她脸色一僵,眼睛里霎时间就漫上了水雾,然后坚强的继续拨。 还是挂断。 再拨。 再挂断。 ……直拨了好几次,程宇浩都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小土原本还做出一副强笑的模样朝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的程家母亲解释道: “没关系,宇浩等了这么久正在气头上,我好好的给他解释一下就好了。” 到了后面,不说小土和江家母亲,程家母亲脸色都忍不住涨红起来。 ——讲真,被女孩儿放了鸽子生气她其实也理解,可是人家女孩儿都这么放下面子给你打电话解释了你却一个也不接,这样就显得太小气了些。 更何况,江如墨迟到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 她完全不想知道一个家世好长相好有能力的天之骄子何时体验过这样的经历,只是在心里寻思着这样的做法显得实在没器量,觉得又是尴尬又是恨铁不成钢。 小土握着电话,脸色有些难堪,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程家母亲的脸色了,程家母亲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一软,按住了她的手道:“别打了,那小子,我回去好好教训他。” 她顿了顿,又道:“他没福气和我们如墨吃饭,咱们自己吃。来,告诉阿姨,你想吃什么呐?” 小土眨了眨眼睛,将眼中泛起的雾气眨掉,期期艾艾的道:“我,我再打最后一次,说不定宇浩就接了呢……” 程家母亲叹了一口气,看着江家母亲已经渐渐阴沉起来的脸色,又对上小土看似柔软实则坚决的眼神,顿时就纠结起来,好半晌,她又叹了一口气,松了手无奈道:“你打吧,就最后一次,再多我可不依了。” 小土忙不迭乖巧的点头,可怜又可爱的表情看的程家母亲恨不能将人搂进怀里揉一揉才好。 也不知道程宇浩是不是消气了,这次的电话他倒是真的接了。 小土见电话一通,忙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程宇浩的名字。 程宇浩心中原本确实十分不满,可随着小土不断的将电话打过来他又不断的挂掉,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有放弃,这让程宇浩心中的虚荣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像江如墨这样长的极好,性格温柔,家世也相当不错的女孩子做出这样一副深情无比的模样,想必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的罢。 他觉得他不能对这么一个对自己如此深情的女孩儿这么残忍,于是这才大发善心的接了电话。 不过电话接了归接了,他心中对于小土放了他鸽子的气愤之情却并没有消失,因此当听到小土喊出他名字的时候,他语气十分恶劣的来了一句“干嘛?!” 小土不自觉抬眸看了程家母亲一眼,水汪汪的眼睛中忍不住泛上一丝委屈的意味,不过她依旧好声好气的道:“对不起宇浩,我刚刚不小心忘记了时间,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请求说的低声下气,程宇浩听着心中得意的同时并十分冷酷无情的表示了拒绝。 “呵,一句对不起就能将你浪费我的那些时间补回来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又知不知道我们约好的时间是几点?你没有一点儿时间观念吗? ……” 他巴拉巴拉自顾自说了一大堆,好好的将心中的怨气发泄了出来,小土听着倒是没什么感觉——不管是不是她故意设计的这种状况,和别人约好了时间自己却迟到这确实是她的失礼。 然而她听也就听着了,在一旁竖着耳朵关注着的程家母亲脸色顿时就不对了。 原本江如墨是不会迟到的——如果不是自己强硬的拉着她说话的话。 程家母亲一直觉得小土迟到这件事儿是她的锅,所以当程宇浩毫不客气的就时间的问题进行长篇大论的批斗的时候,听在程家母亲的耳朵里那简直是在跟自己说了。 ——更重要的是这旁边还有和江家母亲一直在旁边围观听着! 于是她听着听着便有些恼羞成怒了,见程宇浩越说越带劲儿,当下一个没忍住,从小土手中将手机直接抢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将锅全甩了的同时将程宇浩顺便训了一顿。 第三百五十一章 替身情(七) 程宇浩正说的畅快,却猛然发现电话对面的成了自家太后,当下就有些蒙逼,正想问一下是怎么回事呢,就劈头盖脸的被训了一顿,然后被勒令立刻马上下楼过来听枫园。 当电话被挂断的时候,程宇浩内心依旧是蒙逼的,瞪着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后,就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想起母亲让自己赶紧过去,他心中虽然十分不情不愿,不过却还是依言收拾东西向着听枫园去了。 程家母亲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这手机是小土,尴尬的笑了笑,忙不迭陪着笑脸和小土说了几句,赶忙向着江家母亲给程宇浩说起好话来。 江家母亲全程是一直陪着的,虽然觉得自家女儿不注意时间这一点做的十分失礼,可是等到小土多次赔罪又几次三番被程宇浩驳了面子之后,她心中顿时就不好了。 ——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咋滴? 就兴他程家的小子时间如金钱耽搁不得,她们家小公主的面子就可以随意扔在地上用脚踩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当程家母亲赔笑的时候,江家母亲脸上当下就挂起了不阴不阳的笑,却是说不出一句好话来了。 虽然目前的状况没有超出小土自己的预料,不过她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就将两家的关系弄僵的意思,因而陪着两位长辈移开了话题,气氛渐渐的有些活络起来。 程宇浩进来的时候三个女人已经是一副谈笑风生的场面了,他一进门就脸色不善的瞪了小土一眼——他听了电话之后就以为小土是故意将他母亲叫来想压住他的。 这一眼就恰好被听到声音转过来的三个女人都给看见了。 小土心中无所谓,面上却有些委屈的垂了垂眼睛。 而江家母亲原本有些回复的脸色瞬间就又阴沉了下来,程家母亲一看她的脸色,心中哀叹了一声,朝着程宇浩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先发制人的就将他又批了一顿。 “瞧瞧你这表情,让你来陪我吃个饭还不情不愿的?” 程宇浩做男人是渣了点,不过做儿子一向是十分孝顺的,听到母亲这么说他瞬间就收敛了神色,忙上前说起好话来。 很快,在几方有意的配合下,众人和谐的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各回各家。 小土跟着江家母亲在江宅周围漫步,许久,江家母亲幽幽的叹了一声:“墨墨,你当真是喜欢程家那小子的?” 小土微怔了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垂下了头,轻声道:“妈妈怎么忽然想起这么问了?” 江家母亲又是叹了一口气,小土垂头的动作看在她眼中就是因为听到这个问题而害羞了——这其中的意味不用明说她也是知道的,眼中不自觉就多了几分担忧。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小土,好半晌,才纠结道:“那小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唉!” ——她简直没想到不过近几年时间没见而已程宇浩这小子竟然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样子,简直是没有一点儿将她家宝贝公主放在心里的意思。 这样的人让她怎么放心将她的女儿的下半身托付过去。 小土抬头,对上江家母亲的眼神,心中顿时就明白她的担忧。 她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拉着江家母亲的手撒娇道:“妈~我知道的。” 江家母亲被她爱娇的动作弄得心中一暖,没好气的侧眼瞥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 小土趴在她肩上做了个鬼脸,笑着拖长了音调道:“我知道妈妈你关心我呀。” 江家母亲被她逗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也松快了许多,拉着小土的手细细的和她说起了许多事。 ——像是她和江先生的相遇相知,又像是哪个姑娘爱上哪个男子,不顾对方意愿要结婚,结过婚后生活如何如何不平静…… 她举了许多例子,不是夫妻间情投意合的幸福生活就是只有一方剃头担子一头热而生出的各种波折。 她的用心良苦听得小土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隐隐有些温暖的感动。 ——她经过了这么多世,几乎每一世遇到的亲人不是拖后腿就是心如铁石的,从来没有见过像江家母亲这样,会因为担心女儿的感情受到伤害而拉着她的手细细的举上许多例子。 小土微微笑着,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应上一声,又像江家母亲保证了她会好好的保护自己,这才让对方松了口气将她放了开。 这之后的几天里,因为上次吃饭而生出的波澜,小土都没有再和程宇浩联系。 而程宇浩也因为那天的表现,被他母亲禁在家中好好的教育了一番,直让他叫苦不迭。 因着这样的缘故,当小土再次打通程宇浩的电话的时候,程宇浩的心中着实的是十分激动的。 ——最近连着这几天,每天一下班他就被母亲抓回家,传授各种和女孩儿相处的要诀。 讲道理像他这样的人只要随意的招招手就会有一大波女孩儿前仆后继的扑过来好嘛,谁还要看什么“和女孩儿相处的一百零八招”啊!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当然事实也约莫差不离,然而这话他不能当着程家母亲直接说出来。 ——直接说出来的话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她追着打。 因此他只能忍。 不过好在现在终于有理由可以出去了,于是当电话一接通,他也不听小土找他到底有什么事,直接就和她说好了一会儿去哪哪哪见面。 程家母亲见他忽然一副兴奋的表情,当下一个冷笑:“不准出去!不将这本书看完不许出去。” 程宇浩瞪着眼睛:“我早都看完了!” 程家母亲继续冷笑:“哦?看完了?” 程宇浩乖巧点头。 “来说说,第九十一条是什么?” “……” “答不上来吧?” 程家母亲柳眉一竖,“答不上来就给我继续去看!” 程宇浩被强行镇压,忍不住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在地上转悠了好几圈道:“我和如墨约好了一会儿见面呢!” 第三百五十二章 替身情(八) 程家母亲原本是铁了心的想好好的让自家这儿子禁在家中学一学如何和女孩儿相处的,可听到程宇浩说到江如墨的名字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迟疑了一下。 程宇浩极有眼色,见母亲表情有些松动,赶忙趁热打铁。 “妈,你刚也听见了,如墨都打电话催我了。她回来之后我们还没有好好的坐下来过,你该不会连这都不让我出去吧?” 他说到这里,小声嘟囔了起来:“我要是迟到了如墨还不更生气了。” 程家母亲眼睛一瞪,瞬间就想起了之前如墨迟到的事情,斜睨了程宇浩一眼没好气道:“如墨性子好,哪像你,连等都等不得了。” 程宇浩鼓着眼睛开始叫屈:“我怎么性子不好了?妈!你到底是我妈还是江如墨的妈呀!” “如墨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叫我阿姨那跟叫妈也没什么两样——再说了,她以后嫁过来还不是得改口管我叫妈!” “……” 程宇浩无语凝噎看着自家母亲,脑子里忽然有一双极灵活的、和江如墨极为相似的桃花眼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就将这双眼睛抛在了脑后,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程家母亲这会儿不想着让他留在家中了,倒是开始催起来:“怎么没有一撇了?别废话了,人如墨还等着你呢你还在这啰嗦什么?” 她说着就直接将程宇浩拉起来往外推着,那急迫的样子让程宇浩十分怀疑自己可能不是亲生的。 不过总归在家里禁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是受够了,从善如流的就顺着这股力道被程家母亲推出了家。 马上要过年了,小土这次将程宇浩约出来是想和他一起买新年礼物。 这次程宇浩到的时候小土已经在商场门口等着他了,整个穿的圆滚滚的,看起来十分暖和,粉嫩的颜色衬得她整个人出乎意料的玉雪可爱。 见到程宇浩下车,小土眼睛陡然闪亮起来,小跑着上前来,仰着头看他,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 “你来啦。” 程宇浩被她笑的心中一软,不自在的侧了侧头,抬脚向着前面走去,口中恶声恶气的道:“说的不是废话?我没来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小土笑了笑,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白色的雾气在眼前弥漫开来,让她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什么嘛,真是恶劣。” 程宇浩其实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的有些不妥,他干咳了一声,放软了声音道:“好了,你不是说想要挑几样礼物么?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土皱着鼻子哼了一声,笑眯眯的跟在了他身后。 虽然她是在商场门口等着他,不过说真的,在商场中她倒是没想着能买到什么合适的礼物。 ——不过是相处相处刷一下存在感而已。 不过程宇浩显然是十分认真的。 他从来没有自己亲自来商场给别人挑选礼物的经验,因而这次他表面上表现的平静又不情不愿,然而实际上,他内心着实称得上是十分兴奋的。 不过普通的商场中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能看的进这两个眼光挑剔的人眼中的。 因而他们两个人转悠了许久,却只是看了个新鲜事儿却并没有真正买什么东西。 “我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当做礼物的东西嘛。” 小土将一条精致的项链拿在手中细细看着,又放在自己脖颈前朝着程宇浩比划了一下。 程宇浩斜了斜眼睛,没有说话。 ——好吧,作为一个直男,他觉得这条项链江如墨带起来其实还好。 具体来说,应该是江如墨长相精致,身上的气质又十分特别,文静娴雅之中又莫名带了几分隐藏的极深的肆意,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的融合起来,让她就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一眼就看进眼中。 ——这样一个女孩儿,无论是带着什么样的首饰,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都不是人被衣服装扮的亮眼,而是她身上普普通通的衣服首饰都因为这个人而变得精致而言不一般起来。 小土见他不说话,忍不住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程宇浩有些无奈,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忍不住道:“我觉得挺好的。” 小土自然是发现了他的动作,当下眼睛就弯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细声细气的拉着他的袖子道:“好啦好啦,是我太慢了——不过女孩子买东西逛街不都是这样的嘛。” 程宇浩原本心中已经生出不耐烦,然而小土这么一刻意做出一副撒娇的姿态,让他心中的不耐烦闷的感觉瞬间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满满的无奈了。 他又没和女孩子逛过街,就算是给她们买东西那也是直接一张卡往出一扔,随便买买买就完事儿,哪里体验过这样一件一件互相比较着挑选着买东西的经历? 他纠结的叹了一口气,实在很想就这么将人扔下自己回去算了。 ——不过一想到回到家里要面对自家母上各种盘问各种耳提面命,他就觉得,还不如和江如墨逛街呢。 不过都已经转悠了很长时间了,他着实只觉得腿疼的慌,心中对于看起来身娇体弱然而逛起街来健步如飞的两索尼实在佩服的紧。 于是他转了转眼睛,一脸正直的提议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不如我们吃个夜宵然后明天继续?” 小土看他一脸苦色,忍不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顿时就流光溢彩,看的程宇浩眼神微闪。 “好啦,知道你很累了。” 她侧了侧头,故意卖萌道:“悄悄告诉你,其实我也很累了哟。” 程宇浩瞪着眼睛,无语道:“累了你还能走这么长时间,若是不累你是不是还能再转上几小时?” 小土一吐舌头:“嘛,若是不累的话再转上几小时也未为不可。” “……” 程宇浩简直无语凝噎。 好半晌,他艰难的张了张嘴,心悦诚服的感慨道:“你们女孩子真是厉害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替身情(九) 小土被他的表情逗的抿着嘴一乐,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程宇浩这人虽然在和女孩子谈恋爱这方面上渣的很,不过对朋友还真是不错呢。 她掩着唇笑了笑,见程宇浩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多么喜欢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从善如流的改变了话题道:“我回来才几天,和大家都还没有见过呢,今天中午阿妙给我打电话说是在最遇上定了位子,想着大家难得一起聚一聚,时间就定在今天晚上,唔,还有一个小时就是了,恰好到了现在我还没有找到伴儿——” “那么,程宇浩先生,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以我男伴的身份去参加一下他们的聚会吗?” 她说着,故意做出一副绅士的样子弯下腰朝着程宇浩伸出了手,发出了邀请。 程宇浩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些不悦。 他觉得江如墨这种行为简直称得上是先斩后奏。 就算是提前向他说一声他也不会不同意,然而她这样等到距离聚会的时间只剩一个小时的时候才告诉自己,感觉就好像在强迫自己一样。 他心中这么想着,脸色陡然就微微沉了下来。 小土等了几秒钟,不见他说话,微微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对着他的眼睛看过去。 不出意料的,她自然是发现了程宇浩隐藏在眼底的不悦情绪——原本程宇浩也没有要隐藏的意思。 然而她心中着实是有些懵逼,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就惹到这位大爷了。 讲真,就今天下午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她是真真的将自己的脾气压的一点儿踪影都不见——然而就这样,程宇浩这货居然还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 小土抽了抽眼睛,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程宇浩从小都是由别人顺着来的,当大爷完全是当惯了,听到小土这么问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直截了当的道:“我不想去,乌烟瘴气,我并不喜欢。” 小土眨了眨眼睛,他又继续道:“更何况,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现在只剩了一个小时我连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好吧,“最遇上”确实是一个称得上混乱的场所,基本上一般的世家子弟尤其是比较的纨绔的一些都喜欢在这里聚会,非要说的话确实能称得上一句乌烟瘴气。 这样的场所喜欢安静又特立独行的男主程宇浩会不喜欢也算是正常。 这条指控也算是合理,不过后面的这一条小土表示她一点儿都不想认。 她委屈的抬起眼睛,道:“我也不喜欢最遇上的气氛,可是阿妙他们难得的想聚一次,我好久和他们没有见过了,怎么也不能拒绝的呀。” 她说着,将手中的手机递给程宇浩,垂着眼睛道:“至于你说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你——中午阿妙说起的时候我说有事情不想去。” ——她这里说的事情自然就是和程宇浩一起逛街了。 程宇浩皱了皱眉头,不明所以的接过了手机拿在手中,小土指着手机屏幕道:“她刚刚又发短信说是他们已经到了,我说我和你在逛街,她就说让我带你一起过去。你看,短信还在那里放着呢。” 程宇浩随着小土的手指看了一眼屏幕,发现短信界面果然如同江如墨所说的那样,完全是阿妙半强迫的要举行这一次聚会。 这一下他就忍不住有些尴尬了。 好半晌,他将手机扔进小土的怀里,转过身语气十分平淡的道:“走吧。” 小土拿着手机站在原地眨着眼睛,带着点鼻音嘟着嘴巴道:“走去哪儿?” 程宇浩不自在的回头瞥了她一眼,道:“不是说只剩下一个小时了吗?还不快点儿?” 小土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然后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愉悦的弧度,赶忙迈着小步子快走几步赶上程宇浩,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拉住拉的衣袖,见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抵触的动作,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的程宇浩心中一荡,忍不住就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去的时候其实大家基本上就到了,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许久未见了,不过说上几个笑话就很快熟络了起来,都热情洋溢的开始进行着各种年轻人喜欢的活动。 大家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吃东西的吃东西,聊天的聊天,气氛很快就变得十分热络,正当小土思考着她是要和程宇浩继续联络感情还是要加入好友们一起嗨一嗨的时候,这场聚会的发起人阿妙过来直接搂着小土的脖子将她叫走了。 “大忙人,将你女朋友借我一晚上。” 小土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看了程宇浩一眼娇声道:“胡,说什么呢!” 阿妙哈哈的一笑,直接将人带到了一旁大家唱歌的地方。 强压着小土唱了两首歌之后,阿妙悄摸摸的将小土拉到了角落里,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大家都没人注意这边,才松开小土,凑近了问道:“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呢?” 小土笑了笑,道:“应该是不走了,医生说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阿妙拍拍胸脯:“那真是太好了。” 她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人群中和旁人格格不入的程宇浩,觑着小土的神色问道:“你和程家的那位将关系定下来了?” 小土闻言,顿时低下头羞涩的笑了起来,声如蚊呐道:“是,是的呀。” 阿妙见她一副少女怀春的表情,心中忍不住就犹疑了起来,虽然说他们这种人就算交朋友也一向是向着利益看齐,可是在她心里,她是真的将江如墨这个性子温婉的女子当做好朋友的。 她咬了咬牙。伸手握住了小土的手指,闭上了眼睛恶狠狠的道:“你知不知道就在你回来的半年前,程宇浩他已经找到女朋友了!” 听着阿妙以一副一往无前的气势破罐子破摔似的说出这样的话,小土这下是真的怔住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替身情(十) 小土下意识的摆出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一句反问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阿妙将这句话说出口,心中仿佛也松了一口气,她神色变得镇定起来,捏着小土的手不自觉却用上了几分力道。 “是真的,我之前见过那个女人。” 小土有些手足无措,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回握住了阿妙的手,道:“不,不可能的。宇浩他,你是不是看错了?” 阿妙脸色微微沉了沉。 她看出来江如墨似乎并不想相信这样的事情,她心中隐隐忍不住有些后悔——若是江如墨兜头去质问程宇浩将自己供了出来,让程宇浩对自己记恨上了,若是因此而影响到了和程家的合作关系,那她爸还不打死她。 想到这里,阿妙脸色不禁有些难看,她简直后悔死了自己这一时的心善——虽然说这事不管远近总是会被爆出来,可江如墨无意间听说的和自己这样告诉她可是差的太远了。 小土一边垂着眼睛看起来十分慌乱的样子,另一边也在注意着阿妙的神情。 ——她猜测这位阿妙小姐可能是想要看一看热闹之类的,不过感受着她此刻的情绪,小土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了。 她抬眼看着阿妙的眼睛,十分认真的道:“阿妙,你知道我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回来过了。对于宇浩这两年身边发生的事情我一点都不了解,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她局促的咬了咬嘴唇,她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迅速的弥漫起了一层水雾,她可怜兮兮的看着阿妙:“我只是不敢相信。” “阿妙,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将这两年关于宇浩的事情说与我听?” 阿妙有些惊愕。 她是从小和着这两个人长大的,自然是知道江如墨对于程宇浩有多喜欢,在初中的时候,她就因为听到有人说了一句程宇浩仗势欺人,她就跟着那人好几天,只为让他将这口改了。 甚至一向和人说话都不会大声的她会愿意为了程宇浩和别人吵架。 ——当然,也因为这一点,阿妙从小对着程宇浩这人就喜欢不起来,她总觉得程宇浩不是适合江如墨的那个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依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也不过就是普通朋友的程度。 因着这样的原因,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想过各种结果,却从来没有料到竟是这样一种。 她怔了一下,反问道:“你相信我说的。” 小土垂了垂眼睛,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低声道:“我信的。” “我回来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已经变了。我猜测过他变化的原因,却没有想到是因为另一个女孩儿。” 她复抬头看向阿妙,脸上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你说吧,这样我心中也……” 阿妙明了,她神色复杂的跟着笑了笑,道:“其实我对那个女孩子也不是很了解。” 她侧了侧眼睛看了江如墨一眼。 “说起来,那女孩儿看起来和你有几分相似。” 小土有些愣怔。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将那女孩儿当成你的替身的。你那时候那样,大家都以为……” 以为江如墨已经回不来了。 小土笑了笑。 江如墨确实病的很严重——若不是小土来了,她也已经活不过两年了。 便是在原来的世界中,就算没有程宇浩婚礼现场离开这种事情的刺激,她也是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阿妙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道:“可我后来见过他们两个人的相处。” 阿妙定定的看着小土:“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他嘴里对她说着这样那样嫌弃的话,可他的眼神是愉悦又闪亮的。你知道的,如墨,女孩子对于这种细节上的事情都十分敏感。” 小土一直维持着迷茫的表情,仿佛是被这个消息震惊的回不过神来了。 阿妙叹了一口气,怜惜道:“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程宇浩有耐心做一些幼稚的事情,可那个女孩子却能将他从工作中拉出来去什么所谓的游乐园。” 说到这里阿妙冷笑了一声:“所谓因为背负着家族而缺失的童年,她怎么不想想程宇浩因为他这个身份享受了多少便利? 可笑程宇浩简直被那女人迷了心智,说什么感动,嗤,简直笑话!” 她说着说着简直来了气,对于程宇浩的行为进行了一番十分深刻的批斗,小土还没说什么,倒将她自己气的不行。 只是她激动着,却忽然发现一直听着的江如墨忽然安静了许多,她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就停下了话头。 过了好久,小土才有些失魂落魄的抬头看她:“你说的……是真的么……” 阿妙握了握她的手。 房间内是极热闹的,一众难得聚在一起的年轻人各自笑闹着,只有这样一个角落仿佛从其中游离出来一样,显得无比静谧。 小土最终勾了勾嘴角,勾出了一个无比苍白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她朝着阿妙点了点头,仓促的站起身,踩着踉跄的步子从房间里出去了,也没有和程宇浩再说一声。 不说程宇浩后来想要离开了的时候找江如墨没有找到然后被阿妙怼了一顿,小土这边自顾自离开了那里,索性无事,暂时也不是特别想回江家,于是兴致一来,直接去了机场买了去洛杏家长的机票。 ——说真的她还真对这个洛杏很有几分兴趣。 这个传说中的,和江如墨长相有七分相似,气质又截然不同的女孩子。 半天之后,小土已经下了飞机。 洛杏的家乡和江如墨所听说过的一样偏远,并不比大城市的繁华,下了飞机之后还要搭几辆车才能抵达。 不过人烟稀少有人烟稀少的好处,这里比起江如墨熟悉的地方看起来总是有几分远离喧嚣的平静安然的气氛,让人心中的情绪不自觉就能渐渐的沉淀下来。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生活环境,才让洛杏养成了那种看起来娇俏活泼却在一些特定的时候显出几分稳重的性格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 替身情(十一) 小土揉了揉被冻的有些泛红的脸颊,漫无目的的踩着雪在街道上溜达起来。 有些系统和地图的她并没有经过多少波折,只不过走到了洛杏家的楼下,小土又止住了步子。 然后转身离开了小区,转而在街上漫步起来。 不得不说一句,缘分确实是个十分奇妙的东西。 小土在超市中随便逛的时候,竟是和洛杏不期而遇了。 目光相互碰撞的那一刻,洛杏很明显是愣住了。 小土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她十分淡定,朝着洛杏微微露出一个浅笑,然后越过她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水。 等她再回头看的时候,洛杏被一个看起来很利落的中年妇女拍了拍胳膊。 她恍惚能听到那两人小声的说着话。 “杏儿,刚刚那姑娘你认识?” 洛杏回了神:“哦,妈。我不认识。” 妇女有些遗憾的咂了咂嘴,道:“我还以为你认识呢,那姑娘看起来真面善。” 她说着,忍不住抬头向着小土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小土恰好也正忘向那边,只朝着洛杏的母亲露出了一个略有些俏皮的微笑,然后就径直离开了超市。 洛杏母亲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才往大腿上狠狠的拍了一把:“我就说那姑娘怎么看起来如此面善,我瞧着她倒是和你长的极像。” 她爽朗的笑了起来:“哈,该不会我什么时候丢了个女儿吧。” 她是开玩笑,可听着这话的洛杏脸色陡然一沉,控制不住的沉声道:“你胡说什么?人家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和你有什么关系?” 洛杏母亲忍不住就愣住了,她脸色也是一沉:“我不过就那么说了一句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洛杏沉默着不说话了。 这时候周围有好几个人因为洛杏突然加大的音量而看过来,这让洛杏心中越发的烦躁,忍不住就沉着脸将手中的东西快速收拢了起来,拉着母亲去结账了。 小土并不知道洛杏和她母亲之间因为自己而起来的波澜,她这会儿正觉得有些兴奋呢。 说起来,她来到洛杏的家乡也并不全然是为了看一眼这人,而是隐隐的有些感觉自家哥哥的气息就在这个方位,只是她没想到确实是在这里没错,然而却才是个正在上高中的孩子。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小土匿了身形,坐在树上远远的眺望着一脸严肃的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的俊秀少年。 心情复杂jpg. 好半晌,少年约莫是写累了,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走出去倒了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走到了窗前,向着绿色的植物上看了过去。 这一眼,就恰好对上了小土的眼睛。 两个人同时就是一怔。 小土是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被看见了。 而井千风惊讶的就是居然有女孩子爬上那么高的树来偷看自己。 ——好吧,作为学校里有名的学习好又长的俊秀的学生,他简直已经习惯了这样时常被偷看的场景。 ——只不过是今天来偷看自己的女孩更加的拼而已。 小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家哥哥当成了猥琐偷窥的痴汉……痴女了,只是看着他看过来脸上便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极灿烂的微笑。 井千风又是一怔。 小土这具身体原本就是大病初愈,她妖力再是强大身体骨子里损失的精血一时半会儿也是补不回来的,因而这会儿她整个看着脸色便是极苍白的。 现在又是冬天,此时此刻天空正飘飘扬扬的撒着雪,小土脸颊和鼻头被冻的有些泛红,嘴唇却泛着青白的颜色,可即便是看起来极不舒服的样子,她还是对着自己露出了一副十分灿烂的笑脸。 这笑脸落在原本已经习惯了熟视无睹的井千风眼中就硬生生让他心中一软。 好半晌,他碰的一声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 小土正准备朝他招招手说说话呢,却没想到他竟然就将窗户关上了,当下就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脸上不禁多了几分郁闷。 井千风隔着玻璃看着那女孩儿坐在树上嘟起了嘴,露出一脸不高兴的表情,晶莹的雪花落了满树,一阵风吹过,树上的积雪便尽数掉下,劈头盖脸的撒了女孩儿一头。 小土气急败坏的抖了抖一副,然后打了个哆嗦,脸不禁就哭丧起来。 井千风先是被她的狼狈逗的乐不可支,然而很快他脸色就沉了下来,直接转身穿上外套将他妈妈的一件羊毛披风抱在怀里,噔噔噔就下楼直奔着那女孩儿待着的那棵树去了。 小土正咬着牙考虑着要不要直接上去算了,再一转眼就看见少年手中抱着一堆东西沉着脸跑了过来,顿时就眉开眼笑。 于是等井千风跑到了树下,就看见了那女孩儿笑的一脸开心的样子。 女孩儿五官极为精致,一眉一眼都仿佛跟画出来的一样,尤其那一双桃花眼,眼尾斜向上挑起一抹飞红,漆黑的瞳仁里盈满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真真是极好看的。 可井千风一眼看过去,最先注意到的,却是对方那在空气中冻的有些青白的嘴唇。 他沉着脸,朝着小土看去,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下来。” 小土原本是十分开心的,然而再听到他这么硬邦邦的语气,心中凭白就生出了几分委屈,她眨着眼睛,身子坐在树枝上就是不动。 井千风眉头皱了起来。 他这时才注意到这女孩儿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闲得无聊的学妹——比起学妹,倒是更加像学姐一些。 不过她到底是谁这会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快点儿下来!” 他皱着眉头,因为心中着急语气就越发显得严厉了一些,于是小土听在耳中,就越发的不高兴了。 她咬了咬牙,抬手从树干上抓了一把冰凉凉的雪,兜头朝着井千风脸上扔了过去。 井千风完全没有防备,当下就被这一把雪盖了个满头满脸,甚至有一些顺着领口钻进了脖子,那酸爽的感觉简直不敢相信。 他目瞪口呆的只剩一脸惊愕。 第三百五十六章 替身情(十二) 对上井千风瞪大的黑的发亮的瞳仁,小土忍不住就呆了一下,一时间脑子里有些卡壳。 她一时冲动将雪扬了出去,心中顿时就有些后悔,及至看到井千风惊愕的神情,她心中就更加心虚了。 不知道怎么的,她就不敢再多做妖,乖乖的从树上直接跳了下来。 井千风原本被糊了一脸雪,正处于十分震惊的状态,一回神就看到那柔柔弱弱的女孩儿竟是准备直接从树上跳下来。 当下他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也顾不得生气不生气,身体就先于脑子一步下意识冲到了下面伸手将女孩儿接在了怀里。 井千风这会儿只是个高中少年,人设还是那种沉迷学习的学霸型,体型并不是多么高大的样子,于是两个人理所当然的被小土落下来的力道整个儿扑在了地上。 小土脑子里一卡再卡。 好半晌,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井千风,噗的一声就笑了起来。 井千风本就被自己自发的比脑子更快一步的行动力震的惊了一下,神情正处于恍惚状态,结果还没有回过神一抬眼就看见了女孩儿笑魇如花的样子,他的脸一瞬间腾的就红了起来。 女孩儿明明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可就这样趴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真是乖巧的不行,井千风视线微微一扫就能看见对方洁白如玉的脸颊。 下一秒,他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太过急促的动作让他直接就和小土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也让刚刚莫名生出的几分旖旎气氛陡然消失。 小土弯了弯眼睛,从井千风身上爬了下来,弯腰朝着他伸出了手。 井千风脸上的红晕刚刚下去一些就又被她这个动作激的又冒了上来。 不过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其他动作,只握住小土的手借着这股力道站起来以后,就跟被烫着了一样猛然松开。 小土微侧了头看了他一眼,上前替他将沾在衣服上的雪拍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井千风眼神微微闪了闪,不自在的侧了侧身子想躲闪,却被动作矫捷的小土拉住,只能乖乖的盆友她拍打着。 等给他拍完了,小土拍了拍手,眯着眼睛就笑了起来,井千风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抬手也将她头发衣服上的雪渍拍掉,然后兜头就将手里拿了许久的披肩给她盖了上去。 小土顿了顿,目光直直的对上井千风的眼睛,两个人相视而笑,倒是无形中多了几分奇异的默契。 “走吧,外面有点冷。” 须臾,看着小土红通通的脸颊,井千风率先提出邀请。 小土眨巴着眼睛不说话,十分乖巧的亦步亦趋跟上了他的步子。 等回了家,井千风很快便将自己的冬季睡衣翻了出来递给小土——好吧,虽然家里有好几件自家母亲穿着不合适的衣服恰好可以给她穿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井千风下意识的就将自己的睡衣抱了出来。 等小土将在雪地里待了许久而变得湿漉漉的衣服换下来后,井千风又将她按在沙发上尽职尽责的开始给她吹头发。 察觉到井千风不自觉表现出来的亲近情意,小土心中顿时就暖暖软软,一句话不说的任由他将自己拉来拉去,乖巧的跟一个特大型号的洋娃娃一般。 井千风倒是没有察觉到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奇怪态度,他只是觉得这姑娘虽然看起来好像比他大了一些,可这性子可真是让人不放心。 等他将两人都弄得清清爽爽之后,才端出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小土之后,自己也捧着一杯一边暖手一边开始莫名的发起呆来。 小土几口热滚滚的茶水下肚,感觉冻了一整天冰冰凉凉的身体开始回暖。 “呐,我叫墨墨,你叫什么呀?” “墨,墨墨?” 井千风下意识的回问了一句,简直差点儿没咬掉自己的舌头——哪有第一天见面就让人叫这么亲昵的名字的呀! ——虽然听起来确实很合适。 他咳了一下,下一秒忽而怔了一下,眼神顿时有些奇异,他抬眼将她打量了一下,反问到:“你不知道我叫什么?” ——不知道自己叫什么都能跑来他家窗外偷窥,这年头的女孩儿也太拼了吧? 小土完全不知道井千风内心对于她的臆测,她只是有些苦恼的歪了歪头。 好吧,她确实知道他的名字如无意外的话应该是叫做千风,可关于他的其他信息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于是她抬眼,纯洁无辜的和他对视起来。 井千风忍不住就又咳了一声,松口道:“我叫井千风。” 小土一时间笑眯了眼睛,开始喋喋不休的问起一大堆事情来,井千风十分好脾气的一一作答。 正当两人说的正嗨的时候,外面忽然想起了开门的声音,井千风愉悦的站了起来:“我妈回来了,她一定很喜欢你的。” 说着他就快步打算走出去,然而迈了一步,他就僵在了原地——不知道怎么的他听到母亲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墨墨介绍给母亲,可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这么莫名的带了一个女孩儿回家,还是在高三这样重要的时刻,他妈还不得打死他! 他听着离自己房间门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自觉直着眼睛看向了小土。 小土微侧了侧头,感觉心中有些小伤心。 不过她脸上却什么表现都没有,直接将他书桌旁的窗户推了开来,井千风一怔。 小土朝他露出一个极可爱的笑意:“今天我就先告辞啦,下次再来找你。” 她说完,一个翻身就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井千风瞳孔猛地一缩,脸色霎时间一片苍白,口中不自觉发出惊呼,整个人扑到了窗户前,视线慌乱的微微在下面一扫。 在看到那个还穿着自己睡衣的女孩儿正完完整整的站在地下朝他招手,他心中一松,脑子里霎时间就是一片空白,紧接着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 第三百五十七章 替身情(十三) 下一秒,他猛地跳了起来,和正因为听到他的惊呼而推门进来的母亲撞了个正着,不过他却什么也来不及解释,跌跌撞撞的连外套也来不及穿就向着门外跑去。 井千风跑下去的时候,小土还正一脸茫然的在那里站着,在看到他又下来忍不住有些吃惊。 不过井千风这时候并没有在意她的表情,他只是哆哆嗦嗦的扑过去将她揉进怀里,然后上上下下将她整个儿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等他检查完了,才颤抖着两人恶狠狠的揉进怀里,力气大的让小土感到惊讶。 好半晌,小土听到他嘶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吓死我了。” 小土怔了一怔。 井千风手下的力道越发的大,他哑声又重复着喃喃道:“你吓死我了。” 他的声音在这雪夜听起来实在是太过柔软和脆弱,柔软的让小土简直有些手足无措。 她心中猛地泛起一股心疼的情绪,反手抱住了井千风的腰,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嵌进他怀里一样,温柔的轻声道着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下次不会了,不要担心好吗?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她重复的说着自己的保证,声音温柔又耐心,井千风只觉得心中的恐慌被她柔柔软软的话很快就抚平了,刚刚因为太过紧张而变得冰凉的身体渐渐有几分回温,只不过刚刚罢工的感官一回来,他就感觉到更加刺骨的寒冷。 刚刚被惊吓出来的一声冷汗在这寒冷的雪夜中简直让他酸爽的不能自已。 小土此刻也注意到他就这么直接穿着单薄的衣服跑了出来,心里一急,抬手就推了他一把,着急道:“你疯了,怎么穿的这么少就跑出来了,快回去!” 她说着,就忙不迭将他往楼道里推着。 井千风顺着她的力道松开了,却将她的手捉紧了,任小土怎么说就是不松手。 小土无奈抬头,恰好就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自家哥哥每个身体的长相一向都是极为俊美的,有时候她身为一个女孩子都会觉得他的容貌精致的过分。 自然井千风也不例外。 他的眉眼还是年轻且带了几分稚气的,却显得他越发眉目如画,每一笔一画都仿佛是被精心雕刻出来的一样,每一个线条都流畅而优美,嘴角分明是天生上翘,便是不笑也能带了三分笑意,看的人心中极为舒畅。 然而,此刻,他一向温和的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不知何时亮起的昏黄的路灯撒下了极柔和的灯光,却只在他脸上投下了一层极深的阴影。 小土心中一惊。 他那双眼睛瞳仁原本就是极黑,此刻更是黑的纯粹,幽深的如同最深的深渊,一眼望去竟仿佛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深的让人恍惚能坠落了去。 小土眨了眨眼睛,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井千风眼珠动了动,眼神中也似乎有了几分活力,依旧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小土。 小土晃了晃他的手臂,笑道:“你看,你紧紧的抓着我的手,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井千风眼神微微一闪,瞳仁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 小土心中松了一口气,感觉到他的体温已经越来越低了,赶忙拉着他就进了楼道。 这会儿井母正坐在沙发上,见到小土进来顿时就扔过来一个审视的目光,小土只朝她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就再顾不得其他,忙不迭将井千风塞进浴室里。 他拉着小土的手死活不松手,小土只好牵着他,两个人一溜儿捂热毛巾,倒热水暖手。 房间里原本就有暖气,两个人很快的就恢复了过来。 然而体温是上来了,井千风也什么问题都没出,倒是小土,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开始发起热来。 没办法,她这具身体还没休养好,今天就被她一会儿冻一会儿暖的,三折腾两折腾就发起了烧。 井千风从进来后就一直跟个提线木偶一样,小土让干嘛就干嘛,十分听话,只视线也一直牢牢地沾在小土脸上,连眨也不带眨一下的。 这会儿小土忙完了,他自然就发现了她脸上泛起的不正常的红晕,他这时才仿佛有了神志一般,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眉毛很快就皱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将小土按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后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退烧药来。 井家母亲在井千风下了楼之后就发现了什么——阳台上挂着女生的衣服,自家儿子的房间中什么都没有,窗户却开着,再加上儿子那一声惊呼——由此得出的结论虽然感觉似乎很不可思议然而却是最符合目前场景的。 她这么猜测着,就跑到儿子打开的窗户跟前看了看,果然,自家儿子将一个女孩子抱在怀里,那力道她在上面看着都觉得疼。 看到自家儿子谈恋爱了,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反对的——他正上高三,还有一学期就高考,正是最重要的时刻,她是绝对不允许有什么可以影响到他情绪的事情发生的。 因而她见到两个人进来便想给那女孩儿一个下马威,然而遗憾的是,那女孩儿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她仿佛眼睛中只看得到自家儿子一个人一样,将他打理的妥妥当当。 ——她冷眼瞧着,竟觉得这两人天生就应该是一对儿一样,两个人相处是那种默契的毫无间隙的样子,任是谁也是插不进去的。 再加上这女孩儿只顾着照看儿子,却没顾上自己而发了烧,这样真切而热烈的情意却是让她再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默默的看着自家儿子又是找药又是不停的换着冷毛巾敷在她额头,那样子看起来稳重而沉静,恍惚一瞬间就成熟了许多一样。 她站在门口,井千风给小土喂了退烧药,正哄着她睡觉,井家母亲在心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罢,就给他们这两个年轻人再一晚上的时间也就是了。 她眼神一深——再多的,却是再也不能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替身情(十四) 小土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就感觉松快的许多。 不过手心动了动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的紧紧的,下意识低头看过去,瞬间就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 眼前这场景简直会心一击。 井千风正在床边坐着,膝盖上放着一本笔记,一只手握着小土的手,另一只手放在笔记本上偶尔翻页。 他垂着头,看的极认真,柔软的发丝温顺的垂下来,在他眼睛上打下了一层阴影,睫毛纤长而卷曲,随着视线的移动而微微颤抖着,仿佛一只下一秒就要展翅而飞的蝴蝶。 小土无意识的勾了勾唇角,觉得自己的少女心简直要被这个人暖化了,睁着眼睛静静的盯着他极认真的看着笔记的样子,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会儿,井千风微微抬头,朝着小土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又淡定的低下头。 不过一秒,他又猛地抬头看过去,脸色有些呆滞。 小土眨了眨眼睛,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低声笑了起来。 井千风意识到他还拉着人家的手,脸色忍不住一红,用力想要抽出来却被小土握的更紧,脸上的颜色又艳了几分,视线也跟着飘忽起来。 好半晌,他盯着小土头顶,问了一句废话:“你醒了?” 小土忍着笑意,撑起胳膊坐起来,笑道:“是的呀,我醒了。” 她顿了顿,又侧头问道:“几点了?” 井千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眉心微微蹙了蹙:“十点多。” 小土有些惊讶:“我只睡了两个小时?” 她眉眼舒展起来:“我还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了呢。” 她许久没有见过自家哥哥了,这次能在这个世界里碰到感觉全身都久违的放松了起来,虽然只睡了两个小时,可这会儿她就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井千风低头“嗯”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 小土终于舍得将他的手松开,下床在地上活动蹦哒了两下,无视了井千风不赞同的眼神儿问道:“你母亲呢?” “母亲……妈妈在客厅看电视。” 小土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将衣服微微整理一下:“今天似乎给你母亲添了许多麻烦,我去给她赔礼去。” 井千风呆了一下,下意识拉住她胳膊,对上对方有些疑惑的小眼神儿,他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他刚刚在小土昏迷的时候已经和自家母亲谈过了。 对于自家母亲的担心他自然是明白的,不过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个奇怪的女孩子有着十分异常的好感,可这并不妨碍自己心中产生的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的欲望。 ——这听起来似乎很疯狂,可他是真的想要和她共度一生。 尽管他才十七岁。 尽管他对于她还什么都不了解。 尽管他正在高三这样学习紧张的关头。 他忽然柔和了眼神,静静的看着小土:“不用。” 小土歪头看他。 他眼神极温柔的和她对视着:“不用赔罪,你没有做错什么。” 他忽然笑了起来:“再说了,你若是要赔罪,那我刚刚罚岂不是白受了?” 小土目光一凝,将前面上下打量了一番,沉声道:“你母亲罚你了?” 井千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视线微微移开了一些:“刚刚你休息的时候我已经和母亲谈过了。她其实并不反对我们,就是比较担心会影响我的学习,所以我向她做了保证以后她就松了口……至于惩罚——” 他停在了这里不肯往下说了。 不过听到这里小土也听出来井千风的母亲并没有什么严厉的惩罚,现在的小土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她十分机智的抓住了井千风刚刚话中的重点—— “你说你母亲并不反对我们,反对我们什么?” 她睁着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看着他,眼神如同刚睁开眼睛第一次打量着这世界的婴孩一般,看起来天真又无辜。 井千风哽了哽,脸颊上渐渐漫起了粉红,又渐渐从粉红变成几欲滴血的绯红。 就在小土几乎要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的时候,井千风就顶着一张大红脸不躲不闪的看向小土的眼睛。 小土微微怔了一下。 井千风嘴巴动了动,脸上依旧是晕染着红色,可眼神看起来坚定极了。 “我知道今天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只是互相交换了姓名,我也知道我现在只有十七岁甚至算不上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也许突然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唐突,但是我还是想说……” 他鼓足了勇气认真的看着小土的眼睛。 “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出来,我只是想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将我的灵魂都给你,连着他的一切——这样的话,我有没有那个机会,可以请求陪伴过你的余生。” 他的视线专注而认真,盯着小土的时候那黑色的瞳仁似乎都已经发起光来,似乎漫天的星光都被他藏在了眼睛里,这样一闪一闪的就让小土一个字的说不出来了。 好半晌,她颤了颤睫毛,微侧了头:“这样就可以了吗?” 井千风一怔,接着就是一颤,瞳仁有一瞬间的放大,然后又猛地缩小,小土也盯着他的眼睛,神情极认真。 “余生的话,感觉远远不够呢。” ——她想要的,可不是只有余生这么短暂的时间。 她勾起了唇角:“我啊,是很贪心的人。我觉得余生的时间实在太短,不够。” 她笑盈盈的看着他。 “很想要你的生生世世,怎么办?” 井千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只是下一秒不可抑止的笑意便从他眼睛里蔓延开来,灿烂的星河在这一瞬间重新落入了他的眼睛,闪烁着极耀眼的光芒。 他虔诚的捧起小土的脸颊,闭上了眼睛在她额头轻轻的落下了一个浅吻,叹息一般的誓言在这个吻落下的前一秒在这空间中飘荡起来。 “我用我的灵魂发誓,将生生世世都托付给你。 千风,将灵魂,在此刻交付与墨墨,生生世世,永不收回。” 第三百五十九章 替身情(十五) 小土愉悦的再次将自家哥哥勾搭了一次,表示之前被渣男恶心的的情绪瞬间就升华了起来。 ——然后神清气爽的拍拍屁股回了江如墨的城市。 井千风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去机场送了她,一路上目光十分深沉,深沉的让小土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心虚。 不过她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嘛。 井千风现在高三,只剩一学期就高考了,她这不是要赶紧回去让他好好复习考个好大学——如果能考到她的城市就最好了。 就算没去哪里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她自己卷卷包袱去他的学校找他就好了嘛。 ——所以说,她这会儿离开完全是为了他好呀。 这么一想,小土瞬间就理直气壮起来,她一脸“任重而道远”的拍了拍井千风的肩膀,道:“好了,你快回去好好学习吧,等高考完了我带你出去玩。” 她这语气听起来凭白多了几分哄小孩儿的意味,让井千风的眼神越发深沉了起来。 不过这会儿他倒也什么都没说,只嘱咐了几句让她路上小心,到了打电话之类的话,就送着她上了飞机。 小土一出飞机场就看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造型十分拉风又眼熟的跑车,心中顿时就有些腻歪。 ——程宇浩虽然自诩是一个成熟稳重的霸道总裁,可实际上对于跑车这种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却是喜欢非常。 她面无表情的绕过了那辆车,直接准备在路边挡一波出租,不出所料被程宇浩喊住了。 作为一个大家小姐江如墨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假装没有听到别人叫她这种失礼的话,于是小土停下了脚步,面色十分平静的看向将车窗摇下来的程宇浩。 程宇浩脸上看起来有几分不悦,他盯着小土有些不耐道:“上来。” 小土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程宇浩看起来更加不耐烦了,他拍了一把方向盘,冲着小土喝到:“你在搞什么啊?忽然一言不发跑出去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让别人担心我就不说了,结果惹得别人全跑到我这里来,说什么都是我的错?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将你怎么了你就非得这样给我找事儿?!”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小土依旧是不动如山。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江如墨的桃花眼原本是极勾人的,只她平时气质沉静而温雅,连带着让她这双略显轻佻的眼睛也显得庄重了不少。 可小土这人吧,原本就是那种日天日地的性格,说是肆意妄为唯我独尊也不为过,她之前为了任务一直有些收敛,可这会儿—— 自家哥哥再过半年就要来了谁还理这个渣男做什么? 当然是要利用这半年时间将人搞掉啊! 她的温柔小意体贴大方那都是留给自家哥哥的,至于程宇浩—— 对不起,你谁?不认识。 基于以上缘故,小土也懒得在别人面前装什么温柔大方了,反正这些人有两三年没见过江如墨,之前又恰好被阿妙透露了青梅竹马的男友劈腿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状况性情突变一下也是非常正常的吧? 小土这下是放开了手,却苦了毫无准备的程宇浩。 在他心里,江如墨那就是温柔的代名词! 虽然之前她一言不发就离开让他心中十分不满,但是他也只以为她可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办,丝毫没有意识到人家那异常的行为都是自己的原因。 ——当然就算不是程宇浩的原因小土也会不遗余力的将这个锅扣在他身上的。 他被自家母亲勒令过来接人的时候心中真是一肚子气,在路上就好好盘算着将她训上一顿。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以往自己心情稍有不好就忙着上前安慰认错的江如墨此时此刻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连眼神都不带一丝变化的? ——好吧不说变化,那眼神沉静而幽深,看着竟是比那些素有名声的大佬们的眼神看起来还要可怕。 带给他的压迫感竟让他在如此寒冬腊月里冒出来汗。 他下意识的便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和小土对视, 只是下一秒在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这女人用眼神压住了的时候,他猛然恼怒的睁大了眼睛,恨恨的瞪了小土一眼,一踩油门开着车绝尘而去。 小土:“……” 旁边“噗”的一声响起一声喷笑。 这特么就比较尴尬了。 这B装的,翻车了。 她站在原地抽了抽嘴角,抬眼瞟了一下刚围观了全场的非主流青年,忍不住姿态优雅的对天翻了个白眼,然后面不改色的抬脚准备打车。 那青年对小土如此淡定的反应表示十分叹服,热情洋溢的邀请她坐上自己的机车。 ——说他非主流简直真是抬举了他,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才能在这种天气里开着机车跑出来溜达啊。 小土看着青年的目光宛如看着一个神经病! 青年的发色虽然被染的比较非主流,可面容看起来却有一点儿小清秀,见小土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诡异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道:“我只是今天出来的时候家里车坏了,没办法才骑的机车而已!” ——所以不要再用这种看智障的目光看着我了好吗? 小土咂了咂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接人?” 青年耿直的点头:“是呀。” 于是小土再次以看着智障的目光看着他:“你机车上三个人怎么坐?” 青年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我要接的人已经走了。” ——他也是很无奈呀,上午正在床上躺尸的时候强行被母上从被窝你拖出来让接姐姐,然而等他到了机场以后他姐才打电话说是在机场偶遇了一个帅哥,她已经跟着走了? 喵喵喵? 还有没有一点儿节操了?有这样涮人的么! 他忍不住愤愤,头顶的黑线简直可以实体化了。 小土听他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顿时觉得这两姐弟果真是亲生的,连奇葩都奇葩的如此骨骼惊奇。 她思考了一秒钟,果断的将青年的盖在身上挡风的皮毯子往自己身上拉了一般,然后带上头盔抬脚就跨上了青年的机车。 第三百六十章 替身情(十六) 那青年对于小土干脆利落显然十分赞赏,整个人笑的见眉不见眼的,跨上车风驰电掣的驶出了机场。 在出机场的那一瞬间,小土恍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智障。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傻逼的在大冬天坐着机车在冷风里浪? 她艰辛的将整张脸竭力躲在青年身后,妄图挡住扑面呼啸而来的凌冽寒风,不过很遗憾的是,这青年身躯实在不够高大,完全不能将小土挡住。 还好,骑机车冷是冷,速度还是很靠谱的,没用多长时间,两个人就抵达了江家宅子坐落的地方。 小土颤颤巍巍的从车上跨了下来,伸手搓了搓自己已经冻僵的脸颊,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青年跳下机车,在原地蹦蹦哒哒的暖和着身子,听到小土的问题他回头咧嘴一笑:“我认识你呀,江家刚回国的小公主嘛。” 小土眉梢微微一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并不记得有见过你,不过——你不会是陆家的陆昊吧?” 青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奇异的将小土也打量了一番,一脸赞叹的称赞道:“不错嘛。我就是陆昊,你怎么猜出来的?” 小土扯了扯嘴角,头也不回的直接转身朝着家里走去。 陆昊忙不迭将机车往原地一扔,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土步子,不依不饶的问道:“你到底怎么猜出来的?说一说让我听听嘛。” 小土表示她此刻只想呵呵。 她仿佛在机场错过了一段十分奇妙的剧情呀。 该怎么说呢,陆昊的姐姐就是传说中为男主程宇浩女主洛杏之间用生命添砖加瓦的女配。 说起来陆家这几个孩子基本上没有一个靠谱的。 老大一心沉迷科研学术,至于家业,对不起不感兴趣。 老二,也就是陆昊的姐姐陆晴倒是对商业挺有兴趣,不过她对帅哥更有兴趣,经常做出在路上正走着看到一个长的帅气的小哥就跟着走了——幸亏她家里人就因为她这种性格让她从小学跆拳道黑段各种能增强武力值的技能,这才能让她活了这么大没有被打死。 老三,也就是现在站在小土眼前的陆昊同学,看他打扮就知道,简简单单几个字就可以概括:非主流加中二病。 小土抽着嘴角闷头只往前走,完全不想理会这个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小少爷。 不过陆昊作为一个中二病,难得遇到一个感兴趣的事情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了。 于是,当江家母亲一脸激动的抱着留下一条去散心的短信就失踪了好几天的女儿要哭不哭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一个发色鲜艳的不明生物跟在自家宝贝女儿身后。 她迷惑的眨了眨眼睛,看向小土道:“这位是?” 小土回头瞟了陆昊一眼:“啊,他啊,不认识。” 陆昊:“……” 他哀怨的瞅了一眼小土,十分乖巧的上前向着江家母亲自我介绍。 “阿姨你好,我是陆昊,刚刚见江姐姐在机场打不到车,我就恰好顺路和她一起回来了。” 江家母亲一听女儿是被他送回来的,再一听陆昊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一寻思瞬间就想起来了,这不是陆家那个不着调的喜欢世界各地溜达的小儿子嘛。 她瞬间拿出十分温和的笑容,和陆昊寒暄起来。 陆昊这人看起来似乎很不靠谱,不过作为大家族出来的人,再怎么不靠谱基本的礼仪教养也很到位,和江家母亲寒暄起来倒是一点儿都不嫌生疏,直将江家母亲哄的笑个不停。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陆昊十分有眼色的告辞离开,江家母亲脸色登时就是一沉。 “怎么回事?不是说程宇浩去接你了吗?” 小土嗤笑了一声:“谁知道怎么回事?程宇浩他在机场大庭广众之下就将我训了一顿,我还有什么脸坐上他的车回来?!” 江家母亲一怔,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他真的这样做了?” 小土红着眼睛看向她,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里面盈着晶莹剔透的泪水,看起来简直下一秒就要掉出来一样。 “难道我还能瞎编出这样的事情不成?阿妙都亲口告诉我了,他程宇浩原本就趁着我不在……”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听起来好像就是情绪一时激动而失口说出了什么又收回一样,她看着十分伤心的垂了垂眼睛,又露出一脸的疲惫,缓和了声音道:“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她垂头将视线放在虚空中的一个角落里,道:“我刚下飞机,有点儿累,想去先休息一下可以吗?” 江家母亲原本就对江如墨极宠爱,刚刚那么说也不过是因为这两天小土不告而别心中担忧,再加上程宇浩表现出来的一副江如墨无理取闹的样子,让她以为真的是江如墨在闹小女儿脾气。 不过这会儿听着自家女儿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江家母亲眯了眯眼睛,瞳孔里溢出一道冷光,她怜惜的摸了摸小土的头发,柔声道:“好了,刚刚妈妈太着急,你先去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小土拖着鼻腔“嗯”了一声,依赖的在她怀里蹭了蹭,然后换了衣服上楼休息了。 江家母亲看着自家女儿柔柔弱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微微沉吟了一下,拿起手机就拨了一个电话。 “王太太,是我,梁敏。” “唔,瞧您说的,那哪能呀。” “呵呵,行啊,过两天聚一聚呗。嗯,你们家阿妙在不在啊?你知道我们来如墨刚回来,这孩子一向心细,什么事情也不和家里说,这不,我这心里担心的很,她就乐意和你们家阿妙一起,我这就有些事情想问问她呢。” “哎,阿妙啊,好好,一会儿见。” 楼上江如墨的卧室中,小土舒适的窝在软软的床上,仿佛已经陷入了安睡之中,此刻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个极优雅的弧度,让她整个人脸上的线条都变得无限柔和起来,就好像是看到了了什么美好的梦境一般。 第三百六十一章 替身情(十七) 第二日,当程家母亲带着不情不愿的来到江宅说是给江如墨赔罪的时候,江家母亲脸上人不就挂上了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程家母亲心中对于这家这不争气的儿子也是很无奈——再怎么样做出将人女孩子一个人扔在机场这样的事情也太过分了一些,对方脸色不好她心中也能理解。 总归是认识了几十年的闺密,面对江家母亲的冷脸程家母亲并没有多生气,她陪着笑脸将整件事情解释了一脸,见程宇浩在身后一脸不耐烦的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忍不住回身就是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 “还不快像如墨道歉!” 程宇浩不敢置信的睁着眼睛看着自家母亲,简直万万不敢相信她竟然当着别人的面给自己脑袋上糊,他几乎要忍不住就直接跳起来了。 索性他昨天已经被母亲骂了一晚上,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嘴巴艰难的蠕动了几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哼着道:“对不起!” 小土乖巧的坐在江家母亲身边并不说话——他又没看自己谁知道他是在跟谁说话。 小土十分不负责任的表示她并不觉得这人是在给自己道歉。 见她这样,江家母亲嘴角不着痕迹的飞快翘了翘,又很快似乎是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程家母亲脸上的笑容却有些挂不住了。 程宇浩表现的更是直接。他这下是真的跳了起来,不悦的喝到:“江如墨我在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 他觉得自己被无视,以他那唯我独尊的性格心中自然愤怒,也是一向被别人顺从惯了,连基本的掩饰都不屑,直接就将自己的愤怒不满表现了出来。 小土对这人的性格早就分析过了,对于他这样的表现简直一点儿意外都没有——不如说小土是一直在故意激怒程宇浩让他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 因着这样的缘故,程宇浩那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落在小土眼中她是连眼神都不带变化的,然而看在两位女性长辈眼中就不一样了。 江家母亲眼中甚至多了一丝不可置信与庆幸——你说这还没结婚呢都敢当着她们这些做长辈的面吼自己女儿了,这等结婚以后还了得? 而程家母亲因为刚刚小土不给面子而生起的不悦情绪还来不及发酵,就被自家更不给面子的儿子惊住了,她心中简直恨不能回到在来之前,让她将这猪对友留在家里面壁思过让她一个人来江宅,虽然没有程宇浩亲自来有诚意不过也总比他现在这不停的搅和强上许多。 她悄摸摸咬了咬牙,伸手握住小土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一脸和蔼的转移了话题:“还生气呢?阿姨都好好的将他教训一顿了,宇浩他性子直,你一向最是温柔大方,若是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了,你尽管和阿姨说,阿姨帮你教训他。” “昨天那事儿宇浩确实是做的不对,阿姨就替他给你道歉了。” “不是阿姨说你,以后可别这样一句话不说就出去散心了,你不知道我们可都担心死了。” “还好你现在回来了,什么事都没发生,阿姨可算是将这心给放下了。” “宇浩就是那性子,你们两个人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你这好性子可要多担待他一点儿啊。” 她说话时语气温和又条理清晰,一字一句都仿佛是一心为了江如墨着想,都是为了她们以后能过的更好,可这话听在小土耳中就让她十分不愉悦了。 呵呵,你们家宇浩性子直关我什么事? 什么叫我一句话不说就跑出去,我自然是给江家人留了消息,这事和你们外人有什么关系? 宇浩就是那性子,所以你要多担待一点儿? 真是笑话了! 人江如墨天生的温柔善良就是为了包容你们家程宇浩那臭脾气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们程家看得起了呢! 小土嘴角一勾,脸上便显出了一个颇冰凉的笑意,她将手从程家母亲手中坚定的抽了出来,微垂着眼睛道:“阿姨关心我我心中明白,可是我之前去大自然里走了一番才发现,两年不见,一切真的变了。” 她眼睛动了动,似乎是非常绝望的才对上了程家母亲的眼睛,眼眶上泛起的红色让程家母亲整个浑身一震。 “阿姨说的什么道歉——” 她微微摇了摇头:“阿姨不用这么介意,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原本就是我因为……当时心中太乱,只和母亲说了一声而忘记了和宇浩留信,他不高兴我也能理解。” 她说着,忽然低下了头,正说着话也停了下来。 程家母亲心中猛地生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一低头就看到一滴水渍忽然在小土纯棉的家居裙子上晕开,将原本浅色的裙摆沁出了一点深色。 她瞳孔猛地一缩,忍不住就回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程宇浩一眼,上前一把搂住小土心肝宝贝的安慰了起来。 江家母亲见小土竟然是哭了,当下一个着急,瞬间便忍不住想要不顾面子将程家这两人直接赶出去算了,正想要出声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手心被什么微微挠了一下。 她侧眼一瞧,忍不住就是一怔。 ——这是…… 自家如墨竟然是故意哭的不成? 她只愣怔了一瞬间,下一秒就忍不住越发的心疼。 ——自家女儿在家的时候还是被家里人千娇万宠的小公主,这出去不过两年,还是在派了可靠的人照料的情况下竟然都成长了这么多。 那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她是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能成长起来的呀! 她这么一想,心中一恸,当下眼泪也忍不住开始掉了下来,忍不住就抱住小土跟着哭了起来。 ——倒是恰好让程家母亲以为江如墨是真的受了委屈,让自家闺密都跟着心疼的哭了起来。 她心头一时不自觉就有些发虚起来。 下意识就再次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脸懵逼的程宇浩一眼。 讲真自家儿子的德行她自然是明白的,对于江如墨这个基本上在她眼前长大的女孩子的性子她也是清楚的,毫无疑问,如果这两个孩子同时解释,她相信肯定不是自家儿子而是江如墨。 第三百六十二章 替身情(十八) 可程宇浩他也委屈啊,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然而自家母亲也是,江家的阿姨也是,都是这么一副指责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视线落在被两个长辈围着轻声哄着的小土身上,心中的愤懑简直无法言说。 他觉得江如墨这次回来简直是专门来膈应自己的——当然这确实是小土提前跑回来的目的,不过程宇浩显然是不清楚的。 他觉得自己堪比窦娥! 第一次两个人一起约好吃午饭,江如墨放了自己鸽子迟到了近两个小时不说,还故意将自己母亲喊来教训自己,这事能忍?! ——好吧能忍不能忍他当时已经都忍了。 这过去了也就算了,当时母亲说那是自己的错,那就是自己的错吧,于是第二次他堂堂一个总裁腾出时间和她一起去逛商场算是给她赔罪。 嘿,江如墨倒好,不顾及自己的意见先斩后奏的就让自己陪她去参加什么聚会。 呵,他一个已经接替了家里生意的人和那群二世祖有什么共同语言,她还将自己一个人扔在那里和那个阿妙说起悄悄话来。 好吧她们两个也两年不见有些话说他理解,他也忍也就忍了——然而江如墨这人实在是不知道收敛! 和阿妙说完话就直接离开,将自己一个人扔在那里! 搞毛啊! 他们两个人一起来的她却一个人先走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怎么惹了她呢! ——这里的“不知道的人”特指自家母亲和江家的人以及江如墨认识的好友们! 又让自己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骂。 这好不容易她回来了,两家人一合计,让他去机场将江如墨接回来,路上两人恰好也联络一下感情,有什么误会顺手解开了也好。 总归江如墨也算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他觉得母亲的建议也挺好的。 不过肚子里终究是憋了一肚子气,见面时他说话语气也就冲了点。 ——可那也是因为是江如墨她先无视自己的! 他那么大个人那么显眼的一辆车在那放着呢,她明明就从旁边经过却也不打招呼,跟没看见一样直接越过去了。 这搁谁谁不生气啊! 更何况他程宇浩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别人顺着他的,从来没有敢像江如墨这样几次三番光明正大的不给自己面子的! 他心中这么一想,瞬间觉得心里就更加悲愤了,尤其江如墨此刻正哭的十分可怜,而他脸上因为委屈愤怒神色就有些委屈,落在程家母亲眼中让她忍不住抬手就想照着程宇浩脑袋呼上去。 这下程宇浩是真的忍不了了。 他“砰”的一声站了起来,起身时太急腿撞在了茶几上他也不在意,只瞪着眼睛看着抱成一团的三个女人,想要说些什么却无从解释,最终只冷冷的哼了一声大踏步就离开了江宅。 他临走前还恨恨的看了小土一眼,那一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包含着各种厌恶、憎恶等各种负面情绪——他心底里对于江如墨的不喜情绪就完完全全的就显露在两位家长的眼前 他这下可真真是捅了马蜂窝,不说江家母亲,就连程家母亲脸色也是难看的不能再难看! 她是带着人来赔罪的,然而这货全程就只说了一句“对不起”,还说的横声横气,不情不愿——这特么确定是来赔罪而不是来结仇的?! 江家母亲搂着小土,气的浑身直哆嗦,好半晌,她柳眉倒竖看向一脸尴尬无语凝噎的程家母亲,颇有些口不择言连道了三个“好”字。 程家母亲和江家母亲结婚前原本就是手帕交,关系亲密,自然对对方的性子也十分了解,一见她气的脸色发青程家母亲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忙上前安慰了几句。 可江家母亲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她说什么? 本来么,江如墨因为生病,足有两年没有回国,这两年的时间江家母亲心中自是各种担忧挂念,这会儿虽然说是病情已经有了好转,可作为母亲她心中又怎么可能完全的放心。 这一段时间更是真真的将江如墨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恨不能将她拴在裤腰带上才能放心。 之前若不是觉得自家女儿和程宇浩总归是要结婚的,两年没见现在让他们婚前熟悉一下也是有必要的,因着这样的缘故江家母亲才肯将小土放出去让她去找程宇浩。 ——可江家母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家女儿和程宇浩这几天一共就见了三次面。 第一次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让自家女儿低声下气的道歉——那时候也算是自家女儿迟到了理亏,她心中就算是不喜也没有说什么。 然后第二次,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女儿更是连家都没回,只给自己发了条短信说出去散心。 ——这在江家母亲眼中女儿必定是受了委屈才回这样,心中对程宇浩的印象又是下降了一些。 这第三次更好,让他去接自家女儿他竟是直接将人扔在机场不管了?! ——一想到这寒风凛冽的天自家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机场等着人来接,江家母亲的心中那就跟针扎着一样。 她嘴唇嘴唇哆嗦着,若不是脑子里还存着最后一丝理智让她做不出什么泼妇动作,她简直恨不能抄起扫把将姓程的这一家人都从他们江宅赶出去。 她呼吸急促的喘息着,好半晌,颤着手指指向门口,厉声道:“我们江家庙小,容不下你们程家这尊大佛!我有些累,就恕不远送了!庆嫂,送客!!” 她说着话的时候,声音冷厉,说完嘴唇就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冷漠极了,让程家母亲心中顿时就吓了一大跳。 ——这也难怪,江家母亲原本性子就是极柔和的,可以说江如墨的温柔婉静完全是遗传了她的,可现在一个一向娴雅的贵妇人忽然变得这样一副模样,让程家母亲觉得震惊的同时心l忍不住就一沉再沉。 第三百六十三章 替身情(十九) 江家母亲说完,又喘息了几口,动作轻柔将小土搂紧怀里,见程家母亲挂着有些呆滞的表情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下一秒便现出一个冷笑来。 “庆嫂!没听到我说送客吗?!程夫人!请吧!” 庆嫂见主人家确实是生气了,也不敢再迟疑,上前侧身向着程家母亲礼貌道:“程夫人,您这边请。” 被这么不给面子的往出赶,程家母亲眼睛猛然睁大了几分,瞳仁中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怒火。 可终归她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让程、江两家的关系就这么破裂,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这口气狠狠地咽了下去,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我知道这事是我家宇浩做的不地道,可咱两家知根知底这么多年,你若是不满意便是将他打上一顿都行,何必……”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家母亲一脸冷笑的打断了:“堂堂程氏总裁我怎么敢打?程夫人不必多说,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看着软和可骨子里犟的很,您还是请吧?” 她说完看也不再看程家母亲一眼,直接搂着小土向着二楼楼梯口走去,只在上楼梯的那一瞬间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以后也不必再来了,我们江家,容不起你们姓程的!” 程家母亲脸上堆出来的笑意终于被她这一句话打的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抬头看向两人走上楼梯的背影,看起来和谐又亲密,再一想起自家儿子那死样子,程家母亲脸上便有些气急败坏。 就在小土和母亲即将要跨过楼梯转角的时候,程家母亲忍不住尖叫着道:“好!梁敏你是个厉害的!你江家厉害!以后可别求着我再来!” 见那两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甚至她话还没说完两人就已经转过了楼梯拐角,已经不见了踪影,程家母亲心中更是莫名生出一股狼狈的感觉,她一跺脚,恶狠狠的道:“好,好,好!梁敏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你便是求着我来,我也再不会进你们江家的大门!” 她说完,朝二楼瞪了一眼,又狠狠地给了庆嫂一个眼刀,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就出了门。 在出门的一瞬间,程家母亲觉得自己恍惚仿佛听到了一声嗤笑,她身子一僵,心中顿时怒气上涌,不过她刚刚才说不会在进江家的大门,现在也做不出自己打脸的举动,只能带着一肚子气,头也不回的出了江宅。 二楼,梁敏扶着小土进了江如墨的卧室,叹息着将她按在床上坐下,好久,才轻声道:“妈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我说什么你也不见得能听得进去。 你也是大人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妈就跟你说几句,你自己分析着,若是觉得妈说的有道理,你就想想。” 她顿了顿,抬手轻轻的一下一下抚摸着小土柔软顺滑的黑发,脸上的神情十分柔和:“妈和你爸结婚的时候,才是第二次见你爸,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就是觉得这男人长的真是好看,你外公说他是个有本事的,是个能靠得住的,我也看不出来,想着你外公说是,那肯定是不会有错的,就这么着和你爸结了婚。” “我们现在结婚有二十七年了,我现在想着,觉得你外公眼光真是好,你爸果真就是个有本事又靠得住的。”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突然红了起来,竟是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小土原本一直低着头。 ——她是觉得,江如墨内心里是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幸福的,可现在自己瞒着江如墨的母亲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就有些不知道还如何去面对梁敏她那温柔又包容的目光了。 可这会儿眼见着梁敏仿佛要哭出来的样子,她还怎么装的下去? 索性就抬起头来,梁敏的眼眶果然已经通红,眼神中满是自责。 小土有些傻眼。 自责? 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蹙着眉,从床头柜上摸出纸巾替梁敏擦了擦泪水,然后哑着嗓子道:“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梁敏抬眼看着她,好半晌,忽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叫着江如墨的名字放大了声音哭了起来。 小土一脸懵逼。 她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轻轻的在她背上拍打着轻哄着。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在这儿呢。” 梁敏哭着哭着,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小土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几句,就听到断断续续的一句“我对不起你!” 小土再次实力懵逼。 “怎么忽然这么说呀?你对我这么好,没有哪里对不起我的,真的,不要哭了好吗?你哭的我都想哭了。” 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其实是非常有道理的,要不然怎么能一哭哭这么长时间还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小土一边哄着梁敏,一边天马行空的想着,终于将梁敏哄的收了声,她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忽然这么说呀?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到小土的问题,梁敏一抬眼,和小土视线对上了一瞬间,然后眼眶一红,眼看着又要继续哭下去的节奏。 小土嘴角忍不住就是一抽,恨不能将刚刚的问话收回去,赶忙抽纸巾擦眼泪,忙不迭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别哭了。” 梁敏红着眼圈,可怜兮兮的摇了摇头,带着哭腔道:“不,你问,我不哭了。” 小土眉梢抖了抖,好声好气的将她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江家母亲于是泪汪汪的看着小土,期期艾艾道:“都是我眼光不好,才让你现在要经受这些。” 小土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自己和江家母亲的思维可能不在一个平台上,要不怎么她说的话她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就有些看不懂了呢。 小土是一个不懂就要问的好妖怪,她艰难的揉了揉脸颊,问出了自己的不解:“这和你的眼光有什么关系?还有,我什么时候经受了什么了?” 她自己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梁敏看着小土水波潋滟的极好看的桃花眼里果然满满的只有不解而没有一丝其他情绪,忍不住鼻子就是一酸,差点就又落下泪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替身情(二十) 小土一头雾水的听着江家母亲一边哭唧唧一边期期艾艾的解释,说什么程宇浩不是个好的,她自己眼光不好以前竟还以为他是个靠得住的,还好现在发现的早要不然巴拉巴拉…… 小土听了许久,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一抬眼见她一边哭着一边不着痕迹的用眼角观察着自己的神情,脸上一时之间就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江家母亲原本情绪是没有这样激动的,可她觉得,以自家女儿这么喜欢程宇浩的程度,她要是直接说他哪里不好不好她肯定不乐意听,还不如徐徐图之。 ——江家母亲的徐徐图之就是打出一把感情牌,让江如墨先心软了无奈之下答应再不跟程宇浩好了再说。 讲真这一招如果是原本的江如墨她还真不见得会屈服——原本江家人的性子就都是那种看起来温和骨子里死犟的那种。 然而现在的小土对程宇浩并没有一点儿感情,心中对他只觉得腻歪,若是能让江家母亲高兴的话她是答应什么都无所谓的。 于是她配合的江家母亲说什么都应,末了面对江家母亲惊讶的小眼神扭捏着解释起她之前出去散心时在某城遇到了某人。 那个某人既好看,又聪明,知道她失恋还说了许多安慰她的话,这才让她这么快就想通了。 ——她这一番话让某人很是在江家母亲那里刷了一波好感度。 看着江家母亲一脸欣慰的直点头,小土忍不住偷偷的笑了起来。 等到江家两个男人回来之后,江家母亲沉着脸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边,那两人一听这还了得?当下就要不顾面子跑去程家算账,被小土抽着嘴角拦住了。 ——原著里因为江如墨成为笑话而被气的旧病复发不治身亡,因而导致江家所有人悲痛欲绝陷入狂暴并力图和程家同归于尽的时候,小土就知道这江家人对江如墨真是极尽宠爱,却没想到自己现在还什么伤害都没受到的时候他们就这么愤慨了。 她心中只觉得人类的感情可真是让人……不对,是让妖莫名温暖,手上忙不迭伸手拦住两个人。 “不要冲动呀,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不再喜欢程宇浩那个渣男了,一切都好好的呢。” 江家父亲闻言,冷笑着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眼睛,轻飘飘和江家母亲交换了一个视线没有说话,江如英看着父亲默契的眼神儿,眼神微微闪了闪,作为被江如墨崇拜依赖的大哥站出来开始对自家单纯的妹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等两人扯完,小土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江如英可真是个人才,听着他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口中的程宇浩是多么恶劣的一个人呢——偏生他全程没有一个字眼明着说他不好,可总结起来就老是让人觉得程宇浩此人十分不可靠。 小土抽着嘴角,心中默默的为程宇浩点了一排蜡。 不管程家和江家是否开始闹矛盾,时间还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本就是冬天,很快就将这一年翻了过去。 过完年,在中国浪到飞起的渊好不容易赶回来又给小土检查了一次身体,十分惊喜的宣布她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康复了,他语气中的笃定让江家几个人都十分高兴。 不过年前的时候虽然他们已经和程家闹翻,可两家合作了几十年,哪是一夕之间说翻脸就翻脸的,生意上牵牵扯扯总是断不干净。 ——程家舍不得江家这么一个有力的盟友,江家对程家的继承人又实在看不上眼,两家目前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先退一步。 这天,吃完午饭,小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拉着江家母亲出去散步,依旧坐在饭桌前,江父江母看着,就知道她是有什么话要说了,当下挥手示意收拾的仆人不急,也跟着坐着不动,等着她开口。 小土斟酌了一下,道:“我想去找程宇浩。” 江父江母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好半晌,江父慎重的问道:“你找他想做什么?” 小土看着他沉默了一下,许久才回道:“我自认对程宇浩从来没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可他却那样对我,我只是想和他坐下来将整件事情光明正大的说开——原本就是他程宇浩的不是我为何要藏着掖着?” 她最后这句反问听起来真是霸道又有魄力,让江父瞬间就放了心,扶了扶眼镜大声的笑了起来,等笑完了,他才果断道:“等你哥回来让他和你一起去。” 小土犹豫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可是刚刚好,若是等江如英回来指不定就要错过什么好戏了呢。 见她神色为难,江家母亲笑了笑,道:“不急,你哥今天原本就打算提前回来带你出去玩一玩散散心,差不多三点就可以。” 小土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好么,三点去的话可不正是最精彩的时候。 她眉梢微微挑起了一些,原本就上挑的眼尾更是流光溢彩,看着好看极了。 定好了时间,小土也不再纠结,就和日常一样陪着江家母亲散完步,然后开始考虑自己以后是要做什么。 ——江如墨是连大学都没有上完的。她那时候刚升上大二就生了病,在国内治了一段时间没什么起色,恰好江父听说英国曾有这么一起病例,当下大手一挥十分有魄力的将人就送去了英国治病。 因而这会儿病好是好了,可她既不上学又不上班,目前完完全全就是无业游民。 小土咂了咂嘴巴,看着江如墨房间里摆放整齐的各类画册,心中就决定了继续回学校念书。 ——江如墨脑子聪明,爱好广泛,上面有有个哥哥继承江家并不需要她做什么,索性就放飞自我大学选择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专业。 她学的是中国画,原本从小就是有基础的,大一学了一年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现在恰好寒假完了继续上学。 ——只可惜和江如墨一届的现在都应该已经毕业,她自己一个可能要跟着其他的小鲜肉们一起上课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替身情(二十一) 小土想着,忽而愉悦的眯了眯眼睛。 她这会儿去了让江家活动活动应该还是在大二,这样的话只比自家哥哥高了两届呢。 咳,差的也不算太远嘛。 ——不行的话再读一遍大一也是可以的。 小土摸着下巴弯着眼睛笑的一脸荡漾。 决定了要上学,小土就不会放松,当下十分认真的将江如墨的课本都整理出来,一边复习一边回忆起来。 江如英今天果然是提前回来了,不到三点的时候就进了门,笑的一脸温和的来找小土,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想去和程宇浩见一面?” 小土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江如英眼中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见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好半晌才颇有些无奈的道:“我也没说不让你去?” 见小土弯起了眼睛他又不得劲儿的补充道:“不过你要保证见了他以后不能心软。” ——他说这句话自然是有原因的。 自从程宇浩和程母上次来江宅让两家闹翻之后,程父很是将两人教训了一番——说真的,程父作为一个眼光毒辣的商人,自然是不会像江父江母那样能看到自己孩子的委屈,他只是觉得自家儿子和妻子看着是个好的,却连一个对他情根深种的女人都搞不定。 他当天就又带着那两人过来江家赔罪,可惜被正在气头上的江母连面都不见就赶了出去。 他放不下和江家的合作,回去后自然是将气撒在了程宇浩和程母身上,可程母这人也不是个好惹的,程父要撒气她就和他闹,直让程父气的连家都不愿回了。程母乐的不看见他那张老脸,和江家闹翻的事情再是遮掩也总是能被有心人察觉到——更何况江家本也没想着要遮掩。 她每次一出门碰到一些认识的,她们总是拐弯抹角的问东问西,这让她渐渐的也不爱出门了。 可她一个人在家,程父又不回来,除了家里的仆人她也就只能和程宇浩说话了。 然而程宇浩哪里有什么耐心听她絮絮叨叨说什么家长里短怨气冲天的抱怨,只几次就也学着程父不回家,直接在外面他以前喜欢的那个别墅里住着了。 这下家里的事情清楚了,公司又出了事。 他惹了江家最宝贝的公主,江如英都不用特意做什么,只要表露出那么一点儿意思,自然就有些想要抱江家大腿的人替他做了马前卒。 程宇浩说是已经接手了家里的生意,说实在的也不过是用一部分不重要的小公司历练,程家重要的大头还是紧紧的握在程父手中。 江如英也不贪心,只专注于程宇浩的小公司,直让他这一段时间过的焦头烂额,心情焦躁不已。 先是被女人甩,再被父母训,最后连他一向自傲的生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出问题,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从小到大都生活的顺风顺水的程宇浩有些承受不住,这几天就基本躲在别墅中醉生梦死,连公司都不大去了。 因而江如英想着程宇浩最近的状态,就提醒了自家妹妹一下——他可不想自家妹妹气势汹汹的跑去了程宇浩的别墅,然后看见他衣服颓废焦躁的样子心就软了。 ——虽然他并不觉得那种心性的男人有什么可让人心软的,可不得不说,程宇浩那副出色的皮相露出一副颓废的模样,让他无形中十分容易让一般的女性母爱泛滥起来。 小土听着江如英的叮嘱,虽然不大清楚具体,但基本的猜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于是她十分乖巧的只点头应是,让江如英十分满意。 两个人正准备出发的时候,一辆画风清奇的跑车风驰电掣卷着一阵狂风停在了小土跟前。 小土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跑车上窗子被打开,一个鲜艳的脑袋冒了出来:“是如墨呀?你要去哪里?我可以捎你一程哦?” 小土嘴角一抽,下意识瞥了一眼脸色发黑的江如英,呵呵了一声:“不用了,谢谢,我哥送我。” 陆昊惊讶的侧头看过去,仿佛才看到神情不悦的江如英一样,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配着他那火红的发色看起来出奇的灿烂。 “是哥哥呀。你们要去哪里?我可以一起去吗?我最近超无聊哒,我妈收了我护照不让我出去,我都快憋死了。你们要去干嘛呀?好玩吗……” 他也不生疏,兴致盎然的巴拉巴拉问了一大堆,一副傻白甜的样子让原本不高兴的江如英瞬间就有些哭笑不得。 小土也忍不住被他这么一副毫无心机的单纯样子逗的直乐,她眼睛转了转,道:“我要去找程宇浩——程宇浩就是上次在机场里扔下我独自跑了的那个。” 她说着就皱起了鼻子。 陆昊一侧头,一脸惊讶:“他都那么对你了你竟然还要去找他?” 他斜着眼睛看着小土,那不可思议的神情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你四不四傻?”。 小土眉梢一抽,没好气道:“他这么对我,难道我不该去找他要个说法吗?” 陆昊愣了一下,然后放生大笑了起来,连声道:“应该应该!当然应该!来,上车,我送你过去。” 江如英看着这两个人三言两语说的起劲儿,就这么将自己遗忘在了这里,心下十分无语。 小土坐上了车,一抬头才看到江如英还在车边站着,脸上不禁呆了呆,红着脸吐了吐舌头,犹疑了一下就要下车。 没办法,陆昊的跑车一共只有两个座位,一个司机,一个她坐了,江如英只能在那儿看着了。 然而她还没起身就被陆昊按住,他笑的宛如百花齐放,就是不松手。 见状,江如英无奈抚了抚额头,道:“我开自己的车就好,你们先过去吧。” 于是原本的两人行变作了三人,去了程宇浩的别墅。 站在别墅门前,小土一脸的忐忑,她眨着眼睛回头看了江如英一眼,江如英眼神微闪,最终朝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温声道:“不要怕,我在这里呢。” 小土朝他也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鼓足勇气抬手按响了门铃。 第三百六十六章 替身情(二十二) 清脆的乐声响了许久,却始终不见人来开门,小土脸上的神情也从忐忑变成了茫然。 她回头疑惑的看向江如英,不确定的道:“程宇浩不再?” 江如英还没来得及回答,陆昊就一脸诧异的摸了摸脑袋:“不在吗?不可能呀?” 他这话信息量有些大,小土忍不住就挑眉看向他,他见小土看自己也不遮掩,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道:“我姐回来了,听说了程宇浩的美貌,就跑去他公司特意找他了。” “……” 江如英和小土忍不住有些无语凝噎。 好半晌,小土抽了抽嘴角道:“哦,那你姐姐很棒棒哦?” 陆昊一脸羞涩的笑了笑,谦虚道:“还可以还可以。” “……” 三个人在门口扯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程宇浩出来开门,江如英看了小土一眼,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回去吧,等晚上再来?” 小土咬了咬唇,神色看起来有些为难,陆昊在一旁不解道:“为什么要回去呀?程宇浩在家呢,你们相信我,真的。” 江如英意味不明的侧眼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看向了小土。 小土眼神微微闪了闪,忽而一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陆昊郁闷的跟了上去:“我说真的呢,你难道不信……” 他话说了一半,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土走到旁边,将院子里的一个大花盆轻轻往开移了些,从下面摸出了一把亮晶晶的钥匙。 “!!!” 好半晌,他才吃吃的指着小土的手道:“这是什么?” 小土瞥他一眼,江如英眉心一皱:“这自然是钥匙,你连钥匙都不认识吗?” 陆昊气的直跳脚,气急败坏道:“我当然知道那是钥匙,我是说,这是哪里的钥匙?为什么会被放在花盆下面?并且为什么你会知道?” ——简直跟小孩子的游戏一样! 小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眼神不自觉有些恍惚。 这钥匙是江如墨离开前,程宇浩当着她的面放在这花盆下面的,那时候的稚嫩又天真的承诺着会永远给江如墨一个家。 ——啧,果真是稚嫩又天真啊。 小土勾着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看着手中的钥匙幽幽的道:“这自然就是这别墅的钥匙,至于为什么被放在这里,呵……” 她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陆昊眼神一闪,就有些跃跃欲试:“有钥匙的话那我们可以不可以进去看看呀?程宇浩现在一定就在别墅里面呢!” 小土还没有说话,江如英就面色有些不善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 陆昊十分委屈又不解。 江如英冷笑一声,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陆昊见状,眼睛一转,看向了小土道:“他明明在里面却不开门,指不定是这两天心情不好生病了呢,难道你都不担心吗?” 小土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自顾自上前将门用钥匙打了开来。 一进门,三个人就被房间里的景象下了一跳。 只见客厅里东西摆的乱七八糟,茶几上东倒西歪的放了好几个酒瓶子——竟然还是那种最便宜的、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没碰过的白酒。 小土皱了皱鼻子,茫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江如英眼睛微眯,没有说话,却是快步上前几步,直接沿着楼梯上了二楼程宇浩的卧室中去了。 小土和陆昊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着他走了上去。 等走到拐角处,江如英脸色一黑,陆昊的眼神就微妙了起来。 两个人十分有默契的停下了脚步,然后不约而同看向了小土。 小土眼中不着痕迹闪过一道流光,然后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茫然的神色。 江如英咳了一声,开口道:“如墨,你先在客厅里等着,我和陆昊上去看看。” “对对对。你看,客厅里有那么多酒瓶,指不定程宇浩是喝醉了,然后在卧室里睡觉,你就这么跟着上去,万一他有什么裸睡的爱好那就不好了不是?” 陆昊为了阻止小土跟上上去,简直有几分口不择言了都,闻言,江如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转头朝着小土温声道:“虽然这小子说话不好听,不过也有几分道理,你就在客厅等一会儿,好吗?” 小土被这两人三言两语说的,只能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他们不说话,不过眼神中的不解和恳求却也是十分明显的。 江如英被她的眼神看的哽了一哽,正想再劝两句,却没想到就在几人说话的当口,二楼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恍惚间传来一声极高亢的尖叫声,其间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他忍不住就是一僵,脸色难看的和陆昊对视一眼,陆昊对上他的眼神,瞬间福灵心至,忙上前将小土往下推,嘴里一边说着:“走走走,我们两一起在楼下等着,让大哥上去将人带下来就好。” 他嘴里说着,手上也不含糊,整个人十分有技巧的卡在拐角处,将小土挡的严严实实。 小土自然是知道二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之前也不过是配合一下,这会儿见陆昊为了让自己留在楼下也不打算上去,当下就装出一副让步的样子,不情不愿道:“算了,你和哥哥一起上去吧,我在客厅等着就是了。” ——陆昊要是不上去岂不是就少了一个观众? 虽然她一开始的设想中并没有陆昊这个旁观者,不过现在他既然来了,那当然是亲眼见证一番更具有说服力了。 小土微垂头,嘴角勾出了一个极微妙的弧度,陆昊听到她这么说,顿时就兴奋起来,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的看向江如英。 江如英沉吟了一下,却是没有再说出什么反对的话,陆昊一脸激动,忙不迭就催促着江如英赶紧上楼。 小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笑了笑转身施施然下了楼梯。 二楼卧室中,江如英和陆昊一将门推开,就看见了正中央大床上两个赤裸裸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其中一个人,自然就是这个别墅的主人,程宇浩。 第三百六十七章 替身情(二十二) 江如英脸色发青,鼻翼充盈着极为浓郁的石楠花的味道,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床上那两个十分投入的人影。 陆昊小心的抬眼觑了一眼江如英的神色,又忍不住悄摸摸打量着程宇浩,忍不住就在心中咂起嘴来。 程宇浩作为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自然在各方面来说比起一般人都是比较出色的——在某些不可描述的一方面自然也是。 他约莫是最近压抑的狠了,一起一伏的动作凶猛而粗暴,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孩儿那白皙的皮肤上可以很明显看到他大力弄出来的青青紫紫的红痕,看起来有几分可怖。 可那个女孩儿就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以他们两人站在门口的这个角度就恰好能看到她紧紧的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一种似痛苦似欢愉的神情,有几缕被汗打湿的黑发贴在了她额角,衬得她皮肤越发细白如雪。 江如英瞧着那个女人,心中蓦然升起了一股极奇妙的感觉,下一秒,那女人因为程宇浩突然加速的动作猛然睁开眼睛仰头呻吟的时候,江如英心中一跳,瞳仁瞬间就扩大了几分。 ——那女孩儿一双眼睛极好看,眼尾微微上挑,因为情欲眼尾上更飘起一抹飞红,看起来既娇媚又勾人,恍如乍然盛放的艳丽桃花。 ——真是好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恰是和江如墨的眼睛有七分相像! 江如英脸色越发阴沉,他呼吸沉了沉,直接快步上前,绕过床径直进了里面的浴室。 那女孩儿刚刚被程宇浩一个大力顶弄睁开了眼睛,眼波流转间余光就瞥见了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影,心中一惊,登时就放声尖叫了一声推开程宇浩抓起床上的床单盖在了自己身上。 ——她原本是想抓被子的,然而两个人之前情绪太过激动,将被子生生的踢到了地上去,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抓了床单。 陆昊张着嘴巴看了看江如英大写着“愤怒”的背影,又眯着眼睛细细观察了一下床上那两人,刚刚惊鸿一瞥他将这女人的模样看了个清楚,这会儿他想着,忽然有些奇怪的喃喃自语道:“奇怪,我怎么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好眼熟……” 从浴室里出来的江如英恰好听到了他这一句,抬眸冷漠的扫了陆昊一眼,直让他不自觉抖了抖,安静的装起了鹌鹑,闭口不言。 程宇浩正在兴头上,被女人直接尖叫着推了开,整个人便跟兜头被浇了一桶凉水一样,被这么一吓,刚刚还兴奋异常的那玩意儿竟然一下子就萎了。 他眼睛睁的圆滚滚的看向女人,顿了几秒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站在浴室门口的江如英和另一边的陆昊。 他神色不由自主的呆滞了两秒,然后迅速的变成青色,神色着急看向江如英,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没动都说不出来。 江如英见他清醒了,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冷笑,眼中满是嘲讽,轻嗤了一声便再也不看他,只道:“如墨在客厅里。” 而程宇浩在听到江如墨名字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是真的如坠冰窟。 他茫然的看着江如英准备离开的背影,下意识的便道:“我不是……我没有……” 江如英听到他的话,脚步停也不停,甚至连回头的意思的都没有,只唇边的笑意越发的冷漠又讽刺。 陆昊和他正对着,将他脸上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就怜悯的瞅了一眼在床上呆坐着完全不知如何反应的程宇浩,嘴角悄摸摸勾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跟着江如英出了房间。 楼下,小土将乱糟糟的茶几稍微整理了一下,腾出了一块儿干净的地方坐下,手中正捧着手机漫不经心的划着,听到有人下楼的动静顿时就抬起头来。 见下来的江如英和陆昊一个脸色阴沉,另一个嬉皮笑脸,顿时微挑了挑眉梢。 “哥哥,你下来了?宇浩他醒来了吗?” 一听程宇浩的名字,江如英脸色一沉再沉,他呼吸顿了顿,直接抬脚走过去将小土从沙发上拉了起来,面无表情道:“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小土眉心一蹙,收了原本无辜天真的笑意,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怎么了?” 江如英对上她十分清澈的瞳仁,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小土脸上顿时就有些着急,她一把捉住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问道:“到底怎么了?哥哥你说呀?宇浩他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不说话呀哥哥?” 陆昊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妹两一个着急一个沉默的样子,顿时有些没好气的上前安慰的拍了拍小土的胳膊,道:“没什么,程宇浩什么事都没有——当然,是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要是江如英还留在这里,他就不能确定等程宇浩下来了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了。 陆昊这样想着,看了一眼江如英黑的几欲能滴出墨来的脸色,内心十分善良的为程宇浩就点了一排蜡。 ——瞧着江如英这神色,说程宇浩能安全的和江如墨说上话,恐怕他自己都是不信的吧。 他这么解释了一句,还不如不解释,听得小土是越发的一头雾水了。 她一个着急,直接绕过了两人,竟是直接想去二楼亲眼去看看了。 江如英眉头一皱,沉声叫住了她:“如墨!” 小土停下步子,回头看他,眼神里的坚持溢于言表。 江如英无力的抚了抚额头,神情疲惫的叹了一口气,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无力,眼中的神色太过深刻,竟一时间让小土站在了原地抬不起脚步了。 好半晌,她委屈的低下了头,小声道:“我不上去了。哥哥你不要这样子……” ——这样子看起来竟像是累极了下一秒就要崩溃一般。 江如英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恰好楼上程宇浩已经迅速的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脸色有些狼狈的出现在了楼梯口。 小土只觉得空气中忽然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如有所感一般猛然转身,正和站在楼上的程宇浩对上了视线。 第三百六十八章 替身情(二十四) 和小土眼神对上的一瞬间,程宇浩有些狼狈的移开了视线,小土很清晰的听到了耳边江如英发出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冷笑。 小土看着程宇浩,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问出的第一句话是:“宇浩……我,我刚刚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 她一开始说的磕磕绊绊,到后面就越发的顺溜:“你房间里面有女人吗?” 随着她这一句话音落,整个室内死一样的寂静。 江如英和陆昊有些惊愕的看着她,没有想到她明明刚刚一副十分担忧程宇浩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可这会儿看着他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程宇浩原本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在听到小土这一句连质问都算不上的话时,脸色猛然就是一白。 几个人静默了好久,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直到二楼房间里等了许久听着下面没有一点儿动静的洛杏以为他们已经离开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才被打破。 几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洛杏身上。 洛杏脸色先是一红,继而又是一白,眼神就直勾勾的看向了小土。 小土眼神有一瞬间的惊诧,下一秒她就恢复了镇定,看着程宇浩轻声道:“就是这个女孩子吗?” “不是的!” 程宇浩看着小土平静中带着几分决绝的眼神,下意识的否定就脱口而出,完全没有在意因为他这脱口而出的话而脸色越发惨白的洛杏。 小土勉强勾了勾唇角,不理会程宇浩的否认,微微垂了垂眼睛,说话的声音极轻,轻的仿佛下一秒就能飘散在空气中似的,可听在程宇浩耳中却恍如惊雷。 “她说你已经喜欢上了别人的时候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相信的。” “我没有……” “可我没有想到,这是真的。你是真的,已经喜欢上别人了呀……” “我不是……” 小土叹息着,不理会程宇浩几次开口想解释,只絮絮叨叨,极复感染力的将程宇浩和江如墨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叙说了几件,然后最后苍白着脸色笑的一脸释然。 “宇浩,你找到了真爱,我真的很想祝福你,真的。” “可是我心很痛,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就这么祝福你和另一个女人幸福的生活,我做不到!宇浩!” 她说着,竟恍惚哭了出来,一滴一滴透明内衣的泪水从眼睛中溢出来,沿着脸颊一点点的滑落,最后滴落在空中,在小土衣服上晕开一圈一圈深色的痕迹。 程宇浩怔怔的看着从来都笑的温柔的女孩儿浅笑着流泪的样子,心中猛然就如同刀割一样。 他想着,他可真是个混蛋啊! ——竟让这个从小就算疼的要死也不愿意哭出来的姑娘露出了这样一副心碎的表情。 可是她所说的话,也真让他心碎啊。 他明明,他明明,明明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个温柔的小姑娘了呀! 他记得六岁时这个姑娘为了自己和别人赌气的样子,他记得十岁时这个姑娘为了自己亲手做了礼物弄的伤痕累累却笑的灿烂的样子。 他还记得十四岁时这个姑娘一脸羞涩的第一次亲手下厨做饭期待的看着自己品尝的样子。 ——直到十七岁这个姑娘忧伤的看着自己和自己告别时的样子。 从小到大,许许多多的样子,微笑的、调皮的、乖巧的……这个女孩露出各种各样的神情都是有些自己参与的。 她十六岁的时候,他第一次鼓足勇气亲了她花瓣一样的嘴唇,唇瓣互相分开的时候她笑的羞涩极了,也好看极了,就像一朵想要肆意的绽放却又怕阳光太过炽烈的花朵一样。 他被她那个笑容直接就看傻了,然后信誓旦旦的在成荫的梧桐树下和她保证,要让她一辈子都能笑的这么开心。 ——他那时候想着,虽然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可她笑起来这么好看,那就让她一直这么笑着吧。 然而就在今天,这个在自己记忆中从来没有哭过的女孩子,她哭了。 她连哭的时候都很安静,悄无声息的,只眼眶微微泛着殷红,被泪水洗过的瞳仁越发的清亮的毫无杂质,就像盛夏时最晴朗的天空,清澈而明净。 她的嘴角还是微微向上挑的,仿佛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弧度,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好看。 可程宇浩看着,心尖就跟被针扎着一样,一下一下的,密密麻麻,让他眼眶不可抑止的酸涩,下意识的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我喜欢的一直是你啊!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别人!没有什么真爱!不需要什么祝福!从来都只有你!不会有别人!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当第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再想了。 不想什么程江两家的合作,不想什么程家继承人的骄傲,不想自己有没有丢了面子——他只是想,让那个站在客厅中看起来又孤独又绝望又奇异的带着一丝温暖的女孩子不要再这样流泪而已。 他以为他这样说了,江如墨一定会很高兴, 他猜测着她应该会飞奔着跑上楼抱住自己,然后露出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就好像很久之前他第一次亲了她的那时候一样。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听了他这番话,江如墨脸色显而易见的怔住了——这很正常,自己最近对她太过冷淡,刚刚自己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她会觉得受宠若惊也很正常。 他还来不及露出一个亲昵的,怜惜的神情时,就发现江如墨眉心忽然微微蹙了起来,甚至眼神也变成了惊愕中混杂着抵触和厌恶。 程宇浩心中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下一秒反应过来便是恼怒,他微沉了脸,压住胸中翻腾着的不悦和莫名不祥的预感,沉声道:“如墨,我知道自从你这次回来我的态度不是很好,不过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了,以后会注意尽量不将工作中的情绪带到生活里来,我们以后就好好的吧。” 第三百六十九章 替身情(二十五) 小差点儿被他这么一副正经的表情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给逗乐了。 她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嘴角,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程宇浩:“你怎么能这么残酷这么残忍?” “……” 这话一出来,不说程宇浩,就连刚刚被打击到绝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洛杏嘴角也不可抑止的抽了一抽。 小土一时嘴快抽风了一把,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一声,面不改色道:“你都和那个女孩儿那样了现在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程宇浩闻言一怔,有些搞不懂江如墨在想些什么了。 在他想来,他愿意不计较前一段时间因为她自己受的委屈改口接受她,她难道不应该感激非常的过来抱住自己吗? 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冷脸低头看着小土,没有说话。 小土和他对视,眼神将一个善良的白莲花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许久,一声失控的痛哭忽然响了起来,将正在眼神厮杀交流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寻声看去,却是洛杏。 洛杏一脸崩溃的忽然在原地无力的半跪了下来,捂着脸低头失声痛哭起来。 她紧紧的捂着嘴,从指缝间溢出来的声音既痛苦又压抑,听得人不自觉心酸不已。 小土眼神微微闪了闪,率先移开了视线。 一直安静的当着布景板的陆昊突然皱眉嗤笑出声,“呵,你有什么可哭的?” 他虽是仰头看着在二楼的洛杏,可那副神态动作就仿佛站在高处俯视着地上的蝼蚁一般,极其轻蔑又鄙视。 “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巴上了程宇浩这个‘年轻才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你哭什么?” 洛杏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小声呜咽着,也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有听到,反正她并没有回答陆昊的话。 在一旁的程宇浩却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再怎么样也是刚刚和洛杏酱酱酿酿,就算他刚刚在心里已经放弃了洛杏而选择了江如墨,可这也不代表他能这么看着一个刚刚和自己上过床的女人这么被人侮辱。 他皱眉看向陆昊,语气中带着质问:“你又是谁?” 陆昊冷笑一声,不回答程宇浩的问题,却是开始貌似十分有道理的分析起洛杏的行为来了 “程宇浩长的帅又有钱,是个很好的勾搭对象是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对自己另眼相看很心动是不是?”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是不是”,将程宇浩原本想要说的话成功的堵了回去,甚至连小土都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神情冷漠又讽刺的样子。 他还在继续说着。 “原本以为会上演一场灰姑娘的大戏,从此再也不用辛苦的赚钱,再也不用听着父母为了微薄的工资吵来吵去,真的很梦幻是不是?” “只可惜想象中的灰姑娘没有上演,却原来只是为了做另一个女人的替身,你觉得自己长的也不差,所以觉得很不甘心是不是?” “故意营造出可笑的所谓家的感觉,看着程宇浩一步一步踏进自己的陷阱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听说如墨回来了就在家中坐不住了是不是? 寒假还没有结束就迫不及待的来找程宇浩,发现他心中有所动摇就索性直接想用肉体绑住他是不是?” 他言辞极锋利的说完,最后嗤笑着总结了一句:“洛杏啊,你可真是廉价!” 小土目瞪口呆。 洛杏原本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小声啜泣,完全是一个受害者的模样,也不知道陆昊这些话中有哪一句戳到了她的痛点,她忽然从地上跳起来,尖叫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程宇浩惊愕的回头看向她。 在他的印象里,洛杏是一个还没有被肮脏的社会所侵袭的性子天真又娇俏可爱的大学生,他听到陆昊那一大串话的时候下意识就想出口反驳。 可惜的是,不等他出声,洛杏就自己跳了出来。 小土咂咂嘴,对于这峰回路转的剧情表情有些无语凝噎。 她侧眸看了一眼陆昊这个神队友,对于他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有些好奇。 她悄摸摸用精神力将陆昊的扫描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他灵魂里的诡异之处。 她微微眯了眼,恍然大悟,下一秒就摆出合适的表情静待着接下来的发展,却是打算只看戏而不再参与其中了。 陆昊出乎众人预料的爆出了一大堆东西,受到刺激的洛杏不负陆昊期望的跳出来将她自己卖了个干干净净。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有人天生就可以过这样幸福的无忧无虑的生活,而我从小就要听着父母为了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吵来吵去,凭什么? 我比她们差到哪里?!我不过是没有一个好家世而已!” 洛杏说着,有些疯狂的笑了起来。 她神经质的瞟了小土一眼,又道:“听说我和江家那个快死的大小姐长的很像,我还以为自己会是双胞胎什么,不过很遗憾,我偷了她的头发去做了DNA检验,竟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不满的又看了小土一眼,显然十分生气自己和江如墨竟然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 程宇浩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已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一个个来的猝不及防让他心中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然而隐隐的,他能感觉到,他前一段时日,仿佛是为了这个笑的像疯子一样的女人错过了一些其他的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他这样想着,下意识低头看向了客厅中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江如墨,心中莫名有些恐慌。 现在这个别墅里的几个人,陆昊冷眼旁观不发一言,江如英守着小土积攒怒气,小土低头貌似失落实则憋笑。 ——剩下的男女主,程宇浩一脸茫然加不敢置信听着洛杏将他以为的巧合一一揭破,而洛杏跟个神经病一样热情自曝各种阴谋。 ——这其中令人眼花缭乱的猎人与猎物的复杂关系,简直都算得上一出惊心动魄的狼人游戏了。 第三百七十章 替身情(完) 程宇浩十分悲剧的将三观强行破碎重组了一番,看着洛杏的目光又原本的歉意变成不敢置信最后变成了纯粹的厌恶。 而洛杏就仿佛是真的豁出去了一样,语气极尽嘲讽,说江如墨傻逼圣母,说程宇浩智障好骗…… 她一气儿说了许多,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然后被怒气上涌的程宇浩狠狠的踢了一脚。 他们两原本就是在二楼站着,程宇浩在楼梯口,洛杏一开始在程宇浩后面,然而刚刚情绪激动时往前跨了好几步,直接就将程宇浩越了过去。 现在程宇浩听着她的话,深深感觉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看起来天真单纯的女人给愚弄了这么久——甚至在他刚刚并不是彻底喝醉酒她轻手轻脚将自己扶回房间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还不如就这么和江家这么闹翻将婚约取消了和洛杏在一起算了。 ——他之前有多感动,心中有多温暖,现在就有多愤怒,他的愤怒直接就化为暴力,狠狠地踢在了洛杏身上,洛杏看到几个听众脸上各种不敢置信心中成就感蹭蹭蹭往上升正说的手舞足蹈,激动非常,一点儿防备都没有,被一股大力踹在腰间,只觉得腰间一痛,身子一歪,咕噜噜顺着台阶就滚了下去,后脑勺恰好在扶手上重重的磕了一下。 艳丽的红色血液在台阶上晕开,然后浸染进客厅的白色地毯上,仿佛雪地上一瞬间开出了红色的梅花,颜色艳丽的生生能刺伤人的眼。 程宇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下一秒小土面无表情的上前扶起洛杏,一边依着她以前的经验快速急救并止血,另一边神色镇定的指挥着江如英在别墅中找急救工具,让陆昊拨打急救电话。 那两个人也不是普通人,见小土动作有条不紊很快也就跟着镇定了下来,按着小土的吩咐各自行动起来。 知道三个人将洛杏的伤口快速处理了一番之后,程宇浩才后知后觉的从楼上奔了下来,从小土怀里抢过洛杏死命的摇了起来。 “杏儿,杏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杏儿?!” 小土忍不住“啧”了一声,眼看着因为他们救的及时而留有一些神志的洛杏被程宇浩摇的清醒了几分,继而开始直翻白眼,直接抬手将他推开,冷冷的看了一眼就将洛杏挡了起来。 洛杏原本后脑勺被狠狠地磕了一下,陷入了昏迷,被程宇浩这么一摇有些清醒,换到小土怀里的时候她已经恍惚的睁开了眼睛。 眼神聚焦了好久她才看清眼前这个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她努力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土,嘴角忽然勾起一个似哭似笑的弧度:“江如墨,我真嫉妒你。” ——嫉妒,却也在此刻明白了,她永远不能成为江如墨这样的人。 她叹息一般的这样说了一句,就任由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 …… 小土站在某大学的门口,心中有一些小小的期待,她这学期重新回到了大二和江如墨的学弟学妹们一起上课——虽然比起同班同学她年龄大了一两岁,不过小土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个,她只是在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努力努力用这一学期的时间将江如墨的大名扬出去。 ——这样等自家哥哥来的时候就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了。 她侧了侧头,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了不影响他的情绪而拒绝了留电话,这仅仅过去了十几天她就已经有些想他了。 小土微微嘟了嘟嘴,脸上忽而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 ——当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所有事情尘埃落定,这样的轻松和成就感让小土很想和别人分享一下。 这里的这个“别人”的人选自然除了自家哥哥就不会再有别人。 当天,程宇浩将洛杏踢下了楼,洛杏被送到医院抢救了三天两夜来醒了过来。 医生说病人并没有一点儿求生意志,即便是他们的急救措施做的很及时可病人不愿意醒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土想着,洛杏这人,其实还是很善良的吧。 ——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就算是为了向上爬而耍过一些小心机却也没有伤害过别人,整体而言还算没什么大毛病。 ——唔,不过程宇浩仿佛不这么想就是了。 他那天一言不发和小土他们将洛杏送到了医院,将医药费留下后就再也没有来医院看过她一眼。 反倒是莫名开始追求起小土来了。 每天日常在江宅门口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等着小土出啦,然后再巴拉巴拉说上一大堆什么他知道错了的话,见小土不耐烦才一脸失落又强自微笑的告辞。 对于他这个行为,陆昊表示十分看不顺眼并联合江如英狠狠将他的公司黑了一把,这才让小土今天能轻轻松松的上学。 说到陆昊,他那天在别墅里说洛杏的话很难听,可令人惊讶的是,在洛杏沉睡在医院里的这一段时间,他每天除了日常给程宇浩找事就是在医院里陪着洛杏。 ——就算洛杏现在还在昏迷中不愿意醒来,可陆昊就那么一直坐在她床边静静的看着,让医院里的人一度以为他是洛杏的男友。 ——当然,在后来,陆昊确实成功的升级成了洛杏的男友。 小土看着一眼来来往往搬着东西回学校的学生们,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脚步轻盈的随着人流进了教室。 半年后,高考结束,小土坐在院子中拿着手机发呆。 她原本是想第一时间飞去找自家哥哥的,可因为程氏的倒台,江家一时之间十分忙碌,她最近要和江母变着法儿的给江家两个男人研究各种可以提高食欲的食谱。 ——江母一向十分坚定的认为只有亲手做出的食物才能表达出感情。 因而她这几天就没时间再出去。 正发着呆,来电铃声忽然响起,小土浑身一震,激动的点开手机,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眉头微微皱了皱,心中有些猜测。 电话接通,果然是程宇浩。 他的声音听起来再也没有以往那种仿佛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与颐气指使,他只是言辞恳切的提出想要和小土见上一面,做最后的告别。 ——程家已经在这个城市混不下去了。 因为洛杏的事情他之前被判了故意伤人罪,虽然有程家的活动可在江家陆家两方施压的情况下他最终还是没有免受牢狱之灾。 在牢里待了这半年,没有程家庇护,再加上江家的特别关照,他一夕之间被教做人,身上的傲气被磨的干干净净,便是只听着声音就能感觉到他的卑微与小心翼翼。 小土冷冷淡淡的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说着,最后只冷漠道:“程宇浩,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应该学会向前看。我已经走出了为你画出的牢笼,你也应该出来了。” 程宇浩在牢里度过了半年生不如死的生活,再一听到牢笼这个字眼,整个人就t如同一只惊弓之鸟,猛然尖叫起来,下一秒,他就咯噔一声将电话挂掉了。 小土看着黑掉的屏幕,忽然勾着唇角笑了笑。 另一边程宇浩挂完电话,就一脸惊惧的一把将电话甩了出去。 然而他刚从牢里出来,身无分文,程氏倒闭以后程家父母觉得程宇浩简直是个扫把星,直接就离开了这个城市,他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程家两个人,原本想给江如墨打电话希望她能看在以前的情份上给他些生活费,却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然如此冷淡,还故意戳他痛脚。 他一瞬间忘记了他手中的电话还是随便找的一个小巷子里的公用电话,主人家见他将电话扔的老远心中便有些不渝,出声质问道:“你干什么?” 程宇浩不说话,只恶狠狠的盯着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人,女人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眼睛一瞪,回头高声叫道:“老公~这个人打电话不给钱还凶人家~” 程宇浩一惊,就被里面听到女人喊声跑出来的大汉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了一顿。 大汉打完,一手拎起他扔在了巷口的垃圾堆,随口吐了一口痰轻蔑道:“呸,就是里面的狱警来我这买东西也得好声好气,也不看看我这店是谁开的就敢这么嚣张!” 程宇浩模糊着视线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越走越远,脸上已经肿得看不清五官,他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处都疼,疼的他撕心裂肺,疼的他眼泪鼻涕不自觉就流了满脸。 他可……真后悔啊。 他想着。 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去招惹洛杏,是不是,现在他还是那个人人巴结的程家公子? ——————————————————————————————————————————————— 江宅,江父江母以及江如英打量着忽然出现在自家门口自称江如墨男朋友的少年,脸上的神情不约而同的微妙起来。 少年容貌俊秀,气质不俗,脸上虽是笑着的,可打眼一瞧便是个惯常居于高位的人,江家的几个人站在门口就面面相觑起来。 远处,小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少年张开双臂将人揉进怀里,脸上的笑意柔的能将人融化:“墨墨,我如约来找你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青丘狐(一) 青丘之国,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 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英水出焉,南海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鸯鸳,食之不疥。 天气正晴朗,洁白的云朵三三两两的飘在湛蓝的天空中,像极了大朵大朵的棉花糖,看起来出奇的可口。 小土微动了动耳朵,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轻飘飘的落在了一株参天大树上,熟练的将自己侧坐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那树枝便如同活了一般,将枝干伸展扭曲成了一个简易的竹藤的模样,恰好将形容娇小的女孩儿整个兜在里面。 她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襦裙,绣着纷复繁丽的金色花朵的白色裙摆迤逦在树枝上铺开,又有一大半垂落下来,隐隐约约的掩映在深绿的树叶间。 她鼻翼轻轻一动,嗅着周围浅浅淡淡的花朵的味道,嘴边不由得绽开了一个极轻柔的笑意。 不过心里总归有些可惜。 ——她这次附身的这个躯体容貌很是可爱,一张小脸圆嘟嘟的,小嘴红润润,鼻子小巧挺翘,只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如同上好的绿色琉璃一般,极好看,却没有一丝光彩。 她眨了眨眼睛,轻轻笑着“看”向一个方向。 林子深处有一个五颜六色的人影风风火火的冲着这边冲了过来,老远就听到他清清脆脆的声音道:“小瞎子,你怎么又上去了?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 小土侧了侧头,柔声道:“不会摔下来的。” 人影渐渐接近过来,如果小土的眼睛没有问题的话就能看见这冲过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只十一二岁的少年,长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不过审美可真是不怎么正常。 他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大衫,里面套着翠绿的内衬,下面又是金灿灿的裤子,一条银色的腰带在腰间系了一个蝴蝶结,十分闪亮。 头发倒是挺正常的黑色,不过从中间开始就渐渐漫出一些粉红,一直渐变到发尾成为极浓重的深红色。 ——全身上下整个儿的颜色搭配起来简直辣眼睛! 不过幸好小土这具身体的眼睛看不见,于是她就不知道眼前这只听声音元气又可爱的少年这身打扮是有多伤眼。 也因着这样的缘故,她能保持着一副如沐春风的神情听着少年絮絮叨叨的表示自己这样跑到树上去是多么多么的危险。 许久,等少年终于说够了,小土才轻轻柔柔的笑了起来:“阿朗,你忘了我的本体就是一棵树呀,小梧虽然还没有生出灵智,可我相信它也一定不会让我受伤的。” 少年站在树下,鼓了鼓嘴巴,有些不悦的瞪了一眼听了小土的话叶子便摇的有些荡漾的树,那树被他这一眼瞪的轻轻抖了抖,原本飒飒的响个不停的树叶也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少年见状,眼睛一勾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然后轻飘飘的飘上了小土坐着的那根树枝,极自然的将小土往旁边挤了挤,侧头问道:“又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吗?” 小土歪了歪脑袋,感受着身边比起一般人热了许多的体温,忍不住抬手准确的摸索上他的脑袋,动作十分温柔的摸了一把,却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只问道:“怎么又跑出来了?你父母知道吗?”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笑的很是乖巧,面不改色道:“不知道呀。” “……” 小土默了一下,许久才道:“小孩子可不能这么任性呢,就这么偷偷跑出来可是会让家里人担心的。” 少年悄悄的的撇了撇嘴,神情中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反驳小土的话,只十分乖巧的撒娇着表示以后不会这样了。 小土笑盈盈的,看起来这才放了心,道:“好吧,不过今天也不能多待哦。” 她侧了侧头,想了一下又道:“不过后天的话你能不能再来一趟呀?” 少年盯着她的眼睛发呆,闻言眼神微微闪了闪,口中问道:“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让我每隔七天才能来找你嘛?” 小土微微踌躇了一下,琉璃一样的眼珠转了转,虽然看不见任何身材,看在少年眼中却依旧十分可爱。 好半晌,他故作大方的道:“好啦,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啦。后天我会一大早就来找你的。” 听着少年答应了,小土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发自内心的愉悦神情让少年也不禁跟着放声大笑了起来。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糖果塞进小土手中,有些急迫的道:“你不是说想尝尝糖果的味道嘛?我给你带来了,你快吃,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小土被塞了满手,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无奈的笑了一下,道:“也不用这么多呀。” 她眉目霎时间舒展开来,神情看起来温柔极了,她将糖堆放在自己膝盖上,从里面摸索着剥出一颗来放进嘴里,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灿烂。 “果然酸酸甜甜,很好吃呀。谢谢你,阿朗。” 少年见她吃的高兴,也跟着眉开眼笑,再一听到她这么认真的道谢,耳朵上就不自觉的泛上了一片红色,即便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根本看不见,他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河流,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些嫌弃她麻烦的话,不过眼底高兴的神色却始终没有消散下去。 两个人坐在树上,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糖,直到夕阳渐渐的开始接近山脉,少女忽然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该离开了。” 少年原本正说的高兴,听小土这么一说瞬间就有些不悦的嘟起了嘴巴,神情看起来很是可爱可惜小土并不能看见。 好半晌,他皱起了鼻子,忍不住小声道:“真是不知道你明明都看不见,怎么每次都能这么准时的让我回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 青丘狐(二) 他说的声音极小,然而小土还是听到了,不过她也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这样包容的态度让叫做原本不大高兴的少年瞬间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眼睛咕噜噜的转了转,皱着鼻子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仰头看着树影间摇曳着的白色裙摆,大声道:“小瞎子,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小土歪了歪脑袋,眼睛微微弯了一些,然后整个儿就轻飘飘的从树枝落了下来,白色的宽大衣袖在空中翻飞起来,看起来轻盈的不可思议,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了一般。 少年紧张的伸着手,在小土落地的前一秒将她接了个满怀,然后再小心的放在地上。 即便是眼睛看不见,小土也能从少年的动作中感受到他那小心翼翼的、珍惜的情绪。 少年牵着她的手向着河边走去,河边的大石头旁放着一叶扁舟,小土每次离开都是乘着这小船顺着风离开的。 显然少年也是十分熟悉这个流程,他轻车熟路的将小土在船上安顿好,将系在石头上的绳子解下来攥在手中,并不放开。 小土等了一会儿,不见船动,不由得有些疑惑的将脸转向了少年,问道:“阿朗,你还在吗?” 树林间飒飒的风声轻动着,并没有人回答,小土的眉心忍不住就微微蹙了起来。 少年盯着她琉璃一样的眼睛,好半晌,咧了咧嘴道:“我在呢。” 他忽然出声,吓了小土一跳。 她原本都要打算摸索着去看一看这船是不是被什么卡住了,这下登时就回了神,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两分恼怒。 “你怎么不出声呀!” 见小土似乎有些生气,少年脸上笑的更加开心了,他得意的将手中的绳子甩了甩,直到小土耐不住伸手沿着船边摸索过来想将绳子拽回来,他才从善如流的大笑着松了手。 他一松手,也不知道怎么的,小船就跟被一股疾风吹起来一样,沿着水流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小土手上正在用力,完全没有一点儿防备他会松手,整个人就跪坐在甲板上向后一仰,又被突然运动起来的船向前一闪,当下眼睛就猛然睁大了起来。 河边少年看着少女脸上气急败坏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小土听着少年的笑声越来越远,原本灵动的神情渐渐的变成了平稳。 这个世界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世界,整个世界的意识也是围绕着仙魔妖三界的爱恨情仇而展开的。 故事一开始就是世界被三界的混乱大战而弄得几欲崩溃,然后三界意识到了不妥,决定讲和。 然而虽然已经讲和,可之前的动荡并不能立刻就平静下来,世界依旧还是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状态,天地崩塌,人间生灵涂炭。 在这种情况下,三界依照古籍上记载,决定派出可靠的人选寻找传说中的先天灵宝。 这先天灵宝共有四个,分别分布在极东、极西、极南、极北四个地方。 为了公平期间,三界各自选出了一个最优秀具有天赋的年轻一代——至于为什么是年轻一代,因为传说中这些灵宝生存的地方对灵根的要求极高,只有最有天赋的人才能在那里正常的活动。 于是,主角三人开始历经各种艰难险阻,战胜了守护在灵宝前面的许多神兽,终于将四个灵宝聚集在了一起,可令人绝望的是,集齐了四个先天灵宝之后,天地并没有恢复以前的状态。 ——最后的结局是主角三人组自愿将自己的身体作为献祭,唤醒了先天灵宝的力量,终于将所有灾害停止。 这里的奇妙之处在于——主角三人组同时献祭,可最后神魂俱灭的只有身为妖界下一代继承人的男配大人妖界魑魅,而两情相悦的男女主角只有身体化为飞灰,灵魂却莫名被留下了一丝,在休养了一段时间后就完完整整的恢复了真身,仙界和魔界欢欢喜喜的成了亲家,同时结盟。 ——此后,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整个妖界因为损失了最有天赋的继承者,渐渐的消磨在了时间的长流中。 其实理论上来说整个故事其实和小土这具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因为她既不是什么先天灵宝也不是什么守护灵宝的神兽,她只是妖界的一个最普通的树妖而已。 ——如果非要说这妖怪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可能就是她在刚修炼出人形第一次进去人间的时候就被人类将眼睛挖了去。 她的本体是一株灵草,身为一个亲近大自然的植物系妖怪,她身上自然而然的带了一些治愈的能力,她那时候太过天真,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能力在人间是属于惊世骇俗的,全无防备的将自己的不一样就暴露了出来。 ——最后的结局是被贪婪的人类几欲毁灭,她竭尽全力逃回了妖界,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因为灵魂的损伤再也看不见了。 她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在人间和妖界的交界处定居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天真的人类小孩儿无意间闯入了她定居的这片森林。 那小孩儿天真纯洁,t不像她以往认知中的人类一样贪婪可怖。 相反的,他会担心她,他会问她许许多多奇怪的问题。 一开始他以为纸鸢是住在这森林深处的隐士的后代,纸鸢被误会了也不解释——不如说她其实很乐意看到他这样的误会。 然而后来,小孩儿无意间发现了她不是人类的秘密,那时候的纸鸢一度以为自己会像很久以前以前那样,被当成异类,被残忍的对待。 然而奇异的是,这小孩儿他既不害怕,也不抵触,第二次再见反倒和以前的相处一模一样,表现的没有任何异样。 纸鸢忐忑了几天之后就放了心。 ——这个男孩儿……此时应该叫做少年了,他总是和别的人类不一样的。 即便是三界混乱,然而和人间的交界处却出奇的平静,定居在妖界和人间之间的纸鸢觉得这样的圣姑实在是在幸福不过了。 不过他们平静而幸福生活随着主角三人组将世界稳定并献祭了自己以后而消散。 第三百七十三章 青丘狐(三) 直到这个时候,纸鸢才知道这个一直和自己玩的小少年他其实并不是人类,而是妖界的小王子魑璃。 ——神魂俱灭的男配魑魅就是他的亲大哥。 他得知一起出去的三个人只有自家大哥真真正正的消散,当下就认定了其中有阴谋,只跑过来和纸鸢将自己的身份说了个清清楚楚之后就跑去天界寻找真相。 ——他不过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妖怪,单枪匹马跑去能有什么好? 没过多久就被复活过来的主角抓了起来。 根据两人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魑璃就知道了自家大哥的死真的是有阴谋的! 原来,在仙界和魔界的所有居民的原型都是人类——或是人类修炼成仙,或是人类堕落成魔。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以人类自居的。 可妖界就不一样了。 妖界的居民都是由天地万物吸收天地灵气修炼成长的,他们的原型不是动作就是植物,甚至奇异一些的,连石头都有可能。 这在仙界和魔界人眼中,活生生的就是异类。 于是他们就恰好趁着这个机会,将魑魅搞死,使得妖界大乱的同时坐收渔翁之利。 ——以当时的结果来看,他们确实是成功了的。 可得知了这个真相的魑璃,他怎么能容忍自己敬爱的大哥就这么被害死,他一怒之下就燃烧了灵魂想要和人同归于尽——于是他也魂飞魄散了。 直到很久之后,整个妖界几乎被打压的没有存身之地的时候,还在妖界和人间交汇的森林中等待着魑璃的纸鸢才无意间听到了他已经身陨的消息。 那时候的纸鸢大限已经将至——她原本就以前就损伤了灵魂,不像一般的妖怪那样有着无尽的寿命。 她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心中隐隐觉得,她当时就不应该放魑璃离开。 ——魑璃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在某种程度上,纸鸢其实也是魑璃的第一个朋友。 这个世界上,只有魑璃会对她笑,只有魑璃会和她讲许多话,只有魑璃不会嫌弃她丢妖怪的脸。 只有魑璃…… 只有魑璃。 魑璃对她这么好,纸鸢觉得她就这么等着,而从来没有想过去找他,这样很不应该。 她想着,魑璃在被打的魂飞魄散的时候,一定很希望有一个人能忽然出现了将他救出来。 ——可自己那时候却只是在这里傻傻的等着。 魑璃那时候该有多绝望啊。 于是她愿意用灵魂做代价,换的一次能救魑璃的机会。 —————————————————————— 森林中原本黑的比较早,就这短短的时间,天 太阳已经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土乘坐着的小船沿着清风漂流到了河的尽头,最后搁浅在一片浅滩上。 她下了船,按照纸鸢的记忆在树木鸟雀的指引下来到了纸鸢搭建的小屋。 她的小屋是建在一颗参天大树之上的。 树冠紧紧的将小屋包围着,上面开满了星星点点的各色花朵,看起来如同仙境一般,显得好看极了。 小土停在了树下,仰头“望”了树冠一眼,然后抿着唇轻轻的笑了起来。 巨大的树冠轻轻抖动了几下,仿佛是在回应小土的笑容一样,然后树上垂下来几条枝干,小土扶着枝干,就如同扶着楼梯的扶手一般,踩着空气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树屋。 屋中的摆设极为简单有规矩,却也极舒服。 ——这很正常。 纸鸢的眼睛终归是有些不方便,屋子里家居太多的话总是不怎么合适的。 小土轻车熟路的躺在了柔软的软木罗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寻思起剧情来。 纸鸢想要一次能挽救魑璃的机会——她说的是机会,可看在小土眼中无异于就是再说想要挽救魑璃的性命了。 说真的,小土觉得纸鸢这个妖怪真是单纯的紧。 她是真的不明白,明明被人类伤害过了,为什么还能在一开始以为魑璃是人类的时候可以毫无障碍的就接受他。 更何况,依着魑璃不大会掩饰的表现,她都没有猜出来他其实是妖怪而不是个普通的人类。 ——这是得有多天然无心机啊! 好吧,不是她需要关心的范围。 她现在要考虑的是,要如何挽救魑璃的小命。 她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只得出一条结论。 ——只要有足够的武力,可以吊打仙界和魔界人的那种就没问题了。 可这特么就比较尴尬了。 她要如何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武力值提高呢? 她认真的在心里划拉划拉了一下时间,然后惊讶的发现现在主角三人组竟然还在不辞辛苦的寻找着那四个先天灵宝。 按照目前的进度的话,他们才刚刚找到第二个而已。 小土微微眨了眨眼睛,她刚刚没有注意,下意识就以为现在男配魑魅应该已经挂掉了,却没想到竟还这么早? 她摸着下巴,唇边禁不住勾起了一个极肆意的笑意。 ——这样的话,那可还真是没有一点儿难度啊。 本体同为妖怪,想要将原本属于自己的妖力在这具身体里完整转换一遍,两年时间足以。 ——恰好,主角三人组寻找先天灵宝共计需要五年,现在正是第三年。 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这么打定了主意,小土也不含糊,当下也不睡觉了,抬手召来了一只翠绿的小鸟,吩咐它去老地方等着魑璃,告诉他她最近没时间见面,然后就辛勤的爬起来开始沉迷修炼。 她这一修炼,将其他事情就忘了个干干净净,原本想要让魑璃提前来和她一起修炼的打算也忘了一点儿不剩。 于是,当魑璃兴高采烈的在老地方等着她来见面的时候,等了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人影。 魑璃这个妖,看起来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不过实际年龄可是大多了。 要是真正的小孩子被人失约肯定会生气闹别扭,可他却只是有些担心。 在他心里,他的小瞎子眼睛不好还蠢,对人没有一点儿防备心,实在是让他十分放心不下。 那只小鸟听了小土的吩咐之后就守在那里。 它没见过魑璃长什么样,只知道纸鸢经常和一个人类小孩儿见面,从魑璃面前经过了许多次也不知道这和花花绿绿的小少年就是它要找的人。 第三百七十四章 青丘狐(四) 直到心中烦躁的魑璃不耐的随手想要抓只活物问问怎么回事时,恰好抓住了那只小鸟。 那小鸟翠绿的羽毛一瞬间就炸开了,豆子一样的眼睛里满是惊慌的尖叫:“大人饶命啊!” 魑璃被它叫的眉毛一抖,冷冷的瞪了它一眼,喝道:“闭嘴!” 那小鸟羽毛一颤,期期艾艾的闭了嘴。 好半晌,他才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森林中有一只修成人形的树妖?” 那鸟眼睛骨碌碌一转,一双翅膀捂着眼睛抑扬顿挫大哭了起来,魑璃听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这鸟想要表达的主旨是它个子小妖力少不好吃,求放过。 魑璃听着它刺耳的鸣叫声,可爱的五官露出凶悍一笑,道:“再叫一声就吃了你!” 那鸟一边哭着,一边透过羽毛觑着魑璃的神色,见到他堪称狰狞的神色时,心尖一颤,尖叫着扇着翅膀在魑魅手心里扑腾了起来。 魑魅简直被这胆小又聒噪的鸟弄得没了脾气——要不是他隐约感觉到这鸟身上有些熟悉的气息的话,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弄死他。 他冷眼瞧着这鸟唱作俱佳的表现,它一双小眼睛里泪花儿不停的往出冒着,那可怜的样子看着倒是分不清它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 “小……纸鸢让你来报信的?” 他冷不丁的就直接问了出来。 那小鸟正哭的起劲儿,听到他提到“纸鸢”这两个字哭声顿时就是一停,狐疑的看向魑璃。 魑璃一瞧着它的神色,就知道这鸟果然是他的小瞎子派过来报信的,当下微眯了眼,手上的力道也微微松开了些,道:“她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说到后一个猜测的时候,魑璃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中凶光毕露,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人类小童了。 那鸟心中有些茫然,正想具体问一问时就被魑璃这忽然爆发出来的杀气激的将脑袋往翅膀下面一埋,条件反应的两腿一蹬开始装死。 “……” 魑璃默了一下,另一只手捏着鸟腿将它倒提了起来,阴测测道:“再给我装死我就真将你吃了。” 那鸟翅膀颤了颤,“嗷”的一声就开始继续扑腾,嘴里都不带喘的一口气道:“纸鸢大人两天前说要开始闭关让我在今天来到这里等一个叫做阿朗的人类小孩儿告诉他她可能这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来了让他好好在家里待着不要老想着往外面跑让家里人担心!” “……” 它一气儿说完,就小心翼翼的倒吊在魑璃手中,眼角鬼鬼祟祟的扫着他的神色,心中十分担心忐忑。 魑璃听完,也不说话,只微微垂了眼,许久,他抬手将鸟揣进了袖子里,冷笑道:“若是敢让我知道你在说谎……呵。” 那小鸟被关在袖子里,模糊听到了他这一句威胁,吓得赶紧死命摇头,魑璃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感受着纸鸢的气息沿着河流找了过去。 纸鸢居住的地方说好找也不好找。 她是这片森林里唯一的一个妖怪,只要循着妖气最盛的地方找过去那肯定就是了。 可另一方面,她是植物修炼成型的妖怪,身上的气息总是十分贴近于自然,又是是在森林这种环境下,她的气息完美的融合进了森林之中。 不过魑璃知道她的住所在这条河流的尽头,倒也不方,只沿着水流的方向往下找,渐渐的,独属于纸鸢的气息便浓郁了起来。 站在那棵参天巨树下的时候,魑璃眼中闪烁着新奇的目光。 他身为妖界皇族之人,见识过许多妖怪居住的地方,有华丽的,有大气的,有简陋的,各式各样,可真真没有见过这样有情趣的。 ——其实妖界的生物很少有建造自己住所的。 一般植物类都是以原型作息,既方便也对修炼有益。而动物类就大都是居住在山洞巢穴里。 因而,自认为走遍了妖界自认为见多识广的魑璃看着层层叠叠的树叶花朵掩映下的精致小屋觉得自己当真的长了见识。 他很是欣赏了一番这树屋的构造,然后十分自然的推门走了进去。 他一进门,房间里氤氲着的浅绿色雾气倏然消散,原本坐在罗床中央打坐修炼的小土猛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魑璃怔了一下,脸上下意识的扬起了一个极可爱的笑意:“小瞎子,我来找你了。” 小土修炼的时候并不像平时和魑璃说话时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柔,一张原本有些可爱的小脸紧紧的绷着,一丝表情也欠奉,一双毫无光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的感觉看起来让人很有几分惊惧。 ——最起码习惯了纸鸢的温柔的魑璃就被她这个表情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的,小土就收了神情,脸上露出了一个和以往别无二致的笑意,温暖而柔和。 “是阿朗啊。” 魑璃盯着小土,迟疑了一下,道:“是我。” 似是有些不明白他的语气为什么听起来和平时不一样,小土脸上微微有些疑惑,走过去将他拉着在凳子上坐下了,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气息感觉似乎有些不平稳。” 魑璃晃神了一瞬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之后又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口中补充道:“没有。” 小土眉眼舒展开来,笑的极为好看:“没有就好。我让小金给你带信了,你有见到它吗?” “小金是谁?” “小金不是谁,它是一只很可爱的鸟儿。” 魑璃想起还在自己袖子里扑腾的小鸟儿,心中有那么一丢丢疑惑:“为什么要叫做小金?” 小土眼睛一弯,整个人散发着极为柔和的光彩。 “它的叫声很好听,我猜,它身上的羽毛一定是金灿灿的十分好看。” “……” 虽然不知道它叫声很好听和它的羽毛是金灿灿的有什么直接性的联系,不过—— 魑璃看着少女脸上的光彩,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袖子里因为鸟儿扑腾的太厉害而飞出的一根翠绿翠绿的羽毛,抬头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你说的不错,它的羽毛金灿灿的,确实很好看。” 第三百七十五章 青丘狐(五) 小土听到魑璃的肯定,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她兴致勃勃的一一点着房间里的东西向他介绍着,分享着她给她们起的名字。 ——她眼睛看不见,有一大半全是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命名的,虽然很有一些乐趣,可听起来其实是不大相称的。 可魑璃听得很认真,脸上带着极轻柔又满足的笑意,精致可爱的五官也因着他这样的认真莫名的显出了一些不符合年龄的温柔。 小土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最后道:“你怎么找到我的呀?” 魑璃盯着她,心中有些气闷,他微微低了头,嘟着嘴道:“你明明说好让我今天来找你,你为什么又不来?” 小土怔了一下,随即无奈的侧头笑了起来,脸上也带上了三分歉意:“抱歉,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想起什么?” 魑璃不依不饶的问道。 小土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顿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道:“对了,最近人间还太平吗?” 见对方并没有要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愿,魑璃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出奇的不再多问,不过对于人间的事情他其实也不大清楚,可他自己在纸鸢面前伪装的身份就是个人类,这会儿要说不知道的话那不就是自打脸了么。 于是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道:“我家里人都不大让我出来,我也不知道。” 小土默了一下,虽然知道他约莫是在胡说八道,可他这可怜兮兮粘腻腻的语气她听着还挺让人心疼的。 “不如,你和我出去看看吧。” 不过她提到这个问题,倒是引起了魑璃的兴趣,他忽然眨巴着闪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小土心中微微一闪,忽然就生起了一个主意。 她轻咳一声,似是有些不解的问道:“出去哪里?” 魑璃来了兴趣,激动的简直不能自已。 “去人间啊。反正你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见识一下人间的繁华呀,我说真的呢。去呗去呗,我还没见过人间的……” 他这句话一出来,下一秒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抬头看向小土,想要在她毫无破绽的清浅微笑的脸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神色来。 ——很遗憾,他认真看了许久,什么都看不出来,就好像她完全没有听到他刚刚失口说出的那一句话一样。 他眼神微微闪烁着,心中不自觉有一些忐忑,好半晌没有再说话。 小土见他这样,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笑着,等着他的解释。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仿佛连外面的树叶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有些不安的轻轻晃动了起来。 魑璃皱起了鼻子,哼哧了好半晌,道:“那什么,你都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小土心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侧头道:“问什么?唔,是说一个人类为什么会没有去过人间?还是说,为什么明明是个强大的妖怪却假装自己是人类?”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是笑着的,和平日里别无二致,温温柔柔的,不带一丝压迫感。 可魑璃瞧着,心中不自觉就紧张起来。 他小心的观察着小土的神色,字句斟酌着道:“我不是有意要哄骗与你的。” 小土轻轻的“嗯”了一声。 魑璃试探着伸手,牵住了小土宽大的衣袖,见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他心中一喜,放心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详细的开始解释起来。 他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他作为妖界的皇族中人,身份再怎么说还是有些特殊的,他也不可能随便见了一个人就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因而见小土将他误认作了人类,面对他时,那反应小心翼翼的既渴望接近又有些恐惧的样子看在他眼中真是有趣极了。 让他不自觉就想要和这个奇怪的妖怪多说一会儿话,多玩一会儿。 渐渐的,两个人熟悉起来之后,魑璃想要再说时,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他知道自己这算是欺骗在先,可他是个皇族,嚣张跋扈惯了,就算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他也做不到能放低了身段去像一个弱小的妖怪解释什么的举动来。 到了后来,两个人关系越发的亲密,魑璃却是将这个事忘的干干净净了。 他半是解释半是恐吓的说了一通,最后表示:我堂堂青丘皇族肯自降身份和你做朋友你应该感恩戴德,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小土听着他傲娇的总结,忍不住就斜着眼睛看他。 她眼睛看不见,可外形看起来却是完全和常人没有什么差别,只除了没有光彩之外,比起一般的正常人倒是清澈了许多。 魑璃虽然看起来气势汹汹,可实际上心中很是有些心虚,这么一对上小土的眼睛他瞬间整个儿就不自在起来。 他视线一转,手下一用力扯着小土的袖子将她扯了一个趔趄,口中恶声恶气的道:“我要去人间玩,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说是这么说,不过他那语气中大有一种“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意味。 小土心中好笑,笑盈盈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将他弄得几欲恼羞成怒之时才大发慈悲的一点头:“好呀。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去过人间了。” 魑璃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纸鸢在刚化形的时候曾经去过人间,并且还受过极大的伤害。 他睁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小土脸上轻柔的笑意,心中猛然就生出了温软的感动。 小土见他许久不说话,有些奇怪的侧头看他,口中纳闷道:“怎么了?忽然这么安静。” 魑璃抬手揉了揉鼻子,恍然发现自己莫名感动的样子简直蠢爆了! 两个人再说了一会儿话,就干脆利落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他们两个都是妖怪,平时使用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用妖力幻化出来的,说是收拾,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最后整理来整理去,小土只整理出了一个包袱,里面全装了些魑璃惯常喜欢吃的水果之类的东西。 第三百七十六章 青丘狐(六) 魑璃瞧着小土装的水果,心里其实是十分高兴的,然而他脸上却是带了一点儿小嫌弃的神情:“装那么多水果做什么?” 小土看不见他眼睛里闪闪亮亮的光彩,却也能感觉到他雀跃的情绪波动,因而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意,故意道:“因为我喜欢吃呀。” 魑璃转头看她,好半晌,白玉一般都脸颊刚刚泛起一丝红晕,别过眼睛轻轻嘟囔了一句:“骗人。” ——纸鸢的原型就是植物,她是从来不会吃和她算得上同类的东西。 ——更何况这些花果蔬之类的东西在植物们看来其实是十分微妙的。 魑璃和她认识的时间不算短,对于她的习惯怎么会不知道? 她这句话一出来他就知道她是在哄骗自己了。 可出奇的,他并不觉得生气,反倒奇异的,让他忍不住生出一种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的感觉。 小土听到了他那一句,只淡笑不语,便和魑璃就这么离开了这片她居住了许久的森林中。 在踏出森林的时候,小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曲曲折折的小路,从她脚下渐渐的向着森林中蔓延去,直到隐没在茂盛的灌木丛中。 ——可这些,小土其实是看不见的。 她只是能感觉到,原本属于森林的那种幽静安谧的气息仿佛在一瞬间就从周身脱离了开来。 她神情看来很是沉静,嘴角勾起的弧度既轻巧又莫名带了几分郑重,让原本不明所以的魑璃忍不住就闭了嘴,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 好半晌,小土侧头,朝魑璃轻轻笑了一下:“走吧。” 魑璃一怔,点头:“嗯,走吧。” 他自发的上前几步,将小土的手牵在了自己手中,小心的带着她沿着小路走了出去。 他单算年龄虽然已经几百岁了,可在妖界中其实还只是个未成年,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而小土看起来比他大了几岁,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不过她身量娇小,和魑璃站在一起堪堪一样高。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从森林里走出来,小脸精致可爱,真真跟画里走出来的仙童一样。 有进山砍柴的樵夫正准备下山就恰好和这两个小娃娃不期而遇。 不过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这两人长相有多么精致,看起来气质有多么奇异。 ——他一抬头,打眼,就被魑璃身上那身颜色搭配的出类拔萃的衣服闪瞎了视线。 小土在老远就感觉到了这里有人类存在的气息,因而就故意向着这边走过来,接近了以后她笑的乖巧可爱:“老伯,请问这里附近最近的村子要向哪边走?” 纸鸢的气息原本就贴近自然十分柔和,加上小土刻意表现出来的友好,一般人很容易对这样的她生出好感。 然而她话说出来之后,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对方回答。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毛,在魑璃想要开口的前一秒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加大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那樵夫这才回了神,注意到个这个花花绿绿的男孩儿一起过来的少女,神色不由自主的柔和了几分。 他回答着小土问题,眼神不自觉的就往旁边一脸不耐烦得魑璃身上飘。 ——他就奇了怪了,这么一个仙子一般的小人儿怎么就和这样一个奇葩的男孩儿站一块儿了呢,可真是伤眼睛啊。 小土看不见,她不知道这樵夫脸上诡异的神情,只是能模糊的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大对的样子。 不过她并没有深究——反正在她心里,她只是想要来到人间溜达溜达,找找自家哥哥的踪迹,然后顺便去看看主角三人组还有没有救。 ——当然她这里主要想救的也就男配魑魅一个人……一个妖而已,谁让魑璃小少年对于他这个大哥哥十分喜欢呢。 至于男女主角,那都是顺带的顺带。 其他的事情,着实是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 在听了樵夫的指路后,小土礼貌的道了谢,然后和魑璃马不停蹄的就出了森林。 索性没有旁人,两个人直接失踪妖术来到了最近的城镇之中。 这城镇几千年以前,在人间和妖界的界限还不明显的时候,曾经是十分繁华的交易城,虽然现在因为两界壁垒的加厚而落败了一些,可原本的规模在那里放着,再落败也算得上是一个中等的城市了,路旁店铺林立,其间人流往来,自是有几分热闹。 魑璃是第一次来到人间。 人间的所有东西落在他眼中都显得十分新奇,一路上,他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转溜个不停,看这里看那里都有兴致的很。 他自己看着,也不冷落小土,拉着小土的手跑过来跑过去,嘴里时不时挑剔的嫌弃几句,可心情却着实明媚的不行。 直让什么也看不见的小土都能感染到他那一份兴奋的情绪,笑眯眯的听着他说着周围的东西,时不时的问上一两句,显出了极大的兴趣。 她的配合也仿佛鼓励了魑璃,让他越发激动的叽叽喳喳,恨不能将所有东西都让小土亲手摸上一遍才罢休。 “对了,魑璃,我还一直没有问过你,你的原型是什么?” 小土和魑璃进了一家胭脂铺,她看不见,魑璃便拿了各色的胭脂在她脸上比划着,时而乐淘淘的笑弯了腰,小土安静的任由他作怪,只忽然想起来似的问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她问出来后,魑璃却是十分惊诧:“你不知道?” 小土皱了皱鼻子:“我应该知道?” 魑璃放下手中一盒梅花的胭脂,随手拿起一开始就看上的那罐桃花渍,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口中解释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是青丘皇族了吗?我以为这样说你就知道了。” 小土闻言默了一下,好半晌才道:“青丘?青丘我只知道有九尾狐。你是九尾狐吗?” ——她其实就是随口这么一问。她打心底里觉得魑璃这么一副样子可实在和传说中娇媚勾人又狡猾多端的狐狸连不上什么关系。 第三百七十七章 青丘狐(七)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么一说,魑璃就十分自然的点了点头,口中应道:“是啊。” “……” 小土顿了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即便是看不见,她也忍不住用眼睛将魑璃扫视了好几遍,那如有实质的感觉让魑璃简直感觉她有那么一瞬间其实眼睛是没毛病的。 她难以置信的伸手捏了捏魑璃的脸颊,道:“你真是九尾狐?” 魑璃抬手将她的手打掉,后退了一步,斜着眼睛抱胸看她,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土自然能感觉到他的不悦,不过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道:“只是没想到你竟是一只狐狸。” 她笑着又将魑璃“看”了一遍,啧啧叹道:“真是人不可……不对,是妖不可貌相啊。” 魑璃眼睛睁大了一些,忍不住就吐槽道:“什么貌相不貌相的,你有没有亲眼看过我的样子。” 他说着,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小土的眼睛,有些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好好学习族中的秘术了,否则的话指不定就能让纸鸢的眼睛复明呢。 他这么一想,顿时就有些兴致缺缺,他怏怏的放下手中的胭脂盒,不理会店家的热情一股脑儿拉着小土的手就抬脚走了出去。 小土不知道他忽然说的好好的脑子就七转八转的想到了这里,诧异的晃了晃魑璃的手道:“突然怎么了?” 魑璃停下了脚步,周围人来人往的极热闹。 有人类在热情洋溢的吆喝着,售卖各式各样的东西,也有路人偶尔驻足,和老板讨价还价,一声比一声高。 ——真真是极喧嚣而繁华的场景。 可魑璃就跟听不见也看不见一样,他猛地停了步子,认真的和小土无神的眼睛对视着,好半晌,坚定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能看见的!” “……” 小土思考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魑璃那奇妙的脑回路。 她第一反应是想笑,第二反应心中却是酥酥麻麻的感动。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她的眼睛是伤了魂魄,是没有办法复原的。 可她想象着魑璃这个小孩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一定极亮,里面的光芒一定极坚定。 ——这样想着,她就觉得,她是真的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于是她就安抚的笑了笑。 不过她这笑落在魑璃眼中,就无异于敷衍了。 他不满的盯着小土,许久才咂了咂嘴巴,皱着鼻子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小土并没有听清。 ——她也并不在意他嘟囔说什么,猜也能猜的到。 她只是伸手揉了揉魑璃的头发,耳朵微微动了一下,正想说别干站在这里,挡着别人的路了。 可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小土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她知道妖怪的长相在大部分人类眼中都是极为出色的,她自己就不说了,就说魑璃属于妖界颜值最逆天的九尾狐一族,长相几乎美出银河系,就算还没长成,可必定也不是普通人类能比拟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围观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可让小土觉得奇妙的是,她耳朵中听到的议论说魑璃容貌的却十分少。 ——他们大都以一种十分奇异的,宛如在讨论一个奇葩的语气在讨论着他的衣服。 小土眼睛微微眯了眯,看向魑璃,神情微妙的问了一句:“你穿的什么衣服?” 魑璃在自己身上扫了一眼,十分淡定的将他的衣服报了一遍:“唔,就是上衣裤子外面套了一件外袍?” 小土的神情越发微妙:“是什么颜色的?” “上衣是绿色的,裤子是金色的,嗯,大衫是红色的。哦,还有腰带是银色。” 说到腰带的时候,他以一副献宝一般的语气补充道:“我还将腰带系成了蝴蝶结的样子,很久之前有族里有一个小姐姐教我绑的。” “……” 被这大胆的配色糊了一脸的小土无语凝噎。 好半晌,她艰难的道:“我就再多问一句,你头发是什么颜色?” “黑色哒~” 魑璃没有听出小土想要吐血的心情,十分欢快的回答道。 小土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到他又补充道:“不过从中间开始有些粉红,发尾是深红色哒~” 喵喵喵? 你还跟我“哒”? 小土咽下一口心头血。 她此刻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她没有仔细关注的众人的议论声究竟时怎么回事儿了,然而她宁愿她没有明白。 强行露出一个微笑,她看向明显不觉得自己哪里有毛病的魑璃,如沐春风道:“我就再问最后一句,你穿成这样,你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呀。” “……” 好的是在下输了。 小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断道:“告诉我,你眼前最近的布庄在哪里?” 魑璃这才发现了小土脸上一脸吃了屎一样的神情,他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道:“布庄是什么东西?” 他歪着头一脸疑惑都表情看起来十分可爱,可惜小土并不能欣赏到。 她嘴唇抖了抖,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有别的选择,她抬手抓住了旁边围观的一个路人甲,完美的将自己的表情调整为如沐春风,轻声细语的询问了一下最近的布庄的所在地。 那路人甲只觉得这少女长的真是好看的和仙子一般,说话声音也轻轻柔柔十分好听,跟唱歌儿似的,她晕乎乎就回答了问题,等到少女离开后她才反应过来少女话中都意思,顿时一脸的恍然大悟。 “哦,原来这位姑娘和弟弟眼睛都看不见,每次穿衣服都是随便穿的,怪不得那个小弟弟一身搭配如此……” 她这么说了一嗓子,周围人也顿时跟着恍然大悟,有几个人的眼神居然还带上了几分怜悯。 直到小土和魑璃消失在了这条街上许久,才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嘴里忍不住嘀咕道:“不对呀,那小娃娃刚刚还拉着我说着我这碗做的不精致呢,那眼睛挑剔的,可不像是什么看不见的。” 只可惜他这一声没人听见,众人在小土离开后早就散了开来,见没人应和自己,这人寂寞的一叹,见有人来看自己的东西,赶忙上前招待,将这件事抛出了脑外。 第三百七十八章 青丘狐(八) 小土拉着魑璃来到布庄,火烧火燎的就要了一套深红色的成衣,那件成衣有点儿大,魑璃穿着并不合适,不过小土也顾不得了——就算是大了些也总比之前那样花花绿绿辣眼睛的装扮强! 魑璃不情不愿的被小土严词勒令去换了衣服,许久才扭扭捏捏的出来大堂。 小土并不能亲眼看见魑璃换了衣服的视觉效果,不过只听着布庄老板惊艳的吸气声她就知道这是绝对没毛病了。 魑璃站在原地一脸不满,一会儿扯扯袖子一会儿提提裤腿,抱怨道:“为什么要让我穿这么单调的衣服,虽然深红色还算华丽,可只有一个颜色看起来也太不华丽了一些。” 他说着抬眼瞥了一下小土身上的衣服,不自觉“啧”了一声。 若不是因为小土这衣服是她本体的外壳所化,有些防护的效果,他肯定要让她早早的将这衣服换了去。 ——小土不知道魑璃这审美异常的妖怪不但不喜欢自己的衣服,还琢磨着要如何能将其换掉,她目前对于他换了衣服的效果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她扬了扬下巴,朝老板轻轻点了点头笑问道:“在下眼睛有些不方便,不知道这衣服舍弟穿着可还好?大小可还合适?” 那店家瞧着小土轻柔有礼的样子,再一转眼瞥见魑璃一脸不耐和嫌弃,心中顿时就啧啧称奇。 这一对姐弟真是奇怪。 明明姐姐形容温婉犹如大家闺秀,可这弟弟却一身衣服五颜六色,看着桀骜极了。 ——两人周身的傲气与贵气倒是如出一辙。 不过一个温和些,一个锋利些。 ——不管这性情有多诡异,依着这气质和他也看不出原材料的衣服,也不是他这等平民能招惹的起的。 他这样想着,脸上也表情也就越大的真诚起来,他笑眯眯的看着小土,脸上一点儿异样的神情都没有,大力的将魑璃这一身装扮称赞了一遍,最后热情的又推荐了好几件,被小土无情婉拒。 只这衣服颜色合适了,却是微微有一些长的,索性他们两个也不着急,就让店家立刻着人将其简单的裁短了一些。 这期间小土就和魑璃在内堂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她只在纸鸢的记忆中得知了这世道当前应是大乱的,不过她瞧着这里倒是安稳的紧,心中这样好奇,她便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那店家瞧了小土好几眼,瞬间就将她的身份脑补的更加神秘了一些——诸如某个大家子弟特意跑来这里调查什么的。 他眼睛一眯,也不藏私,诚惶诚恐的就托盘而出。 小土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何对自己出奇的尊敬,想必是心中有些什么误会,可这样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她也不会傻的就去戳穿,就只淡笑着做出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天机不可泄露”的神情。 她这副表情一摆出来,就让店家更加确定了这两人的不简单,当下更是不敢有一点儿隐瞒。 不过这城市如此安宁倒也不是有什么阴谋,不过是这地方原本就偏僻,旁边的森林中总有一些神秘的传说流传出来,这让人类心中对这里就莫名有些敬畏,加之这里也没有什么可掠夺的地方,甚至连所属郡守都不大爱搭理这一块地方,连个驻守的士兵都没有。 天下间目前虽然人祸不断,可天灾更多,这么一处偏僻又没甚好处的地方就被各个逐鹿的势力有意无意忽视了过去。 小土听着店家的叙述,心中也就明白了。 纸鸢在那森林里住了了几百年,偶尔有闯进她那里的人类,若是心中没有恶意她将其戏弄一番也就放了回去,只是若是贪心不足的,她便也不犹疑,直接将其当做林中花草的肥料埋了就是。 从她接触的有限几个人来看,因着她的存在,这森林确实在人类眼中有几分神异。 知道了具体原因,小土也就失去了兴趣。 她不过是想起了之前她曾经在乱世中挣得一席安宁之地,原以为这里有个同道之人,却没想到还是自己这身体的原因。 她笑着摇了摇头,说话间,魑璃的衣服也已经改好被送了出来,小土指挥着魑璃将衣服换了,然后从善如流的掏出几片叶子化成金叶子的形象递给店家。 店家一见这好几片金叶子被这姑娘这么毫不在意的扔了过来,眼睛里登时就爆发出一阵精光,他笑着将金叶子揽进怀里,也不说这些金叶子总量算起来实在太多,见小土毫不在意而魑璃一脸懵懂的神情只假装不知,热情的将两人送了出去。 魑璃穿着新衣服,只觉得哪哪儿都不合适,看着哪里都觉得别扭的紧,小土感觉到他的不适,顿时就忍不住叹气。 “那店家不是说你穿着很合适么,何苦这么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魑璃瞥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故意做出来的凶恶。 这会儿他换了衣服,和小土相偕从路上走过,两人一个白衣清雅如月华,一个红衣灵动如朝阳,再加上两人面容气质皆是不俗,这么行走间就不由自主的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魑璃原本穿着他那一身衣服的时候也被人盯着瞧,可那身衣服他在妖界的时候都被瞧惯了,在他的思维中那都是在羡慕自己的衣服如此华丽——虽然实际上相差甚远可他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在这里他穿着这一身在他眼中单调没一点特色土到极致的衣服再被人瞧时,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明明是欣赏惊艳的目光落在他眼中就像是在明晃晃的嘲笑。 他皱着眉头,眼中凶光一露,瞳孔有一瞬间竖了起来,金黄色的瞳仁向周围一扫,独属于兽类妖怪的嗜血气息猛然散开,那宛如俯视着蝼蚁的目光让周围注意着这里的人竟不自觉呼吸一滞,一瞬间冷汗便从额上渗了出来。 他们都是没见过什么市面的,便是一般的人间贵族放出气势也能将他们唬住,更何况是身为妖界皇子的魑璃。 第三百七十九章 青丘狐(九) 小土没想到他这好好的毫无征兆就爆发了,妖界中,血统本来就是最原始的压制,这气势对小土的压制竟是比对普通人类更加深重。 幸好她最近也没放松了修炼,再有她原本就强大的精神力作辅助,这才没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势压制住。 不过就算这样,她脸色还是忍不住惨白了一瞬间,直到魑璃吓到了人类,得意的回头看向小土,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他懵逼了一瞬间,才想起来自己身为青丘九尾,这般毫无顾忌的散发威压对普通妖怪伤害肯定很大。 他心中一慌,忙不迭伸手扶住小土的胳膊,忐忑道:“你没事吧!” 小土喘息了一下,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勉强笑道:“无事,先找一家旅店休息一下吧。” 两人出来的时间不早,这会儿找一个旅店,吃过晚饭再过不久就恰好是人类应该休息的时间了,他们也正好感受一下人类的习惯。 魑璃听着直点头:“哦哦,刚刚那布庄老板不是说这不远就有一家‘归客来’,咱们去那里就好了。” 小土嘴角微微一挑,脸上忽而就带出了一些似笑非笑的神情,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布庄。魑璃急着找那地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归客来”果然是离布庄不远的,两人没走几步就远远的看见了那高高挂着的招牌,魑璃兴高采烈的扶着小土,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店。 这店里生意看起来清冷,一应事务倒是十分齐全。 本来天灾还未接二连三的发生的时候,无所事事又好奇心颇重的人类就很喜欢跑来小土待着的森林里搞奇遇,死一茬来一茬,跟韭菜似的。 这个城市因为这独特的地理优势自然是相当繁荣,这旅店里东西也因此一应俱全。 不过等到天下大乱,人类自保都艰难,哪里还有什么玩探险的兴致,来的人少了,这旅店生意也跟着一落千丈,从店小二到厨师老板都十分无聊的躲在柜台后面嗑瓜子聊天儿。 魑璃一进门大嗓门就喊了起来:“有人吗?听说这里可以住宿?” 几个聊天聊的正起劲儿的人不约而同怔住了,好一会儿,老板兜头朝小二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中气十足的喝道:“没看见这位小少爷要住店吗?还不快去!” 那小二反应了一下,忙喜笑颜开的冲了出去,热情洋溢亦步亦趋的将两人招待可进来。 魑璃看着小土面色惨白,心中担心,对这围着自己绕来绕去的小二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小土强忍着难受按住他的手,朝小二笑道:“其他的不用管,先带我们去一间上房,我们姐弟只要一间。” 她说着,就又喘息了几下,从怀里掏出几片金叶子道:“放心,少不了你的银子。” 那小二听着两人只要一间,眼神就有些微妙,索性魑璃年纪还小,他心中就有些龌龊的想法也只暗地里想想,再一见小土出手大方瞬间就别的什么也不顾了,喜笑颜开的将小土和魑璃带到房间里去了。 房间里实在是又破又脏,魑璃忍着怒气赶走小二后用妖术将里面清理了一下,让小土在床上坐下,想帮她却又不知道从何处帮,当下急得在房间里直转圈。 小土坐下后就从衣服极掏出一颗白玉一般的果子,无视了魑璃惊讶的目光毫不犹豫塞进了嘴里。 ——不吃植物的是纸鸢又不是她,只要对自己有好处小土才不会理会是不是什么自相残杀呢。 魑璃确实犹疑惊讶小土竟然吃了果子,可接下来他就顾不得什么吃不吃果子的了。 ——只见小土吃了果子,立马盘腿坐好,五心朝天,恰好有一缕夕阳从窗户中洒了进来,橙黄的光芒落在小土身上,让她周身也仿佛盈起了一些飘渺的雾气,氤氲的植物香气也渐渐的蔓延了出来,如梦似幻。 魑璃只吃惊了一秒钟,回过神之后当机立断一扬手就在房间里设了一个结界,将小土弄出的动静都挡在了结界中。 其实被魑璃气势压迫小土并没有受多重的伤,相反的因为她精神力的强大,阴差阳错之下恰好触动了纸鸢陈年旧伤造成的那一层壁垒。 机会难得,稍纵即逝,小土也没时间像魑璃解释,干脆利落就开始进入状态想将这壁垒打破——只要破了这壁垒,不说能将纸鸢的旧伤修复,最起码身体素质也能容得下她强大精神力的提升了。 她这一闭关就是大半年。 这大半年魑璃就一直在结界中守着。 他以前没来过人间,对人间的事情也不清楚,第二天那小二殷勤的上来喊他们两人吃饭的时候,他就在结界里装看不见。 有结界挡着,那小二自然也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只以为他们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离开了,虽然心中惊讶,不过反正他们给了好几片金叶子,不说一晚上,就是住几个月也是够的,他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见小二走了,魑璃才放了心,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又有蒙面的人类偷偷跑进房间里翻来翻去。 魑璃看不见那人的脸,可妖怪看人一向都不看脸,他能感觉到这人的气息有几分熟悉,视线一转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就想了起来,这不是就是那布庄的老板么? 魑璃再是不知事,对于人类气息上表现出来的善恶也是十分敏感的,再一结合他曾经看过的人类画本,他瞬间就了悟了。 ——他这是遇上了贪心不足想要谋财害命的坏人了呀! 若是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也许还有兴趣和这人玩上一玩,可现在小土的情况还不清楚呢,他哪里还有什么玩耍的心思,当下就引来天雷将这布庄老板劈成了黑炭。 ——这天打雷劈的动静引来了小二他们并造成了其他什么后果这自然不在魑璃的关心范围内。 不过因着他那一道雷,自此倒是再也没有人敢过来这里找存在感,魑璃等的无聊,只留了一丝意识在结界上朝径自睡了过去。 妖怪打发时间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睡觉,既能休息也能增长妖力,虽然慢是慢了点,可妖怪最多的,可不就是时间么。 第三百八十章 青丘狐(十) 因而,等到小土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魑璃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觉得自己腿跟前掉着件衣服,她伸手轻轻按了按,那衣服下面果然鼓着一个小团。 小土挑了挑眉毛,抬手将衣服掀了开,里面正埋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这狐狸身上大部分的毛色都是白的,只耳朵和尾巴不一样。 一双耷拉着贴服在脑袋旁的耳朵是乌黑的,身后有九条尾巴却是从粉红渐变到了深红,毛茸茸的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小土看不见这狐狸玉雪可爱的样子,她只能大略感觉到这狐狸身量极小,就成人两个巴掌并在一起的大小,她眼睛里漫上一丝笑意,摸索着轻轻在它柔顺的皮毛上抚了抚。 魑璃被她这么一碰,很快就睁开了眼睛,潜意识的感觉到小土那熟悉而自然的气息,他也不方,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掀开一条缝儿,金黄色的瞳仁里带着些茫然。 小土伸出食指,细白纤长的指尖准确而轻盈的点在了小狐狸的眉心之间。 魑璃眨巴了一下眼睛,回过了神,张嘴弱弱的叫了一声,亲昵的将自己的脑袋在小土手心里蹭了蹭。 小土只觉得这狐狸皮毛顺滑如水,摸着手感真是好极了,她弯着眼睛,忽而有些遗憾。 “真想亲眼看一看你变成狐狸的样子。” 小狐狸侧了侧脑袋,一双清澈的眼睛里也不禁有些失落,怏怏的将自己的脑袋搭在小土的手上不动了。 不过很快的,它又精神起来,“吱吱”的叫了几声,见小土一脸的茫然,他恍然顿了顿,一阵光华闪过,下一秒就化作了人形。 精致可爱的少年半伏在小土腿上,仰着头看着她,极认真的捉着小土的指尖道:“不怕,我一定会找出让你眼睛复原的办法的。” 小土怔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她另一只手抬起来覆在魑璃柔软的发顶,软软的“嗯”了一声。 魑璃瞧着她的神情,忽而就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弧线。 小土看不见他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却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愉悦而放松的情绪,也跟着笑了笑,又在心里算了算她修炼的时间,发现她一气儿坐了半年她也不惊讶——虽然在人类世界已经生活了许久,可她最开始的本质也是一只寿命无尽的妖怪。 便只问道:“对了,这一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魑璃眨了眨眼睛,强大的精神力让他拥有极好的记忆力,他只回忆了一下,就想起了小土陷入修炼的第一天白天那小二来查房和第二天晚上来这里仿佛要偷东西却被他直接用雷劈了的布庄老板。 他侧了侧脑袋,将这两件事说了出来。 他说完,小土不禁默了一下。 魑璃瞧着她的表情,想起他的小瞎子虽然被人类狠狠地伤害过,可似乎对人类并没有多少恶感的样子。 他心中不自觉忐忑了一下,仰头张了张嘴巴,期期艾艾道:“我将那人类用紫雷打了以后,有好多人来这里探查——” 他顿了顿,道:“我没有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小土有些惊讶的挑高了一边眉毛,失笑:“怎么会。” 她摇摇头安慰的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你做的很好。” 魑璃眼睛一亮。 “虽然在规则下我们不该伤害人类,不过时那个人类心怀叵测在先,你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麻烦。” 魑璃一听小土并没有要怪他的意思,不禁就又高兴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煞是可爱。 他们在这里耽误了半年,主角三人组已经将第二个先天灵宝拿到了手,按照原本的剧情,他们下一个就应该赶往极西之地了。 她和魑璃因为在人类眼中看起来是已经离开半年的了,故而他们也不再现身,直接离开了这个城市。 这期间他们又经过了几个城市,一开始魑璃还饶有兴趣,看见什么都想摸一摸看一看,到后来就觉得没甚意思——原因无他,这些城市除了地理位置,其他的什么都是大同小异的混乱。 各种天灾人祸不断,就算原本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这会儿也不会有人在继续弄,他们能在这样的日子里保持自己不被饿死或者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地震搞死就不容易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其他的? ——连吃都吃不饱,还能有什么心思想别的。 在无情的大自然面前,人类的遭遇实在是太过残酷。 就算魑璃对人类并没有什么感觉,可亲眼看着他们为了活下去,或是抛妻弃子,或是不离不弃,这给他心中还是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震撼。 对人类这样一个奇异的物种,魑璃也开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直到某一天,他眼神坚定的看着小土,说出了要去寻找自家大哥的请求。 小土将脸转向他,道:“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魑璃沉默了一下,视线微微转了转,看向了远处的破庙中,被几个形销骨立的成年人围起来的小女孩,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了,他也知道这个小女孩儿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那几个人已经饿了许久了,再实在找不到吃的情况下,他们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同类那里。 同位成人的其他同伴几个人并没有把握制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是最好的选择。 魑璃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女孩儿脏兮兮的脸,那张脸上满是泥土和脏污,他其实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可他就是能感觉到,那个女孩儿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惊惧与绝望。 ——怎么能不惊惧和绝望啊,她即将要被以往和她玩笑的大人们当做食物煮食了啊! 小女孩儿视线恍惚的落在躲在这群人身后的一个瘦小的影子,眼神蓦然就归于死寂。 ——这可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在这群要吃了她的人之中,有一个被她成为父亲的存在。 第三百八十一章 青丘狐(十一) 小土静静的等着魑璃的下文,却没想到他忽然身形一动,下一秒人就出现在了远处那个破庙里,挡在了那小女孩儿面前。 小土神色微微怔了一下。 她虽然看不见,但以她身为妖怪出色的听力和精神力,却也是听见了里面的动静的,她自然也知道这个女孩儿是要被那几个饿到疯狂的人类分食了。 他们两人一路走来,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一开始魑璃心软,还会将人救了送些食物出去。 可渐渐到了后来,他也是有心无力,并且人心之可怕并不是他这样一个不经世事的妖怪能想象的,当一个被他救过的小孩儿带着一大群人将他们围起来的时候,魑璃崩溃的几乎没一怒之下将这些人杀戮殆尽。 小土阻止了他爆发。 一开始小土其实有这样的预料,不过她想着,总不能因为有着这样被背叛的可能就让其他许多无辜的生命化作冤魂,故而她虽没有魑璃积极,却也是尽着自己的能力,能救便救了。 可自遇见了那件事儿,魑璃便被打击到了。 原本人类在他眼中就无异于蝼蚁,先前他因为目之所及太过残酷而心生怜悯,这才做出那些举动。 可既然这些蝼蚁不但不知感恩,反倒想要杀了自己将他们想象中的食物据为己有,他又何必再多浪费他那些善心。 他的想法和他一直待在一块儿的小土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小土是深知人心之险恶的,而纸鸢又是天生的悲天悯人,这样两种情绪在目前小土这个躯体之中融合起来,她不欲让魑璃对人类有什么偏激的想法,却也不想他因为人类而不高兴,因此只不着痕迹的引导着他发现,人类之中除了有那些败类,也是有良心未泯的人的。 不过遗憾的是,她的引导似乎收效甚微,魑璃在之后时间里,不管遇见的情景有多凄惨,他也再没有出过手。 正是因为这样,在发现魑璃这次又出乎意料站出来的小土忍不住就有些惊讶。 她站在原地等待着,魑璃三两下将那些人解决掉,然后又一言不发的回来。 小土并没有问他如此行事的原因,只是恍如不觉一般说起来之前在说着的话题。 “你刚刚说想要去找你大哥?” 魑璃“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小土等了一会儿,忽然无奈的笑了起来。 她伸手,揉了揉他贴贴服服的头发。 或许是因为这一段时日的经历带给他的感触过深,他的精神力突破了几次,妖力涨了许多,表现出来的人类形态就仿佛成长了好几岁。 小土只觉得以往轻易能摸到的发顶在变得需要将手抬得更高了。 魑璃被顺了毛,神情也不禁柔和了下来,十分乖巧的任由小土在他头顶糊了几把,就听到她一如既往的轻柔声音道。 “罢,你既是想去,我陪着便是。” 魑璃就微低着头看她。 他现在比小土高了小半头,再也不需要仰视才能看到她的脸了,只是他的小瞎子好像从来不变,仿佛只要一侧头,就能看到她温温软软的柔和笑意。 他拳头紧了紧,嗓子似乎有些干涩,“我大哥在寻找先天灵宝,听说只要找到四个先天灵宝人间的灾难便能停下来。” 他晶莹剔透的金黄色瞳仁转动着,坚定的看向小土,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 “我想让这场灾难停止。” 小土仰着头,眼睛精准的和魑璃的视线对上,勾着唇角笑了起来:“我以为你经过那样的事情之后会再也不愿意和人类有什么牵扯。” 她说着,脸上的笑容不禁又扩大了几分:“我还担心着,你会不会提出回了妖界不再出来。” ——却没想到他依旧是如此赤子之心。 小土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她见过太多的黑暗,见过太多黑暗的人总是会对魑璃和纸鸢这样拥有着纯真的赤子之心的人有很大的好感的,这也是愿意尽心尽力的帮助他们的原因。 如果魑璃真的从此失了他那颗心,她心中虽然失望,但决定了要救魑魅她也不会再反悔。 可现在瞧着他这样,她心中总归是愉悦的。 “我很开心你能这样想。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她笑着轻轻触了触魑璃的脸颊,声音明明就轻巧的紧,可说出来就仿佛有一种神奇的笃定与自信,就好像她说的话就将能成为事实一样。 “那就去实现!我会陪着你,这人间,终会如你所愿。” 魑璃眼睛猛地睁大,盯着小土平平淡淡的表情,一脸的震撼。 无他,只因刚刚小土说话时的气势和神情,让他莫名就想起了他站在妖界最顶端的父亲,那种因为对自身的绝对自信而表现出来的那种神态,不是一般人可以模仿的出来的。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为一个放肆的朗笑。 “好,你尽管看着,我会让这人间归于平静。” 小土侧头:“好,我看着。” ———————————————————— 因着突发的事故,小土成功向魑璃安利了一把,然后光明正大的走上了寻找魑魅的旅途。 目标方向已经确定,他们两人也不在多逗留,直接就向着极西的方向奔去。 四极之地既是支撑着天地的支柱,也是连接起三界的阶梯,因而在那里,三界中的物种都有可能会遇到。 ——这也预示着,那里的危险不是普通范围内,三界中各种危险的物种都有可能在那里出现,都有可能成为他们寻找魑魅路上的阻碍。 索性魑璃身为青丘九尾,虽然还没有成年,可也不是一般的妖物鬼怪能够阻止的,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小土,精神力强大到逆天,且心狠手黑的老妖怪帮助,两个人着实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这天,小土和魑璃终于接触到了极西之地的边缘,只可惜他们刚一接近,就被一群跟磕了药似的狼群围了起来。 小土精神力强大,远远的就感觉到一股极强烈的杀气与血腥气息冲天而起。 第三百八十二章 青丘狐(十二) 小土眉心微微蹙了起来,抬手拉住了魑璃的胳膊。 魑璃疑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下一秒,神色猛然就是一变,向着远处望了去。 不多时,他反手抓住小土的手,头也不回的向着两人来的方向撤去。 小土紧紧的跟着,一边抽空问道:“是什么?” 魑璃脸上显出一抹苦笑,脚步却是不敢慢上半分:“我们运气着实不好,是狼群,不少于三十头,只不知道是沙狼还是血狼。” 小土“啧”了一声,不再说话,默默的将速度又往上提了一提。 普通的狼群已经是不能轻易招惹的物种了,而能在极西之地生存的狼群则更加残暴。 它们拥有着和普通狼群如出一辙的敏锐、专一、默契、耐心、贪婪以及最为可怕的凝聚力。 魑璃口中所说的沙狼和血狼都是这里独有的狼的品种,比普通的狼群寿命更长,等级制度更为严格,性格更加凶残且奸诈狡猾。 ——比较悲催的是,他们目前遇到的狼群看起来规模不小,魑璃只打眼扫了一下,粗略估计就不少于三十头。 在不知道前面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情况下,魑璃和小土不约而同选择了先行避开。 只不过似乎他们的打算并不能如愿。 眨眼间奔出几千米后,小土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她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十分镇定,说出的话却让魑璃惊的恨不能跳起来。 “我们并没有进入狼群的领地,可它们还是追了过来。” 魑璃脚步也慢了下来,脸色有些难看:“你是说……” 面对魑璃的疑问,小土十分干脆的点头:“如果不是被控制了的话就是它们后面有其他更恐怖的东西在追。”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身为一个植物妖怪实在是方便的很了。 这个世界无论哪里都有可能有植物的生长,这些植物随时随地都能当做小土的眼线、情报的来源,都不带一丝虚假消息的。 小土之前一边跑着,抽空就和这里的树木花草沟通了一下,在得到了魑魅等主角三人组的消息的同时,也就知道了这狼群他们暂时是逃不开了。 小土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形蓦地就停住了,一直关注着她的魑璃也跟着停下来。 小土扬了扬下巴,脸上露出一个颇有些微妙的笑意:“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魑魅眼睛微微一眯,心中仿佛有所感,脸上也漫出一个笑意,道:“那就先来一个坏消息。” 小土点点头,镇定道:“据这周围植物所说,这狼群我们是躲不开了。” 魑璃朗声一笑:“很好,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 小土回头,粲然一笑,精致的眉眼舒展开来,身上温婉柔和的气息在一瞬间仿佛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妖娆与诡谲。 “好消息是,只要今天能躲开这波狼群,明天我就能带着你找到你哥。” 魑璃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秒钟。 ——一方面是突然听到了大哥的消息,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小土表现出来的他从未见过的神情气质。 小土将话说完,不再迟疑,身子轻飘飘一跃,落在了这周围最大的一棵树上。 在她落在树上的同时,这颗原本就大了一些的树疯狂的开始抽枝猛长,只一眨眼,这棵树就扩大了几近一倍,在它疯长的同时,周围的树木植物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来。 魑璃回了神,就见到除了小土站着的那棵树,他周围的植被竟是在他出神的这一瞬间就变得枯黄,漫天的落叶纷纷扬扬的飘落,卷起的风中仿佛都带着肃杀。 他有一瞬间的傻眼,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可也知道现下最要紧却也不是问问题。 小土轻盈的站在树梢,向着远处眺望,入目虽然全是黑暗,然而那渐渐接近的野兽的奔腾声和充斥在鼻端渐渐浓郁起来的血腥气息让她无需亲眼看,便也能想象出目前的场景。 她微垂了眼睛,看向魑璃的方向,肆意的笑了一声:“你说,明天我们能不能见到你哥哥?” 她脸上的笑容出奇的明艳又嚣张,一双原本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似乎也因着她这笑容第变得褶褶生辉,魑璃瞧着,简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指不定他的小瞎子其实眼睛是可以看见的。 他想着,脸上露出一个比起小土更加嚣张的表情。 他在妖界里本就是嚣张惯了的,虽然在和小土相处的这些时日中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变得人畜无害了。 ——再怎么样,他可是堂堂钟天地之灵秀的青丘九尾呀! 魑璃咧开嘴巴,脸上露出一个奇异而愉悦的弧度,一跃而起,站在了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上,道:“我想着,定是能见到的。” 他说话的同时,整个人就如同利剑出鞘,向着轰隆隆奔腾到跟前的狼群扑了过去。 小土微侧了头,手上捏起一个手诀,浅绿色的雾气霎时间由周身漫出,将她身形萦绕的严严实实,她手臂一震,成千上万的绿色树叶“刷”的一声飞了起来,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间,然后铺天盖地的猛然飘落。 那一刹那的情景看起来唯美极了,若是一般人瞧着,定是能恍了神。 只可惜现场除了魑璃这个审美异常的九尾狐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人能充当观众。 小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下一秒,凄厉的惨嚎声便响了起来。 ——那些树叶在触到狼群身体的那一瞬间竟仿如一把把利刃一般,刺入皮毛之中,将皮肤尽数割的遍体鳞伤。 这时,她才笑盈盈看向魑璃,回答着他上一句话:“你说的对,我亦觉得,我们定是能见到你哥哥的。” 魑璃将手化作兽爪形,氤氲起青色的妖气,当做兵器,一爪一个干脆利落的削着狼脑袋,正杀的酣畅淋漓,一回头,就发现小土轻巧巧几个动作,就将充做先锋的一波恶狼割的鲜血淋漓,当下就吃了一惊。 吃惊之后,却更是激起了他骨子里属于兽类的凶残。 第三百八十三章 青丘狐(十三) 那狼群被同班的鲜血和哀嚎刺激,却更加疯狂,接二连三的仰天长啸几声,鼓荡着青色的风刃动作更加迅猛起来。 魑璃神色一凛,微微眯了眼睛,忽然仰天长啸了一声,整个人化作了一只巨大的九尾狐。 他这次不比之前,身形陡然增大的将周围原本就已经枯萎的树木尽数碰撞成碎片,九条红色的巨大蓬松尾巴在空中飞舞着,几乎遮天蔽日。 他瞳孔竖成一道细线,里面折射出血腥而野性的光芒,一张大口咧开,兽脸上现出一个狰狞的表情,抬脚如同玩耍一般在地上乱踩起来。 他身形巨大,而狼群分布的又极密集,他就是这么乱踩,一脚也能踩到一两只狼,直将其踩成肉泥。 不一会儿,原本看来仿佛无穷无尽的狼群竟被他三两下踩的七零八落。 小土虽不知他做了什么,却也能感受到他忽然变得狂暴了许多的气息,眼见着周围的狼群不断减少,她忽然停了手。 魑璃踩了一大波以后,身形又毫无征兆的缩小,小土当机立断甩出一根柔软的枝条将从空中坠落的小九尾狐卷过来往怀里一揣,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远方奔去。 那狼群刚被魑璃变大之后踩的元气大伤,又加之小土见缝插针的甩着树叶当做飞刀,剩下的能迅速行动的竟不足五只,当下只一声声哀嚎着,眼睁睁的看着小土带着魑璃绝尘而去。 小土一口气儿跑了许久,直到周围的植物预警着已经完全安全了,这才停了下来。 她从怀中将魑璃掏出来放在了树桩上,用精神力细细的瞧着。 他这会儿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小小一只蜷缩在一起,看起来极为可怜,见小土停下来,他微微睁开眼睛,一双金黄色的眼睛水润润的,张嘴哀哀的叫了一声。 他这一声叫的有气无力,听起来蔫巴巴的,听得小土不自觉就心疼起来。 她手指轻点,指尖上溢出来一些莹绿色的光芒,她伸手在魑璃柔滑的皮毛上摸了摸,那光芒就顺着她的动作微微闪烁着,隐没在了他体内。 在妖界,一般情况下植物化形的妖怪并不擅长战斗,在以武为尊的妖界处于十分弱势的地位,可即便是这样,大多数植物妖怪也是很少有妖怪和其对立的。 一方面在于,植物生长于大地,只要有土地存在的地方,他们的妖力就近乎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越是强大的妖怪,和大地的联系就越紧密,妖力也就越盛——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独属于植物得天独厚的生机之力了。 不一会儿,在这莹绿的生机之力的抚慰下,魑璃就很快的恢复了活力,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起来,看起来可爱极了。 小土估摸着他已经能行动,便停了动作。 魑璃从树桩上爬起来,惊奇的抖了抖身上的毛,活力十足的叫了几声。 他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威风十足,心中十分得意又骄傲,刚想抬头向小土好好的显摆一下他身为青丘九尾的威风时,却见小土难得的板起了脸。 他下意识的就呆了一呆。 小土脸上一丝神情也无,一双死水一般的眼睛极准确的正对着他,直勾勾的看着,一眨也不眨。 魑璃满心的骄傲自得瞬间被这一个眼神浇的透心凉,一丢丢也不剩。 他下意识收紧了原本在摇的起劲儿的九条尾巴,然后仰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土。 好半晌,小土才开了口:“你很开心?”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他确实很开心,可是他总觉得他要是这么直接的说出来的话会被他的小瞎子狠狠地训上一顿。 他黑黑的鼻尖抖了抖,鉴于自己身为一个九尾狐,直觉一般情况下还是蛮准的,他并不打算要挑战一下他的预感是否能够成真。 于是他乖巧的蹲在树桩上,九条大尾巴在身后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安静如鸡的等待着小土的下文。 果不其然,见他不说话,小土冷笑了一声,张嘴就开始发表了一番以“生命安全与意气之争”为主题的长篇大论。 魑璃极认真的听着,一句话都不反驳,末了,小土做出总结:“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这么冲动,知道吗?” “知道了。” 小土对于他的听话十分满意,这才松了气,将他抱进怀里,向着魑魅他们待着的地方开始前进。 ——因为魑璃刚刚爆发出的动静太大,据周围植物打探来的情报,主角三人组已经向着这边找过来了。 小土将魑璃如同一只普通的宠物狗一般抱在怀里,一边慢悠悠的在植物的指引下如同散步一般向着目的地前进,只走着走着心中依旧有些不放心,开始絮絮叨叨的和魑璃传授起她闯荡江湖多少年的经验。 魑璃也不知道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还是怎么样,在小土说话的时候倒是出奇的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只偶尔点头应上一声,于是,整个场景就变成了这样: 小土:“你一个还未成年的妖怪,怎么能和狼群正面对上呢?若是万一受伤了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魑璃:“……”不说话。 “若是今天我不在的话,你这样爆发后的虚弱期要怎么度过?且不说那里还有几只可以行动的狼,就算狼群已经灭了,谁能保证你之后就不再遇到什么其他危险?” “……”还是不说话。 “所以说,以后行事不能这么冲动,无论做什么事,你都要先考虑一下他造成的后果是不是你能承受的,知道吗?” “嗯,知道了。” 小土:“巴拉巴拉巴拉……” 魑璃:“嗯,嗯,你说的对。” 小土说着说着,就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看向窝在自己怀里的小狐狸,忍不住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巧?我说什么都应着?” 小狐狸抬头看她,回答的一本正经:“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所以就应着。” 魑璃一张狐狸脸上都写满了诚恳,瞧着小土一脸狐疑又补充道:“真的,你看我真挚的眼神。” 第三百八十四章 青丘狐(十四) 然而很遗憾小土眼睛看不见,所以她并不能感受到魑璃的诚挚,于是她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盈盈反问了一句:“是吗?” 这下默的成了魑璃。 他和小土相处的时间久了,因着小土一向对她的眼睛不是很重视,让他也就潜意识的忘记了她眼睛的问题。 那句话说出口他一对上小土的眼睛,心中其实就有些后悔,不过小土看起来却是仿佛完全没有一点儿被戳到痛脚的感觉,笑的直让他头皮发麻。 他“啧”了一声,幽幽的移开了视线。 小土心中好笑,面上却是不露分毫,魑璃大大咧咧惯了,即便是这会儿仔细着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却一时之间也是什么也瞧不出来的。 其实说起来,魑璃自傲归自傲,但还当真不是什么不知道轻重的莽撞之人,他今天这么放心大胆的直接化出原型透支妖力的最大一个原因就是,他知道他的小瞎子就在他跟前呢。 ——这种类似于因为知道身后有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就肆无忌惮的毫无后顾之忧。 若今天是他一个人单打独斗,他肯定是且战且退,绝不会让自己处于虚弱的连人形都化不出来的程度。 尽管他心中自有自己的成算,可小土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魑璃这性格也说不出具体解释的话,这样的情景落在小土眼中,就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担心。 她和这魑璃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讲真这样一个软软萌萌又听自己的话,又乖巧可爱(雾……)的小少年,很难让人不生出一些喜爱之意的。 既是喜爱了,那自然就会放在心上,小土这会儿就想着,今天自己在呢还好,若是哪天自己不在跟前了,他再这样莽撞不计后果,万一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来不及了。 她这样想着,脸越发板起来,务必要让这嚣张的小家伙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魑璃认真的听得,瞧着小土严肃的小脸,不知道怎么的,按说他这样的身份,哪里容得下有别的妖怪这样对自己讲话。 可奇怪的是,对着小土,他心里一点儿气也生不出来,更甚者,他都想化成人形将这小姑娘按在怀里狠狠揉弄一番才好呢。 魑璃天马行空的想着,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傻笑,脸颊上莫名的飘出了一抹红色,瞧着霎时可爱。 小土正说的起劲儿,只觉得自己对着魑璃简直越来越唠叨——关键是她还完全没有一点儿不愿意! 她想象着多年之后变成一个唠叨个不停的老太婆的样子,脸上不禁一黑,只觉得牙根痒痒的不行。 正想抬手将怀里的小狐狸提出来捏一捏时,她神色忽而一凛,三两下跃上一棵大树,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树叶之间,整个人连着怀中的小狐狸一瞬间和整片林子仿佛融合了起来。 周围的树叶哗啦啦一阵作响,动作间让小土和魑璃刚刚行动间留下痕迹和气息消失的干干净净。 在她隐匿好不久之后,三个人影就先后落在了小土之前停留了地方。 小土微微眯了眼睛,将自己的精神力收敛的完完全全。 那三人两男一女,姿容皆是极尽俊秀,通身的气质容貌看着就不似凡人。 当先的是一个黑衣的青年,身形高挑,容貌极盛,一头雪色的长发在身后披散着,那一双水波潋滟的狐狸眼波光流转间,仿佛带着数不尽的诱惑和媚意。 这会儿青年眼中带着些焦急,眉心微微蹙着,让看见的人都能不自觉的惶恐起来,只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让他心生不悦。 他落地后向着四周眺望可一眼,紧跟着另外一男一女就落在了他身后。 那对男女瞧着和他年岁相当。 男人形容方正,眸色冷冽,里面盛满了粲然的神光,瞧着黑衣青年的眼神里冰冷的仿佛不带一丝温度。 后面的女人一身粉红色的衣裙,身量娇小,脸上带着娇俏的笑容,巧笑嫣然间娇媚无比,举手投足楚楚可怜,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女人四下里看了一遍,一抬头瞧着黑衣青年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痴迷,下一秒她就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几步想要握住青年的手却被他一侧身,似乎无意间就闪了开。 她抬起的手抓了个空,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恍若不察一般抬手抚了抚鬓角的头发,侧头道:“你当真没有感觉错吗?这里瞧着并不像有什么经过的样子?” 青年闻言,抬眼就扫了她一眼,眼角眉梢虽则自带着一股风流韵味,可其中的冷意却是不容人错认。 女人和他的眼神对上,脸上不觉一僵,心中更是生出了几分羞恼。 一直没有说话的青衣男子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嘲讽还是怎么样,神色淡淡的开口道:“魑魅身为青丘九尾,感觉自然不会出错。” 在树上一言不发的小土听到“魑魅”这一个名字,心中就是一惊,抬手就将魑璃的嘴巴紧紧的捂了起来。 她刚刚沉迷于教训魑璃,并没有和这里的植物再沟通,可在不久之前他们交流时,主角三人组还离这里很远,却没有想到就自己说话的时间,他们竟然就已经找到了这里。 她皱着眉心想了想,依旧待在原地抱着魑璃没有动作。 下面貌似女主的粉衣女子被男主男配联手无情对待,心中恨恨,脸上的神情却是无比委屈,期期艾艾道:“我只是想着,魑魅的小弟年岁尚小,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出现在这极西之地?” 她半是解释半是撒娇的说了这么一句,看着魑魅的眼神将欲说还休这个词语表达的淋漓尽致。 可惜作为观众的魑魅着实是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心,他连她说的什么话都没有听清,只在她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整个人就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鸟,几个起落,身形如电一般向着小土待着的那棵树上掠去。 他行动间,手指做爪,极为精准的向着小土抓去,同时口中冷冷喝道:“是谁?!” 第三百八十五章 青丘狐(十五) 小土悚然一惊,浅绿色的光华一瞬间氤氲开来,她身形轻巧的踩在树枝上,抱着魑璃如同一只蝴蝶一般翩迁落在了地上。 魑魅皱眉停在了原地,身形挺拔的立在树枝上,随着树枝的晃动而上下摇晃着。 小土回身,朝着魑魅停留的地方嫣然一笑,正想要调笑一句时,她脸上神情忽然空白了一瞬间。 下一秒,被她捂在怀里的魑璃从她怀中挣扎了出来,喜气洋洋的化成了五六岁的男孩儿朝着魑魅扑过去,同时大声喊了一声“哥哥!”。 他还没来得及扑进魑魅怀中,就疑惑的停下了动作,一脸呆滞的回头看向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小土。 随着他的动作,被刚刚的发展看的眼花缭乱的男女主角以及在树上凹造型的男配都跟着看向了那一身月白衣裙,站在原地的清雅少女。 ——原因无他,只为刚刚魑璃喊出“哥哥”的时候,里面还夹杂了一个惊诧的女声喊着同样的称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魑璃,他脸颊泛红,一脸羞涩的瞧着小土,扭着身子不好意思的道:“那个,小瞎子,难道你想做我的女狐狸吗?可是你是个树诶?” “……” 小土默了一下,没有理他,沉沉看向了魑魅,眉心微蹙道:“你是魑魅?” 魑魅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她那双眼睛上,身形一晃,落在了她面前,脸上也跟着一沉,皱眉道:“谁做的?” 小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在一旁围观的女主角冷秋水瞧着魑魅的神情,心中不由自主就生出了一种奇妙的危机感,她意味不明的看了小土一眼,歪着脑袋一脸天真的张嘴想说些什么将目前奇怪的气氛忽视过去,然后被魑璃狠狠地踩了一脚。 男主角长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一脸漠然的将脸转了回去。 冷秋水脸色狰狞的一低头,脚上痛的眼泪几乎都要飙了出来,可她和魑魅,长琴一块探险了这么长时间,给自己营造出一个和一般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的坚强女子形象。 ——然后她要如何特么告诉这两人这个小孩儿这一脚近乎将自己的脚骨踩断了?! 对方特么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啊!!! ——她并不知道这个外表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儿魑璃其实已经几百岁了,她只知道魑魅有一个才出生不久(大雾……)的小弟来到这里了,就下意识的觉得魑璃还是个小孩儿。 ——论妖怪和神魔生长期不同所造成的文化差异。 她狠狠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脚上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确切的说她其实只想惨叫,然后耗费了自己的所有精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惨叫。 在她艰难的进行着心里斗争的时候,魑魅瞧着小土脸上的茫然神色身上的气息越发的深沉,言简意赅的为他之前的话做了一句注释:“你眼睛看不见,谁做的?” 他这句话一出来,除了小土,其他的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呆滞了起来。 只有小土,听着魑魅话语中透露出的那浓浓的类似于霸道总裁一般的“谁伤了你,我就杀谁”的意味,眼角眉梢忽然就浮上来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她勾着唇角,仰头望着魑魅。 分明是看不见的,可魑魅觉得,这小姑娘眼睛剔透的瞧着自己,比他见过的所有眼睛都要好看。 “哥哥?” 小土轻轻的叫了一声,声音小的跟呢喃似的。 魑魅不自觉的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嘴角上也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神情愉悦的应了一声:“是我。” 他身为青丘九尾,化成人形的容貌原本不笑都带着七分的媚意,这会儿这么一笑,让几个眼睛能看见的人/狐狸几乎要将眼睛从眼眶中瞪出来了一样。 冷秋水狠狠地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这九尾狐的笑容好看的,让人仅仅是瞧着,就能生出一种晕晕乎乎,恨不能为了他肝脑涂地的感觉来。 小土听出了魑魅话中的愉悦,脸上的笑容不禁扩大了几分,她加大了音量又叫了一声:“哥哥!” 魑魅也不嫌烦,笑的倾国倾城:“是我。” 小土这下仿佛终于是确定了,准确的扑进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胸膛上,软软糯糯的问他:“你想起我了吗?” 魑魅从善如流的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摩挲着,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溢出来一样,微阖着眸子温柔的回应着她: “我想起你了。” 魑璃瞧着他的小瞎子和自己最敬重的大哥抱在一起十分和谐的样子,只觉得此刻剧情发展太过神转折让他接受不能。 刚刚他一回神就见旁边的那个笑的假惺惺的阿姨想要说话,他下意识给了她一脚让她将话憋了回去——至于为什么要给她一脚,后来抱着自家大哥奖励的许多珍品的魑璃笑而不语。 ——现在的话,就暂且当做是独属于妖界皇族的特殊直觉吧。 他刚刚踩是踩了,并且成功的让那两人在纯净无污染的情况下愉悦的互相表明了身份,可这会儿瞧着那两人那粘糊糊的样子,魑璃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大合适。 他鼓着脸,上前几步将小土从魑魅怀里扯出来藏在身后,瞪着眼睛看魑魅:“不许你抱我的小瞎子!” 魑魅眉梢微微挑了挑,眼尾跟着就上翘了一些,那浑然天成的诱惑情意看的魑璃小身子一颤,却完全没有想要现身的意思,反而只想拔腿就跑。 不过想一想他身后站着的是他温柔又娴雅的小瞎子,他就觉得他不能就这么跑了。 ——他要保护自己的小瞎子,让她不要被这个狐狸精的皮相所诱惑了。 这么想着的魑璃,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个狐狸精,并且还是魑魅狐狸精的亲弟弟。 魑魅那是谁,魑璃这表情一摆出来他就能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嘴角那么一勾,视线就和魑璃瞪的圆溜溜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第三百八十六章 青丘狐(十六) 他似笑非笑的睨着魑璃,虽则一句话也不说,却让魑璃心尖不自觉一颤再颤。 小土茫然的睁着眼睛,此时才觉得眼睛看不见什么的实在是太碍事了些,她都不能及时的观察到这两个人的面部表情了。 不过—— 自家哥哥虽然一向心黑了些,可对着这原本宠爱的弟弟态度也不会太差。 应该……吧。 她不确定的想着,就听到魑魅轻笑道:“些许时间不见,我却是没想到,魑璃你的胆量倒是长了不少。” 魑璃闻言,条件反射的就想躲,于是他顺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滑溜儿就躲在了小土的身后,捏着她的裙子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看。 小土:“……” 说好的守护呢? 魑璃小朋友你这个人十分的不给力啊! 小土幽幽的低头看向魑璃,让已经反应过来全身僵硬的魑璃忍不住脸上一派憋屈。 三个人这般一闹,奇异的显得十分融合,让冷眼瞧着的长琴眼中也不禁划过一道诧异的光芒。 他这时候还没有喜欢上冷秋水,在心里他是将魑魅当做一个可以配的上自己的对手的,其他的情绪倒是没有,天生的心胸开阔心怀坦荡。 他这会儿冷眼瞧着,只觉得对着这和眼睛看不见的树妖的魑魅比起他认知里的妖界皇子更多了一分人气,比起以前让他看着倒是更为顺眼了一些。 ——以前的魑魅强大归强大,可看着总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简直让他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哪一天遇见了什么引起他兴趣的玩意儿,他就能扔下拯救世界的重任直接跑了呢。 ——这话听起来好笑,不过却真不是在开玩笑。 魑魅这个人一向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随心所欲任性至极的性子。 他们那边和谐了,可这样的情景落在一旁围观的冷秋水眼中,就太过刺眼了些。 她瞧着视自己如无物的魑魅脸上比起往日里灵动了许多的神色,再一看对自己不假辞色的长琴对于此事竟仿佛乐见其成,心中的嫉恨简直就生了根一般,疯狂的蔓延着,将她的心脏撑的又酸又涩,她咬了咬牙,猛地开口,冷冷喝了一声:“够了!” 见众人被她这一声喝的都看了过来,冷秋水下意识收敛了一些脸上的神色,勉强露出一副“我为你们着想”的表情,语重心长道:“我看小王子和这位体内的妖力并不多,这里又并不安全,那些妖物随时有可能嗅到痕迹,哪里由得你们这般悠闲的叙旧?” 她叹了一口气,盈盈的目光看向魑魅,恳求道:“若是真好久不见,等一切结束了再说,好吗?” ——她这话说得,就差没直接说魑璃和小土这两人妖力这么弱这么垃圾,和他们在一起纯属拖油瓶,还是赶紧让他们回去等咱们办完正事再叙吧。 这里的人谁也不是傻子,更何况冷秋水将话说的不带一点儿遮掩的,让人假装不明白都不行。 魑璃当下就忍不住跳了出来,手插在腰上不屑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连个隐藏气息的法子都不会?” 冷秋水脸色一僵,下意识就委屈的看了一眼魑魅,然而魑魅只是捏着小土的手指把玩着,脸上冷冷淡淡,垂着眼睛,跟没听见似的。 ——他这样的反应让冷秋水的火气腾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她也是魔界里的天之骄子,走在哪里不是被人追捧着的,就只有这两个人! ——天界的长琴,一心只有切磋修炼,自己明示暗示都仿佛听不懂一样。 妖界的魑魅,傲的更是将什么都看不进眼中,自己都表现的那般明显了他就一直跟看着一地尘埃空气一般。 冷秋水想着自己和这两个人相处这么长时间委曲求全的经历,心中越发的愤恨不满,她恨恨的跺了跺脚,又恶狠狠瞪了小土一样,“咻”的一声就飞得不见了踪影。 小土不知道她的神情有多么狰狞,可是却也能感受到她临走时展现出来的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恶意,她迟疑的仰头看向魑魅,道:“那个……” 她顿了顿,他们自从见了之后魑魅并没有告诉自己那两人的名字,而纸鸢和魑璃两个人一直窝在人间和妖界的边界出从来没出来过,对于主角三人组的名字却是并不清楚。 因而这么一提起来,她就有些语塞。 魑魅瞧着她脸上有些窘迫的神色,捏着她的指尖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见她连耳朵都泛起了红晕,魑魅适可而止的止了笑,只提了一句“不用管她。”就又问起她和魑璃过来这一路上的经历了。 小土歪着脑袋思考了三秒钟,就十分配合的说起了他们两个人来的路上偶尔的所见所闻。 魑璃瞪着眼睛看着自家大哥仿佛宣誓主权一般将他的小瞎子紧紧按在怀里,嘴角含笑的听着她清清润润的嗓音说着话,心中深深产生了一种眼睛被闪瞎的感觉。 ——他不知道他这样的感觉在二十一世纪称作被强迫喂了狗粮。 他十分想抗议上一句,可一抬头对上自家大哥那似乎在笑,可偶尔瞟过来又似乎暗含无限警告的意味,属于青丘狐族的强烈直觉就告诉他现在最好的选择是闭上嘴。 ——一向对自己的直觉十分信任的魑璃鼓着脸颊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等他们两人说完话,长琴这才冷冷淡淡的上前提醒道:“这附近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先离开才好。” 魑魅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皱眉看向魑璃。 ——他其实想直接让这小鬼回妖界去的,不过这里距离妖界实在太远,让他一个未成年独自回去他也确实不放心。 他目光幽幽的看着魑璃,寻思着要不要勉强打开空间壁垒把他随便从妖界哪个缝隙里塞进去算了。 魑璃正在哀怨自己的小瞎子被人抢走了,这个抢走的人还是他不能抗衡的。 以后他的小瞎子就不属于他一个人了,这么一想,魑璃就只觉得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第三百八十七章 青丘狐(十七) 正当魑璃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时候,忽然就感觉一阵冷风平地而起,他一抬头,对上魑魅的眼神,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忽然福灵心至,张口道:“小瞎子,不是我是说纸鸢,平时不方便,哥哥忙着的时候我可以帮忙照顾哒~” 魑魅瞧着他,仿佛在考虑他所说的事情的可行性,几秒后,他一脸遗憾的咂咂嘴,眼神微微一扫,魑璃就知道他算是躲过一劫,当下喜气洋洋的上前捉住了小土的衣袖。 魑魅和长琴对视一眼,长琴好笑的摇了摇头,直截了当道:“我观小王子虽然还在成长期,可天赋异禀,便是跟着倒也不会拖了后腿。纸鸢乃树妖化身,隐匿起来刚刚连我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 长琴十分好说话的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这让魑魅心中十分满意,几个人也不管冷秋水去了哪里,只向着极西之地继续出发。 ——反正那位大小姐发完了脾气总归会找回来。 有了小土的加入,他们前进的方向就顺畅多了,在一众植物的指引下,他们连一点儿弯路都不用走,径直就找到了极西之地那个先天灵宝生长的地方。 原本只有主角三人组的时候,他们都能有惊无险的将灵宝拿到手,这会儿有了小土都加入,他们更是少走了许多弯路,速度也跟着提上去了不少。 原本五年的时间缩短成了四年,当几个人将四个灵宝都拿到手的时候,不管他们之前有过什么矛盾,最起码在这一刻,他们相视而笑的心情是发自真心的。 小土和主角三人组一起行走了两年。 这两年间,一开始冷秋水见着魑魅对小土各种殷勤备至的样子,心中嫉恨又羡慕,恨不能将自己换成被魑魅温柔对待的人。 因着女人那不可言说的嫉妒感情,她在最开始的旅途中很是整出了一番幺蛾子,可小土也不是什么任人搓圆揉扁的软包子。 冷秋水找茬,她就变本加厉的还回去,旁边还有一个魑璃小恶魔火上浇油。 尤其是不管两人闹出什么矛盾,魑魅这人不由分说就将矛头对准了冷秋水,有时候明明是小土将她欺负了,落在魑魅眼中也是小土受了欺负。 那两个人,一个是瞎子,一个小孩子,她就是再怎么处于弱势她一个魔界小公主看起来也是比那两个人强势的多。 ——时间短了冷秋水还能忍一忍搏个可怜,可时间久了,她也就发现了,魑魅这人心真是个冷的,除了那个小瞎子,他对谁都是那么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没看身为他亲弟弟的魑璃也是经常被他无视到底的吗? 这么对比下来,再加上魑魅暗地里将她狠狠教训了一次,她就仿佛是死了心,将目标也换了一个人,不再对魑魅献殷勤,反倒是一心致力于了长琴打好关系。 长琴这人一向心思都在修炼切磋上,她就投其所好经常和长琴对练,她能被选作拯救世界的人选,自然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这样三番两次的,长琴对于这样一个长的娇小妖娆,性格温顺的魔界小姑娘也就生出了一些好感。 只要有一点儿好感,冷秋水就能紧紧的抓住这一丝机会,果不其然,这两年下来,除了没有明白着说开,长琴和冷秋水两个人完全处于默认了互有好感的状态。 ——所谓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长琴对于这样的状态是比较满足的。 应该说,只要有一个能日常做陪练的人和他一起他都是能满足的,可冷秋水就有些不甘心了。 尤其是同行的还有魑魅和小土这一对日常丧心病狂发狗粮的存在。 她瞧着小土被魑魅呵护备至的样子,对比着长琴跟个木头一样只知道修炼找灵宝的样子,原本已经压下去的心思就又浮了上来,可这次她却是一直忍了下来,直到将四个先天灵宝都聚齐了才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也是巧合了,最后一个极北之地的灵宝恰好需要体质至阴的女性才能触碰,因着小土眼睛不是很方便,众人将守护灵宝的妖兽怪物赶走杀灭之后就让冷秋水出手去拿那灵宝。 将最后一个灵宝拿到手里的时候,冷秋水脸上忽然就露出一个极诡异的笑容。 在魑魅和长琴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土手中甩出三根软鞭,将那两人连着魑璃卷了猛然朝空中掠去。 就在他们四人刚刚离地的那一瞬间,整个山谷以冷秋水为中央,四下崩裂开来,岩石缝隙中一瞬间漫出了一缕缕黑气,将整个山谷笼罩起来,几乎是一刹那,被黑雾侵蚀的土地和植物皆尽化作了虚无。 小土低头瞧着,只能看见中央一个一丈见方的结界一闪一闪的闪着金色的光芒将身处黑气之中的冷秋水护的严严实实。 长琴和魑魅心中同时便是一冷。 在小土将他们卷起来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反应了过来,这才毫不反抗的任由小土将他们带上了半空。 这会儿他们也低头看向了下面山谷,将里面的景象看了个清清楚楚。 ——正是因为看的清楚,这才越发显得冷秋水心思有多恶毒,也让他们心里越发冰冷。 他们相处了有四年,四年的时间换来的就是这女人毫不留情的出手——甚至这里面长琴在最后这一年里和她几乎是挑明了的情侣关系。 长琴目光湛然冷眼看着在山谷中间的冷秋水,背在背上的剑颤抖了几下,“铮”的一声从剑鞘中挣扎了出啦。 魑魅瞧了他一眼,抬手将小土扯进怀里,又将魑璃从小土手中接过来,往袖子里一塞,下一秒手中便出现了一把极其华丽的玉骨折扇。 这折扇是他身为九尾狐的伴生武器,在经历化形劫的时候由身上的骨骼炼化而成的折扇。 ——一般情况下,取出这把扇子就意味着魑魅是认真了。 长琴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魑魅眼尾一挑,回了他一个轻笑。 “她,该死!” 第三百八十八章 青丘狐(十八) 小土和主角三人组同行的这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放弃观察冷秋水。 不是因为冷秋水对魑魅有企图。 ——而是,她总觉得,按着仙界里那群人自视甚高众生皆蝼蚁的那种性子,怎么看能放过魔界人的这一行为怎么可疑。 再加上相处了两年时间,足以让她看清男女主角的性格究竟是什么样的。 以长琴这样一心修炼,光明正大的,小土还真不相信他能使出这样狠毒有违天道的计策。 ——她冷眼瞧着,这冷秋水这一段时间就充当了一个联系起魔界和天界的纽带,而两界联合起来最稳定的方法就是联姻。 这么看来,一开始冷秋水表现出来的对魑魅的好感,竟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了。 不过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小土微眯了眼睛,唇边勾起了一个冷笑。 ——千不该万不该,她冷秋水在得了灵宝之后竟对他们起了杀心。 冷秋水在山谷里待着,不多时,那黑色的雾气就将她的身影遮盖的严严实实,更加奇异的是,这些黑色雾气竟仿佛被什么牵制着一样,并不再扩大范围。 小土侧头看向魑魅,十分冷静的问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魑魅微微怔了一下,脸上下意识展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他抬手摸了摸小土的头发,安慰道:“并无什么大事,不过是一只跳梁小丑,你只管安心的等着便是。” 瞧着下方山谷里惨烈状况的长琴有些无语凝噎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对于此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叹为观止。 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下一秒,就看见魑魅神色忽而一凛,脸上显出一个极冷漠的笑。 这九尾狐那一向魅惑天成的眼睛里此时波光流转,眼角眉梢看起来既妖娆到了极致,又仿佛带着一种异样的冰冷。 和这样的眼神一对上,长琴神情也是一肃,开口道:“冷秋水目的不纯,那灵宝决不能落入她手中。” 他这算是在对魑魅那一句“她该死”表明态度。 见他此时并没有煞风景的说出什么类似于“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的杰克苏话语,魑魅显然十分满意,他嘴角一勾,将手中的折扇向着虚空中扔去。 那折扇在空中“刷”的就变大许多,稳稳当当的浮在了魑魅眼前。 魑魅又伸手揉了一把小土的头发,然后双手抱着小土的腰如同抱一个小孩儿一样将她端端正正的放在了那变大的折扇上。 目睹了魑魅脸上的表情一秒从邪魅狂狷变成小心翼翼的长琴:“……” ——可真是长了见识了,他还以为这九尾狐掏出他那本命折扇是为了战斗,却没想到最后却成了人小姑娘停身的法器。 长琴只觉得自己心中一股郁气实在不吐不快,他张嘴正想义正言辞的指责魑魅不应该如此儿戏的时候,就见对方神情又切换了回来,眼含杀意的看向了下方。 长琴:“……” 他艰难的将已经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幽幽看了一眼乖巧的坐在折扇上有些懵逼的小姑娘。 ——还好,不是自己一个人觉得这魑魅不知轻重宛如智障。 他正这么想着,就瞧见那眉目如画又安安静静的小姑娘脸上忽而显出一个和魑魅别无二致的邪魅狂狷的笑意。 小姑娘一向柔顺的眉眼不知道怎么的,在这个表情的衬托下就仿佛多了一些很不一样的气质。 长琴平时对于女人不是多了解,他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女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当真是让人着迷的紧。 可更让人着迷的,是看到这小姑娘笑容之后魑魅脸上跟着仿佛一瞬间就柔下来的眼神儿,两个人之间那自成一体的氛围将空气渲染的都好想不一样了一般。 ——这两个人,果真是极为相配的。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不合时宜的想法的长琴脸色猛然一黑,若不是目前状况不适合,他肯定能羞愧的躲进密境闭关几百年了。 ——都怪旁边这两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大战在即的紧张感,让他瞧着不自觉也跟着天马行空起来。 长琴坚定将自己走神的锅甩开,然后一脸正气凛然的一言不发提剑朝着正趁此机会压制灵宝的冷秋水掠了过去。 见长琴已经出手,魑魅顿了一下,决定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讲什么一对一的道义了,还是先把灵宝拿到手防止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比较好。 他寻思着,也不再含糊,又摸出一把白玉的笛子朝着下面已经交战在一起的两个人冲了过去。 他停在了离那两人不远处的地方。 这山谷里此时充满了黑色的雾气,行走在其间莫名带着一些滞涩感觉,仿佛一举手一抬足都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 ——更甚至这雾气还具有极恐怖的腐蚀性,就这一会儿的时间,这山谷里已经一个活物都见不到了,这腐蚀性可见一斑。 他抬眼看着对战中的两人。 平心而论,纯武力值的话长琴确实是主角三人组里最高的,不过魑魅作为九尾狐,他对战时并不像长琴一样讲究光明正大,攻击灵活多变,若不是硬拼的话,长琴比起魑魅还是差了一些。 而女主角冷秋水,且不说她体力方面和这两个人的差距,就凭她完全既没有长琴对待修炼那种一心一意沉浸其中的精力,也没有魑魅身为青丘九尾得天独厚的妖族体质,完整算下来她的武力值比起这两个人着实是差了很多的。 不过此时此刻,在长琴被这奇异的黑色雾气牵制着,而她自身又因为手持灵宝完全没有影响的时候,一个削弱一个加持,这一时半会的,两个人战在一起竟是不分上下。 长琴手中只一把黑色的阔剑,分明看起来厚重极了,然而被他拿在手中,即便是因为这雾气带了几分艰涩,可他使着还是依旧有一种举重若轻,浑圆如意之感。 他这一把阔剑用的行云流水,魑魅瞧着,那剑尖偶尔划过,竟能带出一道道漆黑的空间裂缝。 第三百八十九章 青丘狐(十九) 魑魅瞧着在冷秋水周身出现的一道道空间裂缝渐渐钩织出一个大网,脸上忽而出现了一个极奇妙的笑意。 ——他倒是不知道,印象里耿直磊落的长琴竟然还会悄摸摸使出这样都招数。 他笑了一下,忽然将笛子覆在唇边闭目吹奏了起来。 悠扬的曲调飘飘忽忽的在黑色雾气中响起,随着这乐声,魑魅周身无声无息的萦绕起了薄薄的雾气。 一开始是浅浅淡淡的粉红色,渐渐的,那丝粉红色向着周围弥漫开,颜色也越发的深重起来,直到一个高亢的音调一转,令人头昏脑胀的粉色一瞬间转换成了如同血液一般的红色。 在这雾气漫开的同时,和长琴战的不相上下的冷秋水忽然就如同喝醉了一样,脸颊上泛起了红晕,眼神也有一瞬间的恍惚,虽然她很快就回了神,可高手对战哪里容得下有一丝分神。 就因着这一个恍惚,她正对上了长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剑,虽则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脖子,可左边胳膊却被这一剑毫不留情的斩断,还来不及她反应,那断臂就被漆黑的空间裂缝无声无息的吞没。 冷秋水脸上猛地一白,瞳孔猛地瞪大,看向长琴的目光再无一丝情意和戏弄,反而尽数成了忌惮与疯狂的嫉恨。 只她突然失了双臂,虽则已经强自镇定下来,可少了一条胳膊本就失了平衡,更何况现在还是在生死之间不容得有一丝失误的时候,只几秒的时间,她便落入了下风,身上被长琴的剑斩了好几道。 长琴此刻目光古井无波的挥舞着手中的阔剑,同样的雾气漫在他身上却没有为他带来半点负面的影响,相反的似乎让他越发得兴奋。 随着那乐声变得高亢,冷秋水动作一顿,脸上一瞬间泛上了紫金的颜色,口中生生的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可她却一秒也不敢停,甚至是借助着鲜血吐出来的这股力道将鲜血化成利剑朝着长琴脸上射去,然后几乎在吐血的同时她整个人就如闪电一般向着后方掠去,竟是不打算恋战而直接准备撤退了。 尽管她已经用出了她最快得速度,可身前漆黑的剑光却仿佛如影随形一般,让她睚眦欲裂不敢松气半分。 见冷秋水已经失了战意,魑魅眼神微微一闪,脸上扬起了一个倾城绝艳的笑意,下一秒,他身形一闪,竟是出现在了山谷出口的地方。 ——冷秋水恰好就是向着那个方向退出去的。 电光火石之间,空中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完整的九尾狐的虚影。 九尾虚影出现的同时,空中突然雷电交加,铺天盖地的独属于天道的威压从乌沉沉的天空中蔓延开来,眨眼间,银紫色水桶粗的闪电狠狠朝着那九尾身上劈了过去。 魑魅微眯了眼,颇有些不耐烦的朝空中瞥了一眼,那九尾随着他这一眼,紫金色的瞳仁就忽然如同活了一般,里面透露出无尽的威严和冷漠。 它抬头冷冷看了一眼一瞬间黑沉起来的天空,眼底十分明显的不屑明晃晃昭示着它并不将这看起来可怖的雷电放在眼中。 那雷电似乎是被它这一个眼神所激怒,乌云翻滚间夹杂着银紫色的电光越发澎湃起来,争先恐后的朝下方倾泻下来。 可那雷电打在九尾身上,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反应。 原本一个逃一个追的男女主角也被忽然发怒的天道所发出的威压摄住了心神,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长琴神色凛然的将手中跟着自己征战许久的阔剑往眼前一插,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径自盘腿坐了下来,瞧着竟像是陷入了修炼之中。 冷秋水瞧着那两人的状态,心中登时就是一喜,若不能抓住这难得都机会逃开那她也白瞎在魔界闯荡这么多年了。 她将一切设想的很好,在长琴和魑魅一个闭目修炼一个对抗天劫的时候趁机燃烧了精血准备逃跑,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不动还罢,一行动的瞬间就仿佛将那天劫激怒了一般,那水桶粗的雷电竟是不管不顾的向着她的方向跟了过来。 冷秋水一脸的不敢置信,等反应过来就是脸色狰狞的狼狈就地一滚,躲开了正对着自己最粗的那一道,可周围那些伴随着的细小的雷电她却是没了办法,只一个照面,整个人便被劈的灰头土脸,同时被那可怖的威压压的狠狠趴在地上不得动弹,再不见一丝当年叱咤魔界新生代第一人的绝世风姿。 之前在空中等待着的小土此刻十分冷静的坐在魑魅的折扇上,那折扇上幽幽的金光闪过,将小土整个人护的严严实实,不受一丝威胁。 她这会儿看起来十分冷静,怀里抱着化成狐狸瑟瑟发抖的魑璃一言不发。 她眼睛看不见,并不能知道这会儿突然出现的可怖威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可只微微感受着目前的状况,她也能知道这样的情景绝不是冷秋水那个女人能搞出来的。 ——于是,这是自家哥哥不耐烦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家哥哥这胆量也真是厉害的。 她这样想着,心中却是一点儿担心的意思都没有。 且不说原本的魑魅就是一只得天独厚的妖界几千年来第二只有望修炼出完整的九尾法相的九尾狐,让小土真正能放心的是——和自己一起经历了许多个世界并能不断打破世界壁垒寻找到自己的哥哥绝不是一个区区天道能够打败的。 小土仰头,想象着天道气急败坏而设置的雷劫是何等的威严可怕,又想象着自家哥哥面对着雷劫是桀骜不驯不耐烦的样子,忍不住抿着唇轻轻的笑了起来。 趴在她怀里十分惊吓的魑璃听见了她这一声笑,一脸懵逼的抬头看她,见她脸上出现的果然是柔和笑意而不是自己的错觉的时候,魑璃的心中是崩溃的。 他不安的甩甩尾巴,颤巍巍的迟疑着开口:“小瞎子,你,你还好吧?” 第三百九十章 青丘狐(二十) 小土微侧了头,神情中似是带了三分疑惑:“我很好啊。” 魑璃一缩脖子,闭上嘴不说话了。 小土抬手摸了摸魑璃柔顺的皮毛,眼睛一眨,忽而轻飘飘的从折扇的保护范围跳了下来。 被她抱在怀里的魑璃因为她这突然的动作d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接着就轻飘飘的被抛在了空中。 魑璃其实原本没有这么胆小的,可这会儿,气势磅礴的天雷在空中压着,在离开折扇构造的结界的那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能被这威压压的连站都站不稳。 可瞧着在他心里印象起柔柔弱弱的小瞎子树妖这样见天雷视若无睹的模样,魑璃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有有那么一瞬间不认识她了。 可紧接着,令人安心的熟悉的草木的清香气息将自己包围起来的时候,魑璃又觉着,他的小瞎子还是以前的样子。 他傻傻的眨了眨眼睛,被层层叠叠的绿色树叶笼罩起来,团成一个结实的球状物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小土好像完全不被那黑色雾气影响一般,身形如电一般掠到了趴在地上满是狼狈的冷秋水面前,远远的用长鞭卷了她就离开了天雷笼罩的范围。 在卷走冷秋水的一瞬间,坐在一旁仿佛入定一样的长琴忽而睁开了眼睛,眼神如刀一样射向小土,小土恍如不察,动作丝毫不乱,眨眼间就隐匿在雾气中不见了踪影。 长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也不着急,冷冷淡淡看了一眼天空的情况就继续闭上了眼睛。 没了其他影响的东西,天雷的注意力仿佛全部集中在了魑魅那里。 在小土和魑璃离开折扇的同时,那折扇就嗖的缩小成正常大小飞到了魑魅手中,魑魅动作毫不迟疑,整个儿将折扇往自己上空一抛,那折扇滴溜溜在他头顶打着转撑开一个结界,将噼里啪啦的雷电尽数遮挡了起来。 小土感受了一下魑魅的气息,发现他的气势非但没有变弱反而逐渐一点一点攀升的时候,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然后抓着冷秋水头也不回的出了山谷,出来的时候也不忘将拢在树叶间的魑璃捡起来带走。 山谷里面和山谷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一样。 里面雷电交加四处焦土,可外面依然风平浪静鸟语花香。 小土将魑璃往袖子里面一塞,然后干脆利落的将形容狼狈的冷秋水扔在了地上。 冷秋水本来和长琴对战的时候就受了内伤,连胳膊都被斩断了一条,紧接着在燃烧了精血想要逃跑的时候又被天雷劈了好几下,这会儿可真真是虚弱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现在被小土这么毫不怜惜的一对待,她当下就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怨恨的看向了小土。 若是一般人被她这么瞪着眼睛盯着,说不定能是被吓住,只可惜小土既不是一般人,眼睛也看不见,即便是能感受到她周身细细密密缠绕的怨恨情绪,她也能从善如流的将其忽略个彻彻底底。 冷秋水强忍着身上四处的疼痛和因为燃烧精血而带来的虚弱感,端出一副冷冷的姿态看着小土,势必要做到从气势上压倒对手。 在发现对方完全没有一点反应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该死的树妖眼睛看不见,冷秋水心中忍不住就是一哽,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小土笑盈盈的瞧着她,一身月白的衣裳一点儿尘埃也不沾,一张小脸上有些怜惜有些不忍,连着那一双看不出光彩而显得空无一物的瞳仁也跟着出尘起来,乍一看真是好一个悲天悯人的女菩萨,对比着狼狈至极衣服焦黑的冷秋水显得越发的圣洁无尘。 她伸出玉白的手指,极为精准的挑起了冷秋水的下巴,强行让她的眼睛看向自己,笑吟吟道:“我想做什么?你猜不到么?” 冷秋水脸色一变,只觉得她被人强行挑着下巴这样的动作简直屈辱至极,可她现在浑身无力,便是挣扎也挣扎不了。 她用力的想要扬起下巴往后躲开,察觉到她意图的小土指尖微一用力,便将她钳制住,一丝也动弹不得。 冷秋水眼睛一瞬间便泛上了红光,她狠狠的盯着小土,目光深重的好像要将眼前这张脸印在自己脑海里一样,嘴里不自觉的泛起了浓郁的血腥味,可她就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一样,只一字一句的宛如发誓:“你很好,我记住你了。” 她尖声叫了起来:“妖界纸鸢!妖界纸鸢!你千万祈祷着以后不要落在我手中,我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疯狂的尖叫着,让小土脸上神情忍不住奇异了起来,她微挑着眉梢看着她,诧异道:“是什么样的错觉让你觉得,你还会有以后?” 冷秋水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满是惊愕的看着小土,第一个反应却是“你敢!” 小土脸上的神情变都不变,她松了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轻“啧”了一声又笑吟吟的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敢?” 冷秋水下意识的呆滞了起来。 她为什么不敢? 她冷秋水是堂堂魔界尊主最宠爱的小女,而她纸鸢不过是妖界最为普通的一个小妖怪——她当然不敢! 冷秋水心中是这样想着的,可她抬头,对上少女眉眼如画浅言低笑的样子,到了嗓子眼的话就那么被堵住了。 ——她敢,她真的敢! 强烈的直觉在她脑子里叫嚣着,这一瞬间冷秋水疯了一般将自己所有的武器装备都召唤了出来。 小土静静的瞧着,却不阻止。 她当然不会任由冷秋水逃离开,这个作为一切的罪魁祸首的女主大人最后的结局已经注定——不过,在这之前,给她一点儿希望也是无妨。 小土抿着嘴眯起眼睛愉悦的笑了起来,那平日里温婉雅致的面容在这个笑容的衬托下看起来无比妖异。 ——人类啊,在最后的希望被打破时露出的表情才是最能让人欣赏的呢。 第三百九十一章 青丘狐(二十一) 冷秋水身为魔界的天之骄子,她身上的神器什么的也是蛮多的。 一开始她只以为自己就算被抓住了,依着长琴和魑魅的性格也不至于将自己怎么样,因此也没有什么拼命的打算,那些魔界传承了上千年的保命手段她一个也没有用。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以往里看起来柔弱又善良的树妖竟然才是她最大的威胁。 她是真切的从这女人轻轻浅浅的的笑容之中感受到了生命威胁——她的笑容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杀意,那巧笑嫣然的样子看起来甚至还带了几分温柔。 可冷秋水知道,自己会死。 ——如果不采取什么办法的话,必死无疑。 她疯了一般将各种符咒,魔尊给她的保命神器一股脑儿拿了出来,不带丝毫犹豫,一丝迟疑也不敢。 只眨眼间,五颜六色的符咒飞向空中然后仿佛被什么挡住了一般,微微闪了闪就化为灰烬飘落在空气中。 不过这冷秋水并没有看见,当然就算看见了也只能增加她的绝望,她现在只是疯狂的将自己所有东西往出拿,将其激活了以后护在自己周围。 但是——不够。 她依旧觉得不够,眼前那树妖那张清雅的脸依旧如影随形,神器自带的能抵挡的住魔尊致命一击的结界在那树妖眼中也仿佛空气一般。 冷秋水十分清晰的看到女人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的触在那层层叠叠的结界上,然后本应该坚固无疑的结界就如同人间最薄的纸一般,一戳就破。 她耳边恍惚能听到“噗”的声音,她知道实际上这声音是不存在的,因为自己太过紧张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可就算是错觉,她也几乎要被这声音压的崩溃。 这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宛如救赎一般在耳边轻轻响了起来。 “你不想死,对吗?” “害怕吗?” “其实你可以不死的,但是需要用什么东西交换。” “你想想,会不会有什么能换回你的命呢?” “你身上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当做交换不是很好吗?” “生命都没有了还守着秘密有什么用?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生命不是吗?” “……” 一声一声的劝告忽近忽远,忽轻忽重的在她耳边回旋着,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最后竟像是直接从她脑海里响起来一样,那振聋发聩的感觉让冷秋水觉得,这就是她内心深处最正确的想法。 ——只要有足够分量的秘密作为交换,她就能让那树妖换回自己一条命。 冷秋水忽然想起来这几年时间里纸鸢对于魑魅的重视,她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这忽然想起来的东西让她心中一瞬间生出一种生还的希望,直让她激动的手舞足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魑魅!我知道魑魅的事情!” “你的魑魅要死了!他会魂飞魄散!” “哈哈哈,纸鸢!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他们要将魑魅怎么样!” “你敢杀我,魑魅必死无疑!纸鸢,你可要想清楚了!” 冷秋水心中欣喜若狂,脸上却奇异的显露出一种极度的冷静。 她觉得自己的思维在此刻无比的清晰。 ——只要那该死的树妖担心魑魅的情况,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对自己下杀手。 冷秋水垂着头,在凌乱的发丝遮掩下嘴角咧开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原本娇艳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是灰头土脸的,甚至脸上沾染的乌黑让她的五官都看不出具体,可那一双原本高傲的星眸却越发的亮。 她的瞳仁原本就是独属于魔界的红瞳,平日里看着虽是盛满了天生的傲气和压抑出的温柔,可总归是十分好看的,可这会儿她这一双眼睛,竟变成了极纯粹的红色。 原本白色的地方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原本泛着淡淡红色的瞳仁就如同在血水里面浸出来一样,红的惊心动魄、妖异异常。 不管她的神情如何平静,只要一对上她这双眼睛,便能知道她的精神是何等的异常。 ——不过她的脸上再是精彩纷呈,对小土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谁让小土根本就看不见呢。 听到冷秋水说出的话,小土心中掠过一丝杀意,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丝杀意压了下去。 她指尖轻点,平地便垂下来一个绿色植物编就的藤椅,小土转身慵懒的时候坐在了藤椅上,然后轻轻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道:“哦?你有什么可交换的?你确定你所说的事情能抵得上你这一条命?” 她眼角眉梢轻柔的像是在参加什么优雅的茶话会,而不是在和魔界的小公主讨论什么生气相关的问题。 末了,她抬着胳膊搭在树枝上,将自己的下巴撑在胳膊上,轻飘飘笑道:“嗯?魔界的小公主?魔尊最宠爱的小女?” 冷秋水瞧着她闲适至极的样子,眼中划过一道嗜血的红光,她勉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语气中带上几分刻意的属于魔界的傲气,冷冷道:“我既然说出来,自然是有把握的。” 她垂眼冷笑一声:“只看你肯不肯听了。” 小土咂了咂嘴,手指卷着垂在胸前的头发漫不经心道:“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便说来听听。” 她这语气动作神态配合起来,就仿佛是眼前站了个可有可无的人说着可有可无的消息,而她自己因为太过无聊姑且就听上一听那种感觉。 这样的姿态落在冷秋水让她忍不住心中就是一怒,眼睛里红光直闪。 好半晌,她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强自冷静道:“一开始,三界并没有如今这般的混乱。” 冷秋水冷静下来,也不再多拐什么弯弯道道,干脆利落的将仙界和魔界原本打着的主意娓娓道来。 一开始,因为三界的常年混战,人间确实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不过也不至于连生存都生存不下去。 可后来,在一次大战中,天地的支柱却被不小心打坏了。 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谁也说不上来是有意还是无意,究竟这个锅应该要谁来背,反正最后三界暂时休战准备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再战的时候,天道忽然就降下了警告。 第三百九十二章 青丘狐(二十二) “支柱将断,天地将倾。” 这八个字的天谕降下来的时候,三界哗然。 随即,三界几位大佬们在回忆起从上古就流传下来的隐秘传说的时候,就举行了一场类似于选拔赛的玩意儿,将三界中的青年才俊都集合起来,综合各方面试炼,最终选出了主角三人组,让他们去收集处于四极之地的先天灵宝。 一开始,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三界确实很是团结了一段时间,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他们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生命威胁的时候,骨子里属于人性低劣的那一点便展现了出来。 自诩原型为人的仙界和魔界对于妖界这等修炼几百几千几万年才能堪堪化成人形的物种很是看不起。 ——尽管妖界中能化形成人的都是得天独厚深受天道青睐的存在,甚至他们只要能化形成人,比起魔界仙界那些人修炼几万年都强大。 可这在生而为人的物种眼中,却是越发的让人不顺眼。 身为百物灵长的人类在这一方面竟然比不上这群性格大都耿直没脑子的非人类——这不是硬生生的让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嘛。 妖界子民数量稀少,可但凡能化成人形的,都是有大造化,能力不俗的。 尤其是身为皇族的青丘九尾一族。 狐本奸诈。 原本妖族在修炼上的天赋已经很让人嫉妒了,再加上青丘九尾对人类智商上的压制。 未来不可小觑。 基于以上种种身为人类不可言说的低劣心思,仙界和魔界达成了合作。 将妖界最为有前途的继承人青丘魑魅派去寻找先天灵宝,途中让魔界冷秋水加以诱惑。 ——七情六欲,但凡修炼者,都不能逃过。 若是这魑魅被冷秋水所惑,背叛妖界,这应当是他们最为期待的一个结局了。 兵不刃血,将妖界收拢在手中。 只可惜,不管是以前上一世的魑魅,还是现在换了灵魂的魑魅,都没有被冷秋水所迷惑。 于是——上个世界的魑魅死了。 尽管他并没有爱上冷秋水,可朝夕相处相处了五年之久,他心里也已经将冷秋水和长琴当成了伙伴。 ——妖的寿命太长,便是修炼,也大都是在睡眠中度过的,这样的特质让他们并没有什么和别人朝夕相处的经验。 更何况是在妖界人人敬畏且天赋异禀的魑魅。 他对于冷秋水一点儿防备都没有,然后就这么丢了性命。 妖界上一任至尊存活的时间已经太久。 为了妖界的未来,每一个活过十万年的妖怪都会在圣地之中,将自己妖力散尽,以身献祭。 这是信仰,也是传承。 这在三界之中虽然算得上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却也不是没有一个外人知道。 却偏偏在至尊快要将妖力散尽的时候,他所认定的继承人因为意外身亡了。 没了至尊,又丢了继承人的妖界,不出意外的一片大乱。 这便是凋亡的开始。 …… 冷秋水十分冷静的将仙界和魔界原本的打算说了出来,然后抬头看向小土。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你以为,这个秘密可是够份量?” 小土抬了抬眼皮,身形连动都不动,嗤道:“这个秘密确实算得上够份量,不过真是可惜了,这些却不是我想听的。” 冷秋水闻言,呼吸滞了滞,她狠狠的咬了咬下唇,直将原本就咬破皮的嘴唇咬的鲜血淋漓。 好半晌,她神经质的笑了起来:“果真是冷心冷血的妖物,除了看进眼里的,其他的可真真是……” 她忽而想起了相处了四年之久的魑魅。 她心中十分明白。 看着那九尾狐似乎对自己比起陌生人温和些,可一旦对上他的眼睛,她就知道,这九尾狐是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的。 在他眼里,自己恐怕是和路旁的沙石土块没有什么差别的。 小土眯了眯眼睛,只静静的听着她大笑,等着她笑完以后的下文。 好半晌,冷秋水似是笑够了,抬头冷冷的看向小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她眼神越发的诡异起来,幽幽的红色光芒闪烁着,竟是深的几欲能将人吞噬的干干净净。 “可你又如何能保证,当我将话说出来的时候,你还会放过我呢?” 小土挑了挑眉,轻轻笑了起来:“瞧你说的,你以为我是什么过河拆桥的人吗?” 她眉眼温润,刻意做出的笑容也是温雅极了。 冷秋水不为所动,眼神十分冷静。 可她自己知道,她心中其实跳的十分快。 能在魔界至尊几十个女儿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魔尊最宠爱的小公主,冷秋水其实对于人心把握的十分准。 对于察言观色这一方面,她做的甚至不比那些在魔尊手下做事的人差。 可,即便是这样,她看不懂这个树妖。 从始至终,这树妖就是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样子,然而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有一种直觉告诉她,在她这层天真的掩盖下,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东西。 而未知的东西,从来都是让人恐惧的。 即便是面对魑魅,冷秋水都有把握以那九尾狐的傲气,不会做出什么过河拆桥的事情。 不过当面对的人是这看着乖巧实则乖戾的树妖的时候,冷秋水觉得自己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小土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正因为看不见,所以她对她的气息十分关注。 于是她毫无意外的就发现了冷秋水掩藏的极深的忐忑。 然后她放下手,身子微微前倾了一些靠近了冷秋水,红唇微张,勾出一个恶意的笑。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她笑的清脆极了,是她一贯的天真不染尘埃的那种感觉,只这笑声落在冷秋水耳中,却让她如坠冰窟。 她抬头愣愣的看着对方如画的眉眼,浑身冰冷。 小土笑吟吟的又靠了回去,低下头,视线眼睛准确的对上她呆滞的视线,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说出来,然后去死。” 冷秋水浑身一僵,就听到她继续幽幽道:“第二个,我强迫你说出来,然后将你折磨致死。” “那么,你想选择哪一个?” 第三百九十三章 青丘狐(二十三) 冷秋水满眼惊惧。 她的能保命的东西在刚刚崩溃的时候都被用光了,甚至魔尊留下的一滴精血刚刚也在和长琴对战的时候被燃烧了。 ——也就是说,对于这树妖的话,她竟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冷秋水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的,抬头细细的,将对面坐在藤椅上的树妖打量了一遍。 她看起来确实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样子,不管在妖界还是在魔界,都还是一个处于成长期的幼崽。 然而就是这样的幼崽,生生的将自己逼到了这样都地步。 冷秋水忽而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想着,她自负了一世,最后竟栽在了这样一个小姑娘手里。 这可真是…… 她仰头望了望天空。 一半是碧蓝晴空万里无云,另一半山谷上空电闪雷鸣乌云翻滚。 她瞧着,心中就渐渐生出了一种奇妙的预感。 那九尾狐——彻底成长了。 仙界和魔界,再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了。 他们,已经输了。 她笑了笑,又回头看向小土,恍如自言自语。 “我一直以为,那只九尾狐是没有心的。”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眉眼间看着极温婉,宛如初次相见的模样。 “直到遇见了你,我才晓得,那九尾狐啊,不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太小。” 小的只能装的下一个人。 冷秋水轻柔的笑着,逼音成线轻轻在小土耳边说了几个字,然后带着满足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小土静静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冷秋水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 许久,小土睫毛动了动,将怀中被困在笼子里的魑璃解救了出来,嘴角无意识露出了一个笑。 她低头摸了摸小狐狸柔顺的皮毛,喃喃道:“结束了。” 刚被困在树叶笼子捂的晕头转向的魑璃茫然的抬头看向小土,下意识反问道:“什么结束了?” 小土还没有说话,魑璃眼角便瞥见了狼狈的趴在地上的冷秋水。 女人鹅黄色的衣裳看起来灰扑扑的,有土也有黑,身子蜷缩成一团,像一朵已经枯萎的话。 魑璃愣愣的看着,一双金黄色的狐狸眼中满是茫然。 他不是什么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只一眼,他便能看出,这具躯体里,已经空无一物。 他张了张嘴巴,吃吃道:“死,死了。” 小土按在小狐狸脑袋上的手顿了顿,下一秒又轻柔的抚弄起来。 “嗯。” “……” 魑璃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知道这个女人心思不纯。 他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大哥有企图。 他知道…… 他知道她不是个好人。 可他没有想过,相处了两年的人就这么死了。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慌乱的抬头看向小土,惶急问道:“是谁?是谁做的?有什么东西来了吗?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它一张被皮毛的掩盖的脸上并不能看清表情,可一双圆溜溜睁大的眼睛中满是不可错认的慌乱。 小土感受着他又惊又惧的情绪,不等他问完就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做的。” 她心中说不上来有什么感觉。 似乎有一点儿失望,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魑璃还是个孩子,他心中再是不喜欢冷秋水那也已经和她相处了两年。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冷秋水在他心中的印象由一个陌生的坏女人变成一个认识的女人。 她想着,同时魑璃怪她的话,她将他送回妖界以后和自家哥哥再也不见他就是了。 反正……反正纸鸢的愿望已经完成了。 她这样想着,眉目间却不由自主的冷了下来。 温热的感觉忽然从手心里出来。 她手指动了动。 魑璃小狐狸正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她的手心,仿佛是安慰。 小土低头,长发垂下来,在她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你做什么?” 小狐狸歪了歪脑袋,看起来可爱极了,圆溜溜的大眼睛闪了闪,一派的天真,又似是带了三分狡黠。 “安慰你呀。” “……” 小土默了一下。 小狐狸嘴角咧开一个狡猾的弧度。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喜欢你了?” 小土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小狐狸忽然放声的笑了起来,圆滚滚的身子带着毛茸茸的尾巴在小土怀里乐不可支的直打滚儿。 “哇哈哈哈你就承认吧我在你心里比哥哥更重要对不对?你都不担心哥哥却只担心我!噗哈哈哈……” 小土幽幽的低头。 她是看不见小狐狸此刻的样子,可手里的触感和耳边的声音毫无疑问的告诉她这只小狐狸有多么恶劣。 于是她呵呵的冷笑了一声,手指微微一动,指尖便出现了一团一团绿色的藤蔓,她毫不含糊的另一只手拎着小狐狸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整个人塞进藤蔓中。 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小土满意的一点头,将绿色的球状物往袖子里一扔,然后施施然又回到了山谷之中。 山谷里,一切都似乎还是她出来时的样子。 长琴依旧席地而坐陷入入定,魑魅依旧是化出九尾的法相对抗着天道。 ——当然,这也只是似乎。 雷电的攻势比起她离开之前已经弱了许多,这会儿瞧着,倒像是在走程序一般。 甚至魑魅还有余力瞧见小土进来,回头冲她露出一个瑰丽妖冶的笑容。 小土愉悦的回了他一个乖巧的笑,然后魑魅身上的气息就越发的柔和了起来。 就这档口,雷声渐渐的销声匿迹,魑魅淡然的整了整衣服,收了九尾法相,几步走过来将小土揉进了怀里。 小土笑眯眯的伸手环住他的腰,道:“搞定了。” 魑魅勾唇一笑,在她发顶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才松了手,看向已经站起来的长琴。 小土从怀里掏出从冷秋水那里拿来的最后一个先天灵宝递给长琴,长琴愣了一下,将东西接过来。 ——原本其他的三个先天灵宝就都放在长琴那里。 魑魅不想沾手惹事,而冷秋水他们又不放心。 理所当然的由性格耿直心中只有修炼和苍生的长琴保管它们最为合适。 两个人十分默契的没有询问关于冷秋水的消息,就好像那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第三百九十四章 青丘狐(二十四) 三个人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天地支柱脚下。 ——不管魔界和仙界有什么阴谋诡计,这四个先天灵宝总归是要合为一体将破碎的支柱修补齐全的。 再怎么说,总不能因为此而任由三界崩塌,世界毁灭。 他们抵达支柱下的时候,三界至尊便心生感应,几乎同一时间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与此同时,原本聚集在这里一直等待的三界众生灵也都发现了已经回来的几个人,纷纷赶来。 虽然貌似比起出发前人数有些不对,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将极度期待的眼神放在他们身上。 长琴环视一圈,目光灼灼的沉沉一点头,和仙尊对视了一眼之后才道:“幸不辱命!” 当这四个字落入耳朵里面的时候,不管仙尊魔尊是何等位高权重的人物,可心中还是不自觉就生出了一股激动。 只是他们善于控制情绪,看着还是一个仙风道骨一个邪魅阴沉。 不过周围其他听到这话的人却不像他们看起来那么淡定,整个儿气氛忽然就如同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瞬间炸裂。 “真的吗?” “太好了!” “太好了!” “……” 众人纷纷嚷嚷的发泄着自己的兴奋,压在头顶足有五年的生命威胁在此刻消散。 妖尊的原身也是一只青丘的九尾狐,虽说是已经过了近十万年,可只有一头白发如雪,眉目亦是风流婉转,魅惑天成。 他先是一脸促狭的瞧着魑魅行动举止间和那小树妖表现出来的亲密无间,瞧着瞧着,他神色忽然闪过一丝震惊。 下一秒,他身形一晃猛然上前就想将魑魅抓在手中好好细细看一看,然而魑魅却先他一步带着小土险险从他手下躲过,然后挑眉看向他。 妖尊下意识就怔了怔。 他是看出了他这个一向有前途的后辈身上有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可也没有想到他竟能从自己手下躲开。 因着两人这么一动作,原本交换视线的仙尊和魔尊同时诧异的看向了妖尊,神情间一如既往,可在座的人都知道这是在等妖尊解释。 然而妖尊只是怔了一下,一言不发,继而就挑着眼尾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九尾狐的长相真的是都极尽妍丽的,他这么一笑,其间自带的风流韵味让仙尊和魔尊都恍了神,更遑论被他这一笑震的熏熏然宛如喝醉的其他围观群众了。 魔尊眼神闪了闪,冷漠又诡谲的目光四下里一扫,喉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多年未见,尊者风流姿态不减当年。” 随着他这一声轻笑,原本迷醉的众人回了神,面面相觑的惶惶然低下了头。 妖尊听着他的话,毫不示弱的回了几句,几个人算是叙了旧,妖尊眼神忽而转在了魑魅身上,笑吟吟道:“我瞧着,魑魅小友这一趟,倒是长进了不少。” 他说着,也不等魑魅说什么,话锋一转,神色一冷,眼神阴霾的从魑魅长琴小土三个人身上扫了一遍:“只是不知,我的乖女如今身在何方?” 长琴浑身一凛,身后的阔剑“铮”的一声自行从剑鞘中抽出来一截,却被长琴下意识的压制了回去,只他的脸色不自觉就苍白了起来。 仙尊眯了眯眼睛,不悦的冷哼了一声,魔尊刚刚散发出的气势在他这一声冷哼中烟消云散,他掀了掀眼皮子冷冷道:“取宝图中艰险异常,便是有什么意外也未为可知,尊者何必自降身份为难一众小辈。” 魔尊嗤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魑魅身上,目光阴狠的如同深渊里的毒蛇,他口中将“小辈”这个词重复了一遍,再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却是直接挑开了主题。 魑魅面色如常的握着小土的手,长琴微微垂了眼睛上前几步,道:“四件灵宝都在此,请三位尊者过目。” 魔尊有些诧异的瞟了他一眼,一点儿也不客气的伸手准备将他递过来的东西握在了手中。 不过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灵宝的时候,一向不管事的妖尊忽然提前一步伸手接过,当着众人的面将放置灵宝的盒子打了开来。 魔尊面色一沉,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他笑着嘲讽了一句就低头看向盒子,眼中不着痕迹划过了一丝贪婪。 长琴冷静的将四个灵宝的特性叙述了一遍,妖尊不耐烦的一扬手,道:“罢,不必赘述,既然灵宝已经极其,据记载,只消得将它放在该放的地方便可。” 长琴哽了一下,下意识眼尾扫了一眼魑魅,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妖尊嘴角一勾,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灵宝准确的抛在了支柱四方的台子上。 一道淡淡的白光渐渐的氤氲开来,将整个支柱笼罩起来,然后支柱上原本破损的地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补了起来。 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可一众围观人群还是看的如痴如醉。 那层薄薄的仿佛一戳就破的白光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舒服,只是看着都能生出一种灵魂被洗涤的纯净了一大截的感觉。 有几个意志力不强的,被那白光蛊惑不由自主的上前想要触摸,却不出意外的被那白光弹了回去。 见支柱果然被这灵宝修复了,妖尊神色微微欣慰了一些,下一秒他和仙尊对视了一眼,同时释放出了属于尊者的气势,魔尊比他们两人慢了一步,盯着妖尊的眼神中不自觉划过一丝凶狠的光芒,也紧跟着将痴迷的众人震醒过来。 众人自是欢欣鼓舞的将魑魅长琴围起来各种赞扬不提。 几天几夜的庆典在支柱下举办,三界生灵在这一刻仿佛融合了起来一样,不分性别,不分种族,皆聚在一起载歌载舞,把酒言欢。 庆典结束,三界众人各回各家。 期间魔尊抓着魑魅和长琴要冷秋水都下落,长琴也只能说一句罪有应得。 ——其实说起来魔尊也是参与其中的,可具体的情况这几个人中只有小土一个知道始末。 然而遗憾的是,她不想,也不能就这么将这件事捅出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青丘狐(完) 长琴一直以为,是冷秋水自己心生妄念,想要将先天灵宝据为己有。 ——他这样向着魔尊和仙尊说的时候,两个人心中其实是心知肚明的。 可,魑魅和长琴连带着那一个以前寂寂无名的树妖,他们三个现在是拯救了三界的英雄。 还有一个妖尊在一旁将他们护的严严实实。 仙尊和魔尊没有把握能一举将这几人灭杀并不被别人发现。 ——他们,不能出手。 而小土不将整个事件的事实说出来的原因也和他们大体相同。 如果非要说的话,总结就只有一句,大局为重。 妖尊要走,魔尊和仙尊拦不住。 于是,原本应该魂飞魄散的男配成功的回到了妖界继承了妖尊的位子。 原本为了自家大哥报仇而烟消云散的魑璃也成功的回到了妖界,致力于和新鲜出炉的妖尊大人抢他的小瞎子的所有权。 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魑魅一脸温柔的站在青丘最高的望月峰上。 他身上穿着的是极为华贵的黑色冕衣,头顶上十二琉冠垂下来的玉珠将他的面容遮挡的有些模糊不清。 小土依旧是一身浅绿色的长裙,极简单的,被他拥在怀里。 魑璃将下巴搁在小土发顶,笑的一脸满足又柔和。 “终于要结束了。” 小土唇边也勾起一个弧度:“对啊,结束了。” 她仰头想看魑魅却被他搂的紧紧的不能动,于是她只好就这么问了起来:“今天就要成为妖界的至尊了,有没有什么感想?” 她声音里满是浓浓的笑意,其间夹杂着一些狡黠一些娇俏,听得魑魅恨不能将她按在怀里狠狠亲吻揉弄上一番。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好半晌,他放开被吻的唇瓣嫣红气喘吁吁的小土,笑盈盈道:“感觉很好。” 他这一句“很好”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小土之前的问题还是在说这个吻。 反正小土听着,耳朵不由自主的就悄悄红了起来。 她正寻思着应该要怎么反击一下的时候,就觉得魑魅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仰头,魑魅闭着眼睛,将额头贴在了小土额头上,两个人因为这亲密的姿态仿佛连呼吸都交缠了起来。 她鼻子轻哼着问了一声,魑魅就睁开了眼睛。 魑魅的眼睛真真是极好看的。 瞳仁是金黄色的,是兽类特有的竖瞳,从中间起泛着些紫金的光芒,然后向周围渐渐晕开,成为纯粹的金黄色,却偏偏在虹膜上一圈却是幽深的蓝紫色。 只一双眼睛,就华丽的不似真人。 这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小土毫无光彩的眼睛,声音低沉又性感。 “墨墨,嫁给我,成为我的夫人好不好?” 小土恍惚里听到这么一句,有些惊讶,有些感动。 她以为,都老夫老妻了,就算不这么直接说出来,那也是极有默契的心知肚明。 却没想到魑魅会这么严肃的说出这样的话。 她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如果我不同意怎么办?” 魑魅眸色一深,恨恨的低头咬住她的唇瓣,想要用力咬上一口做惩罚,却在接触到的那一秒又舍不得的放轻了力道。 他细细密密的将她的唇瓣舔弄了一遍,将小土堵的喘不过气来才停下来,然后笑眯眯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 这一瞬间小土表示自己是无语凝噎的。 她抬眼幽幽的将眼睛对上魑魅的脸,力图将自己心中的鄙视之情用眼神表达出来。 于是魑魅就瞧见他的小姑娘满面春色看着自己,一双理论上并无光彩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也仿佛盈满了盈盈秋水一般,波光潋滟的。 ——真是勾人的紧。 魑魅忍了忍,终究是没有忍住低头在小土红肿的唇上又咬了一口。 小土默了一下,抬手捂住嘴道:“你是狗吗?” 魑魅愉悦的将她按在怀里盘腿坐了下来:“不是啊,我是九尾狐。” “……” 当历经千辛万苦经历重重波折终于循着小土的气息找过来的魑璃找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了温温柔柔的少女被自家大哥按在怀里,气氛和谐的一塌糊涂的样子。 魑璃顿了一下,气急败坏的噔噔噔几步冲了上去:“大混蛋,你对我的小瞎子做了什么?!” 这一近距离再看着少女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愉悦情意,魑璃在这一瞬间表示自己受到了暴击并且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他心痛的捂着心口,不敢置信的指着魑魅:“你竟然将我的小瞎子就这么骗到手了?!” 小土:“……” 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复杂她一瞬间竟奇异的产生了一种槽多无口的感觉。 魑魅凉飕飕的瞥了魑璃一眼,眉梢微挑:“人类的礼仪虽说大部分虚伪且不实用,不过魑璃你姑且还是需要学习一下。” “……” 魑璃脸皮一抽,脸上神情越发的沉痛。 ——礼仪什么,在妖界只有魑魅这个怪胎才会在意的吧! 魑璃坚决的握了握拳头。 作为妖界的未来之星,他一定要反抗这人此等专制主义的做法! 在心里打定主意的魑璃瞪起圆滚滚的眼睛看向魑魅,然后…… QAQ 嘤嘤嘤对方太过强大反抗不能! 被勒令在书房里学习人类知识的小狐狸捏着拳头表示。 ——一个识时务的未来之星才不会这么莽撞,要好好养精蓄锐才能推翻暴君! 小土看着天真可爱的魑璃被魑魅几句话加上气势压制的耷拉着耳朵回了宫殿,顿时对魑魅此人的无耻叹为观止。 …… 威严的祭乐在整个妖界飘荡起来,当原本的妖尊将传承的灵从身体中剥离的时候,他整个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来。 一种悲凉而壮阔的气氛从高台上渲染开来,原妖尊头也不回的进入了所有妖尊最后都会进入的足以葬身的地方去。 魑魅回身,台下站立着的是妖界的妖怪们,从此刻开始,这些妖怪就是他的臣民了。 他抿了抿嘴,将手中的灵高高举过头顶。 金色光团飞上天空,柔和又灿烂的金色光芒倾泻了下来,将整个妖界都笼罩了起来。 魑魅唇角微微一勾:“吾乃青丘魑魅,此后,即为此界至尊。” 第三百九十六章 性别论(一) 清晨,不过六点左右,天色就已经渐渐的亮了起来。 普通的双人床上,双眼紧闭的少女睡姿看起来尤其豪放。 好半晌,少女眼睛动了动,然后睁开。 这一双黑曜石的眼睛甫一睁开,并没有普通人刚睡醒的懵懂,反而清清亮亮,耀眼的紧。 少女微怔了一下,歪头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然后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窗前,“刷”的一下将窗帘拉开。 昏暗的房间一瞬间变得亮堂,少女眯了眯眼睛,嘴角上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八月份的时间,正是盛夏,只有清晨五六点时的温度最为适宜。 李沫今年六月份刚毕业,然后就一直在艰辛的找工作。 幸运的是,李沫此人一向踏实肯干,大学的成绩也还都不错,就在昨天,她刚收到了某公司表示自己已经通过初试,让今天来面试的通知。 这个公司并不是什么世界几百强的大公司,可这通电话依旧让李沫十分兴奋。 不为别的,而是她暗恋了四年的、大她两届的学长现在就在这个公司上班。 她昨天接到电话后,兴奋了大半晚上都没有睡着——然后一觉睡醒来,里子就换了人。 小土歪了歪脑袋,抬眼瞟了一眼李沫昨天特意挂出来的小西服套装,然后默默的又将它塞回了柜子。 李沫今年二十四,正当是青春,不过一般人看着她,还真看不出她其实已经大学毕业了。 ——谁让她长了一张极小巧可爱的娃娃脸。 她这样的长相并不适合普通的西服套装这样的正经的衣服。 她心里虽然想着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一点儿,可先天的特性让她再怎么扮成熟看起来始终就像是一个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因为这样的缘故让她和面试了许多个公司都被无情的拒绝了。 ——虽然她的专业技能其实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所以小土现在已经并不打算再穿她衣柜里类似于这样装成熟的衣服了。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打算去这个公司工作了。 嘛~ 这个公司她应聘的岗位原本和她的专业就不是特别对口——准确来说,销售这个岗位其实是不需要多对口的专业的。 而李沫想要去这个公司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暗恋了足有四年的学长张旭影。 张旭影是大她两届的学长,在学校的时候算得上是他们系的风云人物。 长相有点儿小帅,学习成绩相当的好,当时在学生会工作也十分有能力,对同学友好,为人也是温和,和老师们的关系也不错。 ——这样的人,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提起来都能说一句“这孩子/学长人很不错”。 而李沫同学,在上大学的第一天,初初看到这个男生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 李沫长相可爱,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儿,虽不是特别倾国倾城,但就是看着让人觉得特别舒服,极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提着大大的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一脸茫然的时候,一大波狼眼放光的学长学姐们就将她围了起来,争先恐后的表示要将她带去报名的地方去。 当年还单纯的李沫顿时就被这群热情的学长学姐惊呆了,然后,穿着整齐的学生会专属正装的张旭影从天而降,将她拯救了出来。 “这位同学,请问你是我们计算机系的吗?” ——这是张旭影对李沫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在心中留了很久。 直到学生会招新,李沫还能记得刚开学时,这位叫做张旭影的学长从天而降,一身黑色正装修身而服帖,黑色的短发让他看起来精神抖擞,他脸上的笑容热情而真诚,一下子就将初到学校的李沫心中的彷徨驱赶的干干净净。 ——好吧,天知道当时九月份正直大热天的张旭影穿着厚厚的正装心中其实是何等的不耐和烦躁。 就这么长时间,李沫将张旭影的情况收集的清清楚楚,然后毅然决定进入学生会——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看着可爱,不过性子可真是耿直的不行。 一进学生会就兜头一个直球打过去,将她的意图表现的清清楚楚。 张旭影作为当时她的直属部长,心中是懵逼的。 不过他习惯了无时无刻不挂着一张温和的面具,即使是这样突然的告白,他也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委婉的拒绝了她。 ——好吧这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他们只才见过几面而已。 李沫也不气馁,她对自己也是相当有信心的。 应该说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李沫追了张旭影整整一学期,终于感动了他,两人在一起了。 可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后,李沫就觉得很奇怪。 他们虽然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可张旭影从来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甚至有时候李沫觉得,他们作为情侣和作为好朋友都根本没有什么差别。 然后一个月后,李沫终于忍不住在某天晚上约会的时候问了出来。 而张旭影沉默了许久,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这以后两个人有一周时间没有联系,然后张旭影再次和李沫见面的时候就干脆利落的提出了分手。 李沫当然不依。 她追了他这么久,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只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分手,还不给一个准确的理由。 这放在谁身上都是不依的。 然后她就追着问,最终张旭影说出来的原因让她三观都被颠覆了。 ——张旭影说他喜欢的是同性! 李沫懵逼了。 她就问他那当时为什么会答应她。 张旭影沉默许久。 他说,他觉得李沫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并且对自己也很好,于是他想试一试,万一他能喜欢上她呢。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李沫是想炸的。 可她炸了之后冷静下来,又在询问了张旭影目前也没有喜欢的同性的时候,果断的决定继续追求着张旭影。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别人,并且看着张旭影的反应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第三百九十七章 性别论(二) 张旭影将话说开,也不和李沫保持距离,李沫对他好,他也不拒绝。 就这么久而久之,李沫就觉得,她其实是很有机会的。 时间流逝,很快的张旭影就毕业进入了工作,而李沫也执着的追着他的脚步。 在同校生眼中,张旭影和李沫就是十分相配的一对儿。 张旭影也从来不解释。 时间久了,说的人多了,连李沫自己都以为张旭影已经喜欢上自己了。 然而遗憾的是,他并没有。 就在李沫追着张旭影到同一家公司,并且放弃自己的专业做一个普通的销售三年时间后,张旭影喜欢上了一个女性。 对方是他们公司总经理的独生女,容貌精致,生活优雅,是和李沫张旭影他们这些普通小康人家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李沫当时是十分震惊的。 一开始这个消息被公司里的同事讨论的时候,她心里是不相信的。 且不说他们现在还保持着情侣的关系,她到现在其实还记得张旭影说过自己是喜欢同性的。 虽然七年的时间让李沫对他的性取向很是怀疑,可张旭影从来没有和她做过那样亲密的事情也是事实。 第一次听到“张经理和大小姐在一起了”这样的消息的时候,李沫一笑置之。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失望,愤怒,嫉妒……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她心里交织着,她跑去质问张旭影。 然后就撞破了张旭影和他那个她有预感却从来没有见过的同**人的阴谋。 张旭影和季爱英在一起了是真的。 张旭影是同性恋的事情也是真的。 不小心听到了惊人事实的李沫心里又慌又乱,她第一个反应是冲进去质问。 张旭影表现的一点儿心虚都没有,他甚至施舍一般的表示,他没有选择李沫做同妻也不过是看在这七年的时间李沫对他很好,他大发慈悲放过她。 不过季爱英此人性格娇纵,等他们结婚了将属于季家的公司据为己有后,会让她好好安享晚年的。 李沫简直不敢相信她喜欢了七年之久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渣滓,简直令人发指。 她恍恍惚惚了好几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跑去找季爱英,将张旭影的事情向她暗示了一番。 可李沫不知道的是,在被她撞破秘密的那天之后,张旭影就防着她这一招,将整个事情挑挑拣拣的向季爱英坦白了一遍。 于是等李沫说出事实的时候,季爱英就先入为主的认为李沫是对张旭影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想要让他们产生误会让自己趁虚而入。 她狠狠的将李沫奚落了一遍,然后直接将她解雇。 就在李沫离开公司前夕,张旭影就暗示设计了李沫挪用公司财产的事情,李沫想要辩解,可人证物证俱全。 季爱英本来是想告李沫的,这时候张旭影站了出来,他表示李沫对他很好,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做的太绝。 ——表面上季爱英保持着善解人意的姿态放过了李沫,可背地里,她不但找人狠狠将李沫教训了一顿,还将李沫手脚不干净的事情传扬了出去。 同行业的圈子本来就不大,一个人在圈子里风评怎样别的公司也能收到风声。 李沫在医院里躺了几个月再出来找工作的时候,就发现每一次面试时那些主管一看她的履历表情就微妙起来,然后就只剩一句他们在考虑考虑,回去等通知。 ——找过工作的人都知道,一般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没戏了。 一开始李沫还不甚明了,她混混沌沌了足有半年多的时间,才找了一个堪堪能养活住自己的工作。 她这边过的凄惨,就有一个以前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同事看不下去了,才悄悄告诉她她现在在圈子里的风评。 李沫简直惊呆了。 说真的,她虽然不会主动和别人结仇,却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她兜头跑去质问季爱英。 季爱英此时已经和张旭影结婚,而将公司拿到手的张旭影对她正是渐渐显露了本性的时候。 恰在这时,李沫冒了出来。 季爱英下意识就以为让张旭影放在心上那个白月光就是李沫,而张旭影则是顺水推舟的没有反驳。 这一下就捅了篓子。 季爱英自认为之前她已经放过李沫一次了,没想到这人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竟然还敢再来招惹她! 即便是已经被张旭影架空了在公司里的权力,季爱英那自小也是在富人圈子里长大的,她知道怎么样才能毁掉一个人。 ——将她最珍惜的东西夺走就是了。 很快的,李沫在家乡的亲戚就传来消息,她的父亲忽然被解雇,为了生计跑去学人家在工地上干体力活的时候将腿摔断了。 继而她的母亲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被指认偷东西。 连李沫自己,也被混混缠上了一段时间。 李沫一开始单纯的以为这是自己一家人运气不好,直到收到了一个陌生的短信后她才了然,原来自己家里遭遇的这一切都是人为! 制造这些事故的就是季爱英。 这让她怎能不恨? 她知道就算她不报仇,季爱英最后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谁让她偏偏相信了张旭影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 可李沫依旧很不甘心。 她等不及要看季爱英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她想要将张旭影的阴谋提前捅出来。 只可惜,还不等她做些什么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她丧命当场。 这次可真真的就是个意外。 心中满是不甘的李沫就就这样以灵魂为代价,希望能将自己的仇报了去。 快速的将李沫整个人生回忆了一遍,小土简直叹为观止。 该说是识人不清还是遇人不淑,她都不知道自己脸上应该摆一个什么表情了。 最终她抽了抽嘴角,将自己略微收拾了一下,精神焕发的在网上寻找起招聘信息来。 ——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去张旭影待着的那个公司,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去找一个和那个公司对立的公司不就好了。 小土勾了勾嘴角,目光落在了一个公司名字上面。 第三百九十八章 性别论(三) 新安。 这是城南安家的小公子安行大学刚毕业时用来家里给他练手的一个公司——嗯,现在已经发展到和季家的公司差不多水平的样子。 说到安行,他和李沫,张旭影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比李沫大一级,比张旭影小一级。 不过实际上他和比张旭影工作的时间还能早一些的。 张旭影大四毕业才慢慢开始找工作,可安行其人,绝对是个天才,在学校的时候专业课就名列前茅,大三下半年就开始实地考察各项信息,毕业证还没拿到手,新安公司的大概模式就已经建立好了。 虽然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有安家一定的资金支持,不过这也足以说明这人在这一方面的天赋。 他的三观,为人,智商就目前的了解来看着实是很让小土欣赏。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张旭影在大学的时候仿佛暗恋过这个小伙子并且抢了他的女朋友。 前一项是李沫在某次张旭影和他的白月光说悄悄话时听了这么一耳朵,据当时情况来看,此事可能性很大。 至于后一条……讲真作为一个女孩子,小土觉得一般人都不会离开安行这么一个真正的年轻俊才转而投入张旭影这个渣渣的怀抱里。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只能说明这女孩儿眼神不大好。 小土望着窗外渐渐升起来的太阳,眯着眼睛笑了回来。 唔,这么好的天气,还是先应个聘吧。 活了这么久,小土的能力着实是毋庸置疑的,现在也是毕业季,网上招聘信息数不胜数,新安公司是个刚发展起来得公司,自然也有基本的人员招聘活动。 不过,这些目前摆出来的职位都是属于小喽啰的,而小土想要的,却是谈合作。 她砸吧砸吧嘴,有点纠结的将手机掏了出来。 说起来,李沫手机里还有安行的电话号码来着。 不过他们两个人私下里从来没有联系过。 ——这很正常,不过是在学生会工作时礼貌性的加了联络,平时也就是简单的各种事务的互相通知报告,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过。 小土想了想,又放下了手机。 虽然自己能力确实是毋庸置疑,不过她也不欲让别人觉得李沫这个人就是走关系进的门。 她摩挲着嫣红的唇瓣,果断放下手机收拾了一下出去买衣服去了。 ——没办法,李沫衣柜里的衣服不是特别萌又适合自己的可爱风,就是故作成熟的风格,这样的衣服想要去应聘总归是有些不大妥的。 太幼稚可爱了看起来不稳重容易让人产生不信任的感觉。 而一个小孩儿故作大人那就看起来更奇怪了,一点儿也不得体。 更何况,她将简历投过去等回复还是得要几天的。 总之,要将一切都收整好,争取在面试的那一天保持着最完美的姿态。 李沫这张脸吧,实在是太过可爱,一双大大的猫眼圆溜溜的,偏生还没有经历社会的残酷,眼神里依旧是纯粹的清亮光芒,看着人的时候就让人能忍不住心软的将她要的一切都捧过来。 这样的人,是让人看一眼就想要放在手心里宠的。 这个特点看似很高大上,可在应聘工作的时候就有些不大合适。 人家要的有能力的人才,可李沫这样的,一看就让人很不放心,总担心着,这么玉雪可爱的孩子,能行吗? 就算是李沫的专业能力确实是没有毛病,但这种下意识的思维带来的第一印象就给人一种不可靠的感觉。 这天生的,小土也不能改变这小姑娘的长相,不过在气质方面,她倒是可以多下一点儿功夫。 也亏的小土经历的世界多,灵魂自带的气质本来就特别,加上她阅尽千帆的眼光,硬生生的将原本属于李沫的幼稚气息硬生生的调和了过来。 买完合适的衣服,小土也不再多耽搁,直接回家将李沫的专业书搬出来开始复习了。 不可否认,小土精神力强大,学什么都很快,生存的时间过久也让她对事物有着更深刻的认识,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 可小土活的越久,就觉得人类实在是一个非常奇妙的物种。 他们既残忍又善良,既聪慧又愚钝。 这简直是大千世界里最矛盾的一个物种了。 可出奇的,又很有魅力。 并且这样的魅力,活的时间越久,经历的事情越多,她就体验的越多。 纷华的世界赋予他们热烈的感情。 蓬勃的欲望赋予了他们出色的创造力。 小土将课本一本一本都展开,以一种鬼斧神工的速度翻着页。 知道的越多,她就越发的好奇。 当意识到自己心中诸如这样的情感的时候,小土忍不住埋头低笑了起来。 ——真是厉害呀,这样强烈的感染力。 怎么瞧着,自己也是和这个种族越来越像了呢。 小土脸上的笑意轻盈。 ——和在妖怪严重恶迹斑斑的人类变得相像,对于这一点小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相反的,她觉得这样的过程很奇妙,让她,很是喜欢。 ——她不知道,这就是那个人希望看到的,只能说,那个人的目的着实达到了。 强大的精神力虽然好用,不过小土并不打算透支自己这具的身体强度,因而等看了几个小时的书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就干脆利落的吃饭散步洗洗睡了。 她在家里足足窝了三天,终于等来了新安公司的电话。 说真的,以李沫在学校足够优秀的履历表,没有见过她本人的真的是很容易对她的能力表示满意。 可大部分人一看到那张脸就犹豫了。 ——这么小,看起来能行么?又不是没有别人,还是不要雇佣童工了…… 基于这样奇妙的特殊气场,李沫应聘的时候屡屡碰壁,上一世最后还是没办法了又想和张旭影离得近一点因而才应聘了他公司的销售。 在这张脸聚集亲和力的加成下,除了偶尔有一些没有节操想占便宜的,她销售的工作也是干的风生水起。 ——天地良心,李沫的专业可是计算机呀! 第三百九十九章 性别论(四) 小土严肃的化了一个微英气一些的淡妆,又将她特意准备的应聘服穿上,威风凛凛的就向着新安公司出发了。 所谓缘分,就是如此的妙不可言。 她在刚准备进入新安公司的大门的时候,就在马路上了许久不见的张旭影擦肩而过。 小土跟没看见一样直接拐进了门。 张旭影看着形容矜贵的女子步态优雅的踏进对面公司大门,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李沫? 等意识到这个让他看怔了的女子是谁的时候,张旭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口中无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呢喃道:“怎么可能?!” 他对李沫并不陌生。 这姑娘从一进大学就追着自己,后来和自己做了一学期的男女朋友。 然后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将自己真实的性取向说了出来。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那姑娘太灿烂吧。 他印象里的李沫热情天真,矫情一点儿说,简直温暖的像太阳一样。 太阳啊…… 张旭影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垂下了眼睛,将眼中的情绪尽数遮掩,睫毛在他的眼睑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颤颤的,很好看。 ——这样刺眼的光亮,可真是让人嫉妒。 嫉妒的,恨不能直接毁了才好。 —————————————————————— 小土面色如常的走进旋转门,然后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像前台询问了面试的地方。 前台的妹子显然是被她一个可爱的眨眼萌住了,直到她都走进了电梯那姑娘还在依依不舍的看着。 电梯里同行的有几个人,小土瞧着有几个差不多和她一样大学毕业的样子,也约莫是来应聘的。 她垂了眼睛,轻轻的笑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经过张旭影之后那人一直在震惊的看着自己。 不过,她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反正……张旭影想要的,是一个证明他和正常人一样的挡箭牌。 小土清澈的眼底划过一丝深深的嘲讽。 呵,说着深爱却因为畏惧旁人的眼光从来不敢光明正大的让爱人和自己的比肩,甚至因此而刻意找一个关系亲密的女生让人不怀疑他的性取向问题。 ——多么可悲啊。 爱情,原本就无关性别,有的,只是两个不由自主互相靠近的灵魂!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电梯里七八个人同时走了出来,出来的一瞬间,看向各自的眼神就都戒备了起来。 小土眼睛微微眨了眨,脸上展现的,是轻轻柔柔无可挑剔的微笑,身量娇小,却也不容小视。 “不是一般人!” 几乎是一瞬间,同行的应聘者就在脑海里对着小土写下了这样的评价。 不过小土没有一点儿被人看做劲敌的自觉,她微笑着和周围人打了一个招呼,得到顺序就安静的坐在那里开始等待。 新安的招聘并没有什么特色,就是简单的实力为尊。 并且,很奇妙的是,新安的员工似乎全部都是年轻人。 和李沫,和安行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小土歪了歪脑袋。 看来,传说中安行是和自己寝室的室友们一同创建了公司并热衷于给同校的学弟学妹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这样的话不是虚的啊。 她眼睛弯了起来,向着周围环视了一圈。 这样的话,那自己的机会就更大了些呢。 她脑子里想着,脸上神情不变,很快的,里面就叫到了自己的名字。 甫一进门,她有些惊讶。 上面坐着的清俊青年看起来甚是眼熟啊…… 她微挑了眉,看见那青年悄悄的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唔,是安行的一个室友,以前也是学生会里的,和李沫关系还不错,似乎叫做……童辉? 她心里想着的同时,行动丝毫不乱,镇定非常的上前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微笑着等待对方提问。 童辉的眼睛随着她的行动举止而起来,最后定格在赞赏上,等小土说完,房间里有些安静。 无他,这个姑娘的气质太过特别。 温暖,柔和,淡然,清雅,矜贵。 她端庄的坐在那里,扑面而来的,如同满月一样的清辉,独特的气质充盈在房间里,让房间里整个儿满是她的气场。 ——那姿态,明明怎么看都十分谦逊,可奇异的就让他们觉得,这姑娘闲适的简直像是在自己的主场一般。 须臾,童辉回过神来,神色有些复杂。 不是池中之物,她比起在学校时更加出色了。 在学校的时候,这姑娘出色归出色,可却太耀眼了,容易灼伤别人,也容易自伤。 不过这会儿瞧着,她就仿佛是完成了从阳光到月光的转换,依旧让人舒适,可不再灼人。 这一瞬间,童辉简直都想拍板决定了。 不过,他眼神微微眯了眯,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再看向小土的视线里带了三分刻意的挑剔。 “你除了应聘我们公司,还有应征其他公司吗?” 小土嘴角勾出的弧度十分诚恳,她笑眯眯的看着童辉,道:“我是计算机系的,对于计算机公司比较感兴趣,除了贵公司外,我还应征乐飞和中盛。” 她口中的中盛是这个世界上算得上厉害的计算机公司,而乐飞则差一些。 不过再怎么样,这两家公司也比新安这个才起步的公司强大了许多。 小土觑着面试官的神色,然后笑眯眯的补充道:“不过,我更加希望自己能进入贵公司学习。” 童辉挑了挑眉,坐在他右侧的一个女子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她配合的问道:“哦?为什么?怎么看中盛和乐飞比起新安都更有前途吧?” 她笑意盈盈的,完全没有自己说的话拆了自家公司台的自觉。 童辉嘴角一抽,忍不住咳了一声。 小土也不尴尬,笑眯眯的回答了起来。 几分钟而已,这场面试就结束了,双方很明显都对对方十分满意。 童辉脸上的欣赏神色那是挡都挡不住,在小土临出门的时候,他竖着大拇指朝着小土挤眉弄眼做了一个安心的表情,小土一扬眉,就回了他一个自信的笑。 第四百章 性别论(五) 小土如愿以偿的留在了新安公司。 说真的,她经历过许个世界,做过许多个工作,还真没体验过当一个程序猿是什么感觉,这下可真是过了一把瘾。 不过真要说起来,做程序猿其实和其他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就是工作强度挺大的。 也就是安行这个老板人比较好,工资奖金什么的都给的足,都是年轻人,本就对未来很有想法,有着奖金的激励做起事来也更有干劲儿。 小土精神力强大,干活速度快,效率高,也并不像普通人那样忙上一天就会觉得疲惫不堪,因此只短短几天,就在公司里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她这两天沉迷工作,也没有再去找张旭影送送饭啊打打电话之类,结果张旭影就有些不习惯了。 他自从那天在新安门口和小土偶遇了一把,心中其实就有些在意。 原本还等着小土主动过来找他——反正李沫基本上只要有时间每天都会抽空见一见张旭影,这s让他不自觉的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结果他等了许久,也不见人过来,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天,小土刚回到家里,就接到了张旭影打来的的电话。 他分明是想问小土为什么不来找他,可他却不直接说出来,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听不出一丝异样。 他清清淡淡的说了几句关心的话,然后也不再多说,直接挂断。 手机屏幕随着电话的挂断亮了一下,小土嘴角勾了勾,将手机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若是李沫本人,在听到张旭影的电话之后,就算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想必也会兴奋的过去找他吧。 ——这似乎就是张旭影想要都结果? 啧。 小土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打开电脑追起了剧。 张旭影将电话挂断,嘴角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以李沫对他的重视,他毫不怀疑不用半个小时那女人就能找到自己家里来。 他懒洋洋的往沙发上一趟,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今天忙了一天,都没时间吃饭,存粮也不剩,好饿。【配图】【配图】” 他配了一张卡通的“饿死了”的动图,一张空荡荡的冰箱的照片。 原本还想自拍一下的,可是想想那女人万一用自己的照片做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就有些膈应了,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将动态发出去,然后就开始得意的等待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人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张旭影觉得肚子越来越饿,脸色也忍不住越来越黑。 他将手机从和季爱英聊天的页面退了出来,不信邪的戳进朋友圈看了一眼。 ——有几个人的留言,都是劝他去吃饭注意身体的。 张旭影看了看名字,差不多是以前对自己有过好感的女生,可惜里面却没有他想看的那个名字。 他皱了皱眉,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将这个电话打过去。 ——他已经习惯了以一种俯视的姿态让李沫殷勤的迎合他,虽然实际上他并没有比李沫高贵多少。 尽管心中十分的不高兴,对于小土的表现很不满意,然而肚子已经饿到咕噜噜叫的张旭影只能自己收拾收拾跑出去买饭了。 而小土此刻,正在看一部推理剧看的激动,完全没有看到张旭影特意发给她看的那一天朋友圈。 等看完剧,也差不多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小土就干脆洗洗睡了。 她一觉睡醒来,也将昨天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再次继续沉迷于工作之中。 她一边工作着,也没有忘记其他事情。 她先是在系统的帮助下找到了几年以后和张旭影成为地下情侣的那个男人,这时候他们两人就已经有联系了。 不过是那个男人单方面对张旭影有好感,张旭影此时还依旧暗恋着安行。 ——小土这两天瞧着,那男人对张旭影都比得上李沫那么殷勤了。 所说张旭影没有看出来那还真是不可能。 他自己是个同性恋,对于和他一个性取向一样的同类人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 更何况那男人的长相其实挺符合他的审美。 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甘心。 他暗恋安行的时间也不短了。 可到了现在,和安行的关系也止于点头之交的程度。 所说安行已经有了女朋友还罢了,可安行从始至终就从来没有谈过女朋友,身边也没有走的比较近的女孩,这让他心中总是忍不住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万一这安行其实也是同性恋,不过就是隐藏的比较深呢? 因着这点儿不为人道的小心思,他既不接受那男人的示好,但也不推开。 他很享受这种被人追逐的感觉。 这么看起来,在这个时间段,张旭影是一边吊着那男人,一边和李沫保持着暧昧的关系,同时还不着痕迹的对老板的女儿季爱英奉承着表现出好感。 脚踏三只船还能踏的这么稳,若是没有小土来了他还踏成功了,不得不说张旭影从某方面来说着实是一个人才。 目睹着刚下班的张旭影挂着温和的笑容邀请季爱英去吃饭然后惨遭拒绝,小土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 她今天下班早,闲来无事出来街上遛一遛玩一玩,却没想到刚拐过街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对上张旭影瞟过来的有些阴郁的视线,小土考虑着她是否应该转身就走。 正当她抬脚准备又拐回去时,季爱英已经神情倨傲的将张旭影扔在原地走了。 张旭影在原地顿了顿,目送着季爱英走出了十米远才转头向着小土走了过来。 即便是刚刚被拒绝奚落了一番,张旭影脸上也不带丝毫狼狈,看着还是像在学校的时候,一副笑的温和的样子。 ——他这样的表情,正是李沫最喜欢的温和。 小土侧了侧头,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 张旭影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站定,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 “好久不见了,阿沫。” 第四百零一章 性别论(六) 小土脸上扬起了一个娇俏的笑,眉眼弯弯,橙红色的夕阳从侧面撒在她身上,让她这个笑容看起来极其灿烂又耀眼。 “还好吧,就几天而已。” 张旭影眼神微微闪了闪,十分自然的和她并肩站立,示意她边走边说,口中含蓄收敛的说了一些闲话。 “你找到工作了吗?” “唔,找到了,都上了几天班了。” 张旭影朗声笑了起来:“都正式上班了,怪不得这几天不见你人影,我还担心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土呵呵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张旭影顿了顿,此时恰好路过了一家火锅店,于是他热情洋溢的邀请小土吃火锅,小土欣然答应。 ——以前李沫请他吃了那么多东西,好不容易他回请一次,她有什么好客气的。 怀着这样“不吃白不吃”的想法,小土喜气洋洋的点了许多肉类——肉类价格比起一般的菜可是贵了许多。 小土干脆利落的点完,然后将菜单递给张旭影。 张旭影怔了一下,笑道:“我们两个人吃这些应该差不多吧?” 小土闻言,诧异的挑挑眉毛:“你不饿吗?” 张旭影不明所以。 他当然饿了。 下午下班后他加班了一个小时,在门口偶遇了季爱英之后邀请她吃饭被无情拒绝,紧跟着就碰到了路过的小土和她轧马路。 ——若不是实在肚子饿了他还不想请这女人吃饭呢。 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中午没怎么吃,这会儿正有点儿饿了。” “哦。” 小土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正经的问道:“那你怎么不点?” 张旭影忍不住又怔住了。 他再是智障这会儿也听出对方的意思了。 她的意思是,她刚刚点的只是自己吃的? 意识到这一点,张旭影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服务员拿在手中的单子,手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钱包。 他艰难的朝目光异样的服务员扔过去一个笑容,然后默默的给自己也点了几样菜。 ——他只点了菜,反正等肉上来了那姑娘也不可能不给自己吃吧? 他这样想着,就听到小土向着服务员强调道:“要小锅就可以了,我要麻辣的,超级辣的那种。” 她说着自然的看向张旭影,问道:“你呢?” 张旭影嘴巴张了张,有一瞬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简直觉得服务生诡异的目光要在自己身上戳个洞出来——虽然那显然只是错觉。 这服务生的素质还是不错的,虽然觉得这一对儿吃饭的关系有些奇怪,却也什么都有说,只等着张旭影点菜。 张旭影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 他要了一个不要辣的锅子,等服务员离开了,才笑着看向小土。 “以前和你吃饭没见过你吃辣,我还以为你不吃辣的呢。” 小土抬了抬眼睛,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以前李沫和张旭影吃饭确实从来没有点过辣的,那是因为张旭影他不吃辣! 她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作为李沫一点儿也不想看见张旭影这张脸! 她轻轻的笑了笑,没有回张旭影的那句话。 张旭影有些尴尬的摆弄了一下手机。 他觉得今天的李沫实在是有些怪怪的。 样子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他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毕竟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没有接自己的话茬,弄的自己尴尬无比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闪了闪,试探道:“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呢?” 小土笑了笑,道:“是个小公司,你肯定没有听过。” ——新安公司虽然是个小公司,在业内名声也确实不响。可张旭影却一定是知道它的名字的。 毕竟,新安公司的创办者安行可是张旭影暗恋了好几年的人呢。 张旭影见她这么说,也不再追问,只是玩笑一般道:“说出来你可别惊讶,我前几天在街上遇见了一个人,和你长的特别像,要不是那女生风格和你迥然不同,我都要以为是你了。” 他说着的同时,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小土神色。 不过遗憾的是,小土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她只是微微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带了三分李沫应有的兴致勃勃,道:“哦?是吗?真有人和我长的很像,你在哪儿遇见的?让我也抽空瞧瞧去。” 张旭影狐疑的看了她几眼,才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吧,那女生和我擦肩而过也没有打招呼,想着都不可能是你。” 小土勾着唇角笑了起来,一双大大的猫瞳忽闪忽闪,里面倏然闪过带着冷意的光芒竟让张旭影心中忍不住有些发虚。 不过他眨了眨眼睛,再定睛看过去,就见那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时不时的向着过道张望着,一副急不可耐的等着食物上来的样子。 张旭影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 也是,李沫这姑娘和她认识这么久了,从来都是一副傻白甜的样子,什么时候能有这么犀利的目光了,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他这么想着,心里总归有些不大自在,和小土再说了几句也停了下来,恰好这时服务生将两个人点的东西拿了上来,两个人也不再多言,干脆利落的吃了起来。 小土一个人点了许多,还大部分都是肉类,反倒是张旭影,一个大男人可怜兮兮只点了几盘,这让过来送菜并且被强调分开放的服务员心中忍不住啧啧称奇。 小土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点的东西放进锅里,对着张旭影看过来的目光盈盈一笑,然后果断低头,专心等待东西煮熟了开吃。 张旭影脸色变了再变,终于意识到小土是真的没有要给自己分一些的意思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愤怒几乎要将桌子掀了去。 不过他这人死要面子,即便是很想吃肉也不肯说出来,对方吃的沉醉也没有一点儿要分享的自觉性,于是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一口一口的吃肉,然后艰辛的将自己点的干巴巴的蔬菜和豆皮之类的东西往嘴里塞。 第五百零二 性别论(七) 小土一顿饭吃的酣畅淋漓,然而张旭影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本来就点的三鲜锅,要的菜也都是最便宜的绿菜之类,这吃下来不但没吃饱,反倒是吃的更饿了。 遗憾的是,他的性格注定了他就算饿得要死也不会直接说出来。 ——张旭影其人最擅长的就是,自己从来不把想要的东西说出来,却会让别人不着痕迹的看出来然后自动捧在手上给他送过来。 从不肯给任何人落下把柄。 在他以往的日子里,这一招无意的非常有用的。 他长相阳光俊朗,一手篮球打的极好,学习成绩也不差,性格热情开朗,只消得微微引导一番,就有无数的女孩子被他的这番表象迷的神魂颠倒。 嗯,只可惜,他现在面前坐的是小土。 面对张旭影十分关心的诸如:“女孩子晚上不要吃这么多,对胃不好。”或者是“说起来我觉得那种娇娇小小的女孩子很可爱啊。”之类的话,小土热情洋溢的应和着表示赞同,然后——低下头继续吃的飞起。 余光里扫到的张旭影的表情让小土一度觉得这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拍桌而起离开了。 不过小土显然是低估了他的忍耐力。 明明肚子已经饿的很了,还要目睹着别人花着自己的钱吃肉,他心中翻腾着的念头各种残暴,不过脸上除了眼神里偶尔泛起一些冷光之外,其他的竟然一点儿端倪也看不出。 若不是小土早就将这人的本性摸的清清楚楚加之强大的精神力给予她细腻的观察力,换一个人还真是能被张旭影这副皮囊给骗过了去。 两个人吃了足有一个多小时,小土将她点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有偶尔注意到的人简直看的叹为观止,也让张旭影心中直恨的牙痒痒。 好不容易瞧着小土放下了筷子召唤了服务员,张旭影关心道:“吃饱了吗?难得请你一次,你可别想着跟我省钱呀。” 小土慢条斯理的擦擦嘴,然后抬头笑眯眯的看着张旭影:“我可不会客气,请了你那么多次,好不容易能等你回请一次,我有什么好客气的。” 他们两说话的时间,服务员已经走过来算账了,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顿时看向张旭影的眼神就不对了。 他以为这两人的关系是这男人追这女孩儿,刚还想着这姑娘可真残暴,不想答应就不答应呗,用得着这样宰人家。 不过这会儿听着这姑娘的话,服务员恍然大悟,原来还是个吃软饭的——吃的还是人家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的软饭。 他倒是没有怀疑过小土处于弱势。 他们做服务生的,不说别的,眼力绝对是杠杠的。 他瞧着,这姑娘虽然看起来年纪小,可这通身的气质和隐藏着的气势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最起码对面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精英男是比不上的。 他这样想着,看着张旭影的目光就带出来了几分。 张旭影自从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以后,就对别人的目光特别的敏感,他总是担心着哪天被别人发现了他竟然喜欢男人,会不会被嘲笑或者让人觉得恶心什么的。 这会儿这服务生眼神一变,他立马就察觉到了,心中腾的升起一股怒气,下一秒就强自压抑下来。 ——不可能,只吃顿饭而已,他怎么可能看的出来自己的性取向。 张旭影镇定下来后,一边从口袋里掏钱一边观察着服务生的表情。 说起来其实一般这个时候只要张旭影微微磨蹭一会儿李沫就会抢先把钱付了的,可这会儿小土正看热闹看的正乐呵呢,哪里会抢先付账。 因而张旭影磨蹭着,就看见服务生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越发的鄙视了。 ——这脑洞略大的服务生还以为这男人磨磨蹭蹭的是舍不得请人家女孩子吃饭呢。 张旭影心中又是尴尬又是恼怒,他这会儿也看出来服务生心里的想法了,当下将钱掏出来摔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就走了。 小土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服务生被小土这一笑登时就晃花了眼,犹豫了一秒钟就拉住整理包包的小土道:“小姑娘。哥跟你讲,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一看就是专门骗你们这些还在上学的小姑娘的,你可别上当了。” 小土歪了歪脑袋,甜甜的应了一声,看起来乖巧极了。 她并没有反驳说自己其实已经工作了——陌生人的好意嘛,虽然是看在自己这一张脸的份上,她也没有必要不客气的驳了去。 服务生霎时被她的表情萌住了,捶胸顿足的目送着小土的背影感慨着“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小土走出门,张旭影已经走出来好一段距离了。 她无意识的扯了扯嘴角。 她就纳闷,这样狂妄自大的男人,那些眼睛被糊住的姑娘们是哪里看出来他可靠了? 不过——说了是被糊了眼,能这样想也算是正常了。 小土“啧”了一声,两三步走上前去追上张旭影。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以后,小土发现张旭影的态度显而易见的冷淡了许多。 若是以前的李沫,肯定要忐忐忑忑的一晚上都睡不着觉,想着自己是不是有哪里惹他不高兴了,然后第二天会买上一些张旭影喜欢的东西送他作为赔罪。 这也是张旭影运用的非常纯熟的一个手段。 场面一度非常冷淡,于是,小土干脆利落的提出了告别。 她潇洒的转身就走,让等着看她纠结的张旭影几乎捏断了手里的手机。 小土并没有一丝想要向张旭影服软的意思。 她看着时间也快九点多了,夜市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刚好就再转悠转悠顺便消一消食。 夜市一向是个非常神奇的东西,从古至今基本上稍微繁华一些的地方都会摆夜市。 里面销售的东西跨度也非常大。 服装吃食,玩具生活用品,林林总总,不一而别。 小土转悠着转悠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转悠到了小吃摊附近。 她盯着那看起来很好吃的小吃,神色中很是有几分垂涎。 第四百零三章 性别论(八) 都说这些食品对人身体有害,可喜欢吃的人依旧很多。 没办法,对大部分人来说,好吃的东西太贵,便宜的东西不好吃,只有垃圾食品,既好吃又便宜。 小土虽然在钱财上并不多紧张——毕竟她以前收集的随便拿出来一件放在这里就是价值连城的存在,不过对于这种食物还是十分感兴趣的。 然而遗憾的是,她刚为了狠狠将张旭影坑上一把,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要再继续吃,李沫的身体肯定就承受不住了。 为了自己这具身体着想,小土“啧”了一声,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摊子上移开,正准备抬脚时,就听到一个冷清的,莫名带了两分笑意五分不确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沫?” 小土回头,身后的男人长相和他的声音如出一辙的冷清,一身简单的休闲装穿在他身上合适的紧,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将他那一双略缱绻的凤眼遮挡了起来。 高岭之花! 小土脑子里猛然蹦出来这么一个词。 她眨着眼睛将人瞧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迟疑道:“安行学长?……还是应该叫老板?” 安行抬手推了推眼睛,面上表情十分欠缺,可掩映在眼镜下的眼睛确实是有些愉悦的意味在其中。 他点了点头,道:“叫我学长就好。” 说完询问的看着她:“你想吃?” 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清清冽冽的,容貌又极尽俊秀,良好的教养让他行为举止都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又让人觉得安全的程度上,这让刚被张旭影摧残过的小土心中对他的好感度蹭蹭蹭的直往上涨。 不过…… “是很想吃,不过刚刚才吃过火锅,肚子撑得已经彻底吃不下了,感觉现在处于即将炸裂的程度。” 她歪着脑袋解释了一番,安行了然。 “晚上确实不能吃的太多,要好好消食才行。” 他说着,凝神想了一下,朝小土说了一句“请等一下。”就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他就又返回,手中拿着一瓶矿泉水。 他将矿泉水递给小土,眉目间是一惯的清冷:“还是吃一点儿健胃消食片比较好。” 小土仰头,盯着他清清冷冷的神情,嘴角忍不住一抽:“你还随身携带健胃消食片?” 面对小土明显是调侃的话,安行神色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他认真的解释道:“我胃不好,带着比较方便。” “……”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让小土的感觉顿时就有些一言难尽。 好半晌,她忍不住笑了笑,按出几个药片塞进嘴里吃掉,喝口水冲了冲嘴里残留的味道。 见她十分配合,安行的目光柔和了一度,然后看向她道:“你还想去哪里转转吗?” 小土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本来想溜达溜达消消食,不过总觉得在这种地方溜达的话会不知不觉的吃的更多,所以还是不准备转了。” 安行被她那纠结的小眼神儿逗呢心中好笑,他手指动了动,差点没忍住想要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好将她安抚安抚。 好在强大的自制力阻止了他,他移开视线,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道:“我刚好也要回去,一起吧?” 小土呆了一下,欣然答应。 安行也没有问小土的地址,直接就将她送到了楼下,小土只惊讶了一瞬间就恍然——安行作为老板知道她家地址也很正常吧。 不过,这位安行学长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小土想着学校里的人对这人的评价,顿时觉得那些听起来就夸张的跟小说里的词汇用在这人身上竟是出奇的合适。 她瞧着安行礼貌的站在车边,一副等自己上楼再离开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有些柔软。 嘛,反正就算不利用这孩子要收拾张旭影这渣滓也不会有多艰难嘛。 小土歪着脑袋朝安行露出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挥了挥手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就蹦蹦跳跳的跑回了楼道。 ——哎呀哎呀,这样的高岭之花,还是让他在高山上绽放吧。 唔,果然泥潭什么的,不是很适合呀。 离开了安行的视线,小土慢悠悠的缓下了步子,漫不经心的将安行的名字从她的计划中划了出去,然后挑挑拣拣的将自己原本的想法重新修整了一番。 —————————————————————— 张旭影可能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将小土晾上一晾,直至有半个月都没有再和小土联系,不过朋友圈偶尔也会以一副忧伤的姿态不指名道姓的说上那么几句——毫无例外被小土全部忽视了过去。 然而小土虽然没有理会他的打算,可架不住总有人要在她面前给他刷存在感。 之前说过了,张旭影其人一向表面功夫做得好,又擅长和别人搞暧昧,总有那么几个脑子里拎不清的会乐意为他鞍前马后的服务。 小土苦恼的将聊天界面戳开,果不其然,还是那几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听张旭影说了什么,有几个以前和李沫关系还可以的妹子这两天总是给小土打电话发消息。 委婉的会先叙叙旧然后表示“你是不是和旭影吵架了旭影性子那么好你应该巴拉巴拉巴拉……” 直接一些的就连旧都不用叙,兜头就是“旭影最近好像不高兴你去道歉吧巴拉巴拉……” 小土:“哦。”【冷漠jpg.】 这群脑子智障的小土也不想理会她们。 然而总是任由她们骚扰也不是个事,小土想了想,将系统收集的张旭影最近和他那个白莲花以及季爱英的进度都整理起来。 她用了半天时间就将这一个月张旭影身上发生的事情撸了一遍,然后, 叹为观止!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土的冷淡让他产生了危机感,总之这一世他勾搭到季爱英的速度快了许多,就这么短的时间,在他坚持不懈的各种偶遇以及投其所好的努力之下,季爱英已经和他进入了暧昧的阶段,甚至有一次两个人吃饭时喝多了差点滚到了一起。 当季爱英一觉睡醒来发现两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她瞬间就被感动了。 第四百零四章 性别论(九) 季爱英相信,如果不是深深地爱着的话,谁能忍着她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在前而不动分毫呢? 当然那啥啥的不算,可她虽然醉了,隐约还是记得,张旭影那里是决计没有问题的。 那么,他对自己的心意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她当然不知道张旭影面对女人虽然看起来没有问题,可实际上真的上手的话他心里会很恶心。 她在脑子里将人美化了一番,然后就决定,再矜持一段时间,就答应他的追求。 张旭影虽然不知道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高傲态度的季爱英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抓住时机,和季爱英的关系更进一步。 他这边和季爱英关系越来越亲密,另一边和他的白月光也没有放松。 在他各种糖衣炮弹以及“我心里真正爱的只有你。”“那个女人不过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才不得不讨好。”“等我将公司拿到手就将那个女人踢开,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等一系列花言巧语之下,白月光萧正感动了。 ——他感动的表示是终于和张旭影滚了床单。 小土不巧,察看的时候恰好撞上那两人滚床单,然后就免费围观了一把。 她也没有什么羞涩的心思,不过对那两人的床上活动也不感什么兴趣。 只是正当她准备将系统直播过来的影像关了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事情。 张旭影在萧正身上运动的时候,是从后面进的,偶尔萧正转头想要看他的时候,就被他一个大力顶用,制止了他的动作。 萧正背对着他看不到张旭影脸上的表情,可小土在系统直播过来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影像中,却十分清晰的看到了,张旭影脸上混杂着野望与苦涩的凶狠神情。 ——就好像,他和他做那样的事情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他的脸。 更甚至看见他的脸会让他相当痛苦。 小土不明所以的观察了好久,还是不明所以。 搞不懂,这是什么套路? 说好的真爱白月光呢? 她想了想,没想出一个所以然,便将这事记在心里之后就跳了过去。 目前的状况发展的十分顺利,不过还是差了点。 小土将需要的东西整理好,继续让系统关注着张旭影的动静,自己越发努力的上班工作赚钱。 她一边在新安公司工作着,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安行发现了她在语言上的天赋,之后出去应酬时连翻译都不用带,只消得小土一个人就能搞定。 ——这也没什么可惊奇的,毕竟小土活了这么久,每个世界学一门语言,久而久之,也能熟练掌握好几门呢。 这倒是让童辉直感慨自己是捡到宝了,大力推荐让小土跟在安行身边学习。 有这样的机会小土也不拒绝。 安行是一个十分有天分人,再加上的身世背景也极好,未来注定了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小公司在手,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打好关系是一个对李沫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安行有心让她历练,小土也十分努力配合,很快的,圈里就知道新安公司出了一个极有天分的新人。 新安公司是个刚起步的小公司,也时常有对手攻奸,不过新安的领头者年轻有干劲儿,后台也相当的硬,因而公司发展的一直很平稳。 时间飞逝,很快,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天,公司里的技术人员举行了一场聚会。 聚会的很不多,二十来个,只是情绪却不约而同的兴奋。 他们不能不兴奋,从那个天分十足的萌新提出那个脚本开始,他们就陷入了疯狂之中。 不管是引人入胜的故事脚本还是新颖有趣的故事体验,都值得他们进行一场豪赌。 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他们心情亢奋的举行了一场聚会,为了庆祝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半个多月后的盛况。 ——《巫蛊师》 以小土曾经经历过的某个世界为故事背景而展开的一段惊险刺激的历险故事。 当小土最开始提出这样的尝试的时候,安行以及公司里的大部分人都对于她的异想天开表示惊呆,然而惊讶只是那么一下,反应过来的安行却是对小土描述出来的场景心驰神往。 他从小就是天才,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他想要的,最后总归会得到的。 那样的生活却是很爽快,却没有一点儿波澜,骨子里属于年轻人的天性让他在惊讶过后产生的是激动和语无伦次的刺激。 如果这个游戏真的能做出来的话,那一定造成游戏界的一场改革——而新安公司,则是这场飓风的引导者! 热血沸腾! 经过了一年时间,在小土刻意的引领下,游戏终于做了出来,最关键部分已经完工,甚至连背景音乐也是由小土友情提供。 一个月之后,安行甚至能想象的出游戏发行后对外界造成的轩然大波。 他抿了了一口酒,一向清冷自持的瞳仁看着周围和他一起努力了一年的伙伴们激动不已的神情不禁也跟着染上了几分兴奋。 童辉举着杯子将一个人灌醉,然后摇摇晃晃的踉跄着在安行身边坐下,直接将一只胳膊搭在了安行肩膀上。 在平时他和安行关系就算很好也很少做出这样的动作。 没办法,安行这人身上自带的那种高岭之花的气质让他们这等凡人常常只觉得不可亵玩。 这也是童辉这会儿喝醉了,脑子一热就八卦了起来,他凑近了安行,坏笑着向安行右侧瞟了过去,极小声的在安行耳边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一点儿发展都没有?” 安行目光一凝,视线也忍不住就朝着自己右边飘了过去。 那里小土正捧着一杯果汁,乖乖巧巧的坐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瞳睁的大大的看着普遍看起来阿华大了好几岁的师兄师姐们聊天唠嗑带拼酒。 说起来小土也不是不能喝酒,不过她这张脸长的实在太嫩,这些人看着总不自觉就将她当成了小妹妹来照顾,强行往她手里塞了一杯果汁,就是不肯让她喝酒。 第四百零五章 性别论(十) 这也就造成了,这会儿大家一个个都喝的东倒西歪,各种吹牛打屁嗨的不行,而小土却只能一个人捧着果汁眼巴巴的看着。 虽然大家聊天时也没有忘了小土,可不喝酒的话总觉得很不带劲儿啊。 小土遗憾的喝了一口果汁,视线在包厢里溜了起来,却恰好和看过来的安行的目光对上了。 视线相交,安行很明显的怔了一下,然后一层极好看的绯色就从他耳朵尖渐渐的蔓延开来,直至将他整张脸都染成了红色。 小土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目光移了开。 不就是对了个视么,反应要不要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暗恋…… 等等! 暗恋? 她忽然睁大了眼睛,回头忍不住就将安行瞟了一眼。 安行此刻已经移开了视线,低头和童辉在说着什么,脸上的神情也不似平日里的清冷淡定。 小土动了动耳朵,下意识凝神听了起来。 那边童辉趁着酒意问了那么一句,安行即便是竭力做出一副镇定的姿态,然而被人戳破了心思总归有几分羞恼,再加上他今天也喝了不少,不知道脑子是不是也有些发热,他听了童辉的话也不生气,反倒是和小土对视了一眼之后沉默了起来。 ——这无疑是让童辉的八卦之魂燃烧的更旺了起来,要是平日里他好这么说话肯定要被安行的冰冷目光狠狠凌迟一番然后再找些事的。 他越发凑近了安行,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的道:“不是哥说你啊,你这样可不行!” 安行默默的盯了他一眼,无形中一阵凉风平地起,童辉抖了抖,疑惑的挠了挠头发,嘴里嘀咕了一声,然后又将这异样完全忽视,大着舌头开始传授经验。 “你一直不说,人小姑娘怎么知道你喜欢她啊!你看你一天到晚冷着脸,还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 他说着咂了咂嘴,将杯子里剩余的酒一口气喝完了,才拍着安行的肩膀道:“说真的,要不是我知道你小子的性格,就平时的相处还真看不出来你喜欢小沫沫。” …… 那两人还说了些什么小土没有再继续往下听了。 她心中着实是有些惊讶的。 童辉说的很对,就平时和安行的接触来看她还真就没有发现安行竟然是喜欢李沫的。 ——虽然这其中也是有些她自己本来就对除了自家哥哥以外的非任务人员不大关注的缘故。 不过也就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如果是原本的李沫,也许会给予安行些许回应,然而可惜的是…… 小土勾着嘴角轻轻笑了一声,抿了一口杯中的果汁,然后歪着脑袋加入了旁边聊天的同事之中。 那边安行和童辉说完,忍不住就又回身瞧了小土一眼。 小姑娘看着娇娇小小,那张脸又出奇的嫩,一双大大的猫瞳满是狡黠,再加上旁边一大波不修边幅的程序猿的衬托,这么对比下来,恍惚里一眼看过去,第一眼便是那小姑娘娇俏的样子。 仿佛格格不入,又出奇的融合在了其中。 安行笑了笑,不知道心中怎么的就生出了一些苦涩的意味。 他并不是像童辉说的那样一直看着不出手,他只是…… 安行难得的有些愣怔。 一开始是知道小姑娘心有所属,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什么行动,到了后来,当他发现小姑娘已经将那个人放下的时候,却也发现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进眼里了。 他无意识的勾了勾唇角,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垂下来将他眼中的神色遮盖的干干净净。 现在的李沫小姑娘呀,已经不是自己能抓进手里的人了。 ——安行心中有些这样的直觉。 他仰头,也学着童辉的样子将杯中酒端了起来,不计较什么形象问题,一饮而尽。 有些苦涩,有些辣,却是极爽快。 他看见小姑娘似乎是无意发现了自己的不一样,有些惊讶的朝着自己挑了挑眉,咧开嘴笑了起来,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然后遥遥的冲她举了起来。 小土有一搭没一搭的啜着果汁和情绪亢奋的同事们聊着天,视线偶尔一扫就发现安行不知道和童辉又继续说了什么,竟是仿佛十分开怀的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像安行这样清冷自持的人这可是小土第一次看见他的情绪能外露到这种程度。 她不禁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然后就和安行的视线再次对上了。 安行不出意外的怔了一怔,然后眼睛一弯,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举了起来。 这下怔住的成了小土。 他这是喝醉了么,忽然变得这么奔放…… 小土心里想着,手下的动作也毫不迟疑,她将自己手中的果汁也举了起来,弯着眼睛露出一个微笑,两个人在空中碰了一杯,皆是一饮而尽,然后默契的移开视线继续各自的话题。 都是年轻人,吃完饭之后就是惯常的K歌等项目,等聚会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都亮了,索性老板本人就在这里给大家放了一天的假,大家也不急着上班,统一就这么狼狈的呼呼睡了起来。 小土没有喝酒,到最后竟成了这里唯一清醒的人了。 她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将二十几个人安顿好了,也得亏安行财大气粗,挑选的地方服务周到,才让小土没怎么费事。 等将人安顿好,小土懒洋洋的回了自己家躺尸,只是躺着躺着,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她将安行往床上搬的时候许是她动作太粗暴让他觉得不舒服了,那时候安行很是不耐的轻轻哼了几声。 电光火石之间,小土那时只觉得这哼声听起来和他平日里说话声真真一点儿也不一样,听着甚为耳熟,不过这会儿想起来…… 小土眼睛眨了眨,等反应过来之后,清凌凌的目光里就忍不住显出了几分嫌恶。 真是没有想到,张旭影这人竟是能恶心到这种程度。 她还以为他后面对那萧正那么好是何等的深情呢,原来,却还只是将他当做了一个替身而已。 这可真是……人间渣滓! 第四百零六章 性别论(十一) 聚集上次聚会已经过去了有大半个月,终于,新安研究了一年的游戏将要上市,安行十分高调的邀请了记者来了一场发布会。 说真的,小土其实对于计算机软件之类的并不是多么精通,然而这并不影响她在新安一众技术人员心目中的地位。 ——这个创意是她想出来的,故事脚本也是她写的,甚至连宣传的短篇也是她徒手画出来的。 更何况,她虽然在这一领域不大精通,可精神力强大了总有一种和常人不一样的直觉,这样的直觉让她有时候提出一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意见,可实施起来却能让游戏画面更加精良,体验效果更加强烈。 这一年时间下来,非但众人都喜欢上了这个思维敏捷的小姑娘,小土也在这实践中学到了很多,也将原本属于李沫的知识修炼融会贯通起来。 她这边发现的前景一片光明,另一方面也没有放弃对张旭影的关注。 自从那天她发现萧正的声音在某些时候和安行有些相似的时候,她特意又观察了几天,就发现张旭影这个渣滓果真最喜欢的就是萧正的声音,甚至他多次光明正大的向着萧正表示,自己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 只是安行性格清冷自持,连说话也是言简意赅,无形中自带了一股冷意,而萧正性子软绵,和人说话时也唯唯诺诺,时常有几分刻意做出的甜意。 若不是因为偶然听到安行喝醉后软了声音时发出的那几声轻哼,简直没有人能想到这样两个看起来南辕北辙的人竟还有这么一个相似之处。 可怜萧正不认识安行,也没有听过安行的声音,不知道自己男朋友所谓的最喜欢也不过是因为和另一个人的相似。 小土冷眼看着张旭影游刃有余的周旋在一男一女中间,和季爱英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更为不巧的是,季氏大小姐的婚礼和新安公司的新闻发布会正好撞在了同一天。 小土乖乖巧巧的坐在自己应该做的位置,眼睛看似认真的瞧着安行一脸冷淡的坐在上面介绍着他们公司的这款《巫蛊师》游戏,脑子里却在让系统对张旭影的婚礼进行着直播。 萧正是一个看起来软软弱弱的男人。 怎么说呢,也不知道张旭影的审美是被压抑到了各种地步,能在这么一个人身上找到一丝和光风霁月的安行的共同点也是不容易。 这人性格软弱,没有主见,嫉妒心也强,一张脸也只堪堪称得上一句清秀,连张旭影最喜欢的声音在小土听来也是黏黏腻腻,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能起来了。 然而就是这么看起来菟丝花一样的人物,那心也是够狠。 此时,张旭影的订婚典礼正在进行中。 这个订婚典礼的举办,也就预示着张旭影半只脚踏进了这个圈子——大家都知道季氏家主没有儿子,唯有季爱英这么一个女儿,最后的家业肯定是要留在季爱英手里的,那么在这种时候,张旭影的人品性格也就十分重要了,这关系着他们以后对季氏应该采取的态度。 张旭影能成功勾搭到季爱英,不说别的,最起码表面功夫做的是极好的——能将季爱英父亲骗得同意了他们两个的事,可不是厉害的很了。 因而众人以往只是听说季家这女婿年纪轻轻,手段却不差,这会儿亲眼见着了,果然是一表人才,当的住一句青年才俊了。 张旭影看着这些以往只能仰望的人齐聚一堂,只为了参加自己一个订婚礼,心中情绪各种翻腾激荡,仿佛都能看到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那一刻。 他很快将心中翻腾着的野望压了下去,然后挽着季爱英的胳膊跟在季董事长的身后和一众长辈们打着招呼——这些人,等以后季董死了就都是他的人脉! 每每想到这里,张旭影就越发的亢奋,情绪也越发高涨,这样精神焕发的样子倒是让不少老年人对他产生了好感。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精神头好有干劲儿的年轻人。 面对别人释放出来的善意,张旭影自然不会放过,当下就乐颠颠的奉承起来。 而张旭影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挽着季爱英的胳膊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时候,他的白月光萧正却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去外省旅游,而是不知不觉的混了进来。 萧正身上穿着那个神秘人给他的礼服勉强混进了典礼中,然而他这面孔又生,身上也没什么气势,一看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进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转悠了几圈,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躲了起来,眼神里闪烁着怒火看着今天十分亮眼的张旭影和季爱英,满心满眼的都是嫉妒。 他是知道张旭影和自己好的同时也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可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时般配的样子他的心还是很痛。 痛苦的同时更多的是委屈和嫉妒。 说起来最开始他跟了张旭影也不过是看上了张旭影对他花钱大方。 他在这个圈子里的时间也不短了,长的不错也玩得开,追他的人多的是,要不是觉得张旭影这人人傻钱多好骗,他也不会这么干脆的和他确立了固定的关系。 ——要知道,他以前可只有**,没有什么所谓的男朋友的。 不过他们两人好了这几年,张旭影对他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痴情不已还专一可靠,长的也好,这时间一长,萧正心里的想法就有些变化了。 他开始觉得,就这么和张旭影永远在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如果一开始自己没有因为贪婪的想要张旭影更多钱而是和他好好过日子的话,那么张旭影是不是就不会招惹季爱英,自己现在也不会在这边看着那边郎才女貌的两个人而黯然神伤。 ——这小伙子显然对于张旭影没有足够的了解,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安安分分的过穷日子呢。 他的野心,让他永远也不会选择安于一室。 ——更何况,张旭影真正爱的,并不是萧正。 第四百零七章 性别论(十二) 萧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紧盯着笑的温和阳光的张旭影。 室内光线很好,加之有特意为了烘托气氛而设置的彩灯,觥筹交错下形形色色的人影远远看着就好像在发光一样。 ——如此的,高高在上。如此的,光明正大。 萧正的脸色不由自主的扭曲了起来。 明明和他一起隐藏在污泥里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把他独自一个人扔在这阴影里。 他想起张旭影每次从身后抱着自己是温柔缱绻的样子,忍不住就痴痴的笑了起来。 张旭影握着季爱英的手,两个人和一位长辈寒暄着,偶尔视线相交,互相露出情意绵绵的温柔笑意,那默契的场景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赞一句“郎才女貌”了。 他心中越发的自得,只觉得这些人以前没见过的时候好像都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真见了也不过如此,都是被自己轻而易举的玩弄于股掌之间。 张旭影心里想着,脸上勾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意,引来众人刻意亲近的打趣。 忽然,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向着一个角落里看了去。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那里简直有一条毒舌隐匿着,那视线凶恶的,就仿佛伺机想要狠狠咬上自己一口一般。 不过,他眼神扫过去,那里只有一个瘦削的人影急匆匆的向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那身影看起来有三分眼熟,不过张旭影细细一看,发现那人身上穿着的是某品牌最新款的礼服小西装,心中顿时就释然。 ——能买的起这款衣服的非富即贵,他觉得眼熟想必是在哪里见过了。 将那个人影跳过,张旭影再想查看一番时,就发现那股视线也突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张旭影皱着眉头,心中隐隐生出一些不安。 正想着,忽然胳膊被人碰了一下,季爱英趴在他耳边不悦道:“怎么了?忽然发起呆来?” 她循着张旭影的目光望过去:“那边怎么了吗?” 张旭影摇摇头,脸上下意识又附上了温和的面具,笑道:“没什么,刚刚看到一个人,有些眼熟罢了。” 季爱英听他这么说,顿时就有些好奇:“你觉得眼熟?你认识的?谁啊?” 张旭影被她的寻根问底弄的苦笑不已,对着旁人了然又调侃的神情赧然一笑,低头向着季爱英道:“许是我看错了,我并不认识。” 季爱英听着他几近敷衍的话却毫不生气,反而弯着眼睛朗声笑了起来:“哦,我就说嘛,这里怎么可能有你以前认识的人。” 她这话说得大大咧咧,完全没有一丝要遮掩的意思,张旭影当下眼神就猛然深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你说的对。”就不着痕迹的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 堂内依旧是一副杯盏相交言笑晏晏的场面。 萧正安静的坐在抽水马桶上面,微微垂着头,略微有些长的头发垂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手中紧紧的握着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可以看出之前有谁发了短信过来。 萧正的指甲微微颤抖着,指尖泛着白色,力道大的几乎能将手机捏碎。 好半晌,他无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将视线投向手中的手机界面。 手机因为长时间没有动已经进入待机页面,萧正面无表情的按亮了屏幕,定定的看着那个神秘人发过来的短短一行字。 “哦呀?你看起来似乎很不开心呀? ——不过,如果你想做些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的话,友情建议你不要冲动哟。” 萧正手指又紧了紧,须臾,他回复了过去。 “你是谁?” 短信几乎是刚发出去就有了回复。 “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帮助你,不是吗?” 当看到这样的一行字的时候,萧正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指尖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用力还是情绪太过激动而轻轻颤抖起来。 ——是的,毫无疑问,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这个人确实会帮助自己。 他能穿着这样一身精致的衣服进入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轻轻的将那口气呼了出去,目光渐渐的沉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 “啧,不是说过了吗?我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觉得你太可怜了而已。” 这句话刚在手机上显现,下一条短信就紧跟着来了。 “更何况,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这样做呢?” 对方说话着实是十分不客气,这让萧正心中不自觉生出了一丝狼狈。 可是—— 他镇定的回复了过去。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张旭影成为我一个人的。” 这次对方沉默了有一些时间才回复了过来。 “哦呀?真是痴情呀!没问题哟,只要你想,就可以哟。” 萧正看着最新的短信,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眼神竟隐隐透出几分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隔壁冲水的声音惊的回了神,他动了动因为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动作而有些僵硬的身子,咧开嘴笑了笑,嘴里无声的说了几个字,正准备推门出去时,那个神秘人的短信又发了过来。 “对了,如果你想要出来的话最好等一会儿哟,我想外面那个人你目前约莫是不想见到的。” 萧正心中一跳,呼吸不自觉的轻了起来,他手附上门把手,却始终没有按下去,只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刚出去的人听起来正在洗手,不多时,对方洗完手便离开了这里。 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萧正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兴奋。 那个人简直像随时随地在注视着自己一样,就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不能逃开他的眼睛,这让他的心中极度的惊惧,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怒了那个隐藏在暗中的人。 可另一方面他有十分兴奋。 那个人越是神秘越是强大,就证明他对自己并没有说谎,也就是说,自己想要的,他确实会帮助自己拿到,这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若是那个人的话,一定能让张旭影只属于自己。 第四百零八章 性别论(十三) 有一条蠢鱼已经不顾一切的咬上了饵,只要再稍加引导就能将水搅得混浊不堪。 小土嘴角微微勾了勾,脸上显露出一个愉悦的神情,抬头往台上看了一眼。 此时游戏《巫蛊师》的宣传片已经放映完毕,下面的记者观众们一片沸腾的向着安行提问题,而安行脸上表情虽然带着三分冷淡,可依旧还是耐着性子礼貌的回答了记者们层出不穷的问题。 小土这一抬头,恰好安行眼神往下面一扫,两个人的视线好巧不巧对上了。 安行嘴角一勾,淡漠的脸上添了三分柔软,小土竟仿佛从他眼底看见了一丝狡黠。 她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弯了眼睛回给他一个乖巧的笑,然后就听到安行清清淡淡的声音通过话筒在室内回想着。 “这个游戏脚本还有基本设定都是我们公司非常有天分的新人李沫小姐设想的,对于赵先生刚刚那个问题,我想由李沫小姐来回答更为合适。” 他这话一出来,原本就兴奋的记者们越发跟打了鸡血一样,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在室内扫射着,想知道安行口中“非常有天分的新人李沫小姐”究竟是哪一位。 小土嘴角一抽,这下是确定了她刚刚在安行眼底看到的狡黠并不是错觉。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她无奈的朝着安行挑了挑眉梢,然后站了起来,慢悠悠的向着台上晃去。 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众人有一瞬间的静默,然后是一片更大的哗然与质疑。 ——新安非常有天分的新人原来竟是这么一个可爱娇俏的小姑娘? 众人心中有些不淡定了。 诓人也不带这样的,这简直是在质疑他们的智商么不是? 当然,这些记者中也有比较冷静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新安将这个小姑娘推出来,安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和他们记者开这样的玩笑啊。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少女正如安行所说的那样,是这个游戏的主要负责人。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众人再一看着小土施施然的走向台子那淡定的模样,心中的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 ——瞧瞧人家这气质,这神态,这心理素质,面对他们的目光那叫一个淡定,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达到的程度呢。 这样的人能做出《巫蛊师》这样精致有趣的游戏,仿佛也不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嘛。 心态一转换,立马就有耐不住的人迫不及待的开始提问题。 小土也毫不怯场,淡定自如的和记者们打着太极,看似回答了每一个问题,然而细细一究,却是什么紧要的信息也没有透露出来。 因为小土的态度实在是很好,加上她天生的可爱长相的加成,让这些记者们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么可爱的孩子一定很好骗这样的错觉,于是在问了一堆问题之后一个个一本满足,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 然而等招待会开完了,记者们兴致昂扬的回家写稿子时才发现,那小姑娘看着天真可爱又好说话,实际上竟是一点儿底都没有给他们透出来! 且不说记者们苦哈哈的只能在稿子上提一句“天才计算机少女”或是“电子行业超级新人”这样听起来威风凛凛其实一点实际可用的信息都没有的新闻,这边安行也是被小土打发记者时熟练的姿态给镇住了。 虽然他这人一向是一个高岭之花的姿态在公司里,不过在他心里李沫的地位显然是不一样的,既使他已经放弃了和这小姑娘发展什么超额的革命友谊,却也并不妨碍他对于小土的事情总有那么几分上心这个事实。 发布会举办的相当成功,公司的员工们也都极尽兴奋,安行并不是什么死板的人物,看着众人兴奋的神情也不自觉就激动起来,大手一挥,众人人手一份大红包,便是对安行越发的感恩戴德起来。 众人原本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再聚会一次,然而今天发布会刚举办,紧接着就是游戏的发售与反响,还要防备着敌对公司,近一段时间新安众人便陷入了忙乱的氛围里,倒是一时都找不到得空的时候。 终于,连着两三个月,这股热潮降下来了些许,新安公司的众人也难得的喘了一口气。 等小土得了空,再一看张旭影,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季爱英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然而这次结婚以后,季爱英的父亲却并没有如上一世一样对张旭影无比信任,将所有东西都交付与他,而是有些诸多防备。 原因无他,却是张旭影某次在和萧正拉拉扯扯的时候被季爱英父亲瞧了个正着,让他心中起了疑心。 说起来这个偶遇自然是萧正故意设计出来的,否则以张旭影的谨慎,怎么可能会在有季家人出没的地方和萧正有什么首尾。 那时候萧正给小土发短信说是希望能知道季爱英父亲的行程,她还以为萧正是想对季爱英父亲做些什么,却是没想到他只是为了让人对张旭影起疑心。 很显然,萧正的行为达到的效果是相当的明显。 张旭影被季家隔离在权力中心以外,便是他再努力也依旧触摸不到实权。 事情并没有按照自己所设想的样子发展,这样原本表面功夫做的极好的张旭影心中渐渐的升起一些焦躁的情绪。 原本季爱英父亲在对张旭影有了怀疑之后,便暗地里将他调查了一番,可张旭影此人实在是够小心谨慎。 除了萧正故意设计出的那次意外,他从来不肯在有被发现的危险的地方和萧正有半点亲密,季爱英父亲调查来调查去,竟一点儿破绽都没有发现,时间一长,倒是让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当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就在季爱英父亲渐渐的冷静下来,准备要放弃调查张旭影这个想法的时候,却是久久接触不到实权的张旭影因而变得有些急躁自己沉不住气露了端倪。 第四百零八章 性别论(十四) 小土洗着手,抬眼对着镜子里勾了勾唇角,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慢条斯理擦了擦手然后就走出了卫生间。 卫生间前是一条略长的过道,因为目前没有人经过声控灯并没有亮,显得这过道中生出一种异样的阴沉气息。 她侧了侧头,动作十分轻盈,便懒洋洋的倚在了过道中昏暗的角落里。 须臾,卫生间中传来了一声巨响,灯光也随着这声音亮了起来,小土微挑了挑眉毛,轻轻又是笑了一下。 直到灯再次灭了,一个阴沉的身影才从旁边走了出来。 那人影显然是没有看见这里角落中还站了一个人,因为小土在人走到距离自己四步远时疑惑的轻轻“咦?”了一声,那人就明显被吓了一跳。 他第一反应不是将灯弄亮,而是眯着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细细的打量着那个将自己藏在黑暗中看起来小巧而纤细的身影。 只不过很遗憾,任是他觉得对面女孩儿的声音有多熟悉,在只听了一声轻呼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回忆起这究竟是谁,然而他确实十分好奇,于是他沉着声问了出来:“你是谁?” 小土在黑暗中无声的勾了勾唇角,然后语气中显而易见的十分惊讶以及些微的不确定:“是……张旭影……吗?” 那人影眼睛再次眯了起来,他心头略微有些发紧,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竭力做出一副镇定的姿态,重复问道:“你是谁?” 在他这句话问出去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对面女孩的呼吸声轻了一些,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莫名的笃定这女孩儿目前的情绪是失落。 等反应过来这女孩儿失落的情绪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张旭影心里蓦然镇定了许多。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确切的说,他以前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并且很久都没有在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嘴角不自觉的就翘了起来,尽管他近几个月确实是消瘦了许多,然而也并不到难看的程度,相反的,因为最近的在各种事情上被有意无意的压制而产生的压抑情绪,让他身上比起以前的意气风发更增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忧郁气质。 这样的气质比起意气风发更能让女性产生一种母性的怜惜,可以说是让人母爱泛滥。 于是他嘴角这么一翘,露出一个压抑而带着三分愉悦的笑意,陪着他那清俊的五官,竟是出奇的好看。 只可惜这里并没有能欣赏的观众,加之张旭影刚笑出来却又硬生生的将这笑意压了下去,让这笑容也仿佛昙花一现,再不见踪影。 小土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这人倒是比起以前更加内敛,也更加深沉了。 张旭影再次开口说话是语气便轻快了许多。 他这人有一项特殊的技能,那就是从来不再他的仰慕者面前将自己的负面情绪表现出来——除非他确定那个人已经绝对离不开自己。 现在也是,尽管他心里最近实在是相当的烦躁,刚刚在和几个人吃饭的时候还被人轻视,在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面前做低伏小,只为了能拿到那个项目让季家那些该死人闭嘴。 刚刚他就是因为被灌了许多酒又推拒不了,这才跑到卫生间吐上一吐再发泄一番,却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自己得一个仰慕者。 ——他到现在也依旧没有发现眼前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看不清长相的姑娘是做了好几年自己名义上的女朋友的李沫。 只不过想起自己刚刚在卫生间发泄时弄出的巨大声响,张旭影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他不自觉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影,心中颇有些阴晴不定的意味。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姑娘就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语气关切的开了口:“我刚刚听到里面发出了好大的声音,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张旭影神情一僵,面上便显出了三分狼狈。 他现在十分庆幸,他刚刚因为情绪不好不想让别人看见而选择了没有开灯,否则自己的狼狈的情绪将会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这么一想,他心中又生出了三分侥幸,他勉强笑了笑,然后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什么解释,就听到面前这女孩儿又继续道:“是不小心碰到哪里了吗?你没有受伤吧?” 听到她这么问,张旭影怔了一下,对方语气中的担忧情绪实在是太过明显,让他轻而易举的就能分辨出来。 随即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同时也了然了这姑娘为什么会等在这里。 想必是因为听到了声音担忧是不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而受伤吧。 ——只是没有想到却是一个认识自己的。 张旭影脑子里面转的飞快,面上却从善如流的借着小土递过来的梯子下了台。 他笑道:“是啊,男厕里面有一个灯是坏的,我没有注意,结果出来的时候恰巧就撞了。” 小土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也太不小心了,没什么事吧?” 张旭影摇了摇头,正想说自己没事时,就又听到对方笑了起来,声音轻轻柔柔的,连这里的声控灯都激不起来。 “我们也真是了,怎么就在这黑暗里说起话来了,我将灯弄亮了?” 她用着疑问的语气,然而在话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自顾自的抬手拍了拍手。 灯应声而亮。 在眯着眼睛将眼前的光亮适应了之后,张旭影第一时间看向了眼前那个小巧的人影。 他实在是有些好奇,这个有点儿有趣又有点儿熟悉的女孩儿到底是谁。 只是当他将眼前这人的五官看清楚的那一刻,他脸上不自觉就僵住了,那一瞬间的神色着实是相当的精彩。 “是你!竟然是你?!” 他失口就喊了出来。 小土侧了侧头,眼中笑意盈盈。 “是我。好久不见呀,张旭影。” 张旭影神色下意识的就恍惚了起来。 竟然是李沫。 他抬眼将小土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不一样,一点儿也不一样。 他这样想着,神色中震惊混杂着不敢相信还有一些心虚之类的复杂情绪,心中翻腾着的情绪太过纷杂,让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才比较合适。 第一百一十章 性别论(十五) 小土神色十分镇定,连脸上的笑容也是轻轻浅浅,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处的将她的担忧表现出来,却也让人觉得无法再亲近一分。 瞧着小土脸上的神情,张旭影不自觉的就将眼睛眯了起来,下一秒,他笃定的将小土的名字说出了口。 “李沫!” 小土歪了歪脑袋。 她这张脸原本就嫩,乍一看说是刚上大学也是有人信的,这么一侧头,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睁的大大的,瞳仁清清亮亮,不带一丝阴霾,到真是像个孩子。 张旭影心里这样想着。 还是个孩子。 他低头瞧了她一眼,不知道怎么的视线就是不想和她对上。 可能是因为那双眼睛太亮太清澈,总觉得与那么清明的眼睛对上的话自己无形中就矮了一截。 他脸上端起了惯例的温和笑容自然而然的问道:“果真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在这里?” 小土唇边的笑意不变,道:“公司前一段时间发布了一款游戏,反响还不错,大家就一起来聚餐庆祝一下。” 她略微解释了一下,然后侧头看了一眼张旭影,道:“你呢?” 张旭影怔了一下,含糊道:“都一样,也是公司里的聚餐罢了。” 小土了然的点了点头,又吐了吐舌头笑道:“好啦,我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刚是担心是不是有人在里面摔倒了还是怎样,既然你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张旭影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完美的无懈可击,应道:“嗯,你先走吧,我还要抽根烟。” 小土欲言又止的瞧了他一眼,又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抬脚向着过道外面走去。 张旭影神色愣怔,目送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然后一个拐弯,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好半晌,他有些颤抖的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了,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烟圈吐出来将他整个脸萦绕起来,悄无声息。 小土说的游戏他是知道的。 ——应该说,现在那款叫做《巫蛊师》的游戏业内还有谁会不知道呢? 张旭影忍不住神情飘忽的笑了笑。 他知道,新安开发布会的那天他恰好和季爱英举行了订婚典礼,很盛大,很热闹。 只是后来,第二天的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发布了一款前无古人的游戏这样的消息。 不否认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恼怒的,可当他看到那个公司名称的时候那些恼怒却尽数变成了酸涩。 原来是那个人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跟中了邪一样,将那个人一眼就放在了心里,这一放就是好几年。 然而他却连完整的话都没和他说过几句。 张旭影抬手捂住脸,低低的笑了起来。 说起来,那时候,他可真好看啊。 ——用好看来形容男生听起来可能会觉得有些奇怪,可张旭影就是觉得,那个时候,安行面无表情站在校门口,仰头看着立在门口的铭牌的时候,九月的风将他服帖的短发轻轻吹得扬起的时候,可真是好看啊。 唔,那时候他还热情的上去想要帮忙来着,只可惜安行只是冷漠的看了自己一眼,清清冷冷的说了一句“不用,谢谢。”,就自顾自拖着行李箱进了校门。 已经远的碰都碰不到了。 好半晌,张旭影放下手,面无表情的将手中已经快要燃尽的烟在墙上按灭了扔在地上,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小土回了包厢,里面简直一片群魔乱舞。 她无意识抽了抽嘴角,然后默默的找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刚一坐下,一杯酒就戳到了她眼前,旁边一个姑娘一边大力的拍着她的肩膀一边大着舌头将酒杯往前递。 “喝!不喝不是哥们!” 小土瞅了她一眼,将酒杯接过来灌了一口。 那姑娘见小土这么干脆顿时就喜笑颜开,从善如流的放开了她然后重新端起一杯酒再次抓人。 “喝,不喝不是哥们!” 小土眉毛跳了跳,旁边童辉凑过来低声笑道:“张静这是喝醉了,她喝醉一向这个德行。” 小土手里拿着酒杯轻轻摇了摇,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童辉,调侃道:“你怎么知道?” 童辉挠了挠脸颊,悄悄的看了张静一眼,脸上上莫名的泛起了一些红晕,他离小土再近一些,以一副说悄悄话的姿态用比正常音量还大了几分声音道:“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跟别人说呀。” 小土默默的看了一眼周围已经围上的一圈闪烁着八卦光芒的眼睛,掏了掏被他的声音震的嗡嗡嗡的耳朵,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神圣的微笑:“好的,我不会给别人说的。” ——不过你说话声音太大让别人听见了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这么想着,小土脸上却是神情越发的神圣且正经,然后惊悚的看着童辉扭着身子扭了好半晌,道:“我喜欢张静喜欢好久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向周围环视了一圈,然后疑惑的看着童辉:“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这里有点儿吵我没听清。” 童辉摇了摇脑袋,然后不悦的皱了皱眉,脑子里纷纷杂杂的声音确实很吵,于是他放大了音量,对着小土的耳朵喊道:“我说我喜欢张静,喜欢很久了!” 小土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直被他这石破天惊的音量震的耳朵都发起麻来,等到她恢复过来,整个包厢里面已然是一片安静。 她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童辉瞬间就不高兴了。 他将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然后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小土:“你笑什么?” 小土一脸正经:“啊不好意思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我没有笑你。” 她这话说得,完全是在掩耳盗铃,然而童辉喝醉了,听到她说没有笑话自己脸色便缓和了很多,他眼睛转了转,开始抱着瓶子絮絮叨叨的讲述他是怎么喜欢上了张静又怎么不好意思表白,废话多得让小土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不过还好,他原本就醉了,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倚着椅子睡了过去。 见他没了声音,小土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胳膊,试探道:“喂,你怎么不说了?” “zzz……” “你不说我就走了?” “zzz……” 直到小土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还不等松口气,震天的笑声便响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性别论(十六) 好几个平日里和童辉玩的好的同事甚至乐的拍着桌子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小土怜悯的看了一眼童辉,装模作样的在心里替他点了一排蜡烛。 一场聚餐大家都玩嗨了,直到深夜才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两三点了,第二天正是周末,小土索性关了闹钟,洗了洗然后糊上床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一个电话才将她吵醒了了过来。 电话铃声还在响着,小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再看一看时间。 哦呀?都快十二点了? 她想了一下,也不管那锲而不舍的铃声,自顾自起床进了卫生间洗漱,等她将自己收拾好的时候,铃声早就已经停了。 小土瞧着那未了来电的页面轻轻嗤了一声,就准备出去吃个午饭然后下午去市图书馆浪一浪了。 近一段时间一直忙着游戏的事情,不说她了,就连安行可能也没好好的吃过几次饭,她原本想好好的吃顿大餐犒劳一下自己呢,却没想到昨天晚上和他们一起吃的有点儿嗨,现在却是没有吃更多的欲望了。 小土惆怅的挠了挠脸颊,稍微吃了一些便奔着图书馆去了。 缘分果真是奇妙,她刚到了图书馆,竟然就在图书馆隔壁的咖啡厅里发现了两个十分熟悉的人。 她眨了眨眼睛,脚下一拐就进了咖啡馆里。 盆栽遮掩下的角落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清秀,女的美艳,乍一看虽然男弱女强,不过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感觉这两人在一块儿还有些配。 ——然而可惜的是,这样相配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和谐。 小土神色自如的坐在了女人后面的位子上,然后光明正大的偷听起来。 那两人其实一直在沉默。 女人用勺子搅弄着咖啡,脸上的神色既是讽刺又有些倨傲。 而男人微低着头,看似十分认真的盯着手中的杯子发呆,实则确实在心里思考着自己应该要怎么开口。 好半晌,直到小土一杯饮料喝了有一大半,女人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有些尖细,语气听着似是轻描淡写,然而细细听起来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恶意。 “说吧,要多少?” 小土微微怔了一下,差点儿没忍住转头想要看一眼这男人的脸色了。 不过还好她忍住了,只是压低了肩膀弯起了眼睛。 男人如女人所预料的一样颤抖了起来,嘴唇哆嗦着,抬眼狠狠地瞪着她不说话。 见状,女人嘴角一撇,轻轻的“嗤”了一声,男人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集坚强、倔强、受伤等一系列完全符合一个常见的一般意义上的白莲花的标配表情出来,然后咬着唇盯着女人颤声道:“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女人挑高了眉毛,神色也渐渐的有些不耐烦:“我为什么不可以这么说?你和张旭影纠缠不就是为了他的钱么?你以为我是傻子?” 听了她的话,并很好的将她话中的轻蔑意味接收的完完全全的男人登时咬着唇的牙齿越发的用力了。 这次一开口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哭腔。 “你!你凭什么这么侮辱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只认得钱吗?我是真心喜欢旭哥的,旭哥也是真心喜欢我的!我们是互相喜欢着的!” 他说着,就以一副控诉的表情盯着女人,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就是拆散我们的罪魁祸首。 那女人被他这一个眼神看的火起,差点儿没忍住抄起手中的咖啡杯朝他脸上泼过去。 然而她终归是在上流社会长大的,她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允许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宛如泼妇一般的动作,于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住了。 只是忍是忍住了,气还憋在胸口没有发,于是她往后一靠,抱着胸冷笑起来。 “呵,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三也能这样光明正大都在我这个上了户口本的妻子面前说什么真心相爱了?” 她说话声音原本就不小——本来么,这是再怎么说也不是她理亏,她虽然不欲让别人看了自家笑话,但也决计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之前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就有人遮遮掩掩的向着这边看着,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又刻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这一下子,咖啡馆里就有一大半的人诧异的向着两人所在的角落里瞧了过来。 待一看到说话的女人对面坐着的竟然还是个男人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就越发的诧异了,这些惊讶之中还隐隐的夹杂着一些鄙视的意味。 萧正被这些如有实质的目光一看,脸色便涨的通红,瞪着眼睛恼怒的看着季爱英,只觉得难堪的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 然而萧正这人吧,他身上有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疯劲儿,这从他肯听从小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发来的消息只为了得到张旭影其人就能看出来。 于是他只是难堪了那么半分钟,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抬头看向了季爱英,脸上神情似哭似笑。 “是,你和他结婚了,可是那又如何?我和他认识了六年,我喜欢他喜欢了五年,我们在一起了两年。” 萧正说到这里,充满恶意的对着季爱英咧了咧嘴角。 季爱英看着他脸上诡异的神色,心中忽的就是一跳,她张了张嘴,想阻止萧正接下来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然而萧正此刻情绪正处于十分奇异的亢奋状态,哪里容得下她阻止,他笑盈盈的盯着她然后巴拉巴拉的将张旭影一开始如何故意引起季爱英的注意然后让她爱上自己并结婚,然后借着成为季家女婿的机会将整个季氏完全握在自己手中的经历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本想阻止萧正说话的季爱英早就呆住了。 说真的,她其实是很喜欢张旭影这个人的。 毕竟这个人表现出来的优点就是长相英俊,性格温和,且能力卓绝。 当这样一个相当出色的男人对着一个女人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的时候,只要这个女人不是心有所属,任是她再铁石心肠也是会有所触动的。 季爱英也不例外。 更何况,原本性格温和的男人就是她喜欢的那一款,喜欢上张旭影这么说起来实在是一件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 第四百一十二章 性别论(十七) 一如季爱英所预料的,和张旭影这样的男人结婚着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能将工作上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又在生活中幽默风趣,性格温和从来不会对自己说一句重话,和他在一起总能让你产生一种被宠爱的感觉。 ——这样的婚姻应该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吧。 然而可惜的是,她父亲不知道怎么的总是不肯将公司的事情交到他手上。 季爱英每次看着心上人兼丈夫从心底里流露出来的失落又强自不肯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疼的紧。 和父亲说了几次,父亲却总是说再等等,因为这个缘故,她甚至还和父亲吵了几次,最近关系都十分僵硬。 然而,她这么掏心掏肺的对他,这会儿却有一个自称是他真爱的男人跑过来跟她将这一切其实只是张旭影做出来的假象? 她以为的幸福生活其实只是别人故意做出来的镜花水月? 季爱英莫名的只觉得可笑。 她是真的觉得可笑,荒谬的可笑! 她觉得可笑,便就笑了出来,笑的前仰后俯,那模样,就好像刚刚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笑话一样。 ——也确实是个笑话。 如果对面这个男人说的都是事实的话,可不就是个笑话么? 她季爱英是个笑话,她以为的幸福生活是个笑话,连带的,他们季家也将成为本市最大都笑话。 她笑的酣畅淋漓,对面的萧正却是惊怔了。 他将事情说出来之前自然设想过季爱英的反应,不管是拍桌而起找张旭影还是泼自己一杯水表示不敢相信他觉得都很正常。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是直接疯子一样大笑了起来。 她笑的连腰都弯了起来,一只手拍着桌子,眼睛里也泛着泪花儿,全然没有往日里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气与矜持。 这算什么? 萧正瞧着季爱英越笑越大声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就生出了一股极荒谬的感觉。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笑着,一个看着,直到有服务员耐不住过来提醒了一句,季爱英才收敛了起来。 她眼角还带着泪花儿,甚至脸颊上都泛着些许好看的红晕,仰头瞧着服务生笑道:“不好意思,刚刚听到一个笑话,实在是太好笑了,一时没有忍住。” 她说着,简直一副又要笑出来的样子,不过最终却忍了下来。 服务生奇怪的看了她好几眼,简直好奇到底是怎么样好笑的笑话才能让这个看起来就不常笑的小姐笑的这么不顾形象且停不下来。 他心里琢磨着,脸上却不露分毫,再次提醒了一句又瞄了一眼萧正,见季爱英确实没有再大笑的意思了,然后才慢腾腾的离开了这一片区域。 萧正看着季爱英,脸色十分难看,好半晌,才近乎低吼的说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季爱英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见她一副恍如未闻的样子,萧正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狰狞了起来,他伸手掐住季爱英放在桌子上的胳膊,再次问道:“你什么意思?!” 怎么能这么淡定呢?! 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她还怎么可以这么淡定的坐在自己对面?! 萧正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也就越大的狰狞,手上的动作亦越发的用力。 然而奇怪的是,季爱英就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腕正在被狠狠掐着一样,就这么冷冷的看着萧正,甚至连握着咖啡勺的另一只手都是和平时如出一辙的优雅。 萧正惊愕的和她对视,渐渐的,眼神里的惊愕就变成了惊惧。 这女人…… 他手上蓦地一松。 季爱英站了起来,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然而季爱英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她只是定定的看了萧正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萧正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季爱英就这么离开了。 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竟就这么离开了? 因着季爱英让他完全不知所以然的反应,萧正整个人已经乱了。 直到清脆的收到短信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才机械的低头,将手机拿了起来。 界面上那个特殊的备注让他瞳孔蓦地一缩,彻底的回了神。 手上运指如飞的戳开了短信息,然后“铛”的一声,手机应声而落。 “呀嘞呀嘞,怎么能有这样擅自自作主张的棋子呢~ 果然啊,不听话的棋子,还是放弃比较好吧。 那么,就永别了,我曾经的棋子。” 下一秒萧正飞速的将手机捡了起来,然后颤着手指将电话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实后再拨。sorry,……” “对不起,您所……” “对不起,……” 萧正手指颤抖的越发明显,甚至连脸色也青白起来,仿佛在这一瞬间,整个人便如同被妖精吸取了精气一样。 小土轻巧的将手中的勺子放下,抿了一口杯中的饮料,朝着服务生乖巧的笑了一下,然后就缓步走出了这间咖啡厅。 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自己在这里竟然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娇俏的少女歪着脑袋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娇憨可爱极了。 ——嘛,季爱英这人可不是一般意义上那种自持身份的贵女,她还真是期待接下来这几个人能为自己演上怎样一出好戏呢。 接连着半个月,季氏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然而总是有些有心的人能够发现,原本相当活跃的季家女婿,竟是渐渐的存在感越来越小,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倒像是忽然消失了一下。 ——这其中蕴含的意味,实在是不能让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勾心斗角的生活下的狐狸们多想啊。 一时之间,出于一种不知名的缘故,本市的商场竟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然而这种平静,任谁也知道,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已。 安行盯着放在桌子上的电话,手指一下一下的在桌子上敲击着,神色有些莫名。 刚刚安家本家打来电话,向他要求了一些事情。 他原本就看出来最近的不对劲,却也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安阳微微蹙着眉心,内心回忆起对于季氏的印象来。 说起来,对于季氏……他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只能是他家这一代只有一个独女。 季爱英没有结婚之前,在本市其实是十分炙手可热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性别论(十八) 甚至连安家也曾升起过和季氏联姻的念头,不过被安行无情的拒绝了。 在安行心里,他完全可以以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番成绩,和别人联姻只为了权力财富什么的,这在安行眼里是懦夫的行为。 因着他这个继承人强硬的表现,安家自然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也因为这个缘故,安行曾经也对季氏分出了一分关注。 ——拒绝了联姻以后两家的关系自然没有原本设想的姻亲关系的稳定,以前已经订好的合作项目也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原因而中止合作,他自然需要多关注几分才不至于阴沟里翻了船。 于是,季爱英和张旭影这两个人,他都是有见过几面的。 尤其是后来发现张旭影还是同校比自己高一级的学长的时候,安行对他的感官相当的不错。 只不过他这人能长这么大就在安家拥有相当不错的发言权,也不是白长的。 初次见面时可能是对方掩饰的好,他没有察觉,可是接下来的接触就让他觉得很是怪异了。 ——张旭影这人看着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然而看在他眼中却总觉得哪里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直到有一次他不小心在玻璃中瞥见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安行终于才恍然大悟。 当然他没有想到感情一方面,而是顺理成章的将张旭影充满欲望的眼神归到了野心的范围内。 ——尽管这其中不乏小土不着痕迹的引导,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在安行眼中,张旭影无疑是一个虚伪且野心勃勃的商人。 有了这样的认知,原本因为同是校友而产生的些许好感就渐渐的消散了,再加上后来他又无意中发现的一些其他细节,让他毫无疑问将张旭影划在了不可深交的范围内。 ——他并不是看不起野心家。 应该说,作为商人,没有野心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然而安行却不喜欢张旭影这种为了自己的野心什么都可以利用,连一点底线都没有的人。 这样的人,是让人无论如何也信不过的。 因为你不知道你和他交好的话,会不会什么时候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对方利用了个彻彻底底。 安行手指在桌上不急不缓的敲击着,一声一声的,频率相当的稳定。 说起来,树倒猢狲散什么的,从古至今应该说是非常的常见了。 季氏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那个野心勃勃的女婿和季家竟隐隐有决裂的倾向。 ——会有这样的发展在安行看来是好不意外的。 张旭影原本就野心勃勃,甚至为了权力地位钱财都能将自己的婚姻作为工具,在季氏一开始将他排斥出的时候,安行就遇见到张旭影不会就这么任由自己被季氏推出去。 只是没有想到,张旭影的手段倒是不简单,不过是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年,积攒下来的能量竟能和季氏这个二流世家分庭抗礼。 说是分庭抗礼其实也有些抬举张旭影了。 不过总归能在季氏的攻击下存活这么长时间并且还有余力做出报复的行为,也足以说明张旭影这人有多可怕。 然而尽管他确实称得上一句能力卓绝,但在安家这种一流的老牌世家眼里还不怎么够看。 ——有几分能力,但是也称不上威胁。 因而本家刚刚提出的要求就是趁机将季氏和张旭影的势力同时吞并。 安家看不起张旭影这么一个草根出身看来有几分天分的人,但是安行却并不会。 如果在这个时间与他为敌的话,安行觉得,要不就必须能确保这人永无翻身之地,要不就千万不要出手。 安行忍不住就想苦笑。 也不知道安家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竟让他用这么一个小小的互联网公司去吞并季氏这么一个二流世家以及能和这个二流世家分庭抗礼的张旭影。 就算本家有分出其他一些公司到自己的名下,然而那难度也不是一般的程度呀。 他这样想着,眼中却蓦地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光彩。 确实很困难,不过也更有挑战性。 安行手指终于顿住了,嘴角挑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面上便显出一个极清浅的笑意。 须臾,他将手中的手机放下,从善如流的将半个小时后开会都消息发布了下去,然后运指如飞的开始整理起信息。 不到一个小时,会议六圆满的结束了,一向高岭之花一般的安行脸上出奇的挂着一些微不可查的笑意,看的小土啧啧称奇。 不过…… 她侧头想了想,还是慢下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会议室里人三三两两的离开了,他们刚刚得到老板难得的具有攻击性的命令,这群精神亢奋的年轻人正是磨刀霍霍,兴奋不已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小土可以在后面磨磨蹭蹭了许久。 直到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小土和安行两个人的时候,小土才慢悠悠将笔别在了文件夹上,然后抱着文件夹慢慢溜了过去在安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安行正出神的盯着电脑页面,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沉思。小土刚一坐下他就感觉到旁边有一个阴影盖下来,便下意识问出了口:“有事?”aaad 小土挑了挑眉毛,自然的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子上,点点头道:“是有一点儿事。” 听到小土的声音安行讶然抬头,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是你啊,我以为是……” 他轻笑了一声,又问道:“有什么事?难得你有事情找我。” 小土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学长作为老板各项福利政策给的很到位啊,所以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麻烦到你的呀。” 她半真半假的说了这么一句,安行听着就“啧”了一声,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小土才扯入了正题。 “说起来,不知道学长对张旭影这个人有什么了解?” “嗯?” 安行听到张旭影这个名字,眉心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他却是现在才想起来,在学校的时候,眼前这个娇俏的小姑娘好像和张旭影曾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他侧头看了小土一眼。 ——之前《巫蛊师》发行的时候恰好张旭影和季爱英订婚,那盛大的典礼他第二天也有些耳闻。 第四百一十四章 性别论(十九) 小土挑了挑眉毛,自然的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子上,点点头道:“是有一点儿事。” 听到小土的声音安行讶然抬头,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是你啊,我以为是……” 他轻笑了一声,又问道:“有什么事?难得你有事情找我。” 小土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学长作为老板各项福利政策给的很到位啊,所以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麻烦到你的呀。” 她半真半假的说了这么一句,安行听着就“啧”了一声,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小土才扯入了正题。 “说起来,不知道学长对张旭影这个人有什么了解?” “嗯?” 安行听到张旭影这个名字,眉心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他却是现在才想起来,在学校的时候,眼前这个娇俏的小姑娘好像和张旭影曾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他侧头看了小土一眼。 ——之前《巫蛊师》发行的时候恰好张旭影和季爱英订婚,那盛大的典礼他第二天也有些耳闻。 安行瞧着小土,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眼前这个看着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忽然提起这个名字是怎么样一个想法。 小土说完就等着安行的回答,却没想到好半晌也不见他说话,不禁惊讶的抬头瞥了他一眼,恰好就对上他那一脸复杂的神情。 她顿了顿,略一寻思,便明了了这人的想法,忍不住就有些想笑。 她对于安行这个人感官还不错,因而在他面前常常没有什么掩饰,当她想笑的时候就从善如流的直接笑了出来。 于是,当安行还在内心里郑重的斟酌着小土的想法的时候,就听到小姑娘“噗”的一声捂着嘴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脸上神情一顿,收敛了神色瞥了她一眼。 小土兀自笑着,不防安行清冷的目光凉飕飕的看过来,让她猛地就将笑声下意识的咽了回去,尴尬的揉了揉头发解释道:“学长大概也听说过,我曾经和张旭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所以,我对这个人有几分了解,既然公司已经决定要对上这个人,我觉得很有必要对他进行一番研究。”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面对张旭影这个人,切记要保护好自己的贞操啊安行学长! 好吧,就算是顺便,不过这话怎么想也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因此小土只好从各方面详细细致的将张旭影其人的虚伪阴险狡诈不要脸的特性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力图将此人的危险性让安行意识的清清楚楚。 然而遗憾的是,当小土口干舌燥的将张旭影的事迹挑挑拣拣的说完的时候,安行只是以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看着她,一言不发。 小土咂咂嘴,问他:“怎么?你不信?” 安行摇摇头:“我信。” “……” 小土默了一下。 信你这么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地里打的什么主意呢。 她一撇嘴,一挥手道:“唔,我就是这么随便说一说,学长如果觉得可信的话就注意一些,不信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小土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朝着安行笑了一下:“想必再怎么样,安行学长也不会犯一些轻敌之类的错误吧。” 她说完,踩着鞋慢慢悠悠的晃出了会议室,徒留安行一个人坐在原地怔了一下,继而又忍不住失笑。 小土给安行提了个醒,顺便给张旭影挖个坑,然后就神清气爽的回了家。 说起来,她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作为一个程序猿虽然工资不多,不过因为上次游戏的发布大卖,她拿到了许多奖金,这会儿除了日常寄回家里的补贴和她自己日常的开销,目前竟然还剩下了许多,索性这些钱她暂时也用不到,便一股脑儿给全部扔到股市里去了。 ——她是不会炒股,可是她学过道法能掐会算啊! 不说买上一股什么能大赚的了,最起码她能轻而易举的避风险,防止大赔。 偶尔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便在网上找一些翻译的工作,只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翻译好一份文件,就能得到高额的费用——越是小的语种翻译越是赚钱。 像小土这样只是偶尔来上一把,竟也能将自己最基本的消费补回来。 时间长了,她翻译的那个笔名竟在那个圈子里还颇有名气。 不过这也是题外话和小土的任务并没有任何关系,小土尽管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本市几个世家有志一同的攻击下,季家很快就变得摇摇欲坠,但是却似乎让张旭影拥有的势力颇有些渔翁得利的感觉。这让张旭影很是自得了一把。 张旭影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手中拿着一杯红酒望着窗外。 这里是这栋楼里最高层,从这里看下去让人心中便油然生出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张旭影这在这里站着,心中自然也不能例外的生出了万中豪气。 他身上穿的是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得体而和他风格一致,将他身上原本就外露的温和气质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头发也不像以前那样乖巧的垂在耳边,而是尽数梳了上去然后在头顶用发蜡固定了,看起来霎时气势。 他盯着地上宛如蚂蚁一般来来去去的人群,抬手将红酒凑到了鼻尖,轻轻的,陶醉的,嗅了嗅,然后脸上便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的时候,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声的喧哗,他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 等了有半分钟,外面的噪音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的被秘书小姐制止,反倒是声音越来越大。 终于,他眉头狠狠的皱着,抬脚走到桌子前将手中的高脚杯重重的放在上面,然后快步走出去打开门冷冷喝到 “吵什么吵?!” 他大声的喝了一声,外面却只是静默了几秒中,紧接着就是更大喧哗声。 张旭影心中一怒,正想再喝一声的时候,却恍然发现外面这个声音似乎听起来霎时耳熟。 他下意识怔了一下,一个高挑的人影ji''ta 第四百一十四章 性别论(二十) 张旭影当下就是一惊。 那人影抓住自己,大声的怒骂着什么,那巨大又尖利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让他耳朵有一瞬间的嗡嗡直响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下意识的抬手将那人影想要推开,却没想到对方竟是极其用力,手指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服死活不放,他甩了又甩,死活就是甩不开。 无奈之下,他只能松了手,狼狈的这才低头看向那个紧紧的扯着自己的人。 这一看,他顿时就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宛如疯子一样的女人竟然是以往优雅傲气的季爱英。 他微微怔了怔。 季爱英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他,前面有几缕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只目光却毫不示弱,紧紧的盯着张旭影。 张旭影眼睛在这一瞬间猛然瞪大了,他张了张嘴巴,只觉得耳朵里被尖利的女声震的嗡嗡直响,脑子里竟是只有一片空白了。 好半晌,他才回了神,冲着旁边围着的人怒吼起来,“一个个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将她拉开!” 他这一激动,就全然不是往日里刻意营造出的温文尔雅的样子,表情也是因为惊怒而变得分在可怖。 这样的神情落在周围围观群众的眼里,却是让他们忍不住惊了一惊。 ——他往日里营造出来的形象实在是太过温和且太过深入人心,让众人心中印象相当的深刻,因而这会儿和目前这样狰狞的模样对比下来就越发显得令人震惊以及不敢置信。 季爱英抓着他的衣领的手越发的用力,回过神来的一众员工们,忙不迭围上前来将她往后拉。 “张旭影!你对得起我么?!你对得起我们季家吗?!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季爱英一句句喊着,宛如泣血。 张旭影原本就不是什么问心无愧的好人,这么听着她一句一句控诉着,禁不住激棱棱打了一个寒战,汗毛陡然竖了起来。 他扯着季爱英的手往下拽,指甲深深的嵌入她手背上的肉里去,然而不管是季爱英还是他自己,都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 张旭影一边拽着,一边高声道:“嘶~你这个疯女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你再这样闹我有权告你!快松手!啊!” 季爱英身子被人拉着往后扯,然后手却脸上的扯着张旭影的衣领,另一只手更是灵活的探到了张旭影脖子后面,紧紧的将他颈后的软肉掐在手里,死活就是不肯松手。 甚至直到拉她离开都力道越来越大,她听着张旭影完全翻脸不认人的话,顿时怒从心中起,竟是伸长了脖子,够到张旭影脖子前,张大嘴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张旭影登时脸色就变了,他惊叫着跳了起来,双手也抓着季爱英的头发不管不顾的扯了起来。 然而尽管他手中拽下来了一大把的头发,季爱英嘴还是咬在他脖子上不松。 这下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带着哭腔涕泪四流的冲着周围乱吼。 “都是死人吗?啊!给我把她拉开呀!拉开!” 季爱英嘴里咬着他的肉,渐渐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便在口中蔓延了开来,让她恶心的瞬间想松了口喝口水将这味道冲掉,然而事实上她牙齿却越发的用力,一双杏仁一样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视线的焦点也不知道落在哪里,两行透明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张旭影脖子上,和嘴角流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 终于,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众人成功的将两个人分开来。 季爱英被人按着半跪在地上,嘴里竟然还叼着一块带着血丝的不明物体,张旭影气急败坏的捂着脖子在原地一边疼得流泪一边跳脚的让人找医药箱。 等到张旭影缓过来一些,低头看向披头散发的季爱英的时候,就见她对着自己诡异的一笑,然后舌头一卷,就将那块不明物体在嘴里嚼了嚼再“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看着季爱英咧开的嘴巴里露出染了血迹的,整整齐齐的白色牙齿,张旭影一个没忍住,腰一弯,扶着墙“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旁边有注意到这副场景的员工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怎么强大,原本因为老板的怒气还在强忍着,这下见老板自己都吐了,便一个个的也不再忍耐,全部弯腰吐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走廊里都充满了腐食的酸臭气息。 ——于是刚刚缓了一些的张旭影正准备深吸一口气时,兜头就被这味道盖了个淋漓尽致,当下胸口一堵,又是没忍住继续了…… 小土原本对于这两个渣男贱女撕逼过程相当的感兴趣,特意让小雨开了直播给自己实时直播,一开始两人直接肉体的搏斗看的她还十分带劲儿,却没想到忽然间一大波人就全部弯下腰吐了起来。 ——小土蓦地就想起了她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这是一个有味道的视频。 她脸色绿了绿,果断的让小雨将视频打上了马赛克。 这个视频果真是有味道的,并且味道还相当的大。 不说小土上班期间开着小差看直播,这边等张旭影给自己的伤口包扎好并让人将走廊收拾干净然后和季爱英面对面坐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季爱英此刻情绪也明显的稳定了下来。 她坐在张旭影对面,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甚至还沾染着点点血迹,头发也是凌乱的,尽管她的背还是挺的很直,然而这么一副样子却是和她一个月前优雅的姿态判若两人。 张旭影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两条修长的腿叠在一起,翘着二郎腿。 他此刻已经将刚刚被季爱英扯破的衣服换掉了——依旧是一身高定的西装,只是换了一个颜色,翘在矮几上的脚上穿着的皮鞋也是明光铮亮。 ——他这衣冠楚楚又莫名透出几分倨傲的模样落在季爱英眼中却显得无比的扎眼。 季爱英静静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拳头狠狠地握了起来。 “我想知道,季氏的消息是不是你卖出去的?” 她问了这么一句,让张旭影瞬间就似笑非笑的挑起了眉头,他将脚放了下来,俯身凑近了她,轻轻的笑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性别论(二十一) “季爱英,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这句话的,嗯?” 季爱英瞳孔一缩,拳头再次紧了紧,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小指甲上原本刚刚撕打时折断的不规则的线正缓缓的割开她手心里柔嫩的软肉。 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充满了讽刺,鄙夷,以及嘲笑,那样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就如同细细密密都银针,一根一根毫不留情的扎在自己身上,将她整个儿刺的千疮百孔。 如坐针毡也不为过了吧。 她这样想着,心底泛起的苦意浓重的甚至让她有一瞬间觉得连呼吸也困难了起来。 真是没有想到,她季爱英还有这样的时候啊! 她嘴角无意识的动了动,手心慢慢的松开,然后抬头看向了张旭影。 “以,你妻子的身份,你觉得如何?” 张旭影脸上的嘲讽越发的明显,他腿上力气一松,人就向后仰去,身子舒舒服服的靠在了柔软的沙发背上。 “哦?真是稀奇了,如果我记性不是太差的话,一个月前季小姐不是还说要和我离婚么?” 他又将二郎腿翘了起来,行动举止间充满了对季爱英的轻视,继而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吸了一口之后就朝着季爱英的方向吐了一个烟圈,然后笑道:“怎么?又改变注意了?” 季爱英呼吸下意识的窒了一窒。 他是故意的。 她再也没有向此刻一样对这个事情有这样无比清晰的认知。 她从小就对香烟过敏,从小到大除了在发现自己这个问题以前,父亲从来不会在家里抽烟,后来她和张旭影结婚了之后,这人知道自己对香烟过敏,原本就没有多大的烟瘾,就算是偶尔想抽一根也十分绅士的不在自己面前抽。 季爱英狠狠的咬着牙,呛人的烟气在眼前缭绕着,让她有一瞬间看不清对面那男人脸上的神情,那辛辣的感觉竟刺激的她蓦地想哭。 然而——她不能。 季爱英眨了眨眼睛,终于在烟气散去之前将眼中莫名漫上来的水汽眨了下去,然后低眉顺眼的看向张旭影。 “我想,我们两个婚姻目前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毕竟……” 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毕竟,您和萧先生如果想要不被人打扰的生活的话,还是需要一个……平和的环境的,不是吗?” “更何况,张先生的母亲,想必是不会允许您和一个不能生育后代的人在一起的吧?” 她一字一句的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将满心的悲凉和苦涩狠狠的压在心底。 她十分确定,对方一定会被她的话所打动。 可不是么。 她和张旭影结婚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加上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却也足以让她对他的性格有一些了解了。 他虽然喜欢的是同性,可是却从来不敢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性取向放在阳光下——尽管目前社会上对于同性的爱情比较苛刻,然而却也不是没有人光明正大的站出来支持。 不过,张旭影是不敢的。 他害怕众人异样的目光,他害怕亲人朋友的说三道四,他没有那样的勇气。 季爱英垂下眼睛,将眼中的讽刺深深的掩藏在了柔顺的表情下。 果然,听了她的话,张旭影脸上蓦地就有些阴晴不定。 他心中真正喜欢的虽然不是萧正那个玩物,不过就算以后他有机会和真正爱的人在一起了,他们两人也是需要有一个女人自愿帮他顶着母亲的炮火。 唔,如果母亲逼得厉害厉害的话最起码还能把这个女人推出去,让她传宗接代。 张旭影显而易见的犹豫了。 他自己也知道,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和男人在一起,以后势必是要找一个同妻才可以的,然而他又不确定以后能有女人心甘情愿的给自己做同妻——万一被发现了闹大了以后也不是壕收拾的。 原本他有意让李沫和自己结婚,然后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女人竟是不识抬举的很,不再像在学校那时候那么巴着自己了。 ——剩下的女人,综合各方面考虑居然还真的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季爱英方便。 当张旭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脸色忍不住就有些难看。 好半晌,他低头阴森森的看向坐在对面垂着脑袋看起来异常乖巧的季爱英,道:“我可以选择捞季氏一把,不过——” 他顿了顿,后面未竟的话在坐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季爱英点点头,道:“我可以和你保持夫妻的关系,也不会干涉你的感情生活,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替你应付张夫人——只要你能帮季氏一次。” 张旭影觑着她,眼睛眯了眯,应道:“希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招。” 他狞笑一声,威胁道:“我既然有能力将季氏捞起来,也自然会有能力将它再踩下去。” 他说完之后,也不管季爱英的反应,不耐烦挥挥手赶苍蝇一般道:“好了,你可以走了。一张死人脸,真是让人厌烦。” 季爱英将头发往后捋了捋,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希望您能尽快兑现承诺,既然您已经厌烦了,那我就先走了。” 张旭影一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不耐烦的一挥:“走走走!赶紧走!没事别再来这里了!” 季爱英笑了笑,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小土蹲在自己的办公司,借着小雨的实时直播将这场大戏看了个完整,见演员已经退场开始准备另一场大戏了,她才意犹未尽的中止了视频。 只不过…… 她抬起手指轻轻在唇上摩挲了一下,一脸的若有所思。 “哎呀呀,一方强势一方弱势,这样的剧情发展起来可没有什么看头呀。” 她轻轻的笑了笑,大大的猫眼一弯,脸上便显出了三分狡黠。 原本正辛勤的将刚刚录制的视频放在自己的内存里扩充自己的信息量的系统小雨听到小土念叨了这么一句,忍不住探出头,然后一本正经的问了出来。 “这样的话,主人觉得什么样的剧情发展才有看头呢?” 小土眼睛一斜,瞄了她一眼,然后轻飘飘笑道:“自然是,势均力敌的两方势力对立起来的剧情才更有看头呀~~~” 第四百一十七章 性别论(二十二) 小雨默了一下,一个没有准备被自家主人那张娃娃脸上做出的邪魅狂狷的表情给震了一下。 它顿了顿,从善如流的应和了一声:“主人说的极是。” 小土挑了挑眉毛,暗戳戳的将自己在网上翻译文件时认识的一个人的联系方式翻了出来,然后大发慈悲的以短信的形式免费送了他一个机会。 不说那人收到消息之后,先是茫然再是惊喜,小土看了一眼时间,收拾收拾就准备下班了。 ——想必,要不了一个月,她的属于李沫其人的任务应该就可以结束了吧。 她这样想着,眼神渐渐的深了起来。 不过,任务完成之后她是要继续在这里工作呢还是去干一些别的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这个问题很值得她考虑一下。 ————————————————————————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个月内,小土并没有再关注关于季家关于张旭影的消息,只不过季家作为一个曾经的二流世家,张旭影作为季家的女婿,这两方在本市也并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 ——相反的,这样信息量巨大又平静不下来的豪门内幕八卦,可是记者们以及普通人相当感兴趣的事情。 因此,当小土某一天在公司吃早饭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说起季家的事情的时候,她心里是一种既觉得果然如此又觉得有些惊讶的感觉。 同事见她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便八卦的问了起来。 “你有没有看到今天本市的新闻?” 小土老实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桌子上和她们坐在一起,道:“没有,我一向不大爱看新闻。” 同事了然的笑了笑:“你们年轻人,确实大都不喜欢看新闻。” 旁边几个人听到她颇有些老气横秋的话顿时就“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小土默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瞅了她一眼。 ——这个同事也不过是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说起来是比她大了六七岁然而也不到说“你们年轻人”这种话的时候吧? 那个同事见被笑话了也不恼,只兴致勃勃的凑近了小土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季家,今天被迫宣布破产了。” 她用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将围在桌子上的一圈人扫了一眼,笃定道:“这其中肯定不简单!” 另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同事忍不住白的她一眼,吐槽道:“谁不知道这几年当然有问题了,毕竟夫妻两个反目成仇这种戏码可是新奇的很。” 小土听到这里,微微挑了挑眉。 几个同事又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小土津津有味的一边吃着一边听着。 只不过听来听去,她也是明白了,现在季家刚刚出事,虽然有些胆大的记者将事情捅了出来,可这其中的细节以及更具体的东西却是没有光明正大的放在台面上说起。 ——尽管网上各种神秘“知情人”爆出的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但事实究竟如何,暂时还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季家已经宣告彻底破产,季爱英,张旭影两夫妻反复成仇,闹上了法庭。 小土慢条斯理的吃完早饭,然后看了一眼时间,起身朝说的正兴奋的几个女人嫣然一笑:“虽然说这件事情确实很有趣,但是有个问题我不得不提醒一下你们。” 她微微一笑,大大的猫眼一眨一眨,嘴角也露出一颗小虎牙。 “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五分,你们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将饭吃完然后一口气跑上十二楼。 ——至于电梯,不好意思,我要先上去了。” 她说完也不管几个说的兴起的女人瞬间就呆住了的表情,淡定的以抬脚走向电梯。 几个人反应过来忙不迭两三口将剩下的食物吃完,健步如飞的冲着电梯的方向奔去。 小土站在电梯里看着飞奔过来的几个女人,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你们速度还真快啊。” 几个女人靠在电梯墙上喘着气,等缓过来后,那个自认为老人家的女人瞪着眼睛扑到小土身上,抬手掐着她的脸颊狠狠的揉弄起来。 小土也不甘示弱的反捏了回去。 ——理论上来说,这个时间段,除了她们几个人应该再没有别人用电梯了,毕竟马上到时间了。 于是几个人也就趁着这几十秒的时间放开了玩。 因此,当电梯在八楼停下并且打开的时候,几个你捏我脸颊我揉你头发的女人一瞬间是僵住了的。 半秒钟的时间不到,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原本疯疯癫癫的几个女人迅速各自站好并将衣服头发整理的整整齐齐光鲜亮丽。 站在电梯门口的安行一脸的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电梯内自家的员工,犹豫了一秒钟,然后带着复杂的眼神走进电梯按了层数。 一时之间,电梯里是死一样的静默。 又过了几秒钟,活泼的“老人家”夸张的笑了一声:“啊哈哈!老板早上好!” “……”一脸清冷眼神都不带一丝变化→这是安行。 “……”默默的往角落里藏了藏→这是小土。 “……”不约而同抬脚后退了一步→这是和她们一起的围观群众。 霎时间,电梯正中间就剩了安行和那位“老人家”两个人,气氛十分尴尬。 幸运的是,这尴尬不过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因为十二楼,到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安行冷着脸点了点头:“早上好。” 然后一脸淡然的走了出去。 一脸复杂jpg. 小土一言难尽的抽了抽嘴角。 #同事们和老板都是奇葩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早上的事情并没有对她们的工作造成什么影响,不过,有趣的是,中午下班的时候,有几个人跑过来拐弯抹角的向着小土打听季家都消息。 小土此时还没有详细去了解,只是知道个大概——不过就算是她知道,也不会就这么说出来。 于是她只能茫然的摇头。 “我不知道啊,只是早上听张姐他们说了一耳朵,也没有再注意啊。” 来人很明显对她的说辞不是很相信,脸上也摆出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 第四百一十八章 性别论(二十三) 小土挑眉看向她:“如果你对季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网上查啊,网上的消息应该更多一些吧?如果查到了,倒是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呢。” 对方不屑的撇了撇嘴:“网上的消息谁谁知道是真是假……” 她顿了顿,又凑近了小土,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了。” 那女人盯着小土看了一眼,对上她一脸迷茫无辜的神情就选择了相信,然后脸上的神情顿时就变成了一脸无趣。 她挥了挥手,嘀咕道:“竟然真的不知道?何欣不是说你和张旭影是情侣关系吗?你可不要驴我!” 听到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小土眼睛忍不住就眯了半分,她看向女人:“何欣跟你说我和张旭影是情侣关系?” 她这张脸本就长的嫩,平时也是一副笑盈盈极可爱乖巧的样子,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喜欢的不行。 然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一双大大的猫瞳看向女人,瞳仁又深又黑,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原本来打听八卦的女人觉得她竟是真的如同一只猫一样,倨傲优雅,又神秘的摸不清心思。 女人怔了一下,下意识点头道:“是,何欣说你是不是和张旭影吵架了,前两天张旭影还在何欣那里打听你的消息呢。” 小土眼睛一眯,冷笑了起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张旭影是已经有家室的人,我和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了,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我和他怎样怎样,我想你应该知道咱们这个行业对某些方面是擅长的。” 见女人脸色一变,小土脸上神情便缓了缓,又道:“至于何欣的问题,我会亲自去和她讨论一二。时间不早,我该回家了,再见。” 她说完,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也不管女人的反应。 那女人站在原地僵了一会儿,许久才反应过来,恼怒的跺了跺脚,愤恨的盯着小土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才气冲冲的离开。 小土这边厢回了家,才将小雨特意保留的关于张旭影的所有信息整理出来看了一遍。 ——这才知道张旭影竟是真的和何欣吃过几次饭,还就是在最近这几天。 她将两个人吃饭的场景调出来详细的查看了一番,完了以后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张旭影这人,可真是有够恶心的。 他之前和季爱英达成合作,两个人互相配合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然而回到季家的别墅之后就和萧正两个人恩恩爱爱,季爱英虽然难以忍受,可是为了季家她也只能忍下来。 然而萧正他原本骨子里就有一股疯劲儿,在张旭影面前他还能伪装出几分张旭影喜欢的温柔小意,可当张旭影去公司,家里只剩下季爱英两个人的时候,他便各种冷嘲热讽,将季爱英说的多次几欲暴走。 也因着萧正的刺激,恰好小土送出去的那个机会被那人很机智的抓住了,半主动半引诱着和季爱英搭上了线。 ——若是放在以前,季爱英可能还会怀疑一下这人的用心,可是现在她已经受够了张旭影和萧正那两个人,几乎是一秒都不想再忍,因此就算知道她和这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却也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这个机会紧紧不放。 就这样,季爱英表面上温顺的和张旭影周旋,背地里却不着痕迹的将张旭影放在家里的资料什么的都放了出去。 ——当然,她做事的时候相当的仔细,一直没有被张旭影发现什么端倪。 只有一次,她差点儿被发现,然后使了一出苦肉计将锅推给了萧正。 又恰巧萧正现在自诩是张旭影爱人,对于季爱英这个占了他位子的人相当的厌恶,这一段时间一直各种对季爱英找事。 更何况,张旭影原本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萧正,对于萧正背着他干的那些事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因而当季爱英哭的梨花带雨的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萧正干的的时候,张旭影还真给相信了。 ——对于这一点,小土真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旭影狠狠的将萧正警告了一番,很是将他冷落了一段时间。 ——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张旭影第一次找了何欣。 他看似是在打听李沫的消息,然而对于他的小心思知道的十分清楚的小土将整个过程看完以后,瞬间就明白了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想知道的,与其说是李沫,不如说是安行的事情更为恰当。 只不过他这番心思隐藏的太深,从来没有人知道便是了。 即便是以前的李沫,也只是知道他喜欢男人,却不知道他具体喜欢的是谁。 萧正被他冷落了几天,瞬间就怕了,也不敢再耍什么小性子——他现在也隐隐有些察觉,张旭影可能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喜欢自己。 他只能装可怜跑去找张旭影认错,张旭影本来也就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不要太作,见他学乖了也不再多说什么。 ——让张旭影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刻意不回家的这短短三天时间内,他的一个正牌妻子和一个“真爱”情人达成了合作。 等到他认为这段风波已经结束的时候,却没想到,更大的风暴却正向着他袭来。 他所创立的公司是叫做“旭日”,一半取自他的名字,一半却是预示着“旭日东升”这个意思。 然而可惜的是,旭日公司并如同他希望的那样像旭日一样东升,而是还没有升起来,就蓦然坠落了。 蒋家,几年前才来到本市的一个家族,虽然听说在其他省似乎颇有势力,然而在本省内却是一时之间难以立足——毕竟本省各方势力经过时间的倾轧相当的稳定,他想要在其中插上一手势必要打破目前的格局。 当季家季爱英和张旭影一开始闹出离婚风波的时候,蒋承展知道,他们蒋家的机会来了。 果不其然。 因为季家突出的意外,本省的上层势力很快就随之起了波澜。 ——尽管季家只是一个二流世家,但不可否认,枝连根错的世家势力总是相互关系着的,季家背后自然也是站着一个一流的势力。 第四百一十九章 性别论(二十四) 季家这块蛋糕就算是被别人动了,那也不能被其独吞。 那个站在季家后面的世家这么想,其他人自然也是想要分一杯羹的。 于是,一场默契的关于世家的较量就这样默默的展开,战场就在季家。 当蒋承展收到那个他曾经觉得对方在语言方面十分有天分却性别年龄一概不知的人发来的短信的时候,他一开始是迟疑的。 他让人去查了对方的消息,不过却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这倒是增添了一些他对那人的兴趣。 不过是一场豪赌——反正如果这次他不出手的话,他们蒋家在本市的局面一直打不开,他迟早是要被赶回本家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拼上一把。 怀着这样的想法,蒋承展和季爱英搭上了线。 这时的季爱英已经有些疯狂了。 她爹因为张旭影的狼子野心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睁不开眼,而他们季家现在也是摇摇欲坠就剩一根独木支着——这根独木还是张旭影给的。 她完全不知道张旭影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将这根独木拿回去,她对他完全信任不起来。 故而,当蒋承展伸出手的时候,在季爱英眼里便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当然,也只是稻草而已——这一点,她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当然,她知道不知道意义其实并不大,因为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要抓住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着实戏剧的如同是在演绎什么电影情节,让人眼花缭乱且精彩纷呈。 先是季家大小姐季爱英忽然站出来以季氏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和蒋承展达成合作——恰巧前一天,季家女婿、目前的新贵张旭影和蒋承展因为竞争关系而弄得有些不愉快。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不知道季家这是在玩什么戏码的时候,季爱英光明正大的手握着张旭影婚内出轨的证据将人告上了法庭。 那证据是大段大段的视频以及一些极为香艳出格的照片,内容正是张旭影和萧正两个男人酱酱酿酿的事情。 两个男人在一起原本就不是主流,更何况张旭影还是婚内出轨,这份证据被季爱英故意泄露出来后,一众吃瓜群众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季爱英是因爱生恨故意打脸啊? 本以为就是豪门中再常见不过的出轨戏码,众人一下子失去了原来的兴趣,季爱英的事情也顿时冷了几天。 然而不过三天,更大的料就被爆了出来。 却是法官在调查张旭影婚内出轨事件是否属实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了张旭影的情人萧正很久以前留下来的一份音频。 ——一份关于张旭影和别人商量如何获取季氏的权力然后将季爱英父亲拉下马又设计让他出车祸的证据。 那份音频里张旭影说的清清楚楚,“最好让那个老头子再也不能对我指手画脚!”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相当的狠厉,对面的人还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了下去。 “这……会不会不大好,季小姐那里……?” 那人似乎是在担心季爱英和他夫妻两人之间的关系。 然而张旭影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他说着又顿了顿,补充道:“万一被她知道了,一起处理了就是了。” 后面两个人又随意的说了一些什么,然而听到这个音频的人却也不再关注那些闲话,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他们之前话中透露出的内容所惊住了。 只短短几句话,张旭影说的是轻描淡写随随便便,然而就这么几句话,他竟是想要了两个活生生的人命! 这一刻,不管是法官,还是作为吃瓜群众的网民们,都一个个出离愤怒了。 现在是法制社会,如果要一个人的性命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处理”解决了的话,那他们以后的生命还有什么保障?! ——实在是张旭影语气中那股不在意且夹杂些些微得偿所愿的情绪太过明显,让听的人禁不住就为了他对人命这样轻贱的态度而不寒而栗起来。 尽管豪门之中确实有人对人命不大看中,却也从来没有人会将自己这样的态度摆在台面上来。 然而张旭影却就这么暴露了。 ——原本只一件简单的离婚官司,到了这一刻,性质大变。 因为情节太过恶劣且证据确凿,张旭影理所当然都被判了刑,连他刚刚在本市好不容易立足的公司也因为他的缘故很快就被各方势力瓜分了个干干净净。 半年后,正在望着那块小小的窗户发呆的张旭影恍惚了一下,就听到狱警不耐烦的喊了他的名字,他下意识的怔了起来。 “聋了是不是?我说有人找你没听见啊?!不想见就算了……” 狱警见他发呆,用警棍暴躁的在铁栏杆上狠狠的敲了一下,然后骂骂咧咧的说了些什么准备转身离开继续回去和小伙伴们开黑。 眼见着他的身影越行越远,张旭影猛地回过神来,整个人扑到了栏杆前跪在地上一脸祈求道:“我见我见!您别走,我见!”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阳光,也没有和正常人说过话了,尽管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谁想见他,可是不管是谁,他都想见。 他太想和外面的说说话了,那样他才不会让自己陷入更疯狂都境地。 那狱警听到他的喊声,不甘不愿的停下了步子,等回身见到他跪在地上一脸卑微的样子,这才哈哈的笑了起来,走过去将门打开,警棍在他背上敲了一下,如同张旭影小时候在农村放牛时的那样。 ——漫不经心的以一种俯视的姿态。 张旭影心里一刺,身子下意识的瑟缩可一下,下一秒他脸上就挂上了越发谦卑的笑容,点头哈腰的朝着狱警一边道谢一边奉承。 狱警很明显被他说的很是高兴,在路上大发慈悲的告诉了他来的是一个妆容精致很漂亮的女人。 张旭影有些惊讶。 女人? 还是一个妆容精致很漂亮的女人? 他一时之间有些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来看自己了。 自从他和萧正的关系被爆出来之后,他以往勾搭到的那些任自己予给予求的女孩子们瞬间就散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两个女人特意跑到他面前来跟他说什么恶心。 第四百二十章 性别论(完) ——那时候她具体说了什么张旭影其实已经不大记得了。 毕竟他那时候听到的类似的话实在太多,他也没心力将那些话一句一句都都记下来。 因着这样的经历,他现在是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有哪个女人还能想起来来这里看自己。 于是,当他隔着玻璃看清对面人的长相都时候,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脸色就狰狞了起来。 “竟然是你?!你个贱-人!” 对面那女人脸上的妆容极其浓烈,映衬的她五官也是相当的艳丽,服装得体,姿容优雅,望着他得目光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倨傲,就如同初次见面时一样。 张旭影狠狠的盯着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念出了她的名字。 “季!爱!英!” 季爱英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轻笑着拿起了电话。 “好久不见了,张先生。” 她抬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再次说出的话便带着显而易见都嘲讽。 “看来,这么长时间不见,张先生着实过的不怎么样啊。” 张旭影眼睛瞪的大大的,被她这一个眼神刺激的顿时暴起,眼眶充血,身子向前扑着,喉咙里发出类似于野兽一样凶狠的嚎叫。 季爱英没有防备,被他吓了一大跳,索性中间有东西隔着,张旭影并不能触碰到她,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暴起的张旭影比旁边的狱警拎着警棍狠狠的架回了椅子上。 她脸上蓦地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意,刚刚的慌张惊惧瞬间不翼而飞。 她淡定的坐回到椅子上,然后细细的将张旭影进去之后外面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向着他讲了一遍。 张旭影一开始还不停都挣扎着,那眼神凶恶的恨不能直接将季爱英抓过来打一顿,然而随着季爱英的诉说,他的目光就越来越呆滞,直至到了最后,他竟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任由狱警将他拖着扔回了他的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小小的窗户已经没有一丝光亮再撒进来了,张旭影知道,天已经黑了,他仰头痴痴的看着那块黑幕,忽然就这么笑了起来。 他笑的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开怀,直到隔壁有人不耐烦的在墙上狠狠地锤了几下他都没有停止,最后是听到嘈杂声狱警的过来将他打了一顿他才消停。 遍体鳞伤的张旭影蜷着身体窝在地上,偶尔身体会因为疼痛而时不时抽搐一下,许久,他鼻青脸肿看不清形状的脸上忽然艰难的露出一个微笑。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这一生,已经完了。 季爱英神情镇定的将外面的事情一一向张旭影说了一遍,然后认真的盯着他越发崩溃的神情。 她知道,张旭影心里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名声和利益,他的名声,在他进去之前,已经毁了,然后他的利益,在他进去之后,也被毁了。 ——并且她还详尽的告诉了他那个过程。 直至走出大门的那一瞬间,季爱英才打了个哆嗦,然后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此时正是黄昏,橙色的光晕洒满了天空,看起来极其温暖。 只是季爱英周身却是凉飕飕的。 刚刚里面很冷,许是因为煞气太重,里面总有一种阴森森都气氛,她刚刚在里面待的时间不断,这会儿受影响觉得冷其实也很正常。 可季爱英清楚的知道她冷不是因为这个。 好半晌,她直愣愣的盯着渐渐沉没下去的夕阳,才颤抖着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发出了短信。 “我已经将您吩咐的事情做好了,请问现在您可以出手了吗?” 只有两句话的短信轻飘飘的发出去,却宛如石沉大海,再无一丝声息。 季爱英将自己蹲在一个角落里,垂头静静的盯着手机页面。 三十秒后,手机自动暗了屏幕,她怔了怔,然后抬手按亮,再暗再亮,几次三番,她僵着手指快速的调出设置将屏幕设置成了最长的时间,然后眼睛一眨也不眨得盯着短信开始看。 半个小时……没有回复。 一个小时……没有回复。 天彻底黑了下来……依旧没有回复。 …… 这次屏幕又暗了下来,甚至因为长时间亮着屏幕,右上角的电量也开始闪烁着红光。 不到十分钟,手机屏幕就彻底黑了下来,并且再也没能亮起来。 季爱英浑身僵硬的将其在手心捧着,一动不动。 眼睛里有些酸涩,可能是因为强行睁的时间太长,好半晌,她不适的转动了一下眼珠,然后动了动早已经麻木的身子,手撑着底面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向着路上走去。 只是她保持一个姿势的时间实在太长,这会儿一动腿就又酸又麻,还不等她抬脚,就“扑通”一声双膝一软仆倒在了地上。 原本被她紧紧握在手中的手机被这一下远远的摔开了,季爱英又是怔了怔,下意识目光随着手机滑动的方向看了过去,等反应过来后甚至来不及站起来,就那样以一个半跪半趴的姿势向着手机够去。 她刚刚腿毫无防备磕在沥青的路面上了,隔着薄薄的衣料那凹凸不平的路面印在她腿上,很疼,疼得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是便是空白了,她也还记得她要将手机拿在手里,这样才不会错过那个人的短信。 她努力的够着,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就只有一点儿聚集,在这一刻就仿佛天堑一样,怎么也够不到。 季爱英眼睛睁的大大的,努力的看着手机,伸出手想将她抓在怀里,只不过突然的,她眼睛里就漫上了一层水汽,然后这层水汽越聚越多,直到最后让她眼前变成了一片模糊,什么都再也看不清。 终于,她蜷起身子,整个人缩成了小小一团,趴在地上崩溃的哭了起来。 有路过的行人奇怪的看着这个忽然痛哭出声的女人,但也只是奇怪的看了几眼便匆匆的走了——上了一天的班都累成狗了,谁还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管一个莫名其妙的在大街上痛哭的女人。 甚至还有人在心里感慨一句,女人呀,遇到一些小事就跟天塌了一样只知道哭;年轻人不想着好好赚钱,失个恋都能弄的这样惊天动地,之类的话。 小土坐在机场等候的椅子上,她已经从新安公司辞职,准备一边旅游一边做做翻译,安行虽然觉得她在这方面很有前途不欲让她辞职的,然而她将梦想这两个搬了出来他也只能放行。 和李沫的父母都已经打好了招呼,今天正好是她离开本市的日子,这会儿等着飞机其实也有一些无聊。 蓦地,她似是无意抬头瞄了一眼大屏幕上季氏被蒋承展收购的新闻,那条新闻右下角恰好飘过了一行关于季老先生于昨天晚上不幸辞世的讣告,然后就不感兴趣的移开了视线,只是静静的的,她的嘴角却挑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第四百二十一章 光与暗(一) 青荷为什么忽然就不想挣扎了呢? 想着,她心里忽的就有些怅惘。 只是嘴角上却不由自主的勾出了一个满足的笑意。 我啊,想要死在有光的地方。 ——她记得她以前是这样和那人说过的。 那时候,对方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 惊讶其实也是正常的吧。 毕竟像自己这样的人,生来就应该挣扎在黑暗中永远见不到光芒的。 唔,只是那个人……那个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可是,把自己当做光芒借给她了呀! 青荷弯着眼睛,本应该是媚世烟行的姿态,却出奇的让人觉得单纯。 温暖的光啊…… 只可惜,青荷从来都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并没有死在光芒之下,反倒是将那光芒深深地熄灭了。 花颜骊糜的女子半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一双眼睛盯着眼前血色染就的青年,轻轻的一句话被风吹得支离破散。 “君希弥,喂,你睁开眼睛……” “看看我呀……” “你……看看我呀……” 青荷的眼神渐渐的恍惚起来。 果然,她这样的人,注定是得不到光芒的吧。 她轻轻的翘起了嘴角,神情恰是往日里她最厌烦的那样,温婉、柔顺、且带着一丝天成勾魂夺魄的媚意。 手已经不知何时松开了,青荷仰起头,周围横七竖八散落着一地的尸体,铺天盖地的血色在蔓延着,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 小土轻轻勾了勾唇角,无意识的将手中说不上柔顺的长发卷在手指间把玩。 外面仍旧是一片漆黑,天空中甚至连颗星星都看不见,黑的让人心中直跳。 这里没有电子产品可以让她看一眼时间,不过刚刚才有更夫敲着更从小巷里经过,因而她也能估摸着现在大概已经是四更了。 黑暗中十分寂静,小土在这片黑暗中静静的等待着。 终于,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宛如风轻轻刮过的声响,极小,极细微,甚至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声音落在小土耳中,让她脸上的笑容便多了三分真实。 她侧头听着院中的动静,有风从树梢刮过,带起一阵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 就在这声音的掩映中,她的门悄然无声的被轻轻推了开,一个几乎融进了墨色里的人影从门缝中闪了进来。 他的速度极快,快的让人忍不住怀疑门刚刚轻轻的颤动了一声是否是风声带来的错觉。 不过小土知道,这并不是错觉,确实是有一个人刚刚潜进了她的屋子。 下一秒,她抬眼,视线直直的对上了眼前这个似乎想要将自己嘴巴捂起来的青年。 青年和她的眼睛对上,竟莫名的在原地怔了起来,原本抬起的手也不自觉的举在空中僵住。 ——好亮的眼睛。 这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看不清形状,只是亮的令人,亮的……让他莫名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小土眯着眼睛将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即便是光线极暗,这也并不妨碍小土开挂的精神力的使用。 青年就穿着极普通的短打,面上也没有什么掩饰,五官看起来煞是清秀——带着一种莫名的涉世未深的天真感觉。 小土不说话,那青年也沉默着。 好半晌,青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小土抬手将他撸进了床底下,然后轻轻的“嘘”了一声。 约莫过了有三四分钟,门外有呼啸的风声以及风声带起衣服凛冽作响的声音,狼狈的窝在床底的青年一瞬间就僵住了。 ——他被发现了。 外面听起来人并不少,可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大的声音发出,只有频繁的衣袖摩擦的声音和速度太快而带起的风声。 那些人也并没有敲开这个院子里的门,而是无声无息的将门打开自己走了进来。 君希弥在床底下趴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不知道床上的女人究竟伪装了怎样一副姿态,只是能感受到有两个人推开门进来将四处都察看了一番,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独独放过了床底。 君希弥屏着呼吸,将自己的心跳声压到了极慢,然后就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慢慢的从房间里退出去,不多时,外面列列的风声也戛然而止。 他蜷在床底,依旧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听到床上的女人轻轻的笑了一声。 “怎么?阁下是舍不得奴家床下面的的风光了吗?” 君希弥被这一句话说的瞪大了眼睛,脸色涨红,跌跌撞撞的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在和床上的女人对上的那一瞬间,他心里想的竟然是,幸亏现在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他心里又生出了几分恼怒,脸色也越发的涨红。 只那半分庆幸很快就不见了。 小土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指甲大小的珠子,夜明珠。 君希弥眼睛瞪的更大了。 他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目瞪口呆的指着小土。 “你,你……” 他“你”了半天,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有说出来。 他其实想说。 “你竟然有夜明珠子。” 他还想说:“竟然是你?” 他更想问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想说的话太多了,让他在这一瞬间倒是因为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而语塞了。 小土面无表情的瞄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珠子捏着凑近了他。 这个珠子太小,散发的光芒不足以让她清楚的看到青年的完整样子。 ——她其实也不是没有更大的珠子,只是她现在这么个身份,掏出这样一个小珠子还能借口说是讨好哪位大人得到的赏,然而若是再大一些,就太惹人怀疑了。 君希弥被她突然靠近的动作惊的登时跳了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瞪着小土面红耳赤的低声道:“你干什么?!” 小土皱了皱眉,目光冷冷的盯着他,直盯的他浑身不自在的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时,她才垂着眼睛轻声解释道:“你受伤了。” 君希弥怔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自己这两天经历了多番苦战让他身上的伤一直都没消停过。 ——他同时也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这个女人,是想看一看自己的伤口吧?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光与暗(二) 意识到了这一点,君希弥瞬间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误会人家姑娘了啊, 他歉疚的看了小土一眼,低声解释道:“没关系,并不是多大的伤……” 说到这里,他恍然又觉得不对了。 他身上的伤口最近确实很多内错!可今天他为了能将他们要的东西拿到手将伤口都处理好包扎的严严实实,力求让一丝血腥味都传不出来。 事实证明,他做的其实相当不错,如果不是到最后体力有些不支而不小心,呼吸重了一点的话,他今晚决计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那么,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意识到这一点,君希弥脸色猛然一变,下一秒他就想伸手将女人制住,然而对方的动作却让他迟疑了。 小土敏锐的察觉到了青年身上的气息变化,却没有刻意解释什么,只是压低了声音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好药,不过暂且用普通的伤药比这样放着不管强了一些。” 她说着,便走到柜子前,打开锁从最底下摸出了几包药粉。 这是…… 她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回忆而微微颤抖了一下,然而转身的时候却已经面色如常。 她知道君希弥可能对她不是特别信任,因此也没有热情的想要帮忙包扎的意思,只将药包扔给他便缩在角落里蜷起身子一动不动了。 君希弥没有接住对方扔过来的药包,人也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看向在小土所在的位置。 其实在黑暗里,他并不能看清对方的样子,就只能虚虚的的看到一个大致的黑影,蜷在一起,很小,莫名的有一丝可怜兮兮的意味。 许久,君希弥狼狈的转开了视线,手指微微动了动,将地上的药包捡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的将自己的衣服脱了给伤口上撒药。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伤口确实需要上一点药而已,才不是不想辜负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的好意呢! 他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眼神却不自觉忍不住向着角落里飘去。 ——单纯的好意却不被自己领情,那女人一定很难过吧。 其实小土并不像君希弥想象中的那样在暗自伤身,她只是忽然因为刚刚取出药包的行为而触发了一些属于这个身体本身的回忆而已。 她现在这个身体叫做青荷,是个妓子。 青荷小时候家里很穷,穷到青荷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完整的馒头是什么样子的。 原本她以为她家里人应该是都没有见过的,知道某一天她躲在柴堆里想象着美食让自己肚子不要那么饿的时候,就看见她的娘亲鬼鬼祟祟的拉着她哥哥蹲在了墙根后面。 那时候青荷五岁半,她一方面是有些好奇自家娘亲和哥哥究竟在干什么,另一方面却是坏心眼的想要躲着一会儿吓他们一跳。 然后她就看到,娘亲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生生的馒头,很大,很完整,很香,馒头中间还夹了什么东西,闻起来诱人极了。 青荷那时候不知道那里面夹了什么,后来等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是肉,坊里长的好看的姐姐们吃的都不爱吃的肉。 ——只可惜她也只是尝过几次。 那时候,青荷不知道为什么,木木登登的就看着自家哥哥狼吞虎咽的将整个馒头吃完,然后娘亲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些什么。 她说了些什么,青荷其实现在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只恍惚记得,她说,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野了,趁她不在……—— 啧,那个赔钱货。 你喜欢了娘过两天再……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五岁的青荷并没有听到,她那时候还在柴堆里呆着,心里想着,死丫头是什么?赔钱货又是什么?她要和哥哥趁她不在做什么呢? 青荷迷迷瞪瞪在柴堆里硬生生的一直窝到了天黑,直到村子里的狗不知为何突然吠起来的时候,她才回了神,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家。 回到家里的时候爹娘都没睡。 爹蹲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娘坐在椅子上一脸不高兴的说着些什么,然后爹说了一句什么话,只几个字,就让娘脸上瞬间笑了开来。 ——青荷那时候不知道爹说了什么能让娘那么高兴,后来她知道了,那时候,爹说的是:“那就这样吧。” 她怯生生的低头推开门,心里十分慌乱,她回来的这么晚,娘肯定又要打她了。 两个人见到她进来瞬间停了声,出乎意料的,娘并没有打她,只是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说了一句:“赔钱货。” 然后白了她一眼就翻身上了炕。 爹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却也只说了一句:“回来了就赶紧睡吧。” 她有些惊喜,今天不用挨打了,然后扬起小脸就朝着爹笑了一下,只不过爹似乎是不喜欢她笑,直接就转过了头。 青荷失落了一下,垂头也跟着爬上了炕睡在了角落里。 第二天,她就被带到可这个地方。 很热闹,很香,有很多女人,很漂亮,天空很亮,房子很宽敞。 这是青荷对这条街第一眼的印象。 ——直到她在这里生活了以后,她才知道,这条街,叫做花街,花街里,是没有光的。 不管再华丽,再光鲜,只要身在花街里,你能面对的,就只有黑暗。 那时候青荷很欢喜,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她只是觉得,这里的天空,真亮啊。 她的年纪还很小,所以只能当做打杂的丫鬟,或者也有可能会被哪个已经出名的女人要了去,贴身服侍,那样待遇比普通的丫鬟好很多。 不过青荷运气不大好,她没有被哪个女人看上,只能灰头土脸的打杂。 打杂的日子很辛苦,可青荷却觉得她能吃饱就很好。 这个时候的青荷还没有对这里的黑暗有一个具体的认知,她眼里唯一能记住的事情就是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样的轻松又满足的日子中止于她九岁的时候。 当年和她一起来的那一波里有两个比她大上一些的姑娘,一个叫翠翠,一个叫豌豆。 ——虽然她们后来都各自将名字改了一个别人都称赞的字,可青荷就是觉得,翠翠和豌豆就是最好听的名字。 第四百二十三章 光与暗(三) ,C2db 并不jdjdbchcffjjfjdfjfjdkjfjfkfkolorotyyepqoioeoeodoodiodoeoodoodkjdjfjnnfjfnjqwdowooeoeihdhshuwujsjfkfkmfkdllsotlwosletnfnjnfn她的年纪还很小,所以只能当做打杂的丫鬟,或者也有可能会被哪个已经出名的女人要了去,贴身服侍,那样待遇比普通的丫鬟好很多。 不过青荷运气不大好,她没有被哪个女人看上,只能灰头土脸的打杂。 打杂的日子很辛苦,可青荷却觉得她能吃饱就很好。 这个时候的青荷还没有对这里的黑暗有一个具体的认知,她眼里唯一能记住的事情就是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样的轻松又满足的日子中止于她九岁的时候。 当年和她一起来的那一波里有两个比她大上一些的姑娘,一个叫翠翠,一个叫豌豆。 ——虽然她们后来都各自将名字改了一个别人都称赞的字,可青荷就是觉得,翠翠和豌豆就是最好听的名字。 b 豌豆和翠翠是亲姐妹,翠翠大她九岁,豌豆大她三岁。 那时翠翠十四岁,正是最水嫩的年纪,即便是她的容貌并没有多么精致,在一群皮包骨头的孩子里面也是出彩的,因此她常常很是不安。 她经常想法设法的在自己和豌豆脸上抹着黑灰或者土渍,认识了青荷以后也教着青荷抹。 那时候的豌豆和青荷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她们还不知道在这种地方有着姣好的容貌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脸上盖着一层东西难受的很,因此总是不愿意。 ——那样的日子,在现在的青荷看来,真是可笑的紧……亦可悲的紧。 她情愿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无数次的,想回到过去。 噩梦来临的前奏,是一个普通的黄昏。 青荷和豌豆躲在门缝里,流着口水偷看着几个光鲜的姑娘坐在桌子前一脸不耐的吃着她见都没有见过好东西。 她们两个看了很久,其中有一个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忽然发了善心,将自己吃剩下的盘子让贴身的丫鬟给她们两人端了过来。 一开始两个人很是局促了一会儿——因为以前有个孩子想要像这些姑娘讨些吃的,结果那个姑娘将那孩子打的半死然后当着那孩子的面把她剩下的东西喂给了经常在厨房里晃悠的流浪狗。 青荷不知道这个姑娘也是像别人一样捉弄她们俩还是真的发了善心,她只知道,她很饿,真的很饿。 然后她伸手在盘子里胡乱抓了一把,然后拉着豌豆头也不回的跑了。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青荷将手里的东西看了一眼,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她随手这么一抓,抓到的竟然是一个大鸡腿。 她从来没有吃过的。 她和豌豆对视了一下,然后就悄悄的跑去了翠翠的房间。 她们去的时候,翠翠并不在房间里,她们两个想吃又舍不得,索性将鸡腿藏在了柜子里。 正当她们打开柜子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带着笑的说话声,那声音,是个男人。 青荷有些茫然,然后被豌豆一把推进了柜子里。 然后门被推了开,进来的是一个男人,他怀里,翠翠笑着依偎着。 豌豆站在柜子前,有些手足无措,那男人看见豌豆,忽的笑了起来:“哟,这屋子里竟是还藏着一个小美人啊?” 翠翠睁大眼睛看着豌豆,然后冲,上去一把扇在豌豆脸上,大声喝道:“你个贱蹄子,谁准你擅自进我房间的!” 她这一巴掌用的力气极大,青荷透过柜子的缝隙看到豌豆被这力道打的趴在了地上,再抬头时,半边脸已经肿得看不清样子,头发也全部凌乱的散了开来。 那男人神色莫名的瞟了豌豆一眼,翠翠又娇声笑了起来:“总有些人不请自己的,喜欢做些多余的事情,这起子下人,你若是不给点教训,迟早爬到你头上去。” 她这样对着男人笑了一句,看向豌豆眉毛又竖了起来:“还不快滚,待在那里等着我扶你不成?!” 那男人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伸手挑起翠翠的下巴道:“果然是个小辣椒,爷喜欢。” 他一把将翠翠抱了起来向着里面走去,经过豌豆的时候不悦的在豌豆身上踢了一脚:“碍事!” 豌豆被这一脚踢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惊恐哒看了男人一眼。 青荷待在柜子里,清晰的看到翠翠放在男人背后的手指被自己捏的发白。 那男人瞧着豌豆,忽然仿佛是觉得有趣,他抬脚再次将豌豆踢的滚了一圈,然后笑的更加大声了。 他随手将怀里的翠翠扔开,也不理会翠翠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有多疼,俯身将地上蜷成一团的豌豆提了起来。 年仅九岁的女孩儿被男人粗暴的将衣服扯开了,她的身上满是青青紫紫,是刚刚在地上滚时撞出来的。 翠翠惊惧的尖叫了一声,扑过去想要拉住男人。 男人目光令人厌恶又恐惧,豌豆控制不住哭叫着,挣扎着想要逃离,翠翠拼命的扯着男人的衣服想要制止他,却被他一把挥开,撞在墙上然后无力的瘫在了地上。 豌豆的衣服被男人撕碎,翠翠终于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跪在男人面前嘶声道:“我来吧,她还小,我怎么样都可以……求你……求求你……” 男人把她推倒,怒骂道:“滚!” 翠翠哭的撕心裂肺,匍匐在地上喃喃着:“不要这样,求你了……她还小……” 男人几次三番被打断,仿佛是被激怒了,他放开豌豆,然而翠翠还来不及欣喜,就被男人扯着头发撕出了门外,他“砰”的一声将门关了,然后将门后面的栓子放了下来。 青荷躲在柜子里,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她听到翠翠在门外哭叫着,不断的在门上拍打着。 “我怎么样都可以的。不要动她,你不要动她,她还小,求你了,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翠翠的声音断断续续,豌豆抽搐着,痛哭尖叫挣扎着,青荷手指死死地掐在自己的皮肤上,将皮肤掐的鲜血淋漓,却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一片混沌之中,黑暗终究来临。 女孩的尖叫与痛哭,疯狂挣扎然而无济于事,男人令人想吐的喘息声,纷纷杂杂,交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豌豆的目光变得迷茫起来,她不再大声尖叫挣扎,而是就那样仰面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似是失去了一切生机。 青荷浑身轻颤着,努力瞪大了眼睛,和豌豆对上了视线。 她看见豌豆一字一句的无声说着什么。 她努力辨认着,终于看清,她说的是:“不要出来……不要出来……” 不要出来。 她让她不要出来。 青荷颤抖的越发厉害了,她牙齿不受控制的相互碰撞着,她捂住嘴,不让自己有一点儿声音发出来。 她没有出来,她只能这样看着。 从那时候起,青荷终于是知道了,这时间就是有不存在光明的地方,然而她很不幸的就生活在那里。 时间似是已经失去了存在的的意义,青荷看到男人穿好衣服,走了出去,然后翠翠哭泣着跑进来跪在了豌豆身边。 青荷猛地就推开了衣柜,跟着跪在了豌豆旁边,房间里有浓郁的血腥味和恶心的腥气,豌豆身下沁着鲜血,很红,很艳。 倒在地上的女孩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拉住了青荷的手,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带出无尽的凉意。 好半晌,青荷哆嗦着嘴唇,看向翠翠,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女孩感到身体的疼痛,以及一阵从心底冒出来的恶心,她想吐,想把胆汁内脏统统都吐出来,她的目光很混沌,只能看到黑白两色,恰如天光一瞬,然而,她们永远都,看不见天光。 “姐姐,好疼,”女孩委屈的说,“多久才能好?” 在这一瞬间,青荷原本以为已经哭不出来的自己,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那时候的青荷和豌豆尚且年幼,她们都对自己承受了什么,未来将要经历些什么懵懵懂懂,青荷对这些有着本能的恐惧,这些经历让她变得沉默起来,也开始自觉的用灰土遮挡自己的容貌,但真正明白她到底面对了些什么的时候,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这件事发生的几年之内,她印象最为深刻的,反而是翠翠日益绝望的表情,以及豌豆的叙述与哭泣。豌豆在此以后,反复遭受同样的事情,开始了她一日又一日的痛苦,她渐渐的明白了,为什么那时候的翠翠脸上出现的麻木而又惶然的表情。2唯一让她觉得开心的,是青荷的存在,那个比她小三岁的女孩眼中仍旧存在着天真可笑的希望,她想让青荷认清现实,又觉得女孩儿还是不明白的比较好。青荷无疑比豌豆和翠翠来的幸运,她虽然早早的失去了稚嫩的资格,却还不曾深陷泥潭。在一片黑暗与混沌之中,豌豆落进了无尽的深渊,没有人能救她,在那一刻,她的灵魂和皮肉一点一点的被切碎,一点一点的被碾压,一点点的腐烂,最终化成一堆令人作呕的血水。后来的她知道,这不是梦,亦或者说,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噩梦。豌豆生的好,渐渐张开之后,显露出她的美貌来,与翠翠不同,豌豆的美丽仿佛一朵春睡的海棠,慵懒妩媚,很是动人,她这幅样子时常让花妈妈有些可惜她的第一次时没有要一个很好的价钱。一开始的时候,翠翠总是希望豌豆不要长得那么好,后来却情愿她长得越来越美丽。只有好看了,身价高了,她才有选择的余地。普通的妓女死的病的总是很多,大部分人连什么时候去的都不知道,可豌豆却总想着离开,青荷也是一样。每当这个时候,翠翠总是悲伤而无奈的目光看着她们,一言不发。她们所处的世界于她们而言没有美好,没有梦想,没有阳光,没有明媚的幻想。从来都没有。当她已经泥足深陷,豌豆也做不到自甘堕落,即使那样会轻松许多。她总是像青荷说她很疼,身上很疼,心里很疼,最后汇聚成已经日渐明了的羞耻与作呕。每一次都仿佛是第一次,每天都在做噩梦,没有办法变的麻木。不久之后,翠翠死了,死于一个大雨的夜晚。青荷和豌豆跪在花妈妈面前,哀求着她将翠翠的尸体好好的埋掉。可是要知道,就算是一副最便宜的棺材,也是要花费不少的铜钱。青荷和豌豆眼睁睁的看着花妈妈让一个小厮将翠翠的尸体用破席子捐了,扔在了不知道哪里的荒郊野外。之后的情形青荷竟是再也不愿意回想,她不知道自己和豌豆是如何在大雨与泥泞中挣扎,也不愿意再回忆她们两个是如何无能为力,一切都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坠入黑暗的夜晚。清醒之后的豌豆仿佛是变了一个人,她开始一步一步向上爬,她原本就长得好看,不择手段地把尊严放在脚底下踩,终于渐渐的成为哪怕是勾心斗角的妓女们也不愿意交好的,心机深沉的存在。可豌豆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她只是经常会看着青荷。她常常盯着青荷,偶尔会告诉她,要死在有光的地方。这句话曾经翠翠叶说过,对着她和豌豆两个人说的。那时候她们俩个都不曾理解这短短的一句话中究竟隐含着什么样深刻的含义。直到现在,豌豆也说起了这句话。青荷想着,她也要死在有光的地方。在青荷不知情的时候,豌豆和那里的人达成了协议。她配合着一切他们的行动,最后的要求的是,将青荷带出去。整个计划环环相扣,疯狂至极,只要有一步出了差错都有可能会导致万劫不复。她一定会死的,豌豆无比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好在青荷终于可以碰到光了。少女这样想着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光与暗(四) 豌豆用生命当做代价,换来了青荷一次触摸光芒的机会。 于是青荷真的就触摸到了。 当她看着明明是个青年了,然而目光里却尤带着独属于少年的那种生机勃勃又光明的神光的男人对着自己伸出手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应该就是光了吧。 只是,遗憾的是,她的光,却早早的就熄了。 青荷定定的看着君希弥松开自己的手,从高高的城墙上就那么坠了下去,青色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然后在地面上绽开了一朵极艳的、血色的花。 很美,很冷。 那人脸上尤带着笑容,她听见他轻轻的说了一句:“活下去呀。” “把我的光,送给你了。” ——可是,君大人,我啊,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眼睛就已经再也看不见光明了。 青荷伸出手,抓住了在空中飞舞着的发带,青色的,是君希弥的。 千万根利箭向着这个方向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青荷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君大人,我的光,我来,找你了。” 她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从君希弥坠下的地方轻轻的跳了下去。 —————————————————————— 小土抬了抬眼睛,看了君希弥一眼。 青年面上带着些不知名的恼怒,一言不发的给自己敷药顺带包扎,只是时不时的会侧头瞥上小土一眼。 待见到小土抬头看向自己,他脸上就是一僵,然后沉着嗓子道:“看什么?” 小土歪了歪头,问道:“你认不认识……” 她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她是想问君希弥认不认识豌豆,却又忽然想起来豌豆现在的名字其实不叫豌豆,她到底叫什么——青荷其实并不知道。 一开始是问过的,可一直叫着豌豆,时间久了,也就忘了她还有另一个更加好听的名字了。 她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头。 又忽然想起来,既然君希弥已经到这里了,那么他们的合作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就是不知道豌豆什么时候会让这人将青荷带走。 ——其实说是带走,青荷也并不是对此一无所知。 她的任务就是,在豌豆刻意制造出混乱的时候,以假乱真的扮作豌豆,然后离开这一条街,带着那些人所需要的东西。 ——只要那东西还在青荷身上,只要那些人还想要那个东西,那么带着东西的青荷就是最安全的。 这就是豌豆的目的。 当时很恰好的是,他们派来护送青荷离开的,正是和青荷有着一面之缘的君希弥。 他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正是这次君希弥夜探此地被发现,然后慌乱间躲进了青荷的屋子里。 青荷一直记得这个看着自己的目光和别的男人不一样的人,可君希弥却早已经忘了这件事。但他一向是个极其负责人的人,因此当青荷故意在路上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的时候,君希弥只是任劳任怨的尽自己所能的帮她把一切做好。 在他心里,向青荷这样弱不禁风的姑娘原本就是该得到这样的呵护的。 他们两个人在路上一起赶了十八天,一开始青荷还会故意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可到了后来,发现君希弥一方面躲避着追兵的同时又要照顾着自己,一个人根本是撑不下去的时候,青荷就心软了,她咬着牙跟在君希弥后面不声不响,直到偶然有次休息的时候君希弥才发现她的脚底竟然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当时脸上的表情是惊讶又愤怒的,他强硬的让青荷坐在地上将她的鞋脱了看她的伤口。 在脱鞋之前他还不忘说一句,“我会负责的。” 当这句话传到青荷耳朵里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青荷就觉得想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却又不自觉的流了满面。 君希弥沉着脸将她的脚稍微包扎了一下,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青荷没有错过他微微有着发红的耳尖。 于是她笑了起来,“瞧您说的,咱们这样的人呀,哪里用得着人负责。” 她笑的极娇媚,脑海里将花妈妈教给自己的东西一瞬间就表现的完完全全,可笑她以前在楼里的时候却怎么也学不会。 第四百二十五章 光与暗(五) 她这话这样一说出来,君希弥瞬间就变了脸色。 他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包扎,只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青荷盯着他瞧,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酸的想哭。 可是她明明,已经没有眼泪了啊! ——从那时候起,眼泪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君希弥直到将她的脚底包好,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青荷以为他们两个人是默契的将这一件事跳过了,却没想到在接应两个人的那人来的时候,他就直接将青荷介绍成了他的妻子。 ——妻子,多么奇妙的一个词汇。 青荷五岁半到了花街,前四年一直幸运又可悲的生活在翠翠的羽翼之下,第四年翠翠死去,她又被豌豆护在身后。 到了现在,她在花街已经生活了足足有九年,正好十四岁。 在这九年里,她无数次的听到各种逢场作戏的男人们说要将坊里的姑娘们娶回去。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真的将她们娶回去。 他们对着姑娘的称呼,有叫美人的,有姑娘的,有直接叫名字的,却从来没有一个叫妻子的。 青荷看着君希弥板着脸和别人说话的样子,一时间竟是就那样看的痴了。 她说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若是幸运,那为何只有六岁的她要目睹一个又一个亲近的人无情的离去。 若是不幸,却又为何让她总是在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候递给她一丝可笑的光明。 既是可笑,又是可贵。 那人瞟过来的目光尤带着七分诧异。 青荷知道,任谁听说了这样的事情都是要诧异的。 像君希弥这样有本事的人,合该娶一个好人家的姑娘。 当她强硬的这样告诉君希弥的时候,君希弥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冷漠,他下意识的斥道:“开什么玩笑,我们只是工具而已!” 这样的回答是出乎青荷的预料的,她愣怔了好半晌,才呢喃道:“怎么,会是工具呢?君大人,分明是光啊!” 君希弥这一瞬间便想起了他某一次看见少女独自蜷缩着望向夕阳的时候,曾经喃喃出的一句话。 “我要死在有光的地方。” 他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他想说,不要开玩笑了。 他才不是什么光,也不会…… 君希弥看着少女失神的表情,莫名的有些难受,他沉默了起来,直到那个来接应的男人说了一句“我们该走了。” 因为青荷的脚伤的很重,甚至连走路都成了问题,君希弥不知道的时候也便罢了,他既知道了,就不会任由她就这么走着,于是他索性直接将青荷背了起来,又不忘强调了一次。 “我一定会娶你的。” 这次青荷却是再也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第一次的拒绝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第二次的话,偶尔任性一下也是没问题的吧。 她这样想着,只是抓着君希弥衣服的手指下意识的收紧了。 她以为,她终于可以碰到光了。 实际上,等待她的,却是更加深沉的黑暗。 豌豆的计划其实并没有问题,一切发展应该都十分顺利,然而他们却在逃离城墙的时候,被对方堵住了。 当千万根闪耀着火光的箭矢几欲要将三个人吞噬的时候,青荷脑子里一片空白。 君希弥的功夫是很不错,可是他要避开箭矢的同时还要带着青荷这么一个废人,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在城墙上,青荷想说你走吧。 她甚至已经将豌豆交给自己的信拿了出来送到了君希弥手上。 她想着,反正他们想要的,也只有那一封信,只要将信拿到手里,他应该能很轻松的离开这里吧。 ——虽然有点难过,可是能帮到这个人的欣喜却能将那些难过压的不见踪影。 青荷没有想过,君希弥会拒绝。 他将信交给了来接应的那个人,然后和青荷一起留在了城墙上。 —————————————————————— 小土说着,就想起了青荷的回忆。 这落在君希弥眼里,就是这女人说了半句话就开始发呆。 他不自觉就有些想笑。 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喜欢发呆。 刚刚拿完药她就在发呆,这会儿说着话也在发呆…… 小土掀了掀眼皮,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天要亮了,你该走了。” 君希弥怔了一下,侧头向着窗外看了一眼,依旧是一片漆黑,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他禁不住深深地看了小土一眼,然后低声道了一声谢,便悄无声息的推开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二天小土起来的时候,听到院子里的姑娘有在议论着仿佛是谁昨天夜里死在了这楼里。 她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死在这里的,竟是赫赫有名的太平王世子。 小土知道,豌豆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她惯常的将脸上抹上一层灰黑,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沾上泥土,然后去了前面的楼里找豌豆。 花街的运营时间一般都是在晚上,毕竟做这样的生意,很少会大白天跑到这里来做些什么事情——除非是那些特意来长见识的。 因此,白天的一般是姑娘们休息的时候,她知道豌豆住在哪里,这会儿过去应当正好能碰见她得空。 果真,小土过去的时候,豌豆正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个极华美的金步摇,脸上的笑意看起来有些飘渺。 小土在楼下仰头看着——她分明是在笑,可却是像在哭。 豌豆现在也算是楼里的台柱,她的待遇相比较而言很不错。 花妈妈那里有了新布料新首饰,一般都是尽着这些台柱子们来的,豌豆今天恰好刚拿到她让人送过来的首饰。 小土以极慢的速度在门上敲了三下,这是青荷和豌豆惯常的约定。 很快的,门被打开,豌豆一身桃红的衣裳,艳丽又慵懒,抬手将小土一把拉了进去。 “怎么突然来了?” 豌豆的语气有些急促,听起来似乎很紧张。 ——她不能不紧张。 今天并不是她们约定了见面的日子,而昨天夜里她才刚刚和那些人达成合作,今天青荷就找了过来。 这一瞬间,豌豆的指尖甚至是一片冰凉。 小土微怔了一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她抬手将豌豆的指尖握在手里,轻声道:“不要担心,我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第四百二十六章 光与暗(六) 豌豆随即便也跟着反应了过来,她松了一口气,拉着小土细细的询问了一些平时的情况,小土按着青荷记忆中的样子一一答了,然后有些犹豫的看着豌豆,欲言又止。 “怎么了?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就是了。” 豌豆自然能看出她的犹疑,更何况小土原本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听到她这么问,小土就将昨夜里君希弥的事情说了出来。 最后道:“我将……我们以前藏起来的药,给他了。” 她说的药,是当时翠翠还在的时候,她们三个人各自悄悄藏起来,以防万一的伤药。 ——她们这样的人,总是不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就被厌烦,打骂之类,也是常事。 有时候对方力气没有控制,便是将人打个头破血流也是没有人会说什么。 每年都会有女人被客人打伤,然后被扔在角落里不得医治,最后就那么丢了命。 因着这样的缘故,花街的姑娘们,都是会悄悄给自己藏起一份伤药的,指不定就能在哪天救了你的命。 听到小土这样说的时候,豌豆有一瞬间的惊怔。 她仰头细细的将眼前的少女打量了一番。 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的看过她的容貌了。 依旧是看不清五官,面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沾着黑色的灰,只一双眼睛出奇的亮。 ——亮的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一条街上。 豌豆神情恍惚的瞧着小土,许久,才道:“你可是想出去了?” 小土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说到出去。 这里的哪一个姑娘不想出去? 豌豆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径自笑了起来。 “瞧我,真是傻了。” 她抬手摸了摸小土的脸颊,只是轻轻的触了触的她的眼皮子,就如同触电一样又收了回去。 好半晌,她松开小土,回身从柜子的最底下拿出来一个小箱子当着小土的面打开。 那小箱子里,装的都是一些金饰银饰,不是最精致好看的,却是分量最足的。 她拿出几个沉重的步摇塞在小土手里,又是笑了起来:“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她顿了顿,轻轻的咬了咬嘴唇,目光中也多了几分郑重。 “若是……” 她停了一下,“四天后,楼里会很热闹,你知道的吧。” 小土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豌豆嘴边露出了一丝极细微的笑意,不同于她之前各种或是慵懒越是娇媚的模样,这个笑容既清且淡,却莫名的看的人呼吸禁不住都有些发滞。 “那便好了。四天后,你来找我吧。” 她再次抬手摸了摸小土的眼皮,这次手指却停留了很久。 小土半闭着一只眼睛,然后另一只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她。 豌豆瞧着她的眼神,只觉得她的神情既是迷惑又是懵懂的,心里忍不住就有些酸涩。 “这样就好了。” 这样愚蠢的天真,果真还是不适合在这里啊。 小脸上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神情,豌豆突然松了手将她推了一把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 “走吧,四天后凌晨,四更,我在那棵合欢树下面等你。” 小土没有防备的被她径直推开,差点在地上跌倒了,脸上便有一些不高兴,豌豆的神情却已经是冷冷淡淡,即便是看着她被椅子绊的踉跄了一下神色也是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冷的看着。 小土眼睛睁大了几分,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恼怒。 —————————————————————— 气咻咻的从豌豆那里回来,小土坐在青荷的床边,脸上却是真的有些恼怒了。 她知道豌豆说的四天后,就是青荷离开这条街的时候。 ——也是豌豆死的时候。 小土简直搞不懂这些人类,怎么就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做出这样让妖怪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 ——明明一开始如果不是青荷的话,豌豆也不会在九岁的时候就被男人那样。 ——明明这次如果放弃青荷的话,豌豆也不是不能就这么离开。 可是为什么? 她却要放弃自己让青荷离开? 小土皱着眉毛,完全不明白。 不过,不管明不明白,她也不能任由豌豆就这么去送死——这原本就是青荷的愿望,她自然要去实现它。 她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心中忍不住就有些一些小纠结。 青荷这个身体吧,当真是身娇体软,便是多走上几步都能喘起来,更别说能独自一人将豌豆在好几个人的攻击下救出来了。 她想了许久,然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被子一捂,睡觉。 时间仿佛都还没有被察觉,在睁眼时小土便恍然发现,明天就是和豌豆约定好的时间了。 这一天晚上小土没有闭眼。 她知道现在这一栋楼里没有闭眼的人有很多,最起码她知道的,豌豆便是一个,或许还应该算上已经来到这里的,那些人。 小巷外,更夫一声一声的打着更,等到四更将近的时候,小土就背着包袱离开了房间。 豌豆已经等在了合欢树下,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小土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就听到豌豆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 小土顿了顿,那男人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抬眼看见了她,又将已经到口的话收了回去。 豌豆也意识到了什么,一个回头,目光便和小土对上了。 她将小土上下看了两眼,然后勉强勾了勾嘴角,上前扯住小土的衣袖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三个人去了豌豆的房间里。 那个中年男人是豌豆今天晚上的客人。 ——同时,也是豌豆的光。 豌豆不知道,她其实听见了那个中年男人之前所说的话,那个男人说,“为什么非得要帮那个青荷离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 然后豌豆说,“我知道,但是我不能。” 不能什么,她们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小土知道,她说的不能,是指她不能将青荷扔在这里独自离开。 她们都知道,以他们的能力,最多只能带一个累赘离开,豌豆选择了青荷。 三个人回到房间的时候,恰好是四更。 豌豆一言不发的将小土压在梳妆镜前开始给她化妆,直到此刻,豌豆才恍然发现,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印象里那个干干瘦瘦的青荷竟也已经出落的如此美丽。 她的美丽是不同于豌豆自己的,也不同于这条街里的任何一个姑娘。 青荷眼睛太清太亮,豌豆总是觉得她这样的姑娘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总归,好在她现在可以离开了。 豌豆手下的动作灵巧极了,只消的三两下,青荷原本就不差的五官就渐渐的在她手中起了变化,再打眼一瞧的时候,竟恍然和豌豆自己有着三分相像。 豌豆将青荷的眼睛画的极深,眼皮上深深浅浅的堆了好几种浓重的色泽,看起来很是艳丽,却也将原本属于青荷的天真意味覆盖的完完全全。 小土闭着眼睛任由豌豆在她脸上写写画画,直到耳边轻轻传来一句,“好了。”她才眨着眼睛将其睁开了。 豌豆莫名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个中年男人也在此刻看了过来,他的眉头也如豌豆一样,紧紧的皱了起来。 小土疑惑的侧了侧头,然后抬眼看向镜子。 现在的镜子还只是铜镜,于是小土就只能在镜面上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影子,很艳丽很好看,果真和豌豆有着九分相似。 她就越发的诧异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光与暗(七) 豌豆的化妆技术着实是相当的不错,这样化出来两个人简直分不清真假。 ——可是他们两个怎么都是一副看起来不甚满意的样子? 小土犹疑的眨了眨眼睛,看着豌豆很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思。 “有哪里不合适吗?” 豌豆扶了扶她的发髻,笑道:“没有,很好,很合适。” 那男人瞟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向着窗外看了看天色,忽然道:“天要亮了。” 豌豆手下的动作就是一顿,脸上的笑意蓦地仿佛也成了勉强,她将小土赶到屏风后面,拿出一件极华美的衣裳让她换了,然后自己又换上了小土来时穿的那身衣服。 青荷比起豌豆是要高上一些的。 她被送来这里的时候年纪还小,等到长身体的时候恰好被翠翠和豌豆庇护着,说起来做丫鬟似乎很是辛苦,比起同伴们已经好了许多。 不过豌豆发育的时候,却正是她们三个人最辛苦的时候,时常连饭都吃不饱几次,更别说那时候面对未知的事情带给她们可怖的精神压力。 因而小土这会儿穿着豌豆的衣服便有些短,幸好这衣服原本就飘逸,只是这样被小土穿着,一动就能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看起来霎时好看。 豌豆瞧着,竟是一时间有些痴了。 三个人收拾好没有多长时间,外面便渐渐的热闹起来。 仿佛从极远的的地方传来的喧嚣声响,然后渐渐的接近。 那男人之前和她们两个商量了一些具体事宜,然后便趁着天还没有彻底亮便离开了这里,房间里只剩下了小土和豌豆两个人,静静的等待着,仿佛是最终都归宿。 喧嚣的声音终于越来越接近,然后停在了远处。 豌豆冷静的像小土吩咐着一些她应该注意的细节,见小土注意到那些乐声便轻轻笑了起来:“这会儿应该到前面望月阁了,那里是新月姑娘和勾月姑娘。” 小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望月阁后面应该还有一个阁子,里面住了三个姑娘,然后才是豌豆住着的阁楼,唤作睡棠楼的。 睡棠楼里住着四个姑娘,豌豆的屋子就在西边最里间。 这座阁子后面就是那些普通的妓女们住宿?地方了。 她们长相并没有前面这三个阁子中的姑娘们好看或者有自己的特点,指定的客人也少,因而待遇也就没有新月她们好,就十几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甚至有些人都没有新月跟前的丫鬟待遇好。 ——最起码新月跟前的丫鬟,有时候新月心情好了,动辄会赏一些金银的饰物,折成银子也足以做日常开销了。 两个人说话期间,远处敲敲打打的乐声就越来越近,豌豆抿了抿唇,将小土的手紧紧的捏住了,道:“你……若是能找到机会离开,便离开罢。” 小土端庄的坐在椅子上,睁大眼睛仰头看她,问道:“那你呢?” 豌豆视线恍惚了一下:“我啊!我也会找机会离开的。” “真的吗?” “真的啊。” 豌豆对着小土肯定的点了点头,同时脸上还带着少有的轻松笑意。 小土见状,便也跟着笑开了,道:“那好,我在城外等你,如果你晚上还没有过来的话,我便回来找你。” 她这话说得很是轻巧,轻巧的就仿佛在和豌豆讨论哪一件首饰更加合适一样,落在豌豆耳里,让她不自觉的怔住了。 直到小土轻轻的晃了晃她的手腕,朝着她笑道:“你捏疼我了。” 豌豆这才回了神,手上的力道也放轻了一些。 她垂了垂眼睛,道:“你尽管在那里等着我就是了。” ——她终究是没有确定的说她到底会不会来。 花妈妈极有特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土站起身,朝着豌豆嫣然一笑,然后微低了头,半垂着眼睛将门打了开。 她和豌豆最大的差别之处原本就在于眼睛,这样半垂着眼皮,睫毛轻轻的颤动着,倒是很有一分欲语还羞的姿态。 ——最起码门外的花妈妈并没有发现这个“豌豆”和往日里有什么不同。 将小土送出门外,目送着一行衣衫华美的女人们或娇俏过妩媚的轻踩莲步走出阁楼,豌豆低眉顺眼的退回房间关上门,登时就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她倚着门,喘息了好久,小土临走前说的那句“我等你”仿佛还依旧在耳边回响,并且越来越大声,直到那声音震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伸出手,将眼睛盖住,抑制不住的眼泪终究还是顺着指缝悄悄的流了出来。 今天的花街很是热闹。 平日里白天时,这里基本上是十分冷清的,客人们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段过来,而姑娘们忙活了一晚上也大都在这个时间补觉休息。 只今天是难得的繁华。 临近街边的阁楼上三三两两的站着姑娘们,穿红着绿,打眼看过去,只能看见红的白的粉的,争奇斗艳,恰似枝头正盛放的桃花。 ——只可惜一场春雨下来就能将其打的七零八落。 街边也有特意跑来看热闹的,遮遮掩掩的达官贵人,大大咧咧的纨绔子弟,抑或者是满心好奇的贵妇小姐和小孩子。 路边一直有着专门的人在四下里撒着花瓣,而小土就和着姑娘们排成一排,慢慢的沿着街道走着,间或会有热情的少年扔过来一只香囊,或者索性就是一些铜板。 喧嚣,热闹,人声鼎沸,真是再繁华不过的一副场景了。 早上的游行很是平静,平静的小土以为豌豆的计划是否是出了什么差错,不过就在众人围着花街绕了一圈,正好要转回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这看似无比和谐的场面。 恰好是正午,天气很好,热烈的阳光明晃晃的洒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将中间那一块空出来的地方照的越发的显眼。 红色的血花在青石板上绽开,极刺眼,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一声一声的震的人耳朵嗡嗡直响。 小土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个姑娘一脸安详的躺在地上,原本嫩黄色的衣裳上忽然就开起了红色的艳丽花朵。 一只不知从何处伸出来的手狠狠的将她拽了一个趔趄,然后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扯进了巷子里。 那一片混乱渐渐遥远,小土抬头看向拉着自己手腕的人。 ——正好是君希弥。 第四百二十八章 光与暗(八) 君希弥一言不发的拉着小土在巷子里左拐右拐,莫名就拐进了一个小房子里,然后从里面翻出来一个破旧的包袱扔给小土,示意她进去换上,就自顾自倚在门框上闭着眼养起神来。 小土也没有废话,果断的将包袱接了进房间将身上正穿着的这一件华丽繁复的衣服脱下来,换上君希弥给的麻布短打,再将头发上的发饰一一拆卸下来,只留了一根簪子将头发固定住,将剩下的发饰以及豌豆之前给的那些包起来贴身放好。 君希弥虽是闭着眼睛,耳朵却也能听到少女悉悉索索的在里面换衣服的声音,这让他有些微的不自在。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离远一些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声音终于停了,少女轻轻的脚步声走到自己身后,压低了声音有些踌躇的问道:“请问,有没有水?” 君希弥微怔了一下,心里有些不高兴。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指望着要水洗上一洗不成? 他睁眼侧头看向正仰头一脸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少女,又是一个愣怔。 眉目原本就好看,浓重的妆容更是将她的五官轮廓加深了一番,看起来可真是……艳丽。 小土见他神色不虞,又解释了一句:“脸上的妆太浓,看起来有些……不大好……” 她说的十分委婉。 其实哪里是不大好!她若是顶着一脸这样的妆容,出城的时候肯定是会被怀疑的。 若是官府那边动作再快一些的话,指不定都能查到小土跟前了。 君希弥立刻便懂了她的意思并且深以为然,不过目前本来就是在逃命中,当时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问题,是以这里是没有准备水的。 意识到这一点,君希弥瞬间就尴尬了,于是他在原地顿了三秒钟,果断的转身出了门。 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便多了一个水壶。 他将水壶递给小土,道:“抱歉,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小土将水壶接过来摇了摇头,将帕子浸湿了将脸上的妆擦干净。 等君希弥再次看到她真正的脸的时候,顿时就有些吃惊。 “是你?!” 小土歪着脑袋看向他,君希弥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他记得这个女人。 这女人有些神秘,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又时常喜欢发呆,最重要的,这女人的一双眼睛,总是不像一个从六岁起就生活在这条花街上的女人能拥有的。 他从豌豆那里知道这女人是和豌豆同时来到这里的,可豌豆早就已经身陷泥潭,而这和女人的眼睛竟然还能如此清亮。 ——在这一瞬间,君希弥恍然就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为什么豌豆能那样决然的表示只要将青荷带出去就好了。 这个女人,确实是值得的。 两个人马不停蹄的出了城。 城外是一片荒地,后面便是一个低矮灌木林,君希弥和小土两个人扮作普通出城的兄妹,安全的出了城,然后就在这灌木林里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等吧。” 君希弥这样说了一句,然后从包袱里翻出野外常用的道具,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些干粮递给小土,小土接过来道了一声谢,也是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 她从今天一大早起来就被豌豆拉着化妆,紧接着就是出去游行,直到现在约莫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一直滴水未进,这会儿确实已经饿得很了。 君希弥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是故在并不是饭点的时间就将干粮拿了出来。 小土瞧着他也掏出一块饼,只掰了一点儿啃了几口就又放了回去,就觉得这人果真就如同青荷记忆的那样。 ——当真是像光一样。 吃了干粮垫了垫肚子,小土便坐在树墩上开始发呆。 其实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豌豆最后能跟着那个男人出来,可是她总是要等的。 她和她说好了。 反正就算她晚上还出不来的话,运气好一点儿,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若是倒霉一些,怕是就能被太平王那边都人抓住了。 不过他们应该不会立刻将人处理了,毕竟如果需要顺藤摸瓜的话,豌豆就是最好的线索。 ——不过豌豆自己也应该知道这一点。 那么,她是会先和那些人周旋着然后等着人来救,亦或是,索性就直接自杀,将秘密永远的埋藏起来了。 小土垂了垂眼睛,终究是将眼中的风起云涌尽数的压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炽热的阳光渐渐的西沉,很快就将这片矮小的灌木林染成了极绚烂的橙色。 忽然,小土猛地站了起来,看向了城门的方向。 君希弥微蹙着眉心看向她,说不清是安慰还是什么。 “不要着急,有陈大人在,他们一定能出来的。” 他说着就垂了垂眼睛。 “我们尽管等着就是了。” ——等着,那不知是好是坏的结局。 君希弥也不知道他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他究竟是在安慰这个从出来起就一直表现的非常冷静沉着的女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其实知道的。 那两个人,必定是九死一生。 可是这女人既然想等,那他便陪着她等,一方面是有些不忍心,另一方面,也是在心里怀着一丝不可言说的侥幸——万一那两个人就能逃出来呢。 他在这一瞬间,脑子里掠过了千万种胡思乱想,然后就看到那女人脸上忽然就绽放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意。 “不用等了,他们回来了!” 君希弥猛地站直了身体,目光如电一般看向小土。 “你怎么知道?!” 小土终于有了几分轻松,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知道。” 君希弥忽然发现,自从和这女人同路,他紧皱的眉头简直都没有松开的机会,他嘴巴张了又张,想问的问题有很多,可是却完全不知道从何问起。 ——原本就是萍水相逢而达成的一段交易,就算对方有所隐瞒那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将自己的一切情况向着同班和盘托出的道理。 君希弥转脸看向城门的方向,这次他也隐隐约约看到了两个一瘸一拐的人影向着这边灌木丛飞奔过来。 他猛地上前走了几步,又返了回去,从包袱里翻出一些外敷的伤药准备好,小土也默契的站起身将树桩让了出来,把周围的底面也微微整理了一下。 第四百二十九章 光与暗(九) 豌豆和陈杰豪过来的时候,那惨烈的状况将小土和君希弥吓了一跳。 陈杰豪整个人完全已经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身上的衣裳是完好的,可浑身却散发出挡也挡不住的浓郁血腥气息。 豌豆脸色惨白,半扶半抱的将陈杰豪拖着往前移,君希弥赶忙上前将他接住了,豌豆的视线落在看起来有些惊慌的小土脸上,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眼睛一闭,登时就晕了过去。 小土跌跌撞撞的上前勉力将她扶住了。 所幸他们刚刚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这会儿君希弥将陈杰豪平放在地上,然后扯开他的衣服寻找着伤口开始给他做检查。 小土也不含糊,避着君希弥将豌豆也上下看了一番,发现豌豆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口,只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剩下的居然也只是有些脱力。 她给豌豆将衣服整理好,再看向此时已经被君希弥脱了上衣露出皮肤的陈杰豪时眼中的神色就有些复杂了。 他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这会儿小土一眼看过去,竟连一块完整的地方都看不到,鲜红的皮肉外翻出来,被君希弥用水清洗过以后又变成了白森森的模样。 背上靠近肩膀的地方,还有一道几可入骨的刀伤,他们仿佛之前已经简单的止过血,不过伤口太大,只微微活动一下就又渗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淋漓可怖,让人不忍直视。 小土其实在临走之前悄悄的往陈杰豪手里塞了一些她这几天用最简单的材料调制出来的一些毒粉,并没有多么珍贵,却也足以让他们在面临必死之境的时候能求的一线生机。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从那里离开的,也不知道那些药粉他们用上还是没有用上,不过,能出来便好了。 小土握了握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豌豆半靠在了树上,然后凑到了君希弥跟前。 君希弥下意识的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可小土却依旧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隐忍。 “你先看着豌豆吧,等我将陈大人身上的伤处理好了再说。” 小土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给的是个背面,小土其实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可是她依旧能够想象的出他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眉心紧紧的皱着的样子。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分冷静的道:“我来吧。陈大人背上的伤口太大了,必须要缝起来。” 君希弥一惊,猛地就回头看向了小土。 小土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荷包,嘴角扯出一个说不上什么意味的弧度。 “身上恰好带了针线,虽然不是特别合适,不过最起码的将伤口缝起来还是能做到的。” 君希弥抿了抿嘴,最终咬牙确认道:“你可以吗?” 缝伤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说真正缝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针线穿过血肉带来的那种心理压力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的。 ——更何况小土看起来还只是一个身娇体软的小姑娘。 小土将刚刚胸中积郁的那口气吐了出来,然后点头:“我可以。” 她瞧着君希弥脸上依旧是有些犹疑的神色又补充道:“你知道的,这个伤口只简单的处理的话我们根本走不了多久,只能缝起来。 姑且我们女孩儿做这一方面的事情能更加细致一点。” 君希弥眼睛闭了闭,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犹豫。 ——小土说的不错,他自己甚至是连针也不会拿的,缝伤口这种事情,确实是对方做起来比他更加合适。 他只要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犹豫,他于是让开了地方,看着小土一脸镇定的穿针引线,固定伤口开始缝。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君希弥咽了一口唾沫,匆匆捡了一些柴火在两人附近点燃,然后就一言不发的蹲在旁边开始看。 不知过了多久,小土终于将陈杰豪的伤口大略的缝了起来,再抬头的时候,她就发现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其实刚刚缝的时候光线已经很暗了,如果单纯用眼睛看的话她肯定是看不清的,不过还好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只用眼睛——毕竟比起肉眼,还是精神力能更好的将细节控制起来。 她是放了心,可君希弥心里却完全没有底,周围的光线暗的他自己都只能隐隐约约借着火光看清一个轮廓,然而一看着对方娇娇俏俏一个小姑娘手上又稳又快的缝着,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沉稳又严肃。 ——莫名就让人觉得很是可靠。 君希弥忽然靠在了树干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低头看了一眼豌豆。 此时豌豆正倚在树上,眼睛紧紧的闭着,尽管她的脸色说不上十分好看,然而眉眼间终究是平展的透露出一种放松的意味。 君希弥抬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待指尖触碰到一片平整的时候,他目光不自觉的就看向了小土那个方向。 少女正半跪在地上,因为光线的问题并不能看清她脸上具体的神情,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莫名的沉稳又严肃。 ——当真是十分可靠。 君希弥一时间就忍不住有些恍惚。 分明还只是第二次见面。 再次之前,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是这条花街上的姑娘。 按理说并不是一个能让人信任的身份。 虽然说起来比较不好听,可花街上的姑娘,确实是心思莫测的。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便也是这样的道理的。 可这个人…… 君希弥蓦然想起那时候,在小小的夜明珠子的照耀下,少女看起来尤其清亮的眸子。 一眼便能看到底的,连一丝阴霾都不存在的,清澈无比的眼睛。 原本小土刚刚将伤口缝好之后,剩下的就应该是君希弥自己过去处理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君希弥静静的看着她,却是没有动。 究竟为什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姑娘就能有这样的信任呢? 君希弥想着,大约就是因为这双瞳仁实在是太过清澈,所以当那双眼睛就这么看着人的时候,心里莫名就觉得,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一定是一个好人吧。 想到这里,君希弥就有些失笑了。 他什么时候竟也是学会这样看人了。 第四百三十章 光与暗(十) 一夜再无波澜。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豌豆的精神已经完全的恢复了过来。 她刚睁开眼睛第一个看的就是小土,然后下一眼就落在了陈杰豪身上。 陈杰豪昨天晚上已经被小土和君希弥处理好了,衣服也已经被换过,因而这会儿看起来差不多已经完全正常,只除了脸色较正常人更加苍白一些。 小土和君希弥在豌豆睁眼的那一瞬间也同时醒了过来——说起来其实这两个人晚上都没怎么闭眼。 小土是有些不放心陈杰豪的伤势担心晚上会不会发炎什么的,而君希弥则是担心晚上会不会有追兵赶过来。 不过还好晚上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陈杰豪的状态看起来很好,追兵也没有要出现的意思。 豌豆眼睛一落在陈杰豪身上,神色就蓦地有些愣怔。 原本陈杰豪是不必受这么重的伤的,豌豆心里清楚。 他背上最深的那个伤口,就是替豌豆挡了一刀造成的。 豌豆定定的看着陈杰豪,她嗓子很是梗塞,一时间只觉得连说出一个字都觉得困难。 小土看了她一眼,又和君希弥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默契的一起转身离开了。 走出离昨夜休息的地方有十几米的地方,两个人停了下来。 小土沉吟了一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一点吃的?” 君希弥眉梢微微抽动了一下,推辞道:“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个就是了。” 小土侧了侧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君希弥朝她点了点头,就转身在林子找了起来。 小土远远的听着豌豆那边的动静,心中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 豌豆盯着陈杰豪,盯得很认真,连小土和君希弥两个人离开了都没有察觉。 她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跌跌撞撞的扑到了陈杰豪的身边就地跪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陈杰豪惨败的脸色,伸出手,竟是有些不敢触碰过去。 试探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将细白的指尖轻轻的触在了陈杰豪的眼皮上。 ——真好啊,还是热的。 她嘴巴动了动,轻轻的勾了起来。 手上的力道终于也忍不住加大了一些。 当更加贴切的感受到手下温热的感觉的时候,豌豆脸上的笑容就不自觉的也跟着增大了几分。 ——真的,是热的啊。 豌豆弯着眼睛痴痴的笑了起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沿着脸颊滚落了下来,滴在陈杰豪的衣服上,在上面晕开一个个深色的痕迹。 豌豆心中蓦地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满足感。这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她真的出来了。 她是真的,离开那个地方了! 她竟然真的,被这光芒带出来了。 她伸出手捂在了自己嘴上,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控的发出什么声音出来,只是弯起身子半蜷缩起来,浑身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好半晌,她的情绪终于恢复的一些,小土沉默的走了过来,轻轻的触了触她的肩膀。 “已经没事了。” 她声音极浅的这样说了一句。 豌豆抬起头望向她,泪眼朦胧其实看不起她的脸,不过她知道她是青荷,那个她一直注视并期盼着的青荷,于是,她真的就和她两个人出来了。 她眼睛里含着泪水,极灿烂的笑了起来。 一双娇媚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儿的形状,嘴巴大张着,连牙齿也露了出来,很灿烂,又热烈。 她想不起来她上次这么毫无阴霾的笑是什么时候,是六岁,还是七岁,她只是记得,她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能这么开怀的笑出来,久远的好像上一世一样。 小土不知道怎么的,对上她这么一个笑容,心里蓦地一酸,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竟恍惚也是要跟着落下泪来。 “真的啊,我们已经出来了。” 小土嘴角上勾出一个细微的弧度,笑道:“是真的,我们出来了,我们再也不用回去了。” ——那个地狱。 她们已经彻底脱离了。 豌豆终于没有忍住,整个人扑到小土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这一场哭的酣畅淋漓,将小土胸前的衣服都浸的湿透,不过小土并没有在意,她只是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在她悲伤,一句话也不说,只等她哭个够。 —————————————————————— 几个人草草吃了一些东西,陈杰豪依旧没有醒过来,君希弥只能将他背着,三个人向着汴京的方向去了。 这一路上和青荷以往记忆里的一样,非常的不太平。 基本上每天都有追兵,她们这边能用的战力只有君希弥一个,豌豆和青荷都是弱女子,陈杰豪身受重伤,自己能保证自己不拖累别人就不错了,更别说能帮上什么忙了。 这天,她们再次艰难的甩掉一波追兵,躲在了一个山林里——她们已经不敢在有人的地方多做停留了,那些追兵太过无孔不入,但凡她们多耽误一会儿就会被追上。然后又是一场大战。 小土闭上眼睛倚在树干上,浑身疲惫的感觉让她有一种完全不想动的感觉——说真的,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说起来也真是相当新奇的一个体验。 她叹了一口气,低头瞥了一眼在地上瘫成一堆的豌豆,然后咧着嘴笑了起来。 “可真累啊。” 豌豆眨了眨眼睛,将睫毛上流下来的汗水眨掉,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真累啊。” ——可是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一般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君希弥掀了掀眼皮,瞭了她们一眼,尽管心中被那些无孔不入的追兵弄得相当烦躁,可还是忍不住无语起来,他凉嗖嗖的瞥一眼小土,语气急促的道:“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我们最多还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当然这建立在我们之前没有遗留什么重大问题的前提上。” 小土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松道:“还不错,我们还有两个时辰呐。” 君希弥有那么一瞬间表示自己真的是无言以对——他这一段时日时常被这个初见时似乎十分冷漠高冷然而相处久了就会发现第一印象什么的完全就是浮云的姑娘几句话说的无言以对。 #今天和逃命的小伙伴说话时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回答啊# 君希弥嘴角抽动了一下,小土手指将额边垂下来的头发卷啊卷,视线看起来似乎是在发呆,许久,她忽然看向君希弥,道:“我说……” 她顿了顿,君希弥疑惑的看过去,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小姑娘浅笑着道:“不如,我们分头走吧。” 第四百三十一章 光与暗(十一) 君希弥瞬间便怔住了,他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小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说啊,不如我们分开行动吧。” 她这句话说完,周围是一片沉默。 好半晌,豌豆张了张嘴道:“怎么,怎么忽然……” 她话说了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只握住陈杰豪的手越发的用力。 其实她也知道,他们几个人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陈杰豪和君希弥原本就是同伴,君希弥决计是不会将他扔下的——就算他直到现在也是连走路也需要自己扶的样子。 而自己,她垂了垂眼睫。 她和陈杰豪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以陈杰豪的性格怕是也不会允许自己单独离开。 这么算起来,能扔下的,怕也只有青荷了吧。 ——累赘的话,果然还是能少一个是一个吧。 豌豆轻轻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有些发麻。 可是,她怎么能!怎么能将青荷扔下来呢?! 小土在这一片沉默里觑着其他几个人的脸色,莫名就笑了起来。 “你们干嘛做出这么一副表情,难道该不会是在想什么不靠谱的事情吧?” 她扬了扬眉梢,眼角眉梢看起来奇异的仿佛带着一些陌生的肆意。 豌豆注视着,就有些迷惑了。 ——是什么时候,她心目中的那个小姑娘,竟也成长到如今这样可靠却又陌生的模样了? 小土侧着头,笑的极是轻巧:“不如来做个约定吧。” 豌豆仰头:“什么?” “约定一下,一定会在汴京会和吧。” 她眉眼舒展,看起来依旧是不带一丝阴霾,看的君希弥有些疑惑。 明明就算在花街里过的很折磨,可是仍旧能笑的如此单纯。 明明这一段时间一直颠沛流离没有一天的安稳,她为什么还能笑的这么璀璨。 实在是有些太耀眼了。 ——像光一样。 君希弥想起来刚认识时这姑娘曾说过的,要死在有光的地方。 他那时候就觉得奇怪,这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说光什么的,她自己原本就是光啊。 他无意识的笑了笑,忽然就应了一声:“好啊,就这样约定吧。” 小土回头,挑起眉梢看了他一眼。豌豆也跟着看过去,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虞。。 君希弥手指摩挲着挂在腰间的剑,似乎是在斟酌着合适的词汇,道:“追兵追的太紧了,他们要的东西在青荷身上。” 他顿了顿,看向豌豆笑道:“我们可以兵分两路,青荷带着东西先走,我们殿后,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想必他们也不会想到真正重要的东西会放在青荷这么一个小姑娘手中,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说的并不是毫无道理,豌豆不禁沉默了下来。 君希弥又补充道:“我可以将你和陈大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再回来接应青荷,这样你应该能放心吧。” 豌豆终于什么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四个人就此成功的分做两路。 小土拿着东西,所以先走,君希弥和豌豆三个人依旧留在那里适当的留出一些痕迹。 ——对方知道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两男两女。是故就算小土离开了,也要考虑到这一点。 最后的结果是行动不良的陈杰豪绿着脸被豌豆扮成了女子的模样。 说是女子的装扮,但其实这一路上小土穿着的一直都是一身灰色短打,性别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分明。 奇妙的是,陈杰豪正好身受重伤,行动多有不便,穿着女子的衣服猛地瞧起来倒是颇有一番弱柳扶风的滋味。 将陈杰豪装扮好了之后,他们又聚集了大量的木柴,点燃了以后烧成的木灰装在一个小盒子做出一副“陈杰豪”已经重伤不治,他们不得不将其尸体烧点骨灰带走的假象。 说真的,在小土看来,自己一个人倒是比起和他们一起更为轻松一些。 最起码她在人类世界生活的时间已经太过长久,人类大部分在普通人看起来相当隐秘的技能她多多少少都有些涉猎。 可是和那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一方面要防止豌豆对自己产生怀疑,另一方面也要做出一个符合正常的在花街生长的女子的模样。 说起来一开始她给陈杰豪的那些药都是有些铤而走险了,索性陈杰豪也多亏醒来以后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她这这厢和她们分开后,先是将自己稍微乔装打扮一番,便大大咧咧的进了城市中,好好的休息了一整天,然后又大吃了一顿,给自己买了一大堆可携带的食物或者作料之类,然后才慢慢悠悠的出了城,缀在豌豆他们的后面。 ——她手中有些山河图这样的宝物,虽然现在身体里并没有多余的妖力,不过长久以来的经验也足以应付这些普通的人类了。 她这样慢慢的缀在他们后面,足足过了好几天也没有被人发现,甚至还有余裕帮忙解决一些后面跟过来的他们处理不了的追兵。 这期间的事情正如一开始他们所遇料的那样,那些追兵果然被他们所制造的假象所欺骗,直接向着君希弥他们追着去了,并没有发现他们真正重要的东西却是在他们后面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手上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追兵和君希弥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离上一世青荷和君希弥的殒命之地也越来越近。 在抵达汴京之前,君希弥将豌豆和陈杰豪留在了一个偏僻的城镇中。 一是他们之前说好了要和小土在这里会和,二是,君希弥就准备将陈杰豪和豌豆两个人就留在这里,然后自己等待小土过来然后一起进去汴京。 小土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虽然几次三番目睹着他们几个险之又险的经历各种险境,不过她一直没有出手,只是单纯的看着。 不过说起来,经历了这场共患难之后,小土蓦然发现陈杰豪和豌豆之间原本就有些暧昧的关系竟变得更加的默契,情谊也是越发的深厚。 ——小土恍然就觉得,如果豌豆能就这么和陈杰豪生活下去,想必也是相当不错的。 他们一开始初相识的时候算是曾经共富贵,这一段时间历经各种艰险也已经共患难,有些这样经历的两个人以后的关系亦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小土觉得,这样便也是极好了。 属于青荷的愿望也算是完成了一半吧。 ——只要豌豆能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的话。 在估摸着合适的时间后,小土便将自己又恢复了一开始青荷的装扮,在君希弥他们面前现了身。 第四百三十二章 光与暗(十二) 豌豆看见小土的那一刻情绪着实是十分激动,涨红着脸扑倒小土怀里就放声大哭起来,小土知道她心里对自己很是担心,好声好气的将她安慰了好一会儿才让她停了哭声。 她们现在停留的地方是一个极偏僻的小山村,这地方偏僻到,若不是一路上都有陈杰豪在前面带着路,君希弥一度觉得自己可能就要迷路在那片山林之中了。 据陈杰豪所说,这是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迷路时无意间闯入了这个山村里,发现了此处得天独厚的特殊地况,虽然之后再没有单独来过,可对于这个村庄的印象却是相当的深刻,于是在走到这里需要躲避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便想起了这个地方。 事实上这个地方确实如陈杰豪形容的那样,是个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只是不知道,这个安宁的地方会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遭受什么飞来横祸。 怀着这样的想法,小土和君希弥确定了陈杰豪以及豌豆在这里完全安全没有问题时,便果断的连夜离开了这里。 尽管豌豆心中有着诸多担忧以及不舍,可是却也拗不过小土。 今夜的月光不是很明亮,只偏西的地方斜斜的挂着一弯新月,纤细的如同柳叶儿一般,轻轻柔柔。 豌豆抓着小土的手指,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盈盈的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却也死活不松手。她那样的神情,看起来简直好像是在说着永别一样。 小土这样想着,便这样笑着说了出来。 豌豆的眼睛便在她轻轻巧巧的笑声中蓦地睁大了,她嗓子里一片哽咽,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一定能回来的。我就在这里等你。” 小土侧了侧头,没有说话,豌豆的眼泪便刷的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怎么不说话呀?你这样,你这样……” 她这句话没有说完全。 她是真的说不出口,也说不下去了。 ——她这个样子,简直好像真的就是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本来从一开始就和青荷是没有关系的。 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在偶然发现了陈杰豪的计划德时候擅自选择了和他们进行合作。 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想过后来她和陈杰豪的关系会变得如此亲密——亲密到她们已经完全各自放心不下对方。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最后的关头没有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选择自杀的话,那么陈杰豪也不会受伤,而青荷也不会被卷入这么一个漩涡之中脱身不得。 小土有些无奈,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慢慢的将豌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了,才轻声道, “你不用这么难过,我这人最是惜命,你应当是知道的。” 她是不知道豌豆心中具体的弯弯道道,可是她知道,在原本的青荷心里,她最觉得对不起的,便是豌豆和翠翠两姐妹。 翠翠去的太早,让她完全没有机会去补偿,可仍旧还站在这里的豌豆,却让她怎么也不可能任由她去送死。 因着这样的缘故,她的语气听起来煞是轻松,落在豌豆的耳中却让她心中觉得无比酸涩。 “不过是送一封信而已,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君希弥不是说过了么,那些人是决计不会想到会是在我身上,所以说我应该是很安全的。” 小土说到这里的时候,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君希弥,“说到担心,豌豆姐姐更应该担心是君希弥才是呀。” 她絮絮叨叨的和豌豆讲了很多话,包括很久以前青荷没有机会,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感谢。 最后的最后,她摸着豌豆的头发笑的一脸满足:“我啊,其实真的很感激你。我知道的,像我这样从小生活在花街里的人,若不是你的庇护,怕是早就已经坠入黑暗中去了。” 她抿着嘴,神情在朦胧的月色下看起来仿佛带着三分谜一样的羞。 “如果能为你做些什么的话,我真的很开心。” 她松开手,缓缓的将豌豆从自己怀里推开,豌豆睁大了眼睛,泪眼朦胧的瞧着她。 “这一次,可能真是是诀别啦。” 豌豆脸色一变,小土朗声笑了起来。 “不要误会,我并没有什么用生命来交换这个任务的意思,不过是,这个村庄真的很平静,你和陈大人就这样生活下去,一定感觉很好,我也有我自己想要去完成的事情。” “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曾说过你最向往的生活便是像现在这样,平静而安详。 那我也说过的,我最向往的生活,就是能每天吃的饱饱的,有崭新的衣服穿……我现在仍旧是这样想的,每天能吃饱,不过在这基础上,我也有了更想要的东西。” 对上豌豆有些疑惑的眼神,小土笑的无比洒脱。 “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这个,就是我现在的愿望。” “等一切都结束以后,我希望自己能有机会去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以前听着游方的士子讲着外面的事情,我就已经很羡慕啦。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自己去看一看……难道说,豌豆你不想我去吗?” 她笑着说出这样类似于flag的话,听起来着实是让人感动的紧,于是豌豆以及在旁边不小心听到的陈杰豪和君希弥两个人果然就被她这听来十分感性的话给感动到了。 豌豆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住了眼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咬着下嘴唇的坚定神情,小土蓦地就又想笑了。 不过还好她还记得现在的气氛是不应该笑的,便将那已经到了喉咙的笑声又咽了回去。 “好了,我现在跟你说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唔,如果,之后我没有回来的话,那么就是已经独自离开去看看这个世界了,那时候你也不用担心,说不定几年后几十年后,我就会来这里再来看你呀。”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小土把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不仅豌豆一脸崩溃的终于哭出了声,连陈杰豪和君希弥也是一脸的伤身,小土就有些懵逼。 ——她只是在为了完成青荷的任务以后自己独立行动提前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而已,他们干嘛一副这样的表情? 她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君希弥忽然抬起手按在了她的发顶。 小土抬了抬头,君希弥手按的有些紧,便是抬头也没有松开,小土忍不住微微蹙了眉心,问道:“怎么了?” 君希弥只觉得自己嗓子里有些发堵,一时之间竟是连发声都带了一些嘶哑:“我会带你回来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光与暗(十三) “哈?” “我保证。” “……” 小土默了一下。 虽然觉得他们两个都脑洞可能并没有接在一起可是这样的情况下果然还是微笑着答应比较合适吧? 这样想着,小土仰起头笑了一下:“嗯,我相信你。” ——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粹。 豌豆和君希弥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的用眼神完成了托付与被托付的交流。 然后小土就和君希弥两个人趁着月色连夜离开了这个小村庄。 —————————————————————— 他们在汴京城外停了下来,上一世就是在这里,君希弥身陨,青荷自杀,只有那时候接应两个人的另一个人拿着东西安全离开。 这一世…… 小土微眯了眼睛,眺望着远处看起来巍峨又壮阔的高大城墙。 她将全部头发尽数扎起来,束在身后,发上连一个首饰都没有戴,身上只穿着一件性别特征并不十分明显的深青色短打,在夜色的猛然看起来几乎能融进这一片黑暗里。 君希弥打扮和她类似,一件深褐色的短打,头发却是束在头顶,清清爽爽一丝多余的发都没有留下来。 ——他原本一开始是用发带将头发扎起来的,可是后来却被小土将发带要了去——说是当做曾经认识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证明,作为回报,小土难得的以自己积累多年的手艺烤了一次鱼。 君希弥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明所以的。 可是,虽然他心中决定一定要护着这小姑娘的周全,但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再加上小土之前说的那些话听在他耳中简直就如同诀别一样。 从刚认识时,这个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印象由一开始神秘,到后来的冷漠诡异,再到后来亲眼目睹到她对豌豆的信任以及她们两个人之间那种旁人完全插不进去的亲密无间的气氛。 当然最让他迷惑又忍不住羡慕的,则是这个姑娘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条件下,竟然都能毫无阴霾的对人露出笑容。 ——那个样子,就好像这世上再困难的事情,都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一样。 君希弥时常觉得,如果能一直看着她的笑容的话,他心里就莫名能生出无限的动力。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就算前途完全不定,可他依旧想要护着这个人周全。 不为别的,就只为能一直看到这绚烂的笑容。 ——毫无疑问,读作“青荷”写作“小土”的这个姑娘在他心目中已经完全留下了一个不一样的印象。 他从小到大完全没有见过性格是这个样子的女孩子。 而唯一的一次见识到,并且似是而非的产生了好感的对象,却是似乎要在这一次事件中说永别的意思。 这样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莫名就选择了将发带交给了小土——如果真的是永别,那就当是自己最后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吧。 他并没有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说出来,当然,就算他不说,小土也不见得就是一无所知。 总之,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这两个人在摸黑吃完烤鱼又休养生息了一番之后,平静至极的站在了汴京的城墙下。 小土仰起头,城墙上一片黑漆漆,甚至连惯常的,本应该守卫在城楼上的卫兵都不见一个。 她视线向上粗粗扫了一眼,就侧头朝着君希弥笑了起来:“哦呀?看起来咱们的运气着实是不怎么样呢。” 君希弥回望了她一眼,脸上忍不住就带出一些苦笑的意味:“确实。本以为最起码趁着夜色应当是能混进去的,却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小土接道:“却没想到人家已经准备好了在这里等着我们呐。” “太平王府。” 她念了一句“太平王府”,君希弥悚然一惊:“你知道?” 他说着也不待小土回答就忍不住又苦笑了起来:“你应当知道,我早是该想到的。” ——这姑娘原本就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活在花街的可怜女子而已,这一点在之前短暂的相处之中他也早就有所察觉。 相信陈杰豪也是察觉到了她的奇异之处,因而才不动声色的想要将她和豌豆两个人隔离开来。 从某方面来说,陈杰豪做的相当成功,或许这其中也有这姑娘自己异常配合并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缘故,总而言之就最后的结果而言,陈杰豪是真的已经将这两个人之间划出了一道裂缝。 在他们离开之前,她们的关系已经显而易见的不如一开始那么亲密无间。 君希弥偶尔会觉得难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些人的缘故的话,就算这姑娘现在还生活在花街之中,可是以她的能力,如果真的想要出来的话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吧。 那么,她和豌豆也依旧是那样可以互相托付生命的相依为命的感情。 ——那样令人羡慕的感情啊。 君希弥叹了一口气。 小土抬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没关系,也不会再更坏一些了。” 她从怀里悉悉索索的掏出了一个帕子,帕子里面包着的,正是他们此行要送去应天府的信。 她将帕子在手中朝着君希弥晃了晃,帕子就在她手中,当着君希弥的面变成了一模一样的两个。 这姑娘脸上的表情在月色下显得影影绰绰其实看的并不清晰,可君希弥莫名就看见了她完成月牙儿一样的眼睛,极好看。 “你怎么……” 他惊讶极了,虽然有些理解她的意思可是果然还是相当的在意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小土笑了一下,将其中一个信封塞在了他的怀里,声音中也是带了三分笑意并三分狡黠。 “你猜,这里面哪一个是真的呢?” 君希弥手指紧了紧,只觉得手中捏着的东西似乎是有些烫手。 ——并不是因为这东西是非常重要的,能扳倒太平王的证物,而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下移,然后落在了手中那白色的帕子上面。 这是一张极简单的丝质手帕,白色的,并没有任何花哨,只有角落里绣着一朵小小的青荷,真的是极小,一不注意就能被忽视过去的那种大小。 要真说起来,君希弥自己的帕子看起来都能比这个帕子更花一些,可是…… 这是他首次有点儿动心的姑娘给他的帕子呀…… 第四百三十四章 光与暗(十四) 君希弥一想到这一点,他的的目光无意识的就飘忽了起来。 小土见他一直不说话,有些不解的瞥了他一眼,鼻子中发出一声疑问的轻哼,君希弥这才回了神,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嘴里胡乱的说了一个猜测。 “大概……唔,我猜两个都是假的。” 小土讶然,然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好吧,你猜对了。其实真的都是假的哟~” 君希弥一怔,心底里蓦地泛上来一种酥酥麻麻的柔软,很轻微,很缓慢的在心底渐渐的蔓延开来,并不是多么强烈的情绪,却让他在这种时候莫名的忍不住就将嘴角翘了起来。 小土瞅着他笑了笑,忽然没有丝毫征兆的吧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我这个人啊,真是最讨厌失败了啊。” 君希弥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明所以。 “所以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成功的将这封信带到应天府的。” “这是约定。” 君希弥听着她用极轻的声音说着这样如同誓言一般的话,忍不住就热血沸腾起来。 “这样的话,我也一样。” “和你约定好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护你周全。” 小土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自己抬脚向着城墙下走去,在他将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她的身影在黑暗中其实已经看起来相当的模糊了。 ——最起码如果不是因为一直注视着她走过去这样的缘故的话,君希弥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完全察觉不到这姑娘目前究竟站在哪个方位上了。 然而听到君希弥最后一句话时,小土却忽然停下了步子,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既模糊又有些飘忽。 “不行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君希弥你都是不可以出问题的。” “因为,那封真正的信,可是已经被我悄悄的放在你那里了哟。” 她带着笑意将这句话说完,君希弥瞳孔猛地一缩,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抬头发现小姑娘纤细的身影早就已经完全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君希弥脸色不由自主的就变了,甚至因为太过震惊,他下意识的发出一声轻呼,尽管他很快的意识到了不对将那声轻呼压了回去,然而在这无边寂寥的夜色里,忽然发出的一声惊呼依旧还是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当耳朵灵敏的听到空气中传来的异响的时候,君希弥只能怀着焦灼的心情无奈的将自己的身影小心翼翼的隐藏在了黑暗深处。 小土其实就站在君希弥不远处的阴影之中,她也听到了君希弥的轻呼,可是却一点儿要回应的意思都没有。 君希弥这样的人吧,就是那种责任心强大的不可思议的人,如果她不将信交给他的话,相信这人一定会拼死也要护着自己的周全。 ——且不说和他同时行动的话自己的能力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就只单单任由他尽职尽责的护着自己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小土愿意看到的事情。 再怎么说,君希弥其人,也算是青荷心中的一个执念了吧。 ——心目中的光因为自己而死并且还是死在自己面前这种事情,不管是再无情的人都是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觉得难受的吧,更何况青荷这种原本就心软的人。 小土默默的“啧”了一声,最后再看了一眼君希弥,然后悄无声息的向着城墙的方向越发的接近。 汴京的城墙很高,很巍峨,站在城墙脚下抬头望上去甚至有一种高耸入天的错觉。 小土熟练的从空间里摸出来两把匕首,然后一手一把就真的借着匕首扎在墙里的力道一点一点的向上爬去。 ——上一世青荷和君希弥两个人是已经进入城墙内以后才被太平王府的人又逼退了回去,不过这一世到目前为止两个人还一步都没有踏进城中。 这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这一次比起上一世,他们追杀君希弥等人时受到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上一世君希弥只有一个人,还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拖油瓶青荷,最后同伴接应的时候也已经到了汴京附近,没过多长时间就进了城。 因为路上的印象,让太平王府对君希弥等人的战力并没有多么重视,于是让他们侥幸混进了城里去。 然而这一世,虽然表面上君希弥的负担比起上一世还要重——两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以及一个身受重伤的拖油瓶,可实际上,在小土与君希弥他们兵分两路的时候,她很坏心眼的跟在君希弥后面将一直追着她们的追兵解决的干脆利落,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留下来留给君希弥以防他起了疑心。 结果因为损失太过惨重,这让太平王将对于他们几人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他从几天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夜间封城,秉持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思想,让一向热衷于夜间进城的武林人士这几天很是遭了一番殃——不过一般这种在夜间出入的武林人士原本手上也不怎么干净就是了。 就因为小土豪无节操的行动,让他们这会儿是连城都没发进了,索性在小土眼里,这么高的城墙也是宛如无物一般,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小土选择了一种相对来说不那么非人类的方法而已。 君希弥在下面完全看不见小土的动静。 因为刚刚他一时没有控制而发出的声音,有几个人被吸引到了这里,于是他这会儿正极度小心翼翼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力图上那几个人忽视自己的存在。 “你小子别不是听错了吧?看起来不像是藏着人的样子啊?” 几个人在这一片溜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有一个声音就忍不住提出了质疑。 “是啊,老三,你是不是听错了?我们都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啊?” 这两个质疑的声音一出,另一个声音立刻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开什么玩笑,我分明听到了一声男人的惊呼。你不相信的话干嘛要跟过来?” 他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大好——这很正常。 他原本只稍微听到了声音,再细听时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他才将他的怀疑说了出来。 以太平王的性格,若是因为他们的疏忽而不小心将人放了进去的话,那他们几个的小命铁定就要没了,他这也是为了他们几个好。 只是在这里找了好大一会儿,却什么踪迹都没有发现,他心中原本就忍不住有些心虚,同伴又这样说出这么不信任的话,他一下子整个人就不太好了。 一开始说话的人见气氛不大对,赶忙笑着打了圆场:“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你也别放在心上,王爷想必也是不会希望我们这边自己起了内讧的吧?” 他一抬出“王爷”这个名号,剩下的两个人不自觉的就同时沉默了下来。 君希弥躲在树影间屏着呼吸,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不敢发出,只专心的听着他们之间的争执,脸上忍不住露出有些思索的神情。 他知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三个人口中的王爷应该就是太平王了,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在路上的时候,以太平王派出来追杀他们的人的水平来看,他对于自己等人并不是特别在意,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城墙之下,戒备却是如此森严。 君希弥皱着眉头,心中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感觉。若说一开始小土单独行动他只是担心她不小心被发现之后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然而这会儿听到那几个人对于自己等人的重视,君希弥只觉得自己心中真是急的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咬了咬牙。 天色很黑,他模模糊糊能看清三个黑影子在不远处的地方徘徊着,时不时的以手中的刀具击打着草丛以防止有人藏在草丛之中,按照他们那个速度和检查的严密性,要不了多久,他自己停留的地方也就会被他们发现。 君希弥呼吸滞了滞,有那么一瞬间心跳简直是要直接停止了一样。 他思前想后,一时间只觉得束手无措,完全不知道应该要采取什么行动才能摆脱目前这样的状况。 手心里越发的潮湿,正在这恍惚之间,君希弥猛然竖起了耳朵。 不远处那三个越来越接近的黑影也和他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似乎有一只小猫。 君希弥动了动手指,一声极细微的小奶猫的叫声在和自己所隐藏的地方相反的方向响了起来。 “野猫?” 一个人有些疑惑的向着旁边的人投去了一个目光。 “好像是……” 一旁的人语气间也有些不确定。 “我说,该不会这里真的有一只野猫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是没了人说话。 若真是野猫的话,该不会一开始他听到的惊呼也是野猫的声音吧? 那个率先听到惊呼的人正想到这一茬,就听到同伴里果然有人说了出来。 “也许一直就只有一只野猫,老三心里太紧张所以听错了?” 被叫做老三的人听了这句话心中恼怒的同时亦有些放松。 说真的,一开始发现这里似乎有人的时候,他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喊了同伴过来的。 没办法,因为这一段时间传来的消息中,对方的武力值实在是太强大了。 他们这一段时期派出了多少人,一开始还罢了,到了后期,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生气了,他们的人竟是一个能活着回来的都没有。 这样的对手,他是真的没有把握对上了之后还能留一条命。 现在的话虽然有些丢了面子,可性命却是得到了保障。 老三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三个人放松了下来说说笑笑的离开了这里。 身后,君希弥目送着那三个人走远,也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只小奶猫忽然这么恰到好处的叫了起来,不过最近这个季节野猫叫也算是正常,他心中只是越发的庆幸了起来。 小土蹲在城墙上,朝着君希弥所在的方向撇了撇嘴。 她刚刚爬上城墙之后一回头就看见那三个人朝着君希弥所在的方向去了。 刚开始她只是看着,结果眼见着那三个人离君希弥越来越近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她忍不住就用出声学了一声猫叫将那几个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别的地方。 君希弥一等那三个人走远,也不敢再在这里多做停留,悄悄的就向着城墙的方向摸了过去。 小土将手中的一把匕首收了起来,只剩下一把握在右手上,先是拿出山河图将城墙上所有有人在的地方查看了一下标记出来,再用精神力将自己的气息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泄漏,就悄然无声的直奔山河图上标记所在。 她气息隐蔽,动作干脆利落,出手就是一击必杀,每放倒一个人就小心翼翼等将他接住平放在地上,整个过程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快速而无声的将城墙的人解决了一大半。 直到有一个过来例常巡逻的人高喊了一声之后没有听到人回答,他们这才发现了不对。 只一个瞬间,城墙上便是一片明亮。闪耀着红色光芒的火把接二连三的每隔一段均匀的距离就亮了起来,然而只有西边角落里的地方是一片寂静。 作为首领的中年男人视线望向那边寂静无声的几欲能将人吞没的黑暗之中,心中蓦地就是一凉。 他狠狠的,又无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压着嗓子嘶声喊了起来:“全员警戒!晶子,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一个低沉都声音应了一声,然后一脸阴沉的带着自己手下最得用的几个人向着西边慢慢的摸了过去。 明亮的火光微微闪烁着,将他们走过的地方一点一点的照亮了。 随着他们的渐渐接近,浓郁的,毫无掩饰的血腥气息就随着微风轻轻的飘了过来。 晶子心中一跳,视线一落在那个倒在地上毫无声音的同伴身上的时候,他瞳孔猛的一缩,张口就想嘶声喊叫起来,然而他真正说出口的,其实只是半个语气词。 中年男人首领眼睁睁的看着晶子手中举着的火把猛然熄灭,在这同时,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宛如野兽临死前挣扎一般的声音。 紧接着,跟在晶子后面的几个人有一瞬间的骚乱,然后,几乎是不分先后的,他们手中都火把一一熄灭,一丝声息都没有再发出。 西边依旧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就如同那里真的盘踞着一只凶恶的野兽,默默的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靠近的人都一一吞噬殆尽。 第四百三十五章 光与暗(十五) 君希弥刚刚无比艰辛的利用绳索爬上了城墙,正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然后再找一找小土的踪影的时候,忽然一抬头就发现不知何时城墙之上竟然是灯火通明。 他下意识的一个闪身,将自己隐藏在了阴影之中,然后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过去。 城墙之上,每隔五步远就有一个火把被举着,渐渐的连成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一直将整个城墙都照的极亮——唯有最西边那里,依然是一片黑暗。 君希弥心里一惊,瞬间便明了了,小土一定就是在城墙最西边那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下意识的摸了摸那正被他放在怀里的,包在一块素色手帕中的信封。 他静默的看着城墙上的首领面色阴沉的命令众人聚集在一起,向着西边慢慢的挪了过去,耳边似乎有细微的声音在响。 君希弥手心紧了紧,耳边竟然真的响起了一声细若蚊蝇的说话声。 “趁此机会,快离开。” 他的瞳孔蓦然睁大。 这声音极小极轻,若是不注意简直就能这么忽略过去,然而迷一样的,这声音响在君希弥耳边,就仿佛可以穿透一切事物一样,毫无阻碍的传达到了他的脑海中,然后让他下意识的就按照这话中的内容行动了起来。 “从东面走,不要停留,侧门那里现在没有人,立刻将东西带去应天府。” 小土面色自如的隐在黑暗中注视着地方渐渐的接近,然后顺便用精神力将城墙上的具体情况查看了一番再传达给君希弥,如愿看到君希弥按照她话中的内容向着东面悄悄潜伏过去,小土嘴角微微勾了勾,细长的眼睛轻轻的挑了起来,漆黑如墨的瞳仁越发深邃,脸上霎时间就露出了一个妖异的笑容。 此时,一阵清风轻轻吹过,城楼下的树影便随着风声摇曳了起来,众人恍惚之间只觉得那飒飒的树叶摩擦的声音竟宛如直接是在耳边响起来一样。 风,有些凉了。 中年首领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强自定了定神,冷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过去看看!” 手下一众人面面相觑的一会儿,虽然他们手中都握着火把,现在天气也没有冷到人夜间难以忍受的地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被这一阵风吹的,浑身猛的就泛起一丝凉意,并不浓厚,可是就盘踞在心底,将皮肤上都印上一层鸡皮疙瘩。 好半晌,才有人低低应了一声:“是!” 中年首领被低迷的显而易见的士气弄得心中越发愤怒,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声音如同从冰里浸出来的一样,冰寒刺骨,道:“若是今天晚上漏了一个人过去,便是我也保不住你们了。” 直至听到了“王爷”这两个字,今天晚上被这异样的气氛控制住的众人终于有些回过了神,接二连三的表起了衷心。 尽管他们的声音中还依稀带着不可错认的嘶哑不过气势总归是提上来了一些,中年首领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神色一凝,终于下了前进的命令。 在他们鼓舞士气的时间里,其实小土完全有时间就这么直接离开。 然而她担心她走了之后,若是那些人在这边没有找到人,肯定会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若是因此让君希弥没有来得及进入应天府就被发现,那她也太过得不偿失了一些。 怀着以防万一这样的想法,她顺手在这边简单的布置了一些即便是不足以要人命却也能对人造成不小影响的陷阱,然后就蹲在了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夜色很黑,偶尔有火光闪耀,照亮了黑暗,亦照亮了如雪一般的刀光。 一场可以被称作单方面的屠杀就此开始。 趁着敌人被陷阱绊住的时间,小土于是悄无声息的贴了上去。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城墙上蔓延,浓郁的血腥气息被夜风吹散到更远的地方,然而至始至终,却没有一个人逃离,没有一个人退后,只有一往无前的气势,和惊惧疼痛的惨叫,将气氛也渲染的越发惨烈和悲壮。 小土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匕首换成了三尺青锋,然后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夜色下,她的面容并不能看清楚,众人只能看到一个黑色影子立在不远处,极纤细,极瘦弱,却让人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 中年首领喉咙里动了动,沉声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在他的记忆里,应天府绝对是没有这等恐怖的人物的。 但若说这人和应天府完全没关系,他又有些不确定。 正犹豫间,小土歪着脑袋轻轻笑了一下:“一个过客而已。”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掩饰,听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娇俏少女的声音,中年首领先是默了一下,眉毛不由自主抖了抖,这才道:“不知手下是否有哪里惹了女侠不快,竟是被如此对待?” 小土漫不经心的抬手挽了一个剑花,然后道:“惹了我不快么……应该是吧。” 她嘴角翘了翘:“小生的一个友人很不幸丧命在太平王手下,不知道怎么的,小生就总是很想找一找太平王府的茬呢。” 中年首领脸色一黑,心中有些发沉,然而他还是不死心道:“怕不是女侠误会了什么?我等可和太平王府没有什么关系。” 对于中年男人这样的回答,小土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梢,随即就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是这样嘛?” 她笑了一声,听起来完全没有诚意的表示了歉意:“那可真是抱歉了。” 然后收了手中的剑朝中年男人抿嘴一笑:“既然是搞错了对象,那小生就不多打扰了,后会有期。” 她说完,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轻飘飘的如同一只蝴蝶一般,从城墙上毫无征兆的坠落了下去。 中年男人眼睛一瞪,猛然扑了过去,却连小土的衣角都没有抓住,眼睁睁的看着她坠入黑暗之中,然后不见了踪影。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中年男人脸色铁青的将手中的火把一扔,怒喝道:“给我搜!生死不论!” 第四百三十六章 光与暗(完) 小土看似淡定的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临走是还不忘将自己的形象塑造的高深莫测,神秘非常。 然而一落到地上,她脚下就是一个踉跄,然后龇牙咧嘴的半跪在了地上。 直弯着腰喘息了好一会儿,她才甩了甩脑袋艰难的站了起来,马不停蹄的将周围的痕迹处理了一下然后离开了汴京。 她以前一向一个人在山林里生活惯了,这次也直接选择了野外。 太平王府的人因为她出现时说的话,也只以为她和应天府的人没有关系,只是被她这样愚弄了一次心中不甘,却也因为太平王的命令而不能轻易全部离开汴京去追踪小土,反倒是让小土得了机会,将人摆脱了开来。 没了追兵的日子过得着实是相当的悠闲了。 她那一天虽然很想装逼的将那里的人全都处理了,然而青荷的这具身体本身就柔弱的不像话,她自己接手的时间又太短还没有来得及进行系统的锻炼,结果在她将西边的人悄无声息的处理完之后,体力显然就已经有些不支了,她只能率先站了出来,装完逼就跑,让对方没来得及反应,这才逃了出来。 索性那天晚上夜色很黑,那些人只知道那人是个身影纤细的女人,其他更多的信息就完全不清楚了,于是小土也便光明正大的换了一身十分凸显女性气质的衣服,大摇大摆的上了街,并在第二天就抽空进了一次汴京城和君希弥报了平安。 君希弥并不知道那天在城墙之上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他能这么轻松的将信送到应天府路大人的手中,是少不了当时小土在那边使得调虎离山之计。 也因为这样,他心中原本对于小土生出的那些旖旎又隐秘的心思也渐渐的淡了下去。 他隐隐觉得,像青荷这样特别而又肆意的女子,不是他能够守得住的——他们不适合。 最终,他也只能如同一个温和的兄长那般,怀着担忧又祝福的情绪的目送着她离开这汴京城,去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只是偶尔会忍不住将那姑娘遗忘在这里这里,又被自己悄悄昧下来的素色手帕拿出来,只是捧在手中看上一眼,就能想起来那时候那姑娘在夜色下看着自己,笑的狡黠又可爱的模样。 心中总是忍不住会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然而却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君希弥将这块已经有些旧的帕子小心的叠好放回怀里,然后又重新掏出一块帕子,抽出手中的长剑细致又小心翼翼的擦拭了起来。 ——罢,也就是这样了。就当是镜花水月,一场奇异的梦境罢了。醒了以后,自然也就是了无痕迹了。 君希弥抿着嘴笑了笑,脸上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温和又带着些许怀念的神情上。 —————————————————————————— 一位妇人蹲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一下又一下的洗着手中的衣服。 她周围三三两两的有着几个年纪相似的女人,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干活,脸上洋溢着十分灿烂又淳朴的笑容。 热烈的笑声在小河上回荡,让估摸着时间找过来接自己的妻子回家的男人脸上忍不住也漫上了一些笑意。 妇人五官端丽,尽管在穿着上和周围的女人们并没有什么差别,然而莫名的,她一举手一投足间,就总有一股子奇异的味道在其中,看得人舒服无比。 男人笑了笑,慢慢的抬脚从背后接近了妇人。 旁边早有女人看见了轻手轻脚走过来的男人,却只是带着笑意调侃且羡慕的目光看了一眼妇人,就各自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妇人有些惊讶于忽然有些奇怪的气氛,下一秒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然回头,果不其然就看见了立在自己身后的男人,脸上下意识的勾出了一个笑容,脸颊上也泛起些许红云,有些嗔怪的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笑着朝周围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帮着妇人将洗好的衣服收拾了起来,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女人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伴,不过周围人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对夫妻的恩爱,当下也只是善意的调侃了几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妇人这才羞涩的点头应了一声。 此时正是黄昏,橙红色的夕阳将整片天空都晕染成了红色,看起来霎时好看,妇人望着天边的云彩,眼神恍惚了一瞬间,脸上忽然就染上了一丝悲色。 男人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脚步顿了一顿,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又想起……她了么?” 妇人苍老却依旧美丽的桃花眼中漫上了一层水汽。 “已经六年了,我……” 她嗓子哽了哽,口中说出的时间无意间让男人也是恍惚了一下,随即感叹起来。 “是啊,已经六年了。” 妇人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六年了,我总是想着,她虽是没有回来,却也不一定是出了事。我总记得她那时候说想要去看一看这个世界,就总觉得她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欣赏着哪里的美景……” 妇人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也越来越悲痛。 “只是她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她是不是在怪我?我……” 男人脸色黯了黯,忍不住伸手安慰的在妇人肩上拍了拍。 “已经六年了,豌娘,青荷她,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是啊,六年的时间,如果青荷还活着,总是有时间回来看自己一眼的。 然而事实上,一次也没有。 从那之后,她们两个一次也没有再见过青荷。 陈杰豪曾经偶尔有次在街上碰见了君希弥,想着妻子对于她那个叫做青荷的妹妹那挂心的模样,便上去打听了一下消息,然而君希弥却只是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她没有事。 ——只是他那样的表情,却无论如何也让陈杰豪没有办法相信青荷是真的没有事。 ——好吧那时候的君希弥正好收到了小土的来信,信中表示她要去一个相当神秘的地方会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信,君希弥心情就相当的不愉快,提起青荷这个名字也就多了三分担忧,却是让不知情的陈杰豪完全误会了。 君希弥以为小土既然都记得给自己写信,想来也不会错过和她亲如姐妹的豌豆,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话,让陈杰豪完全以为小土是真的在那时候便出了意外。 虽然陈杰豪心中已经认定了青荷已经不在人世,可是考虑到妻子的情绪,他却从来没有明白的说出来过。 然而眼看着六年的时间过去了,妻子还依旧沉浸在失去青荷的痛苦之中,他终于是忍不住将他认为的真相说了出来。 听完陈杰豪的叙述,豌豆整个如遭雷击,连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也没有一丝察觉,她回头楞楞的看着陈杰豪,道:“你说,什么?” 陈杰豪心中一痛,伸手将豌豆的脸掰的强行和他对视着:“我说,青荷不会回来了,她已经死了!” 下一秒豌豆便将陈杰豪推了开,她脸上写满了无措:“不可能!你胡说!青荷不会死的!她答应过我的!” 陈杰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隔壁家八岁的小姑娘忽然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什么。 陈杰豪定了定神,脸上挂着笑容将小女孩儿接在怀里,道:“丫丫来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将手中的信封一扬,笑嘻嘻道:“刚刚有一个可好看的姐姐来找婶婶,婶婶不在,她留下一封信就又走了。” 豌豆在此刻忽然回了神,抓住小姑娘的手忙不迭问道:“谁来找我?” 小姑娘被她抓的生疼,皱着眉头叫起来:“我不知道,婶婶,疼!” 豌豆反应过来松了手,直接就将丫丫手中的信抢了过来——她有一种直觉,丫丫口中的姐姐,一定就是青荷。 这样想着,她三两下就将信拆了开,然后一瞬间泪如雨下。 “好久不见啦,豌豆姐。唔,细细算起来也有六年了呢,虽然每年都有写信给你们,但还是想亲眼看一看你。不过有些可惜,这次依旧是没能看见你的人,不过我也已经放心啦。我听到村里的人说,你和陈大人很恩爱,我很欢喜。你过得很好,我也很好,这样,便是我们两个最大的幸福的了。” 陈杰豪将信接了过来,先是有些惊讶,又是有些欣慰,随即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青荷说她每年都写信了,这是怎么回事?” 豌豆怔了怔,这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正当两个人冥思苦想期间,被陈杰豪抱在怀中的丫丫说话了。 “咦?婶婶不知道吗?村子里信是送不过来的,如果有信的话,要自己去镇上的驿站取呐。”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怔了起来。 这两个人,一个以前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另一个是大门不出的妓,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怎知道却因此闹了这样的乌龙。 豌豆很是懵了一会儿,才跳起来立马就要去驿站取信。 陈杰豪抱着丫丫,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影,忽的就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这样…… 也是挺好的。 他这样想着,也抬脚跟上了豌豆的脚步。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亲疏别(一) 容貌俊美的青年立在堂下,脊背挺直,如同一竿青竹,不卑不亢,目光冷凝。 堂上主座里坐着一位看起来老妇人,正瞪着眼睛和青年对视。 老妇人看起来约莫四五十的年纪,五官端正依稀可以窥见年轻时的风采,只是此刻的眼神让她看起来不像一般老人的慈眉善目,反倒是平白多了一股子刻薄气。 她身上穿着一件深枣色的常服,袖口、领口以及下摆都用了青色的丝线绣着极为精致的祥云福字,头上带着一整套水色通明的翡翠发饰,看起来端庄又华丽。 堂下的青年是一身青色的长衫,比起老妇人看起来简单了许多,头顶连发冠都没有戴,只是用发带将头发束了,看着整齐又莫名潇洒。 他腰间悬着一块白玉的如意扣,精致小巧,只不过那挂玉的璎珞却有些煞风景,打的并不是十分精致整齐,和温润的玉扣也不甚相称。 老妇人和青年对视了好一会儿,青年脸上神情倒是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然而老妇人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抬手猛地往桌子上一拍,另一只手上的握着的上好沉香木的手杖狠狠地在地上一柱,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怒声喝道:“肖狰!这就是你对待母亲的态度?!” 青年闻言,禁不住沉默了一下,沉声道:“母亲觉得我应该是怎么样的态度?” 他这样反问了一句,语气很淡,说完也不待老妇人回答,又道:“母亲不顾我的想法,要置我唯一的孩子于死地,母亲觉得我应该是怎么样的态度?!” 他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却加重了许多,甚至隐隐有些一些厉色。 老妇人先是一惊,随即就越恼,她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想要置肖信于死地了?!” 青年猛地抬头,目越发的沉郁。 说起其他的孩子,都是什么跃儿、英儿的,唯有肖狰的孩子,从来只得一个亲疏分明的“肖信”。 ——他还有什么可期盼的? 他垂了垂睫毛,只觉得连一个冷笑也不想挂了,眼睛深处竟是一丝情绪么不带, “母亲语气如此笃定,倒是让儿子有些好奇了。” 他轻轻笑着,忽然抬头,目光冷厉如电一般射向她脸上。 “母亲倒不如详细说说,缘何能这般笃定了信儿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青年压低了声音,原本因为怒急攻心而带了些嘶哑的嗓子便有几分刻意的飘忽,听起来恍恍惚惚竟似锥心泣血。 肖老太君心中一悸,恍然觉得自己这个一向沉默寡言没甚存在感的二儿子竟有如此威势,他站在那里,直直的和自己对视着,烛光明明灭灭,让她并不能清楚的看见他的神色,却只能感觉到那目光竟仿如实质一般几乎能将她脸上灼出一个洞来。 她心中先是惊惧,接着便是无尽的恼怒,她神色猛然一肃,却不敢接他的话茬,只色厉内荏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就是你和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青年脸上勾出了一个凉薄的弧度:“我说过了,母亲以为儿子应当是什么态度?” “不过在那之前,母亲不妨先告诉儿子,为何同行的五辆马车,唯有信儿坐的那辆出了问题? 为何一同坐在马车里的英儿,启儿都没有出事,甚至比信儿还小一岁的启儿都被找到,却只有我的信儿不见踪影?” 他一连反问了好几句,将肖老太君问的真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然而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很愤怒,愤怒于这个一向对自己唯命是从的二儿子今天竟然敢这般质问一样的和自己说话。 她不禁就想起了那时候肖狰不顾自己的反对非要娶那个女人为妻的时候,那时候他是第一次对自己表现出不顺从的意思,她心里就觉得那个女人真是个会迷惑人狐狸精。 果不其然,和那女人结婚之后,自己这个儿子就对自己并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 本以为那个女人死了之后,儿子就会恢复以前的模样,却没有想到他竟是和自己越发的疏离。 ——肖老太君从来没有想过这是因为她自己的问题,她只是觉得她的儿子被狐狸精迷惑到敢于忤逆自己的地步了。 非但如此,他今天竟然还因为那个女人留下来的孩子就和自己这样说话,肖老太君一想到这一点,一下子就出离愤怒了。 她将桌子拍的“啪啪”直响,脸上写满了愤怒。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 她有些口不择言的喊了起来:“不就是个贱-人留下来的孩子,你想让我怎么样?!我就是故意的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要因为那个野种对我怎么样?!我……” 青年的脸色终于是变了,他眸光一厉,张口大喝一声打断了老妇人接下来的话:“母亲!” 老妇人被他忽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住了口看向了青年 当与青年的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失言了。 青年见妇人停了下来,垂下眼皮将眼中的神色遮挡的严严实实,然后声音不带一丝起伏的到:“母亲,肖信是你的亲孙子。” 老妇人神色有些讪讪的,她视线似是无意一般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然后想起来刚刚青年进来的时候已经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她扶了扶鬓边的头发,刚刚毫不顾忌的尖利声音终究是降了下来:“我当然知道肖信是我的亲孙子。” 她觑了觑青年的神色,将声音放软了道:“你知道,我也是气的狠了,才失口说出这样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又道:“肖信还没有被找到,你不是很担心么?还是先找到人再说吧。” 青年又是忍不住将唇角勾了起来。 说真的,对于老妇人这样的反应,他真是毫不意外。 她原本就是十分注重脸面的人,刚刚说出那样的话心里肯定已经是十分后悔了——她不会在别人那里落下什么足以指责她不慈或者偏心的把柄。 青年轻轻的笑了一声,眼睛里有些泛酸。 ——他应当是知道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第四百三十八章 亲疏别(二) 他的信儿明明才六岁,却偏偏要被他嫡亲的祖母这样对待。 肖狰抬头,深深地看了肖老太君一眼,然后低低说了一声:“既然母亲无事吩咐,那儿子先告退了。” 便就这么离开了这里。 走出这个院子,他脚步顿了顿,然后回身,不知何故,就忽然仰头看了一眼这院门上挂着的牌匾。 “奉慈斋” ——真是好一个奉慈斋! 肖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块鎏金的牌匾,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将自己的情绪收拾的干干净净,此时,恰有之前派出去的小厮一脸欣喜的小跑着进来,“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大声道:“二爷!小少爷找到了!” 肖狰刚坐到椅子上便“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带路!” 小厮笑嘻嘻的从地上爬起来应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然后一溜儿跑在前头给肖狰带路。 已经有侍卫抱着看起来煞是狼狈的小男孩儿从大院门口走了进来,肖狰不等人走进,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一把将小孩儿抢进了自己怀里。 肖信身上的衣服都是又破又烂的,被侍卫在身上披了一件自己的外套,一张精致的小脸绷的紧紧的,上面有好几道被不知是石头还是树枝什么划出的痕迹。 他的眼睛圆溜溜的,又黑又亮,就一直瞪得大大的,直到看见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他的嘴巴才忽然一瘪,“哇”的一声大声哭了出来。 肖狰心疼的将他搂在怀里,轻声轻气的安慰着,肖信小手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让肖狰看的心里又恨又痛。 好半晌,肖信才是哭累了。 他今天原本就被颠簸了好一段时间,直到看见肖狰心神才放松下来,这会儿发泄一般哭了一场,也是累的狠了。 肖狰见肖信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抱进去,正准备将他放在床上时,却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被他抓的紧紧的,一丝都不肯松。 肖狰伸手想要将他手指掰开的时候,他却猛的睁开了眼睛,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定格在肖狰脸上,见肖狰还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只是手指却始终不肯松上分毫。 肖狰心里又是忍不住一恸,安慰的在肖信背上拍了拍,索性也就将他搂在怀中不放了。 被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全部回来,正在外间里等他出来禀告事情的经过,见他出来的时候怀中依旧抱着肖信,肖琪有些讶然,望向肖信的目光不自觉带了些怜悯。 “听郑毅说,小少爷从被找到后一直没哭,直到……” 他顿了顿,一个大男人莫名的有些说不下去。 肖狰目光一沉,嘴巴动了动,终究只是在肖信身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这才抬头示意肖琪继续说下去。 肖琪将寻找到肖信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 那辆出事的马车果真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出手的,是肖狰的大嫂,赵氏。 这个人选其实也算是在肖狰的意料之中,因而他并没有觉得伤心或者其他的什么,他更加关心的,却是他的母亲,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却一直没有说什么。 更甚至,她在赵氏行动留下破绽之后,亲自出手替她扫了尾,将给马车做手脚的那个已经被赵氏打发回乡下的小厮杀了灭口。 肖狰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他真的是特别想不顾一切的站到肖老太君面前问一问她,他肖狰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了。 ——亦或者说,其实她的眼中,从来就只看得见肖明远那一个儿子?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房间中蔓延开来,肖琪低着头,只觉得主子散发出来的气势越发的迫人,竟让他一时之间连目光都不敢再与其对上。 他屏了屏呼吸,将头低的更深一些,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良久,肖狰挥了挥手。 肖琪悄无声息的躬身退了出去,顺手将门也掩上。 此时,夕阳已经渐渐的沉没下去,室外的光线已经很暗,当肖琪将门掩起来之后,房间里更是一片昏暗。 肖狰没有吩咐,守在院子里的人也没有一个敢进来擅自将灯点起来,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直到这片空间归于彻底的黑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怀里的肖信忽然动了动身子,一双小手紧紧的扯着他的衣服,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声:“爹爹!” 肖狰眼珠子微微转动,将肖信抱得更紧了一些。 “不要怕,爹爹在这里。不要怕,不要怕……”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贴上肖信睡得有些热乎乎的脸蛋上,嘴里不断的喃喃着。 “不要怕,爹爹以后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了,不会了……” ———————————————————— 肖信睡得并不是特别安稳,他原本就受了惊,被困在山崖下一天一夜,当时肖狰又不在家,以他小孩子的敏感的心性对于那个嫡亲的祖母并没有抱什么期望。 ——若不是肖狰今天不顾一切跑死一匹马的从江城赶了回来,然后派出了他自己的人手,那肖信绝对是已经没有生还希望了的。 ——上一世的肖狰也正是对肖老太君抱了不该有的期望,才让肖信在只有六岁的年纪就这么早早的夭折了。。 他总以为自己的母亲便是再不喜欢肖信,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然而事实证明,他对肖老太君这个以一介女流之辈的身份能在掌着肖家大权有二十年之久的狠心程度真是小看了。 她确实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肖信去死,她是自己在其中推波助澜送了肖信去死! 肖狰抱着肖信,瞧着他睡得红通通的脸颊,心中满是怜惜。 肖信今晚一见到肖狰便大哭了一场将心情发泄了一些,睡了一觉天还没亮就发起高热了。 索性肖狰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一直让大夫在家里候着,手中摸着肖信脸上温度稍微上去了一些就赶紧将大夫喊了进来。 他叫人叫的早,大夫看了也只说这一场高热熬过去了就没问题了。 肖狰稍微放了心,依旧一晚上没有闭眼,守在肖信的床前,直到第二天早上他真的将乌溜溜的大眼睛睁开看着自己的那一刻,肖狰那颗一直在半空中挂着的心终于是松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亲疏别(三)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家爹爹一脸温和的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肖信眼睛一弯,脸上便露出一个极乖巧的笑容,张口弱弱的叫了一声:“爹爹。” 肖狰低头,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醒了?感觉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肖信眼睛圆圆的,瞳仁又黑又亮,平时已经很是乖巧了,这会儿因为发热而泛着红晕的脸颊趁着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真是让人能心疼起了。 他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无意识的对肖狰卖了个萌:“不难受了,爹爹抱~” 肖狰心中一软,伸手将小孩儿抱进了怀里,声音出奇的温和。 “真的不难受吗?饿不饿?爹爹带你去吃最喜欢的桂花酥好不好?” 肖信圆圆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让肖狰心里又温又软。 “好啊,我还要吃蝴蝶酥和糖小碗!” “呜,一大早可不能单吃这个,你只能选一个。” 肖信顿时失望的眨了眨眼睛,憋着嘴巴看着他,小表情真是委屈的不得了,奶声奶气的拉长了声音叫着肖狰。 “爹爹~~~” 不过肖狰相当的冷酷无情,完全没有动摇。 他只是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尖,脸上的神情温和,配上他俊秀的容貌优雅的举止,说不出的迷人,然而话里却没有一丝要松口的意思。 “不行的哟,这三样东西信儿只能吃一样,要好好考虑呀。” 于是肖信一脸痛苦在口中念叨着三样点心的名字,舍弃哪一个都觉得心痛,看的肖狰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还好,他的信儿看起来并没有被这次发生的意外造成什么不可磨灭的阴影。 这么一想,肖狰忽然就觉得,不过是一盘点心罢了,他的信儿若是想吃,让他吃便是,也就只这么一次而已。 他眉梢动了动,轻轻咳了一声吸引了肖信的注意力,然后笑眯眯道:“不过,如果信儿真的特别想的话,吃两样也不是不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肖信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宛如将天上的明星悄悄地藏在里面。 ——这样活泼,这样生机勃勃。 肖狰终于忍不住,毫无顾忌的放声朗笑了起来。 正当两父子坐在桌子前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联络感情的时候,肖琪忽然进来躬身道:“爷,老太君那边的琳琅姑娘说是有事要见二爷。” 肖狰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止住了,然后脸上的神情最终归于平静,他摸出手帕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擦了一遍,然后低头笑问着肖信:“饱了么?要不要再吃点儿别的?” 肖信将白白胖胖的小手伸出来递到肖狰眼前,摇头:“不吃了,吃饱了。” 肖狰嘴角一勾,任劳任怨的换了一块帕子给肖信擦手指。 他动作原本就细致又慢悠悠,这下给肖信擦的时候,就越发的仔细。 肖琪静悄悄的低头站在门口等着肖狰的吩咐,许久不见肖狰说话他也不着急,恍如刚刚那一声通报是他产生了幻觉一样。 终于等肖信的手指被擦的干净了,肖狰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问道:“爹爹可能过会儿要去祖母那里,信儿是想自己玩还是和爹爹一起去。” 肖信小脑袋歪了歪,神情看起来带着几分犹豫,好半晌,他将脑袋往肖狰怀里一塞,闷声闷气的道:“不喜欢……” 肖狰心中一滞,艰难的张了张嘴道:“不喜欢……什么?不喜欢祖母吗?” 他心里满是复杂,却也更多了一层对肖老太君的不满。 肖信现在才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他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间里,自己的母亲究竟是如何对待着他的孩子,才让肖信对他的嫡亲祖母表现出来这样不亲近的样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肖信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不喜欢祖母。” 他顿了顿,又犹豫着开口:“祖母不喜欢信儿。” 他说第二句的时候便将脑袋从肖狰怀里扬了出来,然后仰着头看着肖狰。 在发现肖狰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的时候,他似乎是在担心肖狰不相信,又嘟着嘴补充道:“和跃哥哥,英弟弟一起过去,祖母都不看我。” 他有些嗫嗫的诉说着平日里去肖老太君那里时所受到的待遇。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祖母为什么对待自己和对待其他兄弟时的态度大相庭径,他只是能察觉的出来,祖母是不喜欢自己的。 更多更具体更细节的东西他不会说,也说不上来,就只是…… 祖母从来只会问其他兄弟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却从来不会问自己。 祖母看着其他兄弟的目光是欣慰慈爱愉悦的,转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莫名的冰冷甚至带着厌恶。 肖信虽然还小。 然而就是因为他还小,肖老太君在对着他时从来不会有什么掩饰。 ——若不是顾忌着做的太过分让肖狰回来后察觉到什么端倪,她是真的连看都不想看见肖信那一张脸的。 肖狰沉默了一下,无言的摸着肖信毛绒绒的小脑袋,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如果是别的人敢这么对待他的孩子的话,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现在这个人是他亲生的母亲! 他的身体里流着的血有一半是她的,肖信身体里流着的血有四分之一也是她的。 尽管他再怎么恨,再怎么不喜,那个人是他血缘关系上的母亲,是肖信的祖母,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他不可能做出什么太过于太过于偏激的动作。 肖狰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搂着肖信的手臂不自觉就收紧了几分。 每每想不顾一切的时候,却又总是被理智压了下去。 ——不过,果然应该考虑一下分家的事情了。 肖信嗫嚅着将那些话说完,便一直小心的观察着肖狰的神色。 肖狰去年科考中了二品传胪,当今圣上对他还算有几分赏识,因而便直接将他外放了出去,在外面历练几年有了资历再踏入朝堂,以后的发展就能顺利很多。 他心中虽然放心不下肖信,然而那时候他对于肖老太君对肖信的态度认识的并不是很深刻,只想着好歹是嫡亲的祖孙,将肖信放在肖老太君很前再怎么样也是比跟着自己在外面受苦的强。 第四百四十章 亲疏别(四) 怀着这样的想法,肖狰留下了几个得意的手下保护着肖信的安全,然后独自一个人去了江城上任。 索性他的任期也就这几天了,然而他终归是没有进行交接,只将重要的事情向着师爷吩咐了一番,便不顾一切的跑了回来。 也不知道圣上有没有怪罪…… 他咂了咂嘴,只思考了几秒钟,就果断的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再怎么说,果然还是自家小崽子更重要一点儿啊。 他这么想着,又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肖信肉乎乎的脸颊,道:“既然不想去话,那就在这里自己玩好不好?爹爹一会儿就回来。” 肖信睁大了眼睛看他,神情看起来相当的犹豫。 肖狰又道:“让肖琪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他说着,就准备将肖信放下来,然而没想到他手还没松开,肖信的小手一紧,搂着他脖子的胳膊便紧了几分。 肖狰被他这突然的力道勒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眉毛动了动,试探道:“怎么?不喜欢肖琪吗?” 他说这话的同时,眼睛朝着肖琪淡淡的瞥了一眼,这一眼瞥的肖琪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他汗涔涔的低着头收敛着自己的信息,思考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惹得小少爷不高兴了,让他竟然连和自己待在一块儿都不愿意了。 他思前想去,分明自己一向对小少爷那是相当的尽心啊! 他忍不住抬头殷切的看向肖信。 我的小少爷,你倒是解释上一句啊,再不说话我就要被你爹用眼光杀死在这里了。 肖信仿佛是接收到了他的目光一样,抱着肖狰的手松了松,小声道:“要和爹爹一起。” 他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小孩儿特有的那种小奶音,听的肖狰简直心都化了,哪里还注意的到他究竟说了什么,就只顾的点头答应了。 “好,信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肖信眼睛一亮,瞅着肖狰的大眼睛倏地就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埋头在肖狰怀里蹭个不停。 和肖信商量好了,肖狰仿佛这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一个琳琅在一直等着,于是矜持的让人先将桌子上的东西撤了,再上了一杯自己喝的茶和肖信喝的清露,这才慢条斯理的朝着肖琪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肖琪微微怔了一下,倒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这个“她”是谁,不过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老太君那边的琳琅姑娘刚过来说想求见二爷,这会儿似乎还一直被在外面晾着呢。 他低下头,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然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叫做琳琅的姑娘就被他带了进来。 琳琅刚一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有几分不忿。 她是老太君很少的红人,这府里哪一个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即便是大爷,每次见面也是和声和气的叫她一声“姑娘”,却是没想到竟然在这个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二爷面前受了这等折辱。 这会儿正是八月份,多热的天呢! 肖信原本就起来的迟,睁眼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快十点的样子了,再和肖狰聊聊天吃吃甜点,现在也差不多十一点。 那太阳,正是热烈,而琳琅就这么在大太阳下面站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那一张称得上清秀的小脸被晒得红通通的,再一进来看见肖狰肖信两个人一个慢悠悠的喝着茶,一个捧着小碗吃着凉品那悠闲的样子,心中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还记得肖狰是主子,并且还是当朝二品传胪的话,她简直能将人狠狠骂上一顿。 不过尽管她心中有些顾忌,可是脸上的神态依旧不是很好。 ——在琳琅心里,她是老太君跟前的人,他肖狰再是有本事,那也只能在外面使,在这个肖府,一向还不是肖老太君做主。 她不高兴的瞥了一眼肖狰,又嫌恶的看了一眼吃的不亦说乎形象全无的肖信,站在堂中硬邦邦道:“老祖宗请二爷过去一趟!” …… 回应她的自然是一片静默。 肖狰安慰拍了拍被她忽然出声吓到的肖信,动作亲昵的给他喂了一口水,然后又自顾自的品起茶来。 他虽然一直没有看琳琅,但自她进来以后,他也用余光对其进行了关注,当然也就没有错过琳琅在看向肖信是那毫不掩饰的嫌恶神情。 这让他眼神一暗的同时,简直忍不住怒极反笑。 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 不过是一个稍体面一些的奴婢而已,竟然也敢对着他的信儿这个堂堂正正的二房嫡系做出这样的神情! 他心中真是既怒且悲凉! 不动声色的咽了一大口茶水,肖狰低头,对上肖信略微有些好奇的时而看着自己又时而打量着琳琅的目光。 肖狰忍不住脸上盈上笑意,摸着肖信的脑袋道:“你认识她吗?” 肖信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然后大力点头:“认识!” 他记得这个姐姐是一向跟在祖母身后的那个姐姐,有时候他偶尔有事情比如说渴了饿了想要告诉祖母或者其他下人的时候,她总是会打断自己或者挡在自己面前,不让别人看见自己。 所以他其实并不大喜欢她。 于是当听到肖狰问了一句:“喜欢她吗?”的时候,肖信诚实的摇了摇头:“不喜欢。” 肖狰嘴角轻轻勾了勾,终于舍得将目光分出了一些投注到在堂中站的早就不耐烦了的琳琅身上。 她刚刚将肖老太君的吩咐转达完的时候,就站在原地等着对方战战兢兢的跟着自己走,然而却没有想到,她话是说了,听的人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还莫名其妙的问那个野种认不认识自己这种问题。 琳琅鄙夷的撇了撇嘴,一脸不耐正想上前再提醒一声的时候,旁边忽然却有一道冰寒刺骨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当下身子就忍不住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的顿在了原地,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那阵寒意里挣扎出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恍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汗! 琳琅此时也顾不得提醒肖狰该走不该走的问题,战战兢兢的连头都不敢转,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身侧那道视线上去了。 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少,她只听到肖狰用温润的声音凉薄的说了一声“走吧”, 她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发现那股视线已经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亲疏别(五) 直到恍恍惚惚的转身出了那个房间,感觉到热烈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琳琅这才是将神智恢复了过来,她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感觉上那个视线传来的地方,瞳孔猛的就是一缩。 竟然什么都没有?! 她浑身一个哆嗦,只觉得这灼热的日光竟也不能将心中涌上来的凉意驱散开来。 肖狰完全没有在意她的心情,自顾自抱着肖信在前面走着,琳琅眼见着他们三个人一个拐弯就不见了踪影,心中越发的冰凉,赶忙低下头快步追着他们去了。 到了肖老太君院子门口,肖狰终于将肖信放了下来,换成牵着他小手的姿态,然后两个人施施然进了肖老太君的院子。 一进到里面,肖狰非常轻易的就察觉到了肖信难以掩饰的紧张,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越发坚定了要分家的念头。 这会儿是约摸十二点的时间,肖老太君正在和肖狰的大嫂,几个侄女以及几个得了体面的丫鬟说着话打着趣儿,他还没有走进去便听到了不知是刻意的迎合还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女人的笑声。 肖狰嘴角轻轻勾了勾,朝立在门边的丫鬟扔去一个眼神,那丫鬟一个机灵,赶忙打了帘子进去向肖老太君通报去了。 “老祖宗,二爷和信少爷过来了。” 这句话落在那一阵其乐融融的气氛当中,蓦然就让整个空间都沉寂了下来。 肖狰在外面并不能看见肖老太君的神情,然而单凭着声音,他也能猜得出她脸上究竟是个什么神色。 “哦?让他进来吧。” 不冷不热,亦不带丝毫情绪,听起来其实也算是正常的说话声,然而若是能想到她这样的语气发出的对象是他亲生的儿子的话,就让人觉得不怎么合适了。 悉悉索索的一阵声音过后,刚进去的丫鬟出来替肖狰打了帘子,肖狰捏了捏肖信肉乎乎的小手,脸上挂着他已经习惯了的温和笑意走了进去。 几个侄女和大嫂已经如他所料已经进了内室,室内只剩下了肖老太君和几个丫鬟。 肖狰弯腰恭敬的行了礼,肖信也跟着糯糯的叫了一声祖母。 肖信的声音软乎乎的,听着软软萌萌很容易让人心生欢喜,然而肖狰却从肖老太君眼底十分清晰的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 他心中微微一沉,脸上却依然是不动声色的微笑,却是连最基本的寒暄也不想寒暄了,直接就奔向了主题。 “母亲,不知唤孩儿来可有什么吩咐?” 肖老太君不高兴的掀了掀眼皮子,道:“没事就不能叫你过来了吗?怎么我这老婆子现在是喊你过来也不成了?” 肖狰沉默了一下,道:“母亲说笑了。母亲对我有生养之恩,自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态度全然是毫无破绽的恭敬姿态,然而话语中的意思简直是气的肖老太君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她猛的将手中的茶杯向着肖狰摔了过去,白色的瓷器,滚烫的茶水,在地上溅开,将原本就有些瑟缩的肖信吓得一个激灵就钻进了肖狰怀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指责我吗?难道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吗?!” 肖狰下意识的将肖信搂进怀里护住了,垂着眼睛将肖信安慰了几声,只是眼中的光芒却越发的冷冽。 “母亲!信儿还是个孩子,母亲应当多注意一些!” 听到肖狰冰冷的话,肖老太君恍然回了神,这才想起来她将肖狰叫过来的目的。 她原本是没想着主动再提起肖信让自己心里膈应的,然而一大早她的大儿媳赵氏带着几个孙女过来找她,说起来肖信已经被找到的事。 对于肖信这次出的事故,肖老太君也算是在其中插了一手,原本想着他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他的二儿子再怎么在意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早夭的孩子对自己怎么样,然而偏偏…… 一想起那天下午肖狰似是冷漠至极的眼神,肖老太君心里就焦灼的不行,也顾不上这个愚蠢的赵氏是不是意图将自己推到前面顶着肖狰怒火这样的事情了。 只是心里终归有些感慨。 赵氏这个女人,目光终究是短浅无用,虽然好控制了一些,但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拖人后腿了。 她在心中一番算计,望着肖狰怀里小心翼翼的肖信,脸上艰难的挤出了一点儿笑意。 “肖信啊,来上祖母这里来,这次是不是被吓到了,快让祖母看看……” 她破天荒的对着肖信露出了属于祖母的慈祥,结果吓得肖信只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将肖狰的衣服拽的越紧,恨不能整个人都钻进肖狰的怀里去。 肖狰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肖老太君强行装出来的和蔼表情登时就是一僵。 她收回手,笑了一声:“瞧这孩子,怎么这般内向。” 她说着嗔怪的看了肖狰一眼:“你也是太宠他了一些,男孩儿,怎么能是这般作态的,这样下去长大了可不行。” 她的表情十分自然,看起来当真就像是一个为了自己孙子的未来担忧的好祖母。 这样的姿态落在肖狰眼中,让他只觉得荒谬。 曾几何时,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的母亲就算不喜欢锦娘,也不会对肖信有怎么样的。 然而实际上,正是因为他的大意,让他上一世连肖信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 他还那么小! 肖狰手指紧紧的缩了缩,蓦地竟是想笑。 好半晌,他抬头,看着肖老太君,笑了起来:“母亲可真是爱开玩笑,信儿平日里一向是皮的很,却是独独在母亲这里很是讲规矩。” 他眉毛扬了扬,似是夸奖一般道:“怪道以前听锦娘说过,母亲果真是重规矩的。” ——他原本是不想和自己的母亲将关系弄得这么僵的,可是,他忍不住! 只要一想到肖信那张鲜活的、可爱的小脸因为她的不喜而变得青青紫紫,再不会看着自己哭,再不会看着自己笑,肖狰心里就很被人那刀子生生的在割一样。 他已经真的不想忍了。 肖老太君被他这短短一句话说的脸色倏地就变了,原本就是不待见,这会儿三番两次被肖狰不给面子的对待,她觉得自己也完全无法容忍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亲疏别(六) 她抬手就想抓着杯子朝肖狰兜头摔过去,然而实际上她的杯子刚刚已经被摔过了,于是她一手抓了个空,心中饿怒气便是越盛。 她腾的站起身来,然后抓着一直放在椅子边的沉香木拐杖,一手扶着丫鬟一手扶着拐杖“咚咚咚”的就向着肖狰走去。 不等到走到肖狰跟前,她便抬起拐杖,劈头盖脸的向着肖狰脸上打去。 肖狰脸色一沉,反手将肖信藏在了自己身后,然后硬生生的挨了肖老太君这么一拐杖。 他咬了咬牙,眸光冷了一瞬间,然后就一手捂住肖信的眼睛,垂着眼睛做出一副温顺的样子让肖老太君用拐杖抽了好几下。 旁边原本侍立着的丫鬟先是被这突然的状况惊的呆在了原地反应不能,直到老太君气喘吁吁的停顿了一瞬间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围了上去,护肖狰的护肖狰,拦肖老太君的拦老太君。 一阵兵荒马乱以后,肖老太君终究是借着丫鬟给的台阶下了,她喘着气儿被丫鬟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然后看向肖狰,正准备冷静一下好好和他说一说正事儿时,就见肖狰一言不发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肖老太君心中一跳,蓦地就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脸色下意识一沉,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时,就听到肖狰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母亲既然对我如此不喜,不若就分家吧。” 肖老太君登时就愣在了那里。 正踏进门口的肖弦也是被这句话惊的一怔,反应过来便一脚踏进来的同时口中大喝一声:“你胡说什么?!” 肖狰听到自家大哥的声音,却也并没有回头,依旧低着头,一板一眼的道:“大哥不必激动,关于这件事我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肖弦抬头看了一眼肖老太君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眼神微微一闪,几步走上前去小心的拍着她的胸膛。 一旁的丫鬟适时的让开了位置,让肖弦站在了肖老太君旁边。 “母亲莫气,二弟是在说胡话,母亲别当真罢。” 他说着回身瞪了肖狰一眼:“二弟,快向母亲赔罪!你胡说也就罢了,凭白惹得母亲生气!” 肖狰掀了掀眼皮子,神色极其的冷淡,仿佛没听到肖弦说的话一样,道:“既然大哥过来了,我省的我再多说一遍,我意已决,大哥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大哥若是觉得不妥,尽管将我和肖信从族谱上将名字划去便是,我自带着肖信离了这京城,这辈子也不再踏足京城一步!”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中的坚定完全不容人质疑,肖弦听着前半句心中忍不住有一丝窃喜,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合适的话,又听到了肖狰后半句无异于一刀两断的决绝话语,心中顿时就是咯噔一下。 他顿了顿,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快别说气话了……” 他到了嗓子眼的打圆场的话在对上肖狰冷淡的眼神时,忽然就止住了。 肖弦张了张嘴巴,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的强烈,让他心中也越发的慌张。 ——依着肖老太君的偏心程度,若是要分家的话,肖弦有十足的把握让自己这一房将好处都占尽了。 然而分家之后肖狰若是永远不再踏足京城的话,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肖狰今年才二十来岁,三年前殿试被圣上亲自划成当朝二品传胪,圣上赏识,直接将他外放了。 外放听起来似乎是离权利中心比较远,然而谁都知道,只要一回来,便是平步青云前途大好。 ——在这种情况下,肖狰若是和自己分了家然后永不踏足京城,这让京城里的人怎么想? 而当今圣上又会怎么想?! 一想到这里,肖弦原本就焦灼的心情就越发的不平静。 他一向里知道肖老太君偏心自己大房这边,平日里对此也是相当的沾沾自喜。 即使他平日里和肖狰想见总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然而真正的关系说起来两个人怕是都心知肚明。 ——他读书没有肖狰好,性子也没有肖狰沉稳,外面的人说肖家都是要提上一句肖狰的。 然而就算肖狰在外面再怎么光风霁月,一回到家里却仍旧要屈居于自己之下。 肖弦每每看到肖老太君光明正大的偏心或是直接将肖狰肖信这两人忽视的彻底时,心中总是非常的痛快。 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是肖狰实在是能忍,不管受多大的委屈也不见他脸色出现什么变化。 因着内心最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肖弦刚一踏进来看到肖狰明显阴沉的脸色以及带了怒气的声音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原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肖狰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惊讶以后,接下来就是相当的畅快了。 可惜不等他高兴完,肖狰后面的表现就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朝着他浇下来,分明是八月的大热天,肖弦却忍不住一个哆嗦,扶着肖老太君的手都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道。 肖老太君也是气得狠了,她在肖家几十年,除了最开始的几年她婆婆还在的时候没能将肖家掌握在手中,自从她掌了权,这肖家了真是没有一个人敢对她有什么忤逆的行为。 确切的说别说是行为了,便是平时讲话,那一个个的,也都是要顺着肖老太君的意来的。 而肖狰因为和肖信的母亲结婚的事情,就曾经和肖老太君闹得有些不愉快。 及至肖信母亲去了以后,肖老太君兴致勃勃的想要给肖狰找个续弦却被肖狰完全不给面子的拒绝了之后,母子两人的关系这才渐渐的冷淡了下来, 到了这一次肖信出事,不管肖老太君心里是不是还存着什么其他的心思,最起码在肖狰的眼中,分家之事,已经势在必行, 他可以给予肖老太君足够的物质,让她安然的过完她的晚年,然而要说和以前一样的尊敬的话,他是决计已经没有办法的了。 能和肖老太君如陌生人一样相处,已经是肖狰自觉最大的让步了。 他再也不会允许肖老太君对自己的生活,对他的信儿再指手画脚!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亲疏别(七) 肖弦心中一大堆的花言巧语在对上肖狰眼神的时候,便尽数湮没了。 好半晌,他才张了张嘴巴,讷讷道: “成何体统!这成何体统!” 肖狰看也不看他,只是目光沉静的和肖老太君对视:“母亲,我意已决。” 他顿了顿,视线不自觉从肖信身上划过,然后越发的坚定起来。 “母亲,我长这么大,除了结婚的事情,再没有反对过您。”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几欲暴跳如雷的肖老太君和心中惴惴不安的肖弦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静默了下来。 ——肖狰说得对。 他从小,便不是多么得肖老太君的喜欢,不为别的,不过就是肖老太君在怀着他的时候,肖老太爷纳了两房妾室。 在她怀孕的十个月的时间里,那两个妾室在肖府很是有几分体面,再加上生肖狰的时候她又难产伤了身子。 在种种原因的加成之下,让肖老太君对于肖狰这个孩子抱有的作为母亲的期望便蓦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厌恶。 肖老太君那时候年轻,总以为若不是因为怀着肖狰,小老太爷定时不会纳妾的。 然而事实上究竟如何后来的肖老太君也是心知肚明。 也许是厌恶着厌恶着就成了习惯,在肖老太君意识到肖老太爷的纳妾其实和肖狰这个孩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无时无刻都看他不顺眼以及给他找事。 ——甚至连他的名字,肖老太君也是怀着恶意取的。 那时候肖老太君沉迷于那两个妾室,替肖狰取了个“峥”字做名字。 “峥”意为不平凡,不寻常,这其实是个很好的字。 可是肖老太君不知道怎么的,在往族谱上落字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就说成了狰狞的狰。 族老也是有几分诧异,不过皆是被肖老太君用话糊弄了过去——也亏的那时候肖老太爷被那两个妾室勾搭的并不在意这些在他眼里并不重要的事情。 等到肖老太君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肖狰也已经记事了。他也是已经和肖老太君亲近不起来了。 而和肖狰相反的是,作为嫡长子的肖弦。 原本就是在倍受期待的情况下出生的,而且从小就机灵,很有几分小聪明,在家中也是备受宠爱。 在这样明显对比的情况下成长起来的两个人,便是肖弦自己,也不能违心的说一句他和肖狰是一样的。 两个人正陷入回忆之中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的时候,肖狰就那么缓缓的跪在了地上,额头深深地触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唯独这一次,还望母亲,成全。” “……” 肖老太君张口,再一次沉默了。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疲惫,她的手指紧紧的抓着木制的扶手,睁着眼睛定定的打量着跪在那里向自己狠狠地磕了三个头之后就一言不发的肖狰。 看看只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容貌和他的父亲极像,那样一双桃花眼,当是风流多情的——就像他的父亲。 可偏偏他就是个异类。 小时候因为种种缘故,将他养的内向且沉默,若不是给肖弦叫的夫子在偶尔和他谈了几句,怕是这府里谁也不知道他竟是有着那样的才能。 理论上来说,在发现肖狰的才华以后,肖老太君应当是很开心的——这是她的二儿子,她们血脉相承。 但是她开心不起来。 肖狰和她一点儿也不亲近。 每次面对他时,肖老太君觉得自己找不到一丝作为一个母亲的成就感。 他面对自己总是冷静而克制,疏离而有礼,这让肖老太君总以为,她不是他的母亲,而只是一个有些关系的长辈,仅此而已。 她原本以为肖狰天生就是这么个性子,可却又在偶然一次逛园子的时候,发现肖狰和一个妾室坐在亭子里,一个摇头晃脑的念书,一个面带微笑的倾听。 那么一副场景,就好像那个女人才是他肖狰的亲生母亲一样。 从那时候起,在肖老太君眼里,她就已经当这个孩子是死了的,她终于把全部的心里都放在了大儿子肖弦的身上。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宠的太过,肖弦在学习上一点儿也不尽心,他比肖狰大了足足六岁,却连肖狰的一半儿也比不上。 而肖狰越出色,肖老太君心中的危机感就越发的浓厚。 他和自己那样不亲近,再优秀一些,总有一天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肖老太君这样的想法总是萦绕在心中不能忘怀。 于是,在肖狰及冠的时候,她亲自为肖狰挑选了一个她母家的姑娘,那姑娘性子算不得好,长相也没有什么出彩,然而只有一条,她和自己这个姑妈的关系极好,对自己极其信服。 肖老太君想着,掌控不了肖狰这个人没有关系,掌控住他的妻子也是一样。 只可惜她的想法落空了,肖狰在某次去庄上的时候偶遇了一个姑娘,两人一见钟情,肖狰回来后就去求了那时候已经万事不管的肖老太爷。 他难得求一回人,于是肖老太爷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们两人的婚事,等到肖老太君知道的时候,肖老太君已经找了媒婆去了那姑娘家里交换了名贴。 肖老太君真是气了个半死,然而她已经迟了,名贴都已经交换过了,若要反悔,她肖家丢不起这个人! 由此,她就对肖狰越发的不待见。 然后那女人生肖信的时候,她故意设计就给弄死了,原本想着一尸两命,反正肖狰还年轻,便是要续弦也多的是姑娘要嫁,更何况她母家那个侄女还一直在等着。 结果她没有想到那女人也够狠的,知道自己难产,硬生生吊着一口气生出了肖信之后才去的。 有了这么一个拖油瓶,不说有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给肖狰当个续弦,便说肖狰自己,若是以前还可以抱着无所谓的心态随着肖老太君瞎折腾,然而有了肖信,也立时就死了要续弦的心。 他铁了心不续,任由肖老太君磨破了嘴皮子也不松口,结果她母家那姑娘也是渐渐的恼了,不消几个月就嫁了出去,再没往肖府里来过。 第四百四十四章 亲疏别(八) 肖老太君和肖狰的关系就越发的僵硬。 这次赵氏买通那驾车的马夫的时候,肖老太君是知道的。 在她心里,赵氏是一个十足的蠢妇,自己没什么本事,又偏偏见不得别人好。 不过原本也没什么,赵氏越蠢,对肖老太君来说,她就越好掌控。 索性肖信那个孩子她并不喜欢,因此,几乎不用怎么思考的,她选择了顺水推舟,将赵氏露出的破绽处理的干干净净。 可是肖老太君完全没有想到,肖信竟然如此命大,也没有想到,她的二儿子竟然就那么不顾一切从江城跑了回来。 从得知肖狰从江城赶过来的时候,肖老太君心里就已经觉得不好了,然而她想着,那赵氏虽说是无能了些,可心思倒是毒辣的紧,谅肖信这么一个六岁的小儿全然是没有生还的可能的。 ——事实上上一世肖狰从江城没有赶回来,肖信掉到了崖底坚持了两天就失去了意识。 肖老太君派去的人并不如肖狰的亲信那般尽心,两方就生生的那么错了过去。 等肖信醒过来的时候,出来找寻他的人手都已经撤的差不多了,肖老太君也没敢告诉肖狰,肖信已经不见了踪影。 最后肖狰从江城回来,知道肖信已经失踪,疯了一般遣人找了许久,最终也只找到了肖信小小的遍体鳞伤的尸首。 尽管他最后将赵氏弄死替肖信报了仇,可能够软软的叫着他爹爹的孩子却也已经回不来了。 这一世,当肖狰忽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几年前在江城任职的时候,再一算时间,恰巧是他后来调查时最开始发现肖信失踪的时间。 他当下也不顾他的继任者还没有到位,直接就和师爷大致交接了一下事务就跑了回来。 他记得上一世是在哪里找到的肖信,因此比起上一世就省了许多时间,一边让人从山谷中将肖信找回来,另一半拖着肖老太君将即将被她灭口的重要人证和主要凶手——那个马夫——找到控制起来。 肖老太君显然没有想到肖狰能回来的真的及时,事发突然之下也没有来得及将那马夫灭口,竟让肖狰就这么将人找到然后藏了起来。 肖老太君这两天其实派人去找过那个马夫,不过到目前为止她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不知道这马夫是自己躲起来躲得这样严实,还是…… 一想起这一茬,肖老太君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她抬眼看了肖狰一眼。 正在这时,跟着肖老太君有二十年之久的胡嬷嬷忽然悄无声息的进来走到了肖老太君身后站定。 肖老太君皱眉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胡嬷嬷一向是极有分寸的,若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也不会没眼色的在这种时候床进来。 她这样想着,就用眼神对胡嬷嬷示意了一下,胡嬷嬷脸色有些不大对,她视线从会在中间的肖狰身上一扫而过,一触即回,快的几乎没有人发现她曾用那样惊惧的眼神看了肖狰一眼。 肖狰没有错过她的视线,垂着眸子,姿态看起来越发的恭敬。 胡嬷嬷强忍着心中的万千思绪,俯身趴在肖老太君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什么。 肖弦眼睛转了转,想要知道她说了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正当他抓心挠肺的好奇之时,肖老太君忽然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就这短短四个字,却依旧带了极其强烈的不可置信惊讶恐惧,甚至因为情绪强烈,她叫的这一声甚至有些破音。 这直将肖弦吓了一跳,然而肖老太君却也不顾得他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肖狰,一字一句道:“是你!” 肖狰一丝动作也无,目光沉静的没有一丝波澜,道:“母亲指的什么,儿子不明白。” 肖老太君气极反笑,她将拐杖狠狠往地上柱出“咚”的一声:“肖狰,你好样的!你很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眼上下打量着肖狰。 她打量的极其认真,认真的就好像第一次才见到肖狰其人一样。 在她眼中,对方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寡言,一向是和自己说不到几句话便能陷入沉默。 ——可他们分明是嫡亲的母子啊! 肖老太君视线恍惚了一下,抓着手杖的手指竟也带了几分颤抖。 “罢!明远,就这样吧!他即是想分家,便分了吧。” 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不说肖狰,连肖弦霎时间都惊了。 他瞪大眼睛看向肖老太君:“母亲,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能分家?!” ——若是分了家,他的名声要往哪里放?! 更何况肖狰一副想远远离了京城再不回来的样子,若真是分了家,他不就是成了那逼走嫡系弟弟的? 肖家存了几百年,从没有哪一辈提过分家之事,若是肖狰犯了什么大错被逐出肖家也就算了。 偏偏肖狰才华横溢,性格温润,长相亦是上等,这三者综合起来,让他在京城名声极好,甚至朝中也有好几个大人对他表示了赏识。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分了家,他以后要怎么面对各位族老?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他原本以为肖老太君是决计不会同意分家之事的,因而一开始他就没有多说什么。 ——依着肖老太君爱面子的程度,让她分家那不是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下踩不是? 那么现在究竟是为什么,肖老太君竟然同意了? 肖弦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在肖老太君旁边跪下了:“母亲,二弟疯了你也是……冲动了不成?咱们肖家四百年可从来没有听说分过家的!” ——他其实很想对肖老太君说他肖狰疯了你也是疯了不成,明明平日里爱面子的不得了,对肖狰也常常是各种找事,怎么偏偏今天倒是对他大方了一回! 简直莫名其妙! 肖弦窝着一肚子气,说起话来语气里也不客气,尽管他已经将不合适的词汇隐去了,可在这里站着的坐着的跪着的,谁不知道他那未竟之言中的意思。 肖老太君却不理会他,只是定定的和肖狰对视着。 肖狰的眼神依旧十分沉静。 在看到胡嬷嬷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分家的事,已经再没有什么波澜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亲疏别(九) 尽管肖弦对于分家之事十分不情愿,然而在肖狰的坚持以及肖老太君的默认下,他竟也是一点发言的权利都没有,就这样将分家的事宜提上了日程。 在将家事解决完之后,肖狰才意识到自己任期没到就这么跑了回来,今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怪罪。 这样想着,肖狰忍不住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官服大印之类的东西捧了,恭恭敬敬去找皇帝认罪。 他这会儿身上只有一个二品传胪的职位,没有资格每天上朝,因而也只能挑了个时间,等着皇帝下了朝,然后自觉的去请罪。 说起来,肖狰其实也是有把握说服皇帝的——毕竟他没有再娶的意图,身下也就只有肖信真的一个独生子,便是为了肖信行事冲动了一些也是无妨。 ——亦或者说,他有了肖信这样一个弱点,皇帝应当是十分高兴的才是。 他将一切都设想的很好,就差面见圣上的时候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不行撒泼打滚也是可以的。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见到皇帝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莫名的沿着一个奇怪的走向发展了起来。 直到坐在皇帝对面和他下着棋的那一刻,肖狰的心中依旧是蒙逼的。 他手中捏着一颗莹白的棋子,在空中举了好一会儿,就忍不住抬眼将皇帝悄悄的打量了一下。 奇怪! 真是太奇怪了! 分明上一世他记忆中的皇帝已经是不惑之年——然而他眼前坐着的这个皇帝,却堪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 看着年轻俊美的皇帝嘴角挂着宽容的笑意看着自己,肖狰心里简直一片风中凌乱。 这究竟是哪里不对? 难道说他以为的前世其实不过是一场梦境?! 但关于肖信的事情却是完全和前世一模一样——肖狰确信,如果自己没有擅自从江城赶回来,肖信的结局必定是和前世无二。 那这个皇帝…… 肖狰心神一阵恍惚。 他是不想怀疑什么怪神乱力的事情——毕竟他姑且也是个读书人。 然而自己莫名其妙的一觉睡醒来就回到了几年前,这样的事情已经足以让他的三观重新组一遍。 若是按照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么眼前这个皇帝身上也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样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吧? 肖狰一边想着,一边胡乱的将棋子随便放了一个地方,只是目光忍不住在这个皇帝脸上不断的逡巡着。 说起来,这个皇帝,看着还真是有几分面善…… 肖狰不禁陷入了沉思。 皇帝看着他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原本就深不见底的瞳仁蓦地就又幽深了几分。 “爱卿在思考何事如此入神,我唤了好几声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无?” ——皇帝说话的时候用的自称是“我”,可肖狰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一回神,听到皇帝轻飘飘真的来了一句,心中一跳,抬眼就对上了对方深不可测的一双黑瞳。 他一怔,顿了好几秒才忙不迭跪下请罪,只是心里却忍不住再次嘀咕了起来。 ——眼熟,实在是太眼熟了! 肖狰“扑通”一声就这么跪在地上也不抬头,因而也就没有看到脸上原本还带着一些笑意的皇帝在他跪在地上之后眼神就猛然阴沉了起来。 好半晌,直到肖狰怀疑皇帝是不是要顺手推舟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的时候,皇帝终于发了话。 “起来吧。” 他小心翼翼的道了一声惶恐,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觉得皇帝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具有压迫力,直唬的他心惊肉跳的,一点儿也不敢放松。 ——其实他在这样想着的同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心里嘀咕皇帝的时候,却是根本没有上一世那般发自内心的对于皇权的敬畏。 见他始终处于戒备至极的状态,皇帝心中也有些堵,索性将手中的棋子扔开,郁郁道:“你回去吧。” 肖狰心中一松。 皇帝让他直接回去没有治罪,想必是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吧。 这样想着,他恭恭敬敬的朝皇帝施了一礼,道:“臣告退。” 他躬身从大殿里退了出去,在即将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他没忍住抬头看了皇帝一眼。 只这一眼,他身影一顿,道:“你……是不是不开心?” 这句话被说出来的那一瞬间,肖狰恨不能直接咬掉自己的舌头! 搞毛啊鬼使神差的就莫名说出这么一句话! 称谓还特么用的是“你”! 不要命了是不是! 肖狰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干脆利落的再次“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口。 “臣惶恐!臣一时鬼迷心窍说了胡话,陛下恕罪!” 他忐忑的等待着皇帝发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感觉皇帝非但好像没有生气,反而身上的气息变得温和了许多。 他又抬头将皇帝瞄了一眼,却被吓了一跳。 ——皇帝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跟前。 他刚那么瞥了一眼,就看见对方那玄色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的衣摆出现在自己面前。 肖狰眨了眨眼睛,心中实在是相当的好奇。 皇帝俯身,在他面前半跪了下来,以一种非常平等的,温和的姿态,肖狰忍不住又惊又怔。 他下意识的就抬头看向了他。 这个皇帝很年轻,也很威严。 一双丹凤眼眼型很是精致,眼尾如刀削斧砍一般气势凛然,眼珠子如同上好的墨玉,黑的出奇又亮的出奇,一眼望过去,既冰冷又深不见底。 然而奇异的是,肖狰却恍惚能从这样一对眼睛最深处看到一丝神奇的温柔。 ——肖狰觉得他可能是被最近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的连眼神儿都不大好了。 竟从皇帝眼中看到温柔什么的,还能再不靠谱一点儿吗! 正当他勉强的说服了自己眼花看错然后做足心理准备想要说话的时候,半跪在他面前的皇帝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动作亲昵又熟稔一把将他往怀里按了按。 肖狰整个人就玄幻了。 鼻翼间是十分清淡的香味,和想象中的龙涎香完全不同,他以往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却让他莫名的有几分熟悉。 肖狰浑身僵硬,皇帝的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仿佛是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只是感觉到了头顶上传来的振动。 很细微。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亲疏别(十) 李敬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怀中青年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的样子,这让他既是忍不住想要叹气,又忍不住想笑。 他将头埋在肖狰脖子后面,鼻尖嗅着青年身上轻轻浅浅的桃花香气,嘴角终究是勾起了一个满足的孤独。 肖狰僵着身子被这个在他眼里变得莫名其妙皇帝搂在怀里,对方搂的很紧,紧的他觉得自己被禁锢在他怀中动都不能动。 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子后面,痒痒的,热热的,感觉很奇怪。 ——肖狰觉得对方的呼吸实在是过于炽热,烫的他简直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 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却出乎意料的让人觉得很安心。 正当肖狰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欺君犯上的将人直接推开时,李敬就自己将手松了开来。 他将肖狰松开,又抬手在肖狰脑袋上揉了揉,声音听起来出奇的温和:“罢了。你家里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一二,不必担心,该是你的,我就决不会让别人染指。” 他这么说了一句,然后低头看着青年看似温顺然而实际上瞳孔深处所透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戒备和疏离,就叹了一口气,嘴角的笑容也带了一丝苦涩。 肖狰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态,告了一声罪才躬身退了出去。 等回到府中的时候,肖狰的心里依旧是有些乱糟糟的。 讲道理他原本是因为自己提前从江城擅自离职然后跑去皇帝那里请罪的,然而究竟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状态的? 分明以前就和这个年轻的皇帝李敬并没有见过,他确定自己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然而为什么? 当那个人用着那样看起来霸道强势实则温和的姿态抱住自己的时候,那种感觉却又异常的熟悉。 肖狰有些郁闷的撸了一把头发。 ——忽然一觉睡醒来发现自己回到几年前,然后皇帝忽然貌似成了断袖,断的那只袖子仿佛还在自己这里。 肖狰表示,人生总是如此的出其不意让人不知该如何反应。 罢,总归那个人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恶意。 肖狰寻思好一会儿,忽然就懒得想了。 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再比上一世更惨一些了。 他“啧”了一声,径直去找他家肖信玩去了。 肖信这两天已经好了许多,不复之前刚出事时一步都不肯离肖狰的样子,肖狰今天去皇宫见皇帝,就将肖信扔给了肖琪照看。 肖信这会儿正在书房里,肖琪在给他念书,肖狰推门进去的时候,肖信正一脸好奇的眨巴着眼睛,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看来信儿很喜欢读书呀。” 肖狰笑了一句,肖信眼睛蓦地一亮,从椅子上跳下来噔噔噔三两步跑到肖狰面前抱住他的大腿,然后仰头看他:“爹爹,你回来啦!” 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肖狰,里面是纯粹的愉悦情绪和慕濡之意,看的肖狰刚刚在皇宫里纠结的情绪消散的干干净净。 肖狰弯腰将肖信抱了起来,又朝肖琪点了点头,这才问肖信道:“刚刚在看什么?” 肖信双手圈住肖狰的脖子,神情看起来很是有些兴奋:“爹爹,肖琪叔叔刚给我将打仗的事情了,我以后也要去打仗,做大将军!” 肖狰挑眉,看向肖琪。 肖琪一听肖信这话就感觉要坏,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忙跪下请罪:“主子恕罪。我刚给小少爷讲孙子兵法的时候提了几句,小少爷便闹着要听故事。” 他这么说着,心中着实有几分惴惴不安。 肖家有几百年的历史,一向都是以文人为主,少有习武之人出现。 而大部分文人其实对武将并不是很能看得起,这也是古往今来由来已久的矛盾。 因而肖琪听到肖信说要当大将军的时候,心里真的是“咯噔”一下。 ——若是主子嫌弃他教坏了小少爷,那他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肖狰挑了挑眉毛,立时便反应了过来肖琪在担心什么,不过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若说上一世他可能会希望肖信能好好学习,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然而在经历了那样光怪陆离的事件又失而复得之后,肖狰觉得,随便肖信怎么样都好,他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 这些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肖狰却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无所谓的摆摆手道:“无妨,这不怪你,小孩子都是有英雄情节的。” 他低头看向怀里因为肖琪跪下的动作而有些吃惊的肖信,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为什么想要当大将军呀?” 肖信皱了皱鼻子,心思很快就从肖琪身上移开了,他很是严肃的思考了许久,然后道:“因为当大将军威风啊!” 肖狰轻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大将军呀,可不是只有威风就可以的……” 他这样说的时候,声音表情分明都是那种他一贯里云淡风轻的姿态,可旁边站着的肖琪莫名就觉得,他这句话说的很沉重。 ——就好像他真的当过大将军,知道作为一个将军的辛苦似的。 肖琪忍不住悄悄的看了肖狰两眼。 对方看起来儒雅的就是一个满腹经纶的书生,哪里像是什么做过大将军的人…… 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怕是连刀都提不起来吧。 肖琪有一搭没一搭的分神想着,一边看着肖狰和肖信父子俩个人其乐融融的场面。 真好啊…… 肖琪忽然就有些感慨。 说起来主子以前对于小少爷虽然也很看重,但却决不会像现在这样亲昵的将小少爷抱在怀里给他讲些小孩子爱听的故事。 ——怕也是被这次的事情吓坏了吧。 肖琪想起来得知小少爷失踪时主子那疯狂的样子,以及后来查明凶手后那怒到极致反而平静的可怕的表情,心里便越发的觉得主子深不可测起来。 他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发散着思维,冷不防肖狰忽然叫了他一声。 肖琪足足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然后脸色涨红的又要跪下来请罪。 肖狰无奈的扶了扶额头,眉心不自觉的蹙起一个疙瘩。 “你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第四百四十七章 亲疏别(十一) 肖琪低下头无语凝噎,再一次姿态熟练的请罪。 肖狰无力的挥了挥手:“罢,你若是有什么事,先去办了便是,索性今天无事,便饶了你这次,若是下次再这样,我想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肖琪心中一紧,那乱七八糟的思绪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响亮的应了一声“是”! 他这一声“是”应的,那叫一个气吞山河气势磅礴,哪承想,肖狰刚刚叫他便是因为肖信睡着了,想要让他将人抱回去,好让他将最近积压的事务抓紧时间处理一下。 结果肖琪这么一声喊出来,肖信瞬间就被惊醒了,肖狰当时脸就绿了。 肖琪一惊,只觉得心中越发的欲哭无泪。 ——总觉得自己今天点儿时运不济啊。 肖琪抬头觑了一眼肖狰脸上的神色,见他并不像生气的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低头揉了揉鼻子,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可不能松懈。 肖狰将迷迷糊糊的肖信又哄的睡着了,这才看向肖信,无奈的道:“罢了,你下去吧——小声些!” 肖琪这人吧,虽然平日里诸多不靠谱,不过总会大事上很是靠得住,更重要的是,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着肖狰以及喜爱着肖信的,是故对于他偶尔的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肖狰姑且还可以容忍。 不过…… 所以说那个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摔! 肖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 这几天肖狰的生活过得真是无比的平静。 皇帝体谅他的独子受了惊吓,又加之他自己本来也是刚刚从江城回来的,索性放了他好几天的假,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 另一方面自从那次肖老太君对于分家之事终于松了口之后,尽管肖弦再不怎么不情愿,也是拗不过这两个一个铁了心另一个心有顾忌不想管的人。 肖府分家的事情也终究是在京城里闹得一片沸沸扬扬。 这天,肖狰难得的见肖信精神不错,便专门带他在街上随便溜达了几圈权当散心,顺便看一看他刚买的那栋宅子。 肖信小孩子心性,这两天见爹爹一直都陪在自己身边,本就渐渐的将那天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现在又得知肖狰竟然新买了宅子,以后不用和大伯家那几个哥哥姐姐以及不喜欢自己的祖母生活在一起了,瞬间就越发的精神起来。 肖狰新买的宅子其实并不大,只一个二进的屋子,带了一个小院子,并不大,却足够精致。 反正若是只有肖狰和肖信两个人及三五个下人住的话定时足够的。 肖狰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对于这里的环境那是相当的满意。 再问了肖信的意见,见他对于这个宅子也表达了足够的好感,肖狰顿时就放了心。 这院子以后是要他和肖信两个人一直生活的,两个人能都喜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走了一早上,见着肖信脸上渐渐的现出几分疲色,肖狰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肖信还是个孩子,可不像大人一样能一整天都精神头十足的。 他有些歉意的将肖信在怀里掂了掂,问道:“累了吗?那我们回去好不好?” 肖信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反应慢了半拍的将肖狰的脖子搂紧了,小声道:“不想回去。” 难得能和爹爹出来一趟,虽然他现在已经很困了,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再坚持一会儿的。 肖狰顿了顿,心中蓦然升起了一股子自责的情绪。 他恍然想起,肖信长到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像这两天这样和他亲昵的相处过,更遑论两个人一起出来逛街什么的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复又带上了温和又怜惜的笑:“不想回就不回,那爹爹带你去那边茶楼里休息一会儿好不好?顺便可以吃些点心,满月不是说你最喜欢那里的点心了不是?” 肖信听到“最喜欢的点心”这几个关键字,面上提起了一点精神,沿着肖狰手指指着的地方看过去,那里是一个看起来极其热闹的茶楼。 肖信圆鼓鼓的小脸上不自觉带了一些笑意,一双乌溜溜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叹:“好多人……” 他这是纯粹的感慨那里正是饭店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了,可这句感慨落在肖狰耳朵里,却让他骤然感觉就无比心酸。 为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不负责任,也为了他以前就那么放心的将肖信扔给肖老太君的后悔。 他伸手揉了揉肖信的头发,温声笑道:“信儿喜欢的话,爹爹以后经常带你出来逛,好不好?” 肖信眼睛亮晶晶的,刚刚的困意也仿佛在这一瞬间不翼而飞了,只张口欢呼道:“好啊!爹爹最好了!” 两个人说话间,便进了这间茶楼。 这茶楼在京城中也算是颇为出名的一栋茶楼,听说当代大儒,本朝太师程志远还未入仕的时候曾在这里提过诗。 因而这地方可谓是现如今那些所谓的才子文人们最爱去的地方。 ——不说能像程志远那样出名,最起码沾上一点儿才气也是可以的。 不过肖狰来到这里,却对这所谓的沾才气碰运气没有一丁点儿兴趣,他一方面是因为刚刚顺手就指了过去,恰好想起来满月以前提过一句肖信喜欢这里的点心。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里的环境相当的安静了。 肖信从今天早饭时间得知肖狰要带他出去逛街之后就激动的不得了,吃饭时间也是兴奋的不行。 等到了街上的时候更是一直在闹腾。 除了到最后累的很了才被肖狰抱了起来,其他时间可一直是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在街上溜达。 说起来肖信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肖狰都有些惊讶。 他以前没有和肖信这么长时间相处过,因而对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是不怎么了解的。 只是在记忆里,小孩子总是一种非常脆弱的东西。 ——他还能记得他最开始离开家的时候,刚刚学会说话的肖信抱着他的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爹爹”的场景。 一眨眼,他就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肖狰想起在肖信成长的这几年中,他竟是没有机会能一直参与其中,心中就哪哪儿都不觉得不得劲儿。 不过还好,他还有机会。 第四百四十八章他 亲疏别(十二) 肖狰捏了捏肖信的脸颊,然后轻轻笑了一下,恰巧,这个温柔又宠溺的笑容落在了刚踏进门口的男人眼中,瞬间就将他的眼神生生的吸引了过去。 男人眼神看起来略微有些出神,在原地怔了一下才深深地看了一眼被肖狰抱在怀里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然后嘴角挂上一个温和的笑意三两步上前拍了拍肖狰的肩膀。 “明玉?好巧啊。” ——明玉是肖狰的字,能真的叫他的一般是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 肖狰正逗弄着肖信,冷不防被人拍了肩膀,耳边亦响起一道听起来煞是耳熟的声音,他惊愕的抬头,脱口而出喊出来的称呼只发了个气音就被对方轻飘飘的在头顶敲了一下,给敲了回去。 男人见他欲要站起来,又笑眯眯的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的又坐了回去,同时摆摆手道:“无妨,尽管坐着便是。” 肖狰睁了睁眼睛,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吃吃道:“您,您是一个人出来的?” 男人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心情颇为愉悦的欣赏着一向镇定的青年因为自己突然的出现而有几分破裂的表情,闻言只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嗯,偶尔也要出来散散心。” 肖狰的眼睛于是就瞪的更大了,他气急败坏的“碰”的一拍桌子,道:“这怎么可以?!您实在太任性了!” 这下惊愕的却是轮到这自来熟的男人了,男人睁大了眼睛上下将肖狰打量了一下,那震惊的模样跟第一次才见到这人一样。 肖狰和他妈眼神对上,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才想起来对方是个身份。 正当他心中踟蹰着要不要请罪的时候,对方忽然就拍着桌子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没有想到,明玉你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肖狰心里不安的情绪被他这么一笑,瞬间就烟消云散,对方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再抬头看了一眼肖狰和他怀里的肖信顶着如出一辙的懵逼表情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就又想要大笑起来。 索性他注意到肖狰眼里已经染上了些微的恼意,便强自将这笑意压了下去,道:“好了好了,我不笑就是了。” 他说着看向好奇的看着自己的肖信,嘴角含着笑意看向肖狰问道:“这便是你宝贝的不得了的小信儿?” 肖狰又是一怔,却是肖信对着青年点头道:“我是爹爹的肖信,你是谁?” 他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因而说起话来也是十分自然的,就如同和肖狰的同伴或者肖琪他们说话时一样。 ——倒是让肖狰立马回了神并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男人倒并没有生气,只是伸手饶有兴趣的摸了摸肖信的头发,笑道:“我是李胥真,比你爹爹虚长几岁,你可以叫我伯伯。” 肖信小大人一样点了点头,甜甜的叫了一声:“伯伯。” 两个一大一小,却是莫名的十分投契的聊了起来。 肖狰在一旁听着,冷汗简直都要出来了。 眼前这个看着亲和的男人,可不就是那个画风清奇的当今皇上么! 今上尊姓李名敬,字胥真。 ——肖狰原本也是不知道,只是那天之后李敬偶尔会遣人送给肖狰一些小吃的零嘴之类,也不大张旗鼓,只悄悄让暗卫送来了,再带上一张他亲笔写的便笺,上面署着的名字就是“胥真”两个字。 那暗卫将东西送到肖狰手里就直接不见了人影,直让肖狰将东西拿着扔也不是,还也不是,最后倒是全部进了肖信的肚子。 ——就这两三日的时间,让肖狰心里时常的就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祸国殃民的妖姬。 真真是荒谬了! 谁见过那家的皇帝能这么放心的将自己的真迹随便送人,也不怕别人有什么企图。 ——更遑论还让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对皇帝的安全负责的暗卫去做送点心这样大材小用的事情。 肖狰看着李敬和肖信两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开怀的样子,忍不住深深怀疑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场荒谬的梦境! 他自顾的发着怔,就见李敬忽然笑盈盈的侧头看他:“明玉,你可真是孩子气。” 肖狰睁大了眼睛看向肖信,肖信狡黠的笑着藏在了李敬身后,然后咯咯的笑着探出了脑袋看他:“爹爹就是孩子气,还和我抢点心吃。” “……” 肖狰这会儿可真真是惊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肖信能在真的短短的时间里就和人这么亲近的。 不过…… 他没好气的对上李敬有些促狭的目光,耳朵尖不禁就有些发烫。 “你莫要听他胡说,我不过是担心他晚上吃的太多隔天起来不舒服,哪里就是要和你抢了!” ——他这后一句就直接是瞪着眼睛看向肖信说的。 肖信闻言,怀疑的眨眨眼睛:“咦?真的吗!” 自家孩子看着自己一脸的怀疑,隔壁那男人满含笑意的视线又看的人心中莫名发恼,肖狰眉梢一挑,哼道:“假的!” 见着他生气,李敬不知道怎么的,倒是看起来越发的愉悦了。 不过他也不想肖狰真的生气走人了,恰好这时候刚刚肖狰点的东西陆陆续续的被短了上来,李敬便直接转移了话题问起肖信喜欢吃的东西来。 肖狰自从这一世找到了肖信之后,和肖信相处起来就十分亲昵,对于他喜欢的东西自然也是如数家珍,就真的被李敬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的说了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肖信夹一些喜欢吃的东西,一时没有注意顺手给李敬也夹了些。 李敬原本没有打算要吃东西,他作为皇帝吃的东西都是经过好几道程序的,这个茶楼虽则有名,他能看上的,也就那一样点心而已。 不过…… 他勾了勾唇角,见肖狰一边说着一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看着自己盘子里分明是普通至极的菜色,却莫名的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肖狰本来一谈起肖信就很有兴趣,尤其是李敬还特别配合的是不是应和一声。 于是,两个人说说笑笑,等肖狰意犹未尽的停了嘴的时候,就目瞪口呆的发现自己刚刚给肖信夹菜也就算,连李敬的也是管上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亲疏别(十三) 肖狰抬眸,小心的觑了一眼李敬脸上的神色。 毫无异样。 那模样就感觉好像他们惯常就是以这种模式吃饭的一样。 他瞧着李敬和肖信自然又熟稔的说这话的模样,心中忽然就生出了几分愤愤。 啧。 凭什么他自己要在这里惴惴不安的想东想西担心这担心那,而对方却是那么一副淡定至极的样子。 他咬了咬牙,心里觉得,反正这个画风不大对的皇帝对自己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态度在,就算他哪里做的不合适,想必他也是不会怪罪的吧。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十分自然的就忽略了天家的威严,哪里是容得到他这么一个区区二品传胪能冒犯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有那样的笃定。 眼前这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真的对自己怎么样的。 肖狰眯着眼睛轻轻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 不过…… 他侧头和李敬的眸子对上了一瞬间。 对方的瞳仁很黑,很亮,深不见底,却又偏偏含了十分明显的笑意。 ——便是赌上一回罢了,索性不过是凭白捡来的一世。 他想着,自然而言的笑着加入和李敬和肖信的谈话之中。 李敬看似在和肖信说着趣话儿,却也一直没有错过对肖狰的关注,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轻笑的,李敬心里只觉得很有意思。 ——他认识他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有情绪这样外露的时候。 偶尔真的看上一回,可真是有趣极了。 见肖狰不知道想了什么,终于是一副想通了的释然表情,李敬果真心里就忽然舒畅起来。 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原本就幽深的眼睛忽然就如同盛满了细细碎碎的星子一样,绽放出极愉悦的光芒。 肖狰余光瞥见他越发闪亮的眼睛,又注意到偶尔有看向他们这边的人颇有些惊艳的惊叹声,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又是自豪又是别扭了。 他甩了甩脑袋,将脑海里纷纷杂杂的思绪尽数甩开,朝李敬微微一笑,便也就拿出如同和同窗好友谈话之时的态度和他说笑起来。 一顿午饭而已,三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吃着,林林总总完了之后竟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肖信吃饱了之后就靠在肖狰身上昏昏欲睡,这会儿已经差不多睡得老实了。 李敬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天色,肖狰便知机道:“时间不早了,胥真当是要回去了?” “是不早了。” 李敬笑回了他一句,然后站起身来,道:“今日里难得吃了一顿好饭。” 肖狰闻言便有些讪讪。 好饭什么的,皇宫里什么好东西吃不到,这里的点心虽则不错,但肖狰自觉比起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也是差了一些的。 于是他便道:“胥真真是说笑了,这里的东西怕是唯有茶点能入的你眼吧?” 李敬眼神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再移开,悠悠道:“唯有茶点吗?那可不一定。” 肖狰被他这一眼看的心中就是一跳,下意识的便不想和他对视。 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有些不舒服。 ——总觉得好像自己落了下乘一样…… 他咬牙,忍不住似是挑衅又仿佛温和的问道: “哦?难道还有什么入了你的眼,我却是没有发现。” 李敬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明显。 他刚刚站起来了,而肖狰却因为怀里抱着肖信还在那里坐着,于是李敬微微俯身,就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靠近了肖狰。 强势的动作带着清淡且熟悉的香气将抱着小孩儿的青年整个儿笼罩了起来,肖狰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心中忽然涌上来一种奇异的感觉。 ——感觉,好熟悉。 他视线恍惚了一瞬间,就听到男人在自己耳边轻轻笑道:“入了我心的,这里不就是还有一个么。” 他说着的同时,抬手稳稳的按上了肖狰的胸口。 掌心下跳跃着的节奏如他所愿的蓦然加快,肖狰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的漫上绯红的颜色。 他长相本就是不俗的,身上又带着温和儒雅的书生气质,再加上比旁人多出一世的经历,那种唯有时间才能堆积出来的气质和他本身俊雅的气质糅合在一起,就已经足够的吸引人的视线了。 事实上,在他刚踏进茶楼的时候,便有好几个人注意到了这个怀里抱着小仙童一样的男孩儿的青年,本着投眼缘的想法就蠢蠢欲动的想过来搭讪了。 不过还不等他们实施,李敬就进来了。 李敬是当今皇帝,虽然他在肖狰面前并没有刻意的表现出来,然而他身上确实是带着独属于上位者杀伐果断的威势的,他眼神一个扫视,就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逼退了回去。 这也让他们能全无影响的好好吃了一顿饭。 不过他们尽管没敢过来,却依旧会对这里投上几分关注。 也亏的这里这些自诩风雅的文人一向是喝个下午茶也能喝上好几个时辰的,才能等到那个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的男人准备走人。 然而还不等他们有所行动,就看见那男人站起身来,竟俯身凑近了一开始那俊雅青年,一个错位看起来,那两个人竟仿佛是在亲吻一般! 不过晃神之后,还是能看出来他们两个只是凑的极近,并没有什么更深一步的接触。 然而尽管这样,那青年的脸色还是染上了一层极诱人的绯红。 在二楼里坐着的一个书生看着楼下角落里两人宛如交颈一般的动作,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愕。 从他这个角度,恰好看过去就好像那两个人在亲吻一般,坐着的俊雅青年神情看不到,不过李敬那双盈满了笑意和温柔的幽深眸子却毫无阻碍的落入了他的眼睛。 书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碰”的一声失手将茶杯打翻了,引来周围几个同伴担心的询问。 “子严,怎么了?没伤着吧?” 被唤作子严的书生回了神,将胸中那口气吐了出去,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意,道:“无事。” ——虽然已经三年没有见过,可他十分确定,那个抱着小孩儿的青年,可不就是曾经和他同窗的肖狰肖明玉! 第四百五十章 亲疏别(十四) 张子严向同伴笑了一下,只视线依旧还放在楼下那两人身上收不回来,惹得旁边人忍不住好奇的看过去。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咦?” 那人脸上忽然露出一些惊讶的神色,张子严有些慌乱的回头,问道:“怎么了?” 那人神色犹疑,斟酌了一下,皱眉自语道:“那两个人……” 张子严以为他是惊讶于他们两个男人如此亲密的关系,就笑了一下,道:“那有什么?这京城中十个里面得有一半男人是结了契兄弟的。” 剩下的一半虽没有契兄弟,不过也约莫是养了**的。 ——本朝正是以此为风流。 那人也跟着笑了一下,道:“不,我不是说这个,只是觉得那面对着这边的男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罢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然后移开了视线,又将张子严推了一把道:“你不说很常见吗?你还这么专注的看个不停。” 张子严被他推了那么一下,有些恼的瞪了他一眼,再向楼下看过去时就见肖明玉已经抱着小孩儿和那个男人并肩走了出去。 他暗自叹了一声可惜,然后转回视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同伴说了什么,忍不住眯了眼睛,笑了一声:“可真是巧了。” “你觉得对着我们的那男人眼熟,我恰好就认识背对着我们的那人。” “说起来,我和那人以前在一起读书的时候就觉得他姿容俊秀,看着就是个不一般的,这会儿瞧着他那契兄弟,可不一看就是个高位上的。” 他似是无意的这么叹了一句,听来好像在夸赞肖狰,实则却是十分轻蔑的语气。 ——那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肖狰就是个任人玩弄的角色。 这句话一出来,果真就看到同伴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虽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有意注意他神色的张子严却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神情。 那人眼睛转了转,便做出一副八卦的样子凑近了问道:“哦?你和他还是同窗?我倒是没看清那人的脸,当真是如你说的那般姿容俊秀?” 张子严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 “可不是么?当年他被圣上钦点为二品传胪,圣上可是亲口曾夸赞过他的容貌的。” 那人听到这一句,恍如想起来什么一样,脸色突的大变,“腾”的一声站起来失声道:“什么?!” 见周围的众人因为他突然增大的声音看过来,那人也不在意,只用力抓住张子严的手确定道:“你说那人是那个二品传胪?肖狰?肖明玉?” 张子严被他这个反应也是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腕被他攥的生疼,他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怒道:“就是他!你松手!” 那人得到确定的答案,然后松了手,神情先是恍惚了一下,继而竟是莫名的笑了起来,直看的原本怀着心思的张子严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起来。 这上面的风波肖狰并没有注意到,他被李敬故意做出的暧昧姿态惊了一下,若不是怀里还抱着已经睡着了的肖狰,简直很不能将眼前这男人抓起来狠狠打一顿才好。 李敬见好就收,看肖狰有些恼了便也不再继续逗弄他,只状若无事的戳了戳肖信的脸颊然后直起身,笑道:“小信儿睡着了真乖巧。” 肖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信儿没睡着的时候也很乖巧。” ——他这会儿已经选择性遗忘了眼前这人是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帝,只是觉得这男人虽然相处时很让人愉快,不过这故意捉弄人的这一点就让他很是牙痒痒了。 李敬笑眯眯的道了一句“是吗”然后伸手将肖狰拉了起来,两个人斗着嘴离开了这间茶楼。 在出门口的时候,肖狰忽然皱着眉头朝着二楼上面瞥了一眼,李敬见状问道:“怎么了?” 肖狰甩了甩脑袋,有些迟疑道:“总觉得那边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李敬挑了挑眉毛:“咦?你难道没发现茶楼里大部分的人都在看我们吗?” “……” 肖狰噎了一下,瞪着眼睛看向李敬——他以前怎么都不知道这人竟然是这么恶劣的。 李敬瞧着他眼睛瞪的圆圆溜溜的如同一只炸毛的猫一样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 肖狰被他这么一打岔,便也就将这件事抛了开来。 他可不相信敢一个人出来溜达的李敬连这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反正作为皇帝人家都没说什么,那他一个平头百姓自然也没有什么要担心的。 他撇了撇嘴,低头嘟囔了几句,然后就抱着肖信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李敬笑够了,大长腿三两步就赶了上去。 “对了,分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起分家,肖狰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颔首道: “差不多了,和族老们已经商量过了,这个月没有合适的日子,就将日子订到了下个月初九。” 其实里面牵扯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还很多,不过这一点就没有必要详细的跟别人说了。 李敬点了点头。 “若是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尽管来找我便是。”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又自然无比,语气里的理所当然让肖狰下意识的就想点头。 然而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耳朵忍不住有些发热,眼睛紧紧的盯着怀里的肖信道:“不过是些小事,我哪里就不能解决了。” 闻言李敬就笑道:“说的也是,你的能力,我依然是放心的。” “……” 肖狰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要回些什么,他嘴巴张了又张,扔下一句“谁要你放心了”就嗖嗖嗖的加快了步子向前冲去。 ———————————————— 肖狰回到肖府的时候,恰好和他的大哥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这几天因为分家的事情,家里的天地产业什么的拉扯的多,肖狰虽然并不贪心,却也无意让本应当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大房占去了,因而在族老面前说起来并不留一点情面。 ——因为这事,让肖明远最近见了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今天自然也是不例外。 原本脸上带着笑和旁人说着什么的肖明远大老远看见肖狰的身影,脸上的笑意陡然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第四百五十一章 亲疏别(十五)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站在门口道:“哟,这不是二弟么?这是从哪里玩回来了?” 肖明远虽然不如肖狰聪明有前途,不过这么多年在京城也大大小小混出了一个小官。 而肖狰因为肖信的事儿擅自从江城跑了回来,这两天一直在家里待着,只进宫面了一次圣就再没了下文,虽然之后说的好听是圣上体恤肖狰差点儿痛失爱子所以让他好好在家和肖信联络联络感情,可肖明远私心里觉得他这是被皇帝怪罪了。 那些官场上的场面话,谁信呐! 就因为这一点,最近他每次见了肖狰,就都要冷嘲热讽一下。 他那么说了一句,见肖狰脸上的笑容连变都没有变,心中就越发恼怒,强压了怒气又笑了起来。 “二弟是舒坦了,这下无事一身轻,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可不像我,这不,一大早出去,这会儿才从礼部回来,连饭都顾不得吃。” 他装模作样的感叹,仿佛很是羡慕肖狰能这么闲的带着肖信到处玩,而他自己还要每天去礼部点个卯一般。 不过很明显他这话说得一点儿诚意都没有,那阴阳怪气的样子看的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肖信都有些好奇了。 肖狰拍了拍肖信,抬头瞟了肖明远一眼,然后嘴角一勾,笑了起来。 他容貌俊秀,姿容雅致,平日里时常是一副微微笑着的温和模样,少有像这样笑得眉眼尽都舒展开的模样。 这一笑,其中张扬且肆意的情绪瞬间就将注意到的人给煞住了。 肖明远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下,回神时眼底禁不住闪过一丝愤怒的情绪。 ——都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偏生肖狰的模样就将父母双方的优点都继承过去,而他自己却是极普通的长相。 肖明远从小时候意识到肖狰的好样貌让他在人群中能混的如鱼得水之后,曾不止一次的的嫉妒他有一副那样出色的容貌。 后来念书了之后,他才转移了注意力——他肖狰长的出色,不见得读书就比自己好了。 就为了比过肖狰,肖明远小时候很是努力了一段时间。 不过他终归是被肖老太君宠坏了,只勤快了一段日子就懈怠了下来。 直到肖狰开始念书,他的学业依旧还是那半吊子的样子。 所说在那之前肖明远心里还记得肖狰是他的胞弟,那么在先生当着他爹的面将他批的一文不值而将肖狰夸出一朵花儿时,肖明远是彻底将肖狰这个人记恨上了。 他那时候小,不懂为什么肖老太君每次一看到肖狰脸色就沉了下来,但是着并不妨碍他借助肖老太君来打击肖狰。 一开始,小小的肖狰看见母亲和大哥亲近的样子,总是会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这时候肖明远就会非常得意,会故意当着他的面对这肖老太君撒娇之类。 而渐渐的,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肖狰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现在的无时无刻脸上不挂着微笑。 肖狰越出色,肖明远心里就越恨——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 即使肖狰时常刻意避着肖明远,即使肖狰从始至终都藏着拙。 ——肖明远知道,以肖狰的才华,定然不会只止步于一个二品传胪。 当肖狰是二品传胪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肖明远是既惊讶且愤怒。 ——惊讶也就罢了,他从小和肖狰一起长大,并且一直都在刻意关注着,对于肖狰究竟是何水平他一清二楚。 然而愤怒——到底在愤怒些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想跑去找肖狰,质问他为什么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也要藏拙? 然而他去的时候,恰巧当时只有三岁的肖信非要学着爹爹的样子抓了毛笔在纸上乱划拉,将自己抹的乱七八糟,还要献宝一样将纸张往肖狰怀里塞。 那时候肖狰显得特别高兴。 ——那是他长大以后第一次见到肖狰笑得那样毫无阴霾的样子。 小肖信眼睛弯弯,咯咯笑得极灿烂,看着肖狰的眼神既是亲昵又是崇拜,让肖明远恍然就想起来,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肖狰也曾经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的。 那时候自己七岁,虽然对肖狰已经有了嫉妒,可每次先生教了什么新的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跑去给肖狰炫耀,然后肖狰便会用那样亲昵且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然后软软的夸赞着“哥哥真厉害”。 他莫名的怯了步子,转身离开,只是在那之后就渐渐的减少了和肖狰针锋相对的交手。 直到肖狰这次又为了肖信不顾前途从江城跑了回来,肖明远整个人就出离愤怒了。 就好像是那个时候未曾发泄出来的怒气,一直积攒到了现在,然后和这次的怒气混合在一起,生生的逼得肖明远近乎失了理智。 他已经许久没有对着肖狰像现在这样冷嘲热讽过了——他在之前的几年里一直是冷漠以对。 可是他忍不住! 明明肖狰能有更好的选择,却偏偏!却偏偏! 尽管这些思绪只是一闪而过,却依旧让他越想越怒,因为怒气忽然爆发出来的气势甚至让刚准备说话的肖狰都忍不住怔了一下。 不过肖狰也只是顿了一下,脸色都没有受到影响,道:“大哥说的很是,明玉一向胸无大志,对这样悠闲的日子喜欢的紧,倒是大哥,最近事忙,真是辛苦了。” 肖明远听着,禁不住就紧紧的皱起了眉毛。 他知道肖狰一向不怎么喜欢和自己说话,平日里对上了也是自己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自己讽了一句,他没息事宁人的称“是”就紧着避开,却是在后面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自己“事忙”? 肖明远在心中快速的将自己和肖狰最近遇上的经历过了一遍,然后理所当然的什么异样都没发现。 他神色不俞的低头。 他在台阶上面站着,肖狰在台阶下面站着,这样看过去,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思。 想起这次肖狰提出分家时强硬的姿态,以及一向看肖狰不顺眼的肖老太君称得上软和的态度。 第四百五十二章 亲疏别(十六) 肖明远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咯噔”一声,泛上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低头紧盯着肖狰含着笑意的眸子,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狰脸上的笑意还是如同刚刚一样的灿烂,他瞥了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急迫的肖明远一眼,分明是满含笑意,却莫名让肖明远觉得从骨子里泛上来了一股凉意。 他忍不住抬脚下了台阶,将自己刚刚的问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肖狰瞧着他,忽然忍不住想要叹息了。 说真的,他这个大哥虽然一直不喜欢自己,每每见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然而平心而论,他可能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没有渴望着他这一房尽数死绝的人吧。 肖狰想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肖狰啊肖狰,你还真是可悲啊。 他垂了垂睫毛,将眼中突如其来的疲惫神色尽数掩盖住了,好半晌才轻声道:“什么意思?大哥不如回去问一问赵氏。” 他没有叫“大嫂”,而是直接将赵氏就称呼为赵氏。 ——这其中的意味,肖明远觉得自己竟是不敢再深想。 他勉强没上自己流露出一丝失控的情绪,竭力做出平日里一副看不顺眼肖狰的样子道:“她是你大嫂,你叫赵氏像什么样子。” 他斥了一句,也不待肖狰回答,急忙又道:“好了,我现在还有事,圣上体恤肖信受了惊吓,你也不能就这么一副松懈的样子。” 肖明远没有看肖狰的眼睛,只习惯性的说教了一句,便匆匆的离开了。 肖狰站在门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肖明远步履匆匆的背影,蓦地就嗤笑了一声。 “何必呢。” 他眼神微微闪了闪,然后就小心的抱着肖信回了自己的院子。 ———————————————— 这几日肖狰过的甚是顺心。 在和李敬吃过一次饭之后,两个人之间也就没有了一开始那样的生疏——虽然说这生疏从始至终原本就是肖狰一个人单方面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在那之后,肖狰总算是能自然和李敬坐下来一起说笑了。 也许是因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表现的实在是太过无害了,让肖狰每每和他说话时总能下意识的遗忘了对方的身份,渐渐的,刻印在灵魂上的熟悉感觉让他和李敬在一起的时候表现的越发的自然和熟稔。 ——自然了之后,肖狰也就淡定了下来。 反正对方对自己又没有恶意,且李敬这个人除却他是皇帝的身份,他的性格什么的,还都挺和他的胃口的。 再说肖府。 他那天在肖府门口和肖明远玩了一把偶遇,故意似是而非的向着肖明远透漏出了一些什么。 没有想到肖明远的动作真的是很快,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就听府里的丫鬟们议论说大房老爷和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大吵了一架。 老爷甚至还动手打了夫人,当天下午跳脚怒吼着要休妻的声音让整个肖府都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还是肖老太君拄着拐杖赶到了阻止了肖明远的怒气。 至于肖老太君究竟和肖明远说了什么,肖明远又为何突然选择了偃旗息鼓,这一点肖狰并不关心。 ——这也只是开胃菜而已。 他那天因为肖明远那个眼神一时冒出的念头,给了对方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不过很可惜,对方并没有抓住就是了。 肖狰眼神中攸而闪过一道凉薄的光芒,又很快消失。 他抬眼看着举着棋子一脸犹豫的肖信,也不催促,只笑道:“你慢慢想,这个棋子应该下在什么地方。要知道,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棋子,就能在整个棋盘上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肖信听得一脸茫然,他显然是没有听懂自家爹爹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表达出对自家爹爹的敬仰情绪。 他煞有介事的点着小脑袋,看着肖狰的目光几乎在“皮卡皮卡”的放着光: “嗯嗯,爹爹最厉害了。” 肖狰瞬时间就被他这么一副神情给萌住了,满心里复杂难言的情绪也在这一瞬间消散开。 ——无所谓了,只要他的信儿还在就好。 对亲眼目睹了肖信的死亡又在查出凶手后无能为力的肖狰来说,肖信还活着,已经是他能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执念了。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了李敬看着自己时满含了笑意的黑亮眸子,他下意识的勾起了唇角。 “啊,我决定了!我要下这里!” 肖信忽然兴高采烈的欢呼声打断了他蓦然的思绪,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情在哪一瞬间变得极其柔软,只是扫了一眼棋盘就逗起了肖信。 “当真是决定了?不再想想了?” 听到肖狰这么一问,肖信瞬间就又有些犹疑,他手指又按上那颗棋子,纠结的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看起来特别好笑。 肖狰强忍着想要笑出来的冲动——按照他这两天对这小家伙的了解,要是自己这会儿笑出来了,他肯定能赌气的连下午饭都不吃的。 嗯,为了小孩儿的自尊心,他还是忍一忍比较好。 尽管是这么想的,可一抬眸子,肖狰瞳仁里的笑意还是无比清晰的倒印在了某个刚刚从围墙上翻进来的男人眼中。 李敬刚踏上围墙,便远远的看见了肖狰撑着下巴笑得狡黠的跟个小狐狸似的模样。 他那一双原本就波光潋滟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尤为闪亮好看,因为飞扬的情绪而看起来越发的灵动。 只这一眼,李敬心中忍不住又是嫉妒又是有些好奇的发痒。 他爽快的从围墙上跳下来,两三步绕过一丛开的正好的蔷薇走到了肖狰和肖信跟前,笑盈盈的开了口。 “说什么呐,真的开心的样子?” 他笑问了一句,自己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肖狰的脸。 肖狰见他堂堂一个皇帝从自家院子里翻墙进来也不惊讶——没办法,他这两天已经习惯了这个奇葩皇帝出其不意有又任性的行为了,翻个墙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肖狰一脸的云淡风轻,动作都没怎么变化的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道:“我正在教信儿下棋。” 第四百五十三章 亲疏别(十七) 闻言,李敬微挑了眉,视线这才舍得从肖狰脸上移开,落在了棋盘上。 这一看,他就有些惊讶,看了一眼肖信感叹道:“还不错嘛。” 作为一个新手,能下到这样的程度可真是相当的不错了。 肖信仰头,听到李敬夸他顿时就笑得见眉不见眼,甜腻腻的的喊了一声:“伯伯好。”并礼尚往来的夸赞了回去。 “伯伯也很不错。” 李敬被他这小大人一样刻意做出的正经模样逗的一乐,就故意问他:“我又没和你下,你怎么知道我也很不错。” 肖信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回道:“伯伯也没有和我下,不是就知道了我很不错?” 他一个圆滚滚的小包子脸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实在是可爱的紧,李敬忍不住抬手亲昵的撸了撸肖信的头发,当皇帝的职业病让他看到人才就想往他的朝堂里划拉。 ——虽然肖信这会儿才六岁,不过这并不妨碍李敬提前将他预订了去。 他转头朝肖狰笑了起来:“你家这小信儿可真是个好苗子,你得给我留着。” ——最好你能和他一块留下来就在好不过了。 他笑盈盈的看着肖狰,脸上的表情完全是毫无破绽的见猎心喜,完全没有暴露一丝他内心更深处的野望。 肖狰闻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瞅了一眼肖信歪着脑袋萌哒哒的样子,忍不住失笑:“他才几岁,哪里就能看得出来了!” 李敬温柔的看着他:“都说三岁看老,他这会儿还小都这么聪明,长大了肯定是不错的,更何况——” 他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墨玉一般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肖狰的眼睛:“我相信你,在你的教导下,肖信一定能成长为一个出色的人才的。” 有那么一瞬间,肖狰觉得自己简直是被李敬蛊惑了一般,竟觉得他那样看着自己的目光可真真是……让人着迷。 不过恍惚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肖狰很快就回了神,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李敬挑了挑眉,视线在他红的滴血的耳朵上转了一圈,嘴角的笑意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 在十几天平静的日子过后,终于,分家的日子来了。 这天,肖狰将一切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然后让交待了肖琪等肖信醒了就带着他出城去玩,自己则慢悠悠的踱步到了肖家的祠堂里。 他过去的时候,肖明远和赵氏也已经等在了那里,不过肖老太君和主持分家的族老却还没有来。 看见肖狰,肖明远看起来有几分不自在,他下意识上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干巴巴道:“二弟,你来了?” 肖狰看了他一眼,虽然觉得他说了一句废话,不过他还是回道:“是,我来了。” 接下来就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欲言又止了许久,肖明远终于艰难的开了口:“你当真是决定了要分家?” 听到这话,肖狰真真是惊讶了——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肖明远竟然还能问出这种话? 他这个大哥,到底是有多么天真的? 察觉到肖狰诧异的目光,肖明远越发的不自在了:“我是说,你不再多考虑一下了吗?” 肖狰勾唇,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因为肖明远奇怪的态度而一脸着急的扯着他袖子的赵氏,然后颇有些讽刺的道:“都这种时候了,大哥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肖明远有些失落的讪笑了一下,总觉得肖狰的眼神下有一种无所遁形的难堪,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而赵氏被肖狰轻飘飘的那么看了一眼,浑身顿时就是一僵,心中更是一阵心惊肉跳。 又来了!又来了! 她这一段时间已经尽量避着肖狰走了,然而同处一个屋檐下,再怎么避着,偶尔也是能碰上一面的,然而每次碰见了,肖狰便用着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简直让她心中直发虚。 正当肖明远和赵氏夫妻两个坐立难安的时候,肖老太君和几个族老终于姗姗来迟。 肖老太君一脸的面无表情,几个族老脸上也是十分沉凝。 ——分家不是一件小事情,不管平日里怎么闹,一旦分了家,就等于是彻底的决裂了,再没有回复关系的余地了。 族老念着台词,忍不住就悄悄的看了肖狰一眼。 ——孩子是个好孩子,可之前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这会儿又要分家,传出去了以后,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 那族老看着肖狰面色自如,甚至依旧带着同往日如出一辙的清浅笑意的时候,忍不住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了啊!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毁了。 年轻人,果真是年轻气盛。 旁观的一个老人想起肖狰的能力才华为人处世,明明都是极好的,可偏偏…… 他瞄了一眼肖老太君,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往日里关于肖狰和肖老太君三三两两的传言,他也是听过一耳朵的,真是不知道肖老太君怎么想的,放着肖狰这么一个要前途有前途,要孝心有孝心的孩子不要,却偏偏只对肖明远上心。 肖老太君怀着肖狰时的波澜他也知道,在他看来,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对肖狰如此不喜,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而就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还真就这么发生了! 族老一想起族里那些糟心的和肖狰同辈的子侄们,再一对比肖狰乖乖巧巧的模样,心里就呕的不行。 ——你说这么好的孩子,咋偏偏不是他自己的呢! 老人叹了一口气,整个分家仪式也步入了尾声,只剩了将肖老太君这一房的产业店铺什么的分门别类的给肖狰单独分出来了。 终于,将所有事情搞定,那老人伸手抹了一把汗,肖狰终于是从这一房分了出去。 见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肖老太君和赵氏几乎是同时就松了一口气。 那族老有些不屑的“啧”了一声,又说了一些寒暄的场面话然后准备撤退之时,全程除了必要时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肖狰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二叔不急,侄子还有一件小事情需要几位叔伯做个见证。” 第四百五十四章 亲疏别(十八) 他这句话说是实在是太过突然太过出乎于大家的预料,于是一时间,正准备离开的众人就忍不住回头惊诧的看向了说话的肖狰。 肖狰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谦和有礼,微笑道:“说起来,我在从江城回来的路上,却是不小心碰见了一个肖府的下仆——我原也没多想,不过是肖琪说那下仆看着慌慌张张的,指不定是偷了家里的东西逃了,我想着索性顺手,将他抓来问一问就是了,哪知道,这一问,倒是问出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出来了。” 他将目光转向了忽然看起来有些不安的赵氏,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见赵氏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心中就有了预感。 肖狰嘴角一勾,继续道:“要说这人,指不定大嫂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直沉默着的肖老太君忽然大喝了一声:“肖狰!” 肖狰眼神暗了暗,看向肖老太君:“不知母亲忽然唤儿子可有什么吩咐?” 他话依旧是笑着说的,可瞧着肖老太君的眼神却是幽深的不见底,那深沉的化不开的墨色让肖老太君登时就微微怔了一下。 就只怔了一下的这功夫,肖狰又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赵氏。 “不知道府里原本的马夫,不知道大嫂……” 他故意将语速放的很慢,眼睛盯着赵氏,几乎是一字一句将刚刚的话说出口的。 果不其然,一听到“马夫”这两个字,赵氏也不等肖狰将话说完,浑身便哆嗦了起来,她猛地跳了起来尖声叫道:“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什么赵成!” 若说肖老太君刚刚心中还抱了几分侥幸将这件事掩过去,然而一见赵氏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么一副样子,她心中一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肖狰停了口,眼神越发的冰凉,似笑非笑的道:“哦?原来是叫做赵成,我倒是还不知道这马夫也是姓赵的。” 他笑了一句,神色忽然就是一凛,目光如电一般看着赵氏冷冷道:“看来果真是认识的。肖琪,将人带进来!” 赵氏“扑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要见着门外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眼睛忽然瞪了起来,惶急的转头看向了肖老太君,见肖老太君闭着眼睛只是捻弄着手中檀木珠子,什么也不想管的样子,她心中越发的慌乱:“姑母!姑母!你不是说已经……啊!” 她这半句话一出来,还来不及说完就被肖明远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赵氏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脸色惨白的蜷起了身子,疼得直吸冷气,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肖狰瞧着肖老太君刚刚一瞬间睁开的眼睛里一瞬间透漏出来的凶悍厉光,虽然她很快就又闭了过去,可肖狰并没有错过。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肖琪已经将人带了进来。 赵成的样子看起来煞是狼狈,肖琪将人跟扔一件死物一样随手扔在了地上,另一手提着的包袱也跟着扔在了他的旁边。 赵成被肖琪的手段折磨的不清,也知道这会儿将他弄到这里来是让他指认赵氏的意思,等从被摔得七荤八素中回了神,一侧眼瞥到包袱里掉出来的一件银器,浑身一抖,一翻身跪趴在地上就嚎了起来。 “老夫人饶命啊!都是大夫人指使我的!” 他这一嗓子出来,众人目光就有些微妙了起来,而肖老太君更是瞬间脸都绿了! 她伸出手指着赵成,手指抖啊抖,嘴唇也跟着颤了颤,却是气的眼冒金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喝道:“放肆!” 然而哪承想就在她气的胸口疼这短短的时间,赵成已经连哭带喊巴拉巴拉将赵氏如何指使他故意将马车上的辕弄出一点儿小毛病,在出事的时候又只顾着赵氏的孩子而完全不去管肖信的经过详尽的说了出来。 就在肖老太君那句“放肆”说出口的时候,赵成刚好说到了他拿着赵氏给的银子跑路时遭到了追杀的事情。 她卡的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过微妙,再一联想刚刚赵氏在赵成还没来的时候失口喊出的那半句话。 噫…… 众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视线,自觉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真相,看着肖狰的目光越发的怜惜起来。 ——啧,这还是亲生的呢! 而心里明明白白知道肖老太君并没有其他意思的肖狰这一瞬间简直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幸亏他还记得这会儿这情景笑出来不大好,因而低了头,掩饰住了脸上的神情,再抬头神色已经一派镇定。 ——然而他低头的那个动作落在别人眼里,俨然就是大受打击的失落模样,即便是没有多长时间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在众人看来也不过是因为对方是他亲生的母亲而只能将苦都咽回肚子里。 ——哎,真是个好孩子,生在这家里真是可惜了。 不说围观众人心里各自思量,赵成被肖老太君喝了一句,吓得一个停顿,不过肖琪早就交待了他,因而他只悄悄的抬头瞄了一眼肖狰脸上的神色。 见肖狰一脸沉静心如死灰什么也不准备说的样子,他定了定神,不管不顾的继续嚎了起来。 他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这次的事情说完了还不算,又开始往回溯,将以前帮助赵氏怎么给肖明远的小妾下毒找事情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到了后面,情绪最激动的反倒成了肖明远。 肖老太君缓过劲儿来准备阻止赵成,却硬生生的被红着眼睛神情狰狞的肖明远拦住了。 “让他说!让他继续说!” 他的语气太过可怕,神情太过狰狞,一时之间竟连肖老太君也不敢说话了。 赵成惊惧的顶着众人的视线一条一条的说着,最后的最后,竟抖出了一件更严重的事情。 ——肖明远去年刚出生的嫡子竟然不是他亲生的。 “……” 肖明远怒目圆睁,盯着赵成呼哧呼哧的直喘气,等到赵成说出他老来得的子不是亲生的时候。他脸色涨的通红,扭头恶狠狠的看着赵氏。 “好!赵氏!你真是好!” 他咬牙切齿的说完,眼睛一翻,整个儿就昏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亲疏别(完) 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索性府里养了一个大夫,见肖明远晕了,众人也顾不得这其中的事情了,赶忙让人请大夫。 不过在大夫还没有赶来的时候,肖明远忽然挣扎的醒过来,脸色狰狞的指着赵氏扔下一句“休妻”才又放心的晕了过去。 ——这次事关他们肖家的血脉,尽管赵氏是肖老太君的侄女,这次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肖狰看着众人忙乱的样子,站在角落里微微眯了眯眼睛。 其实他所做的准备还没有完全拿出来呢,不过看起来也没有再拿出来的必要了。 ——肖狰很清楚,将赵氏休弃,已经是最合适的结果了。 尽管在其中推波助澜的肖老太君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然而今天来过这里的人如果有心的话,定是能了解到什么的。 ——这也算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赵氏也就罢了,肖老太君,终归是他的母亲。 肖狰垂了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反正已经分了家,以后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 一切都仿佛已经尘埃落定,然而肖狰手撑着下巴,神色看起来有几分郁闷。 他对面是脸色看起来不大愉悦的李敬。 两个人相对而坐,有轻柔的风送来园子里清雅的花香。 好半晌,李敬叹了一口气,神色忽然变得委屈:“你为什么不肯?” 肖狰撑着下巴眺望着不远处一丛开的极艳的蔷薇,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我不是说了么,我不想再入仕,想做生意。” “……” 李敬无语凝噎。 他幽幽的的抬眼盯着肖狰,力图让眼神传达出自己的不情愿,然而很不幸肖狰的传感系统不怎么灵敏,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堪称幽怨的眼神。 ——或者说,其实察觉到了,但是完全不想理会。 这么崩人设的皇帝,他已经心累的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了。 自从上次分家闹出了一大堆事情之后,肖明远被气的昏迷,再醒来后身体就有些不大爽利了,不过他刚一恢复意识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写了休书——用词还极近恶毒。 他没办法不恶毒,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妻子给他带了绿帽,他没一气之下提刀将人砍了都算是他涵养好。 赵氏哭哭啼啼的拿了休书被送回了赵家,赵家人一看那休书瞬间就懵了,再一盘问事情的经过,原本还想去质问肖明远的心顿时就凉了。 ——羞愧的简直恨不能从来没出过这么一个女儿! 赵氏这么一个因为犯了错被休了的女人,在赵家也没得了什么好脸,也就是能管她一顿饭。 然而她在赵家还没待几天,就有官兵找上了门。 一开始是个曾经被肖家赶出去的丫鬟状告赵氏草菅人命,为了不让秘密泄露就买凶杀人。 ——这丫鬟以前和赵成关系不错,本来两个人都是可以结婚的了,然而她却因为得罪了赵氏而被发卖了出去。 她这一年很是吃了一番苦头,一见有人带着银子找上门来只让她将赵氏告了去,她二话不说便应了。 赵氏被带走调查了一番,这一调查,就又牵扯出了几年前的几个案子——其中就有肖信的母亲逝世的事情。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赵氏身上背着的人命足有好几条,人证物证俱在,上面还有人特别关注的情况下,她当下就被判了死刑。 而肖老太君自那事之后,就忽然信起了佛,她将自己住的院子改成了佛堂,整日在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念经吃素,竟是从此极尽低调了起来。 ——赵氏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被波及,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赵氏无意是替自己背了锅。 更重要的事,因为那天赵氏口无遮拦爆出来的信息,族中诸人尽管都选择了将事情压下来,可却也再不肯让她这么一个恶毒的妇人出现在人前了。 肖老太君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不过对外宣告的,不过是肖老太君对于这些年来没有管好家管好媳妇而觉得心灰意冷,故而离了红尘,一心向善。 “一心向善?呵……”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肖狰真真的忍不住就想笑出声来了。 说肖明远向善他还能信,可肖老太君。 ——若不是被逼无奈,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想必她现在心里是极恨的吧。 肖狰猜测的没错,被近乎软禁在自己院子里的肖老太君心中确实是极恨,于是她趁着肖明远来看她的关头,竟直接跪下来求肖明远,让他将肖狰毁了去。 肖明远当时就觉得,母亲已经魔怔了。 他心里真是可悲的紧。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周围最亲近的女人,一个母亲一个妻子。竟都是这样狠毒的人。 而唯一一个本应该十分亲近的嫡亲胞弟,也因为母亲从小的引导加上他自己心里的嫉妒而变得无比生疏。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活的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于是当肖狰再次听说肖家的事情是,就得到了肖明远已经出家的消息。 除了一开始的惊讶,肖狰忽然觉得,这样也是挺好的。 真真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他肖狰家破人亡,最后也只剩孑然一身。 …… “明玉!” 被李敬重重叫了一声,肖狰蓦地回神,眼底最深处忽然划过一丝兴味。 他侧头看向李敬,对方看着自己,眼神专注,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担忧。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忽然就发起呆来了。” 李敬心里的担忧着实不小,刚刚有一瞬间,对方的灵魂变得极其飘忽,让他甚至都不能捕捉到了,索性他们两人之间还有绑定了一个神器戒指作为联系,这才让他硬生生的将人唤醒了。 肖狰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无事,不过是想起我大哥出家的事情罢了。” “……” 李敬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渐渐的,眼睛最深处忽然出现了一丝亮光。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肖狰跟前,慢慢的蹲了下来,然后仰头看他。 肖狰的眉眼是一如既往的精致,脸上的神情是极温和的微笑。 李敬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就越来越快,他张了张口,好半晌,终于问了出来:“你……想起来了?” 尽管这是个疑问句,可他却不等肖狰回答,忽然低头抱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 “我好想你。” “……” 轻柔的风卷起几片蔷薇花瓣在空中飞舞着,恰好有一片落在了李敬铺散在肖狰腿上的黑发中。 肖狰伸手,将花瓣捻在手里,另一只手触上了李敬柔顺的头发,轻轻的笑了起来。 “我也是。” 第四百五十六章 恩仇怨(一) 小土甫一睁开眼睛,就听到一个听来极冷清的男声在不远处道:“曾经你救过我的命,现如今,你就将这条命还与我吧。” 她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看向说话的人,在看清那人容貌的时候,视线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男人,比起声音,长相也太普通了一些。 并不是说他长的难看,而是他的声音实在听起来太过好听,清清冷冷如同珠玉相撞,又带着几分清润。 小土刚只听着声音,便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青竹一样长身玉立的人影。 ——正是因为期待值太高,结果看到这人的真脸倒是忍不住有几分失望。 将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情绪甩开,她眼神微微一扫,已然确定了此刻她身体的主人是以何等卑微弱势的姿态跪伏在这人面前,而眼前这人又是以何等冷漠施舍一般的姿态说出刚刚那句话。 琉璃一样的眼珠微微动了动,跪着的女人深深的将头埋在地上,说话的声音尤带着颤意:“此事之后,你我互不相欠。” 男人听到女人的回答,似是嘲讽一样轻轻“呵”了一声,继而是短暂的沉默,就在小土以为他会无情的将自己讽刺一番的时候,就听到那人语气冰冷道:“自然,此事之后,你我两不相欠。” 小土听到想要的肯定回答,嘴角僵硬的勾了勾,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以一副十分温顺的姿态退到了角落中。 男人此时正在提笔作画,神情看起来甚是专注,见小土站在角落里没了声息他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展江河申时便要过来,你且先下去做些准备。” 小土垂头,低低应了一声,然后踩了碎步退了出去,一出门,便有面含笑意的婢女过来带着她出去:“洛姑娘,跟婢子过来吧。” 对方面上的笑容温和,举止斯文有礼,一切真是完美的不可挑剔。 小土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那婢子看起来温和,一路上笑和小土说了许多话,然而实际上尽数都是些废话。 ——什么他们家主子性子冷如何如何,什么这院子里开的正好看的是什么什么…… 都是些人尽皆知的废话,却偏偏让这婢子说出来,就满含着诚意,听来让人忍不住就轻松起来。 那婢子是带着小土下去洗澡收拾打扮,只等展江河来了将他领走了。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地方,里面早有几个婢子在侯着,见小土过来,二话不说便上前丝毫不顾人意愿的扒了个干净,然后又强行将他按在了洒满花瓣的水池里。 小土一脸木然的任由那些婢子们动作,却是一点儿过激的反应都没有。 ——不说这原本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答应好了的事情,就说这周围隐藏的极深的无处不在的暗卫们,也不是她现在这么个柔弱身体能抗衡的。 婢子们动作很快的将小土洗洗涮涮了一遍,然后又扶着她坐进了旁边木桶里,继而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木桶里的水煞是冰寒,小土刚从温水里捞出来再跨进冷水里,冷不丁便打了一个寒战。 这时候,一直等在旁边的带小土来的那个婢子走上前来,从怀里掏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玉瓶子,解开盖子往木桶里面倒了倒。 艳丽的如同血液一般的红色液体滴进水里,瞬间便氤氲了开来,将水桶里的水也尽数染成了红色,霎时间,房间里异香扑鼻。 对上小土含了疑问的眼神,那婢子抿唇一笑,那笑里竟是带了些促狭。 “洛姑娘可不要小看了这几滴,只消得泡上一盏茶的时间,再出来整个人便能带了这扑鼻的异香,且肌肤也能莹白如玉。” 她说到这里,忽然俯身凑到小土耳边,笑道:“听说用了这东西,和男人在床上做那事的时候能更加进行一些呢~” 她这话放在这个时代,听起来无疑是放荡的很了,因而她自己说的尽管极小声,可脸上还是漫出了红色。 小土一时间还没有理解她话中的意思,等到反应过来,眉梢忍不住就抽搐了一下,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将自己脸颊也逼出了绯红,然后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低下了头。 ——呵,不但能令人更加尽兴,怕是也能让人上瘾吧。 那婢子看到小土坐在水桶中,面带春色色如桃花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交待了几句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扶着小土从水桶里出来。 衣服也是特意准备的,是清浅的绿色罗裙,衣料轻薄,猛地一看似乎相当简约,可细看起来,层层叠叠,却很是精致。 这身体的皮肤原本就白,自被那人救回来之后也没吃过什么苦,再加上刚刚又泡了那莫名其妙的红色药水,这会儿穿着一袭浅绿的裙子,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欺霜赛雪。 那婢子一边给小土梳着头发,一边在模糊的铜镜里女人精致的眉眼说着闲话。 ——她说的确实是闲话,只三三两两捡了一些外面盛传的关于展江河其人的爱好。 展江河是本朝的将军,年仅三十岁就已经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次打了胜仗回来,皇帝封无可封,便许了他一个愿望,他便直接求了皇帝,给了他一个婚姻自主权——意思就是您老别整天瞎琢磨着看老子三十了还没娶妻就乱给老子府里赛人。 他这么一个要求,让原本有意将自己最宠爱的公主嫁给展江河以更好控制他的皇帝就有些尴尬。 ——然而刚刚说出口的话,一个稍微有点儿脸面的人都不可能再反悔自打脸,更何况他还是金口玉言的皇帝。 他只能捏了鼻子应了他这么一个要求,然而就这展江河还不甚满意,硬生生让皇帝写了圣旨盖了大印才肯。 ——这又是让原本还存着些小心思的皇帝气了个半死,关键是他尽管心里气的要死面上还不得不摆出一副无奈温和好笑的表情将圣旨写了。 不说皇帝下了朝回去究竟摔了多少东西,就说展江河。 也是巧了,他隔了几日闲来无事去赵王府上溜达的时候,无意间就撞见了正巧在花园里戏水的洛如墨。 第四百五十七章 恩仇怨(二) 原本一个人玩水玩的开心的洛如墨一回头瞧见院子里竟多了一个男人,心中一惊就整个从湖里栽了下去。 当时院子里莫名的就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了,展江河虽说在战场上有些罗刹的名,却也没无情到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弱女子掉进湖里而无动于衷。 他当机立断就跟着跳下去捞人了,可巧他刚抱着昏迷的洛如墨从水里出来,就有一个婢子出现了。 那婢子一声惊叫,便引来了好几个人,展江河湿漉漉的抱着洛如墨,当下脸黑的就能滴出墨来。 ——这事儿说是意外简直都没人相信。 赵王爷心知肚明,展江河眼如明镜,就连将洛如墨一个人扔在院子里借口要回去拿东西的那婢子心中也是明白,就偏偏洛如墨一个人,只以为这是一场意外。 不过不管是意外还是有心,她的清白确实是毁在展江河手里了。 展江河性格果断,又冷漠肆意,明明是个武人,骨子里却偏生带了书生的君子风度。 他心中本就怀着歉意,赵王爷一提,他索性就应了,从赵王府将洛如墨接到了将军府。 他这次回来不过是皇帝不放心,将他喊回来敲打敲打,再顺手带着些粮草,其实边疆的战事还没有平定,再留上最多一个月时间就又要离开了。 ——这一个月时间也是因为收集粮草比较费时,否则展江河恨不能现在立马就回到边疆去。 展江河和洛如墨相处了一个月,对于这姑娘印象还不错,便想着等战事彻底结束了之后就回来和这姑娘结婚也是挺好的。 ——以往的经历告诉我们,只要一想/一说这种或者类似这种的话,那无疑就是给自己立了一个flag。 展江河并不知道,他心目中内向不爱说话的洛如墨身上带着的香气是能让人上瘾的,他也不知道她每次去她房间里见到的那盆花和洛如墨身上的香味混合起来便是一种极隐秘的慢性毒药。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对人家好一点也是应当的,每天下了朝去洛如墨房里转上一圈也并不费什么时间。 一个月后,他带着粮草去了边疆,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常常想起洛如墨,他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在这短短一个月时间的相处中喜欢上人家姑娘了,还很是羞涩了一番。 可渐渐的,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就算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也不至于就无时无刻的不停想起,甚至都影响到了日常的作战。 而且更重要的是,展江河发现,说是想起洛如墨,更不如说,他是十分怀恋她身上的味道。 展江河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便掩人耳目的找了大夫。 索性他以前喜欢捡东西,有次甚至将江湖里神医的徒弟给捡了回来,那小少年医术很好,性子却很是天真,知道展江河就是那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的时候,死活就要赖在他跟前。 也亏的这小少年跟着师傅见识的多了,才能再展江河发病的时候,苦思冥想着将他的病症认了出来。 原来——是相思,也不是相思。 这症状,确实是中了毒,这味毒,便是叫做“相思”。 “相思这毒,我也是只见过一次,只知道若是没有解药,便会渐渐的形销骨立,直至死亡。” “这毒说起来也是没有完整的解药的,就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和那个给你下毒的人待在一起——看来,这下毒之人,是想将你控制在手中。” ——这药放在现代无疑就是毒-品了,也许比毒-品更神秘更强力一些。 或许一般人可能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而选择服软,可展江河却是不肯,他选择了玉石俱焚。 他悄悄从边疆回来,一路查过去,从洛如墨身上查到了赵王爷那里,又从赵王爷哪里查到了皇帝身上。 他本是奔着报仇去的,可真正看到凶手的那一刻,他却只想笑。 他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只为了守护这大好的的河山。 然而,却是他想守护的皇帝要置他于死地。 ——或许对方是想着将他控制在手中,可对于他这样的人,却是比死了还难受。 展江河大将军终究是战死沙场,边关已经平定,皇帝少了一个功高震主的臣子,赵王爷也因此而得了皇帝的青眼。 这一切的结局都是十分完美。 ——除了在边关不见踪影的展江河,除了在将军府自杀而亡的洛如墨。 ———————————— 那婢子动作很快,手也很灵巧,洛如墨如缎子一般的长发三两下就被挽成了一个精致的飞仙髻。 梳完后就是带首饰,那婢子的眼光很好,并没有一味的选择精致好看的,而是只挑了一套猫眼石的头面给小土戴了,正和她那一身浅绿的罗裙相得益彰,很是好看。 将一切都收拾好了,瞧着时辰也差不多,那婢子便带着小土又往着大厅去了,这一路上婢子也不忘叮嘱她一些事情。 “听说展将军性子冷漠,不甚好相处,不过既然他开口将你要了去,也定是对你有些好感的,你只管顺着他的吩咐就是了。” “是,我知道了。” 小土回答的细声细气,声音听起来柔柔弱弱,十分符合洛如墨内向不善言辞的人设。 婢子听着她轻声轻气的回答,不禁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话的语气太重了,寻思了一下又放缓了声音道:“洛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忧,总会是从主子这里出去的,展将军再是傲气也是会给主子几分面子的。” 她不算安慰的安慰了小土一句,又道:“婢子瞧着似乎是十分喜欢兰花,相处了那么久,婢子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想着恰巧养了一盆兰花,长势还不错,洛姑娘若是不嫌弃,婢子就将它送你,权当是恭喜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些情绪,她有些惊喜的抬头看向那婢子,道:“真的吗?” 那婢子忍不住笑:“自然真的,瞧你开心的模样,想必是真的喜欢兰花了,那婢子的兰花送给洛姑娘也算是送对了人。” 小土弯了眼睛,脸颊上羞涩的泛起了红晕,直到快走进大厅的时候才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第四百五十八章 恩仇怨(三) 她轻轻道了一句谢,便被守在门口的另一个婢子迎了进去,那原本带她过来的那婢子瞧着她袅袅挪挪的背影,神情一时之间有几分愣怔。 ——她是赵王府家生的婢子,从小到大二十来年,从来没有见过向着下人说“谢谢”的主子。 她恍惚就想起了平日里洛如墨温柔的样子,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不忍。 ——她对着自己说谢谢,怕是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动作,她这辈子也活不过二十五岁了。 小土被守在客厅门口的婢子笑着迎了进去,并不知道带她过来的那婢子因为自己短短两个字就心神俱乱。 她进了客厅,一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和赵王爷相对而坐的青年。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不说是本朝的大将军么? 怎地是这么一副儒雅的模样? 赵王爷坐在上首,眼神一扫便看见了进来的小土,就朝展江河笑道:“正说着呢,洛姑娘就过来了。” 展江河是习武之人,先前便听到了有脚步声过来,本以为只是过来添茶的婢子便也没有在意,哪知道赵王爷忽然这么笑了一句。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 门口逆着光走过来的女子身形看起来很是纤细,并不能清楚的看到容貌,只身上的气质温温柔柔的,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只不过展江河却并没有欣赏美人的意思。 ——女子是被婢子带进来的,可偏偏,他只听到了一个脚步声。 展江河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笑容也是温和的。 他长相看着本就斯文俊雅的不像一个将军,甚至嘴角天生都是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这么一笑,看起来就更不像了。 “洛姑娘今日瞧着,倒是比那天气色好了许多。” 赵王爷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颇有些促狭的道:“可不是。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能被展将军看上,可不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了。” 展江河矜持的笑了笑,道:“王爷要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寒暄了一会儿,展江河才起身告辞,将洛如墨带走了。 他是个将军,虽然看起来儒雅的像个书生,不过也是和一般的将军一样不喜欢坐轿子的。 ——他今天也是骑着马过来的。 他来的时候一个人骑马,轻松又肆意,可回去的时候带了一个女子,还是个看起来柔弱的不得了的女子。 他牵了马一出赵王府,径直就一个翻身坐了上去,动作干脆利落,十分潇洒。 等坐定了一低头,就看见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抱着一盆长势喜人的兰花,仰着头静静的看着他。 小姑娘长相并不是十分出色,算不上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展江河长这么大,见过的美人也很多,比洛如墨更精致美丽的更是不少,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洛如墨这个小姑娘的五官还有身上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 ——唔,如果她没有带着其他的目的就更好了。 他笑了笑,然后弯腰朝小土伸出了手。 小土定定的站着,仰头和他对视,见他朝自己伸了手,她有一瞬间的迟疑。 好半晌,她张了张口,声音倒不像她的人看起来那么柔弱,反倒是喑哑的,带了几分不属于女人的磁性,不过也并不难听,只是让人心里觉得有些反差。 “将军是想让我一起骑马?” 展江河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他尽管曾经从湖里将人捞了出来,可却是一直没有和她说过话。 ——确切的说,是一开始他还问过她几句话,然而对方一直低头沉默没有反应,他也就再没有问过。 说起来,今天也算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了。 没想到她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和普通的女子不一样。 展江河想着,笑了一声,眉眼看着就越发的温和无害:“我来时只骑了马,你若是不肯的话,那我们俩今天就回不去将军府了。” 见小土面上仍旧有几分迟疑,他又补充道:“——我的将军府离这赵王府可不近呢。” 小土嘴角不着痕迹的抽搐了一下。 ——明知道今天过来要带一个妹子回去你还非得骑马,就不能坐个马车么! 想是这么想的,不过小土也知道,像展江河这种在边疆习惯了策马奔腾的将军武人,回到这盛京也定对这里悠闲慢节奏的生活看不上眼的。 她眨了眨眼睛,用一个胳膊将兰花揽到了怀里,然后腾出另一只手伸出来递给了展江河。 她还没来得及将手握紧,就觉得眼前一花,胳膊被一股大力托着,再一定神,人就已经坐在了展江河的身后。 她眼睛睁大了几分,下意识抓紧了他腰间的衣服,展江河大笑了一声,忽然一夹马腹,身下的骏马便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奔了出去。 将军府离赵王府果然是不近的,小土在马背后面颠簸了两条街也不见展江河减了速度,正当她思考着要不要下来走过去算了的时候,展江河就忽然开了口。 也许是顾忌着洛如墨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展江河骑马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然而即便是这样,小土觉得洛如墨这个柔弱的身子也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随着马匹的跑动,他的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飘忽,落在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小土耳朵里,就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什么?” 展江河沉默了一会儿,又将他刚刚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你很喜欢兰花?” 好半晌,小土才辨认出他问了句什么,手臂紧了紧怀里的兰花盆笑了一下,道:“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 对于她否定的回答,展江河便有些诧异。 看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抱着兰花的模样,他还以为她一定是很喜欢兰花了,却没有想到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他没再说什么话,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将军府。 在看到将军府大门的那一刻,小土陡然就松了一口气。 展江河身形灵巧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正想伸手扶着小土从马上下来是,就看见小姑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身形晃了晃,就对着地上栽了下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恩仇怨(四) 展江河一惊,下意识另一只手也跟着伸出来将小土抱了一个满怀,还不忘伸脚将小土抱了一路的兰花用脚尖勾了,轻轻放在了地上。 此时早有一直候在门口的将军府下人瞧见了两人,一个忙跑过来帮忙,另一个就一溜烟儿跑了进去准备叫管家。 见守卫过来了,展江河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道:“那盆兰花洛姑娘很是重视,你看着不要让如风将它啃了。” ——如风是展江河这匹马的名字。 那守卫听了,一转头就瞧见如风低下脑袋在那盆兰花上面嗅来嗅去的模样,于是忍着笑应了一声,将如风的脑袋拨到了一边去。 展江河低头看着怀里面色苍白的小姑娘一眼,眉心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 ——这姑娘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刚刚拉她上马的时候就觉得了,这会儿抱在怀里,就越发觉得小姑娘实在是轻的不像话。 展江河想起以前打仗时有士兵受伤了他帮着背回来时的重量,再一对比这会儿怀里的重量,只觉得以后定要是将她喂胖一些才好。 管家这会儿的时间就从府里跑了出来,见自家将军怀里真的抱了姑娘他眼睛登时就是一亮。 ——虽然知道将军今天出去就是要将洛姑娘带到府里来的,可是一想到曾经的经历管家下意识的就以为自家将军可能又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的对着人家姑娘,让人家姑娘一腔春心扑了个空。 ——将军莫不是终于开窍了? 管家美滋滋的想着,笑得阳光灿烂的迎了上去:“将军,您回来了。” 展江河点了点头朝着府里走去。 管家这会儿也瞟见了他怀里小土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惊,脚步瞬间就加快了,一边吩咐了小厮去请大夫,另一边就加快步子在前面带路。 “夫人的院子老奴早已经准备妥当,因着不知道夫人有什么喜好,便按着一般规格的布置了……” 管家在前面走着,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忽然觉得身后似乎没了动静,他一回头,惊愕的发现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展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 他下意识的抬头扫视了一圈,果然就在刚刚经过的岔路口,展江河的身影逐渐消失。 ——可看清楚之后,管家就更加惊愕了。 那边,不是去将军自己院子里的路么? 他在原地愣怔了两三秒,便很快的反应过来,火速吩咐让人带着原本叫去这个院子的大夫直接去主院,自己则是忙不迭赶上了展江河的步子。 展江河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没什么突然一抽,就直接将洛如墨带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要知道从赵王府出来的那会儿,他心里还是想着,尽管让这姑娘在他府里自己待着就是,赵王府塞过来的人,他只能紧着让她不死在他将军府就行。 只是奇异的是,小姑娘站在地上仰头看着坐在马上的自己的时候,他就忽然觉得,只要这姑娘乖乖的不出手,他就是将人养上一辈子也是无妨的。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理智,可是一对上小姑娘清凌凌的眼睛,他就鬼使神差的,还让人上了马。 ——其实将军府离赵王府并没有那么远的,只是他自己绕了远路而已。 那姑娘柔柔弱弱的趴在自己背后抓着自己衣服的感觉让他有些着迷。 不过这会儿瞧着小姑娘脸色惨白的模样,展江河就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干嘛非得要在路上多溜了两圈,以后也不是没有再相处的机会不是。 他想着,眉心的就皱的越发的紧,步子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大夫来的很快,给小土把了脉就表示,这姑娘就是体虚,其他什么毛病都没有。 “那为何却一直昏迷不醒?” “这……” 老大夫捏着胡子瞄着展江河脸上难得的不悦神情有几分尴尬。 他怎么知道人为什么还不醒?! 按脉象分明就是睡着了! 但是也没听说说睡着了给扎几针还扎不醒的! 若不是对方真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老大夫这会儿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装睡了。 见老大夫语焉不详的样子,展江河也冷静了下来。 这大夫一直是给将军府看病的,对于他的水平展江河也是知道的,见他这么一副样子,他便知道,他这是诊不出来了。 他挥了挥手,让人将大夫送了出去,就坐在小土床边发起呆来。 说起小土,她这会儿也是不大好受。 她上个世界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在任务途中没有了记忆,虽然最后任务完成的还算可以,但是小土自己对于这种不在自己掌握中的事情感觉就不怎么好了。 说起来,一开始被那传说中的人物半强迫半利诱的开始穿梭各个世界做任务,除了一开始自己对于人类的感情不怎么清楚而被别人发现了破绽之外,在经历了几个之后,尽管她对人类的感情依旧不清楚,可她也已经学会了伪装。 ——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看一看别人面对这种情况是什么反应就好了。 她精神力强大,如果只是单纯的模仿的话,她学东西总是很快。 这样,任务途中她也算是混的如鱼得水了。 后来一个曾经的任务对象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是一直将她跟了过去。 最初的时候她是怀疑过的,只不过,可能在人类的世界生活的时间太久了,让她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染上了人类软弱的毛病,竟是渐渐的开始觉得,让这个人类成为自己所属物的话,那样也很不错。 在她刻意的放纵之下,那个人类果然就一次一次的找到自己。 要打破空间壁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那个人类不知道要找过多少个世界才能和自己遇上。 她不知道在没有自己的那些世界中对方究竟是怎么度过的,只不过,在遇上的那些时间里,他真的让她感觉很不错。 当然,他着实是很狡猾的。 作为妖怪的小土不明白人类的感情代表的意味,他就潜移默化的让她习惯。 ——不明白没有关系,只要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感觉,当陪伴的人消失的时候,任何一个有思维的生物都会觉得寂寞。 第四百六十章 恩仇怨(五) 这个人类的行动无疑是很成功的,小土确实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更甚至,她还学会了人类的占有欲。 小土不知道她对于那个人类存有的感情是什么,她只是觉得,一个人过了那么久,偶尔能有一个人这样坚定的说要陪着自己那种感觉也是挺好的。 于是由一开始的无所谓,到了后来,就渐渐的在意。 ——甚至她从来没有想过,因为意外失去了记忆的她竟然会被那个人类所唤醒。 更奇异的是,她那时候感觉还不错。 不过不管他感觉如何,在打破世界壁垒的过程中发生意外而失去了记忆,这对于性格中有着强势一面的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于是她在那个世界结束后就进行了一番调查。 在做任务的过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于空间道法的认识也就越发深刻,灵魂的力量也随之增加,直到现在为了避开朝雨便分出了一部分灵魂进行调查,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达了破碎虚空的程度。 她不自觉就想起了那个让她进行任务的男人。 现在回忆起来,竟是完全想不起来那人的脸究竟长了什么模样,就只记得,是极好看的。 因为将灵魂分出去了一部分,结果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原本就有些虚弱,再加上一进来还没有什么准备,先是这具身体因为被恩人威胁而有些脱力,再紧接着就被下了毒。 小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人类总是能发明出这样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她自己对这类东西很是好奇并且也有些研究,不过当他被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感觉就不怎么美妙了。 那叫做“相思”的药着实也有几分奇怪,感觉起来好像与灵魂竟有几分联系——这是小土经历了这么多世界第一次见过的能作用于灵魂的纯人类药物。 也是因为关系到了灵魂,小土在确定了展江河其人对自己完全无害之后就放任自己的神魂进入空间整个儿沉浸在了研究之中。 陷入研究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入神,一入神就连时间的流逝也意识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土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朝雨在小土停下动作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她眼前,笑盈盈道:“可是研究出什么结果了?” 小土手上正在进行最后的试验,闻言便头也不抬的道:“已经了解到了他的配方还有解药,现在在进行最后的试验。” 她话音刚落,手中的滴管就将最后一滴浅黄色的液体滴入了试管中,只一个瞬间,一股浓郁的,馥雅的香气忽然就在空间中蔓延开来。 朝雨惊讶的“啊”了一声,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作为一个并没有实体的器灵竟然也能嗅到这个味道。 她下意识的问道:“这是……?” 小土挑了挑眉毛,拿起试管中最终成型红色液体轻轻晃了晃,口中回道:“这就是这个世界里将我进入的身体和任务对象尽数控制住的东西。” ——其实准确来说还差了最后一味药做药引子,就是随处可见的,十分普遍的兰花香。 朝雨神情不由自主带了几分惊叹。 “人类果真是大千世界中最不可预测的一种生物。” 小土便笑了笑。 “谁说不是呢。” 她顿了顿,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问道:“过去多长时间了?” 朝雨眨了眨眼睛:“主人如果是问外面的时间的话,其实并不久,不过是两天一夜而已。” 小土眼睛眯了眯,将手中的试管抬手便扔开了。 “啊,虽然确实不是很久,不过也差不多该出去了。”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所处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房间里的摆设看起来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只是稍微一想便能知道,他极有可能现在躺在展江河的房间里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就更加诧异了。 洛如墨和展江河第一次见面原本就只是一个阴谋,她可不觉得一个能在三十岁的年纪就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会见这一点都意识不到。 所以说,明知道是阴谋却仍旧表现的如此亲近。 啧,可别告诉她展江河是真对洛如墨一见钟情了。 她脸上露出了一个颇有些嘲讽的笑意,落在了刚推门而进的展江河眼中,让他眼神不自觉就闪了闪。 不过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将手中的粥放在了桌子上便轻轻笑道:“我正想着,要是你还不醒来,我就该带着你去找一找传说中的神医了。” 他那天之后也是找过好几个大夫看的,每个大夫看了都说是人什么毛病都没有,只是单纯的睡着了,然而为什么睡着了怎么也弄不醒,这些大夫们十分默契的表示:在下才疏学浅,这种病症闻所未闻巴拉巴拉…… 展江河着实不耐听他们说什么废话,索性洛如墨的身体外表看起来真的是一点异样都没有,也让姑且放下了几分担忧。 小土瞧着他自然而然的样子,心中莫名的微微有些不舒服。 不过只一瞬间,她便垂了垂眸子,低声道:“劳烦将军了,我并没有什么大碍。” 展江河见她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坐在床边眉眼低垂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情有些愉悦。 他想了想,转身坐在了桌子前,笑道: “唔,你睡了足足两天一夜,一直没有吃东西,想必也是饿了,这粥煮的很烂。吃着正是合适。” 小土抬眼,展江河手边正是他刚刚端进来的碗。 她沉默了一下,扶着床站起来慢慢的走了过去,展江河只静静的在原地看着她慢腾腾的动作,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等到小土艰难的走到桌子旁边时,他才伸手将凳子往小土那边挪了挪,让她就近坐了下来。 碗里是十分普通的白粥,看着确实比一般的粥煮的更烂一些,想是展江河特意吩咐过的。 想到这里,小土朝展江河道了一声谢,又问道:“将军刚说我已经睡了两天一夜?” 展江河点了点头:“嗯,若不是大夫说你只是睡着了,我都要怀疑赵王爷是不是故意的了。” 他这么笑了一句,就让小土心头猛地一跳。 第四百六十一章 恩仇怨(六) 赵王爷是故意的——故意什么? 展江河并没有说出来。 双方应当都是心知肚明的。 ——应该说现在的双方是心知肚明,而上一世的洛如墨,其实是唯一一个不知情的。 所以等到后来她知道了一切的时候,才会崩溃的在将军府悬了三尺白绫自杀了。 ——她只是觉得绝望,是她害死了展江河,那么她就应该跟着下去向他赔罪。 须臾,小土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原本就只是一场意外,我不曾放在心上,将军也不该在意。” 不该在意? 展江河挑了眉毛侧头看向小土。 她说完那句话就低下头安静的喝起了粥——虽然她的精神现在很不错,不过这个柔弱的身体确实是已经饿得狠了。 清清秀秀的小姑娘低头握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喝着粥的模样,看起来出奇的优雅。 原本就只是一场意外。 展江河想着她刚刚说的话,总觉得她口中“意外”,指的并不是她忽然昏迷这一件事。 就在他思考的时间里,小土已经火速的将粥喝完了,然而没喝之前还不觉得,喝了之后,反倒是更饿了。 ——没办法啊,就这么巴掌大的小碗,装的还是白粥,真正当饭吃可不就是塞个牙缝的量么。 她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展江河,窗外金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脸上,将她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金光。 展江河一回神就对上了这么一双眼睛,心里忍不住就有些发软。 ——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而已,他三十的人何必要和她计较。 看她顺眼,也就留着便是。 这么想着,他身上刚刚深浅莫测的气势就蓦然消散了,转而换成了极温和的气息。 “你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喝些粥垫着就好,吃的猛了又要不舒服了。” 见他这句话一出来,对方脸上便显而易见的带了些许失落,展江河心中觉得有趣,又补充道: “你若是想吃什么,我让人明天再给你做。” 小土眨着眼睛,仰头看他。 虽然不知道他身上的气息为什么突然就温和了起来,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借此机会占个便宜。 她仰着头,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并不多么绝色,却出奇的纯净。 “我想吃四合酥,还想吃麻辣肘子。” “……” 展江河听着她报菜名,忍不住就沉默。 四合酥也就算了,勉强能当做甜点看,可麻辣肘子什么鬼? 那种东西确定会出现在一般女子的菜单里面? 正当他思考着这小姑娘的画风是不是和别人家的贵女画风有些不一样的时候,眼尾一扫就看见小姑娘眨着眼睛,笑盈盈的继续道:“现在就想吃。” “……” 展江河不愧是面对千军万马而依旧面不改色的大将军,他果断的移开视线:“不行。” 小土瞪眼睛,表示十分委屈:“为什么不行?” 展江河无奈:“不是说了,你两天没有吃东西,吃的狠了要不舒服的。” ——和你何况还是“麻辣肘子”这种一听就相当的重口味的东西。 小土灵魂被分出去了一半,本来就难受的很,再加上洛如墨这身体也弱鸡的很,让她的负面状态又加上一成。 这会儿听到展江河果断的拒绝了自己的要求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委屈的不得了,脑子一抽,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就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 见小姑娘毫无征兆的就流了眼泪,展江河登时就惊了。 他有些慌乱的从怀里掏帕子,然后什么都没有掏出来——是了,他一向没有带帕子的习惯。 他以前就不怎么和女人相处,偶尔宴会时碰见了,她们面上也都是一副优雅矜持的模样,却从来没有见过就这么在他眼前不管不顾的哭出来的。 展江河整个人都懵逼,整个儿是震惊的反应不能的模样,一时之间看起来倒像是完全无动于衷。 于是小土眼尾一瞥,看见他脸色僵硬,动也不动的样子,登时就哭的更狠了。 她哭的时候声儿也不大,就跟个小奶猫一样,咪呜咪呜的,还有些沙哑,听着不吵,反倒是让人心里软的不行。 展江河怔了五六秒钟的时间,才堪堪反应过来,心中一急,一伸手就将小姑娘抓着腰抱了起来,然后跟抱小孩儿似的放在腿上,撩起袖子就开始给她擦眼泪,口中还轻声哄了起来。 他这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熟练至极,完全不带一点儿生疏不自然的,于是这会儿懵逼的却是换成了小土。 她刚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一抽,眼泪止都止不住,,完全就不受自己控制,索性她想着这身体也就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受了委屈哭了也是正常,就也任由自己这么哭上了。 她其实是感觉到展江河手足无措的情绪的,可看着他僵着不动的样子心里就是不痛快,一个冲动眼泪就流的更欢。 她是完全没有想到受了刺激的展江河会把她当小孩儿一样抱在怀里哄,听着他声音温和的说着想吃什么就吃的话,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他。 “那我要吃四合酥。” “好好,四合酥就四合酥。” 小土的哭声停了一些,抽抽噎噎的,说话是还带着鼻音:“那我还要吃麻辣肘子。” “……” 展江河只迟疑了一瞬间,就见怀里稍微止了哭意的小姑娘眼眶一红,他顿时忙不迭道:“行行行,麻辣肘子。” 小土从善如流的收了眼泪。 “那我还要……” 她趁机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 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吃,就是觉得展江河脸上为难又无奈的样子很有意思。 她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的低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睡了过去。 展江河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也不插话,见她忽然没了声音,低头一看,发现她又闭上了眼睛,他心中顿时就是一惊。 ——睡了两天才醒来怎么就又给睡着了? 他皱了皱眉,轻轻的将小土晃了晃,小土迷迷糊糊的睁眼:“还要清蒸……” “……” 展江河嘴角一抽,就松了一口气。 ——都睡着了还惦记着吃的,想来和前两天全无意识的症状是不一样的吧。 第四百六十二章 恩仇怨(七) 展江河无奈又好笑的将睡着的小姑娘抱着放到了床上,又让人喊来大夫再给她瞧了瞧。 老大夫之前在小土昏睡期间已经替她看过,这会儿再一把脉就摸着胡子笑眯眯的表示:洛姑娘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展江河想着她刚刚清醒时要吃这吃那的样子,心里也就觉得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只想了想又问道:“她两三日没有吃东西,这会儿要吃味道重的或是荤腥可以吗?” 老大夫闻言,脸皮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幽幽的转脸看他:“将军按说在边关也是能常见到的,不知道大病之后或者久未进食是吃不得荤腥的么?” “……” 展江河忍不住就默了一下。 这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小姑娘一副不给她吃就哭的样子,他这才随口问了这么一句,想着万一能稍微吃上一点呢。 他咳了一声,将老大夫送了出去,然后想了想,还是让人准备了一些吃食。 小土这次一次性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黄昏,她迷迷糊糊的睁了眼,见着外面昏黄的光线,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将一个晚上睡过去了。 这次展江河倒是不在,她从床上爬起来,将床边放着的衣服换上了,只觉得肚子里面饿得她心慌慌。 她在房间里面溜达了一圈,见桌上放着一小碟子点心,虽然有些凉了,不过聊胜于无,且先让她垫垫肚子再说。 她吃了两三个点心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之前她瞧着这房间里的摆设,就猜着这里可能是展江河自己的院子,这会儿出来看一看就越发的确定了。 院子里连一个人都没有,装饰摆设的风格看起来也都很是大气——确切的说应该是相当的粗犷。 并不像一般院子里都种了各种植物之类,展江河生生的将他的院子弄成了一个小型的操练场。 打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场地上放着两排形色各异的兵器,刀枪剑戟各类不一而足,小土走上前去看了看,又拿了一柄剑试了试。 虽然是极普通的兵器,不过这丰富的种类确实是一般人收集不来的。 随手将剑又放了回去,小土继续院子里面溜达着。 院子里并没有一个下人,小土想着洛如墨记忆里展江河一向不喜欢人近身服侍的传闻,再一瞧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心里也就有些了然。 等出了院子走了有一段路,她才恍然看见了人影,忙不迭走上前去,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问话,就看见那小丫头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脱口而出叫道:“夫人,您醒了?!” 小土默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反问了一句: “夫人?” 那小丫头眼睛圆溜溜的,叫了那么一声就忽然急匆匆道:“夫人您稍等一下,婢子这就去找将军。” 她说完,也不等小土反应,直接转身绝尘而去。 小土有些愣怔的注视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一时之间觉得有些茫然。 ——她想说,洛如墨记忆里这将军府的画风都挺正常啊,怎么她这会儿见到的却是有些诡异。 先是展江河无缘无故表现出来的亲昵意味——小土坚决不承认自己在他身上感觉到的亲昵感觉确实十分的熟悉。 继而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活人,对方却是一惊一乍,登时就不见了人影。 至于说“夫人”,洛如墨不是至死依旧和展江河保持着止乎于礼的交情么? 她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头,在回神时只觉得气氛似乎哪里有点怪怪的? 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小土心里有些懵逼。 “这就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么?” “应当是没差了。” “看起来有点小。” “嗯,是有些小了,怕是只有十三四岁?” “难道说将军……” 三两个不知何时突然冒出来的丫鬟小厮们躲在树丛里悄悄议论着,并不知道他们的议论声已经尽数被小土听了个轻轻楚楚。 小土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心情颇有些微妙。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问一下厨房在哪里时,就听到展江河独特的温和声音响了起来。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这一声惊的众人如鸟散,齐刷刷的回头喊了一句“将军”便缩了起来。 这奇怪的反应展江河自然没有错过,他微微挑了挑眉毛,从路口拐了进来,眼尾一扫就看见正站在那里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犹疑的小土,他顿了顿,有些无奈的瞟了那几个下人一眼,然后走过来温声道:“可是饿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点头。 “嗯,很饿。” 展江河勾着唇角笑了起来,再走了几步伸手自然的将小土的手牵在手里,就带着她从另一侧路口拐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笑道: “我不常在府中,府里的下人也没有人管,不过既然你来了,有时间好好将他们管教管教就是了。” 他这话说得,自然的不得了,小土听得就有些脸热。 ——管教下人什么,那都是府里的主子们干的事情,她分明就是被赵王爷塞进将军府里的,比起那些下人们身份也就能高上一线,哪里就能随便管教下人了。 她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他们许是对我感到好奇。” 展江河听了就笑了起来,倒是一脸的赞同:“说的是,这么多年来将军府终于有了主母,他们好奇也是正常。” “!!!” 小土被他这平平淡淡的这一句惊的简直耳朵都要炸了,她猛地转头看他,他视线平稳的看着前面的路,嘴角是习惯性的微笑,似是察觉到了小土的视线,他也就慢下了脚步,侧过了头,眼中果然是满含了笑意,看起来温暖极了。 对上他的视线,小土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明明震惊的不得了,可是一张口,却极小声的嘟囔道:“这有什么可好奇的。。。” ——这话听起来,简直好像已经默认了她是这将军府的主母这一个事实一样,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小土就只觉得欲哭无泪,恨不能将舌头咬掉算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恩仇怨(八)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斜瞄了一眼展江河脸上的神色,果然就看见他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明显,那甜腻腻的目光落在小土脸上,让她只觉得就跟掺了糖似的。 这一瞬间,小土觉得自己实在是应当说些什么才合适的。 于是她想了想,仰头对上展江河的视线:“我好饿。” “……” 展江河只愣怔了一秒就忍不住失笑。 这样的反应——还真是奇妙。 他这么想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土因为没人帮她梳所以就干脆利落的编成一个大辫子垂在脑后的头发,笑道:“饿了的话,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也不知道小土这会儿表现的着实是幼稚还是怎么一回事,展江河和她说话的时候,也真的就是跟哄小孩那样的语气了。 不过小土却完全没觉得有问题,她十分理直气壮的将自己当成一个一个真正十四岁的小姑娘,撒娇卖萌毫无违和感。 展江河说是带她去吃,就真的带她出了将军府,奔着盛京最有名的那个“百源楼”里去了。 ———————————————— 这两个人的相处在旁人看来其实是相当的诡异的。 洛如墨这个身体是十四岁,正是青葱水嫩的年纪,也不知道古时候的女孩子们都比较早熟还是怎么样,反正她是该发育的地方发育的非常良好。 小姑娘容貌算不得绝色,看起来一副大病初愈气色不怎么好,行动时真真是如同弱柳扶风,堪堪能算作上等,不过身上的气息温温柔柔的,倒是让人看着却是舒服的紧。 而展江河,虽是在战场上有些修罗的名,可在日常的生活中看起来,却完全想象不到他作为将军会是怎么一副残暴的样子。 他身上并不能看出年纪,就是那种从二十岁到三十来岁这个年龄段,你随便猜他是多少岁都感觉挺合适的。 只瞧着气息温和,行动间满是儒雅,一双眼睛闪亮亮,嘴角天生自带了几分上翘的弧度,原本不笑的时候都能带了三分笑意,更何况他脸上还时常是微笑着的。 ——这么一副年轻俊美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人定然是个书生的。 按理说,这样两个人在一块,便是一句郎才女貌也是能说的,可偏偏,他们之间的气氛就莫名带着几分诡异。 直到同吃饭的旅人玩笑的说了一句:“看起来倒像是父女更多一点。”一旁觉得奇怪的人才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么! 这两人瞧着动作亲密,却又奇妙的不带一丝旖旎,男人挑着一些清淡的菜色给小姑娘夹着,自己只偶尔尝上一口。 而小姑娘斯斯文文的吃着,时不时指着自己够不到的东西让男人帮着夹了,再送上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 ——这么看起来,可不就是像一对父女么。 展江河场面驻守边关,在这盛京最多算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总会能有那么一两个偶尔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今天恰巧见了就认了出来,心中真是震惊的不得了,各自回去和身后的势力讨论不提。 于是在小土和展江河还没有吃完的时候,只觉得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各色看过来的视线就多了起来。 不过小土展江河两个人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小土专注于食物,而展江河—— 也许他带小土出来将军府,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呢。 不管两个人内心的想法究竟如何,反正小土这顿饭吃的是特别愉悦,简直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两个人吃完正准备离开,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向着他们这一桌走了过来。 原本正准备起身的小土捏起一块点心,又坐了下来。 ——啧,鱼儿上钩了。 那男人还没有走近便有笑声传了过来。 “真是不容易,有朝一日能有幸看到展将军心甘情愿的和女子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展江河目光一转,笑眯眯道:“哦?这就大开眼界了?那肖大人见识约莫是太少了。” 小土咬着点心,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就抬头瞄了展江河一眼。 ——这浓郁的火药味,和这人一贯温和的气场可不大相符。 她想着,眼尾又不着痕迹的在那位“肖大人”脸上扫了一眼,果然,这位“肖大人”脸色有些发青,不过却没有发作出来。 他脸上难堪的神色也只停留了几秒钟就被完美的掩盖了下来,他摇头苦笑了一声,很是无奈又坦然的道:“不知在下是否何时又得罪了将军?将军和在下说话时态度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确实。 展江河不管是和谁说话,脸上总是能带着让人感觉极舒服的笑意,然而和这位肖大人说话的时候,听来却是毫不客气的。 这一点小土也是相当的好奇。 若不是她能明确的感觉到展江河散发出来的对这人不喜的气息,她都要以为这两人之间其实有什么秘密了。 毕竟只有肖大人一个人得到了展江河不同态度的对待。 ——这可称得上是比较特殊的唯一了。 ——以及,肖大人刚刚说话时里面的那个“又”字用的是相当的微妙啊。 小土捏着点心,忍不住眉眼弯弯的看了展江河一眼。 展江河的眼神接收技能可能已经修炼到满级了,明明看起来是在和肖大人说话,可小土就这么轻飘飘满含了戏谑的一眼看过去,他就在下一秒忽然侧眸,眼风从小土脸上一扫而过。 他的动作十分轻微,和他说话的肖大人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小土眨巴了一下眼睛,移开了视线。 两个人男人各自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小土吃着点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那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过来找虐的,和展江河说了没几句话就被他气的脸色铁青,偏偏还发不了脾气。 ——一是原本就是他自己凑过来,现在这样的状况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自找的的感觉。 二则是,以展江河兵马大元帅的身份,这朝中除了几个资格比较老的老臣王爷以及皇帝外,其他人还真没有那个勇气在他面前发脾气。 ——这个第二点也正是这位肖姓的男人专门跑过来找他的主要原因。 第四百六十四章 恩仇怨(九) 展江河前几天在赵王府救了一个落入湖中的姑娘这事儿,在如今的盛京怕是都没有人不知道。 可是他们想着,尽管展江河平日里看起来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却也没人敢相信他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要真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儒雅,他也坐不稳兵马大元帅这个位子。 众人下意识的就以为,展江河肯定是要大怒然后和赵王爷翻脸的,那时候朝中诸人幸灾乐祸的可不少。 然而展江河这人做事确实不按常理来。 任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在第二天就跑去赵王府将人姑娘接回了将军府。 这事儿出了之后,一直关注着他的各方势力真真的各种扼腕哀叹。 ——要是早知道展江河对于这种事还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说话,他们早就实施了好嘛!还能等得到赵王爷。 万千的后悔简直都没法说出口,众人只好转而关注起那姑娘被接到将军府之后的后续。 因着以上种种原因,展江河带着小土刚一被人发现,就有好几波势力蠢蠢欲动——就只有这位肖姓的大人最先行动而已。 这人和展江河说了几句话,消息没打听到多少,倒是吃了一肚子的气。 不过总归—— 他眯着眼睛不着痕迹的在小土身上一扫而过,心中的算计自不再提,忽然话锋一转,看向了小土:“这位可就是得了展将军青眼的洛姑娘?” 小土侧头,瞟了他一眼,乖巧的对着他笑了笑。 展江河脸上不悦的神色一闪而过,不待小土说话就嗤笑道:“呵,本将军倒是没想到,肖大人对于我的事情这般重视。” 被他三番两次言辞毫不客气的对待,肖大人脸上的笑容终究是有些挂不住了,他脸色青青白白好一会儿,再开口还是坚强的对着小土:“洛姑娘看起来很喜欢这里的点心啊?” 小土瞅了一眼展江河,敷衍道:“算是吧。” 肖大人锲而不舍,又好几次和小土搭话,却都被展江河不冷不热的挡了回去,算下来,他至始至终就和小姑娘说了一句关于点心的问题,剩下的竟然一句话都说不上。 次数多了,不说小土觉得无聊,肖大人自己也都觉得没劲儿了,索性直接皮笑肉不笑的和展江河道了别,就这么离开了。 他走后,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两人依旧做的相当安稳,小土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盘子里剩下的几个煞是精致的点心。 展江河坐在那里,微皱着眉头,仿佛是在沉思。 好半晌,小土将手中的点心扔开,然后一只手撑着下巴将身体向前倾了倾,好奇道:“你看起来似乎很不喜欢那位肖大人?” 展江河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顿了顿道:“这人心术不正,不可深交,你若是见了远远的避开就是了。” 他也没有具体说那人是如何心术不正,小土眼睛转了转,也没有再细问,只笑道:“看起来,你将我接进将军府的事情让这整个盛京都觉得惊讶呢。” 展江河闻言有些不自在的沉默了一下,好半晌才道:“我既已毁了你的清白,将你接进府里也是应当的。” 小土听着他一板一眼一副发乎情止乎礼的态度,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堵,她口中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又转移了话题,下巴微微扬了扬点向刚刚那位肖姓男人离开的方向道:“就这么让他走了没关系吗?” 她精神力强大,将那人离开他们的厢房后的去向看的一清二楚。 那人出了这门之后一个转身就进了和这里对角的另一个包厢,里面竟三三两两坐了好几个人,见他回来了,脸上便都有些期待的看了过去。 那肖姓的男子神色有些微恼,先是恭敬的朝着一个人行了礼便懊恼道:“那展江河油盐不进,一点儿口风都没有头出来。” 其他人闻言就叹气的叹气摇头的摇头,那人却忽然又眯了眼睛道:“不过,确实能确定,他确实对那个女人十分重视?” “哦?这又是何解?” 肖姓男人斟酌着用词,皱眉道:“我见那女人年纪尚小,眉眼间稚气未脱,瞧着也是涉世未深,想着若是能和她搭上话指不定能问出些什么,不过我和她说了几句,却都被展江河挡了回来。” 他说到这里,想了一下,再仰头,看向坐在主位的人,道:“因此属下断定,他对于那女人定是相当重视!” …… 展江河听了小土的话,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的侧头,有意无意的向着那个包厢瞟了一眼,嘴角温和的笑意莫名的就带上了几分嘲讽。 “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而已,无需在意。倒是你,吃了这么多,怕是晚上又要难受了。” 小土看着他镇定自若的表情,心中微微跳了跳。 她自己是因为精神力强大,这才能知道那人离开这里后去了那边,然而展江河分明就是个普通人类,刚刚那神情倒像是已经知道了那边的人是谁了一样。 这样想着,小土斜了斜眼睛扫了展江河一眼,按下心里的怀疑不提,只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道:“没事,回去后多溜达一会儿就好了。” 展江河无奈摇头,两个人这才慢条斯理的起身,也没在外面多做停留,径直回了将军府。 —————————————— 小土直修养了好几天,才堪堪让洛如墨这具身体不那么柔弱了,然后这才着手开始调制起她身体里之前所中名为“相思”的毒的解药。 她并没有用她空间里的药物调制,反倒是让将军府的下人在外面买了回来。 她空间灵气浓郁,那些植物也尽都是集天地之灵气而长成的,比起现世里的植物效力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洛如墨身体中的毒是用现世中的植物调制的,解药的话自然也是用这里的植物来更加合适。 不过这里的植物比起空间里的还是稍微有些偏差,小土试验了好几次,才确定了最后的成分。 这药对洛如墨的身体来说,在二十五岁之前都是十分安全的,对于旁人来说也不过就是能令人上瘾,因而小土调制解药的行动并没有多么积极,就这么漫不经心的试验着,直过了近半个月才真正将解药做了出来。 第四百四十五章 恩仇怨(十) 相思之毒刚调制出来的时候香味异常浓烈馥郁,而它的解药却是恰恰相反,当最终的成品出来的时候,只一个瞬间,一股极其辣眼睛的味道就在整个院子里蔓延了开来——瞧着还有在像继续向外蔓延的趋势。 于是,当这天展江河下了朝回到府里的时候,远远的还没有踏进院子里的时候,就闻到了这股味道,他脸色忍不住一青,下意识出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管家一脸无辜:“夫人这两天一直在煮着各种草药,有时候异香扑鼻,有时候就是恶臭难耐,不过少有今天这样……冲的。” 展江河嘴角抽了抽,道:“她在院子里。” “是,夫人今天一直在院子里没有出来过。” “……” 展江河只觉得脑壳子一瞬间都疼了起来。 是,他一开始是本着负责任的想法将小姑娘接到他将军府的,可是谁知道这姑娘之前看着不过是柔柔弱弱的样子,真熟悉了之后就本性暴露,整个能闹得他头疼死。 ——可偏偏,他打也舍不得,骂也不管用,甚至有时候还奇妙的觉得她活蹦乱跳的样子还蛮有趣。 这么一想,展江河就觉得他真是被这小姑娘荼毒的脑子都不正常了,竟还觉得她看着就很让人愉悦。 他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在管家欲言又止的注视下抬脚向着院子里走去。 小土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桌子上就放着她一直仿佛十分宝贝的那盆兰花以及一个青花瓷的小碗。 展江河一进入就和小土的眼睛对上了,小姑娘视线嗖的一下就亮了,笑眯眯站了起来迎上来:“你回来啦。” 展江河故作平淡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那空气中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来源的那个青花瓷的小碗,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小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从善如流的过去将小碗端了起来送到展江河眼前,道:“诺,给你喝的。” “……” 展江河默然无语的盯着小碗里看起来就不怎么可口的不明物体,鼻尖充斥着那刺鼻的味道,终于一个没忍住“嗖”的一声运了轻功跳到了房顶,果断拒绝。 “不喝。” 小土仰头,遥遥的和他对视,然后眼圈就渐渐的红了起来。 还不等展江河反应过来,她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开始往下掉。 她抬手将小碗放回了桌子,顺便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开始委屈。 “人家做了好久呢。” “好不容易亲手做出来的呢。” “手指还被烫了好几下呢。” …… 她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屋顶上展江河听着就十分纠结,眼神儿不自觉的向着她似乎被烫伤的手指上飘。 终于,他一个心软,从屋顶上跳下来在小土身边站定,眼神儿先是在她手上溜了一圈发现她手上并没有什么伤口的时候就松了一口气,然后无奈道:“别哭了。” 小土不理他,也不再絮絮叨叨,就只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展江河心中越发的无奈。 小姑娘身体本来就弱,尽管这两天在将军府养了些,可虚弱了好几年的身体终归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养的回来的。 这会儿小脸有些发白,委屈巴拉的掉着眼泪,一双往日里清清亮亮的眼睛这会儿看起来雾蒙蒙的,眼眶通红,看着煞是可怜。 展江河只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真是心疼的不行,上前熟练的将小姑娘抱进了怀里,揉着她的头发道:“怎么越发的像个小孩子了,说哭就哭的。” 小土不说话,眨巴着红通通的眼睛看他。 展江河:“好好好,我喝就是了。” 这小眼神儿,真是…… 他万分无奈的应了一声,皱着鼻子将放在桌子上的小碗端了起来,脸色看着都有些绿了。 小土不知道何时就停了眼泪,眼巴巴的看着展江河端着碗凑近了嘴巴。 展江河眼尾扫到她脸上期待的神情,微迟疑了一下,心思微转,便将碗里的东西整个儿一饮而尽。 然而药水沿着喉咙渐渐的进入身体,炽热浓烈的痛意一瞬间从四肢百骸蔓延了开来,继而就是挖骨挠心的痒意。 展江河咬了咬舌尖,低头定了定神,低头看向了小土。 小姑娘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一双眼睛里依旧是清清亮亮的,依旧让他很是喜欢。 他忍不住恍惚了一下,勉强问道:“这是什么?” 小土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为什么不生气?” “……” 展江河只觉得骨子里泛上来的痒意越发的让人难以忍受,脑子里竟仿佛有些混沌了。 他只迷迷糊糊的听着小姑娘问他为什么不生气,下意识就勾了勾唇角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小土咬了咬嘴唇:“你都不担心我给你下毒吗?” 展江河心中有些好笑。 没见过下毒还这么问出来的。 不过他却并没有回答小土这个问题,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换了熏香?” 小土怔了一下,有一瞬间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嗯?没有啊?” 展江河将头埋在了小土的脖颈深深地嗅了嗅,一滴一滴的汗水从身体里渗了出来,将身上的中衣都浸的有些黏糊糊的。 “没有?我记得以前你并没有桃花的香气啊……” 他微弱的声音如同呢喃一样落在小土耳中,轻轻的,痒痒的,像羽毛一样。 “之前像是兰花……啊,对了,你那盆兰花……” 展江河神志其实都有些不清楚了,就只是记得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嘴里便下意识的咕哝着。 小土听着,便怔了一下,就在展江河快要彻底的陷入昏迷之前,听到她声音极轻的笑了一声。 “是呀,之前是兰花,现在换成桃花了。” —————————————— 展江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依旧还在院子里,甚至连姿势也是保持着昏迷前半抱着小土的姿势。 看了看天色,也似乎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 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松了手,小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啊,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展江河盯着她还带着睡意的小脸,神情一时之间倒有些莫测起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恩仇怨(十一) 小土和他对视了好几秒钟,才清醒了过来,歪着脑袋道:“感觉怎么样?” 她神情天真无辜的紧,看着就好像他刚刚经受的那一场是他自己的错觉一样。 展江河心里忽然就泛上来一种无奈的感觉。 “你呀……” “真是个笨蛋。” 他这么叹了一句,将小姑娘往自己怀里揉了揉。 小土皱着鼻子推他:“你才是笨蛋呢。还有,你一身汗,离我远点。” 她颇嫌弃的念叨,展江河忍不住无语。 不过他刚刚确实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索性就顺着小土的力道松了手,摸了摸鼻子笑道:“罢,待我去换了衣服,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伸手自然的揉了揉小土的头发,就好像完全没有将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一样。 小土心里就不自觉软了软,见他抬脚向着房间走去,就叫住了他,等他回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她抬着下巴点了点放在桌子上的兰花,道:“这盆兰花已经没用了,一会儿让人扔了吧。” 展江河在原地顿了顿,恍惚想起那日他将她带回将军府的时候。 他们两个骑在马上,他曾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兰花?” 那时候她说的是:“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 这一瞬间,展江河仿佛就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转头,眯着眼睛看着沐浴在夕阳之下看起来尤为温暖的小姑娘,嘴角上便勾起了一个不同于他平日的有些狡黠的弧度。 “原来,你喜欢的是桃花呀。” 小土斜睨了他一眼,也不在做出洛如墨往日里柔柔弱弱的模样,微带了些挑衅道:“是呀,我最喜欢桃花,尤其是桃花酿的酒,你说,我要不要将你这院子里都种上桃花算了?” 展江河刚出了汗,发也是湿的,形象看起来着实有几分狼狈,不过他嘴角仍是勾着一个弧度,眉眼含笑:“你若是喜欢的话,种了桃花也好。” 他现在心情很是愉悦,尤其是在瞧着小姑娘脸上些微嫌弃又些微羞涩的神情之时,他的心情就更加的好了。 —————————————— 小土觉得自己仿佛总是在无聊中度过。 展江河再有十几天就要离开,最近一直早出晚归,忙着收集粮草的事情。 他虽然之前笑说过让小土将这府里的下人好好管教着,不过当管家带着主事还有一应帐薄册子过来的时候,小土还是十分礼貌的拒绝了。 ——她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还未可知呢,哪能就这么将人将军府的权握在手里了。 管家瞧着她推辞也不像是客气,只能又将东西带了回去,等展江河回来时提了一句。 展江河听着管家解释,想了想也就将这事这么放了过去。 索性将军府里一向人少事也少,他这个身份,和旁人的人情往来也是淡薄,便是有没有一个能主事的影响也不大。 因而小土就一个人待在府里,真真是有够无聊的,便将自己以前学过的技能一样一样捡起来练习着,倒是让这将军府的人大开了一番眼界。 ——她经历的世界原本就多,所学也纷杂,不过她有的是时间将学过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复习熟练,直到精通。 每日里弹弹琴作作画,有机会了再调制一些比较有趣的药物之类,等展江河回来了两人再吃一顿饭然后休息,一天的时间虽说是一直待在将军府不怎么出去,不过总归有事情做并不那么无聊。 如此十几天过去,展江河就已经着手要奔赴边关了。 这天,小土又煮了一锅子不知名的药物装在了小瓷瓶里,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到了展江河回来的时间了,便停了手,洗漱了一番便等着他回来, 不过今天等了有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展江河回来,不说小土觉得奇怪,就说一旁和小土一起等着的管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展江河一向说一不二,还从来没有过这样说好了回来吃饭却迟到这样久的时候呢。 小土看着天色,想着反正这会儿也不是特别饿,就跟管家说了一声,出了府找人去了。 展江河这个时间应当是在城外军营那里,小土并不知道他的军营具体在哪里,不过还好,她有山河图,只消得循着山河图上标识的路线找过去就是了。 不过她还没走到城门口,就和展江河碰见了,同时碰见的,还有一个洛如墨本身相当熟悉的人。 洛如墨四岁的时候父母出了意外,黑心的亲戚将她家里的财产占了之后就将她赶了出去。 她那时候年纪那么小,差点就那么饿死在街上了,幸好被那时候十几岁的赵王爷捡了回去。 赵王爷说是将她当女儿养大的也不为过。他是王爷,府里杂七杂八的人也多,不过也不知道是洛如墨哪里入了他的眼,他一向对她很是维护。 ——有时候便是赵王妃也偶尔说一句羡慕的话的。 他帮助洛如墨有衣蔽体,有饭果腹,教她学习各种女子应该学的,甚至一般的贵女也没有她生活的精致,这份恩情,说上一句“恩重如山”也不为过。 尽管她以往也曾出生入死的为了赵王爷的命令赴汤蹈火,不过洛如墨心里还是很感激他。 因而,那时候,赵王爷那么轻飘飘的说了那么一句。 “曾经我救过你一条命,现如今,你就将这条命还与我吧。” 洛如墨就知道,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条命,原本就是赵王爷多给了的,现如今,她还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她十分恭敬的答应,十分恭敬的等待——然后被送到了展江河的将军府。 她那时候不知道赵王爷打的什么念头,然而她也已经做好了暗杀展江河的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赵王爷果真是将她的那条命收了回去。 她身上养着“相思”之毒,从此和展江河再也离不得。 当知道真相的时候,洛如墨是绝望的。 她知道赵王爷不怀好意,可她还是来了,因为她欠了赵王爷一条命,赵王爷对她恩重如山。 可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短短一个月时间的相处就对展江河其人软了心肠。 第四百六十一章 恩仇怨(十二) 当小土远远的看见和展江河一起走过来的赵王爷的时候,她脸上下意识便勾出了一个温婉的笑。 展江河一抬眼就看见了她。 小姑娘一身葱绿色的罗裙,娇娇嫩嫩,俏生生的站在川流的人群里,明明个子也不高,容貌也并非绝色,然而展江河还是一眼就能看见她。 赵王爷在展江河前面半步走着,两个人正说着什么,见展江河视线忽然看向了一个地方,他也便跟着看了过去,自然也就看见了小土。 他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不过也是转眼即逝,就笑道:“看来这京中的传闻倒也不全是传闻了。” 展江河收回视线,也跟着笑道:“传闻么,自然是真真假假。” 赵王爷笑了几声,两个人脚步并没有停,也就离小土更近了。 小土笑得温柔小意的像两人行了礼,便乖巧的跟在了展江河身侧,听着那两人说话,也不插嘴。 展江河和赵王爷今天原本就是偶遇,也并没有什么正事要谈——不过对展江河来说是偶遇,对赵王爷来说是不是就不一定了。 两个人之前也在酒楼里小酌了几杯,甚至这会儿两人身上还带了淡淡的酒气。 赵王爷见小土来了,便意味深长的瞧着两人,调侃了几句就很有眼色的离开了。 展江河瞧着赵王爷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好半晌才回身,牵了小土的手,问道:“今天怎么想起出来了?” 小土仰头看了他一眼,道:“我看你这么晚都没回来,想着索性也没有事情,偶尔出来转一下也是极好的,便和管家说了一声,顺道过来找你。” 展江河笑了笑,慢慢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总是待在府里,偶尔出来转一下也是好的。” 他想了想,便带着小土拐了一个弯,向着另一条街道上转了过去。 见小姑娘脸上神情有些惊讶,他仿佛是揉着她头发揉上瘾了,将她柔柔顺顺的头发揉乱了,又用手指梳顺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带你在这里逛一逛。” 他一边走着,一边细细的朝着小土介绍着。 这条街算是平民的街道,不同于赵王府和将军府这些权贵的风格。 天色渐晚,白天出去劳作的人们也三三两两的回来,换之在街边摆上小摊子,贩卖一些小孩子或者女人喜欢的小玩意儿,因而这条街上看起来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小土也有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热闹的景象,这会儿看着倒也是有几分新奇,展江河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这里热闹归热闹,却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刚将人带过来便有些担心,似乎这京中的贵女们都不怎么喜欢这样混乱的平民街道的。 ——不过他又有一种奇妙的直觉,他觉得他的小姑娘是和别的贵女不一样的。 于是这会儿看着,她果真是个别人不一样的。 展江河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温和,笑盈盈的看着小土跑过来跑过去,跟个新出生的小奶猫一样兴致勃勃的观察着周围的事情。 他明天就要离开盛京去往边疆了,也是因为这样他今天才想着早点回去,不过没想到他刻意腾出了时间,正好就碰上了在街上溜达的赵王爷,对方盛情相邀,他也不好拒绝。 ——更何况,赵王府,姑且也算得上是自家小姑娘的娘家了。 展江河想着,只觉得自从当上将军后脑子第一次有些乱糟糟的。 他要是离开了,也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在盛京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 他所处的这个位子原本就注定了他身边各种风云诡谲,原本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能将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放在心上。 ——尽管小土现在已经暴露了她不同于一般贵女的性格,不过展江河依然还是坚定的认为她作为女孩儿一定是柔柔弱弱的。 但现在心里既然已经有了牵挂的人,再想着以往自己我行我素得罪了不少人,心里便对于将小姑娘独自留在有些担心。 “要不然……” 他忽然张口,话说了半句又咽了回去。 他想说要不然你跟我去边关吧。 只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忍不住要苦笑了。 哪里有他这样身为主帅而自己带头触犯军法的。 小土疑惑的转头看向展江河,有些不确定他刚刚是否说了什么。 展江河对上她清清亮亮带着疑问的眼睛,便十分自然的笑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说到吃的,小土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肚子。 今天下午饭都没有吃,她就直接跑了出来,这会儿倒是真的感觉有些饿了。 她想着,就笑眯眯的仰头看向展江河,道:“要啊。我想吃咱们上次吃的那个包子。” 展江河挑眉。 她说的包子是展江河某次回来的时候在路边顺手买的包子,没想到她吃了后对这个味道很是喜欢,对展江河说了好几次。 展江河忍不住就想笑。 别的女子喜欢的尽都是些精致的玩意儿,唯有她爱好真真是奇特的很。 就喜欢桃花这一条听着有几分女人味,却也偏偏是为了将桃花酿成酒。 展江河想着,好笑的摇了摇头,道:“你喜欢的话吃一吃也无妨,不过那家包子店并不在这条街上,并且我记得这里有一家点心铺子很是出名。” “点心铺子?好吃吗?比起咱们第一次出来时那家酒楼里的点心呢?” “那家酒楼的点心只是顺带,而这里的铺子是专门买点心的,你说呢?” 听着这话,小土瞬间就来了兴趣,眉开眼笑的晃着展江河的胳膊道: “那我们先去买点心,等回去的时候再去买包子怎么样?” 展江河无语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提醒道:“你确定你能吃完吗?这放到明天的话可就没有刚做好的那种味道了。” 小土爽快的点头,一脸的自豪:“当然能吃完!你可不要小看了我的饭量……” 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展江河听着脸上不自觉就带了轻柔的笑意。 这个特别的小姑娘啊…… 第四百六十二章 恩仇怨(十三) 展江河和小土很是彻底放松的在街道上溜达了很晚,直到天色渐渐的昏黑,两个人才慢悠悠的向着将军府走去。 “我明天就要走了。” 在距离将军府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展江河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小土不禁有些短促的“啊”了一声。 虽然知道他原本在这盛京待的时间不会太长,可最近两个人日常的相处实在太过自然让她不自觉就将这件事情扔到了脑后。 她想了想,就有些干巴巴道:“明天一早就走吗?” 展江河沉默了一下,轻轻应了一声,两个人之间就诡异的又沉默了起来。 好半晌,展江河揉了揉小土的头发,笑了起来:“我这次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待在将军府里,有什么需要的就找管家。管家在将军府十几年了,人很可靠。” 他想了想,又絮絮叨叨的交待了一些他离开之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琐碎小事,小土听着听着,就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 展江河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好的让人一想起他会在战场上消失就觉得可惜的不行。 展江河自顾自说着,声音温和,平平稳稳的,一字一句的钻到耳朵里,温温润润的,却偏偏的入了心。 他说着,只觉得身旁的人异常的沉默,他忍不住侧头看过去,就看到小姑娘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显然是在发呆了。 展江河怔了一下,忍不住有些好笑。 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就只牵着小土的手,无言的回了将军府。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小土睁开眼睛的时候,展江河已经出了门。 她坐在床上微微发了一会儿呆。 说起来他走的那阵她其实是醒着的。 可对方刻意在自己窗前悄无声息的看了一会儿,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打出来,她就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起来了,于是她就闭着眼睛,任由展江河手指轻轻的在z她眉心触了触,又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她枕头边,然后才悄然无声的出去了。 小土就那么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有半个时辰,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 她伸手在枕头下面摸索了一阵,果真就摸出来一个小巧精致的锦囊。 打开了,里面是展江河亲手写的一封信,大意是说要是他在边关出了什么意外,让小土带着锦囊里的东西去找开封府的周大人。 小土眨了眨眼睛,将锦囊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半块玉佩,成色并没有多好,就只上面刻的似乎是展江河的名字。 小土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这么好的人,让她怎么能就这么看着他去死啊。 她嘴角的弧度微微扩大了几分,将那信放回锦囊系好了,却将玉佩系在了脖子上,然后从衣柜最下面翻出一套墨色的男装,熟练无比的换上了。 打开门,管家就在院子里侯着,见小土这么一副打扮出来,一瞬间有些惊怔,他惊疑不定了好一会儿,视线在小土身后的屋子里逡巡着,才有些不确定的道: “洛小姐,您这是……?” ——小土在各个世界穿梭的时候,也曾做过男人,因而这会儿以女子之身扮起男人来十分的得心应手。 特意穿的厚底鞋让她看起来有一米七几,一身墨色的男装,原本就纤细的身形看起来就越发的修长。 漆黑如墨的发丝尽数拢在头顶用翠玉的簪子固定了,整张脸也不做过多的修饰,就只将眉毛描的粗了一些,看起来就真的跟换了一些性别一样。 若不是确定了这屋子里再没有了其他人,且这个忽然出现的公子五官和洛小姐有几分相像,管家是真的要没忍住上前质问一句“你是谁”了。 小土神色十分淡定,摸了摸喉咙上刻意贴上去的喉结,有些失落的道:“看来我的装扮还不是特别完美,竟然被认出来了。” 管家嘴角一抽。 “不,并没有。” 小土挑了挑眉,手中握着的折扇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敲了敲。管家视线就一个飘忽——他怎么觉得,这盛京里那么多正经的公子爷,看着竟还没有眼前这个假公子瞧着更出色了。 不说别的,就只那微微挑眉一笑的那个动作,便是数不尽的潇洒与风流了。 管家咳了一声,低声道:“老奴只是随口猜测了一下。” ——应该说他是对将军府的守备比较自信吧。 小土瞄了他一眼,摆手,道:“算了,这已经不重要了。你家将军现在应当自己出发了吧?” 管家又是一怔,心中有了些微的猜测,却又是担忧又是感动了。 “是,将军早上天未亮便离了府,今上亲自送将军出了城,这会儿想必已经出发有半刻钟了。” 小土听了,点了点头,“唔,那就刚好了。我记得府里有一匹别人送的马,将军有了如风便一直将它在府里养着?” “是,不过那匹马性子烈,也唯有将军能近了身,洛小姐……” 管家踌躇着想说些什么,被小土果断的打断了。 “很好。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将军此行凶险,我不放心,所以要跟去看看。” 管家听出她话中的意味,心中悚然一惊,失口道:“您是说……” 小土笑了一下:“唔,说起来也是我的错了。那位将我送到将军府原本就怀着心思,可将军待我好,我也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便一直将那玩意儿解了,本想着我一直待在将军府里不出门,那位也发现不了什么,结果偏巧了,我昨天下午出去见到将军的时候,将军正在和那位说话。” 管家听着小土言简意赅的叙述,脸色也是青青白白随之变化,直到小土说完了,他倒是出奇的沉默了起来。 小土见状,也不生气,只勾了勾嘴角,将展江河留下来的锦囊从怀里掏出来扔给他,道:“我只你不信我,不过我在将军府这么久,你应当知道,以将军对我的亲近我不是没有下手的机会。” 她点到即止,也不再多说,直接越过管家就向着马鹏里走去。 管家在原地站着,一张看见阴阴晴晴,最终,他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即将要出了院子的小土的身影,庄重道:“老奴,便将将军托付与你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恩仇怨(十四) 小土听到管家的话,嘴角翘了翘,然后低低应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展江河为了筹备粮草,在京中耽搁的时间并不少,因而这一路上赶的也非常急,小土在后面一人一马,远远的跟着,也是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如此几日下来,她就觉得这身体虚的跟要废了一样。 ——更重要的是,除了高强度的赶路,她还要应付跟在展江河大军后面一系列不怀好意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势力很过来的细作还是杀手什么,这么几次下来,她就更觉得疲惫了。 这天,眼见着夜色将晚,前面展江河压送着粮草的大军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小土忍不住叹气。 ——再这么下去,不说等到了边关替展江河挡灾了,她觉得自己都有可能就这么在路上力竭而亡了。 她这么想着,一边任由着坐下的马匹信步走着。 ——也幸亏这马性子烈是烈了些,驯服了之后倒真真是一匹好马,比起展江河的如风也是不差多少的,小土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洛白。 ——跟着她姓洛,毛色是白的就叫白。 索性展江河他们大军人多,还带着粮草,再怎么赶也比不上小土一人一马速度来的快,这才让小土能挤出时间好好的休息休息。 她正在这放空思维发着呆,耳朵就忍不住微微动了动。 两个小孩儿正在路口吵架。 看起来年纪都差不多,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个高瘦一些,另一个就比较圆润。 这会儿那个圆润的就拉着高瘦的胳膊,那高瘦的手里拎着个破布包仿佛是想要离开。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你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你就跑过去,要是万一是我们误会了那你这条命就要丢了!” “不会的,我只是去送信。爷爷说了,展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将军,他不会随便就冤枉别人的。” 那胖子被这一番话说的脸上又是急躁又是无奈,也让小土忍不住停下了马。 那两小孩儿还在互相扯着,总之宗旨就是一个想走一个不想让另一个走,小土看了一会儿,便下了马,牵着缰绳凑到了那两人跟前去。 “我刚才听着,你似乎提到了展将军?” 听到这忽然出现的声音,两小孩儿一惊,同时戒备的看向了小土,脸上便忍不住呆了呆。 那胖子有些吃吃的盯着小土的脸问道:“你,你是谁?” 小土弯下腰,笑眯眯的摸了摸小胖的头顶,道:“你们好呀,我是展将军的好朋友,刚好有事情要去找他,听到你们似乎想要告诉他什么事,便想过来问问。” 她说这话的时候,态度不得不说是相当的诚恳了,让这两个山村里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孩儿听着就有些羞涩。 那个高瘦的脸上瞧着还有些迟疑,小胖却毫无疑问已经被小土如沐春风的笑容征服了。 他仰头,不顾同伴的阻拦巴拉巴拉的将事情说了一通,顺带还抱怨了一下小伙伴的不自量力。 小土听了,心中就有些发沉了。 这下还真是不妙了。 原来是这两个小孩儿前两天在山林里玩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有十几个黑衣人在山林里休息。 他们也是傻大胆,见他们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就凑上去偷听了。 这一听就恰恰听到了这些人针对展江河展开的阴谋。 也亏的那些人赶路赶得及,再加上这山上小动物们比较多,两小孩儿惊讶之下发出的声音只稍微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小孩儿就自小在这山上长大的,对这山里熟悉的很,一见情况不对悄摸摸就躲在了一个树洞里,那些黑衣人过来查看了一番什么都没有发现,就那么离开了。 原本他们也没将黑衣人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过等第二天展江河的大军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两小孩儿这么一寻思,就察觉出不对了。 那个高瘦的觉得他们应该将事情告诉展江河,而那个圆润的又觉得他们没有证据,就这么跑过去人家不见得相信自己。 ——更何况那些士兵们看起来都凶巴巴的,万一他们以为自己是骗子将自己砍了怎么办? 两人拉扯了好半天,最终高瘦的一怒之下就要自己去,而胖子拦着不让去——就是小土一开始遇见时看见的那副场景。 小土忍下心中的担忧,和颜悦色的摸着小胖的脑袋道:“虽然那些士兵看起来凶巴巴的,可是他们都是保护边疆的好人。” 见小胖脸色有些发红,她笑了笑,“别担心,你们赶紧回去吧。这件事我会转达给展将军的,谢谢你们告诉我。” 小胖些微有些失落的神情被小土这么认真的一感谢就有些喜滋滋的,瞧着眉开眼笑的。 “那哥哥你快去给展将军送信吧,万一去迟了那些坏人就要得逞了。” 小土应了一声,告别了那两个小孩儿就直接抄了小路奔着一线天去了。 一线天就是那些黑衣人提到的要埋伏展江河的地方。 正如名字描述的那样,两壁山峰夹成一线,只在中间留了三人过的缝隙,仰头看上去出只能看见成一线的天空。 小土只看着这地势,就忍不住叹气, 这可不就是天生的适合埋伏的地方么。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能有信心躲过展江河派出来探路的人,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过去看看比较保险一点儿。 也幸亏她精神力强大,不必接近就能大略的注意到前面生物的存在,只不过她数了一下对方的人数。只能又默默的退了回去,然后蹲在了展江河大军必经的路上。 于是,展江河看着天色正考虑着是抓紧时间在今天就过了那一线天还是等明天白天再过的时候,就有亲信进来禀告。 “将军,前面路上蹲着个少年,说是将军的故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展江河心中忍不住就那么一跳。 要说他这两天总是觉得哪里很不对劲,然而去察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时间久了他就以为是他自己心情太急躁了,不过这会儿听着亲卫的禀告,他心中忽然就有一种奇妙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他是认识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 恩仇怨(十五) 说起来原本也没有来个人就会直接禀告给展江河的道理,不过小土看起来模样清清秀秀,身形也纤细的紧,再加上手中还有着展江河的东西,说话时一板一眼很让人信服的样子,让那士兵不自觉就有些迟疑,这才进来问了一声展江河。 展江河眉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沉声道:“叫什么名字?” 他这么问了一句,也不待士兵回答,便直接跳下了马,道: “将他带过来。” 士兵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又听到展江河在后面将他叫住了:“算了,我过去看看。”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向着前面走去了,留那在后面报信的士兵在原地惊讶的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跟过去。 展江河走到军队前面,老远的就看到黑衣的清秀少年半蹲半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旁边围了一圈士兵用手中的枪将他指着。 不过小少年脸上的神情却是相当的反应,嘴里叼着一根草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展江河只看了一眼,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 小土被士兵戒备的围着,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寻思着她一会儿见到展江河要怎么解释。 ——说起来有时候她还挺础?展江河这人的。 平日里看着都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可有时候生了气一言不发的盯着人看的时候那压迫感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 ——况且,那眼神不得不说还相当的有几分熟悉。 她正天马行空的乱想着,就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一仰头,果真就对上了展江河阴沉沉看过来的视线。 她眼睛一亮,笑眯眯的喊道:“你来了,哥哥~” 这个称呼一出来,不说展江河,就是小土一时之间都怔住了。 原本是想假装是展江河的弟弟才故意这么叫了一声,可真叫出口的时候,却有一种奇妙的来自灵魂的熟悉感。 ——就好像她曾经无数次的这么叫过他一样。 小土脸色陡然难看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自己分离出的那一部分灵魂,以及记忆中曾经执着的要跟着自己后来却踪迹全无的那个人类。 展江河也只是有瞬间的愣怔,便恢复过来走近了,看见小土脸上颇有些难看的脸色以及带了些茫然的眼神,他就只觉得刚刚一眼看见她是心中升起的种种情绪翻腾沉淀,最终就只剩下了喜悦和无奈。 他伸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又向着周围的人交待了一下眼前这人确实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便带着她走到了一边。 小土被他那么一拍就回了神,神色也渐渐的恢复了正常。 不管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那人,现在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下午,要是他们继续前进的话很有可能就在黄昏时刻抵达一线天。 小土心中各种思绪如电一般闪过,最终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言简意赅道:“一线天那里有埋伏,今天不要从那里走。” 展江河瞳孔一瞬间微微缩小了几分。 他没有问小土怎么知道,只是想了想,下令原地休息之后就坐在帐篷中一言不发。 小土静默的看着他有条不紊的下达各种命令,然后坐在帐篷中看起来有些沉寂。 她在他旁边坐下了,还不等说些什么就被他一把揉进怀里,然后将下巴搁在了她肩膀上。 她先是微微怔了一下,继而脸上就有些无奈,迟疑一下便轻轻的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小土张了张口,有些不确定道:“你身边……” 她顿了顿,没有说完,倒是展江河自己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有叛徒。” 他声音听起来既压抑又低沉,很显然是被自己一手带出来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背叛的事情打击到了。 小土叹了一口气。 展江河不清楚,她这个有着上一世记忆的人自然是明白的。 说是叛徒,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只衷心于皇帝的人。 小土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亲眼见过皇帝,只是觉得就因为担心展江河功高震主而不顾边关的混乱执意要置他于死地,这听起来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分神想着,却有些怀疑展江河前世调查出来的事实到底是不是真的事实了…… 虽然说他的能力确实不容人怀疑,但是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她皱了皱眉头。 展江河只嗅着她身上清清淡淡的桃花香气,心情就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一抬头看见小姑娘眉头皱得紧紧的的样子,突发奇想道:“等这场仗打完了,我辞了官,我们去找一个开满桃花的山谷隐居吧。” 听到这话,小土没有想到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一个死亡flag确认无疑。 刚刚各种沉重的气氛一瞬间就不翼而飞。 她有些尴尬的转了转眼睛,道:“你要是愿意的话,好啊。” 展江河盯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就眯起了眼睛,声音听起来也多了几分不同于往日的低沉。 “你不愿意?” 小土有些迷惑的眨了眨眼睛。 她不是都说了“好”了么,怎么还这么问? 她茫然的回看过去,却被展江河眼中风雨欲来的情绪吓了一跳, 他眼珠子本来就黑的如同墨玉一般,平日里温和笑着的时候那双眼睛总是看着闪闪发光,让人能生出无限好感。 然而这会儿他脸上全然没有一丝笑意,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小土,乌沉沉的如同深渊,不带任何情绪,更是显得深不见底,一眼望过去让人忍不住心生惊惧之感。 不过小土记忆里可怕的人见多了,倒是没有被他这眼神吓住,反而只觉得这眼神真是眼熟亲切的不得了。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触上了展江河的眼皮,口中无意识的就呢喃叫了一声“哥哥”。 就这么一声,展江河眼中的墨色忽然一瞬间就褪的干干净净。 他神情恍惚了一下,再回神是周身的气息陡然就变了。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深深地将眼前这个有些出神的小姑娘揉进了怀里。 我的墨墨,还好,终究是,找到你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恩仇怨(十六) 展江河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化,小土自然也察觉到了,她有些茫然,又有些犹疑,最终没有忍住,抱着展江河的手臂紧了紧,轻声问道:“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或者说,他们是不是,以前有过更亲密的关系。 展江河下巴在小土颈窝蹭了蹭,心中微微颤了颤,然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毫无破绽。 “是,我们认识,你是我的妻子。” “……” 小土默了一下。 好半晌有些干巴巴的回道:“是,是吗?” 她就随便那么一问回答的这么正经让她感觉很突然啊。 展江河和她相处了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是抬手在她的头发上揉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小土不知道怎么的,乱糟糟的情绪就被他这么揉了一下头发就平复一下,就默默的将自己团在了他怀里。 良久,小土仰了仰头看向他:“这次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展江河沉吟了一下,眼神渐渐的幽暗了起来:“对待叛徒,自然用不着心慈手软。” 小土顿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展江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说了一句“不用担心”,小土便知道他心里约莫是有底了。 虽然目前要等待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可是小土总觉得在这人身边就不自觉的想要放松下来——尤其对方刚刚气息略有了变化之后,那种熟悉安心的感觉就越发的强烈,让她忍不住就想要这么睡过去。 展江河正兀自寻思着要怎么将那人处理了,忽然就觉得怀里莫名的安静了下来,一低头,就看见小姑娘在自己怀里团成一团,双手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就这么呼吸平稳的睡了过去。 他默了一下,抬手怜惜的触了触小土因为这两天的奔波而看起来有些憔悴的脸颊,然后换了一个姿势让小姑娘睡的更舒服一些,索性自己也闭起了眼睛。 不过很可惜,他才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外面忽然响起嘹亮的一声报告:“报——将军!何副将求见!” 展江河眼中厉光一闪,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土。 小姑娘眼睛紧紧的闭着,睡得很老实,完全没有被刚刚的声音影响到,只是展江河心中却越发的怜惜了。 ——她是得有多累才能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了。 不过这倒是展江河误会了。 小土身体确实是已经疲惫至极,却也没到了他想象中那样严重的程度。 实在是因为两个人相连的灵魂让她太过安心了,才不自觉的进入了深层睡眠。 展江河想了想,将小土抱着放在了床上,艰难的将衣服从她手里拿回来换而将腰间挂着的玉佩塞到她手里,然后走了出去。 帐篷门口除了两个守卫,还有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老将在那儿站着,便是守卫口中的“何副将”了。 不过展江河一出门第一眼却并没有看那位何副将,只是微沉了脸色向说话的那个守卫道:“本将军不是说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吗?” 那守卫脸上神情滞了滞,心中忍不住叫苦连天。 将军之前吩咐不让人打扰他自然是牢记在心的,可是何副将非的要进去,一副不给通报他就要闯进去的样子,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卫,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他确实是没有执行将军的吩咐,这么想着,他一咬牙,直接跪下请罪。 展江河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道:“自己下去领罚。” 那守卫心中一定。 ——既然让他去领罚,想必将军也没有真的生气。 他忙不迭和旁边人说了一声,老实的想要下去领罚了。 展江河这才悠然看向了何副将,对方脸上显然有些不好看了。 他伸手将那个守卫拦住,l眼睛却看向展江河皮笑肉不笑道: “慢着!展将军这么做怕是严重了。是末将强行要见将军,却不必牵连到周正。” ——周正是那个守卫的名字。 他这会儿被何副将拦下来,神色却有些惶惶了。 展江河作为兵马大元帅统领着铁甲军,军中上下一向都对他十分信服,因而刚刚尽管是被被罚了,周正心里想的却也只是展将军没有真正生气。 ——更何况原本就是他自己有错在先。 因着这样的想法,他被何副将拦下来,展江河还没有说什么的,但是他自己赶忙朝何副将解释道:“是我自己犯了错,不关将军的事。” 哪知道他这一句解释出来,何副将脸色陡然就铁青。 他狠狠地瞪了周正一眼,瞪的周正心里又是茫然又是不安。 展江河瞧着,脸上倒是没有了刚刚的不悦,嘴角一勾就又是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温和模样了。 他似笑非笑看了何副将一眼,似是无意又似乎是意有所指道:“何副将,人呢,还是要清楚自己的定位。” 他说着,看向了还站在旁边战战兢兢不知道该如何的周正,温和道:“你能认识到自己错误,就很好。不过既然何副将替你求了情,这顿罚就免了。” 周正听了,有些高兴,又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的看了看展江河脸上的神色,又瞄了瞄何副将越发难看的脸色,缩着脖子低头又站回了原位。 见他果真就对展江河的话言听计从的模样,何副将心中一堵,简直能气个半死。 虽然他刚是为了和展江河作对才故意那么说的,但再怎么说也是周正受益,然而偏偏周正却只对展江河信服! 何副将愤恨的瞧着,就想起了以往军中上下对展江河这么一个年轻小子百般推崇的模样。而他自己一个在军中近三十年的老将都比不上他展江河有威信! 这么一想,何副将心中越发的不服,不过他终归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了,强自将心中的怨恨压了下去,只语气却也算不上有多善,强硬道: “原本已经议定今天之前通过一线天,展将军却为何突然下令就地休息,这无缘无故的,将军怕是欠了军中上下一个解释!” 第四百六十六章 恩仇怨(十七) “解释?” 展江河简直是将这两字放在口中狠狠的嚼了嚼,然后再看向何副将时,眼中的冷意简直能生生的凝出冰来。 “好一个解释!” 他忽而残酷的笑了一声,冷冷道:“解释的话等本将军要等的人回来,自然会给你一个。只是希望到时候,何副将,你可千万要受住了!” 展江河意味深长的看了何副将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帐篷。 剩何副将和两个守卫在门口站着,脸色变来变去,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坐在椅子上,展江河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外敌当前,朝中还老有人爱搞一些幺蛾子,真是搞不懂这些人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甚至于站在何副将身后的那个人…… 展江河放在桌子上拳头一瞬间紧了紧,却又无力的松开。 君要臣死啊…… 好半晌,他心中情绪复杂的不行,也理不出什么头绪,索性直接跑到里面和小土一起睡了起来。 再睁开眼睛时,他派出去一线天那里探查的人已经回来了。 他们按照小土的指点,在特定的地方进行了察看,果真就发现了埋伏在那里的几十个黑衣人。 ——对方人数不多,可偏偏守在那种易守难攻的地方。 一线天那里的路原本就只能容三人走,押送粮草的马车也堪堪只能勉强通过。 只要对方守住出口,都不用耗费多少精力,就能生生的将他们耗死在这里。 更何况,边关的将士们还在苦战着等待他们带来粮草。 展江河猛然闭上眼睛,胸中陡然升起一种异样悲愤的情绪。 他展江河……真是何德何能!要摊上无数的无辜生命来陪葬。 再睁开眼时,他眼中已经只剩下了冷漠。 ——他忠的是君,是坐在高位的那个君。 当现在高位上的人不值得自己忠的时候,那便……换掉! 他神色中迅速闪过一抹坚定,神色自如的发出了一道道命令。 当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军中一众有头有脸的将领都集中在了展江河的帐篷中。 “今天下午有人求见本将军,这件事你们应当都是有所耳闻的。” 众人或是不明所以,或是神情惴惴,不过这会儿面对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展江河的时候,都是选择了沉默。 展江河冷漠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现在本将军将你们都请过来,也正是为了讨论这件事。” 这时候,有人小心翼翼的站了出来,结结巴巴道:“将,将军,何副将还没有来。” 展江河眼睛一眯,冷冷笑道:“他自然会来的,不过却不是现在。” 他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废话,干脆利落的将一线天的埋伏事件说了出来。 “本将军已经派人打探过了,确实属实,张扬。” “末将在!” “将你今天下午到晚上这一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说出来!” “是! 今天下午,展将军的弟弟展墨说了一线天的事情之后,就提醒了将军军中许是有细作。 将军虽然不愿怀疑,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在停军休整的这一段时间中密切关注了某些人的动静。 末将负责的,正是何副将。 军队停下来有一刻钟的时间,何副将前来求见展将军,态度极其恶劣,和将军进行了一番争执。 之后将军回了帐篷,何副将在军中转了一段时间,末将注意到,他好几次经过粮草,想要做些什么,因为距离有些远,末将并没有看清楚。 之后再有一刻钟时间,何副将回到自己的帐篷,带了一只信鸽避开众人想要放走,被末将拦了下来。” 张扬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半指长的细竹筒,正是一般传信用的那种。 他将竹筒递给展江河,道:“这是末将从那信鸽脚上取下来的信,请将军过目。” 展江河将信取出来展开看了,就向着旁边传了下去。 “事情有变,按兵不动。” 那上面只写了这么八个蝇头小字。 众人看了,一时之间面面相觑,有些反应无能。 何副将是老将了,他的表妹还在宫里做嫔妃呢,不应该呀…… 见众人看完了,张扬又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黑魆魆的玩意儿,递给了展江河。 “这是末将之后在何副将经过的地方找到的,正放在粮草附近,请将军过目。” 他这次掏出来的东西,等众人看清之后,脸色一个个的便难看了起来。 “这,这是……?” 有一个人吃惊的失口这么叫了出来,很明显他只是因为太过震惊难以置信,不过张扬还是耿直的将他的话当成了问题回答了。 “这是霹雳堂精制的微型霹雳火,虽然只有小小两个,但是威力强大,届时只需要一点火星子,即可当成意外,可也当成展将军失察。” “!!!” 众人被他这耿直的不带一点儿委婉的话惊的皆是狠狠地吸了一口冷气,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了最前面神色冷凝的展江河。 展江河凉凉一笑:“既然事情的经过诸位已经明了。” 他神色忽而一肃:“传令下去,何守成通敌叛国,意图烧毁粮草,当斩立决,以儆效尤!即刻行刑!” “!!!” 众人一惊,唯有张扬抬头挺胸上前一步,大声应道:“是!” 展江河嘴角一勾,陆陆续续又下了好几条命令,一时间,帐篷内中气十足的应“是”声不断,因为何守成的事情而惴惴不安的众人也尽都被展江河的气势所感染,一个个振奋了起来。 展江河对于眼前的氛围十分满意,见众人都有了自己的任务之后,最后喝道:“周正,点二百精兵,随本将,夜袭一线天!” “是!!!” ————————————————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时间。 众人从展江河帐篷里散开,或是按照展江河的命令进行自己的任务,或是跑去观看何守成被行刑,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帐篷里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展江河指尖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就听到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真威风呀。” 第四百六十七章 恩仇怨(十八) 展江河回头,果然是小土已经醒来了。 他招了招手,小姑娘笑眯眯的走近了坐在他怀里,他手指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她睡得有些毛燥的头发,声音蓦然就温和了下来。 “还累不累?” 小土摇了摇头,展江河就轻轻笑了起来:“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小土确实是被外面一声比一声高的声音吵醒的,于是她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是呀。” 展江河忍不住失笑。 小土就戳了戳他的胳膊。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信服你呀,因为你而振奋起来的气势,看的我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展江河声音有些沉重。 “他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除了几个老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和我一起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而这次他们却生生的被他自己牵连了。 若不是眼前这小姑娘不顾自己的安危跑来通知了自己,不管是粮草的损失还是士兵们的损伤,都是他承受不起的。 展江河无比感激的收紧了搂着小土的胳膊,好半晌,才开口。 “我今晚要率领手下夜袭一线天。” 小土淡定点头:“我听见了。” 展江河顿了顿,视线落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小姑娘一身男装,看着相当的清俊,虽然只是将眉毛描粗,了。不过可能是因为身上的气质,看起来倒是完全没有一丝女气,反而英姿飒爽。 对方的眼睛在这微弱的烛光下看起来也是清清亮亮的,对视起来总是让人觉得能看透人心一般。 展江河勾了勾唇角,还是艰难的将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回去吧。” 小土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的想法,只是平平淡淡的说出了否定的答案。 “我不回去。” 展江河和她对视着,心中就只剩下了苦笑。 ——或许还有一丝不可言说的隐秘欣喜,不过他并不想承认。 “你可知道我这次去了,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小土还是淡定点头:“嗯,我知道。” 展江河睁大了眼睛,有一瞬间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索性小土也并不想听他说什么。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她语气温柔的说着质问的话,展江河无言以对。 她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来的,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否认。 可是那又如何? 不管如何,他总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姑娘留在这里送死。 他张了张口,话还不待说出来就被小土堵了回去。 “我倒是没有想过,一向自私到顶的你还有这么圣父的时候,自己去死而让我离开什么的,可不像你以往的风格。” 小土忽然勾了唇角,直起身凑近了展江河的脸,轻轻这么笑了一句。 展江河心中蓦然就是一跳。 良久,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看来,我难得的这么圣父了一次,也是被你浪费过去了。” 小土挑了挑眉毛,就被展江河霸道的揉进了怀里。 “既然不肯离开的话,那就陪我一起吧。生,一起生。” 他并没有再说死,只是低头和小土相视一笑。 若说一个人的时候,他只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死便死了,也没什么要紧,恰好让他去找那个人谈一谈应该谈的事情。 不过既然他的小姑娘愿意陪着,那他这条命又怎么舍得轻易的就丢了。 ——至于那个人,嗯,要谈的话也不急于这一时。 小土穿着的原本就是轻便的男装,也不用再多做什么准备,只是将她从将军府走时带过来的药挑挑拣拣的往展江河怀里塞了些,又从空间里拿了她用的顺手的一对佩剑。 夜色越发的幽深,周正已经带领这二百精兵集合了起来,展江河看了看天色,拎了拎手中的长枪,嘴角就咧开一个嗜血的孤独,长枪向前一指,身旁周正一个手势打下去,二百精兵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展江河的身后,向着一线天的方向进发。 这一场夜袭并没有什么悬念。 对方一百来个人,而展江河带了两百精兵,单体而言都是差不多的水平,不过展江河的士兵合作起来十分熟练,原本在人数上就占了优势,再加上小土和展江河这两个不合常理的存在,一场夜袭悄无声息饿就结束了。 当展江河带着俘虏回到营地的时候,时间也不过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展江河索性给那些俘虏喂了药,然后让士兵压下去守着,自己跑去和小土睡觉了。 ——其实小土刚刚睡了半个下午,这会儿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不过展江河一直快速行军,也没怎么好好休息,为了他的生命着想,小土还是将他按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起来,展江河就跑去审问俘虏了。 也不知道小土炼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只一晚上的时间,那些喂了药的俘虏们一个个憔悴的跟吸了大麻一样,让一直守着的士兵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展江河此时正在和俘虏中明显是领头人的男人对视着。 说真的,他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审问这些人。 ——已经知道了结果,再审问除了让自己徒惹悲伤之外,也再没有什么作用了。 不过他自己心里知道,还在这里的万千将士却需要一个交待。 展江河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倒是出奇的希望这些俘虏能争气一点儿,要是能有骨气的死都不说就更合适了。 他幽幽的想着,看向五花大绑然后被人压着跪趴在地上的男人,轻描淡写的道:“说吧,你背后的人是谁?” 对方如同想象中一样沉默着一言不发,不过只过了几分钟的时间,男人就艰难的抬起头来。 “我说了,能给我一个痛快吗?” 展江河眨了眨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那男人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满是红血丝,身上也是十分狼狈,看着倒像是被抓回来之后就一晚上没有休息一般。 ——应该说,他确实是一晚上没有休息,不但没有休息,而且完全就是沉浸在各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之中! 第四百六十八章 恩仇怨(完) 因为小土乱七八糟的药,那些人连挣扎都不带挣扎的就将背后的人说了出来。 同上一世一样,他们说出来的人是赵王爷。 可朝堂上下谁不知道,赵王爷是最为坚定的保皇党。 这个结果,除了当时待在帐篷里的几个将领,并没有再传扬出去。 展江河对于这事也没有再追究,他只是加快了行军速度,安全的将粮草押送到了边关,然后依旧一如既往的率领着边关数百万将士守卫这这个国家的安全。 展江河写了奏折将何守成意图烧毁粮草,然后自己已经将其斩立决的事情报了上去。 听说何家闹得有点凶。 何守成的大哥是当朝太师,他的侄女是颇受皇帝宠爱的良妃,良妃一口笃定了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请求皇帝详查。 何太师跪在议事大殿的台阶前,要求皇帝给他们何家一个公道。 更具体的,展江河在边关并没有再听说,他也没有兴趣再听说。 不过后来,约莫过了小半年的时间,皇帝只传出了一道让他好好镇守边关的圣旨,之后皇城之中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 这一场仗足足打了六年。 这六年的时间中,小土一直是n以男装跟在展江河身边,一开始的当做谋士,小土也自然有这个资本。 后来有一次展江河遇险,小土在城楼上看着,眼见着他躲开了对面横劈过来的大刀,却再也没有余力躲过从不同方向射过来的冷箭。 小土当即就没有忍住,伸手夺过旁边一个弓箭手手中的弓箭,同时搭上了三根羽箭射了出去。 三根箭,两根斜擦了射向展江河的让那两根箭换了一个方向,四根箭一起射向了围在展江河周围的人身上,剩下的一根箭却是出乎意料的直直射向了敌方的旗子。 足有婴儿一臂粗的旗杆竟被这只有一指粗的羽箭生生折成了两断。 随着对方的旗帜落地,敌方的军队很快就一片混乱,还在和展江河交战的敌方首领见状,只能调转马头鸣金收兵。 ——说起来小土也不是不能直接就将那人射杀了。 可是,狡兔死,走狗烹。 这一点在本国还未平定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感受,若真是少了这么一个和展江河势均力敌的宿敌,那么展江河想必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她放下箭,周围一阵一阵欢呼。 然而她的视线却只能紧紧的胶着在城楼下那个沾满了血迹的身影上。 因着这三箭,小土在这铁甲军中也算是名声大震。 虽然她以前对于作战也曾提出过一些建议,可在军队里生活的,总是有一些看不上她白斩鸡的模样脑子里却有一大堆“阴谋诡计”。 不过这次这三箭一出,就再也没有人提什么白斩鸡,反倒是有好些耿直又热情的汉子们缠着她请教箭法。 每次想和自家小姑娘说话时都发现她被一堆人围的紧紧的自己都找不到站的地方,展江河表示自己的心情十分的不愉悦。 然而他又不能直接告诉他们你们现在围着的神箭手是个妹子,并且这个妹子还是他的妻子!也就只能蹲在旁边生闷气。 不过小土却也没有错过他的情绪,见他不高兴,索性就想了个办法。 将一些对于箭法感兴趣的人集中起来,然后选拔出来其中天赋比较好,教给他们一些技巧,然后让这少部分人带着其他人一起练习。 这样下来,效率也高,整体水平也提高了,更是节省了小土的时间,可谓一举两得。 边关其实也不是常有战事的。 只每年秋冬季节的时候,敌方就比较活跃猖狂。 正是丰收的季节,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时间攻过来,正好能将中原的粮食抢过来。 不过有展江河一直驻守着,他们也只能稍微占一点儿便宜。 ——这一点儿也是展江河不想直接将他们逼得鱼死网破才刻意露出来的。 总之,这样一到秋天就打仗,一到春天就回家休养生息的状态一直就保持了六年。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小土这具身体的年龄也已经二十二了。 这放在当时一般的姑娘身上怕是见孩子都能跑了,然而小土还是云英未嫁。 这六年下来,和边关的将士们相处惯了,小土也渐渐的越来越汉子,这会儿看起来除了稍微瘦弱一些,竟已经完全没有一点儿女孩儿的样子。 展江河每次看着她和一堆光着膀子的大老粗们谈天说地的吃肉时,心中就觉得非常悲伤。 ——瞧她那豪爽的样子,简直连时常过来军中串门子的刘靖都比不上! ——刘靖就是上一世戳破了展江河所中的毒名为“相思”的那个小神医。 这一世展江河的瘾已经被小土提前解掉了,他倒是也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在将士们无意间提及小土给的药物用来逼供很是有用的时候,好奇之下跑去找小土交流了一番。 小土对于医毒两方面都挺擅长——毕竟她觉得活了这么长时间,只有这么两样是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都不会过时的技能。 既能养家糊口,还能杀人灭口逼供干坏事,十分方便。 刘靖这么一请教,顿时甘拜下风,从此就跟在了小土身后。 索性他已经有了师傅,要不然肯定是要死皮赖脸的求小土收个徒弟的。 展江河就瞧着小土豪放的拍着旁边的一个人大笑着,比起文文静静坐在旁边笑而不语的刘靖,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一个男人了。 他心中有些无奈,其实还有些内疚。 他想着若不是因为自己,以小土的能力,不管在什么地方都等生活的很好的。 只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既然一开始对方自己选择了留在他身边,那么他就不会再任由她离开。 ——尽管他知道现在灵魂不完整的小土其实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熟悉,并且因为灵魂上的契约而觉得想亲近。 展江河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 然而那又如何。 正如那时候他的小姑娘说过的。 他原本就是非常自私的人。 展江河忽然微微眯了眼睛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之后,也应该和那个人谈一谈了。 他眼中蓦然划过一道冷光。 小土正和旁边几个人说笑着,忽然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忽然转过头,对上了展江河的眼睛。 展江河嘴角下意识的勾了勾,小土侧了侧头,也回了他一个愉悦的微笑。 嗯,虽然这个世界的皇帝很讨厌,不过作为洛如墨想要守护展江河这个人的愿望,她其实很喜欢呀。 第四百六十九章 梦境() 雨下的很大,细细密密,淅淅沥沥的,透过玻璃窗看过去就好像铺天盖地的白色幕布从天空垂了下来。 “啊!又潮又湿,好难受!” 有撑着伞的少年一溜烟儿从街道上跑过去,然后停在了不远处的快餐店门口,跺着脚大声的喊了这么一句。 阁楼上的少女微微侧了侧头,心中觉得有些有趣。 她从小身体不好,父母一向是不大愿意她出门的,更遑论想那样踩着水花在奔跑。 她这么想着,心中微微有些羡慕。 快餐店门口的少年将手中雨伞上的水渍用力的甩了甩,然后转身推开了快餐店的门,只不过要进去的那一瞬间,他忽然仰起了头,看向了少女所在的窗户。 少女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条件反射一样,将旁边的窗帘猛的一拉,将自己掩在了窗帘后面,只留出一只眼睛依旧悄悄的注视着那个少年。 雨很大,看过去视线中其实并不是很清楚,甚至如果不是一开始少年的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听起来有些特别的抱怨声音,她都可能不会注意到快餐店门口突然多了一个人。 然而即使是这样模糊的视线,少女依旧看见了,少年冲着自己轻轻的笑了一下。 一个极细微的,温柔的笑容。 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快餐店门口,少女盯着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身后背倚着带这些凉意的玻璃,抬手轻轻的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一下,一下,微弱的跳动着。 少女苦笑了一声,将窗帘彻底关上,然后将自己整个儿摔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 小土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雨也太大了一些,如果不是为了任务对象的话,她是决计不会出门的。 快餐店里,面带微笑的服务生见到忽然走进来的客人也有些惊讶。 她以为,这么大的雨,除了一些上班族,大概都没有人愿意出来的,然而眼前的却是一个看着高高瘦瘦的清秀少年。 这少年笑起来可真好看! 服务生瞥见他进门前不知道朝哪里露出的一个微笑,觉得自己最潮湿的雨气弄的有些压抑的心情都被对方这么一个笑容给照的敞亮了。 不由自主的,她笑了起来,极其标准的露出了八颗牙齿。 “请问,您要点儿什么?” 小土瞟了一眼放在柜台上的菜单,随便指了一份套餐,朝服务生笑道:“要一份套餐,在这里吃的,谢谢。” 对方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朝后面喊了一声,小土付了款,就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等着。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记忆里,这雨一直能连续下一个多月,不过之后也再没有像今天下的这么大的就是了。 刚刚趴在窗户前看着的少女,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 少女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甚至连小学都没有读完就因为生病问题而休学,直到长到十五岁也没有再去过学校。 少女最为向往的,就是外面的世界。 这个外面的范围,说起来也让人觉得有点心酸。 在少女心里,就是能毫无阻碍的看着天空的阳台,都能算得上是外面了。 她曾经八岁的时候,偷偷的去过一次阳台。 那时候,她刚从学校里回来有一个月。 在见识过了学校的热闹之后,常常只有一个人的家里总是寂寞的让人难以忍受,可是父母临走的时候只交待了她要每隔多长时间吃什么药,然后就将门反锁了起来。 她才八岁,正是最闹腾的年纪,怎么肯就这么乖乖的待在家里。 门锁了,她就从别的地方出去。 她无视了父母的警告,将阳台的门打开了。 不过她将自己穿的很严实,还记得带了一个帽子。 那天外面很热闹。 有马戏团恰好经过,许多和她同龄的小孩子都跑过来围观,她在楼上能模模糊糊的听到他们的嬉笑声。 阳台的门仿佛将房子和外面隔成两个世界。 推开门的一瞬间,各种嬉闹吆喝的声音就跑到了耳边。 她心中只觉得又兴奋又紧张,刺激极了。 她趴在阳台上往下面看。 马戏团的车子正好经过楼下,车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小丑做出各种搞怪的动作,手中牵着一大把的气球,五颜六色,飘飘摇摇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些气球近的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一般,她不由自主的就伸出了手,想要碰一碰这些漂浮在空中的七彩气球。 不过很可惜,她并没有碰到。 那些气球距离她很远。 她有些失落的收回了手,低下头的刹那,她头顶的帽子就掉了下去。 楼下的花坛边,一个小男孩儿坐在那里,脸是对着马戏团的车子的,不过眼睛却是眯着的,也不知道他是在睡觉,还是在看小丑。 她那顶浅蓝色的帽子,就那么落下去,正好盖在了那个男孩儿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只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 那男孩儿一动不动,好半晌,才伸手,将脸上的帽子拿下来,仰头顺着帽子落下来的方向看过去。 见到小女孩儿呆呆地看着自己,男孩儿忽然将帽子扣在了自己头上,然后咧着嘴笑了起来。 “帽子是我的了。” 她心跳的砰砰砰,快的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听到男孩儿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却是他没有生气就好。 ——虽然接下来她就开始担心等父母回来后发现帽子不见了要怎么办。 男孩儿说完了,见她依旧是没有反应,忽然就狡黠的转了转眼睛,跑到马戏团的车跟前,向那个小丑要了一个气球,又跑了回来。 气球下面系了长长的绳子,一端被男孩儿握在手里,她的视线就被这个粉红色的气球吸引住了。 男孩儿将手中的线晃了晃,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比阳光还灿烂。 “作为交换,将这个气球送给你呀。” 他说着,就松开了手,气球在空中漂浮着上升。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就那么伸出手,恰好就将气球下面的线抓在了手里。 一低头,小男孩儿顶着那个女式的帽子,朝自己笑得阳光灿烂。 第四百七十章 梦境(二) 小土快速的填饱了肚子,无视了服务生热情的建议,冒着大雨又出了快餐店。 再向着少女出现的窗户那里看过去的时候,果然就已经没有了人影,小土“啧”了一声,踩着水慢慢的撑着伞在路上走着。 在经过第一个路口的时候,雨幕中忽然出现了什么透明的东西,小土脚步顿了顿,一声细微的猫叫声在耳边响起。 少年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了立在那里的广告牌。 广告牌有一人高,上面卧着一只没有一根杂毛的黑色猫咪。 见少年看过来,那黑猫眼睛微微眯了眯,一张猫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表情。 少年静静的看着,那黑猫叫了一声,忽然跳进了雨幕中,不见了踪影。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只有微弱的猫叫声渐行渐远。 小土咂了咂嘴,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相当的不情愿跟上去。 然而不跟上去的话,她附身的这个身体就进不去那个世界了。 撑着伞的少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拐过路口,身形忽然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这个世界极静,静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土手中依旧撑着伞,而原本淅淅沥沥的雨已经小了下来,细如牛毛的雨丝在空气中飘散。 他并没有将伞收起来,只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个世界是他之前所停留世界的倒影——应该说是镜像世界更为贴切一点。 所有的东西——建筑,摆设,都和他之前看过的一模一样,宛如镜子一般。 而唯一的区别,就是之前的街道上人虽然少,可偶尔也有车辆驶过,更何况街边店面里也有服务生。 然而在这里,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 小土转了转手中的伞柄,伞面就跟着转了一圈,上面的水珠沿着转动的弧度被甩了下来,在空气中散开。 她仰头向着远处看去。 雨幕看起来无边无际,这个城市也似乎无边无际,静的令人窒息。 小土咂了咂嘴,慢慢的向着城市中心的方向走去。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将那个女孩儿找到再说。 ——陷入了梦境之中的,生病的少女。 耳边一直是淅淅沥沥响个不停的雨声,一开始在满城寂静中听着还觉得挺有意思,然而时间久了,又一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渐渐的,就让人心中不自觉的烦躁起来。 不过小土一步一步在雨中走着,神色却无一点变化,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保持在一个上。 ——就是那种略带了些漠然的,倨傲的,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而自己不过是无意间看过了的那种神情。 他这样的神情,让躲在暗处注视着他动静的视线忽然就不高兴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小土只觉得撑着伞的手都感觉有些吃力起来。 地上溅开了无数的白色水花,一朵一朵,层层叠叠,忽然,这些水花之中印上了一个大大的阴影。 小土抬头。 眼前是宛如紧紧的包裹在黑色披风之下的,手中握着巨大镰刀的人影。 ——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黑色影子。 就好像是死神的影子被人从地上剥了下来,然后以一个平面的形象立在了小土的面前。 雨没有停。 豆大的雨点打在那个影子人的身上,将他打的颤颤的波动起来。 它似乎是察觉到了小土的视线,忽然正面向着小土转了过来,然后一团漆黑的脸上在嘴巴的地方忽然咧开一道缝隙,小土甚至都能透过这道缝隙看到他身后的建筑和雨幕。 她有些不适应的抖了抖雨伞,那黑影脸上的缝隙就越来越大,身后拖着的镰刀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立体的。 漆黑的刀尖在地上划过,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音。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雨幕猛然被一道漆黑的镰刀截断,仿佛雨霎时间就停了一样。 只几秒钟的时间,雨幕又恢复了原样,巨大的镰刀刀尖狠狠地嵌入小土刚刚站着的那一块地方,纸片一样的影子人身形软软的在空气中晃了晃,然后将镰刀从地面上拔了出来。 明明刚刚看起来有一半的刀刃都嵌入了地面,可这会儿它将镰刀拔起来以后,地面上却是什么痕迹都没有。 影子人晃晃悠悠的抬头,看向了左边商店门前立着的广告牌。 厚度堪堪只能容人一脚站立的广告牌上,少年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儿一样蹲着,一手微微撑着脚下的广告牌,另一只手竟然也不忘将手中的伞握紧了。 那黑色影子人脸上的裂缝忽然又扩大了许多,猛地一眼看过去就好像有一半的脸都不见了一样。 电光火石之间,它手中的镰刀裹挟着霹雳之势就向着广告牌劈了过来。 如同之前一样,镰刀并没有在广告牌上留下任何痕迹,若不是手臂上被微微扫了一道细细的血迹,小土简直要以为影子人手中的镰刀只是个摆设了。 站在道路中央的纤细少年侧了侧头,抬起胳膊放在眼前看了一眼,然后将溢出那一道血迹的地方凑到了跟前,伸出舌头将血迹轻轻舔去了,然后再抬脸的时候,眼睛就已经微微眯了起来。 他手中依旧撑着那把伞,然后缓缓的,从空气中抽出了一把看起来煞是精致的细剑。 那细剑上面镶着红色的宝石,旁边撒了细碎的钻石,剑身细细的刻了许多精致华丽的花纹。 ——这样一把细剑,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件工艺品一般。 小土从空间中拿出了自己的剑,随手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然后仰头看着那影子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上一世他附身的少年其实也遇到过这样的死神装扮的纸片影子人。 然而少年作为普通人,对于这样超现实的东西,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也幸亏这影子人虽然杀伤力巨大,然后移动的时候反应速度却很慢,这才让少年找到机会逃开了。 虽然很快他就又被影子人找到了并且继续追杀起来,不过后来少年找到了迷失在梦境里的少女。 两个人一起躲避着影子人的追杀。 少女在梦境中的时间不短,对于这个空城比起少年也更加的了解。 第四百七十一章 梦境(三) 两个人这才能在武力值爆表的影子人的追杀下躲躲藏藏了一段时间。 然而在躲开影子人之后,这空城之中又出现了其他许多各式各样的怪物。 那些怪物形状长相各异,甚至大部分连人形都不是,然而它们一见了少年和少女的第一反应就是扑上来。 ——有武器的上武器,没有武器的上牙齿。 少年和少女都是在和平的世界长大的,少女更是自从七岁之后连剧烈的运动都没有做过,面对这些怪物,除了逃还能有什么其他选择。 然而少年选择逃跑,却不代表小土也要选择逃跑。 虽然说目前找到少女比较重要,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现在就对这些怪物们做出试探。 ——反正不管怎么样,到最后他们总是要交手的。 毕竟事情发展到了后面,没有躲开怪物袭击的少年和少女被湮没在了这座空城之中,再也没能出去。 小土眯着眼睛笑着,嘴角上勾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弧度。 ——不管造成这一切的是妖怪还是恶魔,他一定会带着少女从这座空城之中走出去! 他手中华美的如同艺术品的细剑被举了起来,眨眼间就挡住了黑影人横劈过来的镰刀。 黑影人脸上的缝隙越来越大,眼睛的部位也渐渐的出现了两个空洞。 ——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了人样,然而莫名的看起来感觉更可怕了。 小土抽了抽嘴角,身形灵巧的如同一只小猫一样,左右在空中腾挪着。 那黑影人反应本来就迟钝,被小土这么上窜下跳的,一连劈了好几刀都劈到了空出,它的身形在空中越发的晃晃悠悠,脸上的那三个洞越来越大,慢慢的就有向着其他方向蔓延的趋势。 小土手下的动作毫不含糊,却也不主动攻击,只是一边防御,一边观察着那黑影人的动作。 随着那三个洞的扩大,它的头已经掉了下来,飘飘摇摇的被雨点打落在地上,然后落进了水洼之中。 于是小土一眼看过去,那黑影人就用没了头的身体坚强的还在挥舞着镰刀,从脖子上扩散下去的洞依旧没有停下来,还在往下散着,渐渐的,整个纸片人竟然就那么融化在了雨幕之中。 小土将手中的剑随手挂在了腰间,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街道,眉心忍不住就慢慢的皱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那个影子怪物虽然看起来像是融化了,然而实际上并没有消失。 她往那怪物的头刚刚落进去的水洼里看了一眼,不出所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仰头看了看被刀风和剑气割的乱七八糟的伞面,完全失去了作为一把伞用来遮风挡雨的功能,只能将它收了,随手放在了旁边商店的门口。 这座空城之中没有人,也没有时间的流逝。 小土重新换了一把伞,又向着城市中心的方向出发了。( 这一路上,她有三三两两的遇到了好几个怪物,那些怪物有像是一开始那个影子人一样,拎着镰刀如同一个纸片,也有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怪物形象。 样子纷纷杂杂,攻击方法也不尽相同,然而同样的是,他们到最后,总是会如同被雨水融化了一样,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小土这会儿倒真是有些烦了。 这些小怪物们,攻击力倒是不强,然而一波一波的,打不过就融化,虽然不会让他受伤,然而实在是让人腻歪的很。 不过索性她到了后来也不和它们出手了,只闷头向着城市中心的方向前进,如此,没有多长时间,他就摸到了城市中心。 当一眼看到作为市中心标志的那栋图书馆的时候,小土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镰刀的纸片人。 那纸片人跟在他后面一镰刀一镰刀的往下砍,小土觉得自己被这么跟着,都不用撑伞了。 ——头顶的雨都被对方的镰刀给劈散了。 不过这会儿要找的地方到了,小土也再用不着跑了。 于是他身形轻盈的往旁边一跳,躲开正好竖着劈下来的一镰刀,然后朝着黑影人狞笑一声,提剑就冲了上去。 等他干脆利落的将这黑影人解决之后,图书馆的柱子后面忽然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你……你是谁?” 小土回身。 那里躲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少女身上穿着的,还是一件印着小熊的睡衣,一半身体躲在柱子后面,一半身体探出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土,神情显而易见带着一些惊喜和紧张。 小土慢条斯理的将剑挂回了腰间,一步一步的向着少女走过去。 少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站定了睁大眼睛看着他。 小土禁不住微微的笑了起来。 和少女不一样,他进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是日常的衣服。 只十分简单的白色衬衫并深蓝色的牛仔裤,尽管刚刚就在少女的眼皮子下面经历了一场大战,然而少女出奇的发现他的衬衫竟然还是平整的。 这会儿他这么一笑,原本冷漠凉薄的视线中忽然就添上了暖意,让感觉自己在这座空城中待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再见过人类的少女瞬间就忍不住涌出了眼泪。 她抬脚往前跨了一小步,小心的看着小土问道:“你,你是人吗?” 小土微微侧了侧头,并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只是朝着少女伸出手,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 “我来带你回去。” 少女的眼睛猛然睁大。 回去! 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城市之中,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长时间了。 虽然一开始她欣喜于自己能毫无阻碍的在街道上奔跑,任性的将马路上的水洼都踩了一个遍,然而渐渐的,当她发现这座城市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她就有些慌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寂寞的话,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的少女姑且还能忍受。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街道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怪物,一看见自己就会扑上来,她只能惊恐的逃跑。 就在她又惊又惧且疲惫不堪的时候,眼前看起来身形纤细然而却又意外可靠的少年就这么出现! 第四百七十二章 梦境(四) 毫无疑问,这宛如救赎。 少女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的触了触小土的指尖。 是温热的,是真实存在的! 意识到了眼前出现的少年并不是自己惊慌之下产生的幻觉,少女眼睛猛地睁大,然后站起来扑进了小土怀中。 小土微微怔了一下,没有撑伞的那只手便在少女背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少女张着嘴巴大声的哭着,然而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到小土耳朵里来。 小土也并没有说话,只是安慰的拍了一下少女。 好一会儿,少女颤抖的身形才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她张嘴说了一句什么,然而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恍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抓住小土的手,在他手心里写写画画起来。 小土低头认真的辨认着少女在他手心里一点出的字,然后连成了短短一句话。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微微挑了挑眉,学着少女的动作在她手心里也写起来。 “街道那里,有一个透明的门。” 他一边写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将少女打量了一番。 和自己是从街道上直接进来的不同,少女的身体其实还沉睡在家里,只有魂魄被困在这镜子的世界中。 想了想,小土拉着少女进了图书馆,在图书馆里翻翻找找,勉强找到了能写字的纸笔,和少女交流了起来。 “你进来之前有没有碰过什么镜子或者是和镜子类似的东西?” 少女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茫然。 她在这座空城停留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停了多长时间。 再加上从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脑子里就没有这之前的印象,从始至终她就只记得她以前一直在生病,从来不能出门——就因为这些记忆她一开始出现在这空城里的时候很是兴奋的奔跑了很久。 然而除了这一点,再其他的什么,她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所以小土这么一问的时候,她就一脸茫然。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断断续续的在纸上写道: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见状,小土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禁就有些头疼。 要从这里出去的话就要找到这少女进来的媒介,可偏偏少女却什么记忆都没有。 她有些发愁的盯着少女的眼睛,犹豫着要不要用精神力直接将少女的记忆察看一番算了。 不过最终她却没有这么做。 至于原因…… 这么做有一不小心将少女变成智障的风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少女盯着自己的眼神实在是…… 怎么说呢。 少女一个人在空城里待了这么久,在最绝望的时候等到了小土的出现。 ——好吧面对少女信赖的眼神她实在是下不去那个手。 他无奈的在原地转悠了两圈,然后决定先去这空城里少女的家的地方看一看。 索性他知道少女家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具体在哪个方向,不过反正这里的时间流逝根本就没有感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慢慢找着就是了。 他想了想,在纸上写道: “既然你没有之前的记忆,那我们先去你家里看看,指不定你到了家里就能想起一些什么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江城。” 少女盯着小土递过来的纸有些发呆,好半晌,才慌乱的在纸上写道: “我叫程绛,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小土瞧着少女的名字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真是有意思,他们两个的名字刚好是倒过来的。 他笑了笑,回道: “我之前见过你,知道你家大概的位置,所以我们要慢慢的找过去,不过到了跟前我就能确定了。” 他随意的解释了一句,然后将纸张叠起来,和笔一起装进了口袋,又抽出一把细剑扔给了少女。 那细剑虽然比起小土手中的那个看起来低调了许多,然而这种利器也是少女从小到大都没有碰过的,于是她手里拿着剑,看起来很是有些手足无措。 小土掂了掂自己手中的剑,向少女示意了一下,然后就转身出了图书馆。 不过他在前面走了几步,就有些无奈的又折了回来,拉住了少女的手。 这个镜子世界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其他的声音似乎都不能传达出来,因而他在前面走着,程绛在后面发呆他都很有可能意识不到,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将人拉住比较好。 少女被小土拉着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儿,心中就觉得有些羞惭。 ——自己果然只是一个拖后腿的存在。 她握着小土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引来小土疑惑的回头。 “怎么了?” 小土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疑问。 然而对方却只是缓缓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摇了摇头,正当他想松开手将纸笔拿出来问些什么的时候,心中忽然一跳,下意识一把将少女抱住猛地往一侧跳跃过去。 落地的一瞬间他将手中的雨伞塞到少女手里,然后抽出了腰间的细剑看也不看反手就朝后面挑了过去。 这一剑恰好将身后直直对着他脑袋砍下来的镰刀架住了,他回头朝程绛做了一个口型道:“小心点。”然后就和影子人缠斗了起来。 程绛睁大了眼睛看着雨幕中和那怪物战在一起的少年。 少年分明看起来身形有些纤细,甚至容貌也是清俊秀雅,就像是古时候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然而他此刻面上带着些微的冷凝和漠然,那华丽的细剑在他手中就好像能开出花一样,只细细的不足两指宽,却生生的挡住了那怪物漆黑巨大的镰刀。 而对比着她自己之前一个人被这些怪物追着狼狈的四处躲藏的时候,程绛心中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心跳的有些快,停不下来,若是在自己的身体里,这会儿肯定要担心承受不住而头昏脑胀了。 然而她这会儿在这儿站着,却能感觉到极度的刺激,或许还夹杂着一些似有似无的兴奋,反正她只觉得心脏跳的快的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 第四百七十三章 梦境(五) 好想…… 好想…… 好想像他一样! 程绛睁大了眼睛痴痴的看着在雨中身形依旧无比灵巧的少年,神情煞是奇异。 小土快速的将那影子人解决了,然后走到程绛跟前从口袋里将纸笔又拿出来写道:“我们得尽快了。这些怪物虽然融化了,然而实际上并没有消失。” 程绛此时还没有回过神,小土皱眉看了她一眼,差点没忍住摔笔了。 他倒是不知道,这不知名的鬼物竟然还能诱惑人心了! 他忍不住烦躁的撸了一把头发,在空间里面翻翻捡捡,摸出了一只小巧的白玉铃铛强行绑在了程绛的手腕上。 真是的,他要带着人从这里出去就够坑爹的了,谁知道对方竟然这么脆弱的稍微一诱惑就能出问题。 幸亏他这里还有以前闲的没事攒起来的收藏。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从茫然回神的程绛手中将伞又拿了过来,面无表情的朝着西边走去。 程绛刚刚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纷纷杂杂的声音不断叫嚣着,让她想要冲上去将少年手中的剑夺下来然后自己和那怪物打。 然而正当她蠢蠢欲动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清清脆脆的铃声。 只这么一声,被热血烧糊了的脑子瞬间就凉了下来,继而浑身就是一层冷汗。 程绛汗涔涔的抬头,发现少年正伸手想要从自己手中将伞拿过去,她下意识递过去,这才恍然看见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个白玉铃铛。 她怔了怔,少年在前面撑着伞走着,只留下来一个背影,让她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程绛总觉得对方似乎是在不高兴。 她局促的眨了眨眼睛,心中十分不安。 她再是无知也能意识自己刚刚出现的情绪是有些不对劲的,幸亏对方的白玉铃铛才清醒了过来。 她想着,视线忍不住落在手腕间那精致小巧的铃铛上,有些出神。 ——这个少年,江城他,究竟是什么人? 雨细细密密下的越大了,而那些怪物们,出现的也越来越频繁。 小土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这个从进来之后遇见的体型最大的怪物,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还怎么反应了。 这怪物体型是最大没错,然而出奇的,攻击力也是最弱。 只要不出现在它的正前方,那它就永远不会察觉到自己附近出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站在那怪物的腹部之下,小土表情有些空白的将伞收了起来。 ——要是这里的怪物都像这个怪物这么智障就好了…… 他天马行空的想着,在纸上写道: “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递给了程绛。 程绛怔了一下,开始冥思苦想。 好半晌,她有些迟疑的落笔。 “我觉得,那里似乎有东西。” 她写完,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大楼。 小土眯着眼睛看过去,是一个百货超市。 他想了想,道:“我们去看看。” 他写完也不等程绛反应,将纸笔收了躲开头顶这怪物的视线向着那栋百货大楼走过去。 一进门瞬间就没了雨,耳边一直腻腻歪歪淅沥的响个不停的雨声也随着大门关上而变得微弱起来。 小土不着痕迹的吐了一口长气,然后在室内转悠了起来。 这里一楼是惯常的超市常有的一些日用品,然后二楼上去是一层书楼,再上去第三层是衣服鞋子之类的,小土想了想,就在二楼停了下来,安然的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开始看书。 而程绛却并没有停留,依然上去了三楼。 三楼里一半是男装,一半是女装,都是些今年才上的新款,不过程绛却并没有什么欣赏的意思。 她直觉的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只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能让她想起些什么。 出现在那里的,是一顶帽子,一顶浅蓝色的,十分普通的女式帽子。 程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将那顶帽子拿在了手中。 一片光怪陆离之中,她看到热闹的马戏团经过,楼上有一个小女孩的帽子被风吹落,恰好落在了楼下花坛边坐着的一个小男孩儿脸上。 小男孩儿捡起了帽子,向马戏团的小丑要了一个气球送给了小女孩儿。 ……… 这是什么? 程绛忽然松开手,无力的蹲在来捂住了脑袋。 头好疼…… 那个小女孩儿是谁? 好眼熟…… 她竭力想着,然后忽然就失去了意识。 小土将倒在地上的少女抱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自己捧着本书默默的看着。 程绛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子里还满是混沌,直至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一抬眼就看见那个神秘的少年捧着一本书坐在不远处,神情专注,脊背挺直。 她恍了一下神,少年侧头,递过来一张纸。 “感觉怎么样?” 她眨了眨眼睛。 少年将纸张收了回去,在下面又继续写道: “你刚刚晕倒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程绛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于是她也将纸拿了过来。 “我似乎想起了一点以前的记忆,就很小的时候,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 一顶帽子,一个小女孩儿和一个小男孩儿,还有一个很热闹的马戏团。” 小土眼神微微一闪,点了点头。 “那就是你,看来,你的记忆也有可能熟悉的场景而回忆起来。” 然而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小土忍不住有些茫然。 他想了想,又在纸上写了起来。 “我们走慢点,如果你有感觉到哪里有东西就停下来,我们去看看,指不定你的记忆就慢慢的恢复了。” ——恢复了之后就能想起她到底接触了什么东西才被拉到这个镜子的世界的。 他将纸扔给程绛,有些不耐的揉了揉头发,程绛看了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不过,她小心翼翼的觑着小土脸上的表情,最终没忍住在纸上写下了一句“对不起”。 小土低头,一看见这三个字下意识便顿了顿,半晌又摇了摇头,将那纸揉成一团塞到了口袋里,朝着大楼的玻璃门指了指,两人就又从这百货超市中出来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梦境(六) 两个人是从市中心出发,然后向着西边走,不说路上出现的各种怪物,程绛倒是无意间碰到了一顶小时候曾出现在记忆中的帽子,机缘巧合之下想起了一些什么。 这个意外倒是让小土有了一些想法,这之后他就放慢了速度,刻意寻找一些程绛觉得有问题的地方。 通常在那里,他们会找到一些程绛以前接触过的,记忆深刻东西,并且能借此恢复一部分和那些东西有关的记忆, 这么半个城转下来,别的收获没有,程绛的记忆倒是丰满了一大截。 这会儿他们已经将城西,城北都转过了,正在城东的街道上。 幸亏那时候那图书馆带的纸张不少,否则这么长时间下来两个人的对话,只用一张纸是铁定不够的。 小土和程绛两个人各自撑了一把伞,一前一后的走着。 原本两个人共同撑了一把,因为这座空城之中普通的声音似乎并不能传播,不过后来因为一些意外小土将自己的一个白玉铃铛给了程绛。 那白玉铃铛是她以前在某个世界收藏起来的,直接作用于神魂,相当的奇妙。 程绛只要不将那铃铛弄掉了,那么不管她在哪儿,小土都能听到铃铛的声音。 因此这会儿他们两个人各自撑了伞,偶尔小土在纸上写了东西递给她,或是她在后面摇一摇铃铛扯一扯小土的衣服,两人断断续续的收集到了程绛的一部分记忆。 “这个地方有点儿眼熟,你家可能就在这一条街上了。” 小土将伞柄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在纸上草草写了这么一句反手给程绛递了过去。 程绛看着就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整个人也紧张了起来。 她抬头四下里看了一眼,然而入眼的东西完全没有什么印象。 小土回头瞧了她一眼。 “不要着急,不是已经想起了一部分吗?等到了你家里肯定就能彻底回忆起来的。” 程绛咬着嘴唇,慢慢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慢慢的走着,忽然,程绛伸手扯了扯小土的衣服,小土回头,见她伸手,向着旁边指着,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一个游乐园。 他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 据江城所知,程绛自从八岁之后除了去医院,就没有再出过门了,游乐园这种东西,可不像是她会来的地方。 他这里这样想着,不过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脚步一拐,向着游乐园的方向拐了过去。 程绛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紧紧的跟在了小土身后。 游乐园是室内的,上面是一大片彩色玻璃撑起的顶,看上去流光溢彩,很是好看。 小土将伞收回来,在纸上写道: “你来过这里吗?” “似乎。感觉有些熟悉。” 看着程绛的回答,小土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好半晌,嘴角一勾,微微笑了起来。 “是吗?那就好好看看,指不定就能再想起一些什么呢。” 程绛用力的点了点头。 比起初见的时候,她看起来已经放开了许多,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偶尔微微笑起来,温温柔柔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的可爱。 小土虽然没有什么奇怪的爱好,不过看着她微笑的样子总是比紧张小心的模样顺眼了许多。 “好了,我们分头找,如果发现什么记得摇铃铛。” 程绛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小土转身向着二楼走去,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算了,在这里说话并不方便,还是等出去了再慢慢的问吧。 关于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跑进来救自己。 她定定的看着小土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慢慢的在大厅里转悠了起来。 小土径直上了二楼,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这游乐场的一楼就是惯常见的小孩子玩的那些旋转木马之类的游戏设施,不过二楼里,风格就有些成熟了。 小土进去,一打眼就看见了一个浓墨重彩涂成的等人高的小丑人偶。 那小丑脸上表情煞是夸张,一张足足占了脸一半的大嘴涂的红艳艳的,两个眼圈周围又涂成了黑色,在这种阴沉沉的气氛猛地一眼看过去感觉相当的不好。 小土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小丑,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小丑仿佛动了一下。 他有些迟疑的朝着小丑走近了一步,然后就看到那小丑“咯吱咯吱”动作僵硬的将脸朝着自己转过来,然后嘴巴咧的越发的大,露出了一个极诡异的笑。 !!! 他心中猛地就是一跳。 开什么玩笑! 他并没有在这小丑身上察觉到任何生命气息! 为什么会动?! 傀儡?机器人?还是什么? 小土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他一只手轻轻的扶着挂在腰间的细剑,然后轻手轻脚的靠近了那小丑人偶。 这小丑凑近了一看,表情就显得越发的可怕了。 小土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然后定睛看过去。 这会儿那小丑已然是一个死物了。 他抬手轻轻的戳了戳人偶的胳膊,那人偶的胳膊在空中轻轻的晃了晃,然后“咔擦”一声,掉在了地上,激起了一阵尘土。 “……” 小土沉默了一下,然后绕开小丑,又向着里面走去。 里面有一个小型的舞台,舞台上站着几个正在表演的小丑——又是人偶。 他正想凑近了细细将这几个人偶再细细看上一番时,耳朵微微一动,就听到了几声急促的清脆铃声。 他神色一凝,也不再继续,直接反身退了出去,一走到二楼楼梯口,还没来得及下去,他就看见一只影子人拎着镰刀追在程绛后面。 小土也不多迟疑,手往二楼栏杆上一撑,一个用力,轻飘飘的就越过栏杆从二楼跳了下去。 手松开栏杆的一瞬间,他的另一只手就将细剑抽了出来,借着下落的力道正正的削在了那影子人的肩膀上。 影子人握着镰刀的那只胳膊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地上,然后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程绛一看见小土就猛然出了一口气,见他一出手就将怪物的胳膊砍掉了,她更是心中一松,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第四百七十五章 梦境(七)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被砍掉手臂的影子人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一样,另一只手上陡然生出了尖利的指甲。 她此时因为小土的出现,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已经出了,浑身也放松了下来瘫软在地上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 而这时小土因为落地的惯性正向着另一个方向冲过去。 程绛面色惊恐的瞪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色尖利指甲,眼睛睁的大大的,竟是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了。 小土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甫一落地脚尖便在地上轻轻一点,身轻如燕的腾空而起,一脚踹在了影子人腰上将它踹的侧过了身子。 它的指甲险之又险的从程绛脸颊边擦过,将她耳边的头发割下来一缕。 程绛的表情还定格在惊恐之中,小土面色沉静,紧跟着揉身而上,反手一剑将影子人的脑袋订在了地上。 那影子人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如同之前的一样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也幸亏它不过是个影子,要不然按照小土这么暴力的直插脑袋的举动,指不定看起来是多么血腥残暴呢。 小土收了剑,走过去安慰的拍了拍程绛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说起来虽然不知道他们已经在这座空城里待了多长时间,不过按照江城的记忆来看,他们两个似乎就是死在这个时间段的。 小土叹了一口气,程绛看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被小土拉起来之后就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不放了。 小土对此也表示理解,在她头顶轻轻的拍了一下,就带着她上了二楼。 一上楼梯口,小土的步子忍不住就顿了一下。 程绛微微回了神,询问的看了他一眼。 他微微摇了摇头,神色却有些冷凝。 他之前上来时一眼看见的那个小丑,竟然不见了踪影! 小土眼神落在了之前被他无意碰掉的胳膊落下的地方。 那只胳膊也消失了! 他眉梢挑了挑,下意识的将精神力放了出来将整个游乐场都覆盖住了。 没有任何异样的气息。 真是奇了怪了! 小土心中憋着气,脸上倒是出奇的挂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向着里面走去。 还好里面舞台上的几个小丑还在,要不然他是真的拼着这个任务失败也要爆发了。 程绛小心的觑着小土脸上的神色,心中煞是惴惴不安。 似笑非笑是一种趋于皮笑肉不笑和冷笑之间的神情,是一种相当的具有挑战性的表情。 显然小土已经将这个表情修炼的很是到位,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合适的恰到好处。 只见他眼尾从舞台上一扫,眼珠子轻轻一转,看着似乎是在笑,却又似乎没有。 程绛瞧着,心中就不安起来。 她看过对方脸上出现不耐,出现嘲讽,出现不屑,甚至那种如沐春风的笑她也是见过的,就偏偏没见过他露出这么一副表情。 她此刻还紧紧的抓着小土的衣袖,结果被她这么一个表情惊的,手下意识的松了开来。 小土似是无意的瞄了她一眼,便自顾向着舞台跟前走去。 舞台这里什么异样都没有,倒是程绛,看见这些小丑的时候神色有些愣怔。 小土眯了眯眼睛。 “想起了什么?” 程绛盯着小丑发呆,直到被小土轻轻碰了碰胳膊才回了神,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就摇摇头。 “有些熟悉。” 小土勾了勾唇角就没有再说什么。 说熟悉其实也是应该的吧。 自从程绛那次在马戏团经过的时候被一个小男孩儿捡了帽子,而作为交换那个男孩儿送了她一个气球,那之后小男孩儿每次在马戏团经过的时候,都会向小丑要一个气球,送给一直趴在阳台上看的程绛。 ——毫无疑问,那个小男孩儿就是江城。 而那个马戏团,似乎就是这个游乐场里的马戏团。 这马戏团每个月固定的一天都会绕城一周,一开始是为了宣传,到了后来却是成为惯例了。 而因为这个马戏团,程绛和江城每个月的见面似乎也成为了惯例。 每次见面,江城都会向小丑要一个气球,递到无法走出来的程绛手中。 后来,江城还会在气球下面系着的绳子尾端绑上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足够有趣,让不能出去的程绛瞧着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马戏团的小丑而联系起来的,说不上是友情还是什么。 在江城的记忆中,程绛是一个很有趣而特别的朋友。 在程绛的记忆中,江城是一个能带着自己体验到外面世界的特殊朋友。 ——尽管他们两个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然而借由小丑的气球而联系起来的友谊显得尤其的奇妙而神秘。 ………… 在小土看来,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触发程绛的回忆的话,小丑和气球无疑是十分重要的道路了。 果然,程绛恍惚的怔了一会儿,再回过神的时候,忍不住就有些迟疑的在纸上写着: “气球……你是那个男孩儿吗?” 小土挑眉。 “你记起来了?” 程绛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真的是你!” 小土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 “走吧,这个游乐场应该就在你家附近,一会儿所有的谜底都会解开了。” 程绛原本还有些急迫的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很快的被小土这一句话吸引了视线,神情随即就紧张了起来。 她手指紧了紧,想要写什么,却又不知道能写什么。 好半晌,小土将纸笔从她手中收走,向她扔去了一个眼神。 “不管怎么样,去了才知道。” 程绛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点了点头。 小土一笑,两个人将游乐场里剩余的地方转完了,不过很遗憾之后并没有什么其他发现,只好转身出了游乐场。 站在游乐场的大门口,小土忍不住回头看了程绛一眼。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在找到她家里之后,这一切的谜底就能解开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造就了这么一个空城,并将程绛困在里面呢? 第四百七十六章 梦境(八) 程绛家里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富豪了,要不然也没有能力支撑着她从小这病怏怏的身体长这么大。 沿着这街道一直走过去,果然就看见了记忆中十分眼熟的阳台——是程绛家。 小土眯着眼睛朝那边看了一眼,又询问的向着程绛看去。 程绛眼睛瞪的大大的,拽着小土衣摆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从这里看过去基本上阳台都是千篇一律,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唯独那里二楼的那个阳台上,挂满了五彩斑斓的气球。 ——其实应当是幻觉的。 以往江城送给程绛的气球确实都被她挂在了阳台上,不过气球这样脆弱的东西,怎么可能保存多长时间呢。 然而,程绛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气球,眼眶就渐渐的红了起来。 小土微微挑了挑眉。 “要进去吗?” 在看清纸上那一行字的时候,程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土眼神忍不住微微闪了闪。 程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勉强笑了一下,接过小土手中的纸笔道:“这里似乎是后面,要进去的话还要再转到另一条街吧?” 小土挑了挑眉毛。 且不说这里只有二楼,在阳台开着的情况下,要从二楼上去并没有什么难度。 程绛小朋友现在的这个态度不怎么对啊。 他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嗯……她越是不想上去,他就越好奇。 于是他远远的站着估摸了一下距离,然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便轻巧的跳了上去。 他手指抓着阳台上的栏杆翻身跃了进去,然后站在那里笑眯眯的朝程绛挥了挥手。 程绛有些怪异的笑了笑,撑着伞仰头也便他挥了挥手。 小土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伞扔到空地上,又从栏杆上翻过来,站在栏杆外面一脚宽的地方上,慢慢的蹲下了,然后一只手拽着栏杆,另一只手向着程绛伸了过去。 程绛微微顿了顿,从善如流的上前也伸出了手。 一层楼约莫是两米五的高度,而小土和程绛一个一米七,一个一米六,小土蹲着从那里伸出手,程绛微微一跳就正好能够着了。 紧紧的将程绛的手握在手中,小土一个用力,就将人拉了上来。 程绛家里的阳台上面装着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此时正好没有玻璃门没关,窗帘也是敞开的,他们站在阳台上,一眼望进去就能看清里面的摆设。 小土顿了顿,率先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是程绛自己的小房间,和一般她这种年纪的少女不同的是,她房间里的摆设看起来相当的压抑。 不说那墨蓝色的厚重窗帘,就整个房间里的色调也近都是深色或者黑色。 甚至雪白的墙上也有许多用黑色马克笔画的看起来杂乱无章的涂鸦。 小土无心欣赏这个乱七八糟的涂鸦都是什么,只是一眼看过去觉得整个房间的气氛就让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像程绛这样常年生病而出不了门的小姑娘,房间里这种设计也太过不合适了吧。 他想着,转身从正对着阳台的将一半房间遮住的小帘子旁绕了过去。 只是他往帘子后面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愣怔在了原地。 程绛正站在阳台入口看起来有些犹疑,见小土神色忽然怔住了,就下意识的上前走了几步也跟着小土的视线看了过去。 “!!!” 小土转头看了她一眼。 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如果不是这里的声音无法传播,想必这会儿程绛肯定就已经惊叫出声了。 好吧这会儿程绛虽然没有出声,不过神情看起来确实十分惊恐就是了。 她没有办法不惊恐。 这帘子后面的,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单人小床,小床是浅蓝色的,小清新的画风和整个房间并不是很搭。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小床上面正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管是程绛还是小土都相当熟悉的人! 程绛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少女,然而她的手指从少女脸颊上轻轻划过,却如同碰到了空气。 她脸上的神色越发惊恐。 小土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上前强势的将程绛不停的尝试触碰少女的手握在了手中。 程绛转过头看他,目光惶急而无措,还带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祈求。 小土和她对视着,带着明确安抚意味的眼神渐渐的让程绛冷静了下来。 他这才松了手,在纸上写道:“想起什么了吗?” 程绛将纸接过来,手指还不自觉的带着颤抖,好半晌,她才在纸上颤巍巍的写道: “我全都,想起来了!” 小土笑了一下。 “哦?想起来了,那你进来这里之前触碰过什么镜子一样的东西也想起来了吗?” 程绛低着头,小土并不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能感觉到她现在心情相当的不平静。 直到小土大致的将这个房间看了一遍之后,她才将纸张递了过来,上面只写了几个字,笔锋不稳,很明显能看出写字人心中的犹疑彷徨。 “我不知道……” 小土看着这几个字,脸上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就越发的浓郁了。 “不知道?” 程绛盯着纸张点了点头。 小土慢条斯理的将笔又揣进了口袋里。 不知道? 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真是有意思了。 他嘴角上勾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意,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程绛房间的门推开了,十分自然不客气的来到了她家客厅之中。 她家里客厅里的风格倒是正常,甚至品味还相当不错。 ——尤其是客厅中一大块完整的手工地毯,踩着十分舒服。 尽管小土目的并不在此,然而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那地毯。 程绛一言不发的跟在小土身后,却并没有注意到小土的动作,很明显的是在走神。 小土将客厅检查了一番,十分失望的表示什么发现都没有。 穿衣服时照过镜子,洗脸刷牙时也照过镜子,甚至趴在桌子上看书的时候书桌上也摆了一个小小的装饰用的镜子——这么多的镜子,究竟哪一个才是映照出这个世界的本体? 第四百七十七章 梦境(九) 面对程绛摆出的一系列镜子,小土表示无话可说。 然而程绛在现世之中根本就没有出过门,所以她接触过的东西应当都是在家里才是。 所以说,那个媒介也一定是在这个家里。 ——但是究竟是哪一个?! 小土有些不耐烦的将自己摔进了软软的沙发之中,手指微微一动,将什么东西扣在了手中。 程绛看着他疲惫冷凝的表情,脸上忍不住就有些歉意,便自己转身在房间里找了起来。 等到程绛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土的视线之中,他侧了侧身,将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竟然是一块小小的玻璃? “镜子吗?” 小土眯着眼睛盯着手中这块小小的玻璃有些出神。 这玻璃只有手指指甲盖那么大,四周切割的却很争气,完全就是刻意做成的这么小的形状。 不过,这么一小块玻璃,应当是什么摆件上的东西吧?为什么会落在了沙发的缝隙里? 小土想着,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程绛忽然走进来,不知道又从哪里找了一块镜子给小土看。 小土依然是摇头。 这些玻璃上面一点异样都没有,并没有一个作为媒介体应有的灵力。 所以决计不是。 程绛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又将那块玻璃放了回去。 不过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小土只觉的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顿了顿,起身跟在了程绛身后。 程绛手中这块镜子是从厨房里拿过来的——至于厨房里为什么要放镜子,小土也不知道。 程绛将那镜子放回原位,一转身见有人站在身后,顿时吓了一跳。 小土笑着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随便转转,程绛这才看清是小土,表情一松,就看着小土在厨房里转悠。 小土在这里转悠了一圈,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就和程绛有从这里出去了。 整个屋子里有好几个房间,两个人于是一左一右分开察看。 小土进了左边看着似乎是客房房间,在里面大致看了看,出门见程绛在另一个房间里察看,于是一闪身就又拐进了厨房里。 他进入后径直就来到了刚刚被程绛放好的镜子那里,手指在镜子上细细的摸索了一番,竟从镜子里面摸出了一块小玻璃。 ——就和他刚刚在沙发上发现的玻璃一模一样的小玻璃。 他忍不住将刚刚那块也拿了出来,将两块玻璃放在一起比了比。 完全相同。 大小,材质,厚度,完全就是从一块玻璃上裁下来! 小土忍不住微微挑了挑唇角,将两块小玻璃抛了抛,然后塞进了口袋里。 ………… 两个人几乎将屋子里所有的镜子都看了一遍,然而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 ——当然表面上是这样没错,不过事实上,小土已经收集到了八块十分相像的小玻璃了。 那八块玻璃拼起来正好能合成一块——虽然目前看起来似乎还差了一块,不过小土已经能看清这玻璃的表面其实绘刻着什么花纹了。 两个人一无所获的回到了程绛的房间里。 程绛看着床上躺着的自己的身体发呆,而小土盯着程绛脖子上挂着的项链,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那项链材质看起来是青铜的,从那雕刻的花纹来看倒是像什么古董。 链子最下面带着一个巴掌大的方块,看起来里面应该是放着照片或者……玻璃? 小土眼神一凝,定定的看向了那个方块,心里却忍不住回想他刚刚拼成的那块玻璃的大小了。 只是他的眼神十分的具有压迫感,程绛很快的就发现了他的视线,在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她微怔了一秒就笑了起来。 窗外从一开始就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停了下来,小土看到程绛张了张口,声音毫无阻碍的传到了自己的耳朵中。 “啧,被发现了。” “……” 小土沉默的看着程绛。 ——虽然说从中途开始就有些猜测,然而真当自己要拯救的任务对象变成了凶手,他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不管怎么说,江城可是愿意献祭了自己的灵魂来交换一次拯救程绛的机会啊。 他的决绝在这种时刻,在小土看着程绛脸上出现的微笑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的讽刺。 好半晌,小土嘴唇动了动。 他觉得,就算是为了江城,他也应该问上这么一句的。 “为什么?” 程绛微微笑着,脸颊上泛起红晕,能看得出她现在心情相当的愉悦。 “为什么?” 她笑着看着小土,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在这里,我能跑能跳,不必担心剧烈的运动让身体撑不住。能放声的大笑,不必担心激烈的情绪让心脏超出负荷。能尽情的穿着好看的裙子踩着外面的水花,不必担心穿的太少而生病…… 这样自由,这样轻松,不是很棒吗?” 小土忍不住怜悯的看着她。 “就为了这样,放弃了真实的现世和担忧着你的亲人朋友,而选择沉溺在这样虚妄的梦境之中?” 程绛脸上的笑容滞了一瞬间,然而下一秒,她又恢复了镇定。 “那又如何?我本来就没有朋友。至于亲人……” 她讽刺的笑了笑。 “我已经拖累了他们近十年,想必他们早就已经不耐烦了吧。” ——否则也不会说出“拖油瓶”这样的话。 程绛轻描淡写的说着。 也不知道是在和小土解释,亦或者是在说服自己。 “而我就这样待在这里,对我,对他们而言,不是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小土静静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却没有说话。 他精神力强大,眼神也就十分具有感染力,当他想要说服一个人的时候,只是用眼神看着对方就很容易能让对方感同身受。 而程绛被他这么盯着,很快就察觉到他眼神中意味,她拳头握了握,转身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少女,忽然一言不发的转身出了阳台然后一跃而下。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又继续下了起来,等小土走到阳台的时候,就只能看到程绛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雨幕之中。 第四百七十八章 梦境(十) 小土站在阳台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程绛这小姑娘自己不想通,他要怎么强行将她的梦境打破。 ——万一不小心给人弄成啥子了怎么办? 不过幸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程绛的身体,走过去将她脖子上挂着的青铜项链取了下来。 说起来这东西约莫也是个古董了,也不知道程绛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将已经拼好的八块玻璃轻轻的按进那凹槽中,果然十分合适——就差了右下角的一小块。 认真的端详着这造型诡异的项链,小土想了想,又不死心的又在程绛家里再找了一遍,然而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 不过倒是无意间发现了程绛的一些日记。 犹豫也只是一秒钟,小土便十分自然的将那本黑色封面的厚重笔记本翻了开来。 “某月某日 前两天妈妈带我去了医院,回来之后就不让我再出门了,感觉好无聊啊,想去学校和同学们玩。” “某月某日 已经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再出过门啦,昨天医生又来家里给我挂吊针了,手背上好多孔,好疼。” “某月某日 今天楼下有马戏团经过,还好我的房间你有阳台,趁着爸妈没回来偷偷跑了出去。 帽子被风吹走了,不过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捡了起来,他将帽子拿走,作为交换,他送给了我一个气球。 今天真开心,不过为了不被妈妈发现,我只能将气球挂在阳台外面啦。” “某月某日 今天去了医院,虽然难得的可以出门,可是我不开心。医生总是用很粗的针给我抽血,好疼。” …… 后面断断续续的记录着每次去医院回来的痛苦,以及每个月唯一快乐的能偷看马戏团并且和一个陌生的男孩儿无声交流的事情,这样的记录足足持续了好几年。 直到去年的夏天,日记里记录的信息才有了变化。 ——不过这变化虽然细微,然而细细看下来却只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又去医院抽了骨髓,习惯的都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可是好无聊啊。” “今天那个男生又来了,他还真是有意思,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今天那两个人又吵架了,虽然躲在房间里没有出去,不过他们说话那么大声,听不见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拖油瓶什么的——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今天那个男生在气球上绑了一个项链,虽然看起来很粗糙,不过我很喜欢。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收到过别人的礼物了。” “今天下雨了。下雨真好啊。只有下雨的时候街道上才不会那么热闹,要是能一直下着雨就好了。”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这么热闹呢?明明我只能坐在家里什么也不能做,他们却要笑得这么开心。上天真是不公平。去死去死去死啊!” “今天妈妈带来一个长的很温柔的小姐姐,说是来给我看病。什么嘛,从小到大都看了多少次了,干嘛这次要这么小心翼翼。真是烦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啧,那个大姐笑得真恶心,做出这么一副温柔的样子给谁看啊,怎么不去死!真想知道将她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关上几年看她还能不能这么笑!” “真是太过分了!如果不是我偷偷跑去听他们还想瞒着我做什么?!竟然说我精神有问题!我只是!!!” “果然只有你不会背叛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只有一个月一次的见面的话,感觉不够啊!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今天做梦了,梦到世界一直下着雨,很安静,没有楼下那些讨人厌的小孩儿吵闹声,也没有爸妈越来越不耐烦的争吵,真好啊。” “咦嘻嘻,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啊,真是太好了……” …… 一页一页的将日记翻过,纸上的笔迹由一开始的稚嫩变得越来越规整,同时越来越压抑。 若说一开始这里只是写着平日里一些开心的,不开心的,想要倾诉的,想要抱怨的小事,然而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字里行间里开始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诅咒。 最初还是用彩色的笔记录的,小土能看的出来,开心的时候用的是黄色,不开心的时候用的蓝色。 不过到了后一半,笔的颜色就通篇变成了黑色,偶尔有红色的“去死”两个字,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同一天写下来的。 将整个日记看完之后,小土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姑娘平日的生活过得也太压抑了一些。 而十几年的生活中,唯一能给她带来快乐的,竟然还是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生。 总觉得,程绛做出这样的选择简直也是在情理之中啊。 小土苦笑了一声,将笔记本合上了。 笔记本的封面是黑色的,不过右下角用金色的彩笔有些歪歪扭扭的写着“程绛”两个字。 ——还是很小的时候就拥有的笔记本啊…… 小土盯着那两个字,一时之间有些发呆。 说起来,她也不是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应该说,她是时常都会处在一个人的空间中很长时间的吧。 一开始作为妖怪的时候—— 她只是稍微生出了一点神志,还不到能说话的程度,而干娘和琉璃她们也没有想过自己不过区区一个土豆,竟然还能吸收灵气生出灵智。 因而就那么被扔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也不知道起过了多长时间。 索性自己那时候神志初生,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感情,只是昏昏沉沉的,醒了睡,睡了醒,直到某一天忽然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能出口说话了。 小土想着,不禁就又摇了摇头。 说来说去,该不是因为人类的情绪太复杂了。 因为感受过奔跑和欢笑的滋味,所以就显得只能待在家里就变得特别不能容忍。 因为自己不能拥有,所以看见别人轻而易举的挥霍就会觉得嫉妒。 ——说到底,也就是因为身为人类而生出的贪婪的欲念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 梦境(十一) 小土敲了敲手中已经即将成型的玻璃工艺品,忍不住轻轻的摇了摇头。 听说在镜子背面刻下名字然后放在枕头下面,镜子就会实现你的愿望。 小土摸了摸下巴。 不过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要怎么破解啊! 小土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这个项链还真是眼熟。 似乎……还是江城小朋友以前送给程绛的? 小土不确定的在记忆中翻捡着,然后想起刚刚看程绛日记中所记录的。 “今天那个男生在气球上绑了一个项链,虽然看起来很粗糙,但是我很喜欢。” 他忍不住就低头瞄了瞄手中的青铜项链——该不会就是这一条吧?! 程绛在日记里写着“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这会儿看起来还真是细思极恐啊! 小土情不自禁的搓了搓胳膊,将项链往兜里一揣就伸手揉了揉脸颊。 ——既然日记中江城小少年对于程绛来说似乎十分重要,那么,此时此刻,就到了刷脸的时候了! 他想了想,顺手将笔记本也装进了口袋里,拎着雨伞就从阳台上翻身而下。 这里的雨也就那个时候程绛说话时停了一小会儿,这会儿又是哗啦啦的下个不停。 幸亏程绛离开的时候身上还戴着小土给的白玉铃铛,要不然小土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去。 目的明确,小土也不多费心思,就径直向着铃铛在的地方找了过去。 程绛待的地方着实有些出乎于小土的意料。 她就在离她家不远那里的那个游乐场里。 游乐场分了两部分,一部分室内一部分室外。 室内的游戏设施都是给小孩子玩的那种,而室外的就比较倾向于成人了。 程绛这次就是在室外那里。 小土过去的时候,程绛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 她站在水上滑梯的最上端,遥遥的看着小土,脸上是十分高兴的笑意。 她张了张嘴,说了一句什么,虽然并没有声音发出,不过小土可以看清她的口型。 她说的是:“你来了。” 小土顿了顿,仰头看向她,微微笑了笑:“是啊,我来了。因为这个月马戏团游城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你,我很担心,所以过来找你。” 他的声音也如同一开始那样并不能传达出去,不过小土依然用口型将这段话说完了。 ——这是这个月没有在阳台上看见程绛出现的江城想要说的话。 程绛过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下意识的就怔住了。 她低头看着小土撑着伞站在雨中微微笑着的样子——就像以前他和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楼下,而她在阳台上看着的时候。 只一个瞬间,她的眼神便恍惚了起来,天空飘着的雨也渐渐的小了起来。 她并没有打伞,淅淅沥沥的雨早就将她的衣服头发都淋得湿漉漉的,几缕刘海儿贴在她额头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小土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朝她伸出了手。 “我不是说过了么?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会一直都陪着你的啊。” ——这句话是原本的江城曾经说过的。 那时候他们两人的交流方式也是像现在这样,通过气球传递着纸条。 那时候江城还是最中二讲义气的年纪,看程绛老是待在家里不出来,心中就觉得可怜。 “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不会觉得无聊吗?” 程绛看到这个纸条的时候心里其实并不是特别难过,于是她就写: “有时候会,不过你一来,就不会了。” 小小年纪的江城于是拍着胸脯郑重的在下一张纸条上写着。 “这样啊,那就这样好了,我会陪着你的。” 他忽然不想写纸条了,仰头朝着二楼的程绛就大声的喊了出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啊!” ——虽然他这句话喊出来后被周围看马戏团表演的小孩子们狠狠的嘲笑了一番,而程绛也因此而羞涩的躲回了家里。 不过这句话不管是对程绛还是对江城来说,记忆都非常的深刻。 雨终于蓦地有停下来的趋势。 程绛居高临下的站在滑梯上面,眼睛里不知道是雨水流了进入还是什么,看起来雾蒙蒙的并不能看清情绪。 “这样不好吗?多安静,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样不好吗?” 小土看着她,忍不住就想要苦笑。 ——很好啊,好的不能再好了,都快死了能不好么?! 他眨了眨眼睛,将口袋里的项链拿了出来。 “是这个吧?传说只要在镜子背面刻上名字,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下面,镜子就会替你实现愿望?” 程绛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小土忽然笑了起来。 他自从进来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一双清冷的眸子里这时候蕴含着全然是温暖的意味,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嘴角高高的翘起,眼睛里就跟藏了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他忽然将手中的雨伞扔开了,整个人暴露在了雨中。 雨点很快就将他的衣服头发淋湿了,不过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一点儿退却。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永远一个人生活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城市中吗?” 程绛有些惊慌的睁大了眼睛看他。 “你……你不愿意陪着我吗?你不是说会永远陪着我吗?” 小土歪了歪头,笑得很是爽朗。 “我说过啊,我会永远陪着你,可是在这个世界不行啊。” 他朝着程绛轻轻的挥了挥手臂,程绛这才恍然发现,他的手指竟然已经脚尖的褪成了透明的颜色。 面对程绛惊骇欲绝的目光,小土笑得十分轻松。 “你看,只要接触了这里的雨水,我的身体就会像那些怪物一样,渐渐的消失在雨中。所以,没办法啊,没有办法在这里陪着你了。” 他微微笑着,如同交待后事一般。 “虽然快要消失了,不过……” 他眨着眼睛看着神情慌乱无措的程绛。 “不过啊,有句话一直很想告诉你。为什么,不试着去和别人相处呢?明明你的病已经没有小时候那样严重了,不是吗?” 程绛猛地睁大了眼睛。 第四百八十章 梦境(十二) 就在他说话的时间里,小土的身影看着越发的透明,恍惚间一眼看过去竟仿佛是要融化进雨里一样。 程绛终于崩溃的从滑梯最顶端一跃而下,轻巧的落在了地上,然后扑到了他面前,流着眼泪喊道:“不要消失!不要消失!我只有你了!不要消失!” 小土有些黯然的叹了叹气,手指已经彻底的透明了:“已经没办法了啊。” 程绛摇着头哭喊着:“不要,一定有办法的!” 小土侧了侧头,被雨水沾湿的头发软软的贴在他的额头上,嘴边的笑意带着一些不知名的苦涩。 他抬手,将手中的青铜项链递到程绛眼前,微微笑道:“这个给你,要保存好啊,不要再将它弄碎了。” 他歪着脑袋抿着唇,见程绛只是哭着摇头不肯接过去,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难道你其实不喜欢吗?” 程绛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无力的半跪在了雨中,低头捂住了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不能和我永远待在这里吗?”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啊!” “为什么都要这样啊!” “为什么永远就只有我一个人啊!” 她低头不断的喃喃着,渐渐的声音就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一句喊出来的时候,平静的天空忽然划过一道惊雷,原本已经渐渐小下来的雨势蓦地增大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身形已经完全是一种半透明的状态了。 雨越下越大,程绛忽然就那么垂着脑袋“呵呵”的笑了起来。 “连你也不愿意……连你也不愿意……” 小土眉梢微微挑了挑。 程绛慢慢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在雨幕里看起来深不见底。 她仰头幽幽的看着小土,许久,然后站了起来,从他手心里将那缺了一角玻璃的项链拿了起来。 她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着白,指尖紧紧的捏着花纹古朴的嵌着玻璃的饰品,忽而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笑了好久,小土就静静的看了许久。 直到小土的手臂已经完全消失在了雨中,她才停了下来,举着项链看向了他。 “你其实是想要那最后一小块吧?” 她嘴角上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冷漠。 “所以故意将自己暴露在雨水里——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所以一开始就一直带着雨伞。” 她仰起头,微微笑着看着小土,然而眼睛看起来却像是在哭。 “你是在用你的生命来逼我做出选择吗?” 小土垂了垂眼睛没有说话。 非要说的话——他确实是在用江城的生命来逼程绛做出决定。 ——是要让他们两个一起死在这里,还是放弃这虚无的梦境选择回到现实。 程绛看着他沉默,心中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忍不住就又笑了起来。 她想着——幸好雨一直下着没有停,要不然笑得眼泪都流出来让江城以为自己是哭了就不好了。 她眨着眼睛,说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的水迹将她整张脸都沾满了。 小土忽然叹了一口气,艰难的用还稍微有一点儿知觉的右手从身后的包里掏了掏,掏出一本厚厚的黑皮笔记本。 程绛的视线一触到那笔记本便蓦地一僵,脸上的神情也不由自主滞了一瞬间。 小土微微笑了起来。 “我看见你放在抽屉最下面的笔记本了。” 他手上轻轻的晃了晃,然而因为身体的不稳定而显些将笔记本扔了出去。 他有些歉疚的笑了笑,道:“擅自看了你的日记,很抱歉。但是我想说,我并没有故意要用自己的生命来逼迫你做出选择的意思。” ——嗯,不是故意,而是刻意。 他顿了顿,神情被哗啦啦的雨水冲击的都有些站立不稳,然而他还是将用胳膊费力的将笔记本捧了起来。 “我只是不想看你在这座空城之中那么难过。” 程绛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余光不自觉就放在了他摇摇晃晃的笔记本上,听到他这一句话她下意识的反驳道:“你胡说!我没有难过!这样能跑能跳!能肆意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是我一直都想要的生活,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又怎么回难过!” 小土不说话了,只是温和的看着她,目光沉静又带着包容。 ——就好像那时候程绛闹着要偷偷跑出去,而江城告诉她要听医生的话一样。 程绛在他那样的目光的注视下,原本理直气壮的声音忽然就弱了下去。 “只是,好寂寞啊……还是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 小土僵硬着身体朝程绛走近了一步,不赞同的摇着头道, “从来就不是你一个人啊!你不是有我,有你的爸妈,还有你的医生……还有,你忘记了吗?上个月我来找你的时候,不是说过要将我的朋友带给你认识吗?” “你一直,都不是只有一个人呐。” 程绛眉目间终于染上了一丝茫然,小土心中一松,正想再接再厉继续嘴炮时,就见程绛忽然扬起头,狠狠地将手中的青铜项链摔了出去。 “你骗我!你骗我!” 项链上的嵌着的玻璃随着项链划出的弧度在雨中四下里散落开,然后消失不见了踪影。 程绛歇斯底里的吼了两句,这片空间忽然开始颤动起来,空气中发出“咯咯吱吱”的刺耳声音。 小土身形一晃,简直想扑上去掐着程绛的脖子用力的摇上一摇。 程绛视线茫然的看着天空中忽然出现的黑色裂缝,惊恐的看向小土。 “这是什么?” 小土默了一下,又十分温柔的笑了起来。 “这下好啦,不用你再做出选择了,你的梦境要碎了,我们会永远的漂流在空间的缝隙之中。” 他侧了侧头,笑得真挚而温暖:“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 程绛悚然就是一惊,下意识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尽管她刚刚确实心里想着的是永远让江城陪自己留在这梦境之中,然而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真的听到了对方做出这样的保证的时候,她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第四百八十一章 梦境(十三) 天空此刻就如同碎裂的玻璃一样,咔擦咔擦的发出声音,并留下一道一道漆黑的可怖裂缝。 半透明的少年在雨中站着,脸上依稀能看出是带着一种十分温柔有满足的笑意。 ——就像以前他每次给自己带来东西而自己表现的非常欢喜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微微笑着看着自己。 程绛浑身猛地一颤,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哆哆嗦嗦的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少年疑惑的歪着头看她。 “怎么了?程绛?什么不是?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会永远漂流在寂静的空间缝隙之中。” 他脸上的笑意的越发浓郁。 “这不是很好吗?” 程绛一边后退着一边摇头。 “不是!不是!”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小土,神情中满是惶然无措,又惊恐。 小土愉悦的朝她伸出了透明的手:“来吧,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啊。” 依旧是小土追着程绛跑的局面,然而奇异的是,两个人的立场陡然互相交换了一样。 程绛下意识的逃离了,完全不觉得跟在自己身后那个透明的雨人是那个从小到大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男生。 ——是啊,他是那样温柔又热爱生命的人,怎么会说出那样疯狂的话。 程绛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在雨中奔跑着。 ——都是,都是因为这个地方…… 都是因为这个地方他才变成这样吧! 如果是在现实之中他才不会这样笑得那么可怕的追着自己! 要是在现实中…… 对!没错!如果是在现实里,他就一定能恢复以前那副温柔的模样! 程绛眼睛一亮,狼狈的抬手将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抹去,然后开始寻找着回到现实的方法。 然而作为媒介的项链就在刚刚已经被她扔掉了,并且碎成了乱七八糟的样子消失在了雨水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程绛心中无比的绝望。 小土在后面笑得阳光灿烂的追着她,一边追着还一边笑嘻嘻道:“程绛。你为什么要跑呀?这样不是很好吗?只有我们两个人哟~不要跑啊~” 那声音落在程绛耳中,听起来无比的阴阳怪气,她哆哆嗦嗦的加快了速度,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悔意。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他追在后面的速度出奇的快,甚至在有雨水绑自己掩护的情况下,他还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程绛疯狂的奔跑着,只觉得呼吸都开始火辣辣起来,每一次吸气都感觉好像吸进了一口玻璃渣,生生刺的人喉咙生疼无比。 小土笑眯眯的缀在她身后,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的,一伸手就能触到了程绛飞起来的衣摆。 他伸手抓了抓,抓了个空,于是不满的嘟囔道:“为什么要跑这么快呀!我追的好累的?” 当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的时候,程绛一瞬间觉得头皮都要炸了。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的东西触到了自己的脖颈,她下意识的回头,就和小土的视线对了和正着。 这一瞬间,程绛瞳孔猛地一缩,然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要是没有这个地方就好了…… 要是能回到以前就好了…… 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最后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程绛只觉得自己蓦然落入了一个极温暖的怀抱,然后下一秒,就听到一声温温和和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回去吧。” 她下意识睁开眼睛,恍惚看到少年释然的微笑。 ——以及他身后深不见底宛如深渊一般的空间裂缝。 紧接着她就整个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小土眨了眨眼睛,耳边依然是淅淅沥沥下的不停的雨声。 他有些僵硬的活动了一下四肢,视线朝着周围扫了一圈。 雨幕之中马路上时不时有车辆经过,将水洼中的雨水冷不防就溅了起来。 撑着伞的少年微微晃了晃手中的雨伞,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 还好……出来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直接转身,又向着之前经过的那个阳台走了过去。 阳台上的窗帘依旧是拉的严严实实的样子,墨蓝色的布在这样的天色下看起来倒是有一种异样的厚实感。 ——唔,就是能将所有的风雨都遮挡住的那种感觉。 他朝那阳台上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对面的一家商店,在里面买了一大堆气球拜托店主帮忙打了气,然后用线将这些五颜六色的气球尽都绑起来然后穿成一串,就握着这么一大把气球在店主奇异的目光下招摇的出了门。 再走到那里的时候,阳台还是被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小土微微笑了笑,然后松开了手。 七彩斑斓的气球在雨中飘飘摇摇的升了起来,好巧不巧,最下面多出来的那一节绳子恰好挂在了阳台栏杆上往外凸出的那一块。 小土顿时就眉开眼笑,也不再停留,只转身撑着伞,又晃悠悠的离开了。 ———————————————— 程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耳朵里依稀还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心中有些奇怪。 她……没有死?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入眼的天花板看起来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忽然,她猛地坐起来,手伸到枕头下面摸索了一番,当指尖触到那个四四方方的硬块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是……? 她强自镇定下来。 索性十几年不能有强烈情绪波动的生活让她对控制情绪很是擅长,只几秒钟的时间,她就平静了下来,然后缓缓的将枕头下面摸到的东西拿了出来。 它还在…… 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程绛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那熟悉的项链,然后猛地意识到什么一样,从床上跳下来一口气跑到阳台上将窗帘拉了开来。 窗帘打开的一瞬间,五颜六色的气球飘飘摇摇的,忽的就跳进了视线之中。 第四百八十二章 梦境(十四) 程绛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呆愣愣的看着眼前在雨中飘飘忽忽的彩色气球,万千种思绪同时涌了上来堵在心口,让她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她嘴唇哆嗦着,颤颤巍巍的伸手触了触偶尔飘进来的一个气球。 ——是真实的。 她恍然眨了眨眼睛。 外面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楼下偶尔有车辆驶过,也有撑着伞的行人步履匆匆的经过。 有一种安然静谧的气氛从雨丝中蔓延开来——却并不寂静。 这里的城市是活着的。 程绛再没有像此刻一样这样意识到这一点。 好半晌,她忽然咧着嘴笑了起来,尽管有眼泪不受控制的不断从脸颊上滑落,然而她的嘴角依旧是上翘着的。 她在阳台上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将那些气球都收了进来。 气球在雨水里淋了好一会儿,湿漉漉的将地面都弄得有些湿了,不过程绛却并没有在意,只是十分珍惜的将那些气球一个一个的绑在了床头。 等到将那些气球全部绑好了,她发了一会儿呆,又从书柜最下面将自己那本厚厚的日记本拿了出来。 日记本和在梦境中看到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程绛自己知道的,这本笔记里面记载的,并不是只有生病的难受和独自待在家里的孤独。 ——还有每个月风雨无阻来陪着自己的男孩儿,还有每天即便自己再是冷漠也会在门口轻声细语的说些什么的母亲…… 她一页一页的的翻着日记,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纸面上慢慢的晕开,程绛心中只觉得庆幸。 还好她从那里出来了,还好最后的时候她想通了。 还好——他真的来找自己了! 她微微的笑了起来。 说好的,他带她回来,他就真的将她带了回来。 她一边翻着日记一边又哭又笑,直到好久,她又想起来少年消失前轻轻的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悄然无声的打开门跑到了父母的房间里,然后在书桌的第三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本精致的笔记本。 ——这是母亲的日记本。 她知道的。 从有记忆开始母亲就记着日记,她以前问得时候,母亲是这样说的。 “妞妞是妈妈珍贵的小宝贝,以后妞妞的每一天妈妈都要把它记下来,等以后老了的时候就一页一页的看,就像第二次见证了妞妞的成长一样。” 回忆着妈妈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程绛颤抖着双手将笔记本翻了开来。 …… 下午七点,大门准时被打开。 程绛难得的穿戴整齐站在了客厅之中,见母亲推门进来,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妈妈,你回来了。” 程绛母亲顿时就呆在了原地,手中提着的包包“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她眼眶一瞬间红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捂在了嘴上。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多少年没有能看见自家女儿的笑脸了! 自从八岁那年生病,让她一直待在家里开始,她的笑容就渐渐的少了起来。 直到十三岁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笑过,甚至除了出门去医院,她连房间的门都不会出。 她十四岁的时候,偶尔有亲戚来家里看她,她却总是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那时候就有亲戚说着,怕不是老在家里待着,精神不大正常了。 尽管他们夫妻两人并不觉得自己女儿精神会有问题,然而在她的主治医生的建议下,他们依旧瞒着她请来了一个心理医生。 不过却没有想到,在看了心理医生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心中有些察觉,从那之后,她却是更封闭自己了, 夫妻两人看的干着急,却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 时间久了,心中自然会觉得疲惫且绝望——他们甚至因此而吵过几次。 ——程绛母亲理解自己的丈夫在程绛这样日益绝望的情况下产生的暴躁情绪,却绝不认同他将程绛当成拖油瓶的想法。 她只是依旧记得自己的女儿在八岁之前那娇俏可爱的模样,记得她每次看到自己是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 她坚信着,总有一天,程绛的并会好转,她也会像小时候一样朝自己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索性她终究是等到了! 她猛地扑上去将程绛搂在怀里,然后完全不顾及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程绛听着自己母亲似崩溃又似欣慰的哭声,再感受着久违的母亲温暖的怀抱,一时之间也没有忍住埋在她怀里跟着哭起来。 母女两个抱头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停了下来,程绛母亲坐在沙发上,将程绛搂在怀里,只是不停的摩挲着程绛的头发,却也不多问什么,好半晌,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忙不迭问道:“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之类的问题。 程绛今天情绪大起大落,又哭了这么一大场,原本常年没有锻炼的身体就虚弱的可以,这会儿倒还真是有点饿了,于是就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母女两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交流过,猛地这么亲昵的说着话,程绛心中还是感觉十分不好意思。 不过程绛母亲倒是十分激动。 或许她心中其实有着和程绛一样因为多年生疏而生出的不自然,不过作为母亲的天性让她这会儿心中的激动压过了一切情绪,只记得想要满足程绛的一切要求。 等两个人吃了饭,程绛的父亲才回到家,见到出了房间门的程绛自然又是一阵不敢置信又激动不提。 程绛吃完饭,和父母坐在一起半生疏半熟悉的说了一会儿话,最终还是她自己率先提起了自己以前的问题。 她垂着眼睛有些歉疚的道:“对不起,以前让你们担心了。” 就这么一句话,说的程绛母亲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下一秒又要哭出来的样子,程绛父亲安慰的拍了拍妻子,声音有些颤抖,但依旧十分沉稳的道:“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程绛看着母亲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就是一阵难受。 第四百八十三章 梦境(十五) 小土晃晃悠悠的回到江城的家里,然后笑眯眯的将家里的管家应付过去,便一头钻进了房间里。 说起来,程绛的病其实已经有所好转了。 前几年那种病症确实是束手无措,不过近两年医学发展十分迅速,已经有了许多她那个病被治愈的例子。 因而小土对于程绛的身体问题其实一点儿都不担心,他比较上心的是,程绛的心理问题。 这姑娘足足有十年的时间没有和外人交流沟通过,每次出门都是去医院,而每次一去医院就代表着她要经受一次痛苦,所以久而久之,就让她对于出门这件事情十分的抵触。 ——话说十年的时间让程绛产生那种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好了这样的想法,想一想其实还蛮合理的。 小土漫不经心的想着,从善如流的让自家已经完全沦为浏览器的系统小雨给自己找一找有关心理方面的书籍,然后洗了澡就坐在窗前开始翻书了。 也是她以前在某个世界里曾经修过心理这一方面,这会儿也不过就是将它们再复习一次。 于是在房间里蹲了小半个月,将那些书籍大致看了一个遍。 也幸亏江城的父母都是醉心于事业的强人,从小对于江城这么个懂事的孩子也怎么多管。 ——就因为这样江城也才有时间每个月闲的没事跑去找程绛玩。 他这小半个月钻在房间里除了吃饭就没有再出来,也就只有管家担心的唠叨几句,不过在听到他说是帮一个好朋友查找资料时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小土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将所有的书籍都扔过去,安心的躺在床上睡了起来。 这一觉就睡了整整二十多个小时,就在管家急得差点要撬门的时候,小土终于施施然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了。 管家当时就是对着十字架一顿感激涕零,惹得小土十分不好意思。 一切都准备就绪,在下一个马戏团游城开始的时候,小土特意在中午一点的时候,带着礼物跑到了程绛家里。 ——并不是她家的阳台下,而是她家里。 他按了按门铃,没有多长时间就有人过来开门。 他心中了然,这个时间程绛的母亲应当是在家里刚刚给程绛做好饭吃完。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挂上了十分具有亲和力的温和笑容,不过当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程绛?!” 程绛在看到眼前人的一瞬间,眼睛就刷的亮了起来。 在这一个月中,她已经开始尝试着和父母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的进行沟通,每次想要退缩的时候就会想起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城市中,朝自己温暖笑着的少年。 所以一个月下来,她竟然也能渐渐的想一个正常的女儿一样和父母进行日常的沟通。 今天她的母亲又惯例的在中午回来给她做饭——尽管她强调了很多次不用这么麻烦他自己其实会做饭,不过程绛母亲总是不能放心。 刚刚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母亲正在厨房里洗碗可能并没有听到,而程绛正坐在客厅之中,犹豫了好长时间,她才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今天楼下的马戏团热热闹闹的经过的时候,她其实早就听到了,可是,那个人没有来。 程绛想起在最后的时刻,随着梦境中空间的不断碎裂,那个少年将自己保护在怀中,恰好他背后就有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缝隙向着两个人蔓延过来…… 每次一想到这个场景,程绛心中就是一阵窒息。 然而她总是安慰着自己,那只是梦境…… 安慰着,安慰着,感觉自己就好像真的相信了一样,然而今天早上当马戏团如同以往的每个月一样从她的阳台下面经过的时候,程绛的心忍不住就有些发凉。 ——他今天没有来。 不,也许是因为突然有什么事情,或者睡过了没有醒来。 她这样想着,然后就等待着。 也许他下午在马戏团返回的时候就来了呢? 做了一早上的心理建设,在见到门口站着微笑着的少年的时候,全部就土崩瓦解。 她猛地一把将门拉开,然后跳起来将少年抱住,哽咽道:“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 小土顿了顿,从善如流的将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然后伸手将少女托起来,带着些歉意的目光和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的程绛母亲目瞪口呆的视线对上,口中却低声笑道:“我不是说了,会带你回来的吗?你都回来了,我自然也会回来。” 程绛眨巴着眼睛,用力将眼眶里的眼泪眨了回去,然后窝在小土怀中嘟囔道:“可是你今天早上没有来。” 小土微微一笑:“我现在不是来了?” “对了,那天送你的气球看到了吗?” 他朝站在客厅里有些不知所措的程绛母亲点了点头,虽然手中还抱着人家女儿感觉状态相当的诡异,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礼貌的问了一声好。 许是因为经历问题,程绛这人性格就和一般同龄的小姑娘很不一样。 要是一般的小姑娘,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继续羞的要跳起来了,不过程绛倒是出奇的淡定,她从小土怀里抬起头,然后朝母亲笑了一下。 ——怎么说呢,那种姿态,就感觉比起母亲,抱着她的这个少年才是更为亲近的存在。 她这样潜意识里表现出来的行为让程绛母亲感觉有些失落。 她勉强打起一个笑容,将小土让了进来,小土将程绛放了开,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不过程绛一直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下摆——就像那时候在空城中他带着她一样。 小土瞧着她脸上的神情,心中就忍不住一软。 ——其实,程绛将江城当做自己的救赎,却不知道,对于江城来说,她程绛也是他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个存在呢。 程绛是期待一个人能让自己依靠,而江城,则是在寻找着一个能让自己感觉到被需要的人。 ——从这方面来说,两个人也真能称得上一句天作之合了。 小土天马行空的想着,一边和程绛母亲寒暄着,顺便将他们两个认识的过程交待了一番。 不过不该说的他自然是一句话没有多说。 第四百八十四章 梦境(十六) 当程绛母亲听到小土就是那个每个月都会来找自家女儿玩并带给她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的人时,一开始那种因为女儿表现出来的过于亲昵而心中产生的酸涩感觉顿时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感激。 她在最近这一个月的时间中,已经听程绛稍微提过江城这个人的名字,虽然程绛并没?有说的十分具体,然而字里行间表现出来的感觉却让程绛母亲感触十分深。 虽然偶尔会觉得嫉妒,但是更多的却只是感激。 她十分感激在自己忽视了自己女儿的那段岁月里,能恰好有江城这么一个人出现,成为女儿心中的支柱。 因为这种心思,她十分热情的给小土拿这拿那,热情的让小土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于是当程绛的父亲回到家里的时候,还没有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从家里传出来的笑声。 在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笑声的时候,他忍不住都有些恍惚了。 如果不是脑子里还留存了一些印象,他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想起来,自己的妻子竟还有这样忘情大笑的时候。 虽然说因为一个月前女儿终于肯从门里走出来,自己的妻子确实脸上会不自觉带着笑意。 不过程绛封闭自我的时间太久,和正常人交流起来还是存在着很大的障碍,性格上也有着很大的缺陷。 因着这样的缘故,程绛的母亲笑归笑,却从来也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程绛的想着,就怀着极度诡异的心情开了门,不过一眼看过去第一个进入视线的既不是自己难得笑起来的妻子,也不是好几年没有露出这样安宁表情的女儿,反倒是坐在沙发上眉目带笑的少年。 少年的气质确实出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少年瞧着十分眼熟。 他就那么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 小土早就注意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便侧头向门边看了一眼,这一眼看过去他自己也忍不住有些愣怔。 这人,有点眼熟。 不是他自己眼熟,而是江城的记忆中看这个人有些眼熟。 不过他反应很快,站了起来朝程绛父亲点了点头:“您好。” ———————————————— 几个人自然又是坐下来一阵寒暄,末了,程绛父亲在听了程绛的叙述之后,十分郑重的站起来朝小土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小土作为晚辈,哪里有这样坦然受了长辈礼的道理,也赶紧起来就让,两个人推脱了几句,程绛的父亲没忍住问了出来。 “不知道小城你和菱格的江董事长是……?” 小土之前说话的时间里早就想了起来,程绛的父亲竟然就是自己父亲的秘书。 小时候江城刚上小学的时候,自己的父亲没有空,时常让程绛的父亲给江城带些东西或者带去玩,因而在江城的记忆里他才会看起来十分眼熟。 这里很值得一提的是,江城送给程绛的那条青铜项链,竟然是程绛的父亲那时候给江城买的,转手倒是被江城又送给了程绛。 不过因为程绛一直将那项链十分宝贝从来没有拿出来过,所以她的父亲也就一直没有注意到。 ——讲真要是早知道自己的女儿和老板家的儿子关系这么好,他早就将江城请回来让自己女儿走出她那个房门了。 不过索性这会儿也不是太迟。 几个人将期间的关系说了一通,忍不住就感叹着造化弄人。 这其中的因果关系竟是连小土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那天在和程绛的父母会过面之后,小土有时间的时候就会跑去找程绛。 他自己之前对于心理方面的问题十分了解,程绛又对他有些出乎寻常的信任,因而在他的引导下,不到半年的时间,程绛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同龄少女没有了差别。 而这时候小土恰好也结束了高中的课程,高三的暑假说起来应该是作为学生最为放松的一个假期了。 小土考完试一寻思,索性就带着程绛出去旅游去了。 程绛的父母见在小土的开导下自己女儿的变化如此之大,对于他也是十分放心。 一听小土说出去旅游有利于放松心神,顿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想到就出去旅游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再回来的时候说好的知己关系忽然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情侣。 ——当然和程绛成为男女朋友的江城是真正的江城。 ——更具体的说,应该是具有江城的所有记忆,以及拥有小土的一部分记忆的一个新的个体。 真正的江城这个人类的灵魂早就在和小土达成交易的那一瞬间就化为了能量修补这个世界的某些漏洞。 ———————————————— 虽然对于这一点程绛的父母心中也有些预料——没办法,程绛对于江城实在是太依赖太信任了! 他们甚至不想象不来程绛能找到一个能容忍自己女朋友对另一个男人这么依赖的对象了。 所以这样的状况他们也算是有些心理准备。 不过…… 程绛的父亲脸上的神情有些纠结:“你们现在的年纪还太小了……” 他小心的注意这自己的措辞,争取不会惹得程绛的叛逆心理。 索性江城这个少年因为从小独立的经历原本就是十分靠谱的好少年,再加上小土的一些影响,让他真实的性格比起一般的成年人都更加可靠。 于是他对着程绛的父母详细细致的将他对于未来的规划说的头头是道,到最后倒是让程绛的父亲对他也忍不住佩服起来。 江城只用了四年的时间,在读完大学的同时在像父亲借了一些本金的7情况下独立创立了一个小公司,已经也走上了正轨。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公司,但是在背后有人资金足够老板又相当具有魄力的情况下,发展前景相当的不错。 在这四年的时间中,已经渐渐的正常的程绛也没有闲着。 她给自己报了各种学习班,努力的想要追赶上江城的脚步。 索性因为以前的经历让她很能沉的下心来,做事情比起一般人也更加专注,她用了四年的时间学习了她十年的时间错过的知识,然后报考了江城所在的大学。 虽然这个时候江城已经毕业了,但是程绛依旧想看一看江城曾经待过的地方。 江城对于她的决定也十分支持,一切的生活都十分平静。 两人偶尔会想起来曾经无意间进入过的梦境世界,至今感觉仍旧是十分的不可思议。 那条已经旧的不像样子的青铜项链程绛并没有扔掉,反倒是将它保存了下来,不过却是再不敢将它再放在枕头下面了。 江城偶尔看到那条项链也会觉得奇异。 这样堪称灵异的事件,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在没有碰见过。 只是偶尔回想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宛如梦境一样。 江城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细雨,忍不住有些出神。 是啊,就像是一个梦境一样。 那个如同镜子一样的空城世界。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告诉自己要好好生活的绝色少女。 真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 他对着雨幕轻轻的笑了一下。 已经怀孕的程绛笑着走上来从身后抱住他,歪头问道:“在想什么?” 江城反身将她拥在怀里,条件反射的将窗户关上,柔声道:“外面下雨,冷的很,你身体不好,现在又怀了孕,可别受凉了。” 程绛忍不住好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身体早就好了,哪里就那么娇弱了。” 江城好声好气应着,终归是将她从阳台上劝了下去。 是啊,那是一场意外瑰丽又不可思议的梦境,不过自己眼前的妻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却是真正存在着的。 他微微的笑着,心中这样想着。 第四百八十五章 是游戏啊(一) 小土闭着眼睛盘腿而坐,五心朝天,许久,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睁开了眼睛。 真是哔了狗了,上个世界一时心软了一下,差点不小心被那个世界的意识狠狠的打伤了。 不过在最紧要的关头却是好长时间没见的自家哥哥突然出现,将那个世界意识压制住,这才让她趁机从那里离开。 不过仓皇离开的后果就是她在附身到这个世界的身体上时出了一点儿小问题——她现在完全找不到一点儿关于这身体的记忆。 她刚刚十分仔细的将她的记忆翻找了一遍,完全是一片空白。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她受刺激。 她俯身的这姑娘名字叫做云轻——这是小土在她房间里的笔记本上看到的。 她名字里带了个“轻”字,不过人可是一点儿都不轻。 净身高一米六五的她体重飙至二百斤左右。 ——她最轻的时候也就是小土来了以后,足足有一天半的时间没有吃饭,体重十分艰辛的降到了二百以下。 小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因为太胖而重心不大稳她心中也十分悲伤,抽搐着嘴角环视着乱糟糟的房间以及四处乱扔着的垃圾食品的包装袋。 忍不住有一种将这个房间里所有东西一并扔了的冲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行,她要忍忍。 小土想了想,先将眼前乱七八糟的垃圾全部装进了袋子里,然后放在了门后面,这才慢腾腾的开始整理这个房间。 她是很想快些赶紧整理完东西的,然而这叫做云轻的姑娘实在是太胖了!稍微动一下就是一头汗! 她只能放慢了速度,慢慢整理着。 索性她刚刚看日历上的时间是放暑假的时间,而看这房间里的摆设什么云轻确定是个高中生无疑了。 也正好让她不用担心迟到什么的问题。 她一边休息着,一边整理着,从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开始,一直整理到太阳都快没了,这房间才渐渐的有了一些样子。 正当她大舒一口气摊在软软的沙发上完全不想动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迟疑了一下,实在是累的手指都不想抬起来了,不过又有些担心是不是云轻的父母朋友之类的打来的电话,哀怨了好几秒钟,才不情不愿的从沙发上滚了下去,抬手将桌子上手机拿到了手里。 不过等她拿到手的时候,音乐早就停了下来,她也不着急,戳开屏幕一看,却是一个提醒的闹钟。 下午七点半的闹钟,标注的是上游戏。 小土忍不住眨巴了一下眼睛。 游戏? 什么游戏? 她迟疑的将手机的软件看了一遍。 手机里面确实有几个小游戏,不过像消灭星星这种休闲的小游戏还值得特意设置一个闹钟提醒吗? 应该不至于吧? 她这么想着,将目光落在了电脑上。 幸亏电脑上没有设置密码,小土轻而易举的打开了电脑,然后一眼就看到作为桌面的身穿白色和服背后一双黑色翅膀的金发美少年。 ——这是什么? 看衣服像是日本的看翅膀和头发又像是堕落天使。 小土眯了眯眼睛,视线就落在了和桌面上美少年画风一致的图标上面。 “召唤天下” 肯定就是个这个游戏没跑了。 小土从善如流的双击了鼠标,游戏账号什么的都有记录,她只需要点一下登录就可以了。 游戏登录前我也一段音乐,在这个时间段小土就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召唤天下”这个游戏。 一搜就搜出来好多词条,小土忍不住微微有些惊讶,最后戳开了百科词条浏览了起来。 “召唤天下”,*-*公司去年发行的一款游戏,集养成、战斗、日常、任务、升级于一体的网络游戏。 画风精致,角色形象多样,受众面非常广,尤其受到青少年的欢迎。 游戏的名字叫做“召唤天下”,顾名思义主要就在于“召唤”,玩家即是召唤师。 每个玩家在第一次登录游戏的时候会免费赠送十张用来召唤的符咒,玩家需要在召唤池中绘制用以召唤的符文,然后召唤出属于自己的式神。 然后这些式神就可以参与战斗,养成(大雾)以及日常。 这个游戏的有趣之处在于,喜欢战斗的玩家可以专注于给式神提升技能,提升技能的方法有两种。 有钱的可以选择氪金,买提升技能的材料喂给式神。 没有钱的玩家可以选择慢慢养,只要式神和玩家的亲密度到了一定程度,玩家就可以带着式神出战,随着出战次数的增多,式神技能的熟练度到了一定程度也同样可以升级。 ——这种方法比起氪金买材料则更加浪费时间就是了。 这是战斗玩家的玩法,当然也有不喜欢战斗的玩家。 他们可以选择给式神买皮肤换衣服学习一些更为文雅或者更为日常一些的技能比如说插花种地之类的。 当然玩家也可以选择兼职厨师什么的各种职业,不过主要的还是召唤师。 小土大致看了一下百科,反正那里将这个游戏描述的天花乱坠,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倒是让她心中十分有兴趣。 不过她劳累了大半天,这会儿只想赶紧洗洗睡了,要不是因为那个闹钟提醒,她是绝对连登录都不想登录的。 ——要不是看云轻这么郑重其事的设置了闹钟的样子,小土担心着这游戏会不会和这个世界的任务有什么关系的话,她早就一头躺下去睡着了。 这会儿游戏早就登录了上去,跳到了初始页面。 小土懒洋洋的看着,只觉得不说别的,这游戏的画风当真是精致的很了。 云轻的人物名字也叫做云轻,是一位穿着召唤师朗月套装的俊美男子。 他一出现就是在一个唐风的庭院之中。 院子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就是云轻作为电脑壁纸的那个带翅膀的金发美男子。 美男子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写着什么,见云轻出现了就站了起来,朝他微微一笑。 “主公,您回来了。” 这人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十分好听,微微一笑的样子也煞是好看,小土听着倒是精神了几分,操控着“云轻”走到了美男子面前。 第四百八十六章 是游戏(二) 金发美少年的头顶顶着他的名字,小土将他的各项属性戳开看了看。 是一种叫做“风生”的妖怪,各项属性技能竟然已经被云轻加到了几乎满级。 这样小土忍不住有些惊讶,正准备随便在院子里探索的时候,消息通知栏忽然响了起来。 她将消息点开,是一个id叫做“云淡风轻”的女性角色发来的消息。 “狮虎虎~你上线啦~” 小土眯了眯眼睛,回了一个“嗯”字。 这个“云淡风轻”的性格显然十分活泼,见小土只回了一个“嗯”字也不在意,又连着发出了好几条消息。 说着说着,可能是觉得发文字太麻烦,对方索性直接发了语音过来。 小姑娘的声音听着娇娇俏俏,又带着刻意做出的嗲声嗲气,如果是一般的直男听了肯定是要把持不住的。 不过可惜小土不是个直男,她只是冷眼瞧着,那小姑娘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的,央求着“云轻”带她去峡谷练级刷经验。 小土想了一下,她这会儿完全不知道这些角色的具体技能和玩法儿,而听着“云淡风轻”的话貌似“云轻”又是个大触,为了不穿帮期间,她觉得她应该自己先去练习一下技能再说。 这么想着,她手指动了动,将消息回了过去:“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事情。” “可能没有时间带你去升级了。” 对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好半晌,她才委屈巴拉的道:“狮虎虎,是人家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小土嘴角一抽,言简意赅道:“没有。” 她两个字发过去,想着对方貌似要哭出来的语气又补充道:“是有一点儿事情。” “云淡风轻”期期艾艾了好久,才不情不愿的道了别。 小土扯了扯嘴角,将“云轻”的式神目录打开看了一遍,将其中级别高的主力式神名字记了下来,然后果断下线关电脑。 又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她才爬到浴室里火速的洗了个澡,然后糊到床上拿出手机将那几个式神的资料搜索了一下才定了闹钟睡了。 第二天早上,在闹钟的召唤下,小土六点多就睁开了眼睛,然后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锻炼身体。 她也不出门,就先做一些基本的瑜伽动作将身体舒展开来,再按照记忆中的练体动作一一做了起来。 云轻的身体实在胖的太夸张了一些,她锻炼的时候甚至连腰都不怎么能弯的下去,更不要说是其他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了。 于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小土甚至连第一个动作都没有做完——没办法,实在是弯不下去,死活都做不标准。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全身上下也是挥汗如雨,整个人瘫在地毯上脑子里一阵发白。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缓过劲儿来,心中对云轻这身体素质一顿叹为观止,不过动作却有继续做了起来。 堪堪锻炼了两个半小时,小土才拖着浑身酸疼的身体,面色发白的向着沙发上挪去,躺在沙发上喝了一杯空间里的蕴含灵气的桃花酒,才渐渐的感觉嗡嗡直响的脑子消停了一些。 等休息好了洗完澡,小土将云轻的课本全都整理了出来。 课本是高一年纪的课本,也就是说下学期就应该升到高二了。 这姑娘的课本基本上除了名字,一个字都没写,小土翻了翻,除了第一章有被人翻过的痕迹以及无聊是的涂鸦,后面全部都崭新崭新的。 小土一本一本的看完,忍不住就想扶额了。 这姑娘,完全是传说中超级差生吧。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那么她开学之后的水平就要好好的控制一下了。 ——但是如果这姑娘是传说中的倒数第一的话,那小土表示她以后的日子就只能交白卷了。 她喝了一瓶桃花酒,在灵气充足的这会儿倒是不怎么饿,又想起了昨天游戏上求带刷经验的妹子,索性打开电脑,设置了隐身登录上了游戏。 她昨天太累都没怎么好好的看一看这游戏,今天正好慢慢的了解一下。 正如她昨天查阅资料所看到的。 这款游戏的玩法十分多样,而云轻则是一个纯战斗玩家。 一开始在庭院里的那个式神“风生”就是她的主力式神,所有的技能几乎已经满级——只除了最后一个群体攻击技能还差一点熟练度。 庭院很大,各种设备也相当齐全,后院里有自己的演武场。 经过小土的搜索发现这种演武场是需要买某种庭院景趣才能拥有的——由此可见云轻可能是个土豪玩家。 她带着式神“风生”“姑获”“金累”以及“雨师妾”来到了演武场,使用他们一一释放出各种技能。 这四种式神,单体攻击“姑获”四十八级,群体攻击“风生”五十七级,奶妈“金累”四十五级,辅助“雨师妾”四十级。 云轻练出来的式神十分稳定,主攻击的“风生”技能非常好,机动、防御、冲击等值都相当的高。 当然了,他的技能释放的时候也十分绚丽。 正如他的名字一样,风生是一种操纵风的式神,释放出的技能就是和风有关的。 小土将这些式神们的技能一一试验了一边,等到可以熟练释放的时候停了下来。 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她想了想,下线,继续锻炼身体。 云轻的身体都是实实在在的吃出来的肉,真要减肥的话少吃饭就是最好的方法,索性小土空间里恰好有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甚至是仙侠世界的辟谷丹,这会儿用起来就正正合适了。 她每每隔几天吃一颗辟谷丹,然后锻炼身体,锻炼完之后再喝些桃花酒冲刷一下身体里的杂质,下午休息时间登录一下游戏给“云轻”升个级,就这么规律的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云轻的身体就堪堪到达了正常人的水平。 ——不说有多瘦了,最起码一眼看过去已经能看出来和人样了,而不是一开始完全就一个大肉球的样子。 小土站在电子秤上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数字,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十分欣慰的笑容。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是游戏(三) 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从二百斤减到了一百二十五,虽然其中使用了一些非正常的手段例如辟谷丹桃花酒之类,不过她这一个月的体力锻炼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因而这会儿看过成果她心中着实是相当的感动。 减肥成功了,接下来的问题我就要提上日程了。 ——首先,她要将云轻以前的宽大衣服或是扔了或是捐了反正就是要处理了。 其次,她要买一些适合她现在身材的衣服来穿。 ——这个问题她在整理衣柜的时候已经得到了解决。 ——可能每个女孩儿都会有一些目前穿起来不合适但是觉得好看就是想买然后想着等我瘦了就穿……这样的衣服。 云轻也不例外。 在她的房间里有两个衣柜。 一个里面基本上都是些大号的运动服,风格基本上十分粗犷,不辨男女的那种。 而另一个衣柜里面则是那种偏少女的,白衬衫,长裙子,甚至还有几件“召唤天下”那个游戏里面角色的同款cos服——总而言之,风格是相当的清新。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每一个胖子都有着一颗想要瘦下来的心。 也亏的云轻现在年纪不大,再加上小土喝的灵气十足的桃花酒,这么瘦下来以后皮肤上倒也没出现褶皱,因为常年宅在家里捂的白生生,就从以前的白白胖胖变成了现在的白白嫩嫩。 小土心情复杂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牛仔裙搭着白衬衫穿上,在镜子里面照了照。 嗯——果然是人靠衣装。 云轻个子不高不低,在小土的努力下身材合度,身上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穿着白衬衫牛仔裙这样规规矩矩的搭配正将她的优点发挥出来,看着青春洋溢,煞是养眼。 小土笑眯眯的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然后将手机钱包一一装好,带着太阳伞就出了门。 八月份正是热的时候,不过也正是学生们放暑假热闹的时候。 这会儿下午四点多,虽然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已经过去不过温度也是够呛。 不过街上依旧熙熙攘攘有许多人群,在路过街边一个篮球场的时候小土甚至还看到了一堆顶着大太阳打篮球的青少年们。 她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导航搜索了云轻写在课本上的学校名字。 ——对,没错,小土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将云轻一般常去的地方瞅上一眼。 万一以后开学了或是有同学来找云轻玩她一出门两眼一抹黑就尴尬了。 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老妖怪,小土可是要尽善尽美的扮成人类原本的样子。 ——就是没有云轻的记忆不知道这姑娘的性格有些难办。 不过看她宅成那样子又沉迷游戏,小土觉得她也是能够想象云轻的社交圈。 ——嗯,现实中云轻应该是没有社交这种东西的。 难道说她的任务是为了给云轻小朋友减肥交朋友好好学习走上人生巅峰吗? 小土一边低着头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导航,一边心里出神寻思着,然后一不小心就和眼前一个飞速奔跑的妹子撞了个正着。 虽然妹子是跑过来的,不过小土浑身肌肉什么事都没有,倒是那妹子惊呼一声,坐在了地上。 小土尴尬的低头将手机装进口袋里,朝妹子伸出了手,带着歉意道:“抱歉,撞到你了。” 那妹子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小土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讶,见她朝自己伸出了手,也便借着站起来笑了笑道:“不,是我跑的太快撞到了你,真是对不起。” 妹子长相好看不好看小土不知道,不过脸上化的妆以及眼神打扮看起来是相当的清纯了。 两个人互相道了歉,便各自继续干自己的事儿。 电光火石之间,小土眼神微微闪了闪。 ——她就说这妹子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这特么不就是她游戏里那个撒娇卖萌一把好手的白莲花徒弟“云淡风轻”么! 也不是小土对这“云淡风轻”有意见,实在是那姑娘在游戏里的做法让他忍不住牙疼。 她那天因为初来乍到对游戏不是特别熟练,所以拒绝了那姑娘带经验的要求,结果没想到过几天再上线的时候,“云轻”好友列表里一个男生就发消息过来,字里行间谴责着“云轻”作为师傅竟然不好好照顾“云淡风轻”这个徒弟。 小土:喵喵喵? 不说“云轻”和“云淡风轻”其实并不是什么师徒关系——是的,这个游戏中两个玩家之间有师徒关系,但是那需要十分正式的举行拜师仪式并且至少需要三个以上的见证人。 在成立了师徒关系以后,对方的头衔上就会有显示。 而小土并没有在“云淡风轻”的头衔上看到师徒的显示,所以她就知道这姑娘喊的“狮虎虎”可能是玩笑意味比较重。 然而即便是这样,小土除了第一天的拒绝,之后也一直带着她去峡谷刷经验。 然而没想到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忽然冒出来一个人质问这件事,而这个人特么还是“云轻”的好友! 小土瞬间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她这暴脾气哟,一上来直接就戳了“云淡风轻”,将好友“龙傲天”和自己的聊天截图扔了过去。 并表示“且不说我们是不是师徒就这两天我自认除了一天有事情没时间上游戏就那还特意上线跟你说了一声其他哪天没带你刷经验了你和人这么说?” 她一段质问扔过去,“云淡风轻”就以“我不是我没有是他自作主张”为主题进行了一大段自白。 ——这让小土对她的印象陡然就下降了一大截。 她是不知道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谁亲谁疏,她只是觉得,“龙傲天”虽然是没脑子了一些,不过那也是在给她“云淡风轻”打抱不平,然而“云淡风轻”却直接将锅全部扣在了他身上。 ——这要是让“龙傲天”知道了可不得心凉死。 小土就觉得“云淡风轻”这人实在是有一些“白莲花”的特质。 然而她依旧也没有多说什么,结果这之后又断断续续发生了一些小事,不管事情的原因经过,反正只要出了事,“云淡风轻”就总是能将那口锅推出去,自己说起来倒是一万个无辜。 第四百八十八章 是游戏(四) 他这样的做法,让小土就觉得相当的不舒服,因而就渐渐的也在游戏中对她疏远了起来。 不过她表现的疏远,那妹子也不知道是反应迟钝还是怎么样,完全就是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 ——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然而不过是玩个游戏,却硬生生的玩的人隔应的很。 小土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眯着眼睛看了那少女一眼。 少女朝着一个方向跑去,白色的裙摆在阳光下摆出一个十分耀眼的弧度。 ——很好看。 小土“啧”了一声,又回头从包里掏出手机继续跟着地图找了起来。 云轻下学期就升到高二年纪了,然而尽管在学校里生活过一年,小土却完全没有她的记忆,只能和门房大叔说了一声然后在学校里溜达起来。 ——幸好现在这个时间段有即将进入高三的学生们来学校里或是补课或是在图书馆学习,总之学校是处于开放状态的,这样小土才能毫无阻碍的在学校里溜达。 这个学校看起来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学校,各项设备看起来都很齐全,小土特意看了一下云轻上课会用到的例如教室、老师办公室、体育馆之类的地方,其他的大热天也懒得再多看,就准备回去。 正路过操场的时候,没有想到却在不小心看见了走在林**的一男一女。 ——女生正是刚刚和小土撞了一下的那位在游戏里叫做“云淡风轻”的妹子。 而男生——也巧了,小土正好在云轻的手机相册里看到过这人的一个侧脸照。 那张照片里穿着校服的少年撑着下巴坐在紫藤萝的花架下看着书,神情看起来很是认真,侧脸的弧度相当好看。 ——虽然约莫是偷拍到的照片不过小土觉得这张照片照的确实很有意境。 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将里面的人瞄了一眼,然后又瞄了在林**上漫步的少年一眼。 然后表示——果然还是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更让人舒服一些。 她撇撇嘴,转身离开了学校。 今天来学校也算是将她以后的战斗地点熟悉了一番——不过说起来,她还不知道云轻具体在教室里的哪一个座位上坐着呢! 想到这个问题,小土忍不住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思考了三十秒,小土歪了歪脑袋。 看来,只好在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 咦?等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开学之后应该要升到高二年纪了,也就是说要换教室,换教室的话那么位置应该是不做要求的吧! 小土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顿时眉开眼笑,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学校的事情搞定之后,小土脚步一拐,又转身进了距离云轻家里最近的超市。 她这两天一直吃的辟谷丹,对人类美味多姿的食物实在是十分怀念,反正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顺便可以买点吃的回去囤在冰箱里。 嗯。距离开学还是十几天的时间,之后的十几天正好可以将暑假作业做完然后给“云轻”升级刷经验。 ——完全都不用在出门了。 小土想着,果真就在超市里买了各种蔬菜水果,能长时间放的不能放的,总之是喜欢吃的都来了一些。 ——幸好云轻家境看起来相当的不错,并不缺钱。 之后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规矩之中,小土用了两天的时间将云轻的暑假作业搞定了,然后继续认真的开始给“云轻”升级了。 好友【云淡风轻】:云轻,你最近为什么都不理我?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小土这天上了线,正在找了一家杂货铺将自己这一段时间打到的材料交给npc想要给自家式神的装备升个级时,就看到“云淡风轻”又发来了消息。 她挠了挠脸颊,将自己的要求向npc叙述了一番再付了金币之后,这才戳开了消息回复了过去。 “呃,没有,不是你这两天没有来找我吗?” ——她只是单纯的想陈述一下事实,不过这句话落在“云淡风轻”的眼睛里就瞬间变了个意思。 电脑的另一端,妆容清纯的少女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她就说嘛,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男人拒绝一个女人的撒娇。 这个id叫“云轻”的家伙性格再是寡言少语还不是被自己攻略下来了。 她玩这个游戏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开始的就因为相似的id名字而无意间和“云轻”加了好友。 那时候“云轻”已经是高手榜上第四的名人了,“云淡风轻”作为一个小萌新自然是直接上去就抱了大腿。 然而“云轻”操作是十分犀利,性格却实在是太冷漠了一些。 “云淡风轻”直跟了他有一个星期,对方才和她说了第一句话:“你跟着我干什么?” “云淡风轻”看到他g发过来的这条消息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是想炸的。 ——我想干什么你心里没有一点儿逼数吗? 不说我连着一个星期锲而不舍的树收徒的消息,玩个游戏而已,让带个升级也不用这么冷漠吧! “云淡风轻”被这么一激,好胜心反倒是被激了出来。 若说她一开始还想着人家不想收她就重新找一个人勾搭算了,然而这会儿倒是有一种非得要将“云轻”征服了的想法。 不过云轻本来就是个女孩子,虽然因为自身的原因最初玩游戏的时候选择的是男性的角色,不过作为一个正宗的性格还偏内向的女孩子,对于“云淡风轻”那若有似无的勾引实在是相当的没有感觉。 ——她只是觉得,这个id叫做“云淡风轻”的姑娘操作还真是垃圾,还老是爱朝自己撒娇,真是莫名其妙。 综上所述,“云淡风轻”的一系列的做法,完全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云轻是完全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不过“云淡风轻”这人吧,就是你越看不上我,我就越要将你征服了证明给你看,还就偏偏和云轻这么给耗上了。 云轻内向归内向,在面对“云淡风轻”各种撒娇卖萌装可怜中也就心软了,虽然没有将她收成徒弟,不过在“云淡风轻”拜托她带着升级的时候也不怎么拒绝。 第四百八十九章 是游戏(五) 于是这么长时间下来,游戏的人大都知道高手榜上排名第三的那个叫做“云轻”的家伙和一个小白关系很好。 不过前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云淡风轻”敏锐的发现“云轻”突然对自己生疏了不少。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是不是自己和“龙傲天”搞暧昧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不过紧接着她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龙傲天”也是高手榜上排得上名号的id,不过比起“云轻”还差了一些,两个人认识也是通过自己,合作推了一个任务才加的好友。 他和“云轻”说起来更多也不过就是做任务是凑个人数的关系, 按照平日里“云轻”表现出来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发现她和“龙傲天”之间的关系的。 这么一想,“云淡风轻”就更加纳闷了,不是因为这个,那还能是什么? 她不自觉想起那天“云轻”匆匆上了线说了一句“有点事儿”就不见了人影,心中就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现实里出了什么事。 接下来的几天她是各种善解人意温柔小意的对着“云轻”,力求在“云轻”心情不好的时间里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不过她没有想到“龙傲天”这个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那天因为不满“云轻”对自己的拒绝就直接去找了“龙傲天”,两个人刷经验的时候就随口抱怨了那么一句,没有想到“龙傲天”就因为自己这么一句抱怨跑去质问“云轻”了。 不可否认这件事情发生后“云淡风轻”内心深处是十分得意的,不过在她心里还是“云轻”这个高手榜第三出手有壕性格冷漠深处带着温柔的人地位比较高一点。 因而接着就有些恼怒,下意识将锅全部推给了“龙傲天”,不过这之后“云轻”表现出来的疏离让她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做法可能有些问题,心中后悔的同时就赶紧弥补。 终于,现在,她的攻略看来是有了效果。 连续的温柔小意之后在出其不意的欲擒故纵,是个男人都逃不过自己这一招。 “云淡风轻”得意的一笑,不过说出的话却完全没有带出来。 娇俏的柔美女声中带了一些微不可查的歉意。 “不好意思我这两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都没怎么上游戏,不是故意没有找你的。” “……” 小土忍不住默了一下,打过去一串点点点。 “云淡风轻”就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 小土果断的回道,又加了一句:“你还有事吗?” “云淡风轻”看到这句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怎么回事?这个反应和自己想象中的可不一样。 她刻意将声音又压低了一些,显得十分的温柔又性感。 “啊,我没有什么事,只是好长时间没有和你说过话,所以……” 她羞涩的笑了一下,道:“打扰到你了吗?” ——先打一记直球紧接着再以退为进,哼,看他怎么回! “哦,是有点打扰到了。” “!!!” 小土十分冷酷无情的这么回了一句,“云淡风轻”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短短的一行字,一度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不过还不等她想出什么反应来,就又看到“云轻”很快发出了下一条。 “你没什么时的话就不说了,我正在忙,再见。” “!!!!!!” 完全毫无破绽的回答! “云淡风轻”气恼的拽了拽头发,差点没忍住将手里的鼠标扔了出去。 她啪啦啪啦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再打了一行字,再删掉,最终恨恨的关了和“云轻”的对话框。 小土打完那句话,就干脆利落的将对话框叉掉,想了想,又戳开了新认识的一个小伙伴的名字,发过去一个消息。 “有空吗?一会儿要不要去古城刷副本?” 古城是这游戏里六十级以上的玩家才能进入的副本,大副本里也分了好几个小副本,其中难度也是不一。 小土这次就是想带着自家的“金累”和“风生”刷个经验。 “风生”已经要满级了,最后一个群攻技能的熟练度也只差了一点儿,古城那个副本用“风生”来群攻最好推,正好能给他刷刷熟练度。 他一边刷着世界一边等着对方回消息,一分钟后,对方的头像就闪了起来。 “好啊,我正想刷点材料,下午几点?” 小土瞄了一眼杂货铺里显示的装备生成的时间表,在心里算了一下就说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对方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好”就又没了声息, 小土盯着他的id看了好半晌,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高手榜第三的“云轻”寡言少语,她看着这第五位的“万磁王”也不逊色嘛。 没错。她最近新认识的小伙伴正是高手榜第五的“万磁王”。 说起来他和“云轻”两个人也一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那次小土在峡谷收装备的时候无意间碰见了一个侠士装扮的召唤师在打怪,她瞄了一眼,只觉得对方的走位实在是风骚的可以。 索性那时候她闲的没事,就站在那儿多看了几眼。 谁知道这几眼看过去约莫是被“万磁王”当成了想要抢他怪的玩家了,登时冷飕飕的警告就朝小土发了过来。 小土当时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当下就赶紧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上。 “万磁王”见状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将那头怪打死之后也没直接离开,倒是走到小土跟前来。 两个人因此聊了几句,聊的还挺投契,索性就加了对方的好友。 这两个人,都是在高手榜上有名号的人,并且人设在一定程度上还有些相似。 一个无口一个冷漠。 在游戏里算得上是名人了。 最近两个人有时间就一起刷怪推副本,都是技术性的玩家,手速走位操作都不俗,配合起来竟也十分默契,有时候无意间被别的玩家撞见了,在这游戏里倒是还引起了一阵八卦。 ——甚至还有几个闲得无聊的玩家将两个人合作在峡谷刷装备的场景录了下来,放在论坛上,还被顶的挺高。 第四百九十章 是游戏啊(六) 不过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因而依旧是我行我素,有空的时候合作一把,没空的时候各玩各的。 两个人来到古城,找了一个合适的副本正准备进去,忽然就听到有个声音迟疑的喊了一句“云轻?!” 小土放在鼠标上的手顿了顿,然后眯起眼睛向着好友列表上忽然闪起来的名字上看了一眼。 “纸包鸡” 嗯,根据以前的聊天记录来看是一个比较有趣的人。 小土想了想,控制着“云轻”停在了那里,几秒钟后,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一个书生打扮的男性角色,头上顶着的正是“纸包鸡”三个字。 “纸包鸡”走过来朝云轻打了个招呼,忍不住看了两眼“万磁王”就将“云轻”往旁边拉了拉,低声问道:“你还真和这家伙搅和到一起了?” 小土挑了挑眉,手指一动一行字发了过去:“什么叫搅和在一起了?!” “纸包鸡”从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有忍不住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侠士,嘟囔道:“‘北语君’和他闹过不愉快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打副本吗?” 小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北语君”是高手排行榜上的第一,理论上来说在游戏里威望还是蛮高的,毕竟出色的操作有目共睹。 不过他和“万磁王”的矛盾在这游戏中也算是出过好一阵风头的。 虽然时间久了,不过两个人以及双方的亲友团都对对方相当的不待见。 ——这也是那天“万磁王”瞄见“云轻”这个id就以为是来抢怪的原因了。 谁让以前的“云轻”少有能聊的到一起的人,这位“北语君”就是其中的一个呢? ——说起来小土来了之后也和“北语君”说过几次话。 怎么说呢,“北语君”玩游戏确实是很溜,不过小土觉得这人的的思维可能和正常人不大一样。 字里行间散发出一种……四海之内皆他妈,是个人就得听他说话的感觉。 总之小土是不怎么喜欢他这个性格就是了。 “纸包鸡”见他没了反应,忍不住又道:“不是我说,这两天论坛上你们俩的事闹得还挺厉害,要是让‘北语君’看见了指不定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小土默了一下,回道:“就我和‘万磁王’接触的这段时间来看,这人性格虽然说冷了些,不过也没有像是‘北语君’说的那么目中无人吧?” 她这一段字发过去,好半天不见“纸包鸡”回复,小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还以为他是掉线了还是怎么样,就听到他忽然惊呼一声。 “我的天!你竟然打了四十四个字!还不算标点符号!!!” “……” 小土没忍住发过去一段点点点。 “纸包鸡”就很是感慨的道:“看来你对‘万磁王’的印象真的是很好了。” 他说着,顿了好一会儿。 “反正我也是没和他接触过不敢笃定说他人怎么样,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注意一下,‘北语君’那里。” 小土发了一个“嗯”字,“纸包鸡”就又笑了起来。 “好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了,我这也正和人说好了推副本呢,有时间再一起刷啊。” 小土再回了一个“嗯”字,“纸包鸡”就打了一个再见的表情操控着他的人物离开了。 “万磁王”见人走了,才过来,也不问他们说了什么,直接道:“走吧。” 小土顿了顿,戳开了副本的入口。 和技术性人才一起合作就是方便。 副本一进去先是要过了护城河。 护城河里有许多鱼类的怪,攻击力不高,数量却十分多,用式神“风生”的大招来推最方便。 之前两个人已经合作推过这个副本了,也知道怎么最省时省力。 小土致力于给“风生”的大招升熟练度,而“万磁王”想打一些材料升装备,两个人合作十分默契,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副本就被打通了。 出来后小土“风生”的熟练度已经走到了百分之九十六,他想了想,又看向“万磁王”。 “还来不来?” “万磁王”停顿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在清点材料,然后道:“嗯,还差两个。” 小土就笑了起来, “刚好,我还差百分之四。” “万磁王”点了点头,两个人又进了副本刷了一次。 距离开学这十几天的时间,小土就一直每天和“万磁王”推推副本,溜溜式神增加一下亲密度。 偶尔“云淡风轻”发来消息,都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时间长了,对方也渐渐的没有再主动发过消息了。 终于,还有三天就开学了,小土十分郑重的将暑假这一段时间收集到的信息全部整理起来,然后列了一个“新学期计划表” ——虽然说这种计划表时常会被人吐槽“我一年前也是这么列的。”不过小土可是定的相当认真。 用了半天的时间将计划制定完善,小土正准备洗洗睡觉时,万年除了闹钟就从来没响过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脚刚踏进浴室里,小土眨了眨眼睛,又退了出来。 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不过云轻手机里通话记录里这个号码的出现频率算是高的了。 小土迟疑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这学期的学费我已经让人给你打过去了,你注意一下。” 就说话的时间,一个短信来了,小土戳开一看,还真是银行发过来的通知短信。 您尾号为6441的樱花卡于27年08月27日21:23:25他行转入金额RMB15000.00,当前余额为RMB32071.50。 小土没忍住默了一下。 ——云轻果然是个土豪啊。 说起来高中的学费一学期也就一千来块吧…… 剩下的这么多是什么? 零花钱? 对方也许是听到了短信到来的提醒声,所以也没说什么,沉默等着小土察看。 好半晌,小土轻轻“嗯”了一声,道:“收到了。” 对方应了一声,随意说了一句相当官方的诸如“好好学习”“有事打电话”之类的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电话都挂了好久,小土还忍不住有些发呆。 ——刚刚那位夫人,该不会是云轻的母亲吧?! 第四百九十一章 是游戏啊(七) 不过若是母亲的话也太过冷漠了一些吧。 小土抬手挠了挠脸颊。 但是她后面交待那几句话的时候语气又像是之歌长辈。 ——所以说其实是什么亲戚? 不过亲戚这么大方也有点厉害了啊。 小土茫然的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想了想,也懒得再想。 反正云轻这姑娘的性子她也约莫能估摸出来了,就是不爱说话,有些自闭,说话时尽量往短的讲就行,必要时刻可以采取用眼神传达意愿的举措。 ——所以说,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见到了就知道了。 虽然她没有云轻父母的记忆,不过云轻书桌上那本大字典里夹的那张似乎被人摩挲过很多遍且神似一家三口的照片却也不仅仅只是个摆设的。 不过,虽然自己没有一点儿关于云轻的记忆,不过悄摸摸的查一下云轻父母的资料还是可以的。 索性她曾经有一个世界学的计算机,虽然现在有点手生,不过最近撸游戏还是撸出一点儿感觉的,便十分轻松的在网上将云轻一家三口的资料调查了出来。 ——果真。 云轻她爸是个相对来说比较有出息的富二代。不过云轻的爷爷去的早,云轻她爸接手家里的事情也接到早,那时候自然又是引出一阵豪门恩怨,不过那时候云轻还小倒是没什么影响。 而云轻她妈是一个女强人。 也许是家里小时候穷过还是怎样,云轻她妈对于钱十分看中——这个看中并不是说她是个拜金女,而是说这人是个工作狂。 如上,两个人一个接手自家公司要防着兄弟抢家业,另一个沉迷工作不能自拔,而作为两人唯一的孩子,云轻从小基本上就是一个人长大的。 不知事的时候老宅里有保姆有管家,等到云轻懂事了上学了,基本上也就自立起来。 ——不过只是人越来越内向,越来越不爱出门而已。 甚至于上了高中之后,连父母都没有通知,就在学校附近买了一人居的公寓搬了出来。 也幸亏云轻家里在本市有些名号,因而小土能查找出来一些蛛丝马迹——毕竟豪门之中的那些事情是普通平民们最爱的八卦内容。 小土将调查出来的资料研究了一下,不过始终没有发现云轻这妹子的愿望。 她不缺钱。 只能是缺爱。 不过这个“爱”到底是指的亲人的爱还是朋友的爱还是爱人的爱,这就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了。 ——讲真,小土其实非常怀疑这姑娘的执念就是她手机里面的那个侧脸美少年。 嗯,就是她那天去学校远远的在操场上见过的那个。 要不然怎么不见她将爸妈的照片存在手机里呢。 小土一边洗澡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等洗完澡,就糊上床将头往枕头里面一埋。 ——睡觉!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九月一号,全国各地的学校基本上都在这个时间开学,小土穿着一身已经被她改小了一圈的校服,背着书包撑着伞就出了门。 ——云轻的学校在校服发下来之后在校期间就必须穿着,为此还特意发了三套以供换洗。 索性校服长的并不难看,就是那种偏幼稚的小礼服,高中生们穿起来既显得精神又不会太过正式老气,这样才没有让学生们太过抵触。 因为之前已经探过一次路,所以小土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找到高二年纪的教务处报了名交了学费,又在老师的指点下到了领书的地方领取课本。 课本就是在新教室里领取的,领取完就可以找一个喜欢的位置坐着然后等待班主任来了举行新学期的第一次班会。 小土找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三三两两的坐了有一小半人,她瞄了一眼,发课本的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约莫就是班长一类的人物了。 她走进去,将手中的票递给了班长,然后一言不发的抱着已经分好类的一厚摞书准备往最后一排走,不过她才刚刚转身就被发书的妹子拉住了。 “你谁?” 小土转身皱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发票,没有说话。 那妹子因为她这一眼神情顿时就惊悚起来,一个没忍住叫了出来:“你是云轻?!” 她这一声音量并没有控制,原本熙熙攘攘的笑闹着的同学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尖叫也跟着看了过来。 再看到讲台上站着的除了两个班长还有一个十分眼生的妹子时,一个个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以前没见过啊?” “新转来的?” …… 班长妹子看着小土脸上的神情,再低头瞅了一眼书票上写着的名字,忍不住就抬头仔仔细细的将站在自己眼前的这神似“云轻”的妹子打量了一遍。 这妹子一眼看过去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白! 班长想着记忆中云轻的样子——确实白,虽然胖的看不清五官,但是她的皮肤确实是十分白皙的。 再之后就是眼睛很好看。 原本被肥肉挤成一条线也没人注意过,她这会儿才发现云轻的眼睛竟然还是十分好看的桃花眼,虽然这会儿她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视线落在人身上也相当的冷漠,不过依旧让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再之后就是她的气质。 整个人看过去除了一个“凉”就剩下了一个“静”字。 ——这一点倒是和以前的云轻有一些相似。 班长一点一点的确定着眼前这姑娘和记忆中云轻的共同点,最后忍不住就惊呼了起来:“你真的是那个云轻?!” 原本还正议论纷纷的同学这次终于意识到了班长口中喊出的那个名字,对云轻有印象的人也跟着不可置信的喊了起来。 “云轻?!咱们班那个云轻?!” “不是吧?!” 不过因为云轻的性格问题,班里大部分的人并不知道班级里还有一个叫做云轻的妹子,因而也有人疑惑的问旁边人。 “云轻是谁啊?” “不知道。” “咱们班的吗?” “以前没见过呀。” …… 小土面无表情的听着下面七嘴八舌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班长道:“我可以走了吗?” 班长呆了一呆,这才意识到她站在这里是被自己叫住的,赶紧忙不迭的点头。 第四百九十二章 是游戏啊(八) 小土垂下眼睛,抱着书沿着过道在班里一波人的注目礼下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了。 然后就听到一教室人的吸气声。 “真的是云轻!” “对,她以前就坐在那里!” “我的天……” 小土耳朵里听着她们说着话,手上却不紧不慢的整理这新发下来的书,一本一本在扉页上写上“云轻”这个名字。 ——她在暑假已经对云轻的字体进行了练习,不过云轻的字是小时候按照楷书学的,写出来十分标准,临摹时甚至都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小细节,上手十分容易。 小土这会儿给书本写着名字,就有实在耐不住的同学坐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嬉笑着开了口。 “喂,云轻,真的是你啊?” 小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见她不说话,那姑娘脸上划过一些恼怒,不过又笑嘻嘻的凑近了小土道:“别这样啊,咱们好歹还做过几天同桌呢。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瘦下来的?” 她顿了顿,音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提高了一些:“你别不是放假去整容抽脂了吧?” 感受着因为她这句话而又聚拢过来的目光,小土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只是不带一丝情绪的看了她一眼。 ——她并不知道云轻在班里表现出来性格到底是如何,不过但看刚刚班长喊出云轻的名字而下面大部分人都问起左邻右舍“云轻是谁?”这样的问题,小土就知道云轻的存在感绝对是很低了。 不过…… 她眼神微微闪了闪,将最后一本书上的名字写好了,然后侧头朝着坐在她旁边的少女脸上看去,好半晌,她又面无表情的将脸转了回来,翻来语文课本貌似认真的看了起来。 过来的这少女先是被小土凉飕飕的眼神吓了一跳,之后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想法竟然是——云轻的眼睛真好看。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有些恼怒,正巧这时候小土侧过头看着她,于是她就耐着性子等着小土说话。 然而万万没想到,小土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放了十几秒,之后就一言不发的低头看起书来。 少女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她简直能想象的到她们在说什么。 “哇,你看她,跑去和人家套近乎结果被人家忽略了。” “还以为她自己脸有多大了!” …… 然而实际上,这全是她羞恼之下的幻觉。 班里的同学们刚开学一个个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和一个暑假没见面的好朋友说着自己在暑假期间碰到的趣事又或者去了哪里哪里玩,即便刚刚因为班长喊出来的那一声而有些惊讶,不过惊讶之后真正对这件事感兴趣的却也没有几个。 但是张玲却不这么想。 她只是觉得,肯定全班人都看到自己被云轻忽视出丑的样子了。 都是十几岁的少女,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 张玲看着坐在自己旁边一脸沉静的小土,难堪的简直想要哭出来。 好半晌,她涨红着脸色推了小土一把,大声道:“我和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 小土有些无奈的转脸,看向张玲,脑子里开始思考一个正确的自闭少女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沉默以对? 一言不发? ——好吧不管怎么说她觉得她现在的任何反应都有可能让对方更加生气。 ——啧,年轻人,火气还真大。 小土静静的和张玲对视着,明明是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落在张玲眼中却让她觉得满是嘲讽,于是她音量忍不住又加大了一些。 “你怎么不说话?说话呀!你说话呀!” 她说的着急了,忍不住就伸手不停的推着她,正生着气又哪里顾忌的到自己的力道,再加上小土原本就是在靠窗的位子上坐着,三两下就被张玲推的挤到了墙根里。 小土依旧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方面是因为她定义的云轻的人设,另一方面则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对方明显是在找事了,难不成她也要跟着找事不成? 她可不想在开学第一天就闹得不愉快了。 ——嗯,不过放学之后还是可以适当的搞一些事情的。 她眼神微微闪了闪,坐在她前面的一个男生忍不住转过头来不赞同的叫了一声:“张玲。” 张玲闻声睁大眼睛看过去,见是班里同样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一个男生,张口下意识的就讽刺过去:“怎么?看不过眼想要为我们云轻大美女打抱不平?” “……”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大,附近原本自己聊的嗨的也忍不住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转头看了过来,见小土前桌的男生被张玲一句话呛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都三三两两毫无顾忌的笑了起来。 小土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要只有她自己的话,活了这么多年了,对于人类的幼崽她心中自然有些容忍度——大不了等晚上悄悄的教教她怎么做人就是了。 然而此刻却是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她瞟了一眼前桌男生通红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忽然道:“你太过了。” 张玲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土,然后嗤笑了一声:“问你半天不说话,刘京说了一句你就开口了,别不是你们俩有些什么吧?” 原本不着痕迹的关注着这边的同学们一听到这句话瞬间来了兴趣,一个个的竖起了耳朵呼朋唤友的看了过来。 “真的假的?” “刘京和云轻?” “不是吧?” “说起来他们两个还挺像的,下课都从来没出去过。” …… 小土只觉得看过来的视线忽然就多了起来,忍不住就有些好笑。 她眯着眼睛看了张玲一眼。 张玲抱着胸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对于目前这个状况看起来相当的满意。 见小土看向自己,她扬了扬下巴,意有所指的视线在刘京和小土身上转着圈。 不过小土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镇定,然后张了张口。 教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都等着看小土能说出什么话来。 第四百九十三章 是游戏啊(九) 于是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之下,小土张了张嘴,沉静道:“你很吵。” “……” 教室里就又是一阵静默。 周围人一脸的“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神情。 张玲呆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问道:“你说什么?” 小土默默的低头看书,不说话。 张玲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炸,直接就将刘京丢在了脑后,火力全朝着小土开了过去。 小土一边听着她跳脚一边翻着语文课本看的津津有味,还有心思想着自己吸引仇恨的能力真是up。 张玲一个人骂了好一会儿,却见被骂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心中忍不住就升起了一种无力感。 —————————————————— 闹剧最后在看不过眼的班长的制止下结束了,不过张玲临走前还不忘扔下几句狠话将小土警告了一番,不过都被小土强行无视了。 ——嗯,晚上准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扔几个妖怪悄摸摸去张玲家里拜访一下这样的打算自然是没有人知道的。 直到小土将课本尽数翻了个遍之后,班里的人都已经全部到齐,班主任才姗姗来迟。 虽然学生还是那些学生,班主任还是那个班主任,从高一升到高二唯一的区别就是换了一个教室,不过班主任还是惯常的说了一些新学期新气象之类的鼓励性话语,然后就让大家自己自习,临走是却将小土叫了出去。 教师办公室里,小土微微低头盯着班主任桌子上的一张纸发着呆,而班主任在一开始对于云轻的变化表示了惊讶之后就盯着手里的成绩单看了好一会儿,才忧心忡忡道:“云轻,你这个成绩,不行啊。” 小土“嗯”了一声又没了声息。 她能说什么? 面对云轻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成绩,她除了一声“嗯”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班主任看着她忍不住就叹气。 “我知道你性子内向,但是和同学们最基本的交流还是要有的,我看你都从来不和班里的同学说话,这样有什么不会的问题的时候要怎么办?” 她说着就顿了顿,又道:“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有什么不会的就去问,问同学,问老师,都可以。你要是怕老师的话,我看凌风就跟不错,和你座位也离得近。” “这样吧,你要不好意思开口让老师替你说,凌风是个好孩子,你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就去问他。成绩一定要提上来!明年就是高三了,高考对人生真的是非常重要……” 班主任巴拉巴拉和小土说了一大堆,直将小土听得头昏脑胀,却也知道这是她作为一个班主任的责任心,于是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是不是的“嗯”一声或者点点头。 直说了近一个小时,她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总结道:“接下来的时间一定要抓紧了,有什么不会的就去问凌风。” 小土温顺的点头,脸上带出礼貌性的微笑:“嗯,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班主任欣慰的一笑,道:“你看你现在这个精神面貌继续很不错,虽然吃的多了身体好,不过作为女孩子还是要适当的控制一下饮食,你现在这样,笑一笑多漂亮的,可再别像高一那样了。当然了,也不要为了身材就不顾身体,该吃的还是要吃的。” 小土继续木然的点头:“嗯,我知道的,谢谢老师。” 班主任笑呵呵朝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道:“学习要抓紧!去吧。”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 小土出了教师办公室的门,没忍住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这班主任也太能说了,说的她都快睡着了。 她看了一下时间,嗯,晚自习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索性都是新书,也没什么作业,她慢慢悠悠的在楼道里晃着,直接向着校门口的方向去了。 云轻本来就是在学校附近买的公寓,所以回家也没用多长时间,在一番洗漱之后,小土坐在电脑前戳开了游戏——这已经是她作为云轻养成的新爱好了。 习惯性的先戳了一下收件箱。 嗯。 “云淡风轻”的消息——忽视掉。 “万磁王”留言说他今天有事不上游戏——嗯,知道了。 “纸包鸡”在发来今天论坛上关于自己的八卦——看了一遍,然后言简意赅的说一句吐槽。 然后关邮箱——等等! 小土挑了挑眉,戳开了第二页的邮件。 ——是“北语君”。 这小哥不是因为“云轻”最近和“万磁王”走的近,最近很有些要分道扬镳的架势么? 更何况原本就不是什么会主动给别人发消息的人,怎么今天倒出奇的发了消息过来? 小土疑惑的将邮件戳开,顿时就是一呆。 竟然是个约战帖?! 他一个六十级的高手榜第一挑战“云轻”这个五十二级的高手榜第三?! 别不是傻了吧? 这游戏满级就是六十级,开服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部分有钱又有闲的人自然早早的将人物升级道满级。 不过云轻虽然是个战斗型玩家,却对于给人物升级没多大兴趣,反倒是热衷于给式神升级。 ——这也就导致了在她级别还低的时候有些玩家过来挑战,结果一开战式神被召唤出来,对面一溜儿和人物等级持平的三十来级,而“云轻”这里却都是四五十级级。 式神级别以及技能上的差距直将一众斗技玩家打的怀疑人生,也让“云轻”这个人物大大的出了一番风头。 后来游戏更新出了一个排名赛,云轻那时候也参加了,得了一个高手榜第三。 第一名的就是操作人物式神都相当犀利的“北语君”。 不过尽管这样,“云轻”这个非满级却上了高手榜的id玩家里还是相当有名气的。 那时候的云轻技术其实很到位,然而她硬件上实在有一个很大的硬伤。 ——这里的硬件指的并不是电脑的配件,而是说云轻的手指。 云轻脑子其实不笨,做起事来也十分专注,一般只要她上了心,那么就很容易能做好。 然而玩游戏这个事情吧,除了要有一个好脑子,还得要有一双灵巧的手! 第四百九十四章 是游戏啊(十) 可偏偏,云轻是个连手指都粗的很萝卜一样的大胖子。 因而在操作键盘时特别是紧张的时刻,这粗手指就相当的拖后腿了。 小土自己手指本来就十分灵巧,在云轻的身体成功恢复到正常水平的时候,打游戏比起原本的云轻还能更熟练一些。 不过小土只是保持着云轻原本的每个月排行赛第三的水平,不多不少。 于是这会儿收到“北语君”的挑战书,小土是真的笑了。 ——对方是怀着什么心情发过来这封挑战书,她实在是相当的好奇。 明知道以“云轻”排行榜第三的成绩和他这个第一打起来,不管是输是赢,大家吐槽的都会是他这个高手榜第一。 “云轻”赢了大家会说“北语君”以前的第一名不符实。 “云轻”输了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毕竟“北语君”是第一而他是第三。 不管怎么看,给他发挑战书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小土正想着,“纸包鸡”的头像忽然闪了起来,发过来的消息出奇的言简意赅。 “云轻,戳论坛。” 后面附着一个链接。 她歪了歪脑袋,从善如流的戳开了他发过来的链接看了起来。 一进去那大标题就差点闪瞎了小土眼。 “惊了!高手榜上的三角恋情。” ——这地图炮开的也是可以, 小土大致将内容看了一遍,说的是“北语君”“云轻”以及“云淡风轻”这三个人之间的三角恋故事。 “北语君”和“云轻”本来就是高手榜上的出名人物,大家以前都听说过,于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云淡风轻”,就引起了大家极大的兴趣。 小土瞄了一眼,下面甚至还有好几个帖子单独开着就为了探讨“云淡风轻”的身份。 ——还有好事者将“云轻”带着“云淡风轻”练级的图片截屏列出来,再把“北语君”和“云淡风轻”说笑的图片截出来根据时间一一对比。 小土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趣,直接关了论坛跑去峡谷刷经验了。 峡谷一如既往的人很多,随着“云轻”这个身影的出现,世界上陡然热闹了起来,原本一系列“打卡求组队”的讨论分分画风一变。 “云轻去峡谷了。” “我也看见了,他一个人。” “有人要组团去围观吗?” …… 不过也有人没有看过论坛,因而就在世界上问了出来,便有人兴致勃勃的给他科普。 小土给“风生”设置了自动攻击,看着世界上的议论嘴角忍不住就抽搐了起来。 什么叫“北语君冲冠一怒为红颜”? 什么叫“最盛大三角恋”? …… 等等! “云轻渣男”是什么意思? 小土挑了挑眉毛,目光落在一个叫做“云轻渣男”的id上了。 这位小哥十分愤慨的列举了“云轻”的一系列恶行,例如什么“脚踩两只船”,什么“抢别人怪”,什么“仗着级别高欺负萌新”,什么“欺骗萌新感情”…… 种种行径简直令人发指,让人恨不能立刻将这渣男抓出来人道毁灭。 ——如果他口中的这个渣男不是自己的话,她也会像楼下一大波吃瓜群众一样愤慨吧。 小土看着飞速刷新的世界面无表情的想着。 “云轻渣男”所说事情无疑是非常过分了,最主要的是他口中“云轻”的渣已经涉及到了现实。 讲真,游戏里本来就是虚幻的,就算在游戏找了对象那也只是在网上塑造出来的虚假形象,然而一旦涉及到现实,就相当的严重了。 “云轻”利用自己的高级别以及操作引诱无知小萌新拜师——这里需要强调一下他的徒弟都是妹子,熟悉起来之后借口想要更深一步的认识所以提出面基。 由于他广撒网,所以尽管不是所有的萌新都会上当,然而还是会有那么几个傻白甜信了他的话和他面基,于是…… 后面的事情“云轻渣男”并没有再说下去,不过他那意味深长的叙述早已经足够让围观群众脑补出自以为的“真相”了。 更有甚者,在“云轻渣男”的科普结束之后,就有一个十几级的小号真的弱弱的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站出来哭诉。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但是我真的忍不住了。” 在这位小萌新的口中,她一进入游戏,看到高手榜上的大神们心中非常敬仰,就尝试的发了加好友的消息,然后只有“云轻”回复了她,两个人渐渐的说上话,“云轻”主动提出要带她升级,作为一个萌新她心中就是十分感激了。 结果练级期间,“云轻”总是不着痕迹的打听着她在现实中的消息,在得知她是某市某校高中生的时候,十分惊喜的说他也是某校高中生,顺理成章的提出了见面。 …… 小土煞有趣味的看着世界上这位小萌新一字一句椎心泣血的控诉着“云轻”令人发指的行径,以及时不时夹杂着吃瓜群众义愤填膺的怒骂,最终轻轻的笑了起来。 她也不多说什么,将这些话截了图,然后整理打包给她爹的助理发了过去。 云轻的手机里存着这位助理的电话,根据以前的短信内容可以推断出来云轻和助理的交流不少。 ——她爹一向十分忙,偶尔有事情时常是那位助理先生代以传达的,就连云轻买的这栋公寓办手续以及小学初中的学校报道都是在助理的帮助下才完成了。 她这一堆文件这么发过去,过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助理的短信回来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向和云轻都是短信交流,因为知道在电话中他得到的结果只能是“嗯”“哦”“知道了”之类的回答。 “请帮我找个律师,尽量现在,谢谢。” 小土按照云轻的语气回了一句。 好半晌,对面回了一个“好”字,然后没了声息。 又过了十几分钟,世界上关于“云轻”在现实中渣了几个妹子的讨论已经愈演愈烈,有许多和“云轻”说过话的人不停在@着云轻求真相,然而却始终不见当事人出现。 不过有和云轻加了好友的人自然能看到云轻是在线的,更何况刚刚有许多人亲眼看到云轻进了峡谷。 于是云轻这样不发一言的行为更是让他们笃定了云轻现在心虚不敢出头的想法,一个个就在世界上各种骂了起来。 小土也不说话,就只看到有人骂的实在难听了,就将图片截下保存起来,这么十几分钟过去,她就截到了一大把图片。 ——顺便对人类骂人的话又长了许多见识。 正当小土截图截的开心的时候,助理先生的短信就发了过来,他直接将一个电话号码给了云轻,然后表示已经打点好,有什么问题向着这个号码发过去就行了, 他知道云轻的性格,十分贴心的和律师已经提前沟通了一番。 于是小土在发了一个打招呼的短信过去后,对面就十分熟练的发过来了一系列关于刚刚小土给助理的截图可以采取的措施。 小土大致看了一遍,心中十分满意,从善如流的将律师起草的各种条例整理好然后传到了电脑上。 世界上还有一大波的人在叫嚣,小土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将他刚刚截屏出来的图片以及图片中出现过的id罗列着,后面是律师给的文件全部放在一起然后将链接用小喇叭发在了世界上,却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 世界上一众人见他们说了半天的正主终于出来了,顿时激动的一片沸腾,也不管“云轻”究竟发了什么出来,总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为敬。 不过骂着骂着,就有人忽然发现,怎么说话的人好像渐渐的少了起来,然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还在继续骂着“云轻”的就只剩下了那几个固定的id。 小土再次将这些id截图了,给律师发了过去,这次她顺便将整个事情叙述了一下,然后表示之前那些大部分是人云亦云,这次固定的这几个id是重点。 将这些事情搞定之后,小土再一看时间,竟然都快十二点了,便直接下线睡觉。 也全然不管因为自己那一个网页链接在全服中引起的轩然大波。 等到第二天,小土放了学再上游戏的时候,昨天讨论的沸沸扬扬的话题竟然完全销声匿迹,世界上就如同往日一样刷着“打卡组队”又或者是谁不小心抢了谁怪的挑衅。 ——平静的就好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过很显然是发生过什么的,这从小土操纵着“云轻”去往峡谷的一路上收到的各种注目礼就能看得出来。 小土十分淡定的将其全部无视了,见“万磁王”发来问有没有时间刷古城的消息,二话不说直接回了一个组队邀请。 “万磁王”昨天一天都没有上线,也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昨天的事情,不过小土和他刷了一会儿,发现这小哥对自己的态度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心中禁不住觉得有些有趣。 不过她嘴上倒是什么都没说,一如既往的和“万磁王”配合默契的刷着怪。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点整,正好一次副本刷完,小土便表示不再继续了,“万磁王”显然有些惊讶,万年不说话的他出奇的发了一句“怎么了”过来。 小土就将昨天“北语君”发过来的挑战信给他看了,上面约好的时间正是今天晚上十点整。 “万磁王”看了挑战书就沉默了好久,直到小土都快走到切磋场的时候,才收到他发过来一条消息。 “那人人品不怎么好,你注意一下。” 小土刚看见站在擂台上的“北语君”,就恰好同时看见了“万磁王”发过来的这条消息,忍不住就忽然低头笑了起来。 “北语君”发来消息:“你迟到了。” 小土慢悠悠的从擂台入口晃了进去。 她确实迟到了,不过上擂台时只要在半个小时之内进去就没有问题。 ——她本来就对“北语君”单方面的挑战很不感兴趣,也没有必要给他留什么面子。 这是高手榜第一和第三的打擂,更何况虽然现在没有人敢多说什么,然而昨天晚上上过游戏的人都知道“云轻”昨天搞出的事情,见他今天又继续搞事情,心中顿时就十分好奇。 于是在门票并不便宜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众多玩家进来观看他们两个打擂。 小土瞄了一眼擂台下熙熙攘攘因为人太多而不停掉帧的画面,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游戏的服务器不怎么行啊。 于是在帧数有些迷人的情况下,“云轻”和“北语君”的对战正式开始。 不说小土还有着作弊器,就说以她的手速以及反应能力,“北语君”妥妥必输无疑。 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小土就干脆利落的结束了这场战斗,已经血条清空陷入死亡状态的“北语君”脸朝地趴着,周围的三个式神已经化成纸片消失在了空中。 熙熙攘攘的世界上沉默了一瞬间,然后就炸开了。 “云轻打败北语君成为高手榜第一”成了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 小土蹲在没有选择复活的“北语君”面前,笑眯眯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给我发了挑战书,但是,人呢,就应该有些自知之明。” 她十分装逼的扔下这么一句话,然后人物就化成一道光线——直接回了庭院。 他这句十分具有装逼嫌疑然而放在此时此刻又确实看起来逼格很高的话被一众围观群众截了屏并引申出了一系列表情包,这是后话。 小土这会儿在自己的庭院里,有一大堆好友同时发来了消息。 她一一的打开看着。 现在还在她好友列表里面躺着的,基本上都是些性格还不错的人,之前“云轻”的好友已经被清理了一次,只剩下一些真正能说上话的好友。 因而这会儿收到的好友消息,她也没有敷衍,一一看过了然后回复起来。 ——至于陌生人? 不好意思不管是她还是云轻本人,信息一直设置成只有好友能发。 第四百九十五章 是游戏啊(十一) 在那次挑战与三角恋传闻之后,小土游戏中的生活忽然就变得无比平静。 ——没有自来熟的要求带升级的妹子诸如“云淡风轻”,也没有傲气十足自以为四海之内皆他妈的诸如“北语君”之类。 没了影响心情的存在,小土表示,这个游戏实在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游戏啊。 每天放学回来日常的升个级,养养式神,时不时的和式神聊聊天,探索一下他们以往的经历解锁一下传记看个故事,想打架的时候就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推推副本。 小土最喜欢的还是给式神的技能刷熟练度,就为了看一下技能熟练度刷到满级是式神释放技能时那绚丽无比的场景。 游戏中是清净了,不过云轻的生活中还是十分的令小土不愉悦。 因为班主任的热情,她时常被半强迫的拿着老师布置的作业去找坐在她斜前方的凌风同学。 其实问问题倒也没什么,反正按照云轻的人设她只需要将问题提出来之后安静的听着凌风讲就是了。 然而关键是——凌风这人的性格实在是有些让小土难以忍受了。 非要说的话,小土觉得这凌风的性格和游戏里那位“北语君”简直有几分神似。 不过那位“北语君”将那种“四海之内皆他妈”的倨傲性格发挥的更加淋漓尽致一些,而凌风同学可能是因为顾忌着在同学老师面前的影响,而更压抑一些。 不过尽管是压抑了,但是在小土顶着班主任期待的目光将作业的题目放在凌风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各种冷嘲热讽。 ——那种不客气的嘲讽语气,让小土毫不怀疑自己若真的是一普通的高中生,肯定要被他三两句话加上那种表情打击的体无完肤更加自卑了。 于是这么三两天下来,凌风不情不愿,小土自己也不怎么舒服了,索性也不再问他,日常蹲在靠在窗子的最后一排熟练扮演着云轻这个自闭少女。 然而没想到班主任对她实在起很关注了。 她当天没有找过凌风问问题,班主任第二天就将她叫去了办公室。 “云轻同学,你这样可不行。老师觉得你前两天的表现就跟不错,昨天为什么不坚持呢巴拉巴拉……” “……” 小土一脸无言的听着,班主任唠唠叨叨又是半个小时。 “不是老师说你,学习最重要的就是坚持……” 小土忽然仰起头,叫了一声:“老师。” 班主任停了口,迷惑的看向她,道:“怎么了?” 小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镇定道:“我觉得我并不需要凌风同学的帮助。” 班主任眉头皱了起来,张了张口,显然是十分不高兴,却也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云轻,老师也是为了你好……” 小土继续沉默的听着她唠叨,等她说完了,才道:“我知道老师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不需要。” 见班主任脸色一沉,要生气的样子,她镇定的看向了坐在班主任隔壁的另一位男老师。 小土知道这个老师,他是高三精英班的班主任,在学校里是一个相当有名的老师。 ——具体来说,就是传说中那种学生看题时要揣测出题老师的意图,而看他出的卷子,无疑只能得出一个“他想要我死”这样的结论。 ——绝对不是段子,而是这个学校每一届高三学生的血泪经验。 小土镇定的看向他,礼貌道:“张老师,听说您的班里前两天刚考了第一次摸底考试,请问可以借我一份试卷吗?” 清瘦的中年男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视线露出来一种冰冷的意味:“高三的卷子?” 他可能想表达的是个疑问句,然而小土听着却全然是个陈述句了,于是她点了点头。 张老师就眯着眼睛将她打量了一番。 他的办公桌和云轻班主任的办公桌是挨着的,平时说话聊天也罢,每次班主任把云轻叫来谈话也罢,都让他对于云轻这个学生不是没有一点儿了解的。 ——然而在他的印象里,云轻可不是会做出这种挑衅行为的学生, 他斜眸看了一眼云轻班主任有些发青的脸色,然后从底下柜子里摸出来一份理综卷子和一份数学卷子。 他将卷子拿在手里翻看了两眼,然后放在了桌子上,见云轻班主任脸色的不怎么好的样子,就从笔筒里拿了一枝圆珠笔和卷子一起放在自己的桌子上,然后指了指角落里的凳子道:“把那个凳子搬过来,在这里写吧。” 小土感激的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又朝班主任点了点头,过去将那个凳子搬了过来在张老师的对面坐下写起卷子来。 小土很认真的做着卷子。 这些问题在小土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她已经是个上过好几茬大学的人了,以她的记忆力学过的东西也总是记忆十分深刻。 她唯一要考虑的问题是,她是要直接得个满分还是适当的做错几个题扣一些分比较合适。 她一笔一划的写着题,张老师就一直坐在小土对面看着。 他教书的时间并不短,对于这套题的水平也自然明白,他只是看着小土在学选择题的时候基本上一眼扫过就写出正确答案的样子,心中就已经有些一些确定。 他余光里看见云轻的班主任黑着脸看着她神色不俞的样子,忍不住就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目前做的题,可是连一个错误的都没有呢。 他推了推眼镜,盯着小土的试卷越发的认真起来。 当小土写到第一个大题的时候,他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还有这种操作? 虽然一般来说数学第一个大题一般是证明题,做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然而对方这个解法也有些太出乎意料了。 张老师再次推了推眼镜,继续看了下去。 …… 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理论上需要三个多小时的一套理综和数学卷子就被小土写完了。 当小土将笔放下的时候,不知道什么站到了她身后的张老师忽然冷不丁开口道:“为什么不做最后的附加题?” 小土:“……” 云轻的班主任这会儿也从张老师的态度中看出了一些什么,脸色也不像一开始那样难看,听到张老师这么问就笑道:“你出的卷子,最后的附加题怕是你们年级第一也不见得会做吧?” 张老师意味深长的看了小土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主动的将小土的卷子拿起来递到了她班主任的手中,并顺手将正确答案也给了过去。 ——他刚刚在小土做题的时候就一直看着,每一道题都没有错过,全部都是正确答案,甚至有的答案比起他自己给出的标准答案还要更容易理解一些。 所以现在他也没有再看的必要,只是感叹了一句:“后生可畏”就坐回了他的位子。 ——不是他不想将小土弄到自己的班级里,而是他这会儿也看出来,眼前这个叫云轻的小姑娘约莫就是那种天才型的人物,不过却偏偏对这些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否则也不会在当了高一一年的倒数第一之后才表现出来这超乎常人的智商。 再加上她现在又刻意没做最后面的几道题,张老师就知道将云轻弄到他们班是没什么戏了。 他想起之前老师们看卷子时有个老师拿着云轻的卷子开玩笑道:“能把卷子写的满满的又将所有的正确答案都避开,这个云轻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如今看来,可不就是故意的么。 张老师摇了摇头,便对云轻不再多加关注。 ——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要怎么操练一下他的学生们才能让他们提高成绩呢。 他是放下了,可云轻的班主任看着看着就惊了。 她虽然教的是高二的课程,不过高三的卷子也不至于看不懂,更何况张老师给的答案过程步骤也相当的详细。 她越看心越惊,也如同张老师一样,几度觉得云轻写出的答案比标准答案看起来竟然更容易理解。 她是教生物的,对于数学物理化学这些东西讲真的一些更细节的东西都忘的差不多了,然而就这样,她看着云轻给出的卷子,只觉得比张老师的答案更容易看懂。 她直将卷子看了好几遍,才一手汗的将它放了下来,然后盯着小土不说话了。 小土微低着头,视线聚焦在她桌子上的一本书那里,似乎在发呆,又似乎没有。 好半晌,班主任才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问你以前为什么故意都将题答错,不过我想说的是,以后再不能这样了。你是个有天分的孩子,不能就这样将你的天分浪费了。” 她说着想了想,忽然问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参加今年的高考,你觉得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张老师也忍不住竖着耳朵看了过来,小土垂头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要今年就参加高考的意愿。” 她三言两语的就打消了班主任的想法。 她知道以她的成绩要是参加高考,那她得到的荣誉自然也会落在班主任的身上——不可否认班主任可能真的有几分对于小土前途的可惜,不过在这同时,她也有一半的心思是在她自己的教学任务上。 在小土条理清晰的说出一条条拒绝理由的时候,张老师脸上是一种不出所料的神情,倒是云轻的班主任一脸的遗憾。 之后她又说了小土几句,然后应了小土保密的要求——不过在这同时小土也答应她在重要的考试中不会故意将题目全部做错,这才将小土放了回去。 小土回教室的时候,距离晚自习结束已经只剩了十几分钟,她将写在黑板角落的作业抄了下来,然后先将容易做的拿出来火速的写了,至于背诵课文单词之类的,全都被小土忽略了过去。 这才高二第一学期,每天的作业其实也不是特别多,除了最基本的课后习题以及要求要背诵的内容,再就是学校订购的一系列资料,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要写的了。 等到放学后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小土也就火速的将作业写完了,然后无事一身轻的回家,打游戏。 不过正当她将书包收拾好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就被也同样留着写作业的凌风叫住了,他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以一种质问的语气道:“喂,你这两天为什么不问我问题?” 小土提着书包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侧头看过去。 少年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手里捏着一枝自动铅笔,另一只手扯着自己的校服袖子,神色不愉。 见小土不说话,他有些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问题。 小土视线落在他扯住自己衣服的手上,脑海里思考着自己是要将这大兄弟打击一下呢,还是大发慈悲放过他算了。 只思考了三十秒,她就得出了结论,视线面无表情的移到了凌风脸上,张口道:“不需要。” 凌风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善:“不需要?你是什么意思?” 小土伸手,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扯出来然后往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字面上的意思。” 凌风“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隐隐有些怒意。 “‘字面上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了!” 小土唇角一勾,忽然微微笑了起来:“还有一周就是第一次月考了,你想知道的话,就等到那时候吧。” 她说完,也不管凌风的反应,背着书包转身轻飘飘的走出了教室。 而凌风,只看见她脸上惊鸿一瞥出现的那一抹微笑的时候,整个人就忍不住怔住了。 众所周知,当一个不常笑的忽然笑起来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两种结果。 一是此人笑得时候尤为恐怖,令人不忍直视。 二则是此人笑起来倾国倾城,让人惊艳。 而小土无疑就是第二种了。 云轻她爹妈原本就是非常出色的人物,给她留下来的基因自然也是相当不错的。 以前她胖的时候肥肉遮住了五官也没有人注意,然而小土来了之后成功的帮她减了肥将五官清晰的展露出来,无疑让云轻从一个土肥圆进化到了白富美的程度。 第四百九十六章 是游戏啊(十二) 甚至于就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班里就有好几个男生蠢蠢欲动想要勾搭一下她——不过目前尽都被小土的面无表情暂时性的吓退了而已。 于是当她这么微微一笑,虽然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将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然后眼睛跟着弯起来——甚至于,说是个微笑,不如说是一个嘲讽的神情更为具体一些。 不过凌风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意味,他只是觉得,云轻她,笑得真是好看呀。 他神情有些愣怔的盯着小土离开的门口发着呆,一时之间竟然是忘记了他刚刚想抓住她质问的。 等到小土都走的没影儿了,他才恍然回神,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一下,不过心中依旧是下意识的回想着云轻刚刚的那个微笑。 小土回到家里,惯例的登录游戏,和发了消息的几个好友打了招呼然后又约了“万磁王”去刷古城。 合作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两个已经将古城副本推到了超难模式,再往上就是地狱模式了。 昨天小土的“风生”和“姑获”都已经升到了满级,技能熟练度也全都都已经刷满,于是下线的时候,就和“万磁王”约好了今天刷地狱模式。 于是今天按照约定,小土操控着“云轻”来到古城入口,等着“万磁王”过来。 就在他等人的这一段时间,没想到有好几个女性玩家主动过来和“云轻”发起了招呼。 小土符合“云轻”在游戏里高冷的人设,回答基本上是千篇一律的言简意赅一个“嗯”字。 不过即使她表现的如此冷漠,也没有扑灭一众玩家的热情,一个个前仆后继的上来和小土搭着话。 ——说起来最近这种状况简直已经成了小土在游戏里遇见的常态。 那时候她干脆利落的将从游戏开服起就盘踞在高手榜第一的“北语君”解决了,再加上之前关于三角恋的各种谣言传播又被小土简单粗暴的制止,除了当天可能玩家们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之后第二天小土再上游戏的时候,论坛、世界上就充满了“云轻”的传说。 然后一开始还有些惊惧不敢接触的围观群众发现小土就发了那一天的飙之后就十分低调,有人说了一句他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往死里打”,众人就沸腾了起来。 以前和“云轻”接触过的开始回忆自己和他接触的过程中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好招惹到他,和“云轻”没接触过的反倒是对他这个人好奇了起来,一度小土一上线就能收到一波又一波的好友申请。 还有一小部分人怀着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侥幸心理时常对“云轻”发起挑战——想着笑意万一那天他赢了“北语君”只是运气呢。 因而总有那么一些人对自己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时常各方面堵着小土提出挑战。 小土一开始是选择无视的,然而尽管只有一小部分人,然而这游戏的基础人数实在太多,只是百分之一的人每天骚扰下来,小土就很是不堪其扰了。 索性在某次有人又挑战时,小土怒从心中起,干脆利落的将人就解决了。 他的技能十分熟练,每个时机都卡的恰到好处,一场挑战下来,她堪堪只用扔出三两招就能将对手解决掉。 时间长了,没有什么黑马将“云轻”PK掉,倒是有更多的人发现了“云轻”出招时的精彩,将他和别人的对战视频截下来当做教程学习了。 也让“云轻”这个名字在游戏中更加的声名远扬。 小土对于这个事情没有什么感觉——除了有时候一些热情的吃瓜群众实在太过烦人一些。 ——并不是所有挑战“云轻”的玩家都怀着不好的心思,也是有人或是为了见证一下“云轻”的强大从而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距,或是单纯的想要看一下传说中完美的操作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就小土等着“万磁王”过来短短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又有好几个玩家对小土提出了挑战——其中还有一个二十来级的萌新玩家。 小土就有些忍不住了。 你说你一个二十几级的,不好好去峡谷刷经验,学人玩什么挑战! 她眯了眯眼睛,戳开这位小萌新的资料。 二十六级,id叫做“团长是我的”,主力式神竟然就一个“姑获”三十级的。 小土盯着这小哥的式神“姑获”的详细资料,差点没忍住想问上一句。 ——是什么给了你如此强大的勇气? 小土胸中怀着深沉的恶意,在今天挑战的人中选择了一个比自己高了两级的——是的,小土虽然将式神刷到满级了,不过人物依旧还是五十来级。 她依旧很快就将人解决掉,不过这次却没有一解决就转身就走,反而主动将那人叫住了,说了一句:“剑胆琴心这个技能,升到满级并将暴击加到百分之一百二以上的时候,会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触发眩晕。” 对方先是不明所以的打出三个问好,然后紧接着就又冒出了一连串的感叹号。 小土这句话是在世界上说的,同时@了刚刚和自己对战的那个人,然后熙熙攘攘的世界上忽然有一瞬间的静默,在那个人一连串的感叹号发出来后,下面就一溜儿的感叹号以及“666”“233”排起了队。 排了一段队后队形统一又变成了感谢以及一句“好人一生平安”。 小土瞥着屏幕上排列整齐的“好人一生平安。”,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又在世界上道:“挑战的人数太多,很烦。” 世界上如她所料的一片沉默。 好半晌,有人发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走了狗屎运打败了‘北语君’么。” 小土轻笑了一声,他还没有说什么,就有人接话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之前偶尔也在峡谷见过‘云轻’,几十个人围过去追着他要挑战,确实挺烦人的。” “说的也是,人数少也就算了,关键是我见了他好几次,后面都跟着一大群要挑战的,会觉得烦其实也很正常吧。” “嘁,大家只不过是想见识一下,说话这么难听怕是太傲气了。” “呵呵,【云轻小迷妹】,你也犯不着在这里拍【云轻】的马屁,人家看不看的见也不一定呢。” “楼上的说话也是后阴阳怪气啊,【云轻小迷妹】说的不过是实话,别自己龌龊就以为别人都和自己一样。” “楼上的说别人阴阳怪气,自己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吗?” “呵呵,*****” …… 一眨眼的时间,世界上的屏幕滚动的速度让小土都有些应接不暇了,她用鼠标往前拉了拉,看清里面的内容以后,心中就对广大网民的战斗力叹为观止了。 一开始那几个人好歹还在心平气和的讲道理,然而到了后面一个说服不了一个,再有不明状况的路人问了一句,就有人暴脾气的炸了起来。 对话到了后面,几乎满屏都是*号了——游戏里对于脏话之类的都有屏蔽,一说脏话出来之后就是*号。 于是,小土看着满屏的*号,一众人还骂的起劲儿,就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等想起来引起这场战争的是她之前那一句话的时候,她心情忍不住就微妙了起来。 她其实那句话算起来并没有说完,只是剩下的内容,她还在思考要怎么说才符合“云轻”的说话风格。 结果没想到还不等她想出来,世界上就这么热闹了。 她迟疑的动了动鼠标,剩下的话一时之间也是插不进去这些激动的对骂中去。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我还没说完。” 然而这句话就和她想象中一样被快去的滚动了过去。 正当小土盯着屏幕发呆的时候,“万磁王”也来了古城入口,小土见他过来,索性将世界上的先放开,和“万磁王”进了古城的地狱副本。 ——这个模式一直以为还没有人能打通。 关键是这个副本对玩家的级别,人数,式神数的要求都比较多,一般的副本可以用人数堆出来,不过这个副本却是不能。 以前也有一些自诩技术好的玩家想要推一推这个副本,结果全都败北,因而游戏开服这么久,还没有一个人能完全通过古城副本的地狱模式 两个人一进这个副本,全部心神就都戒备了起来。 小土这会儿也懒得管闹哄哄的世界了,只专心的操控着式神以及自己的人物一点一点的进行着探索。 世界上,也许是有路人好奇事情的经过,所以一条一条的将对话往上面翻了,就看到了小土留下来的夹在一堆对骂中那句话,便呼朋唤友的叫了起来。 渐渐的,就有更多人也注意到了“云轻”这句留言,纷纷@云轻问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然而@了好长时间,也不见云轻出来回复,世界上就又吵了起来。 小土这时候还在和“万磁王”挣扎在副本之中。 这个游戏地狱模式果真是名不虚传的,其实说起来各种小怪也和一般的副本没有什么差别,然而一些精英级的怪以及副本里的地形对玩家就超级不利。 先是因为地形问题,玩家的隐蔽下降了百分之五,然后树林里萦绕着的毒物又让人物的敏捷下降了百分之十——这个倒还好,之前有做过攻略,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带了药剂,只要喝了就能抵抗这些毒物。 在清理了一波小怪之后,小土和“万磁王”十分震惊的发现,他们竟然在树林里迷路了。 “云轻”停下了步子,式神“风生”以及辅助式神“雨师妾”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我们来过这里。” 他完全用的是一个肯定句,不带一点儿的疑惑。 “万磁王”带着的式神是被称为“绝对防御”的式神“玄武”和单体攻击中的最强力式神“轩辕剑”,看到“云轻”的这句话他点了点头。 “我们迷路了。” 小土是连点头都懒得点了,直接道:“在十一分钟之前,我记得我们经过了一株碧萝藤。” “万磁王”看了他一眼,然后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停下了脚步,他眼前的缠绕着的,正是一株碧萝藤——“云轻”口里的那一株。 他蹲下身子用手触了触藤萝,迟疑了好半天忽然道:“这好像不是碧萝藤。” 小土挑了挑眉,操控着“云轻”过去和他蹲在了一起,也盯着这藤萝看了好半晌,道:“嗯,不是碧萝藤。” 见“万磁王”不说话他有补充了一句,“比我刚刚看见的那一株颜色浅,那一株确实是。”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小土忽然笑了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地狱模式的第一关,迷宫森林。 ——以前有许多玩家都尝试性的挑战过地狱模式,不过他们进来之后遇到的情况都不甚相同,甚至让人一度怀疑他们进的是不是一个副本。 然后就有一些闲的没事的将所有人挑战得到的资料整理了起来,提出了一个理论上的关卡,迷宫森林。 小土这会儿倒是十分轻松——迷宫这种东西,算是她相当擅长的东西了。 根据这游戏的尿性,迷宫类的关卡,一般都是有一定的数学上的规律——颇有一种只有学霸才能驾驭的节奏。 不多时,小土就轻易的将迷宫解开,两个人遇到了副本里的第一只精英怪。 这怪的血量简直是厚到逆天,关键是对各种特效还尽都免疫。 一把一把的眩晕免疫睡眠之类的负面效果扔过去,按照云轻和万磁王的等级,基本上命中率已经是百分之百了,然而对方身上还是不停的冒出一个接一个免疫。 小土就十分郁闷了。 不过还好他的“风生”攻击够高,万磁王的“玄武”防御够厚,两个人硬生生的将那怪磨死了。 后面还遇见了好几只这种精英怪,不过两个人也已经熟练了这怪物的缺点,速度也渐渐的快了起来。 又是半个小时,两个人终于推到了大boss面前。 boss血厚攻击高,索性他们两个人合作起来也不差,耗了四十多分钟,最终是将其推倒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是游戏啊(十三) 等小土从副本里退出来,就看到了满屏的@云轻的消息。 不过在她出来的那一瞬间,世界上就发出了公告。 【世界】:恭喜玩家“万磁王”完成古城副本地狱模式,经验…… 【世界】:恭喜玩家“云轻”完成古城副本地狱模式,经验…… !!! 一大片各种奖励的文字瞬间将整个屏幕占满,原本熙熙攘攘吵闹着的世界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行一行滚动着的关于这个地狱副本打通的奖励。 “我的天,我是不是幻觉了。” “楼上的,恭喜你终于瞎了。” “真是巧了,我好像也出现幻觉了。” “缘分缘分,大家一起都幻觉了。” …… 一系列“幻觉”刷屏之后,世界上登时就炸了。 “等等,地狱模式真的被打通了啊!” “大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万磁王和云轻,我好像不小心发现了一些什么233……” “原来云轻进副本了,怪不得世界上的消息一直不见回。” “厉害了我的大兄弟,不就是膝盖么,给你就是了。” “大神怎么过的,求指点啊!” “大神求抱大腿……” “上面不小心发现了什么,等等……” “这里同发现了……” …… 云轻将消息往上拉了拉,本来想看一下上面到底说了什么,不过消息实在滚的太快,让她看的眼睛疼,索性就直接在世界上问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 她这话问完以后下面又是滚动了好几条才被人看见了,于是队形就十分整齐的变成了“大神,这是我的膝盖,请收好。” 小土有些哭笑不得,就又发了一遍,“发生了什么?上面。” 这次终于有人回答,就将之前的事情大致解释了一下,不外乎就是有人看见了“云轻”留下的的那句“我话还没有说完。”然后好奇他后面要说的话是什么。 在问了他好几句也不见回答之后,就有些喷子跳了出来,说“云轻”倨傲什么的。 不过因为之前小土一言不合就发律师函的行为,喷子们倒是也没有将话说的太难听。 不过因为最近小土出的风头,就有好多萌新对他十分崇拜,见有人说了自己的偶像,就也跳出来反驳起来,于是世界上两方就又吵了起来。 小土看完解释,想了一下,就打字道:“人多太烦,以后一天最多只接受一个挑战,级别最高的。” 他说的话看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倒是有人看懂了,问道:“意思是,因为每天挑战的人太多了,很烦,所以以后一天最多只接受一个玩家,在所有挑战的玩家中选择一个级别最高的接受。” 小土瞄着这这位id是“云轻小迷妹”的大妹子说出的解释,觉得此人翻译技能已经修炼到了满级,忍不住接了一句“对。” 世界上因着这个消息议论了起来,小土看了一下时间,和“万磁王”说了一声就下线睡觉了。 在那天说了自己的要求之后,来找云轻挑战的人果真就变少了,小土就觉得游戏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很快,就到了月考的时候。 月考之前,班主任特意找了一次小土,和她进行了一番谈话,表示只要这次月考她能考出一个好成绩,那么之后的考试她愿意怎么样就也么样。 小土为了一劳永逸,这次月考果真就十分正式的将答案全部写了出来。 不说考试,且说之前小土狂霸酷炫的拒绝了凌风之后,十几岁正是傲气的少年也十分硬气的没有在找她说话。 然后今天,最后一门考试刚结束,接下来就是两天的周末,基本上等周一来了成绩就差不多能出来了,于是考完试的凌风特意在考场门口堵住了小土。 小土瞧着少年抱着胳膊一脸不耐烦的靠在墙边的样子,忍不住就微微抽了抽嘴角。 凌风冷眼看着她,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催促道:“卷子都交了,你走不走?” 小土眯了眯眼睛果断将文具装好,然后背着书包目不斜视的走到凌风身旁,然后和他擦肩而过。 直到她走出好几步,凌风这才惊愕的反应过来,继而就气急败坏的道:“你站住!” 见小土脚步连一丝迟疑都没有,他提高了声音,这次还加上了名字:“云轻!你给我站住!” 他的音量并没有控制,再加上他在同年级也算得上一个比较出名的人。 ——怎么说呢,比他帅的没有他学习好,比他学习好的没有他长的好看。 因而早在他出现在这个差生专属的考场的时候,就有学生注意到了,见他要找的,竟然是个不认识的萌妹子。 一众人嫉妒的嫉妒,好奇的好奇,不管收拾好没收拾好的,都下意识的放慢了自己的速度,意图关注一些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正当他们思考着的时候,就听到凌风大吼了一声“云轻”,这一瞬间,所有知道云轻的人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记忆中云轻的样子,再对比着凌风说话对象的样子,瞬间就惊了。 他们的速度放的越发的慢,小土无奈的盯着众人灼灼的目光停了下来。 见云轻停下了脚步,凌风心中一松,然后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低头气势汹汹的道: “我刚叫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 小土默了一下,直接问道:“什么事?” 凌风一哽,有些不高兴的哼了一声,然后神情倨傲的道:“月考已经结束了。” 小土没有说话,只是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这特么不是废话么,就算你不说大家也都知道。 意识到她眼神中的意味,凌风脸一红,咳了一声,声音莫名的就弱了下来。 “你上次说等月考完了就知道了,现在月考完了,你该告诉我原因了。” 小土漫不经心的眨了眨眼睛,歪了歪脑袋道:“成绩不是还没有出来呢么?” 凌风怔了一下,终于意识到小土说的这话是意味着什么了。 ——因为云轻在高一的时候每次考试占着倒数第一的宝座,从来没让出来过,因而即便小土的话说的十分明显,他之前却也一直没有向着那个方向想过。 于是这会儿想明白了小土话中的意思,他下意识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有些讽刺的笑:“你该不会是想说,这次月考你考得很好吧?” 小土勾了勾唇角:“不好意思,我确实是想这么说。” 凌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而周围慢悠悠的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两人对话的围观群众也从“云轻变成萌妹子”这一令人震惊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也笑了起来。 众人的嘲笑完全是不带一点儿遮掩的,明明白白的展现了出来。 然而小土却一点儿要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她只是微微勾着唇角,一双形状十分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向上翘着,眼珠子稍微一转看起来就显得波光潋滟的,煞是好看。 凌风大笑着,一低头对上她意味不明的视线,只觉得嗓子眼忽然就跟被什么卡住了一样,笑声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戛然而止。 他抬手摸了摸喉咙,感觉有些莫名,不过他心里还是依旧不肯相信小土能考得有多好。 ——她平时上课的状态他一清二楚,凭她以往的水平以及平时上课的状态,再加上考试的考场本来就是按照成绩排的,云轻所在的整个考场都是年纪倒数,也不存在会有人传给她正确答案这样的事情。 所以,凌风完全十分自信,云轻的成绩不会高到哪里去。 他咳了一声,就道:“好,反正也不过就周末两天,一切等周一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他说完,又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才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周围就有好几个人围上来叽叽喳喳的朝小土问道:“云轻真是你啊,就听说你瘦了不过没想到你竟然瘦了这么多啊。” “你和凌风怎么认识的?他不是学霸么?” “你们说的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你该不会是和凌风用成绩打赌了吧?” “我的天勇气可嘉呀!” 一堆人围着小土议论纷纷。 说起来他们其实也不是想要听小土说些什么——更多的,他们只是想将自己不乏恶意的揣测说出来,说给云轻听。 谁让一个原本和他们应该是一个水平又长的丑的人,一段时间不见,忽然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又瘦又美的萌妹子,现在竟然还能和年纪有名的学霸凌风说上话! 小土嗤笑了一声,微微挑了挑下巴,道:“请让一下,谢谢。我要回去了。” 她说话的的神情语气算不的好,实在是对人类的情绪很敏感的她可以十分清晰的就感受到周围人对自己散发出来的恶意,感觉就相当的不爽。 她态度恶劣,于是听着她说话的几个人脸色瞬间就更不好了。 “喂,云轻。你什么意思?” “不是吧?不就是减个肥而已,还真当自己就和我们不一样了。” “呵呵呵。成绩还没出来呢就这么傲……”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十分嘲讽,说着说着还忍不住笑成了一团,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一样。 小土无语的瞥了她们一眼,然后转身从这里绕了过去,完全将她们无视了个彻底。 几个人就正笑着,结果一回头发现自己嘲笑的正主忽然不见了踪影,登时就各种跳脚。 不过她们再是生气,小土也是看不见了,她还忙着回去打游戏呢。 游戏里,小土日常的调戏了一下式神,然后带着已经满级的被全服一众使用“风生”式神的玩家奉为经典配置的式神风生,再带了几个刚召唤出来的有培养前途的式神,让“风生”带着他们去峡谷刷经验。 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内来过峡谷。 之前他和“万磁王”合作,将全服里他这个级别能刷的副本都推了个遍,在游戏里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传说,将他基本的几个式神都刷到了满级。 游戏最近又新出了几个式神,造型都十分好看美型,有几个的设计小土十分喜欢。 她昨天恰好召唤出了一个以前没有的,就准备让“风生”带着给她升个级。 刚只刷了一波,她的消息提醒就亮了起来。 因为峡谷的怪刷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小土只将“风生”设置成了自动攻击,基本上只要一个大招过去,那些小怪就能团灭,然后新式神只等着加经验就完事儿。 ——都不用小土考虑什么手速什么战术的问题,因而见有消息过来,小土也没有多想,就将消息戳了开来。 不过等看清发信人是谁之后,小土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原来是好久不见的“云淡风轻”。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云淡风轻”已经好久没有和她联系过了。 之前因为小土对她的印象不太好,因而相处是就显得相当的冷漠。 “云淡风轻”长相不差,人也会撒娇,因而不管在游戏还是现实里都是被捧着的存在,结果碰见了小土这么一个不吃她那一套的人,在一开始的不服输之后,“云轻”对待她依旧十分冷淡,“云淡风轻”的傲气也就上来了。 ——既然你不理我,那我也就不理你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渐渐的疏远了起来。 小土是一直忙的推副本,也没有在意“云淡风轻”故意搞的什么幺蛾子,甚至在她一段时间不出现之后,小土都差不多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没有想到她倒是这时候跳了出来。 小土看着她发过来的消息,嘴角上忍不住就勾出了一个颇有些玩味的孤独。 “云轻,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主动给人家发个消息。是不是我不主动联系你,你也就一辈子不会联系我了。” ——话说,她们两个,有这么熟吗? 小土咧了咧嘴巴,干脆利落的回了一个“是啊。”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 “什么呀,你可真会开玩笑。你再这么说的话,我可是真的会伤心的。” 小土眨了眨眼睛,真想发一句“你伤心关我什么事过去。” 第四百九十八章 是游戏啊(十四) 不过小土这里倒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这位“云淡风轻”配合一下,于是她想了想,就道:“确实开个玩笑。” “云淡风轻”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嗓音娇娇嫩嫩,再加上这会儿刻意放柔了语调,笑起来的声音就娇俏极了,听着十分好听。 小土听着她仿佛十分开心的笑着,嘴角忍不住勾出一个有些莫名的弧度。 “云淡风轻”随意而自然和小土扯着一些闲话,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拉着小土说个不停。 小土将式神设置成了自动攻击倒也不用在意,然后随手从桌子上摸出了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耳朵里听着“云淡风轻”说这话,偶尔伸手在键盘上戳出一个“嗯”字发过去。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聊了许久。 小土看书一般都很快,得益于她强大的精神力,等到她将手中这本书翻完的时候,再抬头,“云淡风轻”还在说着。 “你真是的,老是‘嗯嗯嗯’的,就不能多回两个字吗?说起来我还没听过你说话呢~我是说语音说话。” 小土放下书,回道:“嗯,不喜欢。” “云淡风轻”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哎呀呀,好不容易多说了几个字呀。不喜欢什么?不喜欢说话还是不喜欢跟我说话呢~” 她刻意上扬的尾音在经过话筒有些失真的传过来之后,就像一把小钩子一样,在人心尖轻轻那么一勾,便是数不尽的风花雪月了。 小土忍不住就也轻轻的笑了起来。 “云淡风轻”——可真是有意思了。 他眉梢挑了挑,忽然打字道:“我说,对于前一段时间论坛上的那些传言,你怎么看?” “啊——” 这行字发过去,“云淡风轻”就下意识短促又轻轻的“啊”了一声。 静默了几秒中之后,她试探道:“那个……云轻你觉得呢?” 小土并没有再打字。 见云轻不再回复,“云淡风轻”心里有些忐忑。 好半晌,她才勉强笑道:“呵呵呵,玩游戏嘛,管别人说什么呢,自己玩的开心就好了嘛。” 小土又吐出一个“嗯”字。 “云淡风轻”心里微微一松,声音也渐渐的自然也许多。 “所以说,那些人捕风捉影的乱说,你不要在意啦。” 小土弯了弯眼睛:“哦?是吗?” 她这一行字发过去,也不等云淡风轻再说什么,就十分愉悦的将自己整理起来的关于“云淡风轻”和几个男性玩家的对话截屏扔了过去。 “云淡风轻”正想着自己该怎么回才比较合适时,就看到云轻突然发了一个文件过来,她心中登时就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过了好几秒,她咬了咬嘴唇,将文件戳了开。 文件里面一句废话都没有,都是一张一张的图片,在缩略图中她都能看出是这游戏中的对话框,于是这一瞬间她就越发的心惊胆战。 她狠狠地掐了掐手心,然后将大图点开,脑子里就是“嗡”的一声。 小土将文件发过去,就关了对话框,正好新式神被“风生”带着升到了二十级,小土就回了庭院给那个式神新换了一套装备。 虽然明天不用上学,不过小土也没有要熬夜的意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和往常一样下了线。 她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雨说着话,脑子里却已经渐渐的将关于云轻的故事组成了一个大概。 根据她目前得到的信息,整个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云轻因为家中父母都是工作狂,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人管,不知道怎么的就长成了一个大胖子——小土从她小时候的相册中就看了出来,这姑娘是在初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胖起来的。 初步推测是喜欢的人有了对象所以暴饮暴食而体重暴增。 她因为家庭原因,和同年龄的孩子都很少有交流。 ——小孩子,就总是有一种肆无忌惮的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的能力。 因为小时候父母经常不在家,连家长会都从来没有去过,因而就有些比较熊的孩子笑话云轻是没人要的孩子。 ——这一点从书架上偶尔找到的小学生读物中夹着的纸条中能窥见一二。 说的时间长了,再加上云轻的父母确实经常不回家,只是将钱打回来,然后请了一个保姆照顾年纪还小云轻。 然而偏偏云轻运气也是不好,她爹妈请的保姆刚开始的时候还十分尽职尽责,不过工作的久了发现这家里基本上没有大人在的时候,就直接放开了自己。 先是将她自己的孩子带到云轻家里当做自己家住下了,再之后云轻的父母给云轻打的生活费之类的东西大部分都让那保姆眛下了。 云轻那时候还小,本来就对金钱没有什么强烈的概念,偶尔保姆不给她做饭说是没钱了她也就信了。 再她想给父母说的时候,保姆又吓唬她说你花费的太多你爸你妈就不要你了。 她这么一恐吓,再加上周围的小朋友也都这么说,甚至偶尔见了邻居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是带着怜悯的,云轻就真的以为自己的父母根本不想要自己,于是在面对父母的时候就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 说起来云轻的父母那时候一个忙着创业,一个忙着将那些上窜下跳的亲戚们收拾了,也着实是顾不上云轻。 原本看着那保姆老实就放心的将孩子交给保姆,哪儿想到过了小半年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家女儿和自己就变得十分生疏。 一开始他们还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常年不在家,所以小孩子才不和自己亲,就想着等闲了再好好补偿。 这么来去匆匆的过了一年多,等事业上尘埃落定的时候,再一看女儿,身体瘦瘦弱弱,心理十分自卑,再看了医生之后还被诊断出了自闭症。 云轻的父母都是商场上叱诧风云的人物,之前没有怀疑的时候没往这边想过,而一旦有了怀疑,就很快发现了端倪。 那个保姆当即就被辞职了,然而她在云轻的心中留下的阴影却没有随着她的离开而离开。 云轻的父母再是悲伤也是无济于事,云轻再也和他们亲近不起来了。 这时候云轻升上了初中,并提出了要住校。 她的父母尽管心里担心的要死,可云轻是第一次对他们提出要求,根据医生的建议他们最好不要反驳,没有办法,却也只能无奈同意了。 云轻初中住了校,认识了一个十分投契的妹子,不过因为一个男生,关系极好的姐妹两似乎是反目成仇了。 连毕业照里,云轻都将那妹子单独一个人裁了下来,由此可见云轻和这人矛盾有多深了。 而因为这妹子的背叛,以及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这样的打击,在之前暑假里原本就被急于补偿的父母喂的圆滚滚的云轻化悲痛为食欲,痛定思痛,胡吃海喝。 而同时原本有些打开的心房也就关闭的更紧了。 这时候她的成绩也还是挺不错的——毕竟她爹她妈一个比一个逆天,遗传的她再笨也笨不到哪里去。 然而偏生初三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个大胖子,不过成绩依然是名列前茅,学校里不知道怎么就起了传言,说是云轻又胖又丑,也就只能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来找点儿存在感了。 ——并且他们说起云轻的时候总是要提起另一个人对比一下,这个人就是那个和云轻曾经关系极好,后来却相逢陌路的那妹子了。 不得不说一下,这妹子是一个典型的白莲花一样的人物。 初中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基本上都没有人会有多么深的心计,不过这个妹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在同班的姑娘们都留着老土的学生头短发或者是将头发全部收上去留个大脑门儿。 而只有这妹子,总是扎着整整齐齐的马尾,留着齐眉的刘海儿,皮肤白白净净,在别的女孩儿疯丫头一样笑闹的时候就文文静静的微笑着在旁边看着。 不要小看这区区一个齐刘海儿,那时候一波光脑门儿之中,这唯一一个有刘海儿的放在那里无疑是鹤立鸡群了。 不过即便是十分有人气,这妹子性格还是很好,在云轻交不到朋友的情况下,她是第一个朝她伸出手的人。 ——所以云轻心里真的是对她十分感激的,相册里,云轻也唯有和她如果游乐园,去过一些小女生都会去的地方。 就是因为这妹子平日这样的表现,让众人在她和云轻闹翻了之后,下意识的就选择了站在她那边。 而云轻那时候有多么喜欢这妹子,在这个时候就有多么的痛恨。 这种情况下,同学们将她和那妹子放在一起做对比,云轻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在经历过一段时间不知名的心理经过之后,云轻心灰意冷就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这其中到底还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小土却是并没有调查出来,不过这也并不影响她略做推断。 在这之后,性格越发自卑自闭的云轻放弃了直升高中的机会而考了一个私立高中——就是她现在正在上学的这一个了。 上了高中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玩起了这款叫做“召唤天下”的游戏。 在游戏之中,没有人知道她云轻的真面目,大家都是互不相识的。 因为在现实中没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所以渐渐的,云轻在网络中寻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是的,在游戏里,她永远风姿隽永——而不是胖的连五官都看不清。 在游戏里,她身边永远围着一堆崇拜者——而不是坐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在游戏里,她是高手榜第三——而不是每次不管考的高考的低都会引来一堆嘲讽的自闭中学生。 …… 云轻以为她的人生在游戏里找到了意义,然而遗憾的是,她又碰到了一个id叫做“云淡风轻”的妹子 ——根据小土的调查来看,这个“云淡风轻”无疑就是初中的时候和云轻抢过男朋友的那朵白莲花了。 时至今日,这妹子在游戏中表现依然一如既往的白莲花。 不过因为游戏里云轻选择的人物形象是男性,而操作又犀利的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因而这妹子对待云轻的态度也和初中的时候迥然不同。 不过云轻因为性格问题,即便心中对这个叫做“云淡风轻”的妹子很喜欢也不会表现的有多么明显——更何况云轻在她听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能感觉到一种熟悉感从而让她对“云淡风轻”着实是有几分抵触。 而“云淡风轻”这个人,从她初中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她心思是很深的。 在几次三番勾搭云轻不成她便恼羞成怒,转而勾搭上了高手榜第一的“北语君”。 这其中略去她勾搭的一些路人甲男配不提,这位“北语君”才是重要角色。 小土可以想象要是她不来,这位“北语君”找“云轻”挑战然后将她打败,再加上“云淡风轻”刻意买了水军在论坛上发的一系列关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纠缠,直接将“云轻”塑造成一个绝世渣男的形象。 ——擂台上和人打输了的同时有没有好名声,这对性格原本就自卑自闭的云轻来说不得不说是一次毁天灭地的打击了。 若是“云淡风轻”这之后再采取一些措施,或者因为什么意外而知道了云轻的真实性别并在游戏中爆出来,那么“云轻”的名声就会更加的一落千丈。 ——甚至被这些义愤填膺的吃瓜群众赶出游戏都是十分有可能的。 这之后,可以想见,将生活的意义寄托在游戏中的云轻在失去了它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 周末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又有些微风轻轻吹着,温度十分宜人。 小土打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本想上游戏,想了想又停住了,只吩咐小雨注意着游戏上的信息,而自己却难得的收拾了一番出了门。 天气很好,阳光很暖。 小土闭着眼睛站在花坛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现在在距离家不远的一个公园里,公园的花坛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应季的各色花朵,小土正站在一丛艳红的月季花丛前面,轻轻的嗅着。 鼻翼间充满着清淡好闻的鲜花气息,小土闻着,就觉得心情舒畅了一大截。 第四百九十九章 是游戏啊(十五) 好半晌,她睁开眼睛,伸出手指轻轻的触了触眼前这开的极艳的花朵。 她这一个月又瘦了一些,在不间断的合理运动之后,她现在的身材堪称标准,身上的线条流畅而优美,看着十分好看。 小土周末这两天并没有再上游戏,只是难得的背着包在这个城市中一些有趣的地方转了个遍,等到周一再去学校的时候,成绩果然就已经出来了。 白天上课的时候各科老师将试卷发了下来讲试卷,讲的期间自然会提一句谁考的最高。 ——因为云轻的班主任已经提前和老师们打过了招呼,因而老师们对她的成绩倒也没有什么怀疑。 不过说真的,在一定的时间内就算抄能把自己抄到这么高分也算是厉害了。 各位老师一整天看着云轻的眼神都变得十分和善起来。 虽然总成绩排名还没有贴出来,不过班里的同学只根据每科发卷子时爆出来的分数,就能知道这次月考的第一名是谁了。 因而一下课的时候,全班同学都朝着小土坐着的位置涌了过来。 “开玩笑的吧,云轻你觉醒了呀!” “天了噜,这道题这么难你竟然都会!” “厉害厉害,我听老师说这道题全年级写对的就三个人。” “云轻,云轻,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云轻……” “云轻……” 一时之间,教室里满是叫着云轻名字的声音。 小土十分淡定,连脸上的表情都和平时一样没有一点儿变化,同学们围上来问问题的时候她就回答,称赞惊讶或是表达震惊的时候她就羞涩一笑。 这一整天下来,倒是让班里的同学对她的印象大大的改观了一番。 “以前没和云轻怎么接触不知道,今天和她聊了一会儿觉得她还挺可爱的嘛。” “对啊,以前看她从来不和班里人说话还以为她有多不好相处的,原来就是害羞而已,” “对对对,我刚刚就说了一句她真厉害,她就红着脸一笑,哎妈呀,还挺好看的。” …… 凌风黑着脸听着前桌两个男人议论着云轻,手中一个用力,忍不住将手中的塑料直尺“咔”的一声给折成了两半。 前桌有些疑惑的看了过来,凌风黑着脸一笑,直将那两人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 凌风咬着牙道:“没什么,不小心把直尺弄断了而已。” 两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前桌戳了戳,两个人就疑惑的又转了回去。 “怎么了?” “喂,你们没听说过么?” 前桌鬼鬼祟祟的压低了声音,一副要说什么秘密的样子,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正想问的时候,上课铃就响了起来,老师适时的走进来上课。 这节课是十分严厉的物理老师,前桌的人也就转了过去不敢再说什么,只让凌风前桌的这两个男生一节课上的挠心挠肺,尽管物理老师的严厉深入人心,这两个人在听了几个题之后,还是没忍住写了一个纸条从桌子底下悄悄的传了过去。 直过了几分钟前桌才将手背到身后咳了一声,这两人眼睛一亮,忙不迭往前靠了靠借着桌子的掩护将纸条又接了回来。 “就是那天考试的时候,凌风跑去云轻的考场说要和她比一比这次月考成绩谁高,你没看他今天都没怎么说话。” …… 等到晚上晚自习班主任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将成绩排名表拿到教室的时候,凌风和云轻比成绩的时候已经在班级里传了个遍。 果不其然,班主任念的第一名就是云轻,并且还着重将她提出来表扬了一番,同时又批评了她以前不应该故意考的倒数第一。 ——不过说是批评,班主任说话的时候依旧是一副合不拢嘴的状态,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对云轻着实是十分满意的了。 小土坦然自若的听完班主任棒子加大枣一股脑塞过来,然后低头看书, ——她平时这个时间是用来写作业的,不过今天的作业是改卷子上的错题,而就意思意思跳过几个题的小土就相当的轻松了。 终于等到放学,小土将书包收拾了正准备走时,就被凌风挡住了去路。 这时候班里的同学大部分都还在。 ——在听说了凌风和云轻的比试后,一众好奇心爆满的同学就都一直密切关注着凌风的动静。 放学铃声响了好久,见凌风依旧坐在座位上不动,众人视线一交换,就知道今天晚上有热闹看了。 凌风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班里人走,要是平时的话他可能能看出来班里同学打的主意,然而偏生他今天情绪十分不稳定,满心满眼都想着云轻以及自己和她的比试,见众人说话的说话聊天的聊天,甚至还有人错题太多不会做顺便请教一下学习好的。 ——反正就是都很忙,来不及收拾东西回家。 凌风咬牙想了想,眼看着小土收拾东西要走了,脑子一热,在小土经过他桌子的时候就将她拦了下来。 小土默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忽然站起来的凌风。 当然,心情十分淡定的她并没有错过班里还留着的一部分同学陡然亮起来的眼睛。 两个人对视着沉默了好长时间,等不到凌风问话,小土动了动眼睛,忽然率先开了口:“唔……” 见她准备说些什么,班里一众写作业的,说话的,聊天的,瞬间就停了下来,灼灼的目光朝着小土和凌风看了过来。 小土张了张嘴,微歪着脑袋问道:“你有没有玩过‘召唤天下’这个游戏?” 凌风听到“召唤天下”这个名字,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什么,瞳孔猛然就缩了起来。 恍惚了几秒钟,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小土,吃吃道:“你,你,你是云轻?!” 小土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然后绕过他转身出了教室。 凌风站在原地有些发愣,班里一些玩过“召唤天下”这个游戏的同学一时间也跟着目瞪口呆起来。 有些没玩过游戏的忍不住就问起旁边神色不对的小伙伴。 “怎么了,那游戏怎么了?” “就是说,你们怎么突然都十分震惊的样子?” 被同伴戳的回了神的人这才恍惚的开始解释。 “游戏里有高手榜第三的,id就叫做云轻,在游戏里很有人气。” “……” “不是吧?” “是这个云轻?” “是一个人?” “没想到啊。” “不过你们以前都没有怀疑过吗?”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有些不明所以的道:“游戏里的云轻是个男性角色,操作十分犀利,谁能想得到他和现实里根本没有存在感的云轻会是一个人啊!” 听众们恍然大悟。 ——也是,云轻在现实里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 听到秘密的一众人心满意足的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不过也有人疑惑的看了一眼凌风,忍不住问起旁边的小伙伴。 “云轻玩游戏这么溜,确实是十分让人震惊,不过……” 他用下巴点了点凌风,小声道:“他那副样子,看起来打击也太大了吧?”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奇怪了起来,都低着头认真的想了起来。 “说起来,我好像听谁说过,凌风也玩那个游戏,还是高手榜的第一。” 有人半天说了这么一句,所有玩这游戏的人瞬间就又惊了。 “不是吧……” “怪不得……” 见同伴们一脸如梦初醒的纷纷点头,有不玩游戏的顿时着急。 “又怎么了,说清楚啊。” “我就说呢,就前一段时间,游戏里‘北语君’向‘云轻’挑战,然后输成了渣。” “这个‘北语君’……?” “就是高手榜第一。” “……” “有点儿惨啊,游戏里输给了人家,考试也输了。” “就是说。” “这学期一开始老班不是还让他给云轻辅导学习呢么。” “嗯,就辅导了两天,他态度不好,云轻就去找老师拒绝了。” “啧……” “打脸了。” “确实打脸了。” …… 班里的同学还在一直议论纷纷的说着什么,凌风站在原地,似乎起听到了,又似乎是没有听到。 其实就在刚刚云轻朝他歪着脑袋笑了那么一下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了更早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还在初中,他们班里,也是有一个叫做云轻的女孩子的。 那时候的云轻没有高一时候那么胖,也没有现在的身材这样匀称。 他记得初二的时候她曾经和他们班另一个非常有人气的女生闹翻了——他们都说是云轻暗恋那女生的男朋友,告白未过然后恼羞成怒和好朋友闹掰了。 不过他知道的。 他和章泽关系不错——章泽就是传说中令这两个女声反目成仇的男生。 他知道的,章泽并不是刘玫风的男朋友,甚至于,比起刘玫风,他对云轻的印象更好。 章泽和那个年纪的熊孩子都不一样,他在初中的时候就会捧着一些他们完全看不懂的外文书看着,平日也不见他学习然而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 他不知道章泽为什么会喜欢整日里阴沉沉除了刘玫风就从来不和班里人说话的云轻,但是那时候,他确实是在偶尔碰到刘玫风在天台上对云轻说她和章泽是男女朋友关系的时候并没有站出来反驳。 ——甚至于因为在发现了刘玫风不一样的这一面因而在接下来的关注中又发现了她对云轻几次三番的陷害的时候也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至于为什么——大约是,因为自己的成绩总是被那个阴沉沉的女生压着的缘故吧。 凌风想着,忍不住低头抬手捂住了脸。 应该是报应吧。 他想起了上个周末玩游戏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好友和他说起了在现实中的真名,偶尔提起了“云淡风轻”,他好奇就问了一句,没想到那个玩家也曾经问过她的,就告诉了。 “云淡风轻的真名叫刘玫风,听说是某市一个有钱人聚集的贵族学校的学生。” ——这到底算什么啊。 凌风捂着脸,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 好半晌,直到楼下的管理老师跑上来看这里为什么还没有关灯的时候,才惊醒了他。 “干嘛呢?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他抬头,恍惚的朝那位老师笑了一下,然后跌跌撞撞的出了教室,徒留那老师在后面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什么。 …… 小土坐在桌子前登录着游戏,通过小雨的直播看到凌风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啧,也只有这个年纪的孩子才会在遇到这么一些小事的时候就跟天塌下来一样了。” 辛勤直播的小雨没忍住发出了六个点。 小土挑了挑眉毛,嘴角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吗?” 小雨赶紧否认:“没有没有,什么想法都没有,主人说的都是对的。” 网络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学多了的小雨在这种时刻实在是狗腿的可以,小土翻了个白眼,刚好游戏已经登录了上去,索性她就将凌风扔开,玩起游戏了。 ——反正像他那样从小打大什么挫折都没有受过的天之骄子,在遇到这样接二连三的意外以后肯定是大受打击的吧。 最后能不能站起来也只能看他的心性了。 小土不负责任的思考了一下,就认真玩起游戏来。 说起来她周末这两天一直没有登录游戏,不过是分别送了刘玫风和凌风一些东西而已。 要说凌风只是个旁观者或者脑子不清楚识人不清,那么刘玫风可是真真的从小时候心肠就不怎么好了。 小土撑着下巴,戳开了收件箱,因为自己两天没有登录游戏,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好友就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忍不住笑着,一一回了过去。 “万磁王”这会儿也在线,一见她上线就赶紧发了消息过来。 “你终于上线了。” “嗯,周末有点儿事不在家。”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不用担心。” “万磁王”沉默了好一会儿,盯着小土发过去的“担心”两个字有些愣怔。 ——担心什么的…… 他甩甩脑袋,下意识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两天没上线,周六游戏更新了一次,出了一个新副本,要不要一起去推推看?” 第五百章 是游戏啊(完) 小土欣然一笑,应道:“好啊。” “万磁王”除了话少一点,其实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小土少有能遇到和自己聊天是不会觉得无聊的人。 ——该怎么说呢,应该是精神层面的问题。 小土忍不住趴在电脑前面笑了起来,她操控的“云轻”忽然没有了动作,将“万磁王”还真是唬了一跳。 小土之后的生活过得实在是相当的无波无澜又顺理成章了。 她高中依旧是在那个学校上玩的,因为和班主任有过约定,所以平时的考试她总是十分任性,不过尽管她的成绩排名总是不尽如人意,然而事实上上课的时候,各科老师总是会叫她上讲台做题——因为有时候她想出的解题步骤比老师自己的更能让新手们理解一些。 因着这样的缘故,倒是让小土在这些高中生中显得有些特立独行,而也因为她这样特立独行又学习学的好游戏玩的棒,倒是很有了一些人气。 两年时间转眼即逝,考完最后一门,小土从考场里走出来,望着天边炽热的阳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学校门口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到处都是来接考生回家的家乡们。 小土视线在人群里转了一圈,不期然就看见了撑着遮阳伞站在树下的云轻父母,忍不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云轻的父母也正巧看见了她,朝她笑了笑,小土歪了歪头,就弯着眼睛朝他们招了招手。 两年的时间过去,在小土的努力调节下,云轻的父母和云轻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生疏,尽管小土并没有表现的特别亲昵,然而仅仅是她肯主动和他们说话,云轻的父母就已经十分高兴了。 于是,尽管云轻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云轻的父母还是努力将工作都提前处理了,挤出了时间来接云轻。 小土挤开人流跑到云轻的父母跟前,乖乖巧巧的朝他们一笑,叫了一声:“爸爸妈妈,你们来了。” 云轻的父亲长相十分严肃,不过这会儿却是硬生生的挤出了笑意,道:“高考也是人生中难得的大事,我们就来看看。” 云轻母亲也微微一笑,将遮阳伞往小土这边移了移,同时将手中的水递了过去,道:“热不热,先喝口水。” 小土也不客气,接过水瓶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 见小土喝够了,云轻母亲这才笑道:“放假了,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去哪里玩?” 小土抬脚跨进了车里,然后侧头想了一下,摇头:“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云轻父亲挑了挑眉,就笑了起来:“那要待在家里吗?也好,那要玩什么游戏吗?我记得你以前玩了一款网游?” 小土点了点头,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发,道:“嗯,叫召唤天下,现在也在玩着呢。” “哦?玩了这么久?很好玩吗?那爸爸也要回去试一试了。” “那个游戏真的很好玩呀,妈妈要不要也一起玩?” “好啊,咱们一家三口一起玩。” …… 三个人回到家里,云轻的父母果真就找出电脑在小土的指导下也注册了一个游戏账号。 ——之前备考的时候小土就已经从学校附近的房子那里搬回了家里,她的所有东西也都从那里搬了过来。 小土兴致勃勃的指导着云轻的父母登录游戏,画符咒召唤式神,然后带着他们去峡谷升级刷经验。 三个人一气玩到了太阳快下山,管家进来问了一声要不要吃饭,才让三人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小土用着云轻的皮子,难得开怀的大笑了起来,云轻的父母看着她趴在电脑前咯咯笑着的模样,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都有些眼睛发酸。 “爸爸你太笨了!放大招放大招啊!” “啊啊!妈妈快跑快跑!啊!被眩晕了。” …… 管家站在门口看着沙发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成绩出来后小土考的很不错,便根据云轻自己的喜好报考了一个专业。 ——对了,忘了说了。 在刘玫风从游戏中退出又转了校之后,小土脑海里关于云轻的所有经历便忽然自动恢复了过来。 正如小土一开始猜测的那样。 游戏里刘玫风勾引云轻未果,自尊心受挫,然后再无意间发现了云轻的真实性别并认出了她就是初中时和自己同一班的那个云轻,然后她便故意设计在游戏中“北语君”“云轻”和“云淡风轻”三个人的三角恋故事在论坛里闹得沸沸扬扬。 云轻本来就不善言辞,被众人当成渣男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所以一直保持着沉默,就被围观群众当成了心虚默认。 不过时间久了当众人慢慢将这时忘记了的时候,又爆出了“云轻”其实是个女生并且勾引了“北语君”的传闻。 事实上在现实中也是班主任要求凌风给云轻补课。 云轻虽然不像小土表现的这么锋芒毕露,然而事实上她确实是不笨的,凌风和她接触也从由一开始的抵触到后来的欣赏。 ——不过这欣赏中确实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在其中的,毕竟那时候云轻的外表实在是胖的可以。 然而正巧这时候凌风发现了自己在游戏中的女朋友就是初中的同班同学刘玫风,由于那时候留下的印象让他心中十分痛苦,就在刘玫风找来的时候故意将云轻当成了挡箭牌。 刘玫风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尽管她外表看起来确实清纯无比。 于是她以一个受害人的身份将云轻和凌风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凌风不知道如何面对刘玫风所以不做反驳,而云轻根本就是嘴笨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一时之间,整个学校,整个游戏全服,都知道云轻不但在游戏里做妖人欺骗感情,还做了凌风和刘玫风的小三。 云轻本来就十分自卑,甚至还有些自闭的症状,虽然在玩了游戏之后有些好转,然而在游戏里也变成人人鄙视的模样之后,心中很快就受不了的崩溃了。 …… 大学上完以后小土就到了云轻父亲的公司里实习,在能熟练的上手之后就接手了公司。 虽然她一生没有结婚生子,不过过的确实是十分幸福就是了。 第五百零一章 末世劫(一) 所谓末世,没有人知道它确切的定义是什么,然而在它真正来临的那一刻,所有人就都知道——末世,来了。 脚下“啪叽”一声脆响,小土面无表情的低头——嗯,不过是又踩碎了一个眼珠子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个鬼啊! 她崩溃的低头狠狠地挠着自己满头十分干枯的头发,努力的闭上眼睛想要对眼前的东西视而不见,然而眼睛一闭上嗅觉就偏生十分敏感,各种超越了人类想象极限的恶心味道不停的往鼻子里面钻。 ——她就纳了闷了,你说都成了僵尸了,怎么嗅觉还反倒十分灵敏,让她每每想要将自己完结了了事。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作为一个僵尸,理论上来说她应该是躲躲藏藏的,然而事实上,她就这么站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顶端,也没有一个人类看见自己惊恐的尖叫逃走。 ——哦,这座城市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就在一年前前,某制药工厂突然宣称他们做出了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在进行了最初步的试验之后,一众专家确定这种药物确实有增长寿命的效果,于是世界各地的人们都争相购买,这种药物很快就在世界各地流通了起来。 一开始,这药物服用之后确实什么副作用都没有,甚至有频临死亡的老人吃了之后就精神焕发起来。 然而渐渐的,所有吃了药的人们行动开始变得迟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身上的肉也开始腐烂——然而偏偏,他们感觉不到疼痛,就算身上的肉全部腐烂掉光了,他们还依旧活着。 幸亏那时候那种药物的价格极昂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的,在发现所有使用了药物的人都变成了那种行尸走肉的时候,一开始买不起药的人心中的遗憾就变成了庆幸。 然而庆幸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人们就发现那些行尸走肉已经慢慢的失去了神志,变成只会疯狂吞噬一切活物的存在——他们将这些存在命名为,丧尸。 嗯,是丧尸,不是僵尸。 姜桂兰是几百年前就死掉的少女,被葬在了山中。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躺在棺材里的她莫名渐渐的就恢复了神志——不过除了一个名字,她对于生前的记忆其实十分模糊就是了。 一开始她有了甚至,但是却并不能活动,渐渐的,等她能艰难的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那世道已经变得她自己完全不认识了。 等到她能熟练的掌握一系列人类生存应该会有的技能并且从深山老林里艰难的来到城市里之后,很不幸的,末世来临了。 姜桂兰死的时候才十七岁,在她生前那个年代女子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存在,更何况她的记忆还是乱七八糟的。 因而在她跑到城市中遇到了一堆自称研究人员的人类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石少军是末世来临后被委以重任的生物学家。 其实他有一个秘密,那些长生不老药的研究,他曾经参与在其中。 当他偶然见到在城市中游荡的姜桂兰的时候,他一眼就发现了她和周围那些丧尸们的区别。 他制止了同伴想要将她击杀的想法,并慢慢的接进过去主动对姜桂兰释放了善意。 从深山老林中好不容易跑出来又在城市中遇见了许多吃人怪物的姜桂兰好不容易碰见了自己记忆里正常的人类,心中顿时就十分激动,磕磕绊绊的向着石少军释放出了十二分的信任。 在发现姜桂兰拥有清晰的神志并且完全不像普通的丧尸一样丧失了神志的时候,石少军如获至宝。 他哄骗着姜桂兰和他回了末世里人类聚集的基地,然后建造了一个绝对的监牢将姜桂兰关起来切片了。 ——嗯,僵尸少女姜桂兰就这么彻底死了。 于是她和小土做了交易。 不过她的执念,却不是找石少军报仇,而是——要成为真正的人类?! 小土死命的揉着自己僵硬且发青的脸颊,只觉得心里愁的能把姜桂兰这原本就稀疏的头发生生的掉光了去。 ——她要怎么把她一个已经死了几百年变成僵尸的少女变成人类啊摔! 蹲在地上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头绪出来,小土望望天空,然后环视了一圈周围摇摇晃晃的觅食着的丧尸们,忍不住悲从中来。 还好那些丧尸们都以为姜桂兰是同类,没有主动对她进行攻击,因而小土才能这么悠闲的思考着她的任务。 ——不过其实待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并不悠闲就是了。 好半晌,小土站起身来。 不管怎么样,反正这个城市是不能多待了的。 算算时间,再过不了几天,那个丧心病狂的生物科学家石少军就要路过这个城市了。 说起来石少军也是被基地里的军队从某个角落里找出来然后准备互送到基地中让他研究能克制这些丧尸的药物的。 虽然小土有意向顺便替姜桂兰把仇也报了,不过以目前她这个四肢僵硬反应迟钝的身体来看,对上对方足有上千人的一个军队,报仇绝对是无望了。 ——还是先躲一躲避其锋芒再说。 小土惆怅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僵硬着四肢一步一挪的准备返回姜桂兰出来的那片深山老林。 那块地方能将姜桂兰养成僵尸绝对不是什么偶然。 据小土猜测,那里不是阴气极重就是灵气浓郁,反正就是对于姜桂兰的修炼十分有好处就是了。 既然姜桂兰最重要的愿望就是能变成人类,那么她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先将她的外表修炼成人类的样子再说。 至于真正变成人类什么的…… 还是等她最起码看起来有个人样的时候在说的。 姜桂兰一路过来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个城市就是她现在待着的城市,而这个城市恰好就是个空无一人的死城,于是小土也不方,无视这徘徊在街道上的众多丧尸,慢慢的向着最开始的深山老林里挪去。 直走了好几天,她才终于回到了那片灵气充盈的山坳之中。 第五百零二章 末世劫(二) 那片山谷和姜桂兰离开时一般无二,小土在一堆松柏乱木之中找到了姜桂兰的棺材——原本想说躺倒棺材里去,然而她悲伤的发现原本就已经有些腐朽的木制棺材已经被姜桂兰笨手笨脚的拆成了碎片。 她想了想,只能拖着棺材的底板,想找一处稍微平整一些的地方当做她最近这一段时间的休息场所。 找了许久,因为姜桂兰的四肢僵硬并不是很协调,因而她的速度实在是相当的慢,于是当小土好不容易看到不远处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洞穴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顿时一个激动,拖着棺材板风风火火的奔了过去。 然而在即将要跑近的一瞬间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洞穴门口,一个少年面色发白的坐在地上,手里抖抖索索的握着一把手枪指着自己。 小土无力的伸出空闲的一只手。 “少年不要冲动啊!” 少年神情一呆,看起来继续越发的惊恐了。 “会,会说话的丧尸!” 小土脸上僵硬的肉一抖,解释道:“不,我并不是丧尸。不要冲动啊少年!放下枪我们有话好好说!” 见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她赶紧抓紧了机会又解释道:“虽然我看起来和正常人不大一样,但那不过是因为中了毒,等过一段时间毒性消下去了,我就恢复正常了。” 少年迟疑的举着枪眯眼认真的将小土打量了一番,迟疑问道:“真的吗?” 小土坚定的的点头:“真的啊!” 少年依旧是将信将疑的模样,不过果然是没有一开始那么戒备的样子了。 ——其实他也是见过丧尸的,就外表来看,小土和一般的丧尸比起来差别还是挺大的,更何况小土表现的还十分冷静理智。 他心中微微松了气,然而依旧没有放松,他用枪指使着小土道:“你不要靠近,离远一点。” 小土委屈的看着他:“可是天都要黑了,我要找地方休息啊,我找了好多地方,就只有这里这么一个山洞啊。” 少年顿了顿,神情依旧十分坚持。 “不行,这是我先发现的,就是我的地方,你快离开!” 小土“啧”了一声,这坑爹孩子,要不是她现在行动不便肯定要将他抽上一顿。 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换来小少年更加警惕的动作,然后无奈的转身准备离开,忽然身后想起了一个柔柔的女声。 “等一等。” 小土回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扶着山洞的墙壁站在哪里,朝小土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意。 小土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 ——好吧她本来是想挑一挑眉梢的,然而很遗憾她脸上的肌肉过于僵硬,她想要的效果显然没有做出来。 那个少年见姑娘出来,顿时着急的几步过去将她扶住了:“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 小土迟疑的盯着那姑娘,看着少年和姑娘一个要出来一个不让出来的在那里推搡着,然后开了口:“那个……你是不是受伤了?” 姑娘的瞳孔猛然一缩,那个少年反应更是激烈,猛地将姑娘推到了身后,然后用枪口指着小土。 小土忍住想撇嘴的冲动,做了一个无害的动作道:“不要激动,我只是闻到了她身上浓郁的血腥味道而已。” 她手中原本提着的棺材板因为她的动作而“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拍起了一阵阵的尘土。 等尘土消散了之后,小土歪了歪脑袋,补充道:“说起来,我对这方面还挺有研究的哟,以前有考过职业资格医师证。” ——不过不是这个世界就是了。 小土一脸正经的表现着自己的诚意。 少年还没有说什么,那姑娘就从少年身后绕了出来,她脸上露出一个十分高兴的笑容,朝小土走了几步道:“真的吗?真是太幸运了,我还正担心着我要是撑不过去小虎怎么办呢!” 少年着急的在后面大声叫了一声:“姐姐!” 姑娘回头朝他微微一笑:“没关系的!姐姐相信这位阿姨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她说着,又转头朝小土一笑:“对吧?” 小土:“……” ——话说,虽然姜桂兰确实已经活了几百年了没错但是她死的时候才十几岁啊我的姐! 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不出意料的摸到一手粗糙又僵硬冰冷的皮肤,嘴角又忍不住微微抖了抖,道:“啊,说的也是……” 她心酸的放下手,抬头望了一眼天色,道:“时间已经很晚了,虽然这山谷里没有什么人烟,不过偶尔也是有些野兽什么的,我们先进山洞里吧。” ——她要抓紧时间赶紧修炼,不说修炼到多么强大,最起码也要先把人样修炼出来再说! 姑娘点了点头,道:“嗯,之前确实有看到野兽活动过的痕迹。进去吧,小虎。” 叫小虎的少年狠狠地瞪了小土一眼,这才扶着姑娘进了山洞。 山洞十分狭小,看起来果然就是什么大型野兽的洞穴了,不过这个年代,在这种距离人类聚集的城市不远的山谷中,真正的大型野兽也就已经灭绝了,因而这会儿几个人也不担心这洞穴真正的主人突然回来了。 山洞里,三个人分别坐在洞穴的两头,那姑娘倒是对小土很有些亲近的意思,不过那个少年却对小土相当的戒备。 小土僵硬的盘腿在地上坐下了,然后看向那两人:“你身上血腥的味道很浓郁,是被什么利器割伤了吗?” 少年瞳孔猛地一缩,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突然低下了头。 姑娘拍了拍他的手,脸上的笑容莫名有些苦涩。 “是被丧尸抓伤的。” “哦,这样啊。” 小土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儿变化。 那姑娘忍不住有些惊讶的看了她好几眼,好半晌,斟酌着词汇道:“你都……不感觉害怕吗?” 小土有些迷惑的歪了歪头:“害怕?为什么要害怕?” 小虎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压着嗓子道:“被丧尸抓伤或者咬伤的正常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渐渐的变得和丧尸一样,这样你也不害怕吗?” 小土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怪不得这两个人跑来这种地方了,应该是担心这姑娘也变成丧尸吧。 她想着,就瞄了少年一眼,问道:“那你也被丧尸咬了吗?” 小虎脸上一呆,继而低下头:“我没有。” 小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考虑要怎么给这姑娘解毒了——在小土眼里,这所谓的让人变成丧尸的药,也就是一种比较奇特的病毒罢了。 山洞之中突然就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 好半晌,那姑娘忽然又笑了起来,“对了,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张嘉欣,他叫张嘉虎。” “我叫姜……我叫西墨。” 她原本想说姜桂兰的名字,转而一想这里又没人认识姜桂兰,还不如说一个自己更加熟悉的名字比较舒服,于是转而说出了西墨这个名字。 没想到她这个名字说出来之后,张嘉欣的脸上的神情忽然有些奇异起来。 “你叫……西墨?” 她说了这么一句,连低头仿佛情绪十分失落的张嘉虎也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她:“你就是西墨?” 小土这次可真真有些诧异了:“怎么?你们听过西墨这个名字?还是认识什么叫做西墨的人?” 张嘉欣下意识的摇摇头:“不……我们没有听过什么西墨。” 小土抬眼瞟了她一眼。 她可没有错过张嘉欣说不认识的时候张嘉虎明显有些诧异的神情。 不过她并没有在这事情上做更多的纠结,直接就假装没有发现什么,自如的转移了话题。 小土又问了一些张嘉欣表现出来的一些症状,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开始修炼。 她虽然是在修炼,不过外表看起来就像是靠着墙直接那么睡过去了一样。 洞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张嘉虎忽然轻轻的叫了一声小土的名字:“西墨,西墨?” 小土听见了,但是她闭着眼睛并没有回答。 又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张嘉虎又极小声道:“姐姐,你睡着了吗?” 好半晌张嘉欣才回复了他,声音同样压的很低:“没有,怎么了?” 张嘉虎沉默了一会儿,道:“刚刚姐姐为什么说没有听过西墨的名字?” 张嘉欣同样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回答:“没什么。” 又隔了很长时间张嘉虎才轻轻的“哦”了一声,两个人就这么断断续续的又说了好一会儿。 “姐姐为什么不让我将她赶走?” “她不是说她是医生吗?指不定就能对我们有帮助。” “可是姐姐是被丧尸抓伤的啊……” “她不是刚刚并没有说没有办法吗?” “谁知道她是不是骗人的。” “……” “更何况你看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很恐怖。” “她不是说了那是中毒了吗?” “难道姐姐你信?” “为什么不信?” “姐姐!” 张嘉虎很明显有些生气了,这一声“姐姐”就叫的有点儿大声,小土意思意思的活动了一下四肢,山洞中就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嘉虎又忍不住开了口:“姐姐。” 张嘉欣在黑暗中忍不住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很晚了,睡吧。” 张嘉虎又叫了好几声“姐姐”,这次张嘉欣却再也没有回答。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小土就睁开了眼睛,在经过一夜的修炼,姜桂兰的身体已经比一开始灵活了许多,小土悄然无声的站了起来,绕过张嘉欣张嘉虎两个人出了山洞。 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中泛着雾蒙蒙的潮气,小土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艰难的爬上了附近最大的一棵树上。 所谓妖怪的修炼都讲究一个吸收天地之灵气,而早晨初升的太阳又是最具有灵气的时刻,所谓紫气东来就说的是这种现象了。 小土坐在树上摆出了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然后一直静坐着,知道太阳彻底出来,周围的雾气也消散了开来,她才睁开眼睛,从树上跳了下来。 当她再回到山洞的时候,张嘉欣和张嘉虎也已经起来了,见到她进来两个人顿时吓了一大跳。 小土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野果子,道:“早上好,我摘了一些果子,要吃吗?” 张嘉虎沉默的盯着她,张嘉欣捏了捏他的手,就笑道:“你起来的真早,谢谢。” 小土将手中的果子递了几个过去,“习惯了早起,山里早晨的空气非常新鲜,顺便还找了几味正好能用到的药材。” 张嘉欣眼睛微微睁了睁:“你是说……?” 小土抛了抛手中的果子当做玩具,一边道:“嗯,你不是受伤了么?” 张嘉虎“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你真的能治?!” 小土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张嘉虎狂喜的抓住了张嘉欣的手:“姐姐,她说能治!” 他笑了几声,又怀疑的回头:“你既然能治,为什么之前基地中四处寻找生物科学家以及医生的时候没有出现?” 小土揉了揉经过她一晚上的辛勤劳动已经变得有了一些光泽的头发,面不改色的忽悠着人:“嗯,我一直在深山老林的做着研究,一直没有关注过外面的事情,只不过之前刚到了这附近的城市之中去了一趟,才知道出了事情。” 张嘉欣和张嘉虎听了她这个解释,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欣喜若狂的意味。 好半晌。张嘉虎才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能治好吗?那外面的那些丧尸你也能治?里有里成把握?我姐姐真的不用变成丧尸了吗?” 他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小土沉默了一下,然后一一做出回答。 “现在还在试验阶段,虽然我也不确定现在给出的药有没有用,不过只要在详细研究一段时间,我就能有十成的把握了。” “至于已经变成丧尸的,我也没有办法了。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脑细胞已经全部坏死,只能保持着最基本的如同动物一样的捕食本能——确切的说,他们其实已经死去了。” 第五百零三章 末世劫(三) 小土这句话说出来,山洞中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好半晌,张嘉虎才有些失神道:“没有一点儿办法吗?” 小土摇了摇头,道:“那些人的脑神经已经彻底坏死了。” 张嘉虎失落的低下了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又猛然抬头,急迫的看向小土道:“那我姐姐这种呢?” “你姐姐这种算是病毒潜伏期,还没有破坏人脑子里的神经组织,所以只要能配出消灭让人变成丧尸的病毒,你姐姐的身体自然就没有事了。” 张嘉虎得到小土一个确定的答案,禁不住眉开眼笑的叫起来:“太好了!姐姐!” 张嘉欣也笑着点了点头,神情也显然易见的十分激动。 张嘉虎又跳又笑的发泄够了,才想起了什么,迫不及待的看着小土道:“那你的药方配出来了吗?” “差不多了。” 小土盘腿坐在地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的点了点。 “但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 小土摸着下巴神情严肃道:“有个别的药物并不常见,所以……” 张嘉虎跳了起来:“那怎么办?” 小土耸耸肩:“没有原材料,我就算再有能耐,也没办法把药配出来啊。” 张嘉虎顿时就急得在地上转圈:“那怎么办?那要怎么办?要去哪里找药?城市的药店里有吗?或者说要去哪里挖药?” 张嘉欣虽然也十分失望,不过她看起来就比张嘉虎镇定多了。 她将在原地一转个不停的张嘉虎拉的停下来,安慰道:“不要着急,西阿姨不是也没说她没有办法了么。” 张嘉虎听了,果然就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小土。 小土额角挑了挑,沉默了好半晌,道:“说起来……” 四只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小土面无表情的回视过去。 “有个问题我纠结了一晚上了。” “什么?” “我吧,姑且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你叫我阿姨几个意思?” 小土选择性的忽视了自己真正的年纪以及姜桂兰死掉的那些时间。 !!! 张嘉欣和张嘉虎四只眼睛瞠目结舌的瞪着小土,一脸的反应不能。 小土瘫着一张脸。 “骗人的吧……” “开玩笑吧……” 这次姐弟两的吐槽倒是出奇的同步,不过小土并没有要表扬的意思。 她站起身,又朝两人说了一句:“所以说,叫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做阿姨这种事情,实在是非常的失礼啊。” 她说完,看了一眼神情依旧呆滞反应不过来的姐弟两人,道:“好了,我出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草药,就这样吧。” 她说完也不再理会那两个人的反应就走了出去。 这会儿太阳已经彻底出来了,不过山林里树木多,即便是太阳很烈倒也热不到哪里去,小土在树荫下慢慢的走着,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着她的戒指里有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道路让她这具身体恢复道最佳状态。 ——想来想去,果然就只能用一些具有丰富的灵气的东西了吧, 比如说桃花酒和一些补充灵力的丹药之类的。 她蹲在地上思考了一下,索性直接坐下来将印象里能用得上的东西一一的掏了出来。 平时没算过不知道,这一看她戒指里装的东西还真是蛮多的,并且还各式各样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 小土在一大堆东西里翻翻捡捡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小瓶子出来。 “就是你了!” ——仙侠世界出产的道家经典丹药,混元丹! 小土握着瓶子将其他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仰头看了一眼天色。 很好,午时三刻,正是阳气最盛的时候。 她迈着僵硬的四肢十分矫健的奔到了这附近到最高点,然后盘腿而坐,将丹药往嘴里一喂,借着这丰沛的灵气一点一点开始冲刷身体四肢经脉。 她这一闭上眼睛,就直到第二天的黄昏才睁开。 她站起来粗粗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灵活度——很好,完全没有一点儿僵硬的感觉。 顺手掏出镜子照了一下。 ——嗯,果然还是十七岁青春无敌的美少女。 说起来姜桂兰生前也算是一个小家碧玉,身上的书卷气息甚是浓郁,衬的她整个看起来气质尤其的温婉。 小土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刻约莫是下午五点左右的时间,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会儿。 小土想了想,就索性直接在山中四处找了起来。 等到太阳真的下山的时候,还真让她找到了几味有用的药材。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张嘉欣身体里不断扩散的病毒控制住再说吧。 她带着药材向着山洞中走去。 “姐姐,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她回来。” “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了吧。” “什么嘛,她一开始又没说她才十七岁,看起来不就像是阿姨嘛——不过姐姐,你觉得她真的是十七岁吗?比你还小呀。” 听到山洞里的说话声,小土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了一个非常和善的笑容,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山洞里的两个人见她进来神情显然就是一呆。 小土微微一笑,十分自然的和她们打了招呼:“晚上好。” 坐下来后又自然而然的将手中的草药摆了出来:“这几味药可能对那种病毒有抑制效果,等会儿我找东西将它煮出来你先试一下巴拉巴拉……” 她说了好一会儿,张嘉虎忽然张口,弱弱的打断她:“那个……你谁啊?” 小土眼睛一眯,停了口,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和善。 “你忘记了吗?张嘉虎同学,我是西墨呀。” “……” “……” 好半晌,张嘉欣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西小姐之前中的什么毒?还真是神奇,简直生生的将人变了一个样子啊。” 小土挑眉看向她:“如果我说就是丧尸的毒你信不信?” “……” 张嘉欣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倒是张嘉虎这会儿回了神,眼睛一亮看着小土道:“也就是说你之前也中了丧尸的毒,然后服用了什么药物将那些毒消灭掉,才变成了之前那么一副样子?” 小土眨了眨眼睛。 “差不多吧。不过你们也看见了,我之前服用的那些药物副作用十分大,而且成功率并不高。” 张嘉虎并没有在意小土口里副作用,神情依旧十分兴奋,倒是张嘉欣脸上有了一些迟疑。 小土见状就耸了耸肩:“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目前这座山谷里并没有我需要的药物,我知道这些初步具有抑制作用的。至于其他的,还需要去城市的药店里面找一找。” 她说着,又顿了顿。 “希望最近的城市中的药店没有被疯狂的人类或者僵尸破坏掉。” 张嘉欣和张嘉虎想起这事的不确定性,一时之间也有些沉默了起来。 在服用了小土调制的药物之后,张嘉欣身体的毒素算是得到了抑制——不说完全痊愈了,最起码不会在短时间内变成丧尸了。 于是,三个人在山中停留了几天后,讨论了一番,决定动身离开山谷,前往城市之中。 张嘉欣和张嘉虎看起来并不是普通人,不说张嘉虎才十二三岁的年纪,一把手枪使的相当不错,枪法很准。 而张嘉欣这个看起来不过是个柔弱姑娘身手却是不凡。 他们两个人再加上小土这个外表和内里对不上的老妖怪,三个人没有多艰难的就来到了城市里。 在路上的这几天,小土也渐渐的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张嘉欣姐弟两个的事情。 说起来他们俩在末世来临之前都是京城有名的红三代,在末世爆发之后张嘉虎刚小学毕业,张嘉欣带着他过来这边旅游,结果没有想到突然末世爆发。 他们两也算是有一些自保能力,因为年纪还小所以也没吃过什么长生不老的药,但是他们旅游的地方有钱人并不少,吃过那种药的人也不少,于是只剩一小部分人还正常着。 一开始他们二十来个人一起准备从这个城市中逃离,在逃离过程中就遇到了什么意外和大部队分散了。 ——和大部队分散的过程张嘉欣说的十分模糊,不过小土从张嘉虎语焉不详的叙述中倒也猜出来一二。 约莫就是有一个追求张嘉欣的小伙子被另一个姑娘给勾搭了过去,然后那姑娘又故意怎么怎么让他们两人和大部队走散了。 小土并没有了解这其中细节八卦的意思,就也没有深究。 三个人没用几天就到了城市中,不过在城市里,他们却碰到了一个小土意想不到的人。 小土眯着眼睛躲在一个破烂的建筑物后面,悄然无声的打量着在超市中收集物资的一队人。 那些人都是军人的打扮,身上穿着绿色的军装,虽然有个别人看起来大大咧咧,不过整体而言精神面貌相当的严肃。 张嘉欣和张嘉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土微微挑了挑眉,直接问道:“认识的?” 张嘉虎脸上的神色有些激动,不过他还记得压低了声音道:“不确定,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我认识,不知道带着他们的是不是那一个。” 小土挑了挑眉毛没有再说话,张嘉欣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也跟着看向了远处的超市那里。 其实这个超市在最开始的已经被很多人洗劫过一次了。 里面的速食的泡面饼干之类东西已经早就被抢光了,不过倒是还剩下许多书籍衣服药物之类的东西,那些军人就是在搬运这些东西。 超市门口停着好几辆集装箱运输车,里面竟然已经是堆的满满的了。 小土她们蹲在那里等了好半天,终于有一个明显和别人穿着不一样的男人从超市里走了出来,张嘉虎眼睛陡然就是一亮。 还不等小土反应,他就突然从废弃的墙后跳了出来,大声的朝着那男人招起了手:“云大哥!” 一排枪十分整齐的朝着这边指了过来,不过张嘉虎脸上的表情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是我呀,云二哥,张嘉虎!” 云骁靖眯着眼睛向着这边看了过来,待看清那个跳来跳去的人影的时候,就朝着周围摆了摆手,脸上也出现了些微的笑意。 “小虎,你怎么在这里?” 张嘉虎朝云骁靖走了几步,又回头朝张嘉欣和小土招了招手。 “我和我姐姐来这边旅游,结果就没回去。” 云骁靖朝走出来的张嘉欣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小土。 张嘉虎十二三岁的小屁孩,乍然见了亲近的人这会儿正激动呢,自然想不起来向着他介绍一下小土,跑上前去仰头看着云骁靖,好奇的看了一圈问道:“云二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骁靖视线和小土的眼睛对上了一瞬间,就收回了目光,颔首道:“过来有点儿事。” 张嘉虎十分兴奋:“那真是太好了,云二哥,能不能把我们也捎回去啊?” 云骁靖没有多做思考就点了头。 虽然现在已经到了末世,政府什么的基本上已经没有以前那种统慑力,不过张家手下依旧有很多愿意追随的士兵,能与之交好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想了想,道:“我正好准备离开,一路上过去刚好能把你们捎到京城。” 张嘉欣眼含欣喜道:“真是太好了,谢谢云二哥。” 云骁靖摆了摆手道:“顺手的事,上车吧。” 张嘉虎欢呼一声就跳上了车,张嘉欣朝着云骁靖微微一笑也跟着上去,留着小土在地上和着云骁靖大眼瞪着小眼。 小土的目光在云骁靖肩膀上的纹章上溜了一圈,然后笑眯眯朝他伸出了手:“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西墨。” 云骁靖瞳孔猛然一缩。 尽管只是个非常细微的变化,其他就没有了什么异样,然而一直注意着他反应的小土却并没有错过他这一瞬间的变化。 ——西墨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小土嘴角上勾出了一个愉悦的笑意。 哎呀呀,她好像猜出了一些什么事情,真是有些让人期待呀。 她仰头笑眯眯的看着云骁靖,云骁靖微微低头,也朝她伸出了手:“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云骁靖。” 第五百零四章 末世劫(四) 小土礼貌的朝他点了点头,张嘉虎这才想起来要介绍,趴在窗户边上朝着云骁靖道:“西墨姐姐超级厉害哟,帮了我和姐姐许多忙。” 他并没有说小土能够配出抑制丧尸病毒的药,这让小土嘴角上忍不住勾出一个细微的笑意。 看来,尽管是看起来正单纯的十二三岁,不过性子也不是真正的天真无邪啊。 小土朝云骁靖点了点头,也挤上了车。 云骁靖又看了她几眼,这才朝着周围的士兵打了一个手势,坐上司机的位置。 几个人正式向着洛城的方向进发。 ——洛城是末世来临之后人类聚集的一个大型基地。 原本理论上来说京城才是主要的中心地区,然而事实上,京城的人口基数本来就大,其中吃了长生不老药渴求长生不老的人数相对来说就也多,反倒是洛城这么一个原本不如京城繁华的地方在综合了各方面考虑之后成为最合适的聚集地。 小土她们待着的城市属于比较偏远的地区,距离洛城还挺远的,再加上一路上并不平静,随处都有可能碰见已经丧尸化的人类在街道上游荡着觅食。 这是他们离开那个偏远城市的第三天,这三天的时间他们走的距离并不长。 那些丧尸们没有理智,也感受不到疼痛,就只知道成群结队的四处砍砸,甚至有一些道路都被升级的丧尸们破坏掉了。 ——是的,这些丧尸随着时间的推移是能够升级的。 如果说一开始的丧尸体力各方面和普通人类并没有什么差别,除了没有痛觉这一点,只要稍微练过的人就能将它们解决掉。 然而时间长了,丧尸也会吃丧尸,他们在吃了同类之后就会开始进化。 最初的进化是十分细微的,人类并没有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直到有人偶尔碰到了速度快的能超越末世之前的世界纪录的丧尸。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进化。 人类所面临的境况越发的严峻,基地组织了人类也开始练习原本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古武术。 不过平心而论,适合练武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就算一直练习,在短时间内也达不到什么好的效果。 不过总归,因为面对着共同的危机,人类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 基地派出了大量特种部队前往各地搜集医生、生物学家之类的人才,以求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研制出能控制丧尸病毒的药物。 云骁靖正是被派出来的人之一。 在面对丧尸的时候,他总是将石少军等人保护在最中间,连小土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他一眼,并没有接近说过话。 云骁靖面沉如水的紧了紧手中的方向盘,眼睛禁不住微微的眯了起来。 张嘉虎坐在后排,满脸疲惫的靠在靠背上打着盹儿。 张嘉欣手中擦拭着一把乌黑发亮的手枪,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 “这是今天第几次了,看来咱们的运气可真是不好。” 云骁靖扯了扯嘴角,“次拉”一声,强制停下的轮胎滑在地上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将迷迷糊糊的张嘉虎惊醒了过来。 他眼睛都还没彻底睁开手就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摸枪,口中同时问道: “怎么了?又有丧尸吗?” 小土“嗯”了一声作为回答,然后跟着云骁靖他们下了车。 周围一波一波的丧尸渐渐的接近,作为没有思维的生物,他们就算看见同伴们惨烈牺牲也无动于衷,只会忠实的按照自己心中的欲望寻找着食物。 小土也从背上解下来一把长刀,这刀是她在经过的上一个城市中捡到的,其实这会儿刀刃已经卷的不成样子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这里聪明人太多,她没必要在空间中将自己的武器拿出来凭白惹得他们怀疑——毕竟她还要靠着他们去到基地和那些研究人员搞好关系让他们研究出能把丧尸变成人类的药物,嗯,顺便还可以给姜桂兰报个仇。 她余光里看着安然坐在车里被一众士兵守卫着的石少军,嘴角忽然勾出一个稍显冷淡的笑意。 ——嘛,可真是让人觉得不愉快,明明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甚至说是一切事故的罪魁祸首,却偏偏要坐在最安全的地方享受着无辜士兵们的守护。 真是让人不愉快啊! 小土想着,眼神一冷,手下的动作就越发的犀利。 一个血肉模糊的丧尸抓着一根钢管直冲着小土脑袋劈了下来,小土一刀解决了一个即将抓到自己身上的丧尸,反手横刀一挡,“咔擦”一声,千疮百孔的长刀终于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力道,应声而碎。 小土禁不住“啧”了一声,身形灵巧的往后暴退,那钢管被长刀阻了一下,再继续往下劈的时候速度已经满了许多,小土就趁着这空当躲了开来。 她低头握了握拳头,思考着要不要直接从空间里把自己的剑拿出来算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接着。” 小土下意识的反手将冲自己抛过来的东西接到手中,然后眼睛陡然一亮,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快速将手中的剑自剑鞘中抽了出来,轻笑一声便上前和围过来的丧尸们酣战起来。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就站在了小土背后。 小土手中动作没有停,只是眼睛里弯出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口中笑盈盈道:“来的真巧。” 那人影也不说什么废话,只应了一声就配合着小土,两个人背靠着背,各自使着一把成对的长剑,合作十分的默契。 又过了几分钟,远处突然三三两两涌上来一队人,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过手中的功夫却不是虚的。 在这些人的加入下,这一波丧尸也很快就被解决的干干净净。 小土收刀入鞘,回头和身后的青年相视一笑,眉眼弯弯。 青年将手中的剑反手背在了身后,然后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土的头发,笑容温暖而愉悦:“好久不见,我的墨墨。” 小土歪了歪脑袋,也回了他一个暖洋洋的笑容。 正准备过来说话的云骁靖陡然看见青年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就怔住了。 ——果然,他其实也是会笑的么? 他恍然的睁着眼睛看着。 印象中那个从来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的青年已经紧紧的将那个叫做西墨的少女揉进了怀里,脸上的那种神情,怎么说呢,就好像有遗失了好长时间的珍宝,终于在此刻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的那种感觉。 好半晌,云骁靖才回了神,抬脚向着两人走了过去,见青年神情冷淡的转头看着自己,他呼吸莫名一滞,干巴巴的叫了一声:“大哥。” 云千风点了点头,目光矜持而疏离。 小土眨巴着眼睛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疑惑的道:“咦?你是云骁靖的大哥啊?” 云千风低头看向小土,目光陡然便是一暖,应了一声“嗯”。 小土便弯了眼睛,“那还真是缘分,这一路上还真是多亏了云骁靖,要不然就要和你错过了。” 云千风侧头看了云骁靖一眼。目光微微一闪,有些冰冷。 云骁靖蓦然浑身一凉,再看过去,云千风正低头将小土有些乱的长发一一用手指慢慢梳理着,道:“不会错过。” 小土对上他专注的视线,忍不住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 云千风似是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情绪,嘴角上也勾出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并不明显,却让走过来的张嘉欣姐弟两生生的看呆了。 张嘉欣盯着云千风的侧脸,咬了咬嘴唇,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云大哥。” 张嘉虎听到他姐姐的这么一声,也回了神,惊喜的跳了起来:“云大哥,你怎么来了?” 他说着问句却也不等云千风回答,就又笑道:“真是太好了!” 云骁靖微微眯了眯眼睛,云千风手里把玩着小土的手指,漫不经心的道:“我出来找人,正好碰见了。” 张嘉虎先是迷惑的歪了歪脑袋,“找人?”既然看着靠在云千风怀里动作异常亲昵的小土,眼睛登时又是一亮:“啊!你真的找到西姐姐了!” 他叽叽喳喳的说着和西墨相处的时间里西墨姐姐有多么多么厉害,他就猜着肯定只有这样出色又强大的女孩子才让云大哥惦记了这么多年巴拉巴拉的,全然没有注意到,随着自己的话而脸色有些发白的张嘉欣。 倒是小土注意到了张嘉欣不同于以往的神色,忍不住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睨了云千风一眼,换来云千风好笑的捏了捏她的指尖。 几个人说了几句,也不多耽搁,就准备继续前进。 云千风十分自然的牵着小土的手向着他来的方向走去,张嘉欣忍不住弱弱开口问了一句:“云大哥你去哪儿?” 云千风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冷冷淡淡,并不含什么意味,却生生的让她白了脸色噤了声。 张嘉虎迷惑的仰头看了一眼自家姐姐,道:“云大哥肯定要带着西姐姐去他车上啦,云大哥好不容易才找到西姐姐,肯定有很多话想说。” 他小大人一样眯着眼睛笑得别有意味,朝着云千风一眨眼睛:“对不对?” 小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她和张嘉欣姐弟将相处了也有好几天,这个张嘉虎确实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孩儿。 并不像同龄孩子一样熊,虽然偶尔会调皮一下,不过该可靠的时候却是相当的可靠,也会十分认真的保护身为女孩子的姐姐——虽然他的姐姐比他大了近十岁。 整体来说,是一个非常有担当又十分聪明的男子汉,小土还挺喜欢他的。 于是这会儿小土看着他故意搞怪的朝着云千风挤眉弄眼的样子,忍不住就“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他应该是感觉到了张嘉欣的不对劲儿所以故意搞怪的吧。 小土笑眯眯的道:“对呀,西姐姐和你云大哥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了,所以你今天可以一个人占着整个后座两个位置了,是不是在偷偷的高兴?” 张嘉虎小脸一红,羞恼道:“我才没有偷偷高兴!”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哼!我是光明正大的高兴!” 小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好啦,在耽误下去天都要黑了,走了。” 她说着就朝张嘉欣云骁靖点了点头,跟着云千风向着旁边走去。 她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张嘉虎有些担心的拉着张嘉欣的手低声问着什么,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小虎这孩子还真是讨人喜欢。” 云千风捏着她手指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挑眉看向她:“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么一句?” 小土也挑着眉毛看了过去。 云千风不着痕迹的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样的话,就算是我,偶尔也是会吃醋的。” “……” 小土默了一下。 虽然他现在的心情确实是非常的不平静,但是,怎么说呢…… 就是因为太不平静了,反而一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她脸上无意识的笑了一下。 ——真是了不得了,她也有这样的时候啊。 她脚下的步子忽然慢了下来,然后歪着脑袋仰头十分认真的看着云千风。 云千风正低着头看着自己。 他的瞳仁还是如记忆中的一样,黑的深不见底,然而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确实是十分专注的,就好像突然有了光一样。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总是不一样的,小土一向都对这一点十分清楚。 那么…… “我很想你啊。” 她看着云千风的眼睛低声呢喃了这么一句。 云千风漆黑如墨的瞳仁忽然就如同一片落叶轻轻的落在湖面上,荡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 他嘴角渐渐的勾了起来,这次是一眼看过去就能闪瞎人的那种笑容,眼睛里就跟融进了蜜糖一样,甜甜腻腻。 他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挤进小土的指缝之中,形成十指交握的姿态。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想你,很想。” 第五百零五章 末世劫(五) 小土歪头,将两个人紧紧交握着的手拿到了眼前,弯着眼睛晃了晃,道:“喂,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我特别想……吃掉你!” 云千风说不上是诧异还是怎么,只是挑了挑眉毛,斜眸看了一眼刚刚围过来的目瞪口呆的下属。 小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的神情先是一呆,接着就猛然泛起了红晕。 ——尴尬了,刚刚情绪有些不稳定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过来了。 虽然说这也是因为云千风的手下都不简单。 其实她说的“想吃掉”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吃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桂兰的身体原本是僵尸,就在刚刚那一个瞬间,云千风拉着自己的时候,小土心中就十分愉悦,然而愉悦的同时,她就感觉到身体最深处忽然就传来一阵亢奋的情绪。 ——就是十分单纯的想要将眼前这个让她感受到愉悦情绪的男人吃掉,让他的血肉和自己融为一体。 小土强行将这股莫名的欲-望压了下去,然后转头看向刚刚出现的几个人,看着他们意味深长的眼神,小土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这个表情,绝对是误会了吧。 她想着,就轻轻咳了一声,朝云千风扔了一个眼神,云千风眼睛弯了弯,然后又凉飕飕的转头看向旁边一排傻不愣登的脸。 几个属下被他这冰冰凉的眼神一扫,蓦然回了神,表情瞬间就正经了起来,一个个整齐的站成一排,然后朝着小土就是深深一个鞠躬,声音整齐划一并且震天响:“大嫂好!” 小土:“……” 她一个没忍住抽了抽嘴角,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转头看向了云千风。 云千风咳了一声,捏着她的手指低声道:“他们都是和我基本上一起长大的,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他说的轻描淡写,然而小土听着鼻子忍不住就酸了酸,刚刚的尴尬感觉也陡然消失不见,她抬手戳了戳云千风的胸膛,嘟嘟囔囔道:“你是不是傻呀!就不怕万一……万一我不会出现呢?” 他们两个都明白他话中的“不会出现”是什么意思。 大千世界,不同的空间割开无数个世界,他们两个各自在这些空间壁垒中穿梭,并不会每个世界都那么好运的就恰好碰到了一起。 云千风勾了勾唇,动作轻柔的在小土的头顶上揉了揉:“没关系,我等得起。无论你什么时间出现,我希望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就将你找到——况且,我不是已经找到你了么?” 其他几个人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一时间都被云千风话里那种坚持到底的意味给惊住了。 说实话,基本上每个世界,云千风在小土没有出现的时候,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基本上都是不怎么和一般凡人搭上边的。 而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他是云家的长子,从小就表现出了出乎常人的天赋,让云家的长辈都对他十分看中。 而他也不负众望,随着年纪的增长,能力也越来越卓越。 云家是军人出身,云家的老爷子是开国时期的老将领,那时候揭竿而起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草莽,然而云老爷子不一样。 他那时候也是书香世家里出来的,在一众糙汉子里是一个鹤立鸡群的存在,在那个团体中就充当着军师的角色。 新政权建立之后,云老爷子表示自己年纪大了,就从第一线上退了下来。 ——不过他自己退了下来,也没有说就退的干干净净的意思。 家族里一些小的有想法的,就往军队里扎扎实实的打军功,他也不多说什么,只冷眼看着,不扶持也不打压。 直到第四代的云千风出生了,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十分卓绝的天赋,云老爷子深觉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才决不能被埋没。 他以八十岁的高龄将云千风接到身边亲自抚养——云家的人谁也不知道云老爷子究竟是怎么教育他的,就只知道云千风十七岁从军队里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面瘫的习惯。 在他们大院里,一些胆子比较小的孩子只要和他对视上一眼就能生生的被吓哭了, 而在一接触,云千风性格里的冷漠就表现的越发的淋漓尽致。 云家的人都觉得云千风就是个没有人类感情的怪物——上天给了他卓绝的天赋,而代价就是拿走了他的七情六欲。 京城的那个圈子里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然而那个时候的云千风其实还是有着一些人类的感情的,最起码对亲自抚养他长大的云老爷子就表现的比常人更加亲近。 不过云千风二十岁的时候,云老爷子寿终正寝,云千风一年没有回家,疯狂的接各种危险的任务。 某一天,他出任务时受了重伤,回来后生生昏迷了好几天,再醒来时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彻底失去了人类的情绪了。 ——不过在这同时,他开始寻找一个叫做西墨的人,并且表示,非她不娶。 云家的人自然都是接受不了的。 云千风是他们云家最有出息的人,他们都觉得云家的未来都是在云千风身上了,然而这会儿,他忽然就提出,要娶一个除了名字其他年龄不详家世不详长相不详,甚至连性别不详的人! 这怎么可能! 作为云家的长子以及肩负着云家的未来的人,他注定是要娶一个和他们云家门当户对的姑娘的,而不是一个情况不明的人。 云家的人炸了。 若是云老爷子在世的话,这件事可能还有一些转换的余地,然而事实上,云家唯一能管的住他的云老爷子已经去世,在云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束缚云千风了。 他也不闹,就只是独自一人跑去了军队,再回来时,已经是被授予少将称号的时候了。 彼时云千风二十四岁,举国皆是震惊。 开国以后最为年轻的少将——除开他云家军衔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少将。 成了少将的云千风身上的威势更重,这次连云家的人等闲也不敢和他说什么了。 门当户对什么的就这么不了了之。 不过也因为这样,京城里的人就都知道云千风要找一个叫做“西墨”的人,有一段时间有各种各样叫做西墨的人来到云家试图攀个关系,都被云千风无情的打了回去。 他出手狠辣,那些人离开了以后他也不罢休,让人收集了那些人干过的坏事的证据送到了法院。 ——事实上就算是普通人也很少有人是一件坏事儿都没干过的,更何况这些想要攀关系的人本身就心术不正。 时间长了,众人也就都知道了云千风的逆鳞,不敢再多做什么,只是这段事情在京城诸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站在这儿的几个人虽然是和云千风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在军队里也是十分亲密的战友关系,然而他们对于云千风也是敬畏大于亲近。 不管是京城里的人还是他们,提起云千风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漠。 一般冷漠的人他们也不是没见过,感觉也不至于像对于云千风这么畏惧。 ——关键就是云千风这个冷漠还是不针对任何人的,发自内心的对世间万物的漠然。 因而这会儿对云千风的性格相当熟悉的一众人看见他脸上露出的丝毫不带遮掩的笑意,一个个的,霎时间就呆滞住了。 ——甚至有一个平日里性子比较跳脱的,直接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然后喃喃自语道:“太阳就是从东边出来的,天上也没有下红雨啊……” 其他几个人听着他的喃喃自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心的抬眼瞄着云千风脸上的神情。 云千风自然是听到了他的嘟囔,不过他出奇的脸上的笑容连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只是笑着问小土:“想去哪里?和我去洛城还是我们出去旅行?” “……” 几个人简直被他这句话惊呆了。 什么叫“我们出去旅行”? 我的哥这会儿还是末世啊!到处都是丧尸在游荡啊! 几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云千风,小土歪了歪脑袋,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道:“嗯,我想去洛城,有个人有点在意。” “!!!” 这次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就从目瞪口呆一瞬间变成了惊恐。 ——不是吧我的大妹子!你就这么在他面前说对别人有点在意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几个人战战兢兢的觑着云千风脸上的神情。 果然他的脸色蓦然有些阴沉,不过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没有消散,只是问道:“男人还是女人?” 小土摸了摸下巴:“嗯,男人。” “咔擦”一声——不要误会,这是围观群众因为太过震惊所以眼镜裂了的声音。 云千风抬眼似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旁边忍不住深深吸着气的属下,然后慢慢的揉着小土的手指道:“嗯?哪个男人?” 几个属下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语气,背后陡然就是一凉,心中不约而同的开始祈祷自己以及好友们不要中枪了。 小土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此刻的气氛仿佛有些不大对劲儿。 她这会儿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云千风这是吃醋了。 说实话,虽然她已经穿越过无数个世界也渐渐的拥有了人类的感情,然而恰恰是因为见过的人类太多,不管是丑恶的一面,还是美好的一面,都总是转瞬即逝——毕竟人类天生就是这样一种脆弱的生物。 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除了任务对象以及和任务有关联的,小土现在对于人类的态度基本上就是一种无视的状态。 在她的眼里,能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只有自家哥哥,所以其他的人类,都不会再被她看在眼里。 ——再怎么说,离别的多了,就算是她,偶尔也会觉得难过呀。 由于以上种种缘故,小土对于目前的气氛很有些不明所以,于是她仰头,看着云千风,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道:“就是石少军,你知道吗?” ——说出来了!!! 这是围观群众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紧接着就是庆幸——还好不是我。 将心稍微的放回了肚子,几个人默默的为这个叫做“石少军”的真男人点了一把蜡烛,然后果断切换到了看戏模式。 云千风将“石少军”这个名字慢慢的放在口中嚼了嚼,然后微微沉吟着看向正睁大眼睛等着下文的围观群众。 “六儿,石少军是谁?” 被叫做“六儿”的人神色一凛,条件反射的稍息立正站好,脑子里刷刷刷一番思考。 “石少军,男,二十四岁。末世之前是我国著名的生物科学家,任某市生物医药有限公司董事长以及某国Epitomics公司总裁和CEO。 某年获得某知名大学大学生物化学学士学位。 某年获得某国知名分校分子生物学博士学位。 某年至某年在某国际知名大学医学院做博士后。 某年任某国人类基因科学基因资深研究员。 某年任某国孟德尔生物技术公司(Mendel Biotechnology Inc.)副总裁…… …… 致力于研发和生产基于兔单抗全球专利技术的全新一代治疗性抗体药物。 …… 对人类基因的发现和产品开发做了许多贡献,同时在《科学》、《自然》、《细胞》等著名刊物发表了35余篇论文,还是130余项国际专利的发明人……” 石少军的资历并不少,六儿跟背书一样巴拉巴拉的往下背着,让周围的人听着也是越来越惊讶。 ——小土是惊讶于这个叫“六儿”的人如此强大的记忆力,而其他人也是惊讶于这个叫做“石少军”的人称得上辉煌的履历。 几分钟后,六儿将石少军的资料背完了,小土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一脸的赞叹。 然而六儿被她这么一个清秀温婉的萌妹子盯着,心里却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云千风,眼珠子连转一下都不敢,就怕不小心和这妹子的视线对上了而被某人杀人灭口。 小土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转头看云千风,叹道:“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这样的人都能被你找到了。” 眼见着云千风因为小土这一句话云消雾散,六儿心头一松,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第五百零六章 末世劫(六) 说起来他厉害,别人却夸云千风有眼光,不过六儿听着却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他生气什么啊,庆幸还来不及呢。 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这妹子真当着云千风的面儿夸了他,他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六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将心放回了肚子。 云千风有些迟疑道:“你找他,做什么?” 小土挠了挠脸颊:“报仇啊。” 她说着给了云千风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儿,云千风点了点头,瞬间了然, ——想必是她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和那个石少军有什么恩怨吧。 他想了想,拉着小土朝着自己过来时开的车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嗯,等到了洛城,我就让人给你把他抓来。” “……” 围观群众一时间忍不住用一种十分难以言喻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过云千风很是淡定,脸上的表情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小土也十分淡定,丝毫不客气的笑眯眯点头:“嗯。” ——连谢都没道一句,云千风竟然也一点儿意外都没有,自然的一点头将小土塞进了车里。 一众围观的人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后脑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见云千风走了,便带着一脸茫然的各自上车。 “喂,你们觉得那个西墨怎么样?” 坐在车上,几个人忍不住悄摸摸讨论了起来。 平日里最八卦的张晋率先开了口。 坐在副驾驶的肖林瞄了一眼坐在后面的他,道:“不简单。” 张晋坐直了身体往前凑了凑,好奇道:“哦?怎么不简单了?” 肖林淡定的伸手将他快要趴到自己肩膀的脸往后推了推,道:“哪里都很不简单,最不简单的,是老大竟然对她笑了。” “……” 张晋无语的看着他,忍不住道:“你说的什么废话,我的意思是,她到底哪里不简单,竟然能让老大笑了——这可是我开天辟地头一次见老大脸上有着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 坐在张晋旁边的王宇斯文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应该说,能让老大笑出来这个本事本身就已经十分不简单了。” “……” 张晋挠了挠头发,暴躁道:“我觉得我已经不能好好的和你们沟通了!” 驾驶座上娃娃脸的袁晓笑眯眯道:“因为你是笨蛋呀。” “……” 张晋默了一下,然后伸出手,两只手先是并在一起,弯成半球状,然后再分开,分开的时候口中还适时的配了个音。 “帕卡!看到了吗?我们之间友谊的小船,裂了!” 这次连一直没说话的肖宁也忍不住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被嫌弃的张晋悲伤的靠在靠背上,一脸的欲哭无泪。 车里沉默了一会儿。 王宇看了一眼还在摆姿势的张晋,一推眼镜为刚才的话做了总结:“好了,别开玩笑了,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张晋猛地跳起来想说什么,结果跳的太高头狠狠的装在了顶上,于是他这次是真的泪流满面的捂着头顶“嘶嘶”的吸着气不说话了。 肖林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把车撞坏了怎么办?” 张晋:“……” 袁晓“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换来张晋十分幽怨的目光。 肖宁咳了一声道:“不是普通人。”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的目光十分沉静:“老大将那把剑给她了,那剑并没有反抗。”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看着我们的目光就跟看着普通人一样,那种眼神——” “和老大很像!” “说起来你们以前有没有听过西墨这个名字?” 张晋皱着眉头这么问了一句。 袁晓瞄了他一眼:“听过啊,” 见张晋眼睛刷的亮起来之后他有慢条斯理的道:“老大那会儿不是天天念叨么,难道你没听过?” “……” …… 几个人玩笑似的议论着,到了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小土和云千风坐在一个车里,云千风开着车,小土就坐在副驾驶撑着下巴时不时的歪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好一会儿,云千风忽然道:“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不能好好的开车了。” 小土吐了吐舌头:“想看你,好长时间都没见过你了。” 云千风沉默了一下,果断踩了刹车,高速转动的轮胎在石子的路面上摩擦的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 小土惊讶的睁了睁眼睛,张口只说了一个“你”字,就被云千风伸手从副驾驶里捞了过去。 紧接着云千风软软凉凉的唇瓣就对着她压了下来。 云千风吻着她的时候总是十分特别,小土总能在他偶尔粗暴的动作中奇异的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 小土胸腔里心脏“砰砰砰”超乎寻常的跳动着,鼻翼间充斥着的味道她十分熟悉,清清凉凉的,又莫名的温暖。 她下意识的张开口舌头就被云千风卷起来狠狠的舔舐着。 好半晌,云千风终于松了口,将她的头按在了怀里。 小土乖巧的趴在他胸膛上,耳朵里听着他心脏快速的声音,眼睛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许久,云千风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 “我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你是吃了多少蜜糖啊。” 小土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继而反应过来,就笑道:“吃了许多,就等着见到你了,将那些天天的话说给你听呀。” 云千风忍不住就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低头闷笑起来。 ——这个人,怎么就能这么讨人喜欢呢。 就算只是她无心的一句话,他都能一直记着,连一举一动看在他眼里都是甜的。 在不断的穿梭着空间壁垒寻找她的时候,每次想起来,她的一个歪头,她的一个微笑,她的一个眨眼,再是细微的动作回忆起来都是酸酸甜甜的。 云千风已经不记得自己无聊她之前是怎么样的,只是再遇见了她之后,他的生命就突然好像活了起来。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花是香的,连风是温柔的,缱绻又深情。 跟在他后面的车中。 “喂,怎么回事?老大停下来了?” 张晋伸长了脖子向前面张望着,袁晓将车速慢下来,笑眯眯道:“不知道,突然停下来了,周围没有丧尸。” 张晋疑惑道:“咦?那怎么回事儿?” 他说着就想打开车门下去看上一眼。 前面的肖林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友情建议你还是坐在这里比较好。” 张晋眨眼:“为什么?” 王宇用中指推了推眼镜儿,声音平稳的道:“根据以往的经验,张晋出去立马挨打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张晋无语凝噎的侧头看他,忍不住问道:“那剩下的零点零一呢?” 王宇“哦”了一声,解释道:“那是因为有突发状况,你挨打的时间推迟。” 张晋:“……” 他默了一下,忍不住叫道:“说来说去我就是要挨一次打?” “不……说不定不止一次。” 王宇淡然以对。 张晋:“……” 他张了张嘴,简直无言以对。 好半晌,他蔫巴巴的瘫回座椅,“好好好,我不出去了还不行吗!” 王宇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他刚刚忘了说,要是张晋搞事情的话,他们受牵连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袁晓将车速控制在蜗牛的速度上,耳朵里听着几个人斗嘴,时不时的自己也插上一句,没有多长时间,前面云千风的车又重新启动了。 小土这次没有坐在副驾驶上,而是卷着毯子跑到了后座,表示为了他们行进速度,她要在后座上睡觉。 云千风瞥了一眼在后座上将自己裹成圆筒的小土,想了想就道:“也好,距离洛城还有好几天,今天晚上要找地方当做落脚点,你现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 小土裹着毯子沉默了一下。 总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意味深长啊。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云千风。 从后座里看过去其实只能看到他四分之一的侧脸和一个后脑勺,至于表情眼神什么的完全是看不到的。 她就瞄了那么一眼,云千风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道:“怎么?还有糖想让我尝一尝吗?” 小土眨巴一下眼睛,将自己埋进了毯子里,脸颊上悄悄的泛起了一些红晕。 ——这怎么说的,好几个世界没见了,怎么这会儿突然一见自家哥哥就变得……一言难尽了许多。 她捂着毯子,一开始是闭着眼睛闭目养神,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耳朵里听着云千风平稳的呼吸声,不知不觉的就真的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云千风就刚好将车停了下来,小土坐起来,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眼睛还没张开就问道:“怎么了?有丧尸还是要休息?” 云千风将车停好,见小土醒来了就打开一瓶水递了过去,道:“天要黑了,暂且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小土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的水,这才清醒了过来,侧头看了一眼车窗外。 外面天色果然已经麻麻黑了,而他们停下的地方则是一大片树林。 见小土盯着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其黑魆魆的树林间,云千风道:“城市中不能停留,因为那些变成丧尸的人类大都聚集在城市里。” 他有些遗憾的道:“帐篷睡起来没有床舒服,不过比较安全就是了。” 小土点点头表示理解,两个人下了车,后面云千风的属下们也跟着停了下来。 张晋从车上跳了下来,朝着小土他们走过来问道:“老大,今天晚上在这里休息吗?” 云千风点点头,道:“嗯,先检查一下。” 张晋笑嘻嘻的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您就陪着大嫂坐在车里等着吧。” 小土歪了歪脑袋,眼睛微微眯了眯,没有说话。 张晋不着痕迹的将她打量了一下,就和陆续下车的其他人一起转身进了树林中。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后,小土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将云千风按着坐在了那里,然后自己舒舒服服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然后似笑非笑的戳着他的胸膛道:“看起来,你的手下对我不怎么看得起呀。” 云千风无奈的握住小土在自己胸膛里戳来戳去的小手,道:“那你要帮他们擦亮一下眼睛吗?” 小土嘻嘻的笑着摇头:“不要,我就舒舒服服的当我的拖油瓶,多爽的。” 云千风一下一下的揉捏着她的手指,看着小土在自己怀里笑眯眯说着话的样子,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你不是拖油瓶,是宝贝。” 小土被他这话刺激的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莫不是也吃了蜜糖不成?这话说的,甜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云千风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就只将小土抱在怀里,两个人安静的坐着,气氛出奇的和谐。 小土被云千风环在怀里,说起来她刚刚在车上睡了一觉,一出来还冷的不行,不过这会儿被云千风抱着,就莫名的就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等到察看树林里情况的那几个人回来的时候,小土的眼睛就已经半闭着了。 张晋这个没眼色的,一过来就想大声的报告情况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尖的袁晓就快手快脚将他嘴捂住了,同时云千风凉凉的目光也朝着他扫了过来。 张晋一个激灵,这才看到云千风怀里小土半闭着眼睛十分乖巧的睡着。 他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然后迎着云千风的目光打了一个手势,表示这里并没有什么问题。 云千风点了点头。 他早就知道这里是十分安全的,毕竟精神力十分强大的小土表现的十分放松,并且也没有提醒他什么。 几个人就地捡了一些柴火将食物稍微热了热,张晋还煮了一碗泡面殷勤的给云千风捧了过来。 云千风想了想,还是将小土叫了起来。 小土早就听见了他们回来的动静,就是懒得动作,这会儿得云千风一叫,就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第五百零七章 末世劫(七) 她眨了眨眼睛,见几个人都坐在那里,旁边还点了一团篝火,就笑了一下:“咦?要吃饭吗?” 张晋端着一个方便面的纸盒子,朝着小土和云千风挪了过来,然后笑嘻嘻道:“诺,大嫂要不要吃点?” 小土瞄了一眼热腾腾的方便面,上面飘着一层红油,还有几片绿色的生菜叶子,张晋又往上面放了一些肉干,红的绿的,色泽十分鲜艳——看起来着实是让人十分有食欲。 然而小土歪了歪脑袋,仰头看向云千风,道:“哥哥,你吃吧,我不饿。” ——她接替的姜桂兰的这具身体早就是个死人了。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似乎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差别的样子,然而事实上,作为僵尸,人类的食物对她来说已经不合适了。 如果要吃东西的话,最佳的食物——可就是人类本身啊。 她意味不明的将眼前这几个人挨个儿打量了一番,惹得几个人不自觉凉飕飕的打了一个哆嗦。 云千风知道小土不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也不多问,就直接接过张晋手中的泡面,道了一声谢。 小土打了一个哈欠,从云千风怀里爬了出来,坐在他旁边撑着下巴看着他吃泡面。 云千风吃饭的速度不快不慢,动作十分斯文优雅,尽管吃的是十分粗暴的泡面,然而硬生生被他弄得就好像是在吃什么大餐,小土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云千风捉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斜着眼睛睨了她一眼,他一双眼睛本来就如同黑曜石一般,在月色下看起来又莫名染上一层温柔的光亮,这么斜斜的睨过来,出乎意料的竟让小土看出了一丝娇媚的感觉出来。 小土视线没忍住漂移了一下,好半晌道:“我说,你知道上面关于丧尸的处理吗?” ——嗯,她只是下意识的找了一个话题而已。 不过说完之后,她就忍不住有些懊恼。 ——分明都已经老夫老妻了,她被他看上一眼还莫名的慌张,整的跟玩什么青春恋爱游戏一样,还真是…… 她皱着鼻子,又将头转了过来,目光落在云千风脸上,云千风嘴角微微翘着,泡面已经被他吃的差不多了,索性就抬手将盒子放在了一边,也撑起了下巴看着小土,笑眯眯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唔,最开始的隔离,隔离之后发现那些丧尸的攻击力之后就将那些玩意儿全部消灭了。” “消灭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云千风脸上忽而出现了一些嘲讽的神色。 “人类啊……” 小土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好半晌,就听到云千风轻声道:“很晚了,休息吧,” 那边吃完饭的一众人已经手脚麻利儿的将东西全部收拾了,连火堆也熄灭了,各自找了地方休息,只留了两个守夜的。 小土歪了歪脑袋,无辜道:“下午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一点儿都睡不着。” 云千风听着,嘴角忽然漫上一丝笑意,他伸手将小土抱在了怀里,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只带着浓郁的笑意反问了一句:“是吗?” 小土被他固定在怀里,对他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很有些不明所以,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忽然就发起热来。 ——她是想起了今天下午在车上的时候云千风说的晚上怎样怎样的。 她咳了一声,道:“那你睡吧,你不是一直没有休息么?” 云千风应了一声,懒洋洋的“嗯”了一下就再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样。 小土窝在他怀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夜色发着呆。 不远处守夜的两个人正坐在那里小声的说着话,小土能听到他们议论的是自己和云千风的事情。 她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想笑。 云千风其实真的是个十分任性的人啊。 说起来从她认识他的时候起,他就已经是个十分任性的人了。 她不记得他和她第一次的见面是怎么样的。 她只是能记起在某个世界中,他附身在别人身上,对着自己笑着说的那一句:“找到你了。” 那个人的姓名以及那个世界的一切她其实都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能记得在那样一个夜色下,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如同最耀眼的黑曜石一般,闪烁着极为灿烂的光彩,就那么趴在自己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找到你了,我的墨墨。” 小土回忆着那个场景,就抿着嘴笑了起来。 并不是多么美好的场景,然而在记忆里看来,或许是因为穿越过那么多世界之后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的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所以记忆就尤其的深刻。 深刻到,每次一回忆起来,都能再往上面加上一层更加粉红的滤镜。 “一直都是你在找我啊,唔,能有这么一个愿意寻找着我的人,真是太好了呀。” 小土弯着眼睛,无意识的小声呢喃了这么一句。 过了好久,身后男人的胸腔忽然就传来一阵振动。 “能找到你,才是真的太好了啊。” 小土怔了一下。 “说的也是。” 云千风闷声笑了一下:“你还真是不客气。” 小土窝在他怀里不动,只是将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拿起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把玩着,听到他这么说就忍不住低笑:“原来你想让我客气一下啊?” 云千风也就跟着低笑起来:“不,不客气就很好。” 小土挑眉,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声音是十分温柔的意味,顿了顿,忽然转移了话题。 “你没睡着?” “睡着了。” 云千风想也不想的就回到,不过回完了之后,又顿了顿:“不过在梦里听到某个小家伙在悄悄的向我告白,所以就醒来了。” 小土:“……” 她捏了一下云千风的手指,没好气的道:“谁向你告白了,只不过是一时的感慨。 我说——你怎么变得这么熟练啊?” 云千风抬了抬眉梢。 唔,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过,又或许是因为一切都要结束了吧。 他想了想,抬手捂住了小土的眼睛,道:“可能是因为我已经在心底练习过很多次了。” 小土听着就又想笑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 心里有某个人的话,就不管他说什么都是欢喜的。 看见他是欢喜的,听见他的声音也是欢喜的。 看他对自己笑是欢喜的,听他说情话也是欢喜的。 ——甚至听着他贫嘴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也都能生出无尽的欢喜出来。 小土想,爱情这种东西,果然是十分神奇的存在。 不管你是人类还是妖怪,一旦沾染上了,就很难再戒掉了。 ——一旦沾染上了,连情绪都变得软弱起来。 嗯,这是为什么呢? 真是奇怪呀。 云千风任由她玩着自己的手指,然后朝着那边守夜的两个人打了一个手势,表示换人。 那两个人没有丝毫犹豫,果断的点了点头,就各自找了合适的地方抓紧时间休息了起来。 小土眨了眨眼睛,疑惑问道:“你常常守夜吗?” 云千风笑道:“也不算常常,我自小精神力就比别人强大,长时间睡眠不足影响也不大,不过一般人就不像我这样了,他们一晚上不睡的话白天就撑不住。要是万一碰见丧尸就很麻烦。” 小土点点头,表示了然。 两个人就那么一边说着话一边守夜,一夜再无事。 他们一直走了好几天才成功的抵达了洛城,不过他们到洛城的时间比起云骁靖还早了一段时间。 云骁靖他们人多,并且还要保护着没有自保能力的石少军等人,再加上张家那两姐弟,虽然两个人已经尽量不给人添麻烦了,然而他们一个女孩儿一个小孩子,再怎么懂事天生体力就比不上一般的男人。 而云千风他们只有十几个人,三辆车轻装上阵,赶路期间就比云骁靖一大堆人速度更快一些。 基地里全部是没有感染过那些丧尸病毒的人类,基地中心防护最严密的地下就是研究场所,那里聚集了全国最出色的各学科的精英人士,致力于将控制那种病毒的药物研究出来——不过目前并没有什么起色。 不过等到石少军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 石少军本来就参与了那种“长生不老药”的研究,他清楚的指导那些药的配方,研制解药的时候就比别人更有方向一些。 ——最后他到底将解药研究出来没有姜桂兰并不清楚,只是她死的时候,石少军对外面的宣称是已经有了头绪。 可以想见要不了多长时间,如果石少军真的将可以抑制丧尸病毒的解药研究出来的话,他无疑就是人类值得流芳百世的功臣了。 ——这可真是让人不爽啊。 小土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着,许久之后,忽然站起来。 她在山海图上已经察看过了,石少军他们最迟明天就能到基地了,在这之前,要杜绝他一切出头的可能。 她想了想,然后出门去街上溜达去了。 云千风作为云家的当家,理论上来说是不需要亲自出去猎杀丧尸的,然而没办法,那些丧尸进化的速度太快,而人类练习的武术却短时间里根本体现不出什么效果,所以在一些强大的丧尸出现的时候,云千风就只能自己出手解决他们。 ——那么,是先研究基因强化剂呢还是先研究丧尸病毒的抗体,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小土蹲在一个小摊儿前面一脸漫不经心的看着摊子上卖的一些小玩意儿,脑子里却在思考着足以对人类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的想法。 她在摊子前面蹲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东西都没买,摊主小哥就有些不乐意了。 “我说大妹子,你还准备不准备买了,不买就别挡在这里,阻着我的生意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没忍住道:“那个,我觉得你卖的这些东西,就算我不挡着也不见得会卖出去吧……” ——也不是她胡说,关键是这小哥自己卖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现如今末世之中,不说丧尸就在城外不远处徘徊着,时时刻刻提醒着人类所面临的危机。 就只说许多被丧尸感染了的水源田地都已经不能用来种植农作物了,人类已经面临着没有食物可吃没有干净的水能喝的大危机。 那种“长生不老药”说来也奇怪,它没有被人类吃下去的时候并不会对周围产生什么害处,然而一旦被人类吃了并且爆发出来,就莫名的变得十分具有感染性。 只要丧尸经过的地方,那片土地基本上都染上了那种病毒,只要被丧尸碰过的水源,那一整条河无疑就已经被污染了。 而正常的人类如果用了那种被丧尸污染过的东西的话,就会在短时间内也变成丧尸——甚至比直接服用“长生不老药”爆发的时间更快。 综上所述,人类现在最为看中的就是食物和水,现在一块在末世之前一块钱的面包都能卖到几十块甚至上百块了,而一瓶干净的矿泉水更是千金难求。 而这位小哥摊子上卖的东西,却是在末世之前十分流行的大品牌服装——在末世之后就掉价掉的跟破布一个价值的衣服。 小土将其中一件裙子拿起来瞅了瞅——其实挺好看的,料子摸起来也很舒服,然而实际上现在大家根本就没人关注这些事情。 他们只想吃饱,只想安全的活下去。 那小哥被小土毫不客气的说法说的脸上一红,嘟囔道:“也不是没人买吧,你这不就是要买了么。” 小土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犀利的直指事实,道:“你刚刚不是还想赶走我?” 小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那不是一时激动说错话了么。” 小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哥倒还挺有意思的。 她有些好奇的道:“你怎么想起来卖这些衣服了?我都好奇你这么多衣服从哪儿弄来的?” 小哥腼腆一笑,也不藏着掖着,就解释了起来。 这小哥本来就是洛城本地的人,末世爆发的时候这洛城其实也出现了几个丧尸,不过数量确实是比起其他城市少了很多。 第五百零八章 末世劫(八) 太史乔家房子附近就是商业街,末世爆发了之后隔壁的超市被抢的乱七八糟,他作为一个死宅,等到意识到混乱然后以他混迹网文多年的经验跑去超市中收集物资的时候,就十分遗憾的发现食物之类的东西竟然都已经被抢的差不多了。 面对着形容凄惨的货架,太史乔痛定思痛,奔着不能白来的想法将那些衣服都扫劫一空, ——然而不出所料,这些衣服对于末世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卵用,于是一件件的,全滞在他手里了。 大部队将基地定在洛城的时候,太史乔公寓里还是有一堆滞销的衣服。 他本来想着慢慢卖着的,指不定就有什么智障会买呢。 ——凡事也架不住一个万一不是? 不过他等了一段时间,等到洛城基地已经初步建成了,也没等来买衣服的人,不过倒是等来了一些意外之“喜”。 一些练习了武术并且比一般人更强壮的混混莫名的冒出来要和他抢房子。 太史乔爹妈死的时候就给他留了一套房子,他本来按照计划一辈子窝在家里当个死宅开个直播间也是够他过活了——嗯,虽然他死宅,但是他一手游戏打的还是不错的,就目前来看,直播里的打赏以及父母留下来的存款就足够他生活了。 然而可惜天不遂人愿,突然之间末世爆发,他当惯了死宅,家里囤积的食物也多,等他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当那些明显末世之前就是在道上混的,末世之后更加嚣张的混混们表示他的房子他们看上了的时候,白斩鸡的太史乔发现自己竟然无能为力。 ——当然一开始他也是反抗过的,然而那些人每天都跑过来一堆人过来恐吓他,他躲在房间里不出去,他们就不分昼夜的砸烂他家的玻璃窗。 他想求助,然而末世里大家都自顾不暇,谁还顾得上他。 时间久了,他终于不堪其扰,将房子让了出来。 那些混混将房子占了,顺便将房子里他们用不到的东西也都扔了出来,其中就正好有太史乔囤积了一大堆的衣服。 太史乔也是没有了办法,除了打游戏就一无所长,索性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将那些被扔了的衣服捡了回来,整理一下就摆在街边卖。 不过他已经摆了好几天了,也就用一块面包一瓶矿泉水的价格卖出去了一条末世之前能上万的裙子。 想到这里,太史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双眼无神的看着小土,道:“整整两天三夜的时间,我就吃了那么一个面包,一瓶水也是喝到了现在。” 他说着,将捂在怀里的矿泉水瓶子拿出来在小土眼前晃了一下又快速的塞了回去。 ——唔,其实也就只剩下一个底儿了。 小土嘴角抽了抽,没忍住嘟囔道:“我又不会抢你的矿泉水……” 太史乔瞄了她一眼,再瞄了她一眼,忽然眼前一亮,道:“我说,我看你也不是个普通人物,是哪家的?张家?云家?” 小土挑了挑眉毛,太史乔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堪称猥琐的笑意:“你要不要包养我啊?我姑且长的也不丑,而且还特别……” 他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冷的能掉冰渣子的声音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不用了,她已经有包养的人了。” 小土:“……” 她无语的回头瞄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云千风,不过却也没有反驳。 太史乔先是被来人冷飕飕的语气冻的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就仰头朝着云千风看了过去。 结果这一看,就发现来的这人五官十分俊美,脸上神情十分不月,眼中的光芒十分淡漠。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啊? 他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忽然狠狠地吸了一口冷气。 “云,云,云,云千风?!!” 见对方只是漠然的看了自己一眼却并没有反驳,太史乔一瞬间激动的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云千风那是谁啊?那可是无论在末世之前还是末世之后都是万千青少年偶像的人啊! 当年太史乔还不是个死宅的时候就听说过有关这位京城太子的传说,等到他爹妈都出车祸死了而他自己也成为一个死宅之后,已经荣登“最年轻少将”头衔的云千风无疑已经是他人生路上的指明灯了。 然而今天!他竟然活生生的看到了偶像真人!!! 简直是!三生有幸啊! 太史乔激动的老眼昏花(大雾),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怀着敬仰的心情道:“您就是云少将?我,我崇拜您很久了,能给我签个名吗?” 他说着,就将自己准备用来记账的本子和笔给他递了过去。 “……” 小土和云千风同时注视着这凑到眼前的本子,一时间有些无语了。 云千风刚出去巡视回来,远远的就看见自家墨墨和一个小白脸相谈甚欢的样子,脸上忍不住就有些发黑了。 然后等他走到跟前的时候,就正好听到太史乔那句:“要不你包养我吧”的话,脑子一瞬间就炸了,想也不想的就回了一句“她已经有包养的人了。” 嗯,虽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句话很有些吃软饭的嫌疑。 然而——吃软饭怎么了? 他就是喜欢吃他们家墨墨的软饭! 不过想是这么想,云千风脸上是一点儿破绽都没有露,甚至他还轻轻眯着眼睛,考虑着要如何不着痕迹的将这人和他家墨墨隔离开来。 ——虽然她相信以他家墨墨的高眼光,定不会看上除了自己以外的凡夫俗子,然而也没有想到冷不丁就见太史乔涨红着脸,神来之笔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土瞄了一眼云千风。 他虽然面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不过对他十分熟悉的小土还是察觉到了他些微的惊讶。 她再一侧眼看见太史乔脸上十分敬仰的神情,一个没忍住,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对视着的两个人就都转过头来看她。 她抿了抿嘴,勉强收了笑意,戳了戳云千风道:“这小哥还蛮有趣哦?在末世不抢食物不抢水,倒是抢了一大堆衣服。” 云千风垂着眼睛视线在地上摆着的衣服上溜了一圈,然后抬头太史乔就明显有些脸红。 小土就再戳他:“人家还是你的小迷弟呢。你小迷弟有难你帮不帮?” 云千风挑眉,太史乔也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小土就三言两语巴拉巴拉的将他房子被抢的经过说了一遍,云千风的脸果然就黑了下来。 察觉到云千风的怒气,太史乔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心中莫名的感动,小土忍不住微微弯起了眼睛。 ——云千风这时确实是十分的愤怒了,不过却和太史乔这个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愤怒的是,在他掌管的基地里,竟然还存在着这样欺男霸女的混混。 这实在是让他很没脸啊。 云千风眯了眯眼睛,嘴角忽然勾出一个十分冷漠的弧度:“看来,这洛城时候需要整顿一下了。” 小土扬了扬眉毛,云千风瞄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睛里有些无奈。 小土看见了,脸上的笑容就莫名的变得有些狡黠。 下午,云千风风风火火的召集了洛城的高层就普通民众的安全生活问题展开了一场会议,而小土,则在他们开会的时候带着一瓶药剂闯了进来。 一开始有些不悦的众人在听到小土描述的那药剂的功能之后就一个个的呆滞了。 “你的说法确实很诱人,然而谁能保证它是成功的?” 有人提出了意见,小土微微一笑:“没问题哟,如果你想试验的话,现在就可以哟~” 她歪了歪脑袋,神情看起来煞是天真可爱:“听说研究室里有许多感染了病毒自愿成为实验题的人,想要知道这瓶药剂是不是成功的,很简单,只要找上一个人试一下就好了。” 小土话中的自信不带丝毫掩饰,众人听着,就心动起来,最终拍板。 “好,口说无凭,试验一番,是真是假,大家自然就清楚了。” 众人说定,一大群便直奔地下室实验室去了,那里关了许多被丧尸抓伤咬伤的人,有的人已经失去神志完全蜕变成了丧尸,而有的人却依旧有作为人类的意识。 而他们的试验对象,就是这些感染丧尸病毒时间并不长还有些人类意识的人。 当众人亲眼看着那人喝下药剂后渐渐退去变化成丧尸前兆的诸如红眼睛、身上出现青黑色斑点等体征,实验室里一片哗然。 一众研究丧尸病毒研究了很长时间的生物学们疯狂的围上来替这个体征已经完全是个人类的人进行检查,最终宣布了他的身体里已经完全不存在任何病毒! 用狂喜来描述眼前这群位高权重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当权者们的脸色也不为过。 等到那一阵惊喜希望的感觉过去了之后,众人才后知后觉的开始询问小土这种药剂的来历。 面对众人咄咄逼人的问话,小土淡定表情,她自己是个医生,无意间研究出来的。 ——她外表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这样的说法自然没有人相信,隐隐竟然有一种强行逼问的意思在其中。 然而面对对方的强势,小土表示自己并不方,她只是微微嘟了嘟嘴巴,抬眼看向一直跟在最后面全程没有发表意见的云千风,张口娇娇俏俏的叫了一声:“哥哥~”然后整个人就如同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云千风的怀里。 待众人惊讶的视线落在云千风明显冰雪消融的一张脸上,并且注意到他接着那姑娘是自然无比的动作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忽然就来了一个三十六度大转变。 当晚,一名名叫西墨的女医生研制出了能抑制丧尸病毒的药物的消息就被传扬了出去。 ——并且西小姐表示,虽然这些药剂现在成功率并不高,只有不到一半,然而这对于人类与丧尸的抗争来说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所以之后的日子里她会努力研究,争取将那些药剂的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百。 在这同时,云家家主云千风少将发表了十分霸道的宣言。 他郑重宣布要从今天起好好整顿基地里的风气,他建造这个基地的目的是为了给手无寸铁的平民一个庇护所,是能让他们平安生活的乐园,而不是为了一群依仗着自己的武力值就耀武扬威的渣滓! ——云千风平日里难得说这么多话,偶尔来上这么一出,一众围观群众只能感受到他真真的诚意,一个个感动的不得了。 有一些消息精通的就扒出早上小土云千风和太史乔的对话,更有甚者将西墨这个名字和几年前云千风少将闹得沸沸扬扬的结婚对象联系了起来。 ——众人惊讶的得出结论:云千风少将和他的夫人西墨小姐都是大好人啊,他们夫妻两个就是人类末世的救世主! 当小土第二天醒来听到有人这么说的时候,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当云骁靖和张嘉欣等人紧赶慢赶护送着石少军回到基地的时候,蓦然发现。 一,基地里已经不需要石少军了。 二,西墨小姐神医的名号已经人尽皆知。 三,已经宣布要结婚的云千风西墨两人俨然已经成了这个基地里的神。 云骁靖“碰”的一声狠狠的用拳头在桌子上砸了一下,脸上神色尤为阴晴不定。 张嘉欣坐在她单独的房间里,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失神。 她现在所处的房间很精致,床很大很舒服。 她刚刚洗了澡,穿着舒适的真丝睡衣坐在床上,在末世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生活了。 可是…… 张嘉欣的脸忽然扭曲了起来。 ——她喜欢了十几年的云大哥竟然和别的女人成双成对了?!!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 张嘉欣一双柔嫩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床单,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明明她上一世已经和她的云大哥在一起了呀! 第五百零九章 末世劫(九) 是的,张嘉欣其实是重生的。上一世末世爆发的时候,她也正和张嘉虎在旅行,然后被暴乱的人群以及凶残的丧尸冲散了。 她独自一个人在各地流浪了很久,虽然她是个女子,不过因为家世的原因,她身手相当的不错,就这么躲躲藏藏的,倒让她成功的躲过了几近半年的时间,然后在某个城市中正被丧尸袭击的时候,就被路过的云家大少爷,云千风给救了。 在末世之前,她就对云千风十分喜欢——云千风是那个云家的嫡子,长相俊美,性格又十分温和,而作为嫡子他的手段亦不差。 他这样的男人,应该说一般有机会的女人都是不会不动心的吧。 张嘉欣自然是不会意外。 她自认长相不俗,家世不俗,性格温婉,和京城中其他的世家女子的娇蛮完全不同,这京城中最适合云千风除了她自己再没有别的人选。 本来就将云千风视为囊中之物的张嘉欣在被云千风英雄救美之后一颗芳心更是死心塌地。 不过云千风虽然性格温和,然而内心里却其实并不好接近,张嘉欣被他救了之后费尽心机手段,终于得了他几分青眼,眼看着两个人的婚礼已经提上了日程,然而张嘉欣一睁眼,忽然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两年前。 在经过最初的手足无措与惶惑之后,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原本想借着先机提前做好准备,然而一看时间就发现末世竟然就在昨天刚刚爆发了? 不过比上一世幸运的是她知道哪里的丧尸最少,并且自己的弟弟张嘉虎也还没有和自己走散。 她带着张嘉虎向着记忆中她发现的荒谷找去,不过很不幸在路上她为了救张嘉虎而被丧尸抓伤了。 ——心中说不怨不恨那是假的。 她甚至十分后悔,她自己一个人逃跑多么轻松,却为什么要带上张嘉虎。 正当她绝望的在山谷里等死的时候,小土就出现了。 ——张嘉欣电光火石之间就想起来后来那个被称为“救世主”的生物科学家石少军的研究,她的心瞬间就活泛了起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石少军是依靠一个十分奇异的“丧尸”研制出抑制丧尸病毒的解药的。 而那个“丧尸”她有幸看过一眼,她曾听人说过,那其实是一个叫做姜桂兰的从几百年前活下来的丧尸。 ——不过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证实,也不知道是确有其事还是空穴来风。 然而不管如何,总要试上一试。 ——如果这个人奇怪的“丧尸”真的是上一世的姜桂兰的话,那她只要能弄到她的一块血肉就有救了,如果不是的话…… 不,她一定是的! 然而十分遗憾的是,这个“丧尸”却并不叫“姜桂兰”,并且比起上一世来,她很明显十分机敏的不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古人。 正当张嘉欣陷入绝望的时候,那个自称“西墨”的人却说她能解僵尸的病毒。 ——张嘉欣发现,事情从这里开始就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不着痕迹的在张嘉虎跟前套了话。 结果就如同一桶冰水兜头浇在了她头上。 这一世的云千风比起上一世更加出色,身上也多了一系列的传奇色彩,不单单将云家掌控在了手中,还成了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少将。 而至于那个被云千风心心念念的“西墨”,上一世她更是听都没有听过。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道这一切就只是一个她荒谬的梦吗? 还是她重生的,并不是她原来的那个世界? 可是就目前的接触来看,张嘉虎以及自己的父母都和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甚至于除了西墨和云千风两个人,剩下的和她上一世的认知都一模一样。 西墨和云千风,这两个人…… 张嘉欣惶惑的握紧手下的床单,心中一时之间飘飘茫茫,不知所以。 小土将自己的名头终于传扬了出去,然后就穿着白大褂窝在了实验室研究着真正的解药。 偶尔出来街上,更是摆出一副温和圣母的模样普照着被末世压迫的惶惶不可终日的普通人类,时间长了,竟让人们觉得她真的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人类的救世主了。 云千风将小土抱在怀里,两个人亲昵的窝在沙发上粘糊糊的说着话。 “你可知道现在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小土一挑眉毛,漫不经心笑道:“还能怎么称呼?不就是救世主之类的,要说这些人也是十分没有创意啊,就不能起一个更加好听的名字吗?” 云千风好笑,一本正经道:“更好听的名字?有啊。不是还有人将你称为天使吗?” 小土无语凝噎了一下,瘫着一张脸道:“不好意思我不信教,天使什么的,不存在的。 更何况,比起天使,我倒是更喜欢西方传说中的恶魔。” 她说着后面这一句话的时候,嘴角一勾,脸上俨然是一个十分邪肆的笑意了。 云千风眼睛里漫上浓郁的笑意,“要我说,你倒是能被称为天使——不过是堕落天使的路西法。” 小土呲了呲牙齿,转过身子面对面跪坐在云千风腿上,戳着他的胸膛道:“我知道了,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么一个模样啊……” 她说着忍了忍笑,接着道:“可真是,甚得我心。” ——要说起来,那一堆道貌岸然的西方传说中的神以及天使什么的,她中意的还真就是那个背叛了神的路西法。 强大,骄傲,且自由。 云千风捉了她的手指握在手里,然后低头在指尖落下轻轻凉凉的吻,道:“这是我的荣幸。” 小土忍不住就笑着趴进他怀里,好半晌,她才懒洋洋的问道:“石少军呢?” 云千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最近你每天都要问一遍他的名字,就算知道他是你的仇人,我也是会吃醋的啊。” 小土吃吃的笑了起来,“大醋坛子……不对,坛子都装不下了,应该是个大醋瓮。” 云千风将她按进自己怀里,又将下巴搁在她头顶,缓缓笑道:“我就是个大醋瓮,你喜不喜欢。” 小土忍不住就将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又蹭。 “喜欢,太喜欢了!” 云千风勾了勾唇角,终于说起了正事。 石少军原本就是参与了“长生不老药”制作的人,尽管解药一时半会儿可能研究不出来,不过比起别人他总归对那药多了几分了解,甚至那药是怎么一步一步的进化出来的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所以一开始他是奔着光明的前途跟着云骁靖来到这洛城的,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到她来了之后,人家洛城自己竟然就已经将解药研究出来了。 虽然说那解药成功率不高,且也只能抑制一段时间,要彻底消灭病毒还没有实现。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功效,在几乎被末世的绝望压倒的人类看来也无疑是久违的光明了。 原本想施展抱负一展拳脚的石少军就觉得自己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来的路上那些自得倨傲就像是一个大巴掌,就那么狠狠地摔在了他脸上。 他的壮志酬酬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被分配到实验室里,就和那些普通的科学家一样,只能作为打下手的存在,这样自命不凡的石少军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尤其是在他看到那个传说中的“救世主”的时候,他心中更是不舒服。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而已! 不过不管他心中再是不服再是愤恨,西墨等人关于解药的研究十分顺利,在一个月之内就又有了新的进展。 正当石少军的内心被焦灼的情绪煎熬着的时候,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人来找了他。 他那天下了班,正在路边摊上借酒浇愁——没办法,他工资不高,住的地方也是分配的几个人一起住的宿舍式的房子,虽然是一人一间,但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喝酒。 正当他准备大醉一场的时候,那个张家的大小姐忽然来找了他,并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秘密。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可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他不但能让那个西墨死无葬身之地,并且反过来还能让自己一跃成为这世界的“救世主”! 在最开始的犹疑恐惧混杂着兴奋的情绪过去之后,石少军决定赌一场。 虽然他这样做无疑会得罪现在如日中天的云千风,不过他相信,只要云千风知道了这个秘密,肯定就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 于是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信心满满的就去找了云千风。 不过他第一次去的时候,云千风正和西墨腻歪在一起,他没能将秘密说出来。 第二次的时候他特意找了一个没人的时间将事情向云千风说了出来。 然而他没有想到云千风已经完全被西墨迷惑,竟然完全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还将自己打了出来。 ——对此云千风表示,要不是自家墨墨早有交代,他岂止是打一顿,便是将石少军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 好吧以石少军对于西墨这个抢了他前途的人心中的愤恨,会说出什么话来也能想象的出来。 被云千风打了一顿,石少军瞬间就恼了——他自认他悄悄告诉云千风是全了他云千风的面子,谁知道云千风竟然完全不领情。 恼羞成怒的石少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广场上将城中的所有人聚了起来,拿了一个大喇叭将张嘉欣告诉他的那个秘密说了出来。 “擦亮你们的眼睛吧!西墨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个丧尸!她是特殊的丧尸,她的血肉就具有解除丧尸病毒的效果!你们以为她是如何研究出解药的?她用不着研究,只要自己一滴血一块肉就能救了大家!” 石少军满心以为只要自己将真相说了出来,这些愚民们肯定就会被煽动,从而将西墨捉起来。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将准备好的更具有煽动力的台词说完,就被人从台子上赶了下来。 有好几个大汉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打了一顿,他隐约能听到周围人发生的嚷嚷着关于西墨的话。 只能说一直以来小土给自己塑造的形象实在是太好了,即便是面对石少军的诋毁众人也都有志一同的站在了她这边。 “人西小姐多好的人呐!你胡说什么?” “就是,看你獐头鼠目的样子,听说还是研究室里的人呢!真是丢人! “他是研究室的,该不会是嫉妒西小姐抢了他的风头吧?” ——这人无意间的猜测正好猜中了石少军内心最深处隐秘的心思,他猛地挣开众人跳了起来。 “你们胡说!她西墨是个什么东西?也能将我的风头抢走?!我是最年轻最有前途的生物科学家!” 他这么一激动,让众人惊愕的同时倒是坐实了那个人无意间说出的猜测,众人一脸的恍然大悟,更加鄙视的将他揍了一顿。 听说石少军被揍了一顿之后,事情传到了实验室里,他自然的就被人排挤了。 ——实验室里的医生科学家们比起外面的普通人对小土则是更加的崇拜。 小土活了那么多年,积累出见识以及学识都不是作假的,只要她愿意,只消得随便说上的一句什么,甚至都能被那些人当做指点研究方向。 就小土在实验室的这一段时间,众人早就被她的才华所折服。 因而在听到石少军竟然在广场上拿着大喇叭说西墨的坏话,他们自然对于他是十分的不待见了。 再加上上头听说了这件事情,又加之在民众的大力要求下,只能让石少军离开了实验室。 石少军没有了收入,又没有了住的地方,很快就十分穷困潦倒,他有想过将张嘉欣供出来,然而在经过了西墨的事情之后,众人都基本上没有人肯听他讲话,去了哪里都得不到好脸色。 十几天下来,长这么大就没过过苦日子的石少军就没了人形, 他这会儿也不想着压制小土了,反倒是将坑了他一把的张嘉欣恨了起来。 第五百一十章 末世劫(十) “我让人一直盯着他,不过他最近似乎看起来像是要有什么行动的样子。” 小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打了一个哈欠就窝在云千风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云千风轻笑着无奈摇了摇头,索性自己也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和小土依偎在一起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天云千风又出去将解决丧尸,小土的研究室难得休假了一天,她于是就无所事事的瘫在家里,翻着云千风收藏的古书。 正当她看的认真的时候,窗户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小土眼神微微一闪,却是什么动作都没有。 十几秒后,门铃被人按响了。 小土顿了一下,微微瞥了一眼窗户那边,嘴角上露出一个十分细微的笑意,然后起身,打开了门。 门口的人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又很有些顺理成章的感觉。 她歪头微微笑了笑,道:“张小姐?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张嘉欣一身裙子看起来十分雅致,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看见小土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露出一个微笑。 “好久不见了,西小姐。” 小土笑了笑,也不说将她让进房间里的话,只笑道:“确实很久不见,不知道张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张嘉欣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忽然看起来自然了许多,道:“也没有什么事?之前你救了我和小虎姐弟两的命,我心中十分感激,想说要好好谢谢你,回来后又一直忙着没得到空闲,好不容易听说西小姐今天休息,便过来打扰一下。” 小土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不过是举手之劳,也多亏了你们我才和哥哥遇见了,并不值得你这么牵肠挂肚的。” ——说起来她们回到洛城已经有好几个月,这次却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 一开始也不知道张嘉欣是怀着什么想法,小土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有些怪怪的。 虽然她因着生长环境,掩饰的功夫很不错,然而小土终归不是姜桂兰那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娇小姐,对于人的情绪方面还是十分敏感的。 因而这会儿听到张嘉欣这么说话,再联想到之前窗户那里的异样,小土微微一笑,眼珠子转了转,忽儿颔首道:“先进来说话的,瞧我,也是长时间没有人来访,都有些忘了礼数,让你就这么站在门口也怪不好意思。” 张嘉欣眼睛不着痕迹的亮了一下,不过口中却连连推拒:“没事儿没事儿,我也就是来感谢一下你,诺,我知道云大哥什么东西也不缺,不过女孩子需要的他可能会注意不到,所以央着我爸给我带了这些,正好给你送来了。” 她说着,将手中的盒子朝着小土递了过来。 小土低头看着,她手里是一个包装十分精致的盒子,上面绑着红色的缎带,虽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不过看起来是相当的正式了。 她脸上的笑容又浓郁了几分,假装没有看见张嘉欣眼底那忽然流露出来的急迫情绪,抬手将盒子接了过来并将张嘉欣让了进来。 见她将盒子拿着,张嘉欣心中一喜,跟着小土在沙发上坐下了,不着痕迹的将周围的空间打量了一下,眼中不自觉就生出了几分嫉妒。 小土随手将盒子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进了厨房倒了两杯水端了出来,将其中的一杯朝着张嘉欣递了过去。 张嘉欣有些拘谨的道了谢,两个人随口寒暄了几句,她忽然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盒子,笑道:“你不打开看一看吗?我都是凭着感觉选的,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不喜欢。” 小土笑了笑,道:“以张小姐的眼光,选出来的东西哪里能不好了,就是不看,我也知道定然都是十分喜欢的东西。” 张嘉欣也跟着笑:“你就别抬举我了,你跟着云大哥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呀。我来之前都担心我送的东西你都看不上眼呢。”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两个人毫无疑问的进入了商业互吹的模式,小土心知肚明这盒子里面定然是有些什么古怪,不然张嘉欣也不会三番两次的提起让她打开看看的事儿。 不过她心里虽然不惧,却也没有想要轻而易举的随了张嘉欣的意的想法,只是东扯西扯就是不打开盒子。 眼看着张嘉欣眼底的神色越来越急迫,小土终于松了口,道:“我对于张小姐的眼光十分信任,这会儿倒是真的好奇起来,能被张小姐这样推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 张嘉欣眼睛微微一亮,忙道:“你打开来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小土抿着唇羞涩一笑,道:“瞧我,哪里有这样急着拆礼物的,不过也不怕张小姐笑话,我这人啊,一向是最喜欢拆礼物时候的惊喜了。” 张嘉欣看着她将盒子拿到手里,视线紧紧的落在她手上,听到小土的话也只是敷衍的笑了几声,小土心中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手指刚触到缎带上,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动作又停了下来。 “啊,对了……” 张嘉欣脸上蓦然闪过一道失落,这个表情明显的让小土想要忽略都不能了,于是就诧异的挑了挑眉毛,看了她一眼。 张嘉欣脸上一僵,忙赔笑道:“怎么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笑着摇头:“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笑了一句,就低头,手又放在了缎带上,张嘉欣默默的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手。 小土故意将动作放的很慢,看的张嘉欣心中焦急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就这么干看着。 终于,小土慢条斯理的将盒子上面的缎带一一解开了,然后将缎带揉着放在了茶几上,却不急着打开盖子,却转头又和张嘉欣说起话来, “我还真是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张嘉欣咬着牙,心中早就被她磨磨蹭蹭的的样子激起了火气,只想着等她打开盖子之后有她好看的。 不过这会儿还不能撕开脸,于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着小土催促道:“那你打开呀。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土抿嘴一笑:“你说得对,打开来看看就真相大白了。” 她这话说着很有些不明的意味,让张嘉欣听在耳朵里心跳就禁不住停了一瞬间,不过还不等她想好接下来的说辞,就见小土已经慢慢的将盖子掀了开来,张嘉欣心中猛然就大松了一口气。 一阵黄绿色的烟雾从盒子里喷出来,正对着的小土脸,小土只来得及睁大了眼睛,见惊呼的声音都只发出一般,就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张嘉欣无力的瘫软在沙发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一瞬间就被拔光了一般。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渐渐的。缓过气儿来,手撑着茶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缓缓的向着窗户边走去,压低了声音道:“好了。” 她说完话没有多长时间,门铃就响了起来。 她过去将门打开,站在门口的人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一个闪身就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张嘉欣强忍着内心的恐惧,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办了,西墨现在晕过去了。” 她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现在解药可以给我了吧?” 进来的男人听见她的话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将脸上的围巾头顶的帽子都去掉,然后抬脚走到沙发跟前,大喇喇的躺了上去,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惬意。 张嘉欣脸上的表情有些急迫,强自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上前几步道:“你说过的,只要我将事情办好你就将解药给我的,难道你想食言?” 男人阴恻恻的看了张嘉欣一眼,只一眼,就让张嘉欣生生的噤了声,连头皮也跟着发起麻来。 过了好半晌,那人才阴郁的笑了起来。 “张嘉欣,张大小姐!你该不会以为,将我害成这么一副样子,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吧?” 张嘉欣呼吸一滞,下意识道:“什么叫我将你害成那样,我只是将那个秘密告诉你……” 她接下来的话在男人可怕的目光下消失的干干净净的。 她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男人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惊恐的叫道:“石,石少军!你想干什么?!” 男人——也就是石少军冷笑了一声,伸手掐住了张嘉欣的下巴,道:“如果不是你告诉我那件事儿,我能沦落到这个下场?” 他表情阴狠,原本俊秀的一张脸不知道何时在眉眼出多了一道深深的伤疤。 那伤疤离眼睛很近,看着要是再偏上分毫石少军那一只眼睛就保不住了, 然而这会儿即便是保住了眼睛,他的眼睛也已然变形,再加上上面那道可怖的刀疤,完全不复之前的俊秀。 他就这么冷冷的盯着张嘉欣,眼神阴狠,又和她凑的极近,生生的将张嘉欣吓得心胆俱裂,两条腿不自觉都成了软的。 石少军见她神情嗤笑了一声就松了手,张嘉欣就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石少军却也不在意,又坐回了沙发上,看到桌子上清澈见底的水,他端着杯子陶醉的深深嗅着,然后张口喝了一口,称赞道: “多么甘甜清冽的水啊。” ——自从他被赶出实验室,就一直或者东躲西藏的日子,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喝过这种没有杂质的清水了。 他贪婪的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又将旁边小土杯子里的水也喝了,这才转头看向了昏迷状态的小土。 他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表情,抬手挑着小土的下巴将她一张脸上下打量了一下,回头问张嘉欣: “她真的是丧尸?” 张嘉欣又惊又惧,见石少军问话赶紧回答:“真的,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她从丧尸的状态变成这么一副样子!她以前的皮肤是青绿色的,头发也十分稀疏,绝对是丧尸的模样!” 石少军眯了眯眼睛,一脸的若有所思。 张嘉欣看他发呆,忍不住道:“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云千风一般中午一两点的时候就会回来,现在都十点多了!” 石少军瞥了她一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就俯身准备将小土抱起来。 然而正当他弯腰准备凑近小土的时候,冷不防就见躺在沙发上的少女忽然睁开了眼睛,朝他露出了一个十分甜美的微笑。 石少军先是一怔,继而就脸色大变。 “你竟然没事?!” 小土将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凑在石少军脖子上,脸上的笑容温柔的不得了。 “啧啧啧,我说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却偏偏自己跑来找死。” 石少军脸上扯出来一个僵硬的笑意:“都是误会,别冲动。” 小土挑了挑眉,手下丝毫不动,似笑非笑道:“哦?误会?” 她瞄了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悄悄往后退着的张嘉欣,不屑道:“原本还你们是有什么目的,啧,白瞎我还装了一场晕。” 她咂了咂嘴,将匕首在石少军脸上拍了拍,笑眯眯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呀,我啊,虽然不是丧尸,不过,我也不是人类哦!” 看着石少军眼睛里忽然绽放出来的光彩,她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来。 —————————————————— 云千风十分准时的在十二点半的时候回到了家里,还没走近,远远的就看见几个手下脸色惨白的趴在墙根上大吐特吐。 他嫌弃的瞄了他们一眼,正准备将他们绕过去回去抱自家墨墨,冷不防被眼尖的张晋瞅见了,忙不迭叫了一声。 云千风顿了顿,然后冷漠的和他对视了一眼,无情的果断转身将他们绕了过去。 推开门,小土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页。 听着门响了,她抬头看了过去,就见云千风一身军装,背着光站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出奇的挺拔俊秀,小土忍不住脸上就绽放出了一个微笑。 云千风对上她的笑脸,脸上忍不住也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第五百一十一章 青春(一) 张燕将书包往床上一扔,看着自己隔壁床上床帷拉的严严实实的样子,忍不住就发出一声嗤笑,抬脚在梯子上踹了一脚,懒洋洋道:“又窝在床上,给我下来!” 床上一片安静,张燕脸上便现出一些不耐烦的神色,和她一同回宿舍的肖梓涵坐在了自己凳子上,见张燕脸上的神色就忍不住笑道:“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好?” 张燕瞟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看今天才是真的好脾气呢,怎么?赵向南答应你了?” 肖梓涵听她说到“赵向南”,脸色蓦然就是一变,原本笑盈盈的模样陡然就阴沉了下来。 她冷冷的看了张燕一眼,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张燕踢了一脚的床铺跟前,伸手拉着床帷往下就是一扯。 她个子高挑,尽管床帷是挂在上铺也被她十分轻松的拽了下来,将床上的景象一瞬间就暴露在光线下了。 床上不管是床单被罩都是学校发下来的,被主人铺的十分整齐,被子叠成方块放在床头,不过上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让站在地上的张燕和肖梓涵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好半天,张燕才回了神:“竟然不在?” 两个原本很有些火气的两个女孩儿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类似于不敢置信的神色。 肖梓涵将手中的床帷顺手扔到了地上,然后一脸无趣的又坐回了自己的凳子。 “真是难得,她今天竟然没窝在床上。” 张燕看了她一眼,脸上依旧是十分不高兴的神色,她站在原地一会儿,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忽然挑出了一抹坏笑,从那没人的床铺下的桌子上随手拿了一个杯子,在水龙头里接了一大杯水,然后将水连着杯子一块儿扔到了床铺上。 扔了一杯还觉得不过瘾,她又在这人的桌子上翻了翻,将她桌子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课本文具之类的东西全部弄乱了,脸上这才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 正准备抬脚回自己的凳子时,脚下似乎是踩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正是刚刚肖梓涵随手扔的床帷。 张燕的看着墨绿色格子的床帷,眼睛转了转,又接了一杯水倒在团成一团的床帷上,末了又用鞋子狠狠地踩了几脚,然后慢悠悠回到自己的凳子上,反向坐了下来。 她的床铺是靠近门的那一个,她这么反向一坐,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楼道里来来往往的学生。 她胳膊肘撑在凳子的靠背上,另一只手摸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上下不停的滑动着,眼睛的余光却密切的注视着楼道里动静。 她对铺的肖梓涵将她的所作所为看的清清楚楚,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睛里划出一道颇有些嘲讽的神色。 张燕捧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自己想要等的人回来,脸上禁不住就展现出了一些不耐烦的神色。 不过她想了想等那人回来后看到自己床铺的表情,就勉强压下心中不耐烦的感觉,戳开手机里一个单机游戏玩了起来。 又是过了一段时间,她要等的人没有回来,倒是另一个人回来了。 张燕余光里看见人影向着自己宿舍门口走过来,眼睛一亮,赶紧抬起头来,见是王江燕,忍不住就撇了撇嘴。 王江燕身量娇小,长相十分可爱,也不知道刚刚是碰到了什么好事,脸上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 张燕想着,顺口就问了出来。 “你这是碰到什么好事了,一脸发春的样子?” 她说话算不上客气,不过王江燕也不生气,她轻飘飘的看了张燕一眼,眼睛落在宿舍中间地上那一团脏兮兮的床帷上,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道:“你又将她的床铺破坏了?” 见她看的是地上的床帷,张燕冷笑了一下,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凳子上戴着耳机听歌的肖梓涵,嘴巴努了努道:“天地良心,今天那床帷可不是我扯下来的。” 见张燕意有所指的看着肖梓涵,王江燕脸上禁不住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看了肖梓涵一眼。 ——这可真是奇怪了,平时她都基本上不参与宿舍里这些事儿的,怎么今天倒还自己动起手了? 王江燕眼神微微闪了闪,想起她刚刚在饭堂吃饭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旁人的议论,心中有些了然。 她抬脚从那一团床帷上跨过去,视线扫过对面乱糟糟的桌子,就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坐在了自己凳子上,不过坐下后终归提了一句。 “你也是,别做的太过了。” ——却也只是轻描淡写的那么一提而已。 张燕闻言就翻了个白眼,嘴里不耐烦的应了一声。 等到宿舍楼快关门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终于多了一个人影,已经十分不耐烦的张燕精神一阵,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副看好戏的微笑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灰色运动服,然而她身材十分纤细,原本就宽大的运动服穿在她身上显得越发的空荡荡。 她的容貌比起宿舍里这三个人都出色了许多,皮肤十分白皙,又黑又粗的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束在身后的样子看起来极为青春洋溢。 ——她们都是才上了大一的学生,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正是一个一个女孩儿最为鲜活的时候。 她见到自己宿舍门开着,脚步不自觉的顿了一下,继而又面色如常继续走了过去。 平日里她进宿舍的时候张燕经常会将门插起来,或者是自己搬了凳子堵在门口,不过今天她却出奇的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仿佛十分认真的玩着手机的样子。 心中的疑惑在走近了宿舍看到地上那一摊黑乎乎的破布的时候就变成了了然。 她看着那团床帷沉默了一下,走过去一言不发的将它捡了起来。 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诸如惊讶之类的表情,张燕表示十分的不满意。 她“啪”的一声将手机扔在了桌子上,从凳子上站起来阴阳怪气道:“真是厉害了,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考上大学了。” 宿舍里其他两个人玩手机的玩手机,听歌的听歌,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这在张燕的意料之中。 不过她想说给听的也如同那两个人毫无反应,这就让张燕心中十分的不愉快了。 她眯了眯眼睛,上前抬头狠狠地推了最后回来的这女孩儿一下,嘴里恶声恶气的道:“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听不到?” 女孩儿将床帷放在了盆里,正整理着自己乱糟糟的桌子,被张燕这么一推就正好磕在了桌子沿上,发出了一声极为沉闷的声响。 张燕见她还不说话,忍不住就又抬手,这次却是想要抓她的头发。 不过这次,这女孩儿却没有静静的站着等着她抓,反而是微微侧腰闪过了她抓过来的手,然后微微低头看向了张燕。 张燕不到一米六,而女孩儿一米六八穿着鞋妥妥上一米七的身高,看过去自然而然的就有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再加上女孩儿一双狭长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瞳仁里黑魆魆的,仿佛蕴含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一时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只这么一眼就让张燕心中悚然一惊,脑子里竟跳出了她以前跟着爸爸某次宴会是见过的某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的眼睛。 她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女孩儿只是这么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又转头,一言不发的整理起自己的桌子了。 张燕呼吸一滞,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对方垂着头,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垂着,睫毛很长很翘,因为光线的缘故又显得极为浓密,从侧边看过去就如同羽毛一样,莫名有一种十分撩人的感觉。 张燕眼神微微闪了闪,心中嫉妒的神色一闪而过,她定了定神,确认了对方依旧是记忆中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然后眯起了眼睛嗤笑了一声。 “一天不见胆子大了很多啊,谁准你闪开了?” 她大声的质问了这么一句,而听到她这句话的仿佛在各自忙着自己事情的肖梓涵和王江燕两个人就如同被什么惊醒了一样,恍然回神朝着张燕两个人看过去,眼睛里的惊讶神色丝毫不带掩饰。 张燕也注意到了两个室友都看了过来,瞬间就如同多了底气一样,中气十足的推着女孩儿质问了起来。 女孩儿这时已经将桌子上的整理的差不多了。 她东西本来就不多,桌子上除了一些课本还有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以及笔记本文具之类的,就再没有了其他。 这会儿被张燕一下一下的推着,她就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她是低着头面对着书桌的,就正好背对着宿舍中间的灯光,张燕她们并不能看清她脸上的神色,然而只听到这么一声低笑,三个人就已经又惊又怔了。 张燕离她最近,这声低笑也就听得越清楚——她甚至能看到她微微勾出一些弧度的嘴角。 女孩儿的长相原本就是十分出色的,然而平时她总是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沉迷学习的模样,张燕从来没有见到她笑过。 她这么弯起嘴角,那个弧度其实是十分优雅的,然而那笑容落在张燕眼中,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半晌,张燕回了神,颤抖着手又推了女孩儿一下——她这次甚至都没有敢用多少力度,就像是怕将人惊住了一样,只十分轻微的,触了触女孩儿的胳膊。 女孩儿终于抬起头来了—— “啊啊啊——” 张燕尖叫着坐了起来,那个红红白白脑浆崩裂的可怖脸庞还依旧存留在她脑海里,让她浑身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着。 她“啪”的一声将床头的灯按亮了,然后倚在床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好半晌,她才抬头,擦了擦满脸的冷汗,盯着虚空中呆了好久,她哆哆嗦嗦的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最近联系次数非常频繁的号码。 “嘟——嘟——” 随着手机里响起来的声音,张燕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等到接通了之后,她心中下意识一颤。 “喂?张燕?怎么了?喂?怎么不说话?” 电话里的人一连问了好几声,张燕才又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指甲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掌心,竭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 “肖梓涵,她,” 张燕“咕咚”一声又咽了一口唾沫,才有勇气将剩下的话说完了。 “她回来了。” “……” 她短短一句话说完后,电话里响起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半晌,对面的肖梓涵才说了话。 “你胡说什么呢。” 她这话仿佛是带了笑意说的,然而张燕并没有忽略她嗓音深处带着的颤抖。 她抬手捂了捂眼睛,想要将眼睛上忽然涌出来的酸涩意味压下去。 “你也察觉到了吧?” 她用肯定的语气说了一个反问的句式,让对面的肖梓涵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大哭了起来。 听到了肖梓涵哭声,张燕不知道怎么的反倒镇定了下来。 等到肖梓涵的哭声变成了小小的抽泣,她才十分冷静的再次开了口。 “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她是回来找我们报仇的。” 她是陈述事实,不过肖梓涵听着就有一种要崩溃大哭的意思了,这让张燕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些不耐烦的感觉。 然而这种时候,她们三个人的性命早就连在了一起,如果肖梓涵除了什么事,那么毫无疑问下一个就是自己或者王江燕了。 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着想,她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将电话挂了。 想了想,张燕道:“电话里说不清楚。明天你们来我家里吧。” 肖梓涵在对面应了一声,张燕随口敷衍的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挂了电话又给王江燕拨了过去。 王江燕虽然看起来娇小可爱,不过胆子比起外表高冷的肖梓涵却是大了许多,电话里听起来十分镇定的样子,听到张燕的话,她也没有什么了反驳的,并还提出了一些建议。 两个人草草说了几句,张燕挂了电话,却终究是睡不着了,就那么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第五百一十二章 青春(二) 小土盘腿坐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看着房间里三个女孩儿神情各异的说着什么,脸上没甚表情的样子。 张燕,王江燕,以及肖梓涵。 张燕是一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女孩儿,长相中等,认识她的都知道她是个大大咧咧的直肠子,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不过却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王江燕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身量娇小,长的圆乎乎的,五官并不多么精致,组合起来却有些可爱,是一个标准的南方姑娘,说话声音温温柔柔,不过性格却出乎意料的大气,一进大学就参加了各种社团还有学生会,是个相当有人气的姑娘。 肖梓涵五官十分普通,不过侧脸看起来却十分好看,身上的气质更是尤为高冷。她身高有一米七几,看着瘦瘦高高,尤其是那腰,细的仿佛能让人一把掐住。再加上她还就喜欢穿那种露脐的短上衣,只露出一截细腰走路时摇摇摆摆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好看。 这三个人,不管是哪一个,让同班的同学或者好友说起来,都没有什么恶劣的大毛病,然而正是这三个人,硬生生合力将和她们一个宿舍的宫墨墨从宿舍八楼的窗户上推了下去。 ——要说矛盾,还真没有什么矛盾。 宫墨墨是农村里出来的,而这三个人都是大城市里的,甚至张燕和肖梓涵的父亲一个官一个商,在本地都是十分有名气的。 而剩下的一个王江燕,家里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不过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于是大一开学的第一天,当宫墨墨独自一人满头大汗的背着大大的蛇皮袋子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那时候已经将床铺整理好的三个人在将她尽管整齐然而看起来土得掉渣的装扮看进眼里,十分默契的就选择了忽视。 宫墨墨家里也是砸锅卖铁供她上学的,她知道像她这种农村里出来的土包子,唯有学习才能改变她的出路。 她看出新室友对她的不待见,也不生气,来到这大城市她也完全没有被这繁华迷了眼,只认真的学习,并在老师的建议下加入了学生会。 她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架不住她长得好看人也实在,不管是体力活还是技术活都能做上一些,于是在进去学生会没几天那一副老实能干的样子就把初开学忙成狗的学生会一众学长学姐征服了,甚至连导员那里都对她印象非常之好。 ——宫墨墨原本就是听导员说要拿奖学金的话必须要有活动分,她才加入了学生会,而她又恰好是个不论干什么都特别认真的人。 学习上她也是非常认真,每次上课都去的很早,抢着坐在前面的位置,偶尔老师提问也会十分积极的回答,有什么不会的问题总是执着的追着老师问。 这么下来,开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管是学生会还是老师还是同学,都知道这一届有一个女生十分优秀又踏实。 宫墨墨从来没有想过,她只是默默的学习工作却也是能碍着别人的眼了。 一开始是张燕不高兴。 她们宿舍是四人间,典型的上床下桌的那种。 她和宫墨墨的床铺是连着的,每天早上宫墨墨不到五点半就起来学习了,偏偏张燕这人睡觉浅,一有点儿声音就会被吵醒来。 于是每次宫墨墨一从床上坐起来,她就能被床十分轻微的震动给晃醒了。 ——学校的架子床,质量原本就不是多好的,上下床咯吱咯吱响那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了,其实每次肖梓涵她们晚上睡觉时翻身体的声音都能将张燕吵醒,严格说起来,张燕这种神经衰弱是需要看医生比较合适的。 然而张燕不觉得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啊。 她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她爹是本市有名有号的大官,家里在富人扎堆的地方有的是别墅,安安静静,隔音效果好到逆天,连睡觉的床都是定制的质量贼拉好,就是你在上面运动都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的那种。 她原本就对学校宿舍的这个环境非常的不满了,这学校又十分事儿逼,冷不丁晚上查宿你要是不在还没在宿管那里请过假的话是要被记过的。 张燕原本是想说让她爹过来学校给通融通融,可偏偏她爹说最近上头有变动,勒令她最近不要搞什么特殊化整出什么幺蛾子黄了他的升迁,张燕没有办法,只能怀着一肚子的气住了宿舍。 原本心里就有怨气,就看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尤其是她自己也参加了学生会,然而因为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干活的时候又总是嫌弃这嫌弃那的样子,很是被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不待见。 ——同样的,她不觉得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啊,反倒是觉得,肯定是宫墨墨在他们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至于这个想法究竟是怎么来的,其实也和同样参加了学生会的王江燕有一些渊源了。 王江燕也加了学生会,和宫墨墨以及张燕都不在同一个部门。 这姑娘除了参加学生会还同时加入了好几个社团,于是偶尔有事情的时候时间重在一起忙不过来也是常见的事,不过这姑娘嘴甜,说话时又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软软的强调,时常说上几句好话也就让人不好意思怪罪了。 不过不怪罪是不怪罪,次数多了总是让人不愉快的,就有听说了她和宫墨墨是一个宿舍的之后,下意识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的。 每次听她的直系部长说宫墨墨怎样怎样怎样的,王江燕其实是特别不高兴的,但是她从来不说,也没有将她的不高兴表现出来,面上看起来和宫墨墨依旧是点头之交的情分,不亲近,也不疏远。 然而偶尔和张燕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着痕迹的提上那么几句。 她也不说宫墨墨怎么不好,相反的,她总是说今天某个学姐说宫墨墨怎么怎么好,之前有个学长在导员跟前又夸了宫墨墨。 全篇下来没有一句说宫墨墨不好的,然而这些夸奖落在张燕耳朵里生生的能将她气炸了。 她是和宫墨墨在一个部门的,活动的时候都是一起,她们部长知道两个人是一个宿舍,偶尔也会提上一句,就是同样的干事们有时候说起来也会将她和宫墨墨放在一起。 ——将她的名字屡屡和那个土得掉渣又死板的宫墨墨放在一起,心高气傲的张燕早就受不了了,在学生会都是学长学姐她不好说什么也就忍了,哪里想到在宿舍里还要被迫听着她的好! 终于,在王江燕不辞辛苦的念叨下,张燕终于炸了,开启了各种对于宫墨墨冷嘲热讽的找茬模式。 宫墨墨只想安心学习,一般并不理会张燕,然而张燕却因此而更加变本加厉。 在第一次失手用杯子将宫墨墨摔了之后,宫墨墨胳膊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最初的惊慌过去之后,张燕下意识的抬出了自己的爹威胁了宫墨墨,不过这时候她还记得给宫墨墨赔偿了一些医药费。 张燕已经做出了赔偿,而知道张燕家世的导员也没有要将事情闹大的意思,于是在被导员找去谈了话之后,宫墨墨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没有做出什么行动。 有了一就有二,张燕见宫墨墨果真是怕了自己家的权势,在宿舍里就越发的猖狂。 每次张燕搞事情的时候宫墨墨总是沉默不语,而人缘极好的王江燕总是会站出来说好话和稀泥——然而事实上,王江燕的每一句话看似是在息事宁人,却往往让张燕心头的火烧的更旺。 到了后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一向不大理会她们三个人闹腾的肖梓涵也开始跟着张燕一起欺负起宫墨墨了。 而肖梓涵的段数无疑比起张燕高了许多。 ——没有经历过,你真的不能想象的到一个二十岁刚过的女孩儿能有那样阴狠的心计。 ——宫墨墨直到死了之后才知道,肖梓涵对自己那样是因为学生会主席赵向南。 宫墨墨上了一年半的大学,然后在大二第二学期的时候被那三个人一起从宿舍的窗户上推了下去。 说不上来是失手的还是故意的,总之当宫墨墨在地上摔得脑浆迸裂的时候,三个人都惊呆了。 等到警察来调查的时候,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她是自杀了。 警察调查了宫墨墨的遗物,里面有一本她上了大学之后的日记。 详细的记录了她从默默忍让到渐渐崩溃的心里路程,其中自然是有同宿舍的三个人是如何欺负她的经过。 警察看了日记,将怀疑的目光就对准了这三个人。 然而三个人里,张燕的父亲是他们上司也惹不起的存在,肖梓涵的父亲把持着本市一大半的经济,又是出名的大善人。 于是到了,最后,宫墨墨的死被定义成了自杀。 可事实上并不是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已经死去的宫墨墨因为心中的怨恨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化成了冤魂,一直跟在宿舍的那三个人身边。 一开始那三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只是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宫墨墨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在地上碰碎的脑浆红红白白的流淌了一脸的样子。 一开始他们家里人都以为是受了惊吓,在逼问出事情真相的时候他们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就请来了高僧,直接将厉鬼宫墨墨给灭了。 小土来的时候,宫墨墨已经化成了厉鬼,不过这时候张燕等人还没有向家里人坦白事情的真相,所以距离她被消灭还有一段时间。 小土当机立断的选择了找个风水宝地进行修炼,她跑到本市阴气最重的地方直修炼了几个月。 她以前当过鬼,对于鬼身也算是熟悉了,修炼起来十分轻车熟驾,很快就修炼到足以抵抗那个最后消灭了宫墨墨的僧人的程度。 力量已经足够,小土终于再次回到了大学之中,这时候张燕她们已经到了大三后半学期,都已经开始考虑着实习抑或者考研的问题了。 她们从原本的宿舍里搬了出去,不过三个人依旧是住在一起的。 当小土循着记忆里王江燕的气息找过去的时候,王江燕正在图书馆里查资料写论文。 小土撑着一把红艳艳的伞站在图书馆的门口,偶尔有经过的学生会是不是朝她投过来一个眼神。 她已经渐渐的修炼出了实体,出来的时候只要带着她那一把伞就完全不会畏惧外界的阳光了。 宫墨墨的长相原本就十分好看,在变成鬼物之后,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红色的裙子,肤色十分苍白,乌黑的发披在身后,手里撑着一把红色纸伞的样子看起来尤其的吸引人的眼球。 她在那里站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有男生过来搭讪了。 “同学,你是本校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土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那男生也不气馁,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你是来找人的吗?能不能说说要找谁啊?指不定我认识呢。” 小土将伞抬了抬,目光终于看向了那男神。 她瞳仁极黑,里面带着些不着痕迹的红色,看着无疑是十分的幽深,冷不丁这么看过去,竟让那男生一时之间有些痴了。 小土看了一下,红唇微微一动,道:“经济管理的王江燕,你认识吗?” 那男生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就笑了起来。 “真是巧了,我也是经济管理的。王江燕学姐这么出名的人我还正巧知道,刚刚就在图书馆里看见她了。” 那男生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要不要我带你进去找她?” 小土微微一笑,侧了侧头,从手中递了一封信给那男生,然后笑道:“不用了,你可以帮我将这封信交给王江燕吗?谢谢了。” 男生一拍胸脯,丝毫不带犹豫的道:“没问题!” 说着就将信接到了手里,却不急着走,笑嘻嘻的又问小土:“同学和王江燕学姐认识吗?那我应该也叫你学姐了。学姐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那男生巴拉巴拉的还想说些什么,小土却不耐听,朝他微微一笑就转身离开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青春(三) 不说那个男生如何将信交给王江燕,而王江燕又做出了什么样的反应,小土又故技重施,各自给张燕她们三人都送了一封信。 其实她在信里什么东西都没写,只是留了一些鬼气而已。 ——一方面是为了确定那三个人具体的位置,而另一方面,确实要用这些鬼气影响到三个人的心智,让她们回忆起关于宫墨墨的事情。 她们三个原本就不是问心无愧,近半年的时间学校以及张燕的父母等人竭力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讨说法无能的宫墨墨父母也已经痛苦不堪的回到了村子里。 在那些鬼气的催化下,原本已经得强迫遗忘在脑海之后的记忆忽然就莫名的清晰了起来。 张燕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梦到宫墨墨还活着的时候,她们在宿舍里,自己是如何如何的欺负她,然后不管梦中的的场景究竟是哪个阶段的,到了最后宫墨墨那一张脸总是会变成从六楼掉下去后跌在水泥地上那副脑浆迸裂的样子。 满心的恐惧压的张燕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她又不敢向别人说。 ——虽然外界宫墨墨自杀事件闹了一段时间,最后终究是定性在了自杀上,然而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那时候在宿舍里的三个人心知肚明。 张燕没有办法,她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之前因为这件事情,她爹的升迁差一点儿就黄了,她爹已经将她狠狠地警告了许多次了。 就这么熬了不到一个周的时间,张燕就坚持不住了,她觉得说不定是宿舍的问题——宫墨墨住过这个宿舍,所以她请假回了家,并央着她爹让学校给三个人换了一个宿舍。 然而她没有想到,回到家里之后,噩梦依旧会来临。 再一次被宫墨墨那张恐怖的脸惊醒的时候,憔悴不堪嗯张燕给同宿舍的王江燕和肖梓涵两个人打了电话。 三个人通了话之后,才意识到了不对。 ——她们三个人在同一天收到了一封空白的信,都是别人转交过来的。 问起到底是谁给的,都说是一个穿着红裙子撑着红色纸伞长相十分好看的年轻女孩儿。 而正是从收了信那天开始,她们就开始整日整夜的做噩梦,梦里的场景无一例外都是和宫墨墨有关的。 肖梓涵强忍着想哭的欲望,手中紧紧的抓着张燕的手道:“怎么办?肯定是她回来了!那个女孩儿一定就是她……” 她因为惊慌恐惧说话明显有些语无伦次,张燕听着,心中也是越来越难受,倒是王江燕出奇的镇定。 “不要胡说!不可能的!” 肖梓涵睁大眼睛看向王江燕,脸色红红白白,半是恐惧半是激动:“怎么不可能!她是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江燕狠狠推了一把打断了:“住口!” 被王江燕这么一推,肖梓涵似乎恢复了一些镇定,然而她神情依旧有些呆滞,只是睁着眼睛看着虚空不说话了。 张燕有些烦躁的看了她一眼,手指被她抓在手里紧的生疼。 好半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不管到底……” 她顿了顿,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道:“不管是不是她回来了,总之不能这样下去,我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她说着视线在另外两个人脸上转了一圈,三个人都是一样的面色憔悴,眼眶乌黑。 王江燕定了定神,道:“你有什么办法?” 张燕咬了咬嘴唇,道:“到了现在,就只能跟家里人说一声了。” 肖梓涵登时就跳了起来:“不行!” ——肖梓涵的家里本来就重男轻女,虽然肖家在本市是数一数二的家族,但是被家里看中的只有男孩儿,肖梓涵作为女孩儿,因为之前的事情,已经让家里人很不待见了。 ——就算宫墨墨时间被定义成了自杀,然而宫墨墨的日记本中展露出来的关于同宿舍三个人对她的欺压显然是造成她自杀的最主要的因素了。 因为那些日记里的内容有些被传了出去,网上甚至刮起了好一阵批斗富二代官二代欺负人的风。 肖梓涵如果在做出什么不合适的的事情,她肯定肖家绝对不会再管她——甚至很有可能为了自身的形象而大义灭亲。 听到肖梓涵的强烈反对,张燕也不高兴,大声喊道:“你以为我愿意说啊!不说就是个死!” 肖梓涵睁大眼睛,死死地瞪着张燕,张燕脾气上来了,也瞪着眼睛和她对视,王江燕见状,赶紧打圆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着急,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搞清楚究竟是不是,她。” 她最后一个字说的有些含糊,不过张燕和肖梓涵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燕愤愤的嘟囔了一句,然后转过了头,然而肖梓涵却并没有因为张燕的示弱而选择息事宁人,她忽然抱胸,冷冷一笑,将矛头对准了王江燕。 “你这会儿在这儿装什么好人?!一开始要不是你嫉妒宫墨墨在学生会混的比你好而故意在张燕面前说,她们两个能闹得这么僵?这会儿倒是在这儿说起风凉话了。” 她这话一说完,王江燕脸色就是大变,一张可爱的脸蛋很有些扭曲的意味。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故意在张燕面前说什么了?!” 肖梓涵轻蔑一笑,道:“你以为我是张燕那没脑子的,要不是你一直挑拨离间,张燕一开始和宫墨墨能有什么矛盾?!说起来,一开始张燕最受不了你晚上睡觉不停翻身吧?!” 肖梓涵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致力于戳穿王江燕的虚伪面目,眼见着张燕的眼神已经起了怀疑,王江燕心里恨恨。 “你才是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处理现在的事情,你说那些有什么意思?!” 她这话说着其实是有些示弱的意味了,不过肖梓涵却不肯放过她:“呵,没话说了吗?我早就看不惯你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做出一副八面玲珑的样子,你是不是以为大家都很喜欢你啊?真是虚伪!恶心!” 王江燕便是再好的脾气也真是被肖梓涵毫不客气的话说的生气了。 更何况她就算平日里表现的十分可爱大方,然而骨子里原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好脾气,面对肖梓涵这句句戳到她肺管子的话,她也耐不住了。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整天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装腔作势的勾引赵向南,人家赵向南还不是看都不看你一眼。” 被王江燕戳到了痛处,肖梓涵自然也不甘示弱,两个人也不管着这会儿是个什么状况,就这么吵了起来。 张燕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突然吵起来的两个人。 她一开始听着肖梓涵的话,心里真的是非常震惊的。 被肖梓涵这么一说,她也是想起来了,一开学的时候她确实是对宫墨墨这个土得掉渣的农村土包子看不顺眼,然而宫墨墨一心学习并不惹事,所以她尽管看不惯,也就是无视罢了。 倒是对于王江燕这个人,她很是讨厌她总是刻意装可爱讨好别人的举动,虚伪的不得了。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和王江燕的关系继续突然好了起来,却是对宫墨墨的印象变得差了起来。 她都忘了一开始她为什么要给宫墨墨找事,现在想起来她和宫墨墨除了在学生会的时候根本都没有什么交集。 她知道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都喜欢宫墨墨,但她也知道自己确实是比起她什么都不会,嫉妒归嫉妒,她倒是知道自己的分量。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宫墨墨之间忽然就变得十分恶劣,渐渐的她一看到宫墨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觉得不舒服。 ——因为肖梓涵话中的意思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了,所以在那两个人吵起来的第一时间里她并没有阻止,反而是兀自发起呆来。 等到她将心中的不舒服压下去的时候,再注意到那两个人顿时就惊呆了。 肖梓涵那一头柔顺的长头发正得王江燕死死地拽在了手中。 王江燕身形娇小,肖梓涵却十分高挑,然而肖梓涵的头发被王江燕拽着,只能被迫的弯下腰,口中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着。 而王江燕脸上噙着一抹冷笑,神情十分冰冷。 这会儿是下午六七点的时间,刚刚太阳还从大大的落地玻璃窗里照进来,将房间照耀出温暖的橙黄色光芒,然而这个时间点太阳下山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就在张燕发呆而肖梓涵两个人撕扯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的西沉。 因为没有开灯,就只有床头那一只小小的光控灯发出淡淡的光芒,那光芒是彩色的,不断变化着的颜色照在王江燕的脸上,衬着她脸上的冷笑,竟生生的泛出一股鬼魅的感觉。 张燕一抬头视线落在王江燕脸上,心中就是一惊,差点儿失手抡起手中的抱枕就朝着王江燕脸上摔了过去。 不过索性出手的最后关头她回神过来,呆了一下就将手中的抱枕扔了,也来不及开灯,忙不迭着急的上前想要将两个人分开来。 “你们两个干什么呀!这种时候就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了行不行!宫……” 她说出那一个字,心中有些惊颤,不过还是咬牙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完了。 “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宫墨墨真的回来了,你们两个继续这样,还不如就这么被她这么弄死算了。” 她话音落,那两个人神情也有些松动,看了一下午热闹的小土终于活动了一下身体。 “不要担心,不会继续这么把你们弄死的。” 冰冷而渗人的笑声在房间里四面八方的响起来,张燕闭着眼睛尖叫一声捂着脖子向前面扑去。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一股十分冰冷滑腻的气息在她脖子后面扫过,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王江燕和肖梓涵两个人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还在撕扯对立的两个人猛地将对方松了开下意识的抱在了一起。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当然那个阴恻恻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 好半晌,肖梓涵带着哭腔道:“你们,你们听到了没有?” 张燕比起她们两个更是恐惧,那两个人相互抱着还能相互取暖,而她一个人在床上就只觉得周围四面八方的凉气涌动着。 听到肖梓涵的话,她也拖着哭腔道:“听,听,到了。” 肖梓涵“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灯呢!张燕!你把灯打开啊!!!” 王江燕这会儿也顾不得和肖梓涵吵架了,她终归是比这两个娇生惯养的人胆子大了一些,见两个人都慌了就赶紧让张燕把灯打开。 然而这会儿张燕只将床上的被子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连动都不敢动,更别说去开灯了。 于是听到王江燕的话她只是喊道:“你去,你去,我不去!” 王江燕急了,道:“你房间的灯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你快点开灯!” “我不去!就在床头柜附近就有一个,你去开啊!” 她说着反倒是催促起王江燕了。 王江燕腰被肖梓涵抱得紧紧的不能动弹,又指使不动张燕,心中越发气闷。 她倒是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她只想着,再恶的鬼也是怕恶人的。 那宫墨墨生前被她们欺负都不敢做什么反抗,就算是死了变成厉鬼,厉害还能厉害到哪里去。 她这样给自己壮着胆,就半扶着肖梓涵摸摸索索的找着张燕口中所说的床头柜附近的灯。 不过小土已经动了手,哪里能这么让她们把灯打开呢,就床头那个夜光小夜灯发出的光亮就十分合适了,正能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 于是在王江燕的手指离灯的开关越来越近的时候,小土就轻轻笑了一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陡然出现在了王江燕的眼前。 王江燕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她只是稍微触到了开关附近那个正方形的外壳,心里正是一松,一张血脸便极近的凑到了她眼前。 第五百一十四章 青春(四) 王江燕“嗷”的一嗓子把手头的肖梓涵推了出去,然而肖梓涵并没有看到她眼前出现的人影,冷不防被一把推出去,脑袋狠狠的撞在了床头柜上,发出“碰”的一声沉闷声响,连带着闷哼了一声,就再没有了声音。 张燕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只听到了王江燕凄厉的惨叫声,心中越发的惊恐,更是双手紧紧的捂着耳朵,连眼睛也闭了起来。 小土瞄着肖梓涵得王江燕这么一推,脑袋撞在床头柜的边角上,人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吓得,还是撞的。 王江燕下意识将肖梓涵朝着眼前那个朝自己诡异微笑的脸上推了过去,却发现微弱的灯光下那影子被肖梓涵轻轻一碰就陡然消散,眼前空无一物,就仿佛之前的只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她默默的咬了咬舌尖,然后定了定神,僵硬着身体目光买整个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 肖梓涵没了声息,而张燕捂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一种诡谲的寂静之中,只能听到墙上钟还在一下一下的走着的声音。 好半晌,王江燕恢复了镇定,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被自己推过去的肖梓涵竟然什么没有跳起来怒骂自己,她心中一慌,下意识叫起了肖梓涵的名字。 “肖梓涵,你还好吗?肖梓涵?” 她叫了几声,并没有人回应,倒是捂在被子里的张燕颤颤巍巍的探出脑袋,抖抖索索的问道:“怎么了?肖梓涵怎么了?” 王江燕呆了一下,眼神微微一闪道:“不知道,她忽然没有声音了。” ——她并没有说肖梓涵是被自己推出去的。 张燕听着这话,心中越发的恐惧了,好半晌,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只是用一种祈求的声音道:“王江燕,你把灯开开好不好,就在床头柜那里,求你了,我害怕。” 王江燕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她刚刚已经摸到了开关,然而就在她准备开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那个血肉模糊的幻影。 她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在模糊的光影下她能看到肖梓涵一声不吭的软倒在地上的身体。 张燕还在带着哭腔恳求着王江燕开灯,而王江燕却一直僵硬着身子没有动。 小土瞄了一眼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肖梓涵,蹲下来将她后脑勺上的伤口往大的扯了一下,又往上面傅了一团阴气。 ——她那伤口原本就在流血,经过小土不辞辛苦的操作之后,艳红的血液更是流的哗啦啦的。 小土满意的点了点头,看那两个人吓破胆子的模样,决定再做个好人好事,上前帮她们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当然,打开灯的同时她不忘将自己的身影隐匿了起来。 ——哎呀呀,一次性就解决掉的话那就不好玩了啊。 小土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离开了张燕家里。 灯忽然被打开,原本只有一个微弱小夜灯照亮的房间里忽然变得无比亮堂。 张燕在被子里感觉到外面开了灯,顿时心中一松,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脸上似哭似笑的朝着旁边看过去。 她这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半倚在床头柜上的肖梓涵,见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的样子,张燕下意识的往前挪了一段距离想推他一下,不过下一秒她的脸色就是大变。 “血!血啊!!!” 浑身僵硬的王江燕被张燕这一声尖叫惊醒了过来——张燕以为是她开的灯,然而她自己心里清清楚楚,她一直坐在这里并没有动,而肖梓涵被她推的磕在床头柜上晕了过去,自然也不可能是她开的灯。 ——那么,将灯打开的…… 王江燕一个哆嗦,不敢再深想下去。 她视线恍惚的顺着张燕的目光看过去,在看到肖梓涵身后那一摊血的时候,瞳孔猛然就是一缩。 …… 小土撑着伞漫不经心的在街道上走着。 大城市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这会儿九点多,虽然天色是黑了下来,不过这城市却正是热闹。 街道两旁立满了彩色的牌子灯光,远远的高楼大厦上也缠着闪烁的霓虹灯。 ——真是热闹啊。 小土歪着脑袋,盯着广场上大屏幕里播放的新闻最下方滚动的消息。 富贵肖家啊。 小土轻轻的笑了一下。 她这会儿并没有将自己的身影隐匿,反而是化成了实体的样子,一身大红色的修身长裙,将她身材的曲线勾勒的清清楚楚——尤其是那腰肢,细的仿佛一把都能握住的样子。 她就那样在路边走着,也能引来一些小混混们的搭讪。 小土弯了弯殷红的唇瓣,对着眼前朝自己发出邀请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叔,有钱吗?”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猥琐一笑道:“有!你想要多少?” 说话的同时,他一双眼睛在小土身体上流连着,尤其着重瞄了好几眼她的细腰。 小土微微一笑,躲过男人伸过来要摸自己的手,又道:“叔,你肯给多少?我还在上大学,正是缺钱着呢~” 中年男人听着小土的话显然越发的兴奋了,他搓了搓手,道:“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从他十分中意的红裙女子身后将那女子拉到了旁边,一双狭长的凤眼冷冷的盯着自己。 中年男人脸上一怔,继而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一脸不善的盯着青年,道:“小伙子,你这是想干什么?” 小土歪了歪脑袋,原本凉凉的眼睛里忽然漫上了一些笑意,她从后面抱住了青年的腰,脑袋在他背上轻轻的蹭了蹭,然后笑眯眯道:“你来啦。” 青年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然后冷飕飕的目光朝着中年男人一扫,言简意赅道:“滚。” 中年男人原本看着那女学生的样子,就猜着她和这青年约莫是认识的,当下有些就有些失望。 ——不过也就是有些失望而已。 本来就是出来猎艳,也没到非这女人不可的地步。 正当他有些遗憾的想要转身就走的时候,就听到这青年冷飕飕的一声“滚”,当下这脾气就上来了。 原本想走这会儿也不走了,只眯着眼睛盯着躲在青年身后的小土冷笑道:“小伙子年轻气盛我理解,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了,不过那女人刚刚和我说好了跟我走,这会儿想反悔,那也要问问我答应不答应!” 小土眨了眨眼睛,轻轻的捏了捏青年的指尖,青年微微挑眉,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冷凝。 说起来眼前这中年男人和宫墨墨曾经见过的,不过很显然他并没有将人认出来。 其实也是正常,宫墨墨那时候沉迷学习,身上的衣服一般情况下就只有运动服和校服,头发也是尽数在脑后扎成马尾,看着精精神神的。 不过小土这会儿一身红色的长裙子,长及腰间的乌黑头发柔顺的披散着,脸色看起来苍白没有什么血色,不过那棱角分明的唇瓣却艳红的跟涂了鲜血一样。 如果不仔细看着五官的话,根本都没有人能将这两个人联想到一起来。 小土招惹着中年男人也不是闲的没事,而是,这男人的身份着实让她忍不住。 是的,这男人就是宫墨墨的导员,就是在宫墨墨被张燕她们欺负了之后“温和慈祥”的给宫墨墨做心理辅导语重心长的说服宫墨墨不要惹事情的那个导员。 小土想着,脸上禁不住继续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青年和中年男人之间的气氛正是剑拔弩张,青年突然就勾唇冷冷一笑。 “不知道学校里知不知道李老师在学校外面竟然是这么一副德行?” 中年男人闻言脸色一变,眯着眼仔细将青年打量了一下,随即就有些吃惊道:“你,你是赵向南?!” 赵向南看着神色煞是自如,一双黑的不见丝毫光彩的眼睛盯着男人,确实不承认也不否认。 中年男人见状,心中的愤愤一下子烟消云散,转而变成了惶恐。 一开始晚上路边的灯光五颜六色的照的人眼花,这青年过来他也就没有细看,只绕一眼觉得他身上气质冷飕飕的,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然而谁想得到这人竟然是赵向南。 ——虽然赵向南是他们系的学生,可是他作为学生会的导员却从来不敢对他摆出什么脸色,谁让赵向南是赵家的人呢。 李老师有些怨恨的看了躲在赵向南身后的小土一眼。 ——这女人也真是的,和赵向南认识竟然还出来胡乱勾搭男人! 他咬了咬牙,只能陪着笑脸说着道歉的话,赵向南只是凉凉的看着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小土看着李凯畏畏缩缩的和赵向南说话的样子,眼睛里的光就越来越凉,好一会儿,赵向南忽然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低声道:“冷?” 小土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赵向南摸了摸他裸露在空气中的胳膊,冰寒刺骨的样子,忍不住将小土往自己怀里捂了捂,然后不耐烦的看了李凯一眼,李凯十分识时务的提出了告辞。 见李凯离开了,赵向南才低头,道:“和他有仇?” 他刚刚可是没有错过小土将身上的阴气不遗余力的往那李凯身上缠绕着。 按照那个亮,李凯之后得连着做上十天半个月的噩梦然后精神衰弱而死了。 小土眨巴着眼睛,一脸的纯洁无辜,“他是老师嘛,平日里又最喜欢忍气吞声,他可是对宫墨墨说过,人生的成功就在于一个‘忍’字,我这不测试一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忍。” “……” 赵向南默了一下。 那样阴寒的鬼气,李凯要真能忍过去他也是个人才了。 他低头瞄着小土笑眯眯的样子,心里一软,道:“我家就在不远,我们先回去,嗯?” 小土转了转眼睛,今天张燕她们的惊吓已经受过了,鬼气也留下了,绝对保证一晚上梦中精彩不断。 想了想,也再没有什么事,就点点头。 赵向南唇角微微一勾,牵着小土的手两个人向着家里走去。 一路上,小土简单的向赵向南说了一下关于这个身体的经历,完了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宿舍的肖梓涵?” 赵向南知道她问得是这个身体的记忆,于是想了想,摇头:“不认识,不过似乎见过几面。” 小土听着,忍不住就有些想笑。 肖梓涵暗恋赵向南,这是她们宿舍的人都知道的事实。 有那么一段时间肖梓涵每天追着赵向南的时间表,誓要在赵向南眼前刷个眼熟,甚至每天偶遇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然而没想到,在赵向南的印象里,那么频繁的偶遇也不过是“似乎见过几面”。 她想着,忍不住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赵向南瞧着她,忽然脸上也跟着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微笑。 “说起来,赵向南似乎对宫墨墨很有好感。” 小土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个她知道啊,宫墨墨也是最后临死时在和肖梓涵的争执中才知道肖梓涵一直以来针对自己的原因就是赵向南。 于是她仰头,看着赵向南清俊的五官,评价道:“红颜祸水。” “……” 赵向南无语。 他本来是想……算了。 他抬手一揉小土的头发,转移了话题道:“那几个人发现你了吗?” 小土下意识的在他手心蹭了蹭,又懒洋洋道:“嗯,应该知道了,我都已经做的那么明显了。” 赵向南沉吟了一下,直看了小土好几眼。 小土被他看的奇怪,就仰头问他:“你看什么?” 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赵向南公寓门口,赵向南就拍了拍小土的脑袋,然后掏出钥匙开门,却是没有回答小土的问题。 小土挑了挑眉毛,趁着他开门的功夫,直接借着自己的鬼体从墙壁间直接穿了过去,在赵向南房间里打量了起来。 赵向南房间是个一人住的小公寓,并不大,布置的很是简洁。 小土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之后,赵向南才从门口走了进来。 第五百一十五章 青春(五) 赵向南一推门进来,就看见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坐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正对着门将一只白生生的脚丫子翘了起来。 他心中微微一动,将眉梢轻轻的挑了起来。 小土一歪脑袋,一脸正经的道:“小帅哥,欢迎回来~” “……” 赵向南看她一眼,反手将门关了,抬脚向着沙发边走过去。 小土一双脚丫子在空中晃晃悠悠。 她身上的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都是她用鬼气幻化出来的,离了身体就消散开,所以地上也不见她脱下来的鞋子。 红色的长裙因为她的动作而在滑动间将她的小腿露了出来,皮肤作为鬼魂特有的惨白,赵向南看着,忽然就微微皱了眉头。 小土沿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就瞄到了自己的小腿,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坏笑,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冷不防赵向南反身将沙发上放着的一个抱枕拿过来拆成小毯子,起身将茶几上姿态妖娆的小姑娘围了起来。 “……” 小土默了一下,然后失笑,道:“我成了鬼物之后皮肤原本就是这么凉的。” ——就算穿再多的衣服盖再多的被子温度也不会上来多少。 赵向南听她说话,眉目间隐隐有些不高兴,好半晌,他压着声儿开口。 “我让人将事情的真相发到网上去,好不好?” 他想帮她,却也担心会不会破坏了她的计划,所以就提前问了一声。 小土眨巴了一下眼睛,从小毯子里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轻轻的触了触赵向南的脸颊,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 赵向南脸颊上的皮肤十分温暖,这种温度在和小土自己身上的温度做对比的时候就更加的明显。 温热的,她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那一点一点流过的血液。 见小土兀自笑得愉悦,赵向南无奈,将她从茶几上抱了起来,用一种哄小孩儿的语气道:“茶几上凉。” ——茶几是大理石的,却是很凉,不过讲真比起小土身上自带的冰寒刺骨可真是差远了。 甚至就因为小土刚刚坐了一下,茶几上已经浮起一层白蒙蒙的寒气。 小土真是爱死自家哥哥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了。 不过,她从他怀里跳下来,道:“我现在是鬼你是人,离得这么近你明天怕是要生病了。” 赵向南皱着眉头看她。 ——抱不到小姑娘,不高兴。 小土瞧着他幽怨的目光,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道:“关于宫墨墨之死的真相我已经写好了,就等着合适的时间将故事传上去,你不用沾手。” 赵向南依旧一脸的幽怨,这次无奈的换成了小土,她想了想,哄道:“我会很快将任务做完,我们下个世界再见好不好?” 赵向南眼睛一亮。 ——说起来,他已经能一直跟着自家墨墨的身影了,不过这件事情他还没有告诉她呢。 他想着,眉目间终于有了几分缓和,想了想,他将关于他和她的渊源终于说了出来。 ——他们之间的故事实在是简单的有些不可思议了。 如果没有之前那个男人横插一杠子,小土其实在许多年后也是能一直修炼到破碎虚空的地步。 那时候破碎虚空的小土遇见了化生出三千世界的云千风,云千风对于这个原型清奇的妖怪一见钟情,然而小土一直作为妖怪修炼到破碎虚空的地步,对于人类之间的感情根本不懂。 爱上一个不懂感情的人是个悲剧。 而爱上一个不但不动感情并且武力值还高到令人发指的人更是悲剧中的悲剧。 在碰壁了几十年之后,围观的云千风的一位好友给云千风出了个主意。 这个主意说起来风险其实还挺大,然而像他们这样已经破碎虚空活了太长时间的人,偶尔经历一下不确定的生活也是一个非常刺激的感受。 于是云千风连考虑都不带考虑的,就打破空间又追溯了时间回到了小土才刚刚化形的时候,将天劫下的小土给捞了出来。 以现在的这种方式修炼,一方面可以让小土学会人类的感情,另一方面则是积攒大量的功德。 将被破坏的世界一点一点的修补完整,虽然和小土交换任务的人都献祭了灵魂,不过他们的灵魂将他们的世界修补完整,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拯救了世界了。 ——如果那时候云千风没出现的话,将小土养大的朱雀会忍不住出手燃烧精气替小土挡上一劫。 而被天劫打伤的朱雀则会身受重伤而陷入沉睡。 在那个弱肉强食的妖界,没有了强大的朱雀的庇护,小土和朱雀的后裔琉璃会经历各种磨难,最后才修炼到破碎虚空的地步。 在云千风的刻意引导下,小土认识了还没有成长起来的云千风,并且不出所料的,那个弱小的云千风对小土钟情并且一直努力追随着小土的脚步,也终于让小土学会了爱。 ——如果期间那个出主意的好基友没有过来捣乱就更好了。 云千风——也就是这个世界的赵向南咬了咬牙,恨恨的在肚子里将那个不靠谱的小伙伴诅咒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安的瞄着小土的表情,等着小土的回应。 ——在记忆彻底恢复了之后,他抽空过去将那人给揍了一顿,没了那人的捣乱,他现在终于能一直跟着自家墨墨的脚步了。 这样想着,赵向南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小土这会儿内心的感情,着实是非常的微妙了。 说起来,因为他的动作,自己比起在妖界,倒也少了许多磨难,然而因为经历的事情很多,她的心境比起上一次破碎虚空的时候更加稳定了一些。 小土瞄了一眼赵向南,青年容貌一向非常俊秀,她这会还能记得那个将自己从天劫下带出来的青年的长相是如何的惊艳。 ——因为是他让自己走上了不断穿梭各个世界的路,所以在小土记忆中对这人的印象出乎意料的深刻。 姿容绝艳,眉目如画,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微不可查的温暖。 而此刻,赵向南的一张脸虽然没有记忆中的出色,然而依旧是十分清俊的,尤其是一双眼睛,从始至终的如同黑曜石一样,好看至极。 ——这双眼睛现在盛满的,是两分忐忑两分纠结,剩下的,满满就全是温柔了。 小土瞄着他脸上的神情,眉梢轻轻的挑了起来。 赵向南觑着她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出声轻轻的喊了一声她:“墨墨。” 这一声喊的,当真是说不尽的柔肠百转温柔万千,小土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继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好好说话。” 赵向南委屈的对手指:“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无情道……” 他挠了挠头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述了。 其实以小土修炼最开始修炼的那种无情道,她是永远也到达不了云千风那样的程度的。 大道有情,人亦有情。 若是按照小土原本的轨迹,她破碎了虚空之后,也永远学不会创造。 赵向南一脸委屈巴巴,不知道要怎么说话,小土只是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将他瞧的只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好半晌,小土忽然笑了起来,她也不顾的自己现在还是鬼而那人的身体不过是个凡人了,就一头撞进了赵向南的胸膛里。 赵向南下意识的伸手将她揽住,小土戳着他的胳膊,娇娇道:“你是不是笨蛋呀。” 赵向南看着她这动作就知道她是没有生气了,忍不住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听到她这么说,也嫌她身上冰寒刺骨,只将人往怀里揉了揉。 “若不是笨蛋,怎么能将你追到手。” 小土就是有再多的想法,也被这人这么一副样子弄的…… “如果我这会儿还是人类的身体的话,肯定要吃了你。” 赵向南一张俊脸“刷”的就红了,好半晌,他期期艾艾又十分含蓄的张口:“那你快点将任务做了,下个世界给你吃。” “……” …… 这边小土赵向南粘粘糊糊互诉衷肠,而张燕家里,张燕和肖梓涵三个人却是痛苦不堪。 肖梓涵被王江燕一把推的撞到了头,人当即就昏迷了过去,就这小土还不忘往她的伤口上缠上阴气,于是这会儿尽管已经缓过来的张燕和王江燕将肖梓涵送到了医院里,然而肖梓涵头上的那个伤口就是死活止不住血。 张燕的父亲见多识广,见着这样子心中就觉得不对,忙拉着张燕开始追问,张燕没有办法,这才完完整整的将她们最近被疑似宫墨墨鬼魂缠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真的,张燕父亲手底下也不是真的就干干净净的,他对于这些事情其实也是有所耳闻。 听到张燕的说辞,他当下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连夜去了城外的寺庙里请来了在上层很有名望的高僧。 那高僧看着六十来岁的样子,然而实际上他已经一百多岁了,他一看见张燕父亲的第一面,就察觉到了他身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慈悲为怀的心情就跟着张燕父亲来到了张燕家里。 在见到肖梓涵头上的伤势的时候,高僧瞬间就震惊了。 “这等浓厚的阴气,贫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张燕一脸惊恐。 “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个厉鬼很厉害吗?” 高僧眼睛一眯:“此厉鬼怨气极重,怕是不一般。” 他的目光看起来温和而包容,就真的如同普照大地的菩萨一样充满慈悲的意味。 “不知道那厉鬼和几位小施主之间可有什么恩怨?” 张燕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王江燕终究是胆子够大,这种时候了她依旧表现的出乎意料的镇定。 “不过是有些误会而已。那厉鬼可能是以前和我们一个宿舍的女生,她生前被我们欺负过,不过只是一些女生之间的争执,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就是这已经得道的高僧也没能从她镇定至极的语气中看出什么端倪,因而也只是深深地看了王江燕一眼,就垂下了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信了她的话。 不过不管信不信,他作为高僧,也是不能就这么放任这厉鬼害人的,所以他想了想,就在张燕的家里住了下来。 小土可不知道因为自己而让这个高僧提前了一段时间出场了,她和赵向南腻歪完了之后,就日常的来到了张燕家里准备给那三个姑娘找找麻烦。 ——也不知道肖梓涵还活着没有。 还没来到张燕她们的卧室,小土有些漫不经心的想着。 不过当她走到张燕的卧室门前的时候,脚步就忽然停了下来,她歪头,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朝着客厅里看过去。 一眼看过去,她就对上了一双充满了包容慈悲的眼神,小土唇角一勾,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这高僧倒是个真正的得道高僧了。 小土笑着将胳膊撑在栏杆上,朝那僧人盈盈一笑:“大师可是要阻我?” 高僧一脸的悲天悯人:“冤冤相报何时了,施主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小土挑眉:“哦?你也说了,我有冤!” “……” 高僧沉默了一下。 小土忽而又笑了起来。 “你可知道,你要保护的三个人是个什么东西?看着尚不知事的小姑娘,却已经心狠的能生生将一个和她们无仇无怨甚至朝夕相处的舍友从六楼合力推下去了。” “大师,可是确定了要保护这样三个东西?” 小土说着,笑得十分闻言,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厉鬼的模样,倒是让这僧人对她的话信了八分。 ——原本他也知道,厉鬼徘徊人间,一般都是有极大的怨气放不下。 他倒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是杀身之仇。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去年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学生自杀事件,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过他已经应了张燕的父亲,此时尽管心中有诸多疑问,却也不能袖手旁观。 小土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僧人心中的松动,忽而又是一笑。 “要我放过这三人也不是不可以。” 第五百一十六章 青春(六) 听到小土这么说,那僧人脸上表情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是更加郑重了,好半晌,他才问道:“施主可有什么要求?” 小土趴在栏杆上,脚尖在地上轻轻的点着,长长的裙摆因为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轻飘飘的孤独,瞧着煞是好看。 “要求……呵。” 她垂了垂眼睛,脸上的笑意忽然退了下去,只带着三分嘲讽的神情看着僧人,道:“只要她们愿意将她们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我就放过她们。” “……” 那僧人怔了一下,没有立即说话。 ——他是个真正慈悲为怀的人,以他的观点来看,这女鬼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但是…… 他仰头看着小土,叹息道:“施主所言十分合理,但是贫僧却不能替那三位施主拿主意。” 小土瞧着他脸上犹豫的神情,忽而就又笑了起来,客厅中忽然一阵十分凄厉的阴风扫过,期间夹杂着小土肆意且嘲弄的笑声。 “不用费什么时间了,那三人不是就在这里,当着你我的面问上一问又有何不可?” 她说着话,一阵狂风将她身后原本紧紧闭着的门“哐当”一声吹开了,小土一伸手,一阵黑气就将房间里瑟瑟发抖的三个人卷了出来。 僧人在下面瞧着这动静,心中登时就是一惊。 他想到了这女鬼修为不俗,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他嘴里不自觉的泛出一些苦涩的意味,这样一个强大的女鬼,真的是他能够封印的存在吗。 小土并没有在意那僧人心中的惊涛骇浪,只将张燕等三人卷到了自己跟前然后摔在了地上,随即笑盈盈的看向她们。 “诺,刚刚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吧?说吧,要不要应了我这条件。” 室内一时之间只有狂风将门吹得不停“哐哐哐”响着的声音。 那僧人在楼下看着楼上三个人一只鬼对峙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叹气。 在他看来,那三个女孩儿与这女鬼有杀身之仇,那女鬼肯提出放过她们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而这三个姑娘现在却还在犹豫。 他瞧着其中一个女孩儿手背在身后朝着自己打手势的样子,再一转头对上那女鬼瞟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满心满口都是苦涩的意味。 好半晌,谁也不见说话,但是僧人开了口。 “哦弥陀佛。三位施主,原本就沾染了此业,贫僧以为,这位女鬼施主提出的要求十分合理。” “你在说什么?!” 终究是张燕第一个没忍住叫了出来。 “我爸请你来是让你将这女鬼收了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就要当着你的面害人了,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 僧人捻了捻手中的佛珠,脸上神情镇定自如,甚是悲天悯人。 “施主,你魔怔了。” 王江燕看着张燕崩溃的样子,再瞧着楼下僧人淡定自若悲悯的神情,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转头看向小土,一时间竟有些愣怔。 ——她从来没有想过,成了女鬼的宫墨墨,看起来竟是比还活着的时候更加耀眼了。 她生前从来没穿过亮色的衣服,也从来不会打扮,无论何时你看见她的时候,她总是在捧着一本书看着,也不消得是课本还是从图书馆里借出来的,她总是能安然的在芸芸众生之中静下心来。 那个时候的宫墨墨身上就有些一种独特的魅力,王江燕觉得,任何一个人,只要接触到她认识了她,都会被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儿给吸引的。 不过幸好,宫墨墨并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她的魅力从来没有被别人发现。 ——或许还是有着眼光独到的人的,比如那个肖梓涵一直暗恋着的男神赵向南。 而死后的宫墨墨,就好像是打破了什么壁垒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和生前那副沉静的模样迥然不同。 不管是红色的长裙,还是那如瀑布一样柔顺的披在肩上的长发,抑或者是她脸上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王江燕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宫墨墨,一时之间竟然是痴了。 直到此时此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从始至终,对于宫墨墨,她是嫉妒的。 她嫉妒宫墨墨。 嫉妒她的长相,嫉妒她的身材,嫉妒她的成绩。 她最嫉妒的,是她在张燕和肖梓涵这一个官二代一个富二代面前那种不卑不亢的态度。 王江燕一直都不明白,明明宫墨墨家里很穷,明明她一日三餐甚至都吃不饱,她到底是怎么在看见了这样大城市的繁华之后,还保持着那种淡然以对的心态的。 王江燕知道,她嫉妒宫墨墨的同时,就已经承认了,她是永远比不上她的。 她自诩八面玲珑,便是再不好说话的人她也能运用她出色的谈话技巧和那人聊起来。 她长相也不差,虽然没有宫墨墨五官精致,然而也是能称得上可爱。 她学习也不错,甚至偶尔有的科目比起宫墨墨卷面成绩还要高上几分。 ——然而即便是这样,不管是学生会的学长学姐,还是代课的老师教授,却总是对宫墨墨另眼相看。 甚至大一刚开始的时候,同宿舍的其他两个人对宫墨墨比起自己更看的顺眼。 这是多么不公平啊。 王江燕想着,忽然就笑了起来。 这会儿小土撑着下巴等着张燕她们的决定,而那僧人站在客厅里小声的念着佛偈,张燕和肖梓涵两个人也战战兢兢。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江燕突然笑了起来,毫无疑问就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小土挑着眉毛看向忽然站起来的王江燕,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那姑娘从接触以来就展现出了自己绝对的社交技巧以及八面玲珑的性格,虽然她悄摸摸用鬼气以及精神力将那三人的负面情绪勾引了过来,不过她也没有想到三个人最先承受不住的竟然是这个王江燕。 她意味不明的挑了挑嘴角,王江燕盯着她大声的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絮絮叨叨的讲述着她自己的心里路程,最后说到宫墨墨的死,她还表达了一番对于目睹了这样一个碍着自己路的人的死她心中是何等的松了一口气。 ——在她说话的期间,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张燕家里这栋非常严密的别墅门口突然涌进来一大波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 小土看着那些记者们目瞪口呆的同时然后反应过来奋笔狂书的样子,心中十分的愉悦。 在她刻意的操作下,一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宫墨墨自杀事件又在网上被翻了出来,同时有消息说今天晚上当事人之一张燕会在她家郊区的别墅中发布事情的真相。 网上的消息真真假假不一而足,一开始相信的人并没有几个,不过有人发现本市十分出名的电视台竟然出动了,当下一群记者就闻风而动,全都呼啦啦找了过来。 这一片别墅区外面其实是有守卫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守卫却放了行——当然众人不知道这是赵向南暗地里吩咐的。 作为赵家的独子,赵向南当然有这个权利。 不过这一群嗅觉灵敏的记者们也顾不得这后面站的是谁了,能挖掘出别人不知道的幕后真相才是令他们兴奋的事情。 因为有了电视台的参与,整的过程基本上都是晚间新闻直播出来的。 众人看不见小土的人影,只能看见王江燕如同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大肆抒发着自己的怨恨与不甘。 ——因为她说的内容已经涉及到了刑事案件,此时已经有知机的记者打了报警电话,于是没有多长时间,就有警车乌拉拉的叫着驶了过来。 客厅中的高僧早就被一堆记者围住了,问他事情的真相之类,那僧人清修多年,哪里见过这么疯狂的记者,也怕说出厉鬼的事情给人们带来恐慌,当下也无可奈何,只能随便说着些什么。 小土瞧着三个人将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说了个遍,然后就转头朝着后知后觉才从市中心赶过来的张燕父亲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的离开了这栋别墅。 张燕的父亲原本在市里和别人谈事情——他虽然担心自家女儿,却也对那高僧的能力十分信任,更何况那僧人之前说过闲杂人等尽量不要过去,万一被厉鬼抓住吸了阳气反倒弄巧成拙。 于是当张燕父亲在别人的提醒下看到晚间新闻直播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没直接晕了过去。 当下他就和几个同伴赔了笑——此时也有些闻风而动的记者们想过来找他,他只能躲躲藏藏的带人赶到了别墅想要将场面控制起来。 然而他没有想到,好不容易乔装打扮了一下挤进别墅里,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红衣女孩儿朝自己盈盈一笑的样子。 他浑身当下就是一凉。 他以前是见过宫墨墨生前的样子的,虽然这会儿这个红衣女孩儿和记忆中的宫墨墨有些差别,然而张燕父亲十分确定,那个人,就是宫墨墨。 张燕别墅里的混乱状况小土没有再关注,她回到赵向南家里,连夜将收集到的关于张燕以及肖梓涵父亲受贿行贿,狼狈为奸,草菅人命的证据整理了一下复制了两份,往网上发了一份,另一份发到了政府有关部门。 这之后,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赵向南还在准备毕业的事情——他虽然已经实习,不过等到六月份的时候才算真正的毕业了,这会儿就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再整理一番。 小土回来的时候,他还正坐在电脑前运指如飞,见小土进来,他面上下意识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道:“解决了?” 小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解决了。” 赵向南看着她的眼睛,将手中写了一半的文件保存下来然后关闭,回头认真的看着小土道:“怎么了?你似乎不高兴?” 小土瞄着他,心中忍不住有些怨念。 当鬼真是太麻烦了,想要抱抱自家哥哥都还要担心一下身上的阴气会不会影响到他身为人类的身体。 这么想着,小土坐在阳台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啊。” 赵向南脸上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走过去也坐到了阳台上。 他知道小土因为体内阴气的缘故不大希望自己和她近距离接触,因而尽管心中再怎么想将自家失落的墨墨抱在怀里揉一揉哄一哄,却也只是和小土坐了对面,然后瞧着夜晚上街道上各色的灯光,道:“人类的感情本来就是非常复杂的东西。” 小土转头看着他,赵向南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忍住抬手在小土的头顶揉了一把。 虽然那冰寒刺骨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的手指冻僵,不过赵向南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的异样。 “哥哥希望你能意识到人类感情的复杂,却也不希望你因为它的复杂而望而却步。这世间万物都是有些阴阳两面,你也曾见过起源的阴阳鱼,不管是阴还是阳,都是缺一不可的。” ——不能因为见到了恶就觉得这世间只有恶,也不能因为遇见了善就以为这世间皆是善。 赵向南想着,一侧头就见自家墨墨朝自己扔过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忍不住微微怔了一下。 小土没好气道:“难道你以为我会为这样的事情而纠结吗?” 赵向南想笑,然而他忍住了,只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 小土又是一个大白眼扔过去:“我只是有点感慨而已,人心难测什么的,我从一开始穿越的时候就知道了啊。” 赵向南这次终于忍不住就那么笑了出来。 他容貌原本就是俊秀——否则也不会引的心比天高的肖梓涵暗恋多年一直放不下。 这会儿这么用着柔柔的目光盯着人,将声音压的低低的笑出来的样子,真是性感的不得了了。 小土瞄着他的笑的人心里软软的样子,心中既是愉悦又是怨念。 ——所以说,物种不一样什么,谈恋爱想深入认识一下都不行,还真是让人心塞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 青春(七) 那天晚上的新闻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众目睽睽之下真相被爆了出来,张燕父亲已经焦头烂额的急于处理了,然而就在他寻找后面的推手的时候,有关部分却将他带走了。 ——关于受贿行贿草菅人命的证据确凿,说是接受调查,可张燕父亲知道,他出不来了。 网上爆出了许多幕后真相,张燕父亲这么多年来坐在那个位子,说是没干过坏事那是不可能的,而网上不知道是哪个仇家,将他的所有经历带证据都上传了,一众网民群情激愤,要求给出受害者一个交代。 若说一开始还有可能逃过一劫,然而在他看到网上各处充斥着各种对于政府不作为的愤怒的时候,张燕父亲知道,为了平民愤,他必死无疑。 他看着自己手上带着的手铐,最终惨然一笑,他们张家,已经完了。 张燕,肖梓涵和王江燕三个人在那天之后就受了刺激,其中以王江燕最为眼中,整日里疯疯癫癫,说是宫墨墨回来找她报仇了。 因为她精神上的问题,便将她送到了精神病院。 原本王江燕只是受了刺激,过上一段时间也许就会恢复过来,然而在精神病院那种地方,就算是没有问题待的时间长了也会渐渐的不正常起来。 一开始王江燕被臆想中的血肉模糊的宫墨墨吓到的时候,医院里会强制的将她绑起来然后注射镇定剂。 镇定剂注射的多了,王江燕渐渐的就真的有些不正常了。 等到小土抽空去精神病院看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只知道躲在角落里,见到人影就害怕。 医院为了让她安静下来就给她注射镇定剂,然而她体内镇定剂越多,她的精神就越发脆弱,整个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她家里不像张燕和肖梓涵家里那样有钱,她爸妈只是小康之家,原本因为她考上大学而觉得替家里争了光赚了两分脸面,而在她涉嫌杀人这样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之后,她爹妈受不了亲邻好友的指指点点,直接搬了家再没有理过她。 ——她最后在精神病院里的费用还是小土友情支付的呢。 瞧着王江燕疯疯癫癫的样子,小土叹了一口气,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了精神病院。 这三个姑娘的下场这会儿都不太好,宫墨墨自杀的真相也已经大白于天下。 那个一直劝说着宫墨墨忍气吞声的导员在被小土吓了几次之后就有些神经衰弱,直接从学校里辞职然后搬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里去了。 而曾经在本市一手遮天的张燕父亲以及肖梓涵的家族,也因为爆出了这样的事情被调查,调查之后又是牵扯出一堆令人震惊的前尘往事。 不过这些已经不在小土的关心范围内了。 这天,天气不怎么好,天空乌沉沉的,飘着细细密密的小雨。 小土撑着一把红色的纸伞,身上穿着同色的狩衣——以前某个世界的时候她这样穿过,后来就喜欢上了这样的装扮。 因为天气不怎么好,所以街道上人并不多,不过偶尔有行人撑着伞路过,看见小土这么一声衣服在雨中漫步的样子,忍不住也是要多看上两眼的。 小土并不将那些视线放在心上,她现在要去找自家哥哥。 赵向南因为论文的事情今天回了趟学校,小土趁着这时间乔惜看了一下张燕三个人的下场。 ——这会儿宫墨墨身上的怨气其实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不过小土知道,她还有最后一个执念没有完成。 所以她这会儿要和自家哥哥说一声,然后去完成宫墨墨最后一个愿望去了。 学校依旧和宫墨墨记忆里的学校没有什么差别。 ——这不是废话。 小土这么想着,忍不住就又摇头低笑了起来。 距离宫墨墨离开,也不过只过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而已。 不过是,物还在,人已非。 她仰头看着这所大学的名牌,几个大字看起来银钩铁画,颇具风骨。 伞下艳丽至极的少女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可惜了。” 她叹了一句,门口偶尔有学生经过,这个时间段,也大都是大四的毕业生了。 小土半垂着眼睛,撑着伞在树下等着。 她并没有告诉赵向南她来学校了,不过赵向南这会儿肯定是已经知道的了。 她想着,果然就有一个清浅的脚步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小土抬起头,朝赵向南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哥哥,我来接你。” 赵向南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他慢慢伸手,将小土冰寒刺骨的手握在了手中,然后接过她手中的伞撑在两个人头顶,两人并肩慢慢的向着赵向南家里走了过去。 …… 宫墨墨的父母只是很普通的农民,家里并不是多么富有,而且孩子也多,尽管正赶上计划生育,然而为了传宗接代,还是有四个孩子。 索性宫家两口子也并不偏心。 他们虽然因为村人的闲话想要个儿子,然而孩子生下来之后在他们眼里一般也是一视同仁的。 老大老二学习不好,说是辍学做生意,两个人砸锅卖铁凑了本钱交给两个孩子,做生意就做生意,只要肯努力就是好的。 宫墨墨是家里的老三,打小长的好看,学习也好,大家都说她以后就是个有出息的。 孩子争气,宫家父母两个人也欣慰,宫墨墨一路上学,也不怎么要大人操心,懂事的很。 宫墨墨的弟弟这会儿还在上小学,比宫墨墨小了有十岁,也是非常懂事。 当一家五口人知道自家最有出息的女儿/妹妹/姐姐死在学校里的时候,他们心中下意识的想法就是不相信。 宫墨墨两个姐姐已经嫁了人,脱不开身,而宫家父母两个人却是拼了命也要求个真相。 两个人带着才十岁的宫晏殊来到了宫墨墨上大学的城市。 ——宫晏殊比宫墨墨小了十岁,小时候在宫家父母在地里忙着农活的时候,一般都是宫墨墨在照顾她这个小弟弟的,甚至连宫晏殊这个名字也是宫墨墨上了学之后替他取得。 因而宫晏殊和宫墨墨的关系很好,在得知自家姐姐出了事,又在网上听说了那些留言,宫晏殊在没有告诉父母的情况下,偷偷跑去质问了张燕。 他质问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张燕的父亲,张燕作为一个大学生可能不会想的多么远,而她父亲混了这么多年,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家人对自己的威胁。 恰好那时候宫墨墨的父母两个老人老泪纵横的跪在学校门口,求学校给个公道。 在他们印象里的宫墨墨沉默跪沉默,却很踏实上进,是绝对不可能因为和同学有了争执就自杀。 两个老人天天跪在学校门口哭着,这年头网络上信息流传有多快,这事情很快就闹大了,一些网民也开始细扒起这其中的真相了。 张燕父亲正因为这事情而焦头烂额时,宫晏殊的出现让他有了想法,他直接将宫晏殊绑了,然后威胁宫家父母不要再闹腾。 ——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宫家父母五六十来岁的人了,已经不能承受再失去一个了。 为了宫晏殊,他们只能含泪回了家里。 然而事实上,被绑了一次的宫晏殊意识到因为自己的问题他们不到没有为自己的姐姐讨回公道,反而被威胁了,从此性格大变,变得乖戾无比。 宫墨墨父亲越发的沉默,而母亲也整日里在家以泪洗面,甚至两个姐姐也因为这事情和夫家闹得不愉快。 ——宫墨墨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告诉自己的家人,不要难过,她已经替自己报了仇,她下辈子一定会过的很好。 小土卷着报导了“宫墨墨事件”的报纸,怀着有些郁郁的心情跨进了宫墨墨的村子。 村子真的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村子,和大城市迥然不同,落后,贫穷,不过空气确实自由的。 小土并没有让村子里的人看到自己的意思——毕竟宫墨墨确实已经死了,而自己在完成宫墨墨的执念之后也会离开。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小土沉默的看着这个比自己想象里更加贫困的屋子,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好半晌,她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桌子上,然后撸起袖子将房间打扫了一遍,最后将从张燕家里顺出来的一些现金和首饰放在了一个盒子里和那张报纸放在了一起。 她现在有些犹豫要不要在宫家几个人眼前现身,若是现身之后他们信了还好说,若是吓到了,那就尴尬了。 小土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出去时,就听到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神情阴郁的小男孩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小男孩,小土脸上先是一呆,接着眼泪“刷”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这并不是小土的情感,而是这个灵魂上的怨气执念。 这个男孩正是宫晏殊,然而和宫墨墨记忆里的宫晏殊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以前的宫晏殊活泼可爱,甚至特别捣乱,每次放学回来的时候都是一阵小旋风一样卷进房间里,宫墨墨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死气沉沉的推门而进的样子。 小土任由心底的情绪蒸发着,一直低着头的红颜日子却突然抬起头来。 他并没有看到桌子上的盒子和报纸,只是呆滞的看着虚空道:“姐姐,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姐姐!你出来!” 小孩儿声音凄厉,一边喊着一边哭着,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他却不肯。 眼泪一冒出来他就用手背抹干净,然后嘶声喊着姐姐。 小土听着,只觉得心里真是酸的不得了。 好半晌,她抬手,手指触到了宫晏殊的头发。 “别哭了。” 出声的时候,小土才意识到,她这个鬼魂的身体,竟然也是带着哭腔的。 听到宫墨墨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宫晏殊显然是呆住了。 刚刚他不确定宫墨墨真的回来的时候,他心中一片疯狂,然而真正小土出了声,他整个人却是呆住了。 他怕。 不是怕自己姐姐成了鬼会伤害自己,而是怕他刚刚听到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 好半晌,他睁大了眼睛,泪珠一颗一颗的从他大大的眼睛里涌出来,他压着声音道:“姐姐,真的是你吗?” 小土看着他脸上压抑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现了实体道:“是我,我回来了。” 看着自己姐姐真的出现在了眼前,宫晏殊一脸的欣喜若狂,继而便是嚎啕大哭。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继承了宫墨墨感情的小土看的心里直难受,然而她却不能像生前一样将他抱在怀里安慰。 ——她现在是鬼体身上阴气极重,而宫晏殊一看就影响不良身体又弱,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沾染了阴气从此变得病怏怏的。 所以小土根本不能和他近距离的接触。 然而宫晏殊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兀自哭的伤心,却见姐姐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抱着自己安慰,心中禁不住越发难过。 “姐姐,你是不是怪我,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就这么冤枉下去,都是我……” 他一边哭一边喊,小土又不能碰他,只能远远的解释。 等到她解释完了之后,宫晏殊这才消了声。 他也是胆子大。 明明宫墨墨都已经死了快两年了,他这会儿见了也不害怕,表现的倒是一如宫墨墨记忆里的那样亲昵。 小土只和他相处了一会儿,便对这小孩儿十分有好感了,她甚至觉得,就他这个性子,只要有那么一个机会,之后肯定是不简单的。 小土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就将报纸放在了他面前道:“我再回来看看你们,我已经替自己报了仇,你们以后就好好的。你好好念书,以后我不在了,爹妈就要你好好孝顺了。” 宫晏殊先前已经知道她执念一了就要去转世投胎,然而这会儿听到她说离开,忍不住眼泪就又冒了出来。 小土看的心里软软的,道:“不要哭,能将仇报了,我已经很满足了,以后家里还要靠你,你就是家里的小男子汉了,怎么能这么爱哭呢。” 第五百一十八章 青春(八) 宫晏殊刚刚哭的狠了,这会儿虽然已经停了下来,然而还是忍不住的一直打嗝,听到小土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抿抿嘴唇,强自将涌上来的眼泪压了回去,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家姐姐的脸。 脸还是那么一张脸,然而气质和宫晏殊记忆里的宫墨墨全然不同, 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这会儿宫墨墨这张脸下的灵魂和他认识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他只是觉得,他的姐姐一定是受了很多苦,才会变成现在这么一副模样。 ——她看起来更加出色,却让宫晏殊心里更加难受。 他从小到大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还是唯一的男孩子,说起来也是相当的受宠爱了,比起宫墨墨和其他两个姐姐,他因为年纪小,地里有什么粗活重活,都不会让他做,而家里的一些活计,也因为在农村里那些都是女孩儿做的他也不大沾手,可以说,他长到十岁,虽然家里穷,但唯有他一个是没怎么吃过苦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宫晏殊却并没有被宠坏。 他知道他家的条件,所以一向也非常懂事,他三个姐姐都比他大十几岁,最小的宫墨墨也是比他大了十岁,说是姐姐,其实都已经和母亲一样了。 而宫墨墨又是那种踏实勤奋的人,宫晏殊也就有样学样。 以前宫墨墨还没有上大学的时候,宫晏殊便常常跟着她一起看书写字,宫墨墨偶尔也会教他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虽然并不是什么真理,却在日常生活中非常有用。 看的书多了,宫晏殊也就知道了,一个人经历的事情越多,知道的越多也就会越优秀。 在这一刻,看着比以前更加耀眼的姐姐,宫晏殊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不知道姐姐受了多少苦。 小土并不知道这小家伙心里所想,不过也能看出来他的心情非常失落,本着扮演宫墨墨的职业道德,她耐心的又和宫晏殊说了许多话。 她经历的世界多了,活的时间也久,自然知道要怎么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说服一个人,于是没有多长时间,宫晏殊就满含着热泪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着自己以后一定要如何如何。 小土听着他的保证,也不说信不信,只是微笑着听着——就好像宫墨墨还没有上大学去的那时候一样。 姐弟两个偶尔闲暇了,宫墨墨会给宫晏殊讲故事,宫晏殊听了,就会对故事里的人做出评价,或是对于英雄的崇拜,或是对于小人的鄙视。 太阳渐渐的下山,天色也慢慢的昏暗下来,小土忽而侧了侧头,看着宫晏殊道:“爹妈快要回来了吧?” 宫晏殊神情滞了一下,眼眶一热鼻子一酸,就又想哭了。 不过经过刚刚小土的洗脑,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哭的权利了,于是他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你,你要走了吗?” 小土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长势十分喜人的菜园子,里面种了一些常见的蔬菜,例如黄瓜小白菜之类的,平时洗脸水柴火烧完的灰倒进去也不需要肥料,就能长的很好。 这会儿六月份的时间,藤蔓上就已经有着细细嫩嫩的小黄瓜了。 宫墨墨小时候,偶尔馋了没有钱买零食,就将那些还没有长起来的小黄瓜摘了,当做小吃。 ——被发现后自然是要被宫家父母狠狠批斗一顿的。 然而宫墨墨依旧十分喜欢吃。 这会儿小土看着那些小黄瓜,忽然脸上就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宫晏殊迷惑的眨了眨眼睛,就看到小土站起来跳到菜园子里,从绿油油的藤蔓上拽下来两个嫩生生的黄瓜,也就巴掌长,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刺。 小土将其中一个扔给宫晏殊,也不用洗,就用手秃噜一下,直接就咔擦一口咬上上去。 清清脆脆,果然是十分好吃的。 小土咬了一口,就吃吃的笑了起来:“我向你这么大的时候呀,特别喜欢吃这种还没有长大的黄瓜,那时候总觉得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嗯,同时宫墨墨眼里最好吃的还有宫妈妈腌制的黄豆,腌好了放在玻璃罐子里封着,要吃的时候挖出来一些,或是拌面或是夹在馒头里,甚至直接当做零嘴,都是十分好吃的。 宫晏殊听她说着,就慢腾腾的将手中的黄瓜也秃噜了一下,将上面的刺都撸掉了,然后也咔擦咬了一口。 ——不知道怎么的,确实是很好吃的东西,然而一口下去,眼睛就忍不住就有些发热了。 小土三两口将黄瓜解决掉,然后伸手摸了摸宫晏殊的脑袋,动作十分轻柔, 宫晏殊嘴里咬着黄瓜,还在嚼着,然后就见姐姐微微笑着,朝后面退了一步。 只有一步的距离,这一瞬间就仿佛突然隔了天堑。 宫晏殊眼睛死死地盯着身影越来越淡的小土,努力将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生怕一个眨眼,眼前这还有着轮廓的人忽然就消失不见。 …… 七年后,某市某大学,宫晏殊拖着行李箱,站在大门口,怔怔的仰头看着那龙飞凤舞的铭牌。 ——自己的姐姐,也是考的这所大学。 宫晏殊睁着眼睛,怔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的走了进去。 学校很大,和自己以前待过的镇上的小学抑或者是县上的高中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拒绝了热情的接待新生的学长学姐,只是站在入口处看了一下地图,确定了一下方向,然后拖着行李箱慢慢的走着。 那时候姐姐的鬼魂回来过一次,他以为是幻觉,然而在爹妈回来以后,他们却发现了放在桌子上的盒子报纸——以及盒子里放着的那些现金。 因为那些钱,家里的生活忽然松快了一大截,然而不管是宫晏殊还是宫家两父母,都没有因此而感觉到庆幸。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宁愿过的穷一些,也不愿意家里少了那样一个人。 宫晏殊看着花园里开的正艳的合欢花,粉红色的,十分好看,味道也很好闻,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听说这所大学在七年前换了一个校长,新任的校长是一个在学术上造诣很高的老先生,十分德高望重,当了校长以后风评也很好。 ——这样就很好了吧。 姐姐。 一切都很好。 我很好,家里很好,新考上的学校也很好。 那么—— 你还好吗? 第五百一十九章 传宗接代(一) 小土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满头满身都是汗水,小腹疼的如同要裂开,她微微低头,一眼扫到这具身体硕大的肚子,脸上便有些呆滞。 好半晌,那股疼痛终于渐渐的散了开,小土也终于回了神。 等到将这个身体的故事浏览了一遍,她忍不住就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故事,其实特别简单。 不过是个孕妇难产,然后死了的故事。 关键的问题是,这个孕妇的死因却并不是难产,而是因为忍受不了疼痛生生从十几层楼的产房里跳下去然后身亡的故事。 小土忍不住苦笑着扶了扶额头, 上个世界的身体从楼上跳下来,直接成了鬼魂,这个世界的身体又是跳楼。 ——索性这个时间距离产期还有近一个月,这位孕妇也还没有来得及跳。 小土将故事理了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肚子。 这会儿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多月了,这具身体做事情的时候也特别的不方便,晚上偶尔肚子疼小腿抽筋什么的都能算得上是家常便饭了。 只是小土摸着手掌下面传来的十分明显的跳动的声音,心里总觉得十分神奇。 ——这是一个跳动的,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肚子里。 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穿越了这么多的时间,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 明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没有感觉的,然而小土触着掌心里微微活动着的小生命,心里蓦然就生出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好半晌,她才吐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放在床头柜上的时间。 ——因为怀孕的缘故这具身体周围电视电脑之类的放射性电器一个都没有,倒是桌子上放了几本育儿的书,看起来已经翻了好几遍的样子。 小土艰难的从床上下来,只站了一下,就感觉地盘十分的不稳了。 她眉头皱了皱,反手从空间里找出一个只单纯补充灵气的丹药吃了下去,然后半坐半躺在床上控制着那些灵气将这身体浇灌了一遍。 这身体因为怀孕乱七八糟的补品吃的多了,关键那些补品还不是全然无公害的,因而身体里便积累了不少的毒素,甚至肚子里的小孩儿都有了一些影响。 现在是晚上三点多,江红玉一个人睡在这个房间里,小雨这会儿因为不习惯,弄出的动静不算小,然而外面不管是江红玉的婆婆赵翠兰还是她的丈夫张良疆都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然而小土神识十分清楚的看见,赵翠兰被她的声音吵醒,正黑着脸在房间里小声的骂着。 而张良疆则是一直玩着手机到现在,根本继续没睡。 小土在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灵气将身体冲刷了一遍之后,就艰难的扶着墙抱着肚子挪到了浴室里。 幸好这家里的浴室是在江红玉住着的主卧里,也让小土不用走更远的路。 灵气将身体里一部分的杂质带了出来,这会儿江红玉身体上出了一层的黑油,煞是难闻,小土很快的冲了一遍,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扔在洗衣机里,然后又慢腾腾的挪到了床上。 她原本是想睡觉的,然而肚子上多了一个东西,她只觉得躺在床上什么样的姿势都不舒服,肚子里的孩子偶尔还会踢踢脚,那时候小腹上更是一阵疼痛, 小土在床上摆姿势摆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死心了,开了灯,将放在桌子上的育儿方面的书拿着看了起来。 一夜就这么很快过去了。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赵翠兰咚咚咚的过来敲门,小土昨天睡得时候特意将门锁住了,虽然晚上没有睡觉,不过一大早被被人这么吵着也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小土将手中的书扔到床头柜,然后一步一挪的挪到门旁边——她可不敢直接站在门后面将门打开,看着赵翠兰那架势,她若是站在哪儿,必定要被她一推门狠狠撞一下的。 果然,锁子刚一打开,赵翠兰几乎是连踹带推的将门“碰”的一声撞开了,见小土站在旁边,她脸上一沉,道:“你今天晚上怎么起的这么迟?没看看现在几点了?咋不懒死你呢!还有谁让你将门关起来的?谁给你的胆子?” “……” 小土垂着眼睛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的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放在腰后面撑着。 倒是在客厅里睡着的张良疆被她那尖利的声音吵醒了,有些迷迷糊糊的道:“妈!一大早的你喊什么啊。” 今天周末,他昨晚一直玩手机玩到了很晚,凌晨四五点才睡得觉,这会儿正困的要死呢。 听到自己儿子说话,赵翠兰脸色立马缓和和许多,说出的话虽然听着像是在责怪,然而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意思。 “你昨天晚上又玩手机了,年纪轻也不能这么荒废啊,你看你,都困成啥了。” 张良疆半闭着眼睛,道:“哎呀今天又不上班,你别吵吵,让我睡个懒觉行不行啊。” 赵翠兰见他确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无奈道:“知道了,你和个懒蛋,去房间里睡吧,房间里我也床,睡着舒服,沙发上小的。” 她说着话,瞟了小土一眼,又阴阳怪气的补充了一句,道:“有些人怀了孕还以为自己是皇太后了,还一个人霸占了一个大床。” 她说完,看也不看小土,就走到沙发跟前,在又睡着的张良疆胳膊上拍了一把,道:“去床上睡吧,睡这沙发上有些人心疼,我可心疼的不行。” “……” 小土看着张良疆抱着毯子迷迷糊糊的站起来轻车熟路的走到赵翠兰睡着的房间里,然后在原地慢慢的吐了一口气。 ——讲真家里这个沙发是江红玉怀孕后特意买的,又大又软,垫子一应是最软的布料——不是担心江红玉怀孕坐硬沙发不舒服,而是因为夫妻两个分房赵翠兰又来了占了一个房间张良疆没地方睡。 要说这沙发睡起来不舒服,这无疑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第五百二十章 传宗接代(二) 讲真,就这一个沙发,可能是这家里最贵的一个家具了,说睡在这里客厅中人来人往比较吵闹也就罢了,说它睡着不舒服,那纯粹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土看了迷迷糊糊的张良疆一眼,低头冷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又进了房间。 赵翠兰一脸慈爱的看着张良疆进了房间,然后脸上陡然一沉,转头看向了小土之前站着的地方。 她原本以为小土还在那儿傻站着,正张口欲骂的时候,没想到一转眼人竟然就进了房间。 她脸上下意识的就呆住了,继而是勃然大怒,噔噔噔三两步跑到房门口用力拍起门来,一边拍着口中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 “江红玉!江红玉!江红玉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然而小土既然进了房间,哪里能没有做好准备,她这会儿只管将门紧紧的反锁了,然后从空间中摸出一本书,倚在床边悠闲的看了起来。 ——至于赵翠兰在外面的喊声,她只消得结出一个结界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于是,愤恨的拍了好半天的门,没有将小土拍出来,反而是把瞌睡的要死的张良疆吵醒来了。 张良疆在家里没有穿上衣,只穿了一件松垮垮的短裤,阴沉着脸“碰”的一声将门拉开,道:“妈!你一大早究竟在干什么啊!就不能让我好好的睡个懒觉么!” 赵翠兰被小土气了个半死,不过对于自己亲儿子态度依旧是很好,见张良疆果真是不耐烦了,她便压了压脾气,好声好气道:“好好好,你睡觉,妈不吵你了。” 张良疆抬眼看了一眼主卧的房门,又看了一眼笑着的赵翠兰,没有说什么,就又转身回了房间继续睡觉了。 赵翠兰见他进入了,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面色阴狠的盯着主卧房门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心里却打定了主意等到张良疆上班去了之后一定要给江红玉一个教训。 小土在房间里看着书,十分悠闲,偶尔觉得饿了,就从空间里找出来一些蕴含着丰富的灵气的果子之类的东西充饥。 她空间里的蔬果灵气充沛,常人便是一件也难得一见,今天却完全让她当成了零嘴就咔擦咔擦吃了,倒是让她这个怀了孕的身体感觉轻松了一大截。 等到她终于想起来外面那两个人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五六点的时候了。 小土伸了个懒腰,将书扔回了空间,然后扶着肚子慢腾腾的挪到了门前,将门打了开来,外面空无一人。 江红玉的婆婆以及丈夫张良疆都不在,不知道是出去逛了还是有什么事——不过按照以往的尿性,约莫是想要给江红玉一个教训所以才将她一个人扔在了家里的吧。 小土垂了垂眼睛,索性换了一身衣服,也出了门。 这会儿下午六点多,小区里下班的接孩子放学的都是差不多这个时间点回来的,小土扶着肚子慢慢的往楼下走的时候,在楼道里还碰到了说过话的。 赵翠兰虽然在家里一向不怎么管江红玉,甚至江红玉这会儿都怀孕八个月了,还要每天早上起来给赵翠兰以及张良疆做早饭,然而事实上在外面的时候,赵翠兰为人一向十分的慷慨又温和,这些邻居们对她印象都是相当的不错的。 因而这会儿见到小土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艰难的下楼,就有一个带着孙子刚从幼儿园的大妈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不是张家那口子么?” 小土抬头,看见大妈和躲在大妈身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孩儿,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张姨啊,接孩子回来啊?敬敬,你好呀。” 她朝张大妈寒暄了一句,又笑眯眯的向着那小孩儿打了个招呼。 这小孩儿内向的紧,见小土朝他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小土,却并不说话。 小土见状,朝又笑了起来:“你们敬敬真是越长越乖巧了。” 见她夸了自己的宝贝孙子,张大妈一张老脸如同菊花一样绽放了开来,将小孩儿从身后提拉了出来,道:“敬敬,这是你江阿姨,在咱们对面住着的,你不是见过么。” 小孩儿被奶奶提拉出来,下意识的想要再躲回去,只是眼睛一抬就看见了眼前这个肚子大大的阿姨脸上的笑容十分温柔,让他觉得十分亲近,于是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声音小小的叫了一声:“江阿姨。” 他这一声叫的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然而一直关注着他的张大妈却并没有错过,当下就激动的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了,再说话时,对小土的态度一瞬间都亲昵了不少。 “哎!你瞧我们敬敬巴拉巴拉……” 张大妈心情激荡之下,拉着小土就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这个叫敬敬的小孩子平时内向的不得了,就是家里来客人让他叫他也不见得能憋出一个字,没想到今天叫江红玉却这么干脆。 ——这当然是小土精神力引导的效果,然而张大妈不知道啊。 她只以为她的宝贝孙子难得遇见一个肯说话的人,心中就激动的不得了了。 不过她说的起劲儿,小土这会儿肚子里还揣了八个月的娃,站了没多长时间就觉得腿肚子开始抽抽起来,甚至小腹上也隐隐的生出一种坠感。 张大妈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儿,反而是一直安安静静听着的敬敬忽然伸出手,轻轻的扯了扯小土身上十分宽松的裙子。 小土额上已经渐渐的生出了一些细汗,见敬敬拉她,就低了头,看了过去。 敬敬一张小脸有些涨红,嘴唇蠕动了好长时间,最终好不容易吐出来几个字。 “阿姨,累,汗。” 小土眨了眨眼睛,张大妈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她额头上的汗,当下就有些内疚。 “你看我,你这么重的身子,我还只管拉着你说话,快,先来我家坐一会儿。” 刚刚说话的时候,小土就已经说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所以她才出来准备去楼下花园里散散步。 这会儿张大妈瞧着她脸色有些泛白,额头上也是冒着汗的样子,也不敢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都说七活八不活,她这会儿八个月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真是不得了了。 小土推辞了一下道:“不关张姨的事儿,也是我,好久没和人说过话了,今天难得碰到张姨,便话多了一些,张姨不嫌我话多肯和我说话我就很感谢了,哪里还能再打扰,索性也就对面,我回去也不远。” “那怎么行!你不也说家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你身子重,真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放心。” 小土话一说完便被张大妈反驳了,小土闻言温婉的摇了摇头:“没关系,虽然我身子重,不过做起事情也不影响什么,平时……” 她说了一半,忽然有些局促的止了话头,视线有些尴尬的漂移了一下,又道:“我一个人我是不妨事的。” 她后面虽然补了一句,然而中间停顿的那一下,以张大妈活了这么些年,哪里能猜不出来她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她那会儿见小土一个人下楼的时候就问了一句怎么没人陪,不过被小土故意将话头岔了开。 那时候张大妈心里就觉得这一家子其他人有些不靠谱了。 ——虽然江红玉没有说,她自己难道还能看不出来。 不过那时候自己的孙子也没有表现出来对小土的特殊,张大妈也就懒得管——家务事什么的,她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管。 然而这会儿不说这说话的短短一段时间里小土出色的谈话技巧以及精神力不着痕迹的引导让张大妈对江红玉的印象不断up,就说张大妈看着她那个一向不搭理人的宝贝孙子扯着江红玉的衣服一脸担心的样子,张大妈就不能这么放任着小土自己回去了。 小土又推辞了几句,却也拗不过张大妈的热情以及敬敬殷切的小眼神儿,只能低了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了谢然后跟着张大妈回了她家。 张大妈也是过来给自己儿子看孩子的,她儿子儿媳两个人工作都忙得很,平时根本没有时间管孩子,一直是将敬敬一个人扔在家里的。 敬敬还是个小孩子,整天一个人在家里,时间久了,竟然渐渐的自闭起来。 也是张大妈偶尔来这里看孙子,才发现记忆里活泼爱笑的小孙子竟然变得不会说话了。 她这暴脾气哟,当下就将儿子儿媳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然后自己也留在了这里就为了照顾孙子。 她搬来这里时间不久,并不像小区里其他人一样对于赵翠兰的印象都相当不错,没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因而瞧着江红玉心里就有些可怜。 等到小土被张大妈按的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张大妈又端出来一些水果放着,小土先是有些惶恐不安,然而被张大妈强行按着不让起的时候,她眼眶就突然红了起来。 张大妈见她好好的突然红了眼眶,心里顿时就有些疑惑,不过她性子泼辣归泼辣,也不是什么没有眼色的人,当下也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只招呼着小土吃水果。 小土将眼眶里热热的感觉压了下去,然后朝一直担心的看着她的敬敬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在谢过了张大妈之后就拿了一个苹果默默的啃了起来。 她一边啃着,张大妈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不外乎就是传授一些孕妇注意事项以及胎教什么的,她说的带劲儿,小土听得也十分认真。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小土看了一眼时间,脸上忽然神情一阵惶恐,下意识脱口而出道:“糟了!我今天没做饭!” 她脱口说了这么一句,才反应过来这会儿是在别人家里呢,当下有些不安的看了张大妈一眼,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道:“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家那口子也快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张大妈看着她,很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不过她看着小土央求的眼神,最终却也没有说什么,小土这才告辞回了江红玉家里。 不过她回到家里却也并没有做饭,只是给自己弄了一点儿吃的端进了房间,然后又将房门反锁了起来。 不说在外面逛了一天的赵翠兰装模作样的以要回家给儿媳妇做饭这一个理由和一种同龄大妈道了别,结果回来后见小土又没做饭是何等的暴跳如雷。 小土只是在房间里将自己做的那一份东西艰难的吃了——她现在肚子里带个娃,就算她不吃饭能撑得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也不能就这么饿着。 她一边吃着饭,一边让小土直播着赵翠兰在外面暴跳如雷的场景全当做下饭了。 赵翠兰在外面跳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小土有什么反应,简直能将自己气个半死,等到张良疆回来后,又是拉着张良疆的手一番哭天喊地的抱怨。 张良疆一向不插手赵翠兰和江红玉这婆媳两人的争执,然而这会儿听了赵翠兰的怒骂,他虽然觉得确实是江红玉的错,不过谁让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B超已经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子,那可是他们张家的第一个孩子,就算真的要教训江红玉,也要等到孩子生下来再说。 他好说歹说将赵翠兰劝住了,这才跑开敲小土门,小土在里面看着书,就权当没有听见。 张良疆敲了一会儿,见没有反应,在外面骂了几句就离开了。 小土盯着小雨直播镜头里他和赵翠兰说着等到孩子生下来之后怎样怎样怎样,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一个冷笑。 对于这样的人,她实在也是懒得说什么了,要不是她现在身子不方便,早就将这两个人狠狠地教训一顿了。 小土翻了个白眼,将直播就在那里放着,自己却低头继续研究着育儿经了。 等到她看的眼睛累了偶尔抬头视线从直播画面上扫过的时候,忽然就看见正和赵翠兰说话的张良疆挂了个电话,然后很快找了个借口,鬼鬼祟祟的躲到了卫生间里去了。 小土手指微微一动,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一章 传宗接代(三) 小土挑了挑眉,将眼前小雨直播过来的屏幕放大了一些,然后摸着下巴看了起来。 张良疆原本在听着赵翠兰抱怨着江红玉如何如何不好——那时候结婚的时候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江红玉,那时候是赵翠兰非说江红玉性子老实,并且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而他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就那么和江红玉结了婚。 说起来江红玉和张良疆没有结婚之前,她们家和赵翠兰关系还挺不错的,也是双方父母看对眼了,然后才将两个人说到了一起。 要说感情,那还真不见得有。 不过婚都结了,日子肯定是要过的。 不过结婚前接触的少还没感觉,等到结婚后,张良疆就对性子木讷的江红玉很是看不上了。 江红玉就是那种典型的劳动妇女性格,沉默寡言,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干活,嘴里却不怎么会说好听的话。 这时间长了,不说张良疆觉得不喜欢,就是原本对江红玉还不错的赵翠兰也渐渐的的态度恶劣了起来。 江红玉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结婚前一切都好好的,婆婆赵翠兰人也很好,对自己一向慈眉善目的,那时候她还想着嫁给张良疆之后婆媳两一定相处的很好,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结婚后赵翠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种媳妇和婆婆之间的矛盾如何解决可能是自古流传下来的千古谜题。 张良疆本来就和江红玉没什么感情,结婚前也不过就是见了几面,觉得江红玉长的不错,性子也还可以。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亲妈和媳妇有了矛盾——他不知道还罢了,一旦知道了,不管理是在谁那边,张良疆下意识的就站在了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亲妈那里。 江红玉又不是个厉害的,就总是这么逆来顺受着。 然而江红玉从来没有想过,她的逆来顺受有一天能生生的把自己逼死了。 这一切还要从她怀孕说起。 原本怀孕了,按理来说是要好好将养的,不过江红玉平时勤快惯了,怀孕之后作息也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只将工作辞了去。 没了工作之后她就只能一直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的话以她的性格怎么说也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于是依旧每天起来做饭收拾房间。 张良疆一向不大理会家里的事情,而赵翠兰也从来不主动提说让江红玉好好休息——到了后来,除了没有工作这一条,其他的日常和江红玉没有怀孕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就这样了,十个月过去了,某天江红玉洗衣服的时候忽然提前发作,就被送到了医院里。 那时候正是下午,张良疆刚去上班,赵翠兰和她那一堆姐妹们出去在公园溜达去了,江红玉实在疼得没了办法,敲了对面邻居的门才让对面张姨帮忙将自己送到了医院里去。 医院很快将她送进了产房,然而在做了初步的检查之后,医生表示,胎儿头太大,最好剖腹产。 江红玉那时候疼得要死,只想着让张良疆赶紧签字然后剖腹产。 然而事情就出在了这里。 张良疆不肯签字。 赵翠兰认定了只有顺便才对孩子好,并表示她活了这么久又不是没生活孩子,就没听说有胎儿因为头太大生不出来的。 张良疆对这个不懂,不过他觉得他妈活了这么长时间说的肯定是没错的,因而也只要求顺产。 医院里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签字。 孕妇丈夫不签字,医院也没有办法,就只能选择顺产了。 然而江红玉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头太大了,宫口开了再开孩子就是出不来,江红玉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最终在医生交待再等宫口开大了再生的空当里,从医院产房十几层楼跳了下去,一尸两命。 ——不说这之后张良疆是何等干脆利落的将锅全部推到了医院身上。 小土就只觉得,嫁了这么一个丈夫,也真是够恶心了。 她冷冷的的笑了一声,看着张良疆鬼鬼祟祟的在卫生间里发了几个短信。 ——她从善如流的让小雨把张良疆手机上通信的界面复制了过来,等到她将张良疆的短信看了个遍,心情瞬间就晴朗了起来。 将那些短信制成了文件,小土想了想,就让小雨调查了一下张良疆以往常去的地方以及见过的人,最终锁定了一个对象。 高科技的好处就在这里了,不管张良疆去了哪里,只要那个地方有摄像头有网络,小雨就能从那些记录里将和张良疆有关的部分提炼出来。 确定了之后的事儿,小土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她原本来觉得她要是无缘无故和张良疆离了婚,指不定还要生出多少波折,却没想到张良疆倒是自己将把柄交到了她手中。 小土将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也不再关注张良疆母子两,只躲在房间里安心养胎。 一开始赵翠兰还十分愤怒的想要给小土一个教训,然而小土不是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现,要不然就是仗着她的肚子而十分嚣张。 赵翠兰尽管不喜欢江红玉,不过对她肚子里的第一个孙子倒也还没无情到那地步,因而每次小土一捂着肚子说疼,赵翠兰心里有了忌惮,倒还真的不敢再说什么了。 时间长了,赵翠兰也懒得管了,她也是看出来了,这江红玉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专门和自己作对呢。 ——要不是为了她的金孙,她早就不忍了。 然而小土的肚子实打实已经八个多月,正是危险的时候了。 因为赵翠兰的收敛,小土这一段时间,也真真算是过了一段没人打扰的日子。 不过她也没有闲着。 只让小雨在网上接了一些翻译的工作——不说她自己学过多少门语言,就是小雨作为链接着世界网络的系统,翻译什么的,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小土也只是偶尔实在无聊,才自己也翻译一些,不过她双生子,总是累的很快,所以也不会长时间翻译。 在江红玉的预产期之前,小土已经将需要离婚的资料收集的十分全面了。 ——具体就是张良疆出轨的时间,对象以及证据。 这天,张良疆回来的时候,难得的发现江红玉竟然坐在客厅里,他有一瞬间的愣怔。 说起来,虽然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然而他确实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江红玉,今天见了,他看着妻子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的样子,心中一时之间竟然产生了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不过只一会儿,他就回了神,转头在房间里看了两眼,问道:“妈不在。”x 小土微微一笑:“她一向这个时间不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着她的回答,张良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转身将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他有些不悦的看着小土,道:“你吃了火药了?说话阴阳怪气的。” 小土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坐着,见张良疆将衣服挂了之后就准备进房间,她这才开了口,道:“不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张良疆累了一天,实在是懒得听这个在他印象里无趣的要死的妻子说什么废话,于是他只是不耐烦的站在原地道:“有什么事等我有时间了再说,我还忙着呢。” “嗤——” 小土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成功的让张良疆黑着脸停下了脚步,小土敲了敲茶几,嘴角的笑容带了几分莫名的讽刺。 “相信我,我说的这件事儿你肯定很感兴趣。” 她说着,将放在茶几上的文件向着张良疆那边推了推,张良疆这才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白纸,下意识将它拿了起来,只看着上面一行标题他脸上就黑的能滴出墨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土歪了下头,笑得十分优雅:“你不认识上面的字吗?” 张良疆捏着纸脸色十分难看。 他当然认识字!就是因为他认识字,他才震惊。 这张纸上,最上面的标题赫然写着“离婚协议”这几个字。 他自己干了什么事他自己心里有数,看见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心中第一反应就是心虚,然而只一秒钟他就反应过来,以自家妻子那性格,绝对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 这么想着,他心中陡然一松,然后就是恼怒了。 “你在胡闹什么?好好的写什么离婚协议?!” 小土也不多说什么,只干脆利落道:“赵娴的电话已经打到家里来了,我想你不会想让这件事在小区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吧?” 在听到“赵娴”名字的那一瞬间,张良疆心里便陡然一惊,下意识失口道:“你怎么知道?!”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待看到小土脸上讽刺的笑意的时候,想要后悔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小土“啪”的一声又将一叠照片摔在茶几上道:“赵娴给我寄了这些照片,下面都有时间,单凭这些照片,你婚内出轨的罪名已经坐实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和你们张家没有关系。我希望你不要有其他想法。” “……” 张良疆僵硬着身体将茶几上的照片扫了一眼,只一眼他就能看出来,那是他和赵娴两个人亲密的时候照的照片——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赵娴说留个纪念,他也就任由她照了。 他却有没有想到,赵娴照这些照片竟然是为了给江红玉发过来。 小土看着张良疆脸上的不可置信,毫无负担的将锅扣在了赵娴身上。 ——这些照片,当然不是赵娴发过来的,那只是她让小雨从赵娴手机里下载过来的而已。 至于她这么做让张良疆产生的误会,不好意思她赵娴明知道张良疆有个妻子并且怀着孕,还要和他搅和在一起,小土不给她找点儿事情怎么说得过去。 张良疆脸色又青又白,好一会儿才在小土的注视下将自己的名字签了。 小土将协议书拿起来瞟了一眼,然后吹了吹,漫不经心道:“你婚内出轨按理来说,是要负一大半责任的,不过我这人心好,你们张家的财产我也懒得要,我只要我结婚前带来的东西,小车十九万,一应电器三万二给你去个零头算三万……” 她巴拉巴拉念了一大通,最后还四舍五入将零头都省略了去,最后加起来。 “承惠二十六万,掏钱吧。” 她将手摊在了张良疆眼前,而张良疆一脸呆滞的看着她,久久没有反应。 他睁着眼睛,将小土上下打量着,就好像是第一天才见到她一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那个木讷又没有主见的妻子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看起来有些浮肿,不过皮肤很好,肚子很大,穿着孕妇宽容的背带裤,应当是看起来十分邋遢的,然而她一张脸上白白净净,只脸颊上有几颗细细的斑,看起来并不丑,甚至还有几分可爱。 张良疆恍然就想起来,那时候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双方父母带着相亲。 他们两家关系虽然很好,然而张良疆也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江红玉,后来两方都上学,不怎么在家里待,阴差阳错的,长大了之后他都没有再见过江红玉,只是依稀记得小时候的江红玉是个长相十分可爱的女孩子。 那天见了,江红玉就羞涩的一直低头坐在那里,不怎么说话,一张脸白白净净,脸颊上有些红晕,乌黑头发在后面扎成一个马尾,看起来清俊极了。 偶尔被长辈问话,她也只是细声细气的回答,笑起来的时候也是羞羞怯怯,和自己的母亲以及江家的母亲那种大嗓门都不一样。 中间在两方家乡故意制造的机会下,张良疆也就向着江红玉搭了话,然后江红玉就抬头,朝他一湾唇角,便绽放出了一个十分温婉的笑。 就是那么一个微笑,让张良疆觉得,和这么一个姑娘一起生活的话,指不定还是非常不错的。 然而等到真的结婚了之后,尽管两个人最亲密的关系已经发生过了,江红玉依旧还是那么一副少言寡语的样子,张良疆就渐渐的感觉到了不耐烦。 第五百二十二章 传宗接代(四) 而他这种不耐烦的情绪在在江红玉怀孕了之后就更加的强烈了起来。 原本两个人偶尔亲热的时候还能沟通交流一下,然而自从江红玉被发现有了孩子,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为了胎儿的安全也不能再做,几个月下来,张良疆和江红玉好好说话的时候都少,更别说联络感情了。 只这会儿,张良疆盯着小土扶着肚子走向房间里的背影,心中只觉得荒唐的很。 ——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夫妻,然而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然连公司里的同事都不如。 眼见着江红玉的背影即将跨进门里,张良疆不知道怎么的,心中一紧,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江红玉!” 小土脚步一顿,半转了身体回头看向他,道:“还有事?” 张良疆一怔,然后摇头:“没有。” 小土垂了垂眼睛,停了好几秒钟,道:“今天已经晚了,明天你上班的时候,我们去民政局将手续办了吧。” 张良疆看着她,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好”。 小土没再说什么,直接将房门关了。 全无后顾之忧的小土一晚上睡得十分安然,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她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肚子里揣了个孩子,睡觉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将肚子护住,至于晚上小腿抽筋儿什么的,她也已经没感觉了。 早上七点半,小土打开房间门,张良疆才刚起来。 她出来的时候,张良疆才迷迷糊糊的在卫生间里洗漱,见小土出来,他微微怔了怔,道:“等一会儿,我很快。” 小土笑了一下。 赵翠兰正在厨房里给张良疆做早饭。 最近小土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赵翠兰也是习惯了,也没想到今天她竟然这么早就出来了,加上小土刻意放轻了动作,她在厨房里倒是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小土瞟了一眼厨房,矜持的一笑道:“我先出去散会儿步,在民政局门口等着你。” 张良疆又是一怔,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狼狈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一会儿就过去。” 小土应了一声,然后又道:“结婚证,户口本我带了,你一会儿直接过来就好。”就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她走的不带一丝留恋,张良疆盯着已经被闭上的门,好半晌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嘴里低低骂了一句,这才继续洗漱收拾起来。 他一个男人,倒也没有什么收拾的,更何况手续办完他还要去上班,因而刻意放快了速度的情况下,没有多长时间,就收拾完准备出门了。 这个时候赵翠兰才刚刚煮好了稀饭吵了两个菜端出来,见张良疆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忍不住惊讶道:“今天怎么这么早,还不到八点呢?” 张良疆脸上僵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含糊说了一句今天有事不吃饭了就走了。 只留赵翠兰一个人在饭桌前盯着已经端出来的两碗稀饭,皱着眉头一脸莫名。 说起来民政局距离张良疆上班的地方还挺近的,这会儿倒是十分顺路的赶了过去。 他到的时候,小土果然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张良疆时间赶得巧,刚过去那里就刚开门,两个人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进去将手续办理了。 他们两个之间也没有什么纠纷,因而也并不费什么时间,只不过小土是挺着大肚子来的,倒是让那里的工作人员看着张良疆的目光十分诡异。 不多时,红色的结婚证就换成了离婚证。 小土将离婚证拿到手,干脆利落就准备转身走了,连家也没有要回的意思。 张良疆看着她走的方向并不是家里,忍不住问道:“你去哪里?” 小土挑了挑眉:“我去哪里应当和你已经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张良疆脸色有些复杂。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只不过看着对方一副轻松至极仿佛摆脱了什么的样子,他心中就十分别扭不舒服。 好半晌,他道:“你工作已经辞了,现在又没有什么收入,身上只有刚刚分出的一些财产,你不回家能去哪里?” 听到他这句话,小土忍不住就笑了。 她就十分好奇了,都这种时候了,他张良疆哪里来的这么大脸以这么一副施舍的语气说着这种话。 她抬眼看了张良疆一眼,他穿着整齐西装看着人模狗样,长相也不难看,这么看过去还真是很有一种精英的范头。 小土轻轻的嗤笑了一声:“那就不劳你操心了。” 她说着又挑了挑眉:“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着我十三万呢!” ——根据签好的离婚协议,张良疆应该给小土二十多万,不过张良疆并没有那么多钱,因而只转账转了十万块,剩下还有一部分没有拿出来。 听到小土提起这十三万,张良疆脸上便有一些狼狈,之前莫名衍生出来的高高在上的施舍之意瞬间就消失不见,反而是颇为恼怒。 小土懒得和他废话,抬脚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直将张良疆气的跳脚,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恢复了单身,小土只觉得一身轻松,她想了想,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江红玉的预产期也就在这一个星期左右了,索性她这会儿没地方去,直接住到医院里倒也省了事,还安全。 ——嗯,反正她有的是钱。 虽然她来了之后一直很认真的每天用灵气温养着婴儿,然而婴儿还是脑袋太大顺产不出来。 不过这次小土已经和张良疆离了婚,法律上他已经和江红玉没什么关系了,医院里产检发现婴儿头大,便向小土建议剖腹产。 小土当然是选择剖腹产。 然而问题来了——张良疆已经和她离了婚,江红玉的父母还在他们村子里待着离这里老远,于是要谁签字? 小土抱着一本书半躺在床上翻着,满不在乎的看着医生急得一脑门的汗。 好半晌,她才慢悠悠的将书合上了,拍了拍手道:“不是还有大半天天的时间么?放心,到时候会有人来签字的。” 那医生看着她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简直都要给她跪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就没见过心这么大的孕妇。 好半晌,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如果到时候没有人签字的话……” 他还没说完小土就摆了摆手,笑眯眯道:“放心,会有人来的。” 她说的信誓旦旦,医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保证书已经让她签过了,到时候就算真的没有人来那也不是他们医院的锅了。 医生沧桑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查他的房去了。 距离预计的时间只剩下半天的时间,小土躺的无聊想吃点东西却被护士小姑娘无情的拒绝了,她只能继续无聊的有一搭没一搭翻着书了。 就算十分无聊,时间过得也是非常快,很快的,就到了小土进手术室的时间了,小土正换着衣服时,一个气息十分熟悉的人便接近了这边。 小土一弯眼睛,嘴角轻轻的勾了勾,然后被推进了手术室。 剖腹产比起顺产确实轻松了许多,打了麻药小土也没有什么感觉,就听到医生说了一句“好了”就又被推了出来。 等到躺在熟悉的病房中的时候,小土还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 “这么快?!” 照顾她的护士小姑娘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你这会儿没感觉,等麻药过了还有一阵疼呢。” 小土撇了撇嘴巴,看向小姑娘,问道:“给我签字的那个人呢?” 小姑娘嘻嘻的笑了一声,促狭道:“原本以为你是心大,原来却是对他有信心呀。” 小土在医院住的时间长,和这护士小姑娘也混的熟了,之前江红玉刚怀孕的时候和张良疆过来做B超的时候她就曾经见过她,因而这次见小土一个人过来,那小护士还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就她一个人。 小土只轻描淡写的告诉她张良疆出轨了,然后自己就提出了离婚,倒是让小姑娘直赞叹她的勇气。 因为这事,两个人这两天倒是很聊的来,这会儿见小土虽然离了婚,却有另一个好男人陪着。 护士小姑娘想着刚刚在门口惊鸿一瞥看见的那男人,不论是长相还是气势都甩了她之前见过的江红玉的前夫十八条街,她忍不住就十分羡慕的瞄了小土一眼,然后向小土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出去了。 小土抬手虚虚的的摸了摸肚子——之前那里胀大的习惯了,这会儿猛然空下来,感觉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她想了想,忍不住就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活了这么长时间,和她交易的宿主说起来也不是没有过孩子,然而却也还从来没有亲自将孩子生出来这样的感受。 她兀自发着呆,就见到一个男人被人用轮椅推着过来,她视线只一扫,就看见了他身后的轮椅,脸色猛地就沉了下来。 “怎么弄得?” 进来的男人让人将他推到小土病床跟前,然后摆摆手让身后那人出去了,这才伸手摸了摸小土的脸颊,笑道:“我来迟了。” “……” 小土平躺在床上,下半身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去,所以这会儿想换个姿势都换不成,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睁着眼睛瞪着男人道:“就是因为这个才来迟的吗?” 男人将她的手握进了手中,笑道:“不妨事,我已经解决了,你呢,疼不疼?” 小土:“……”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也知道她这会儿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好半晌,她才翻了个白眼道:“打了麻药,这会儿不疼。” 男人——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云千风,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就叫做云千风。 他听小土这样说,想要抬手摸一摸小土的小腹,却又怕碰到了什么,因而手在空中顿了顿,又转了个弯收了回去,犹疑道:“那等麻药过去呢?” 小土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道啊,我没感受过。” 云千风盯着她无辜的脸,忍不住就摇头轻轻的笑了起来。 半晌,他笑够了,又道:“刚刚我看见你的孩子了,很健康。” 小土闻言眼睛亮了亮,兴致勃勃问道:“你见到了?怎么样?好看吗?” 虽然这孩子是江红玉的,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小土亲身感受了他在自己肚子里时候的样子,因而对这孩子心中莫名的就有一种天生的亲昵感觉。 云千风迟疑了一下,思考了好几秒才道:“应该……好看吧。” 他有些不确定的这么说了一句。 那时候他满心就关注着还在手术室里的小土,那孩子在被护士抱走的时候他就瞄了一眼,就只能看见他红通通皱巴巴的样子,倒是听着护士说了一耳朵他很健康,所以就这么向小土说了,至于好看不好看…… 讲真那么一副皱巴巴的样子,简直是丑的不能再丑了。 好在云千风也知道小孩儿刚生下来都是那样,养几天之后长开了才能看到五官。 不过——他瞄了一眼小土这具身体的脸。 江红玉的长相并不差,要不然张良疆也不至于对她只见了一面便同意了婚事的,根据遗传的话,那小孩儿长相应当是不差的……吧。 云千风有些不确定的这么想着,不过脸上却十分肯定了那小孩儿好看的说法,小土听了,就十分的心满意足。 生孩子着实是一件非常累人的活动,虽然小土精神力强大,然而江红玉这具身体经过了这一场手术,早就已经十分疲惫了,也是小土硬撑着想要看一眼自家哥哥才撑到了现在。 这会儿见到了云千风,又从他口中确定了小孩儿很好看这一事实,当下就听着云千风描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云千风绞尽脑汁的按照自己刚刚一扫而过得来的印象给小土描述着那小孩儿的长相,说着说着,一低头就看到小土的眼睛已经紧紧的闭上了,他脸上怔了一下,继而就忍不住低头无声又温柔的笑了起来。 他笑了一声,轻轻的触了触小土的脸颊,然后自己转了轮椅出了病房,认真的向着护士询问起小土之后应当注意的事项了。 46 第五百二十三章 传宗接代(五) 也是巧了,他拉住的那个护士就是和小土相熟的那一个,小姑娘见她询问的十分仔细,当下心里就又是羡慕又是感慨的,将注意事项说完了之后,她忍不住就多嘴提了一句张良疆的事情。 ——那时候张良疆来陪江红玉产检的时候这小护士还没有多深的感触,然而这会儿看着云千风对小土这么上心的样子,她才恍然觉得,爱和不爱也就是这样的区别了吧。 那时候张良疆只玩着手机在外面等着,全程都是江红玉一个人跑前跑后,将一应手续以及注意事项自己记录下来——至于张良疆,也就是在医生说结论的时候才凑了过去。 刚做完手术不能吃东西,要等到放屁了之后才能进食喝水,护士是这么说的,云千风便也严格按照医嘱,将需要的东西都让人买了,然后就在小土的病床旁边坐着搬出电脑工作起来。 这个世界他是和小土差不多同时过来的,然而他附身的这具身体恰好被家族里一个叔叔陷害出了车祸,真正的云千风其实已经在这场车祸中死去了,这才让现在的云千风有机会附身上去。 他精神力强大,醒过来得到了云千风的记忆之后就很快用灵力将自己的身体大致修复了一下,然后更是趁此机会将云家整个儿大清理了一番。 云家并不在这个城市,云千风一醒过来就感受到了小土的气息,然而那时候他自己还躺在医院里,并且云家也因为他这个继承人出的意外而一团乱。 云老爷子病重,云千风这个继承人又出了车祸,这其中受益最多的人无疑就是云千风的叔叔了,云千风借着众人都以为他伤的极重腿断了因而十分颓废无心事业的机会,将云千风叔叔的所有罪证收集了起来,一举将人送进了局子。 只不过遗憾的是,云千风刚一出事的时候,他的叔叔就跑去云老爷子那里嘚瑟去了,云老爷子身体本来就不好,当场就被气的进了加急病房,当夜就突发脑溢血去了,云千风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这也是他后来清洗云家时不留一丝情面的最主要原因。 云家那些人,都是巴不得他和云老爷子一起赶紧死了然后将云家瓜分了的,这种蛀虫,云千风并没有要将他们留下的意思。 并且还有一点,这个世界小土的身份不说很普通,甚至还是结过婚的,他要是想和小土在一起,就容不得家里有一个敢和自己唱反调的了。 ——说好了以后要好好的在一起,他就不会再让小土受什么委屈。 相信经过这次,等到他将小土带回云家,就算小土身份不合适,那些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废话了。 不过也因为他下手太狠了,这会儿云家得用的人都没有了几个,事情全部都积压在了云千风身上,这会儿就算他抽空来到小土的城市,然而云家的事情还是要他处理的。 当小土一觉睡醒来,就看到云千风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条薄毯子,上面放着一个电脑,而他一脸肃然,目光沉静的在上面点着。 小土盯着他曲线十分精致的侧脸,忍不住就微微的笑了起来,云千风忙了好一会儿,抬起手指在眉心出按了按,眼尾里就看见小土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他微怔了一下,将电脑放到了旁边,笑道:“你醒了。” 这会儿麻药的劲儿过去了,小土只觉得肚子上这才开始疼了起来——上面被开了一刀,能不疼么。 她眨了一下眼睛,道:“嗯,你要是累了的话先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也没有什么能躺的地方……” 小土说着,抿了抿嘴,有些无奈。 江红玉和张良疆原本就是小地方里出来的,尽管说是来到了城里,然而也不过是个小县城,医院里的条件也比不上大城市,糙的不行,她那时候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江红玉预产期快到了,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江红玉一直在这个医院里做的检查,有之前的记录比较方便罢了。 结果这会儿倒是让云千风找不到休息的地方了。 她无奈的抬手揉了揉额头,云千风挑了挑眉,脸上便露出一个笑容来:“没事,旁边的病床是空着的,我要是困了自己就休息了。” 小土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只能应了一声,云千风和她说了几句,终归手头上的工作还没有昨晚,很快便向小土解释了一句又忙了起来。 小土也不是什么小孩子,当下也不再打扰他,只是躺在病床上摸出手机玩了起来。 之前为了不影响到小孩儿,江红玉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什么电器了,不过这会儿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小土也就放心大胆的玩了起来。 她拿的是江红玉的手机,虽然不是什么高档货,上面却有江红玉的朋友家人的联系,小土从张良疆家里走的时候就将它带着了,这会儿将手机摸出来,找了一通,最后只能点开了应用市场下载了几个游戏。 ——江红玉也是神奇,手机上竟然连一个游戏都没有,通讯录里的号码除了家人同事,朋友也就三两个,感觉都不像是个现代人。 医院里有无线网,小土趁着游戏下载的时间,将江红玉的微信,qq等等社交软件都戳开瞅了一遍。 qq里最常用的是公司里的群,以及同事发来的消息,其他朋友之类的都不存在的。 微信里比qq强了一些,最起码还有亲戚偶尔还会发消息问候一下。 小土翻着翻着,心里莫名的就有些不舒服起来。 说起来,江红玉自从怀了孕,就只在刚开始检查出来的时候她的父母来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至于其他亲戚,也是很不存在一样。 ——这人际关系是有多惨淡才能混成这样啊。 小土看着看着就烦的不行,索性直接将它们关了然后专心的等游戏下载了。 医院的网速其实并不快,不过小土有小雨,全方位无限制网络,连上医院的无线也就是做了个样子,没有多长时间游戏就下好了,她就兴致勃勃的玩了起来。 等云千风将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一抬头就看见小土抓着手机玩的认真,无奈的笑了笑道:“这么躺着玩不会不舒服吗?” 小土见他完事儿了,将手机一扔就想求抱抱了,不过这会儿还不能轻易活动,她就只能放弃了想要抱着自家哥哥撒个娇的冲动。 两个人说了几句,这会儿已经是快下午五六点了,医生之前查了一次房,那时候小土还在睡觉,这会儿才又过来查了,见小土醒着,便问了许多问题,确定了一切正常之后,就大手一挥,表示等五天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也是小土这一两个月将江红玉的身子养的好,要不然依着江红玉原本的体质,最起码也得个一周才合适。 听着医生的交待,云千风十分认真的一条一条都记下了,这会儿小土已经可以吃饭了,他便火速的让推自己过来的保镖去买了饭回来。 索性他自己今天也忙了一天没有吃饭,两个人便一块儿吃了。 等到五天后,小土已经等活蹦乱跳的从病床上下来了——本来云千风帮她用灵气温养身体的情况下,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然而做了手术一天就活蹦乱跳,这也太非人类了一些,小土还想和云千风好好过日子呢,并没有什么想要进研究室的想法。 站在医院门口,怀里抱着软软萌萌的小孩儿,旁边云千风坐在轮椅中静静的笑着看着自己,小土顿时觉得圆满了——如果云千风的腿此时已经痊愈了就更好了。 她咂吧了一下嘴,歪头看向云千风:“去哪里?” 云千风睁了睁眼睛,道:“你不想和我回云家吗?” 他说了一句,见小土手中抱着孩子,便道:“先进车里再说吧,孩子给我也没关系的。” 小土眨巴着眼睛,从善如流的上了车,嘴里却嘟囔道:“那不行,你腿还伤着呢,再说了,孩子就这么小一点儿,还能把我累着了?” 两个人坐到车里,司机张口问了一句“去哪里”,两个人就面面相觑的有些说不上来了。 小土对于和云千风去云家并没有什么抵触,她又不是真的江红玉,并没有什么舍不得家乡之类的想法。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和张良疆离婚并且已经将孩子生下来的事情也一直没有和江红玉的家里人说,也不知道他们知道了是什么反应。 虽然小土打心底里觉得这一家人对于江红玉并不怎么关心就是了。 她并不知道,其实江红玉娘家已经知道了她和张良疆两个人离婚的事情了,是赵翠兰说的。 那天和小土领了离婚证之后又被她嘲讽了一番,张良疆心里便有些不愉悦了,回到家里的时候脸色便有些不好,赵翠兰见了自然是要问一下的。 不过张良疆是出轨了被小土发现,心里自然是心虚的,所以赵翠兰问的时候就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 也是小土之前一个月的时间刻意和赵翠兰将时间岔开让赵翠兰习惯了,几天的时间根本都没有注意到小土人早就不在家里了。 小土当时将照片摔出来的时候说的是赵娴发给自己的,张良疆也就信了,跑过去质问了赵娴。 然而事实上赵娴并没有发过什么照片,自然是没有承认,张良疆就觉得是她在说谎——要不然那种私密的照片又怎么会跑到江红玉的手上。 他对江红玉的既定印象让他认定了若不是赵娴故意搞事情她肯定不会自己察觉到什么。 ——嗯,这个印象其实是非常正确的,然而谁让江红玉这具壳子里早就已经换了个人。 张良疆质问赵娴,赵娴委屈的要死,也不承认,两个人闹了几天,张良疆深深觉得他真是眼瞎了才看上了赵娴这么一个虚伪且心机深沉的女人——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无疑忘记了他一开始和赵娴搅和在一起就是因为赵娴这么一副和江红玉截然不同的脾性了。 不管怎么说,张良疆这会儿是无比的后悔,他怎么就那时候脑子一抽,将那离婚协议签了呢——白白让他张家的一个大胖小子就这么没了,更让他心疼的是那二十几万块钱! 那是二十几万,可不是几块钱! 一想到江红玉肚子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和那白花花的钞票,张良疆就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再看赵娴的时候就哪哪儿都不顺眼了。 这会儿在他眼里,赵娴就是害他损失这么多的罪魁祸首了,于是被赵娴闹了几天之后,他就干脆的和赵娴断了关系。 赵娴自然是不肯了,缠着他不让他走,两个人争执起来,张良疆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不耐烦之下直接就上了手。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赵娴这会儿也怀孕了,才三个月,刚检查出来没几天,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说,结果被他这么用力一推,当时就摔在地上摔流产了。 看到赵娴下体流出血的那一刻,张良疆简直是懵了,恰巧这时候赵翠兰见他今天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就将电话打了过来,这时候张良疆正送赵娴去医院,六神无主之下就将赵娴的事情说了。 赵翠兰也是个奇葩。 她那时候分明是不知道江红玉已经和张良疆离婚了的,在得知自己又有一个孙子的时候第一反应却是激动的不得了,当下就要跑去医院,虽然张良疆已经竭力阻止了,不过并没有拦住她。 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得知赵娴肚子里的孩子当场就流了,赵翠兰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张良疆好说歹说,才让赵翠兰消停了一些。 说起来赵娴这会儿还和小土是在同一个医院同一层楼来着,因为赵翠兰那么一闹,和小土关系不错的那个小护士还看见了张良疆。 她对张良疆还有一些印象,见他抱着一个流产的女人进来医院,又听到赵翠兰毫不顾忌的大声将事情嚷嚷出来,当下对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印象更是跌到了谷底,不但如此,她还刻意去给小土找了点事情做把她引开了才没让两方碰上了。 46 第五百二十四章 传宗接代(六) 小土那时候正专心养胎,发现了那边的纷乱,却也只当小姑娘是不想自己被打扰,就接受了她的好意,没有理会那些专心养胎,也因此没有发现张良疆家里的波折。 不过也因为赵娴和张良疆的关系暴露了,赵翠兰才想起了江红玉,就问了张良疆一句,张良疆一开始还想瞒着,然而小土这会儿确实是已经不在张家了。 赵翠兰发现了端倪,自然是要弄个清楚的,直接闯进了房间里去才看到房间里已经空了好几天的状态了。 她当时就是目瞪口呆,跑过去质问张良疆。 张良疆没有办法,只能说他已经和江红玉离婚了。 赵翠兰一听,立马就炸了。 ——尤其是在得知两人签的离婚协议说好了孩子和二十万都是江红玉,她直接就气了个半死,连带的,看着原本有些顺眼的赵娴也不顺眼起来。 赵娴刚刚流产,张良疆心中歉疚,也不提分手的事儿了,而赵翠兰一开始不知道离婚协议书上的内容的时候也对赵娴十分欢迎。 ——毕竟比起木讷不会说话的江红玉,赵娴显然是非常的会来事儿了。 她第一天住到赵家的时候就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话也说的十分好听。 说什么之前一直想来,但是不敢,有时候逛街,碰见了什么东西,就莫名的觉得一定是和张哥的母亲很配了,她自己没有母亲,一想到和张哥在一起就有了母亲,心里就非常的感激……之类的。 让赵翠兰的听得直合不拢嘴的一边收礼一边赞叹着她有心了。 也因为这一开始的糖衣炮弹,赵娴一开始和张良疆住在一起的时候,赵翠兰对她实在是一百个满意了。 然而当那离婚协议书被发现的时候,这个时候的赵翠兰,除了张良疆,真真是看谁都不顺眼了。 不过小土这会儿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不能给小土找事情,又舍不得责怪张良疆,就只是磋磨着赵娴,只可惜赵娴也不是个好惹的。 赵翠兰搞事情,赵娴比她还会搞事情——说起来家长里短这种事情,也就是比一个谁更会装模作样,谁脸皮更厚一些。 赵娴好不容易将张良疆抓住了,还因为他的缘故流了一个孩子,虽然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的问题,不过终归还是有些影响的,哪里还肯放手,真要拼起来,和江红玉那种软性子相处出来的高高在上的感觉很快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赵翠兰也是够欺软怕硬的了,见自己将赵娴拿捏不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将电话打到了江红玉母亲那里。 江红玉和母亲本来就和赵翠兰关系还行——当然这还行是表面上的还是真实的就有些说不准了。 反正她一个电话过去,江红玉的母亲就怒气勃发的表示会让江红玉给他们张家一个交待。 ——也是小土不知道这事儿,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不过小土不知道,并不知道云千风也不知道了。 云千风那天询问护士小姑娘关于产后的注意事项的时候,那个小姑娘继续十分热情的提了一句张良疆的事情,云千风听了,就记在了心上,直接就让人将那一大家子调查了一下。 虽然云家刚经历过一次大清洗,不过他作为唯一的家主还是不差钱的,只要钱管够,有的是人会自告奋勇的来调查。 这一查吧,也就让他发现了赵翠兰搞出的事情。 那时候江红玉的母亲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亲自来到县城里寻找她那个不孝女了。 ——她完全没有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的意思,一心就认定了,是江红玉不听话,才让赵翠兰把电话打过来,把他们老江家的脸都丢的干干净净了。 她这厢气势汹汹,却始终找不到小土人。 云千风只说江红玉的手机太旧不好用了,就直接给小土买了一个最新款的手机,连电话卡也顺便换了一个,因为是自家哥哥,小土也就没想那么多,就顺着他的意思将旧手机换了。 江红玉的手机到了云千风手机,当江红玉母亲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云千风只是让人将她带到一个破旧的工厂里,连吓带威胁的表示,你家女儿被某某某大人物看上了,以后不要找她。 云千风给的钱并不少,江红玉的母亲只看着那箱子里一沓一沓的钞票,眼睛就亮了,哪里还想的起来江红玉和什么张家,直接十分恭敬的表示自己女儿能被大人物看上是她的荣幸,随便玩他们都不介意的。 云千风听着手下转述的话心中虽然气闷这人的粗俗以及对小土的冒犯,不过也终归是摆脱了这样吸血鬼一样的人物——当然偶尔给他们使一些绊子什么的,他堂堂云家家主才没有那么闲呢,他不过是随口那么说了一句而已。 嗯,就是随口在县长那里说了一句,并没有刻意要做什么的意思。 小土并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她要和云千风去别的城市,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和江红玉的家人说一声比较好。 得知她准备给江红玉的家人打电话,云千风云淡风轻的表示,他已经让人说过了,让小土很是感慨了一番他的贴心。 云千风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既然事情都了了,两个人也没有再在这个县城里逗留,直接就回了云家的大本营。 云家的众人见家主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多了个女人还带着孩子,心中虽然震惊且颇有微词,不过之前云千风清理云家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凶残,当下竟也没有什么人敢说什么废话,让云千风心中非常满意。 小土虽然是剖腹产,并且身体中还有灵气不断温养着,不过该做的月子还是要坐的,于是在到了云家的第一天,她就被云千风强制的按在了家里不许出门不许见风,甚至还特意请了一个家庭医生,每天专门针对江红玉的身体情况而做些药膳。 小土虽然以前没生活孩子,不过也听过说女人要是坐月子不注意的话对身体影响很大,更何况她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了,以前多么漫长的的一个人的生活都过来了,现在不过是要待在家里个把月的时间不能出门,甚至云千风每天还换着花样的给她找来一些有趣的东西玩着怕她无聊,因而这些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可纠结的。 月子坐完了之后,云家也正式的稳定了下来,云千风十分淡定的表示,自己要和江红玉结婚。 ——这个消息一出来,不说云家的人,就是外面那些听到一些风生的人都惊了。 云千风那是谁啊?堂堂云家的家主啊! 虽然云家经过之前的内乱损失不小,然而谁不知道云千风年纪不大,手段却足够铁血残暴,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将云家上下打理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之前不知道从哪个小地方带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他们也只以为两个人之间约莫是有什么渊源,却从来没有人想到,他竟然是要让那女人成为云家的夫人。 外面的纷纷扰扰小土都没有放在心里。 她这一个月的时间在云家本家的庄园里住着,外面的人不清楚,可本家的下人以及主事却清清楚楚,这个即将成为家主夫人的西小姐并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乡巴佬,相反的不管是长相还是智商,这位西小姐都足以吊打本市大部分号称贵族精英式培养出来的大小姐们。 小土坐在椅子上,手里戳着放在小车子里的小娃娃,脸上笑得十分温柔, 她身后,一个女人正给她做发型——今天晚上在云家本宅举行婚礼。 任由别人在她头发上弄来弄去,小土戳着小孩儿逗趣着,只觉得这感受非常的新奇。 小孩儿确实是个男孩儿,小土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西瑾瑜,是取自“握瑾怀瑜”,随的是她的姓“西”。 虽然云千风表示让他姓云也是无妨,不过小土觉得,小家伙原本一个普通出身的孩子,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能享受到云家最顶尖的教育已经是非常占便宜的,若是再让他姓了云,这一世运道太过,下一世怕是会受到影响。 云千风想着,也有道理,也就没有再强求。 ——至于云家之后的继承问题,他们两个人是难有后代的,因而云千风早就想好了,从云家侧支挑一个有前途的收养了,以后云家就交给他就是了,也好让他们两个人能放心的过二人世界。 是的,婚礼还没有开始,云千风已经想着几年后将云家和西瑾瑜都扔开两个人过二人世界的事情了。 这要是让小土知道了,怕也是要无言以对的。 小土一边逗弄着小孩儿,一边等着头发,大半天之后,那人终于才说了一声“好了”。 小土松了一口气,朝镜子里瞥了一眼。 ——嗯,江红玉原本就长的不差,这一段时间被她养的越发的精致,皮肤白皙,眉眼温柔,长长的头发在后面盘了一个发髻,上面戴了华丽至极的凤冠。 小土眨巴了一下眼睛,化妆师表示脸上还有更多的程序,小土忍不住默了一下,果断的表示拒绝。 “只稍微抹一点隔离霜就行了,不用化彩妆了。” 化妆师犹豫了一下,不过瞧着小土脸上细嫩的皮肤,以及乌黑浓密的睫毛瞧着自带眼线的眼睛,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小土的要求下,只在她脸部做了基本的护理之后就在眼尾处刷了一点儿红色的眼影描了眉毛之后就完事儿。 ——眼尾一抹飞红,看起来就更加艳丽了一些。 小土瞧着镜子里的人影,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将层层叠叠的红色嫁衣抱进卧室里换去了。 也亏的她曾经在古代待过,这才轻而易举的将那嫁衣一层又一层的按照正确的穿法穿上了。 云家也确实是壕,那嫁衣用的都是极轻薄的料子,软软的贴在皮肤上十分舒服,上面的刺绣也都是人工的精制,各种花鸟风月栩栩如生。 小土穿着嫁衣在原地转了一圈,就看见镜子里衣摆下面绣着的花朵掩掩映映的,仿佛要从衣服上真正的浮现出来一样。 她站在镜子前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回身,给还在摇床里的西瑾瑜也穿了一身红通通的衣服,看起来特别的喜庆。 西瑾瑜的长相大部分是随了江红玉的,一双杏仁眼大大的,圆溜溜的看着人的时候能将人的心都看的化了。 小土给他穿衣服的时候他也不哭,就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小土,是不是的送给小土一个软软糯糯的笑容,一双圆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十分乖巧。 等到小土给他的衣服穿好了,一抬头看见他那乖巧至极的样子,当下就忍不住将小孩儿抱起来放在怀里好好的揉了一顿。 小孩子骨头软又爱睡觉,刚刚小土化妆做头发的时候他就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这会儿被小土抱进怀里,没有多长时间就闭着眼睛睡了起来。 小土以前从来没养活这么小的孩子,这会儿感受了一次,简直爱的不行。 ——她并不知道不是所有的小孩儿都会像西瑾瑜这样乖巧的,于是后来的后来当她和云千风终于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差点没被那个熊孩子气的怀疑人生。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真是良辰吉日,能进来云家本家的人都是和云家关系不错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云千风才不会让他们出来打扰。 一切都进行的毫无波折,云千风十分正式的将小土介绍给了众人,两个人按照云家流传下来的古老仪式结了契。 云千风的腿在这一段时间里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当然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勉强能站起来,然而实际上他的腿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会儿他一身大红色的袍子,黑色的腰带上面用极细的金色丝线绣了一朵一朵的祥云,将他劲瘦的腰线勾勒的清楚,那些祥云打眼一看并不清晰,只细细一看,才能看出那上面精致的花纹。 他站在云家的祠堂前,看着一身红色嫁衣的小土被人扶着向着他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过来,脸上不禁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意。 46 第五百二十五章 传宗接代(七) 不等小土走近了,云千风就迫不及待的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将小土的手握在了手里。 小土一身凤冠霞帔,瞧着煞是艳丽夺目,看见云千风脸上温柔的神色,她也就勾了唇角,回给他一个同样温柔的笑意。 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相视而笑的样子,不得不说是非常的相衬了,让一众围观的人们也不得不真真夸赞一句郎才女貌。 按照云家正式流传下来的仪式,整个结婚的过程相当的繁琐,不过小土和云千风两个人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完全没有任何外事纷扰的情况下正式举行的结婚典礼,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非常难得的感受。 因而尽管小土一向在非任务的时候相当的没有耐心,却也心甘情愿耐着性子想要和云千风举行一场完美的婚礼。 前前后后折腾了足足有大半天的时间,观礼的众人也真真是感受到了云家这位年轻的家主对于这个二婚的女人的重视,各人内心有什么想法未为可知,不过表面上在这里,众人依旧是一副非常喜庆由衷的表达着自己祝贺情谊的样子。 等到将观礼的众人都送走,天色已经就黑了下来,饶是小土精神力强大,并且万事也用不着操心,这么一天也感觉有点累了。 没办法,江红玉的身体原本就没有多好,又刚生完孩子元气大伤,小土一时之间也补不回来。 言笑晏晏的将最后一个人送走,小土打了一个哈欠,懒懒的将自己的身子往后一靠,云千风就站在她身后,恰好将她接了一个满怀。 见小土脸上难掩的疲惫神色,云千风有些心疼的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我只是想让别人知道,你是唯一一个能光明正大的和我并肩的存在。” ——尽管他确实已经将云家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然而却也架不住外面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他知道小土一向对于别人的看法不怎么上心,却也不愿意让自己重视的人被那些愚蠢的人所看清了,所以,他才要这样郑重的,给她一个名分。 小土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她来到云家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没有人打着拜访的名义来看看自己这个传说中的离婚过又生过孩子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最惯常的,就是以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宛如施舍一样的鄙夷着所有不如他们的人,而小土这个出身尤其值得人诟病的人自然也不会逃过这种待遇。 云千风再是千防万防,也总不能和所有人都撕破了脸。 不过,既然他们说自家墨墨跟着自己无名无份不过是个玩物——那他就将名分给她就是了。 于是他不但将云家家主夫人的名分给了小土,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郑重无比的给了。 他就是要让那些热衷于管闲事说闲话的人看到他这个云家家主对于墨墨有多么重视。 云千风一番好意,小土当然不会拒绝,虽然她身体有些疲惫。不过精神上却满是软软柔柔的感觉。 她靠在云千风怀里,嘟囔道:“我又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姑娘,你的想法我怎么可能不明白?” 听她这么说,云千风眼睛中就漫上一丝暖暖的笑意,道:“嗯,我家墨墨自然是最懂事的了。” “……” 小土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这话说得,怕不是在哄小孩子呢。 云千风忍着笑意,从善如流的接了她这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进了宅子。 西瑾瑜已经让佣人哄着睡着了,小家伙今天也是累了一天,早早的就睡了过去。 云千风将小土放在大红色绣着游龙戏凤的大床上,自己也覆了上去,然后一本正经的道:“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西墨是我云千风的妻子了。” “……” 小土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她知道这样的场合不大合适然而自家哥哥说的这句话她是真的忍不住啊。 见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云千风无辜的摸了摸鼻子,疑惑道:“不是说,这种霸道总裁式的话说出来,对方就会向自己投怀送抱的吗?” “……” 小土简直是被自家哥哥这么一副单纯无辜的神情给镇住了,在静默了三秒中之后,她实在没忍住说了一个冷笑话,表情也是十分的一本正经。 “你说的不对,并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其实只有本市的人知道而已。” “……” 云千风被她噎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就挑眉道:“那不重要,只要让人发个通告,先让全国的人都知道,接着再将云家的势力向着国外发展,再发通告,总有全世界都知道的那一天。” “……” ——总觉得槽点太多一时之间倒是让人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了。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小土最终还是吐槽了一句,她说完,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起来。 云千风只低头,鼻尖在她的鼻子上轻轻的摩挲着,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 小土正笑得不能自已,一眨眼见云千风一张脸忽然凑近了,他那一双黑的如同最深沉的夜色一样的瞳仁映在她眼中,简直是比最明亮的星辰还要耀眼了。 “墨墨,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小土睁着笑盈盈的眼睛看着他。 “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得到小土肯定的回答,云千风再也忍不住,一低头在小土嘴唇上轻轻的咬了一下,继而又松开用唇瓣反复摩挲了起来。 …… 小土正式成为了云家的家主夫人,平日里需要的应酬也就多了起来。 现在本市的人都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位家主夫人在云家家主心中的分量,一众人试探的试探,巴结的巴结,都被小土云淡风轻的挡了回去。 ——她又不是真的江红玉,从小地方出来没什么见识,相反的,她要是认真起来,只要她想,任何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的被她收服, 时间长了,众人也意识到了,这位说是出身不好的云夫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众人在她身上找不到突破口,索性转移了目标,专注于攻破西瑾瑜起来。 ——虽然说西瑾瑜姓西,然而以云千风表现出来的对于西墨的宠爱,他们毫不怀疑如果西瑾瑜肯对自己表现出一分的亲近的话,云家从指缝里露出来的一点好处都等让他们欣喜若狂。 然而遗憾的是,西瑾瑜小时候还不懂事的时候,只亲近小土,等到他长大了能说会跑的时候,就被小土教的古灵精怪,因为极为注重承诺,所以从来不肯轻易的向别人轻易许诺。 ——尤其是那些一看就不安好心别有所图的人的要求。 等到西瑾瑜六岁的时候,云千风从云家侧支过继过来的那个孩子终于成长的能独当一面了。 在这之前,云千风从来没有让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直到确定他的手段足够了,他才将他碰到云家一个小公司里,要求他从最底层自己爬上来。 那孩子也确实被云千风教的很好,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已经触到了云家真正的中心,在这个时候,云千风顺理成章的宣布了要将云家留给那个孩子的事情。 这件事一出来,自然是有人不满——不过这已经不在云千风的关心范围内了。 他相信,由他和小土一手教出来的孩子有足够的能力将那些小事情处理好。 于是云千风一款包袱,表示要和小土周游世界过二人世界了。 年仅八岁的西瑾瑜:“……” 听到云千风想要表达的意思,小土牵着西瑾瑜的手,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然后侧头一脸温柔的看着西瑾瑜,笑问道:“今天在学校学了什么?感觉怎么样?明天是周末了,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 她自顾自说着,徒留云千风一脸懵逼的徒劳伸手看着母子两个人远去的背影。 西瑾瑜一边回答着自家妈妈的问题,然后一个回头,看到自家养父脸上凄凄惨惨的委屈神情,忍不住扔给他一个怜悯的神情。 ——这么大的人了,比他这个小孩子还爱玩,怪不得妈妈时常被他气的心累了。 八岁的西瑾瑜小朋友一脸无奈的摇头叹气,然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土的步子走出了小花园。 ——嗯,今天爸爸惹妈妈生气了,那么他就能和妈妈一起睡了,真是太棒了! 自从六岁上了学之后他就被云千风以长大了是个男子汉的说法独自发配出了一个房间了,只是偶尔的时候才能和妈妈一起。 一想到今天可以和妈妈在一起,西瑾瑜心情瞬间就愉悦了起来。 虽然说爸爸也很可怜,不过他好不容易能和妈妈一起睡,也只能对不起爸爸了。 他这么想着,就兴高采烈的和小土说起在学校中的小朋友和遇到的趣事了。 西瑾瑜并不是什么天才的孩子,即便从小是在云家这样的大家族长大的,上学什么的也是和一般的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的,不存在什么请家教学习诸多技能的。 不过对于感兴趣的东西,只要西瑾瑜想学,而小土自然会给他创造最好的条件。 这孩子从小三观被小土和云千风塑造的很好,虽然他现在只有八岁,不过该知道的事情小土也从来不会瞒着他。 他知道自己不是云千风亲生的孩子,也知道自己的妈妈以前是离婚过的,但是妈妈和爸爸十分相爱,所以当年经历的各种艰难险阻(大雾)才在一起,爸爸也愿意接受他这个不是亲生的孩子。 ——已经懂事了的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对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么好的。 不过尽管这样,西瑾瑜心中也没有什么自卑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而自己是她的孩子,就是最值得自豪的事情了。 小土并不知道小家伙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兴致勃勃的听着他向自己说着在学校里碰到什么小朋友发生了什么趣事,实在是懒得给自家哥哥一个眼神了。 说起来事实上云千风这两年在云家也并没有多忙,自从云家稳定发展了以后,他就将手下的权力下放了出去,对于云家分家有能力的人,他从来不吝啬于给他们一个发挥的余地。 于是到了现在,云家涌现出一种争争向荣的状态,虽然这种状态在没有一个向云千风这样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压制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让云家陷入四分五裂的情况。 不过云千风却觉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人若是没有了危机感,总有一天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就是怀着这样的信念才能一步一步的由一个被家族舍弃的弃子而成长为能够主宰世界的存在。 虽然这样的想法在小土看来偏颇了一些,不过小土也并没有要阻止云千风的意图。 说她冷血也好,说她凉薄也好,在她眼中,云家虽然这几年的时间和她相处的还不错,然而她知道,这种不错只是基于她的能力,以及她的身份。 小土歪了歪脑袋,看了正说个不停的西瑾瑜。 这世上,除了自家哥哥,怕也只有这个小家伙能让她真的能分出几分真心了。 毕竟是第一次从肚子里蹦出来的孩子呢。 小土想着。 所以说,扔下年仅八岁的孩子而和云千风出去浪什么的,不存在的。 看着西瑾瑜乖巧可爱的一张脸,小土在心里肯定了一下自己的这个想法,然而终究是没忍住在快要走出花园的一瞬间回头向着后面瞟了一眼。 就这一眼,就被在原地快要石化的云千风看见了,当下就喜气洋洋的解除了石化状态,三两步走上前来伸手将小土揽进了怀里,然后又在西瑾瑜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笑道:“说什么好笑的事情呢,也不叫我也听一下。” 西瑾瑜仰头,朝云千风送出一个乖的能让人心都化了的笑容,然后才继续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46 第五百二十六章 传宗接代(八) 西瑾瑜这会儿年纪也确实是太小了,远远没有达到独当一面的程度。 即使小土和云千风确实没有要让他沾手云家的打算——小土觉得,都已经享受到了云家最顶尖的教育,有能力的话,自己创业就是了,她自然不吝于那些创业起始资金。 然而若是没有能力,就算她将云家留给他,他也不见得能守得住,到时候反倒是凭空多了许多风波。 她这样的想法也曾是和西瑾瑜商量过的,西瑾瑜觉得自家妈妈的话一向是对的,因而对于她这个说法也并没有什么反抗的情绪。 相反的在性格上和小土有些想象的小孩儿觉得这样十分合理——毕竟他原本就不姓云。 虽然平时妈妈和爸爸对他十分宠爱,周围的人也对他很是讨好,不过这小孩儿对于自己的定位一向却十分的清楚。 ——这世间最难得,不过也就是个自知之明了。 然而平日里小土和云千风表现出来的对西瑾瑜的宠爱确实是十分真诚的,于是这话说出来信的人有多少那还着实不好说。 小土完全有理由相信,要是他们两个人将西瑾瑜八岁就扔在这豺狼虎豹俱全的云家本家,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见不见得到小家伙还两说呢, 更甚者就是见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变成了一个什么样子。 索性云千风之前也只是随意的说一说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其实现在他们在云家,要云千风亲自处理的事情也已经不多了。 ——用云千风的话来说就是,要是都要我亲自来处理,那还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一众手下从善如流的领悟了家主大人想要跟自家夫人过二人世界的想法,只能各自退回去陷入工作的海洋之中。 ——至于背叛,不存在的。 上一个有这样想法的人,坟头草怕都是已经有一人高了。 身为和董事长距离最近的秘书,云菲菲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目送着还不到四十岁的家主大人光明正大的以安享晚年为理由和家主夫人享受着逗弄小少爷的天伦之乐,然后默默的卷着一沓文件无言败退。 等到西瑾瑜十四岁的时候,小土才终于对他完全放了心。 虽然说十四岁的年纪在别人看来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不过小土觉得西瑾瑜已经完全有能力和上层的那些说一句话拐十个弯的人交流沟通,于是在征得了小家伙的同意之后,小土才终于和云千风放手了。 这时候云千风三十八岁了,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而江红玉比他大了四岁,不过因为小土保养得当,外表看起来两个人却并没有什么年龄差,反而将男人女人最成熟的魅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两个人这次出行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带了一张卡,以及惯用的小玩意儿——衣服之类的虽然随时都可以买,不过小土还是带了几件她比较喜欢的,然后就背了一个背包就上路了。 小土和云千风这一下简直是放开了,常常今天还在这里,明天就飞到了地球的另一边,十分任性的天南海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甚至还因为好奇还走了一趟大沙漠。 之间见识了许多不同的文化,也学到了不同的知识,两个人艺高人胆大,有些特别危险的地方也完全不害怕,连中东也没有错过。 等到接到西瑾瑜的电话的时候,小土其实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的。 之前他们跑到了原始丛林里,地方偏僻没什么信号,因而小土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和自家小崽子联系了,结果刚一从哪里出来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就发现了西瑾瑜竟然一连给她留了好几条言喊她回去。 他留言里也并没有说是什么事,小土将电话回了过去,小家伙也只是含含糊糊的表示,等她回来就知道了并且希望她不要生气。 ——一听这话,小土瞬间就不好了,开始想象西瑾瑜到底是闯了什么祸了。 不过想归这么想,然而在小土心里,她却着实不觉得他会做错什么事,毕竟对于自己的教育她还是很相信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当小土回到家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的时候,她心中的情绪就十分的复杂了。 西瑾瑜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容貌俊秀,气质温和,脸上时常挂着的微笑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却也不会过分亲近,看起来完全已经是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大小伙子。 不过这个在学校里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小伙子觑着自家妈妈的神情,脸上的表情纠结中带着抱歉,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又写满了对于许久不见的亲人的想念。 小土瞧着他脸上的神情,心中无奈的情绪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当下就笑眯眯的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说起话来,女子两人尽管已经四年没有见过面,然而因为时常通信相处中却完全没有什么隔阂,更因为长久不见而显得尤其亲昵。 至于客厅里局促的其他人,小土表示,这就是自家哥哥该出场的时候了。 云千风瞄了一眼那边母子两个各自说着这些年来的经历,气氛十分融洽的样子,然后视线一一转,看向了旁边自他们进来就站在那里万分局促的几个人,最后定格在了为首的看起来十分苍老的妇女身上,脸上便挂上了看似温和的笑容。 “听瑾瑜说,您自称是墨墨的母亲?” 老妇人听到他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总觉得十分不舒服,然而一抬头看着男人脸上得体且温和的笑意,她就甩甩脑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想着,看了一眼正和西瑾瑜说着话的小土,神色有些犹疑。 她是听说了自家江红玉是云家的家主夫人才壮着胆子找过来的,可是沙发上那位和自己的孙子说话的贵妇人是谁? ——她心中有些猜测,却不敢置信。 江红玉那个毫无主见软弱至极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贵气逼人的夫人? ——怕不是那死丫头早就被云家主厌弃了吧? 这么想着,老妇人脸上的神色越显得局促,期期艾艾了好半晌,才终于将要说的话说完了。 其实一开始也不过是听人说江红玉攀上了那个云家的家主,江家一大家子人过来打秋风来了。 云千风和小土结婚之前虽然给了江红玉的母亲一大笔钱,然而因为那时候江母粗鄙的言语以及对小土的轻视,让云千风对这一家人很没有好感。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也没有再理会过,而小土对江家那一大家子本来就没有好感——江红玉本来就和张良疆感情没有多深,那一家人还老跟吸血鬼一样搞事情。 结婚的时候就昧了一大笔聘礼的钱,嫁妆也倒是给的丰厚——然而却全部是江红玉自己用攒下来的钱买的,江家只加了一点儿添头。 亏的江红玉节省惯了,结婚之前工作几年的时间花销没有多少,倒是攒起了十几万。 ——这也是赵翠兰一开始能看上江红玉的一大原因。 然而谁知道江红玉将存款全当了嫁妆,那十几万一毛钱都没有落在赵翠兰手里,这就让赵翠兰相当的不高兴了。 因为江红玉的记忆,小土对于江家的感官并不好,再听说了自家哥哥已经给了江红玉母亲足够花上十几年的财产,当下也就自觉和江家两清不再关注了。 谁知道,江家拿到这笔钱,却并没有像小土想象中那样安分的过日子,而是一夜暴富之下就膨胀了起来。 先是一家人全部搬到了城里,然后江母就开始买买买,江红玉的弟弟妹妹也跟着大手大脚起来,家里一共五口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想起来用这笔钱好好创个业或者买些地做些生意什么的。 若单是大手大脚还好,然而在城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江红玉的父亲不知道怎么的,被人骗着吸毒了。 一开始也是不知道,江父去红灯区快活,他出手大方,很是得那些女人的喜爱,然后某次和一个女人玩的时候,那女人说有样好东西要给他分享。 江父一辈子都是在乡下生活的,这会儿好不容易成了有钱人,心态爆炸之下完全没有防备,跟着那女人就吸了。 等到他毒瘾犯了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去找那女人要那种东西,那女人第一次免费和他分享了,谁想到这次他要的时候竟然酒气天价了。 江父很想硬气的表示自己不稀罕,然而他有耐不住折磨,最终还是上瘾了。 一家人不知道江父为什么总是早出晚归还越来越消瘦,还是某一天江红玉正上中学的弟弟不小心碰见了他躲在厕所里注射毒品,众人这才发现。 这个时候江父的毒瘾已经很大了,江母以前听说过因为吸毒倾家荡产的事情,当下就去查了银行卡——卡里的钱早就所剩无几。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江父的毒瘾哪里是那么轻易能戒掉的,甚至变本加厉在把房子卖了之后还想把孩子都卖了去。 江母没有办法,只记得以前江红玉和张良疆离婚后攀上的那个人出手十分大方。 云家现在发展的很快,云千风作为家主在电视上出场率也不低,于是江母很快就打听到了他的身份。 还有钱的时候她畏惧于云千风一开始的警告不敢去找,可最终被江父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拖儿带女的来到云家所在的城市。 云家现在代理主事的是云千风侄子,他是被云千风一手教出来的,对于江家这一家子人根本见都不想见,当场就让人赶出去了。 也是巧了,江母在云家附近徘徊的时候,就恰好让西瑾瑜给撞见了。 江母见西瑾瑜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虽然看起来气势不凡但终归是个孩子,于是就缠上去表示自己是江红玉的母亲,要见江红玉。 西瑾瑜原本不想理会,不过一听到她提到江红玉的名字,就忍不住好奇起来。 他是知道妈妈和爸爸结婚以前的名字是叫做江红玉的,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将名字改成了西墨。 他以为这是妈妈不想回忆过去要开启崭新人生的意思,也从来没有多问过。 这会儿听到这老妇人提起江红玉这个名字,他就让人将他们带到云家,然后立马就派人去了妈妈的家乡查了一番。 ——他尽管只有十几岁,但也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攀亲戚占便宜的。 事情的真想到底如何,还是崖底探查一番才好。 这一查,就让他查到了自己的外公吸毒弄得家破人亡的事情。 ——西瑾瑜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一家人能教育出自家妈妈那样完美的女人。 不过血缘关系在那儿放着,西瑾瑜也还没有冷血到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的程度。 ——虽然心亲人和他并没有怎么相处过就是了。 江母带着孩子以及几个孙子来到云家,在知道了西瑾瑜竟然就是自己的亲外孙的时候那是激动的不得了。 不过西瑾瑜虽然没有将他们赶出去,不过表现的也并不多么亲热,再加上云家的下人虽然看着礼数周全,然而对于他们这些土包子确实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的,这种蔑视在见识到江家人的无知以及贪得无厌的时候就表现的越发的明显。 ——至于夫人那里,他们也并不担心,小少爷调查的时候他们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的,没见小少爷对他们都是面子上的情分,那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几天时间下来,原本兴奋的江家众人很快就有些待不下去了。 在这种焦灼的气氛之下,云千风和小土终于才赶了回来。 小土听着西瑾瑜小声的讲着江家人来到云家的经过和他的处理,然后十分忐忑的眨巴着眼睛等着小土的训话。 小土瞧着他乖巧的样子,心里就软软的,只抬头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做的很好,虽然他们所作所为十分让人看不起,但是终归和你有血缘关系,你要是处理的太过冷静妈妈才会觉得不合适呢。” 听到母亲的肯定,西瑾瑜忍不住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4646 第五百二十七章 传宗接代(九) 母子两人看起来十分亲近的说着话,而云千风则是三言两语就将江家的那些人说的呐呐不言语了。 他也不说什么难听的话,甚至一言一行看着都是符合一个最完美的绅士的行为。 然而不知道怎么的,越和他说话,江母就越觉得自己好像低到了尘埃里。 明明最开始就是厚着脸皮过来的——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她都要先将钱拿到手然后把江父因为吸毒而欠的那些外债想法设法还清了。 至于江红玉——那丫头攀上了云家主这样的人,十几年的时间也不知道给家里补贴一些讨些好处,就算这会儿江母认为江红玉已经被其他女人挤下去了目前生死不知她心中也没有多少伤感。 反而是有些畅快。 那个没良心的,过的再好也想不起来家里,现在被别的女人挤下去。可不就是活该了么。 江母这样想着,强忍着心里那莫名其妙不舒服的感觉,张了张口,蓦地将话题转到了旁边和西瑾瑜说着话的小土身上。 “这位是云夫人?瞧着可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了,我们这些乡下人……” 她巴拉巴拉的奉承了一句。 ——她其实也不想将话题扯开,可是云千风生生逼得她没有办法开口,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人,只能故意没话找话。 不过江母并没有想到,她几句句话一出来,倒是让云家这几个人都忍不住转过脸来看着她了。 一瞬间的愣怔之后,她有些小心翼翼,直觉她刚刚说错了什么话,却又不知道到底说错了什么,因而只能讷讷道:“可是,可是我嘴笨,说错话了……” “……”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片静默,浓重的不安开始在她心中发酵,一时之间,原本就足够宽敞的客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而显得尤为空荡荡。 好半晌,小土嘴角微微一勾,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标准的,作为一个家主夫人最常摆出来的那种微笑,朝着江母轻轻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了。” ——她并没有要叫江母“妈”的意思,一方面是,她不觉得眼前这个人有资格做她的母亲。 事实上,除了朱雀,小土从来不觉得这世间再有第二个人有那个资格做自己的母亲。 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江母的作态了。 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也从来没能想得起来江红玉这个女儿,到了如今走投无路了,才回忆起,啊她还有一个似乎和豪门有牵扯的女儿呢。 多么可笑。 ——亲生的女儿站在她的面前,她却没有认出来。 小土垂了垂眼睛,江母脸上的神情有些惊慌。 她觉得现在的发展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她以为,江红玉那样的性子,应当是早就被厌弃的了,那个西瑾瑜虽说是她的孩子,不过她只凭着这个姓,就知道这孩子是没有资格将云家拿到手里的。 不过这些事情她并不在意。 ——江红玉,死就死了,反正她也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里。 西瑾瑜,根本就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之前几天的相处也让她发现了这孩子怕是对于云家并没有什么使用权。 而这位传说中的云家家主。 江母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 ——只希望云家家主能看在以前江红玉的面子上给她们一些好处,她要求也不高—— 想起十几年前这人让保镖轻飘飘的扔给自己一大箱子钞票的样子,江母咽了咽口水,想着,就像当年那样也就可以了。 她脸上漫出一丝贪婪的,又十分卑微的笑意,然后看向小土,道:“好久不见?云夫人以前见过我?怪到我就瞧着云夫人看起来煞是眼熟呢。” 她笑了一句,就余光里就看见西瑾瑜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这让她说话的声音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越来越小,直至渐渐消失。 小土眼睛不着痕迹的眯了一下,然后在江母声音消失的那一刻面无表情的打断她。 “我是江红玉,不过现在将名字改成了西墨。” “!!!” 江母惊骇的睁大眼睛看着小土,一时之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小土垂着眼睛,又道:“如果您是为了江国栋的事情而找过来的话,那恕我无能为力了,如果您是实在活不下去想来借钱的话,” 说着,小土抿了抿嘴,轻笑了一声:“我以为,十几年前,您收了云家那些钱之后,我们之间已经毫无关系了。那么,您现在,究竟是以什么立场站在这里的呢?” “什么江国栋?那是你父亲!” 等到小土一句话说话,江母先是怔了几秒钟,然后就条件反射的呵斥了她一句。 尽管这一句呵斥一出来,江母脸上就隐隐有些后悔的神色,不过小土听着,就忍不住想笑了。 她这么想着,也就真的笑了出来。 江母原本下意识的斥责,过等话说出去后她才想起来她这次是过来求着江红玉的,因而心中就有些后悔,不过还不等她将这一丝后悔好好的隐藏起来,就被小土突如其来的笑给惊的无比恼怒了。 “江红玉!你这是什么态度?翻了天了不成?” 尽管十几年不见了,然而她心里自觉对于江红玉软弱的性格了解的清清楚楚, 就算她因为这些年的富贵生活而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但是江母相信,她骨子里的懦弱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所以她毫无顾忌的摆出了一副勃然大怒的表情,力图在气势上将江红玉压下去。 ——一想起十几年前那个懦弱无能的女人现在竟然变成了这么一副高贵的模样,尽管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然而江母心中还是觉得堵得慌。 有时候越是贫穷的人就会有这样的思维,他们深陷在穷困的泥潭里,却也从来不会主动往出爬。 ——甚至偶尔看到有别人从那团淤泥里逃出来了,他们反而会竭尽全力的将那个人再拉回去。 现在的江母的心态就有些类似于这样,说是她不相信软弱的江红玉会变,倒不如说是,她不希望那个她能轻易的拿捏住的江红玉会变。 小土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出江母的色厉内荏,于是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完美,越发的毫无破绽。 ——如果江母不希望江红玉有什么变化的话,那么小土反而就非得要将这变化明明白白的放在她眼前让她看个清清楚楚。 “我的态度,江夫人,我不是说过了,您究竟是以什么立场来站在这里质问出这样的话呢?” 江母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身后几个孙子孙女小心翼翼的躲在她身后,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奶奶和这个看起来就和他们不一样的贵妇人争吵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又是惊又是惧。 小土眼尾一扫,不知道怎么的就将这些小孩儿的眼神扫进了余光里,她浅浅的叹了一口气。 “江夫人,您的来自你我两人都是清清楚楚,您也不用摆出什么长辈的威严,相信我,那些东西非但不会让您如愿以偿,反而会将您推到没有退路的境地。” 小土说着,眼神微微闪了闪,补充道:“您还是走吧。您一定不会想要知道云家对于一个心怀不轨的人的手段的吧?”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是疑问句,然而事实上语气里听起来却没有一点儿疑问的意思。 江母听着她语调温温柔柔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就如同被冷水从头顶直直的浇下去了一样。 ——会死的! 如果继续留下来的话,一定会死的! 心中莫名有这样的想法在叫嚣着,让江母一瞬间腿软的都似乎站立不住。 下一瞬间,她脸色白的如同扑了一层面粉,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拔腿就想往外走。 小土嘴角微微勾了勾,云家的下人适时的出现在了客厅中,引着江母带着一串孩子走了出去。 客厅里静了一会儿,西瑾瑜睁着眼睛看着小土,努力的斟酌词汇询问道:“妈妈,刚刚那个人,真的是……祖母吗?” 小土抬眼看了他一眼,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不用在意,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互的,只有一个人付出的感情,是不会持久的。 所以,像那样从来不懂得付出却只知道索取的人,瑾瑜不用在意,也不用耗费什么感情。” 西瑾瑜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小土,又转头看了看云千风,想了一会儿,就道:“但是,妈妈,我觉得有时候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我是不是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付出?” 十几岁的少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身高已经堪堪比江红玉这具身体还要高出一些了,一张俊秀的脸上既有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又因为从小打大所受到的教育而显得尤其斯文且坚韧。 他仰着头看着自己,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又迷惑的神色,让小土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于是她抬手,揉了揉西瑾瑜毛茸茸的头发,然后道:“对,在你不畏惧任何事情的时候,你完全可以随心所欲,无论是施舍,还是付出。” 见西瑾瑜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十分认真的样子,小土又道:“你已经是个可以独立思考的大人了,这一切的知识你可以从书上看到,也可以又我来告诉你,但是真正的道理,还是需要你自己感受过了,才能意识到。” 小土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云千风,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 “所以,为了你以后的独立成长,我和你爸爸决定放飞你,让你一个人生活。” “……” 静默了好半晌,西瑾瑜看着相视一笑时绽放的光芒足以闪瞎他的狗眼的父母,忍不住无语凝噎。 ——说的好像之前他们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想到这里,西瑾瑜特别没有形象的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脸没眼看的神情,道:“好的我会好感独立一个人体会这人生感悟的,你们可以愉悦的过自己的二人世界了。” 小土睁大眼睛,回头看他,一脸的惊奇:“咦?竟然被你发现了?” “……” ——他确定是亲生的没有错吧? 西瑾瑜眼含热泪的看向云千风,云千风好笑的轻轻咳了一声,抬手就戳了戳小土作怪的脸颊,这才轻飘飘道:“好了,难得回来一次,瞧把孩子做弄的,都快哭了。” “……” 见小土果真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自己有没有哭,西瑾瑜猛地跳了起来,口中嚷嚷了一句什么就赶紧跑了出去。 小土瞧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在原地笑个不停。 她笑得时候,云千风就包容宠溺的看着她笑得前仰后俯的样子,眼神里就跟浸了蜜糖一样,丝丝缕缕,却又不着痕迹。 小土笑够了,就一脸的感慨:“我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呢。” 见云千风挑着眉等着她的下文,小土嘴角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道:“我亲自感受着他在我身体里成长然后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然后又亲眼见证着他从一个只会哭和笑的小孩儿变成现在这么一副可靠的少年模样……” 她说着,心中蓦地就是一酸,然后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云千风。 “一想起他将来要真的离我们而去,就忽然感觉好舍不得啊!” “……” 云千风默然无语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唱作俱佳的,以为他信? 他相信小土心里真的是对西瑾瑜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不过这些不一样,也仅仅是区别于那些在她眼中宛如浮云的愚蠢人类了。 至于再多的什么舍不得之类的情感,不存在的。 ——这一点上,不管是她,还是他,都是一样的。 在见证了无数的生离死别之后,他们早就学会了顺其自然。 云千风想着,手里就一下一下的揉着小土的手指。 ——不过要是小土愿意的话,她想要的,他都会一一送到他眼前的。 云千风抱着小土的手臂微微收了收,脸上便漫上了十足温柔的笑意。 ——只要她能永远的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 第五百二十八章 白蛇(一) 小土难得的和云千风在这个世界过的无波无澜,最后寿终正寝。 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闭上的眼睛。 西瑾瑜以及云家的那一群人都围在两个人身边,小土最后朝西瑾瑜微笑了一下,然后任由自己的灵魂脱离了江红玉的身体。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土却并不像以往一样是在另一个世界,反而是来到了幻界之中。 出现的眼前,是一个有些眼熟的青年。 小土眨了眨眼睛。 青年眉骨平和温柔,一双眼睛仿若盛满了星光,当真是灿烂的紧,一头墨色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长长的一直垂到了脚踝。 一眼望去,小土就只能看见青年眉眼弯弯,眉目如画,姿容绝妍,那目光里甜腻的几乎能滴出糖来。 小土下意识的就勾起了嘴角,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掩饰不住,整个人直接就投入到了青年的怀里。 “见到你了。” 青年将小土接到怀中,只“嗯”了一声,便将手臂紧紧的收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将小土微微松开,然后抬手,用指尖一点一点的描摹着怀里少女模样的人的五官。 小土在幻界之中展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她一开始化形时幻化的模样。 她的脸型是圆乎乎的,一双桃花眼也是圆溜溜水汪汪的,唇瓣嫣红,唇角微微翘着,小模样精致的让云千风霎时间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一点从小土额头划过,沿着鼻尖落下,最后停在了她丰满宛如花瓣一样的唇瓣上,蓦地,就低低的笑了起来。 小土睁着眼睛仰着头看着他。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摩挲带来的那种细微的痒意,酥酥麻麻的一下子就能触到她心底最深处,让她心里不知道怎么也就漫上了满满的笑意。 ——说起来,这似乎是自家哥哥第一次看到自己真正的样子吧? 如果不包括她轮回之前的记忆。 她这么想着,随口就这么问了出来。 云千风手指终于舍得从她唇瓣上挪开了,闻言就点头:“嗯——”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和以前,并不相像。” 小土歪了歪脑袋,云千风却只是微笑,并不解释。 小土上一次破碎虚空的时候,还没有感受过人类的情绪,那时候的她心中唯一的思维就是——修炼,然后,战! 正如她破碎是怀着的信念那般,她浑身上下缠绕着的也只有无尽的血腥与战意。 ——她原本就是踏着无数的尸骨才成长起来。 可惜过刚易折。 如果没有云千风弄出的这一遭,依着小土原本的修炼,她现在怕是已经陨落了罢? 云千风想着,手臂微微收了一些。 不过还好,她现在已经学会了感情,以后也能自行开辟一个世界了。 小土见云千风只笑不答,也不深究,只和他腻歪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怎么不见朝雨?” 她以前进来这里的时候,朝雨总是能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眼前,今天却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她出来,让小土忍不住就有些好奇了起来。 云千风沉默了一下,然后抬手一下一下的摸着小土的头发。 “我让她回到她应该回到的地方去了。” 小土睁了睁眼睛,这才想起来朝雨以及这个幻界都是穿越初始云千风给自己的,这么一想,她也就不再在意。 ——尽管她还有些问题很想问一下她。 不过,小土仰脸,瞄了一眼云千风,就一头钻进他的怀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反正她现在有哥哥在,不管什么事情,想必哥哥都会帮自己解决的。 云千风见她这么一副娇娇俏俏的样子,也就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正如小土所认为的那样,不管有什么事情,他都是会帮他解决的。 包括朝雨。 云千风垂了垂眼睛,没有告诉小土朝雨其实已经被自己强制的抹去了意识。 朝雨原本就是他为了保护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小土而炼化的一个神器,只可惜这个神器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不过是个器灵,对于云千风来说,只要幻界这个神器的本体存在着,他随手就能点化无数个器灵出来,因而在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并且发现了朝雨对于小土的恶意的时候,他干脆利落的就将朝雨搞掉了。 ——小土虽然并不清楚,但也并不是没有察觉。 不过她觉得既然哥哥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问了完事。 毕竟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两个人在幻界之中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并且第一次以真正的模样进行了人类之间最亲密的交流,双修的过程中,阴阳交合,小土水到渠成的再一次破碎了虚空,然后这才开启了下一个任务。 虽然现在小土已经足够强大,不过已经穿越过这么多世界了,小土渐渐的也已经喜欢上了在人类世界中的感觉。 毕竟,能作为大千世界中数量最多的存在,人类在某些方面自然是有着自己的长处的。 —————————————————— 这个世界是一个比较奇幻的世界,有人类,有妖怪,有捉妖师。 而小土这一次的交易对象,是一个白蛇。 白蛇是一只修炼了五百年的妖怪。 在这个世界中,五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足以让妖怪化形承认,却也够它自保。 而白蛇正是在这样的阶段中,被一个捉妖师捉住,最后被做成了药材。 ——其实白蛇原本没有那么容易被一个年轻的捉妖师捉住的,然而就在她准备反抗的时候,她发现这个捉妖师在五百年多前,曾与自己有过救命之恩。 那时候白蛇才是一个刚出生没有多久的蛇,只初初开了灵智,因而当它被一脸惊喜的捕蛇人捏在手中的时候,它心中已经绝望。 它生来是一条白蛇,身上的鳞片细腻而精致,颜色也纯粹,看着如同白玉雕成的一样。 这样的蛇在妖怪之中不但是最适合修炼,在人类之中,也是最有入药价值的。 它自然知道自己的价值,因而心中才越发绝望,然而就在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被一个路过的书生以十个铜板的价格买了下来。 它以为书生买它也是为了入药,然而那个书生却将它带到树林里,然后放了。 初来灵智的它知道这是书生的救命之恩,于是就牢牢地记住了书生的灵魂气息,然后一头扎进山林之中努力的修炼起来。 修炼无岁月。 等到它觉得自己只差一步就足以化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 化形常常是需要机缘的,并不是一味的修炼就能够化形。 于是白蛇走出了修炼的地方,想要寻找自己的机缘。 没想到,这一寻找,机缘没找到,却是生生的送了自己的命。 它遇到了一个捉妖师,原本它拼着两败俱伤的话是能逃脱了的,然而就在它准备孤注一掷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这个捉妖师灵魂上的气息正是它心心念念了五百年的书生。 只那么一个晃神,它就被捉妖师打成了重伤,然后捉了起来。 它想着,也罢,正巧借着这次机会,将五百年前的恩情报了,以后也好心无旁骛的修炼。 ——它不能化形的一大原因就是它心中记着那救命之恩,不静。 白蛇已经打好了主意,它要帮助这求生完成是个愿望,然后了了心事,回它的深林中修炼去。 它和书生解释了一下自己和他的渊源,书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情绪,却也没有像对待他捉到的其他妖怪一样赶尽杀绝。 白蛇有些开心,也有些失落。 它时常缠在他的腕子上看着他在世间游历,然后看着他遇见一个美貌的女子,然后看着他们相知相爱,最后结成夫妻。 白蛇觉得这一世恩人似乎是过的非常幸福,看起来并不需要它报恩,然后它想了想,要不然下一世吧。 ——它现在也算是修炼小有所成的妖怪了,不像五百年前那样只能记住恩人的气息,于是它在书生的灵魂上刻下了印记,然后就回到了它的树林里去。 那个印记可以在书生遇到危险的时候被触发,然后它就能察觉到过来救他了。 白蛇放心的离开,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回到它的树林里,它就感觉到它放在书生身上的印记,被触发了。 它转头就往书生家里赶过去。 书生自从和那个美貌女子结婚之后,就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了下来,不怎么出去捉妖了,只是偶尔有人求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会出去走一趟。 不过尽管这样,书生的名气也是非常大的。 ——在白蛇陪着他的时候,一般的妖怪都被白蛇解决掉,在白蛇离开之后,他的能力早就已经被世人认可了。 等白蛇回到书生居住的地方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让它不知所措。 书生的屋子是十分雅致的竹楼,小楼前种着着迷一丛的花朵,竹楼后还有一片竹林,竹林被风吹过的时候那种飒飒的声音让白蛇十分喜欢。 可是现在,竹楼已经坍塌,竹林也是一片狼藉,楼前的花朵被人踩踏的乱七八糟,一朵完整的都看不见。 白蛇惶惑的四处寻找着书生的踪迹,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被天下的捉妖师追杀了起来。 它还没找到书生,它怎么能被捉住? 于是它便逃了。 随着它的逃跑,要捉它的捉妖师也越来越多。 就在白蛇十分茫然的时候,一个捉妖师才说出了他们要捉它的理由。 ——闻名天下的捉妖师闻人峥被一只白蛇妖屠杀了全家。 包括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和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它都知道,怎么合在一起白蛇就怎么也不明白了。 那个正用着剑指着它的人白蛇其实曾经见过,并不是一个捉妖师,只是个普通的习武之人。 他叫做段经纬,和闻人峥是至交好友,闻人峥曾经像他介绍过白蛇,也说过白蛇是来报恩的事情。 段经纬提着剑指着白蛇,神情冰冷:“果然是丧心病狂的畜牲!不说宜章今世对你是何等的上心,更甚至还有百年前的救命之恩,你竟然如此狠心下此杀手!” 白蛇还不足以化形,它巨大的身体在听到段经纬的指责的那一刻就呆住了。 它茫然的想要解释。 “不是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察觉到印记破碎才过来的……” 它话还没说完,就被段经纬打断了。 他嗤笑一声,脸色越发冷凝:“果然是你!玄乐大师检查出了他体内有一道致命的妖气!你竟还不承认?!孽畜!” 他说完,也不等白蛇再解释,就提着剑冲了上去。 闻人峥和段经纬关系极好,白蛇也不忍心下杀手,只能步步退让,然而却最终被逐渐赶来的捉妖师们围攻致死,然后被剥皮抽筋,入了药。 人类并不知道,妖怪即便是死了,灵魂也会在时间留存一段时间的。 白蛇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剥皮抽筋,却并不在意,它只想知道,自己的恩人去哪里了。 它将闻人峥常去的地方转了个遍,却什么端倪都没有发现,就在它快要消散的时候,却终于被它发现了一些一样,然而就在它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它却渐渐消散。 ———————————————— 小土眨了一下眼睛,深深地吐出胸中一口郁气,属于她的妖力在白蛇体内快速流转,没有多长时间,一阵光华闪过,玉雕的白蛇消失在原地,转而出现了一个白衣长发的少女。 小土活动了一下四肢,感受了一下白蛇的身体,然后抬脚向着外面走去。 现在是白蛇和恩人书生以及他的妻子隐居在竹楼里的时候,再有两个月的时间,闻人峥的妻子会生下一个男孩儿,然后白蛇就会觉得恩人今生顺遂,然后在书生身上下了禁制之后离开。 ——离开之后,就是闻人峥一家全灭的时候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 闻人峥今天出去帮别人捉妖了,家里只剩下白蛇和他那怀孕近八个月的妻子。 小土听着竹楼后飒飒的风生,微微翘了翘嘴角,然后朝着竹林里走了去。 . 第五百二十九章 白蛇(二) 竹楼后面那一片竹林如今还存在着,一阵清风吹过,便有飒飒的声音响起来,轻轻柔柔的,小土心中很是喜欢。 不过更令她喜欢的,自然是出现在竹林里的那个熟悉的气息了。 她挑了挑嘴角,轻巧的抬脚向着竹林里走去,不过正当她竹楼旁边准备绕过去的时候,眼神里忽然就扫到了两个人人影。 小土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影隐藏起来。 那两个人是背对着这里的,她只能看到是一男一女,互相说着说什么,女人忽然就笑了起来,声音清清脆脆,十分好听, ——小土听着,就只觉得很是有几分耳熟。 她微微怔了怔。 恰好一阵风吹过,将女人的头发吹了起来,如绸缎一般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着,有一些就沾到了男人脸上,男人忽而侧头,下意识的将即将吹到自己脸上的头发让了开,女人见他躲闪,忍不住就伸手一边笑着一边在他肩膀上轻轻的锤了一下。 只那么惊鸿一瞥的看见男人的侧脸,小土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微妙了起来。 ——这男人,可不就是闻人峥那个好朋友,叫做段经纬的人么? 小土微微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在了和段经纬笑闹的那个女人身上。 刚刚两个人笑闹间,女人身子微微倾斜了一下,正好将她足足有八个月的肚子露了出来。 ——正是闻人峥的妻子陈思珍。 啧,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那段经纬最后要斩了白蛇为闻人峥报仇的时候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现在想来,他真正为的怕不是眼前这位陈思珍吧? 也不知道陈思珍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小土怀着微妙的心情绕过竹楼,来到了竹林里。 竹林里一个青年正倚着一根翠竹站着。 青年白衣白发,一眼望过去就整个人就跟从雪里揉出来的一样,精致且冰冷。 小土远远的瞧着他,胸腔里心脏跳动的速度就突然加快了一些。 她还没有走近,那青年显然就是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了,自然而然的抬头向着小土看过来,然后冰冷的五官一瞬间如同冰雪消融,漫上了暖暖的笑意。 小土对上他温温柔柔的笑容,忍不住就小跑着过去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软软的叫了一声“哥哥。” 云千风从善如流的将小土揉进怀里,下巴在她的头发上蹭了蹭,笑盈盈的应了一声。 小土刚跑过去的时候踩在地上干枯的竹叶上发出的声音并不小,自然是被那边正纠缠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听到了耳中。 两个人条件反射的一般松开了对方,然后各自离开了一段距离才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然而小土这一世是一个修炼了五百年的妖怪,那两个人都是什么修为的凡人,哪里能发现她的踪迹,因而两个人心惊胆战的过来察看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好半晌,段经纬笑道:“约莫是什么小动物经过吧,我记得这竹林里不是有好几只松鼠,一些野猫什么的也时常过来。” 陈思珍扶着肚子,因为刚刚受到了惊吓,这会儿脸色也有些苍白,段经纬见了,赶忙伸手将她半搂半抱在怀里,笑道:“小心一点儿,别担心,闻人峥今天来不及回来的,你尽管放宽心了就是。” 他说着,低头轻轻咬了咬陈思珍的耳垂,笑声里便带出了一些促狭的意味:“万一吓到了我儿子就不好了。” 陈思珍听着他说闻人峥今天不会回来,就放了心,再一听他最后一句调笑,忍不住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就是个儿子呢?万一是个女孩儿你就不喜欢了?” 段经纬见状又是做低伏小好一番哄才让陈思珍脸色渐渐的好了起来。 两个人又是亲亲密密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段经纬才扶着陈思珍慢慢的向着竹楼里走去。 小土和自家哥哥轻飘飘的坐在细细的竹枝上,冷眼看着,只觉得那两个人这番作态倒好像他们才是一对夫妻一样。 想起白蛇记忆里闻人峥对于陈思珍那温柔小意的模样,小土便忍不住冷冷的笑了起来。 云千风见她心情不俞,抬手就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不高兴的话,等将证据拿到手里之后将那两人处理了就是了。” 他说着,抬手就将小土抱着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修长的手指就按在了她的额头上,笑道:“你一这么皱着眉头,我心里就也跟着难受了。” “……” 小土仰头瞄了他一眼,虽然想吐槽一下他就会说好听的,然而毫无疑问,听到他这么一番话,她那眉头就怎么也皱不起来了。 于是,她努力想要将脸板起来,努力了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低头倒在云千风怀里笑了起来。 云千风只微微挑了挑眉毛,就任由她笑着,自己则伸手将小土护在怀里。 这竹林里的竹子都是些琴丝竹,高度普遍有三五米,小土和云千风就坐在一根侧生的竹竿上,尽管两个人看起来都是成年人的模样,然而事实上两个人坐在那一指粗细的竹枝上时,轻巧的就如同一只鸟雀一样,只让那根竹枝微微下沉了很小的距离,于是两个人离地就有三米多的样子。 小土笑得开怀,也不顾他们是在空中坐着,若不是云千风伸手护着,简直都要从竹枝上直接滚下去了,让云千风忍不住就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两个人就坐在竹枝上,偶尔说着话,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一起,或是听着风声或是看着天空。 小土心里觉得似乎只过去一小会儿,然而实际上,天色都已经渐渐的黑了起来。 看着天边渐渐显露出来的白玉盘似的月亮,小土莫名的就吃吃的笑了起来。 ——也真是奇怪了。 总觉得只要和自家哥哥在一起的话,就算只是这样什么也不做的单纯坐着,都不会觉得无聊,甚至满心那种涨涨软软的感觉让她心中就觉得十分的幸福。 怪不得人类总是将爱情放在一个十分高的地位上,原来爱情真的是这么神奇啊。 ———————————————— 小土和云千风坐了一晚上,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总之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人已经躺在床上了,而云千风就在她旁边躺着,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她长长的一缕头发。 下一秒,云千风就将手中的书放在了床边,然后侧头,笑道:“醒了?要吃点什么?” 小土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只任由云千风将自己抱起来,然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穿着衣服。 等到云千风将她按在梳妆台前开始替她挽头发的时候,她才渐渐的清醒了过来。 有些好笑的抬眼看着镜子里云千风认真的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给自己梳着头发的样子,口中调侃道:“这是哪儿?设备也是后齐全的呀?” 云千风十分心灵手巧的替小土挽了了一个轻便且和她一身衣服相衬的发髻,然后才慢条斯理道:“这里是我以前炼化的一个小玩意儿,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因为世界意识的压制不能当做堡垒使用,不过姑且还是够我们住一下的。” “……” 小土木然的透过镜子盯着云千风的眼睛,一瞬间无语凝噎。 ——这充沛的灵气,这看似精致脆弱实际上她用白蛇的身体全力攻击也不见得能留下痕迹的墙壁。 嗯,只是姑且可以住一下? 我的哥,你咋这么厉害的。 小土默默的看着云千风,然后被他牵着走出屋子,就又被院子里的景象闪了一下眼睛。 满眼都是传说中的奇花异草,各个世界的都有,被修剪的错落有致的,当成最普通的花草构成了一个一个的小花园。 小土站在门口轻轻的吸了一口气,那清新的灵气瞬间就让她精神一阵,也懒得和云千风讨论什么叫做“姑且可以一住”了,只觉得心里非常关系。 云千风瞧着她脸上的神色,就温柔的笑:“喜欢吗?” 小土笑眯眯的回视他,然后点头:“嗯,喜欢。”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云千风表示十分满意,然后又牵着小土从九曲回廊间穿过去,来到了一个亭子里。 亭子坐落在一个池塘上,周围被水环绕着,水面上生长着一些小土认识不认识的水生灵植,十分好看。 等到小土坐在了亭子里木凳上,云千风道:“想吃什么?” 小土歪头,视线在云千风脸上停留了三十秒,然后随意说了几个想吃的东西,就见云千风拍了拍手,柱子上雕刻的一大串千姿百态的男男女女托着托盘从画面上走了下来,沿着回廊就不见了身影。 “……” 小土一脸凌乱的目送着那些人影消失在花丛深处,再转头看着云千风的神情莫名就有些难以言喻。 ——原来,她刚刚在自家哥哥眼中不小心看到的那种宛如献宝一样的期待神色服侍错觉啊…… 小土晃了一下神,视线微妙的漂移了一下,然后手握成拳头放在嘴前轻轻的咳了一声,忍着笑道:“哥哥好厉害,我很喜欢这里。” 云千风嘴角一瞬间就翘了起来,不过他勉强将那上翘的不受控制的嘴角压了压,然后镇定道:“嗯,你喜欢就好。” 小土没忍住侧了侧头,好一会儿,才转头,不过并没有看云千风,只指着池塘中的一处问道:“哥哥,那是什么?我都没有见过?” 云千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兴致勃勃的朝她解释了起来。 小土这才转头看向了云千风脸。 虽然是在小世界里,然而巡山的五官都和他原本一模一样,瞧着精致又冷漠,只是眼角眉梢却是十分温柔,让他整个人身上那种冰冷的气氛也中和成了温和。 小土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原本忍不住的笑意忽然就莫名的尽数化成了软软的不明物质,全都渗入到她的心脏里,让她整个人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就泛上了一种酸酸软软的感觉。 ——————————————— 小土和云千风吃过了饭,就回到了闻人峥的家里。 闻人峥已经回来了,小土化成白蛇的模样从窗户里溜进去的时候,闻人峥正对着陈思珍嘘寒问暖。 陈思珍这会儿八个月了,肚子里的孩子需要的营养并不少,然而陈思珍的胃口却不怎么好。 本来嘴就挑的很,怀孕之后就更挑剔了。 不过闻人峥却总是任劳任怨,不管陈思珍想要什么总是会想法设法的替她弄过来。 ——小土都有些想不通,闻人峥这么好的人,陈思珍却为什么要和他的好朋友段经纬搞在一起。 要说段经纬比闻人峥出色也就罢了,实际上,段经纬长相没有闻人峥俊美,学识没有闻人峥丰富,性格没有闻人峥温和。 ——甚至家产恶毒没有闻人峥多。 闻人峥身为出名的除妖师,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有一大沓银票进账,而段经纬却不过是个普通的习武之人,武艺还不是特别高的那种。 两个人放在一起,小土觉得是个女人都会觉得闻人峥更出色才是。 然而陈思珍却偏偏更喜欢段经纬。 化成白蛇的小土一双豆豆眼瞄着娇气的要死的陈思珍,心中无限的鄙视,然后将自己的身体游过去盘在了闻人峥的手腕上。 闻人峥正端着一碗他想方设法做好的药膳,想要让陈思珍喝上一些。 然而陈思珍却非常的不给面子,说不喝就不喝。 闻人峥没有办法,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 “思珍,你好歹吃一点儿,听经纬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 他声音温和,说话时也是不温不火,听的人心情不自觉就能平静下来。 然而陈思珍抬手一把就将他手中的小碗打到了地上。 “我说了我不想吃!你怎么这么烦!你心里是不是就只有你的孩子?!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小土:“……” ——找事情也不是这么找的吧。 她仰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闻人峥,十分希望他将洒了一地的药膳糊到这女人脸上去。 第五百三十章 白蛇(三) 然而令她十分失望的是,闻人峥只是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就施法将地上那一堆东西收拾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我没有不在意你,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顿了顿,他又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小土简直对这人的态度叹为观止了, 这个时候,她才慢慢的从桌子脚上游过去,攀到闻人峥的衣袖。 见他转身一副要出去给陈思珍重新做吃的的节奏,小土赶忙加快了速度,嗖的一下咬住闻人峥的衣袖,然后尾巴一甩,就将自己缠在了他的手腕上。 白蛇的身体冰冰凉凉的,却并不像一般的蛇类那样滑腻,反而是真的如同白玉一样的质地,闻人峥就只觉得手腕一凉,微微低头,就看见了白蛇的身影,当下也没有说什么,只将衣袖拢了拢,然后转身出去了。 陈思珍一副生气的模样,背过身子并没有看他,直到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上了,才转头,有些嫌弃的瞄了一眼门口,然后起身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上。 闻人峥出门就直接来到了厨房里,小土就跟着他一起,见他切菜炒菜烧火,一个人有条不紊的一样一样做的十分熟练,心中就越发的替他不值。 见炉子里的火势渐弱,而闻人峥还在旁边切菜,小土想了想,直接从他的手腕上滚了下来,然后在空中化作了少女的模样。 闻人峥手下正切着一把小葱,恍然见手腕上的白蛇不见了踪影,余光里瞥见身后一阵光芒闪烁,下意识的就回了头,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白蛇的身影在空中消失,转而出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手下的动作一顿,一个晃神差点将手指都切了去。 小土落在地上,在原地转了一圈,对于这个出场表示十分满意,然后抬头朝闻人峥嫣然一笑,道:“火要熄灭了。” “啊?哦,哦。” 闻人峥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然后才手忙脚乱的看过去。 这个世界里妖怪虽然常见,然而能化成人形的却很少。 闻人峥虽然现在已经是非常有名的捉妖师了,然而事实上,比白蛇活的时间更长的妖怪他也没见过几个。 ——更遑论是强大到足以化成人形的妖怪,那无疑已经是传说中的存在了。 不过闻人峥终归是见过大世面的捉妖师了,只慌乱了那么一下,就很快镇定了下来,手中还捏着那一把小葱切着,脸却转过来瞥了一眼小土,然后有些不确定似的问道:“白蛇?” 小土坐在了炉膛前,学着记忆中闻人峥的样子往里面添了几根柴火,然后笑盈盈的转头看着闻人峥,道:“是我。不过我有名字的,我叫西墨。” 闻人峥顿了一下,手下利索的将小葱切好了,然后将其和之前切好的其他菜放在一起,锅里的白粥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烟,白色的水汽里氤氲着浓郁的米香味,闻着十分香醇。 闻人峥用长勺子将浓稠的米搅拌了一下,然后估摸着时间将剁成碎末的菜放了进去。 见小土坐在炉膛前一本正经的往里面添着柴,他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微妙。 小土用着白蛇的身体化形出的人虽然五官样貌是她自己的模样,不过衣服确实用白蛇褪下来的蛇皮幻化出的,瞧着就是绣着精致花纹的白色锦缎的料子,那一身雪白坐在黑乎乎的炉膛边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 闻人峥将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完了,看了小土几秒钟,忍不住咳了一声,道:“我来吧。” 小土侧了侧头,瞄了他一眼,从善如流的起了身,将小凳子让了出来。 闻人峥接替了小土的位置一根一根的添着柴,好半晌,问道:“什么时候能化成人形了?” 小土从旁边拖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他不远处,听到他问话,就笑眯眯道:“昨天呀。昨天突然觉得自己想要蜕皮,然后就跑出去了,结果褪完皮之后,突然就能变成人类的样子啦。” 她说着,笑着抚了抚头发,朝闻人峥一歪头,脸上是十分天真单纯的笑意:“好看吗?” 闻人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睛中也漫上了一些笑意,点了点头,道:“好看。” 他和白蛇相处的时间很长,甚至比他和陈思珍相处的时间都要长。 当初他还一无所有的时候,第一次捉妖就碰到了白蛇。 那时候白蛇还不能化形,也不会说话,只是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它是来报恩的。 当时他对于妖怪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他没有见过妖怪害人,也没有听说过妖怪报恩,只是想着,这五百年的妖怪,若是自己能将它控制住了,也省了它出去害人。 于是他就将白蛇留了下来。 相处的时间久了,一人一蛇之间仿佛也生出了一些默契。 闻人峥捉妖的时候,白蛇就在旁边打下手。 白蛇妖力强大,一般的妖怪基本上都不是它一合之敌。 渐渐的,闻人峥作为捉妖师的名声就这么传扬了出去,世人都知道他能控制一个特别强大的白蛇妖怪。 然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尽管一开始他确实没有将白蛇放在心上。 不过白蛇极通人性,能力又十分强大,更是数次于他有救命之恩。 这么长时间下来。他早就将白蛇当成了朋友一样的存在。 对于众人的误解,他一开始会解释一二,不过解释来解释去,别人也只当他谦虚,时间久了,加之白蛇也对于别人的看法并不放在心上,他也就懒得再解释。 就在他的名声走到了巅峰的时候,他遇到了陈思珍。 他们的相遇是非常老套的英雄救美。 他是那个英雄,而陈思珍是那个美人。 两个人自然而然的一见钟情,然后渐渐的相知相爱,最后在陈思珍提出她想要稳定生活的时候,他带着她来到了这里隐居。 说是隐居,不过平日里有些捉妖师遇到棘手的问题请他帮忙的时候他也不会拒绝。 因为这样的缘故,他的名声倒是比以前更加响亮了一些。 而一直陪伴着他的白蛇,在他眼里并不像是别人说的那样是个工具。 ——而是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 于是这会儿见到白蛇终于能化形成人了,闻人峥心里也十分为她高兴。 他这会儿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想了想,见着炉膛里的火已经不需要再加了,就跑到外面院子里又摘了一把菜回来,洗菜的间隙又问小土:“可以吃荤腥吗?” 小土愣了一下,看着他认真洗菜的样子,摇了摇头:“我吃素。” 闻人峥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他这会儿想起来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以为蛇都是要吃老鼠什么的,再不济也应该是肉类,于是自己吃饭的时候也就替它准备了烤肉之类,哪里知道白蛇活了五百年,就从来没有吃过荤腥。 它那会儿不会说话,他也不知道它不吃肉,将肉放在它跟前见它碰也不碰,就以为它是不舒服,当时还好一番着急。 最后还是他吃水果的时候,白蛇自己缠上来表现出想吃的意愿,他才渐渐的领悟到,原来这只白蛇还是吃素的。 闻人峥回忆起那时候自己傻兮兮的样子,就忍不住摇头想笑。 他十六岁开始一个人在外面闯荡,第一年的时候就碰到了白蛇。 一人一蛇闯了十年,闯出来一个“天下第一捉妖师”的名头,然后在第十一年的时候遇到了陈思珍。 想一想,他和白蛇竟然已经认识了十五年了。 闻人峥手下的动作没有停,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小土。 少女坐在凳子上,看起来十分乖巧,脸上是不谙世事的天真神色。 ——分明是第一次才真正见面,可也许是因为对方的气息太过熟悉,让他已经习惯,闻人峥心里出奇的没有一丝别扭的情绪。 见少女因为自己的视线而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目光,闻人峥摇头笑了一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朝小土道:“你以后在别人面前可不能像今天这样突然从白蛇变成人类的样子。” 小土歪了歪头,单纯道:“为什么?” 闻人峥瞄了她一下。 ——为什么? 她原本作为生长五百年的白蛇就已经足够珍贵了,要是让别人知道她已经能化形成人了,还不得趋之若鹜。 不过这些黑暗复杂的事情闻人峥觉得白蛇作为妖怪可能并不理解,想了想,就道:“你要是在别人面前这样做了,他们就会将你捉起来吃掉。” “……” 小土默了一下,差点没有维持住自己单纯天真的人设给笑了出来。 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肌肉,做出一副“我虽然不明白但是我听你的”的姿态乖巧的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 闻人峥看着她,将锅里的粥盛出来两碗,其中一碗递给了小土,道:“尝一下。” 小土乖乖的接过去,端详了一下,回忆着闻人峥吃饭时的模样,一手捧着碗一手握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跟个小孩子一样。 看着一板一眼的吃着粥的样子,闻人峥又是摇头失笑。 “对了,你喜欢变成人的样子,还是变成蛇的样子?” 小土眨巴着眼睛,思考了一秒钟就道:“我要和你一样。” 闻人峥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小土的头顶,然后道:“那你以后就这副样子住在这里吧。嗯,说是师妹吧。” 对上小土疑惑不解的目光,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你的师兄,你是我的师妹。思珍——就是我的妻子,你见过的,她要是问的话,你就说我们以前是拜在一个师门里的。” 闻人峥毫无心理负担的给小土安了一个他师妹的身份,完全不担心被别人拆穿。 他那时候之所以年仅十六岁就出来闯荡,就是因为他师傅因病去世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没有生计,只能跑出来捉妖了。 这会儿他说小土是自己的师妹,旁人就算怀疑,也是找不到证据的。 至于他今年三十岁,而他师妹才十六岁的原因,想了想,他表示——师妹是师傅的遗腹子。 师娘生下师妹难产去了,他那时候跑回去找师娘的时候只听说师娘生下了一个师妹,被一个女人带走了,只能放弃。 ———————————————— 闻人峥十分认真的向着小土说明了一下她的“身份”,又不放心的让她重复了好几遍,这才盯着她将一碗粥喝了,然后牵着她去了陈思珍的房间里。 ——经过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闻人峥简直是直接把小土当成自己的女儿了。 一人一蛇本来就是相熟十分有默契的,尽管白蛇活了五百年,不过幻化成人类的模样也不过十五六岁,算起来他也是比小土大了十几岁,说是当爹也是毫无违和感的。 陈思珍正抱着肚子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心里还抱怨着闻人峥今天怎么这么慢,等他过来了自己一定要发一下脾气之类的。 正气呼呼的想着,就听到门外渐渐接近的脚步声,她脸上的神情一变,瞬间便摆上一副厌厌的表情有气无力的半躺在床上。 闻人峥将门推开,先让小土坐着了,将手中端着的温度刚刚好的粥放到了桌子上,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陈思珍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眉心微蹙的样子,心中一紧,忙上前温声道:“思珍,怎么了?难受么?” 他说着,顺手将手指搭在陈思珍手腕上把了一下脉,感觉到脉象上并没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他才舒了一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扶着陈思珍坐起来道:“心情不好吗?我刚刚煮了粥,都是你爱吃的,要尝一尝吗?” 陈思珍爱理不理的“哼”了一声,又是撒娇又是赌气的,嗲嗲的声音听得小土鸡皮疙瘩直冒,闻人峥被她弄得满头大汗,却依旧十分好脾气的任她打骂,直到觉得再过一会儿粥就凉了不好吃了,他才无奈的打断了她。 “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我以后一定注意,你别气坏了身子。” 陈思珍矫揉造作够了,心中得意,面上却做出一番不情不愿的姿态,顺着闻人峥的力道站了起来。 2 第五百三十一章 白蛇(四) 她刚一站起来转过脸,脸色陡然就是一变,脸色涨红的指着坐在中间的桌子旁一脸乖巧的小土不敢置信的哭道:“闻人峥!她是谁?!为什么坐在这里?!” 她甚至都没有细看,只一眼看过去扫到小土那张灼灼如春华一般耀眼的脸,不满的尖叫声便脱口而出。 闻人峥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了神,然后转头看了一眼陈思珍,眉头忍不住微微蹙了起来。 他印象里的陈思珍一向是一个非常称得上贤淑的女子,虽然有时候太过娇气,偶尔也会有小脾气,不过更多的时候总是温柔大方的模样。 闻人峥从来没有见过她有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候,因而就十分诧异。 小土微不可查的翘了翘嘴角,脸上的神情是毫无破绽的无辜和茫然:“那个,我是西墨。” “……” 陈思珍对她怒目而视,几欲要将眼睛瞪出眼眶里去。 ——谁知道西墨特么是谁啊! 陈思珍特别想这么吼上一句,不过她刚刚也只是突然见到一个比自己更出色又更年轻的女子出现,有那么一瞬间的把持不住情绪,不过脱口而出了一句之后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就算她本来的性子并不是什么温婉大方,然而装了五年的时间,她条件反射的也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合适的状态。 于是这会儿镇定下来,她眼皮一眨,眼睛里瞬间便漫上了一层雾气,她有气无力的扶着肚子,娇弱的靠在了闻人峥身上,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盯着小土,嘴唇颤抖着却不说一句话。 闻人峥原本惊愣之中,猛地听到小土十分无辜的那一声“我是西墨。”差点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在他心里小土以前作为白蛇的时候,便是再通人性也不可能真的跟人类一样,因而尽管这会儿她化形出的形象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不过闻人峥就单纯当她是个还出生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因而在听到小土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怀疑的情绪,反而是只觉得这小丫头真是有够可爱。 不过还没等到他调整好情绪,就感觉手中一沉,低头一看,见陈思珍脸色泛白,娇弱无力的模样,心中顿时就是一紧。 “思珍,你不要激动,西墨是我的小师妹。我们失散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才碰到的,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 他说着,朝陈思珍温和一笑:“小师妹十分懂事,以后有她陪着你,我出去也不用担心了。” 闻言,陈思珍顿时睁大了眼睛,呕的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居然还特么要让她定居?! 陈思珍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闻人峥一眼,见他神情温和又转头恨恨的看向了小土。 就这么一眼,她就不小心看到了桌子上站着的娇俏少女脸上突然出现的嘲讽以及得意的神色。 脑子一热,陈思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看见她那个嘲讽的笑容脑子一瞬间就很要炸了一样,一点儿也平静不下来。 “你竟敢?!阿峥!你看她!你看她!” 她气的嘴唇只哆嗦,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拉着闻人峥指着小土,好半晌就只能干巴巴的重复一句“你看她。” 小土眼底嘲讽的神色愈加浓郁,不过在闻人峥转头的一瞬间,她眼睛一眨,就换上了极为无辜且茫然的表情。 陈思珍将她整个变脸的过程看的清清楚楚,当下更是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也是她这些年被闻人峥宠惯了,已经完全没有一开始和他认识时那种小心翼翼生怕暴露的感觉,演技以及心机都刷刷刷退步了好多。 闻人峥有些疑惑的看着刚刚还靠在自己怀里摇摇欲坠的陈思珍猛然精神起来指着小土中气十足的样子,眼中微微闪过一道莫名的神色,只可惜正在气头上的陈思珍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当然密切注意着他的小土并没有错过他眼中刚刚一闪而过的怀疑,因而只是做出一副小心无措的神情挠了挠脸颊,然后朝闻人峥投去一个求救且信赖的眼神。 ——闻人峥曾经一个人在江湖中闯荡了十余年,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再加上他见人脸上时常带着的笑意,让众人对他的印象不外乎就是翩翩公子之类的。 不过小土想着记忆他和白蛇相依为命的日子,忍不住在心底摇头轻笑起来。 他若真的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哪里能这么平安无事的长到这么大,还在江湖中留下这么大的名声之后又顺理成章的功成身退。 ——那陈思珍也是被他的外表迷惑的够可以,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了好几年的枕边人的真正性格。 小土想着,闻人峥已经无奈的哄了陈思珍好一会儿。 他对于陈思珍一向十分好脾气,在她怀孕之后更是事事都顺着她,尽管这会儿他心中其实对陈思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可是不知道是已经习惯了还是如何,他依旧是轻声细语的向着她解释着。 陈思珍闹了一会儿,见闻人峥好话说尽就是不提一句让小土离开,当下心中就是一凉。 说真的,师兄妹什么的,她是一点儿也不信这种鬼话。 开什么玩笑,闻人峥今年三十一岁,而那个女人看起来正是二八年华,瞧着各种光鲜亮丽。 不说年龄对的上对不上,她从来就没听说过闻人峥还有什么小师妹。 陈思珍暗自咬着牙,闻人峥道:“以前也是还没有遇见你的时候见过小师妹几面,那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呢,现在五六年没有见过了,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 闻人峥说着就是一脸的感慨,仿佛是真的觉得时间飞逝,小时候那个小师妹现在也长成了大姑娘一样。 听得陈思珍心中越发的咬牙切齿,恨不能直接跳起来一口唾沫喷在小-贱-人那张年轻妖娆的脸上。 ——当她不知道呢! 在和闻人峥相遇之前,对于这人的资料她自然是调查过的,就从来没有听说过闻人峥有什么小师妹,这会儿倒是装的像模像样。 好半晌,陈思珍冷静了下来。 就算她知道又如何,理论上闻人峥并没有告诉过她两个人还未相识之前的事情,她就算知道他现在纯粹是在胡说八道却也不能直接戳穿,否则他心中一定会怀疑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一想,陈思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勉强做出一副接受了这个解释的模样,然后朝小土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原来起小师妹。用还以为是那起子不要脸的狐媚子,趁着我怀孕,就打着一些不该有的主意。” “……” 小土心中抽了一下嘴角,脸上却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闻人峥,然后乖巧的点头。 ——噫,她只是一个刚刚化形成人的蛇妖,才不知道她口中那些“狐媚子”是什么意思呢。 见到她脸上的神色,闻人峥也想起来了,小丫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就算耳濡目染也只是堪堪学会了日常的词汇,对于女人之间骂人的话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这么一想,闻人峥顿时就觉得,陈思珍说话实在是有些刻薄了。 再加上之前陈思珍不小心没有控制住心情而暴露出的那些小情绪,让闻人峥心念电转却引而不发。 “小师妹还小,你和她说这些她哪里听得懂。” 他说了一句,见陈思珍有些不高兴的想要反驳就干脆的出口打断了她:“好了,粥都放了好一会儿了,再放就真的凉的没法吃了,你今天饿了一天,可不能再任性了。” 他说着,就不容拒绝的将陈思珍扶着坐到了桌子旁,然后端起小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子粥喂到了她嘴边。 说起来陈思珍今天一天还真的是一直没有吃饭,肚子里早就饿得不行了,然而之前她发脾气将粥打翻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用不了多长时间闻人峥就会再做一些,因而也并不算什么。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来了个小土,生生的让闻人峥为了她不肯退步。 陈思珍心中恨得牙痒痒,肚子又饿得慌,然而却又气的实在吃不下。 ——这让她再一抬眼看见小土那张脸的瞬间差点又炸了。 不过接着她垂眸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勺子,心中哽了哽,艰难的张开嘴,将那勺子粥含到了嘴里。 入口的一瞬间她今天“哇”的一声将东西全吐了出来。 这次她可真不是故意的。 闻人峥这会儿脸色依旧是一片温和,可是他眼底最深处的沉静她又不是瞎子看不到。 原本是想努力将这碗粥吃掉的,然而谁知道那粥一入口,各种酸甜苦辣的味道就同时将她的味蕾全部通知了,让她着实是承受不住。 闻人峥眼睛微微眯了眯,慢条斯理的将碗放在桌子上,然后掏出帕子给陈思珍擦嘴巴,一边擦着一边温声问道:“怎么了?难受?” 陈思珍被嘴巴里的味道冲击的眼泪汪汪,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控诉的眼神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小土。 小土继续装她的无辜,只眨着眼睛,瞳仁里一片清澈。 这么近距离一看,陈思珍才恍然发现,这女人眼珠子竟然是金黄色的。 她刚刚猛地看过去,简直如坠冰窟。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这双眼睛瞳孔都竖了起来,妖异的可怕。 她睁大了眼睛,身子轻轻的颤了一下,再定睛看过去,却只看到她的眼睛和常人有些不一样,瞧着颜色更浅更亮一些,再多的却也是没有什么差别了。 闻人峥还在她耳边温声问着些什么,陈思珍却一个字也听不清,眼前只有那一双金黄色的竖瞳不断的浮现。 闻人峥说了好几句,也不见她反应,半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飘飘的道:“我真是将你惯的太过了。” 陈思珍一回神,就听到闻人峥叹息了一声,当下又是一个激灵,仰头看向了他。 闻人峥脸上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然而眼睛里已经渐渐的漫上了一丝细微的冰冷。 只不过他一向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因而陈思珍视线在他脸上划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就放下心来,勉强笑道:“我,我有些不舒服,想先休息一下。” 她用征询的眼神看着闻人峥,闻人峥低头,看了她好半晌,才收回视线,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床上:“不舒服就先睡一会儿吧。我去准备晚饭,好了再叫你。” 陈思珍难得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目送着闻人峥关门出去,顺手还拉了一个小土,然后才瘫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相处了好几年,可是刚刚对上闻人峥那幽深不见底的瞳仁的时候,她心中就莫名生出一股几近窒息的感觉,强烈的直觉叫嚣着,让她这才服了软。 小土眨巴着眼睛被闻人峥拉出来坐到了院子里,然后有些好奇的道:“她怎么了?” ——理论上白蛇当然是对陈思珍有印象的,毕竟就算不怎么亲近,她和白蛇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的时间了。 不过平日里的陈思珍确实是不像今天这样的,白蛇就算微通人性,也能感受到她和平常的不一样,于是小土才会问出这么一句。 闻人峥捻着手指,半闭着眼睛靠在树上,神情看起来有些冰冷。 他在白蛇面前向来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尽管现在白蛇变成了少女,不过在他心里,白蛇还是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同生共死的白蛇。 听到小土的问话,他睁开眼睛,漠然的神色从眼底一闪而过。 好半晌,他手指买石桌上轻轻敲了几下,然后才道:“不用怕,明天就会好了。” 小土仰着脑袋看着他,许久,巴巴的点头:“嗯。” 闻人峥瞧着她,不期然就笑了一声:“如何?做人开心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突然好奇了起来,张口问了这么一句。 1 第五百三十二章 白蛇(五) 不过他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抬手揉了揉小土的头发,闻人峥看着小土的目光十分温柔,明显是带着属于长辈的慈爱。 不过缓和了情绪躲在窗户后面的陈思珍却并不这么认为。 小土被他揉了头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当年白蛇还是蛇形的时候竟然盘在闻人峥的手腕上,偶尔闻人峥也会自言自语的触着它的脑袋自言自语,因而这个对两个人来说基本上都是十分熟练的。 脸上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神情,小土侧了侧头,然后道:“很有趣……” 她说了一句,又仰头眼巴巴的看着闻人峥,道:“我想要那个。”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长长的,红红的,圆圆的。” “???” 闻人峥听得一脸茫然。 ——什么东西是又长又红还又圆的? 小土见他不理解,顿时有些着急的跺了跺脚,想了想,索性一把将他拉起来,然后风风火火的直接出了门。 闻人峥被她拉着也不挣扎,就只无奈的抬脚跟在她后面。 眼见着一男一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躲在窗户后面偷看的陈思珍这才没忍住一把将手中的帕子撕成了两半,一脸的睚眦欲裂。 直到感觉到那个几欲杀人的视线已经消失不见,小土眼睛里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微微的笑意,继而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直接将闻人峥拉着来到了街上,然后指着街道上扛着一个稻草把子上面插了一排排整齐的冰糖葫芦一脸惊喜的笑道:“是这个!我要这个!” 闻人峥顺着她的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视线落在那糖葫芦上,瞬间就有些无言。 ——长长的,红红的,圆圆的…… 顿了好几秒,他一侧头看见小土脸上期待的小眼神,只能过去给她买了一个。 心里想着,养个孩子比养个宠物麻烦多了。 ——嗯。毕竟宠物不会自己提出要求。 他想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还是觉得养个孩子更令人愉悦一些。 小土拿到想要的东西,十分满意的伸出舌头一点一点的舔着糖葫芦上面的那一层糖衣。 闻人峥在她旁边走着,偶尔一侧眼见到她那种吃法,忍不住道:“你将糖吃完了,一会儿剩下里面的果子就酸死了。” 小土闻言,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一脸惊讶:“诶?里面是酸的吗?” “当然。” 闻人峥果断回答,然后又道:“你没听到那人喊的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吗?” 小土继续眨巴着眼睛卖萌:“糖葫芦是什么?” “……” 闻人峥觉得自己又想笑了。 他刚刚是真的对陈思珍有些生气了。 他脾气好,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他喜欢她,也并不代表他就能无限度的容忍她的矫情。 闻人峥想起之前陈思珍情绪激动一下暴露出的一些性格,心中忍不住就开始怀疑。 ——他所知道的陈思珍,真的是真正的陈思珍吗? 这样想着,他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小土只见他说着话就莫名没了声息,自然的咬着一口红果子转头看向了他。 见他内心微蹙,眸色深沉的样子,呆了一下,然后想了想,很是有些舍不得的将手中的糖葫芦举到了他眼前,小声的道:“你要是想吃的话,那就给你吃一个好了。” 说是这么说,然而她脸上肉疼的神色可谓是溢于言表,闻人峥又不是瞎,当然不会看不出来。 他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低声的笑了起来。 ——真好。 他相信就算所有人的背叛了自己,但是那里面绝对不包括这条白蛇。 见他又笑了,少女松了一口气,赶紧将递出去的糖葫芦又收了回来,很是珍惜的又咬了一口,这才晃悠着脑袋看着闻人峥道:“我给你啦,是你不吃哦。” 闻人峥这会儿直接将陈思珍扔到了脑后,好声好气的道:“好好好,是我自己不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又问小土她还想要什么东西。 ——那副样子真的像是一个第一次有了女儿所以想要将所有她喜欢的东西都送到她眼前一样。 小土也不客气,将白蛇记忆里觉得有趣的东西尽数给闻人峥指了一遍。 白蛇不能化成人形,然而和闻人峥出门的时候遇到那些小孩儿的玩具或者一些新奇的小吃的时候总是很好奇。 于是这会儿小土指出来的,全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让闻人峥越发觉得自己充满了一种做父亲的成就感。 他想起陈思珍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他希望孩子生出来还是要和自己像一点儿比较好。 想着,他索性转头问小土。 “墨墨,你希望要一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 小土有些懵逼? 小弟弟? 小妹妹? 什么鬼? 她懵逼的神色让闻人峥误以为她是不知道小弟弟小妹妹的意思,于是耐心的解释。 “思珍肚子里有我的孩子,再有两个月就会生了,到时候你就会有一个玩伴了。” “……” 小土继续懵逼。 ——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是弟弟妹妹?难道不应该是侄子侄女? 她微微抽了抽嘴角。 还有——玩伴是几个意思? 迟疑了好几秒的时间,小土才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道:“你的孩子和你长得一样吗?” 闻人峥想了想,就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比较像我,也许比较像思珍,不过我会亲自教养他的。” 小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过闻人峥看着她有些茫然的眼神,就知道她其实并不怎么明白。 不过他也没有再详细解释,只想着在教养他的孩子之前他应该先教一下这白蛇习字说话才是。 是要请一个先生? 还是他自己教? 白蛇向来聪慧,还是他自己教吧,也更放心一些。 闻人峥一边想着,眼前忽然被一个青年挡住了去路。 他抬头,向着青年看过去。 青年一身黑衣,容貌极尽俊美,五官精致的如同画出来的一样。 闻人峥自诩长相不差,却觉得比起这青年也是差了一些。 更甚者这人身上气质出色,单只站在这里,仿佛就能吸引住整条街上的注意。 不过让闻人峥最为在意的,还是这人带给他那种不着痕迹的压迫感。 ——他有直觉,这人要是出手,自己绝对敌不过。 这样想着,闻人峥手指微微紧了紧,然后悄然往侧前方挪了一下,将小土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 然后用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朝小土做出了一个离开的手势。 ——一人一蛇并肩作战了十多年,闻人峥相信,小土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小土却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手势离开,反而是轻轻戳了戳他,然后绕过自己,欢快的扑到了面前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青年身上了。 闻人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一瞬间简直要停下来了。 然而出乎意料又有些理所当然的,青年脸上漠然的神色在触到小土的一瞬间就突然冰雪消融了。 青年伸手将少女揽进怀里,然后自然的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这才慢条斯理的抬头看向了自己。 “闻人峥?” 青年说话的声音十分好听,然而语气里却是带着一种异样的漫不经心。 ——就好像他这个“大陆第一捉妖师”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一样。 闻人峥眼神微微闪了闪,视线落在了抱着青年表情看起来非常亲昵的小土脸上。 小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眨了眨眼睛,这才恍然,从青年的怀里出来然后有些欢喜拉着青年走近了几步,献宝一样朝着闻人峥道:“阿峥,这是我的哥哥,哥哥,这是阿峥。” 她这句“阿峥”一出来,两个男人目光同时变了一变。 闻人峥反应过来便知道这白蛇应当是听着陈思珍叫自己阿峥习惯了才这样称呼的,想了想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云千风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 他眯起眼睛,用一种十分挑剔的目光将闻人峥从头打量到脚。 ——长相,勉勉强强还能入眼,气质还凑合,能力,弱的一比。 这一圈扫下来,他张口:“还以为天下第一是何等样的人物呢,原来是这样弱不禁风。” “……” 闻人峥也眯了眯眼睛。 对方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却不带任何杀意。 闻人峥这些年能在所有人心目中留下一个温润如玉的形象,那情商也不是盖的,因而目光只微微一转,就了然。 知道了对方在意的东西,他嘴角微微一翘,脸上便是一个标准的微笑,看起来尤其的如沐春风,尽管手中还拎着一大堆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也完全没有影响他的形象。 “墨墨,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说话的同时,伸手将手中的玩具朝小土晃了晃。 小土歪了歪头,便欢欢喜喜的扔开云千风的手,然后伸手将闻人峥手上的一个等车捉进了手中。 云千风:“……” ——虽然知道这是这个世界小土的人设,可是还是感觉十分心塞。 好气哦。 闻人峥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这才朝云千风施舍了一个眼神:“既然这位……是墨墨的哥哥,想必也和墨墨许久不见了吧,不如来寒舍一叙?” “云千风。” 云千风黑着脸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一把将捉着风车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土捞进自己怀里,再一扬下巴,神情倨傲的示意闻人峥带路。 闻人峥瞧见他脸上的神情,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也真的觉得好笑。 ——墨墨的哥哥,难不成也是一个妖怪。 这个妖怪看起来比墨墨还要更强大一些,不过性格也着实是非常的好懂了。 难道说,妖怪的性格都是这样简单单纯的吗? 闻人峥一边想着,一边向着家里走去,一边听着后面小土和云千风说话。 小土见闻人峥在前面带路,忍不住朝云千风扔了一个白眼,不过声音依旧保持在十分惊喜的语调上, “哥哥,你怎么来了。” 云千风收到她的白眼,表示十分委屈。 近一米九的男人一边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委屈一边回答着小土的问题: “我想你了,之前感受到你化形,我怕你遇到危险,就过来了。” 小土好笑的看着他委屈巴巴的眼神,就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哥哥不用担心,我在阿峥这里很好呀。” ——听到白蛇这个回答,闻人峥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就刚刚短短的接触,他也没有错过这青年——现在也确定了是妖怪对于白蛇的情意以及占有欲。 然而白蛇刚刚化形,对于他怕只有单纯的感激亲昵,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感情。 闻人峥想着,这只妖怪听着这回答怕不是要气死了。 虽然理由和闻人峥想象的有些出入,不过云千风听了小土这句话果然就黑了脸,好半晌,才有些憋屈的道:“那家伙是人类,我们才是一样的,所以一会儿和那家伙说一声回我那里好不好?” 小土心中非常意动,不过脸上却是一脸的为难。 “可是,我要保护阿峥啊。” “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保护!” 小土歪歪头,有些犹豫。 云千风见状赶紧趁热打铁:“况且我住的地方离他家里很近,就算他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也能很快感觉到的。” 听了这话,小土果然就意动了,然而张了张口,一个“好”字还没有说出来,一直关注着后面对话的闻人峥忽然转头,脸上是毫无破绽的微笑:“到了。” 他说着看向小土:“刚刚买了好些你喜欢的东西,我一会儿给你煮出来好不好?” 小孩儿心性的白蛇一听到好吃的,果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当下也忘记了回答云千风的问题,眼巴巴的跟着闻人峥进了院子又拐进厨房,专心又乖巧的盯着他做饭了。 云千风:“……” 好气哦。 他抬眼,凉飕飕的瞥了一眼正在案板前忙活的闻人峥,然后坐在小土对面小声的哄着她跟自己走了。 闻人峥一边切着菜,脸上露出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和白蛇相处了这么些年里,他们的感情无疑是非常的深厚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白蛇(六) 一开始白蛇是来报恩的,然而事实上在它跟着自己的这么些年里,它早就救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了。 说是自己几百年前对它有一次救命之恩,然而这一世,它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又岂止只有一次。 闻人峥就觉得,这妖怪还真是单纯的可爱。 ——而和这只白蛇关系如此亲密的另一只妖怪看起来也是相当的好懂。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并不妨碍闻人峥在云千风想要将小土拐走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阻挡一样。 ——自家白蛇还是个小孩子,怎么能这么随便的让她跟着一个男人走呢。 闻人峥微微一笑,选择性的忽略了白蛇蛇生的五百年。 他动作娴熟的将晚饭做好了,尤其还给小土做了几样造型精致的小食物,然后才端着直接走到了庭院里的桌子上放下了。 他们一般吃饭都是在院子里吃的,采光好,感觉更畅快一些。 他将要过来帮忙的小土赶到一边,然后将东西摆好了,又慢悠悠的来到陈思珍的卧房门口,轻轻的敲了敲,不见回答,只能直接推门而进。 陈思珍侧身躺在床上,显然已经睡着了。 闻人峥看了她安静的睡颜好一会儿,视线又渐渐的落在了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好一会儿,才走到床边,轻声叫道:“思珍,该起来了。” 他声音轻轻柔柔的,又十分温和,尤其这样压低了嗓音的时候,听起来简直如同春天傍晚时分的一阵清风,柔柔的扫过人的脸颊,带出了无尽的温柔意味。 陈思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是自己的夫君,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温软的微笑,娇娇俏俏的伸出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口里娇声叫了一声“阿峥”。 闻人峥脸上笑容温和,半将陈思珍揽在怀里,道:“该起来了,你今天一天没有好好吃饭,我做了你喜欢的粥。” 陈思珍眨了眨眼睛,才渐渐的清醒了过来,然后在闻人峥的帮助下将衣服整理了一下,这才被他扶着像院子里走去。 刚走到门口,陈思珍一抬眼就瞧见了院子里举止十分亲昵的一男一女,目光里不自觉就染上了惊愕的神色。 闻人峥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看到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愕神色时顿了一下,然后自然道:“那个青年是墨墨的哥哥,他们兄妹关系很好。” “……” 陈思珍没有说话,只是在闻人峥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将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兄妹? 她余光里看着那两个人之间让人仿佛完全插不进去的气氛,心中蓦然就生出了一丝后悔的意味。 她只看着,也能知道那两个人怕是两情相悦了,要是早知道,她下午的时候哪里会因为这女人硬生生的和闻人峥吵架。 她刚刚在闻人峥进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睡着,不过是听到动静故意装作睡着了的样子,睁开眼睛后也假借睡迷糊了直接将下午的争吵跳过去了。 虽然闻人峥也表现的十分自然,两个人仿佛就这么默契的将那件事情跳过了,然而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总是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陈思珍想着,脸上也就微微带出了一些不自然的神色。 闻人峥一直看着她脸色变化,却出奇的什么话也没说,倒是小土,正和自家哥哥笑闹着,余光你看见两个人已经走近了,一抬眼就看见了陈思珍的脸色,直接的喊了出来。 “呀。思珍的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句话说出来,旁边两个男人以及她自己三双眼睛就都落在了陈思珍脸上,陈思珍瞬间一个激灵,在心里狠狠的咬了咬牙。 ——什么思珍!谁允许她叫自己的名字了! 她手指紧了紧,抬眼看了一眼闻人峥脸上关心担忧的神色,心里微微松了松,解释道:“约莫是因为一天没有吃饭,酒气感觉有些饿了。” 闻人峥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将陈思珍扶着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自己也才坐在了她旁边。 ——至于小土刚刚称呼的那个“思珍”,他自然是明白的。 白蛇一向接触的人只有自己和陈思珍,称呼方面肯定也是学着他们两人的称呼才叫的,因而就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小土:嗯,我只是想隔应一下这女人而已。 她翘了翘嘴角,瞟了一眼陈思珍,然后就十分安详在闻人峥说了开吃的时候等待着自家哥哥给自己夹菜了。 不过几个人还没有吃上几口,就听到门口忽然响起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宜章,我来打扰你啦,远远的就闻到了香味,这是在吃什么好吃的呢?” 此人人未来,笑声倒是先至。 听到他这一声笑,坐在这里的几个人也是不同的反应。 小土眼神微微一闪,脸上便挂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而云千风看着小土的表情,垂眸冷冷的勾了一下唇角。 陈思珍眼中惊喜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却又消失于无形,只是嘴角翘了翘,脸上便展露出一丝带了委屈的喜悦情意。 闻人峥脸色原本是有些软和下来的,然而一直注意着陈思珍的他却在看到她那一系列反应的时候,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预感。 他比起陈思珍来终归会掩饰情绪多了,尽管心里各种翻腾着,然而面上却一点儿也没有显露出来,甚至直接站起身来,也笑着向着来人迎了过去。 “好家伙,每次我一做饭你就出现了。” 来人此时已经渐渐的走近了,小土这才抽空打量了一下他的长相。 ——毫无特色。 非要说的话,也就只能说,他五官端正,看起来十分的可靠以及正气了。 说真的,这会儿坐在这里的两男两女,从容貌上来讲,那是真的一个比一个精致,从气质上来看,那也是一个比一个出色。 就是已经怀孕了的陈思珍,原本精致的容貌看起来有些浮肿,不过却因为身为母亲孕育着胎儿的那种感情让她身上多出了一些母性的光辉。 ——甚至比起她以前只有一张脸能看的时候更加的耀眼。 段经纬走进来的一瞬间,毫无疑问被眼前这几张脸晃花了眼。 他站在原地迟疑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慢慢的将视线落在了闻人峥身上。脸上显然易见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中拎着的酒瓶朝他直接扔了过去,口中暗自嘀咕了一句。 “吓得我,还以为我找错地方了呢。”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朗声笑了起来:“我又过来蹭饭了。” 他说话时大大咧咧,不过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只觉得这人爽朗的可爱,很快便能在心里生出好感来。 闻人峥微微一笑,抬手将酒瓶接到手里,只笑道:“你每次倒是来得及时。”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莫名的十分幽深,落在段经纬眼中,不知道怎么的,心中蓦地就是一跳。 ——他这句话说的…… 他定了定神,镇定下来做出一副得意的样子笑道:“那是。” 说着,段经纬就将视线落在了小土和云千风脸上,心中暗自思考着这两个人的来路,口中却问道:“这两位是……?刚刚从外面进来,只瞧着风姿不俗,这会儿看着,果真是和我这等粗人不一样啊。” 小土眯了眯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思考着这段经纬是真智障还是假智障。 不会说话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也是真亏了他那一张看起来就十分憨厚可靠,让他就算说出这样本应该酸溜溜的台词也能让人感觉他说的是心里话。 她抬头瞄了段经纬一眼,没有说话,而云千风注意力都在小土身上,也没有说话。 闻人峥则是心里生了一些怀疑,却是故意没有说话。 好几秒的沉默之后,陈思珍忽然张口笑了起来:“这两位是阿峥的师妹和师弟,今天才过来的。你也别站着了,过来坐呀。” 小土咬着小点心,看到闻人峥眼中一闪而过的一道流光,这会儿倒是忍不住觉得陈思珍是个智障确定无疑了。 真是幸亏闻人峥的性格让他对于那些凑到自己面前的女人并不感兴趣。要不然她真的怀疑以陈思珍这样傻白甜的性格,怕不是早就要被那些女人搞死的。 ——不过也指不定她在和女人的争斗过程中会渐渐的成长,也就不存在像今天这样傻白甜的样子了。 小土想着,忍不住看了闻人峥一眼,闻人峥正和段经纬说话,脸上的表情温和的毫无破绽。 小土忽然就觉得,闻人峥该不会是故意将陈思珍养成这样的吧? ——应该……不会吧? 她寻思着,忍不住侧头瞄了一眼云千风,云千风和她生活了这么多年,只消得一个眼神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看着闻人峥,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意味深长的微笑。 恰好闻人峥转头,瞥见他的笑容,直接就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笑。 云千风见状,干脆的将视线挪开,专注的给小土夹起菜来。 闻人峥并没有看见在桌子下,他轻轻的捏了捏小土的手指。 小土眨了眨眼睛,一看到食物就瞬间将什么东西都忘记了,索性欢快的大吃了起来。 闻人峥瞧见她大快朵颐的样子,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要说笑容这种东西,真心的和虚假的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尽管闻人峥已经将微笑这一样表情修炼的炉火纯青随时随地都能摆出来的程度,然而这会儿的这个笑容,落在段经纬和眼中,还是让他觉出了一些怪异。 ——不过也就只有一些怪异而已。 他顺着闻人峥的视线看向了小土,先是被她的容貌闪了一下,接着又被云千风那殷切的服务态度给闪了一下,默了一会儿,无言的将视线移开了。 闻人峥只管和他像平时一样笑谈着,偶尔在段经纬流露出对小土和云千风的好奇的时候,他就将之前告诉给陈思珍的那一套又重复了一遍,让段经纬忍不住啧啧称奇。 ——可不神奇么,失散了这么多年,就在今天敲了门想要借宿一晚时蓦然发现这家住的竟然是自己的师兄。 一张桌子显然是被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小土和云千风两个人粘粘糊糊的吃饭,另一边闻人峥和段经纬说话,而陈思珍面带微笑的看着。 闻人峥没有怀疑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发现,而在心中察觉到不对于是注意起来的时候,瞬间就从段经纬和陈思珍两个人的小动作中察觉到了不一样。 每每陈思珍有什么动作的时候,段经纬尽管在和闻人峥说着话,然而眼睛总是会不自觉的落在陈思珍的肚子上,视线里带着一些微不可查的属于父亲的自豪神色。 …… 其他还有很多的小细节,无一不昭示着两个人之间的不一样。 闻人峥看着看着,眸色不禁越发的深沉。 他面上瞧着温和,然而性格确实是足够冷漠,甚至很多时候常人总是不被他看在眼中。 但是除了那一条白蛇,陈思珍和段经纬也是不一样的。 他对于这两个人的感情虽然没有对于白蛇那样深厚,然而相处了好几年的时间。他又不是真的冷血,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更甚者,陈思珍还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而段经纬曾经还替他挡过一次刀子。 这样的两个人,在闻人峥心目中和别人是决计不一样的。 可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竟然双双的背叛了自己。 闻人峥一边面色自如的吃着菜,说着话,心里却开始怀疑,陈思珍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吗? 几年前的英雄救美,真的是一场偶遇吗? 三年前的救命之恩,真的是意外吗? 闻人峥的眸色脚尖深沉的已经能滴出墨来,然而除了在对面一直注意着他神情的小土,他旁边的陈思珍和段经纬竟然都没有察觉觉到一丝不对。 小土心中顿时就生出无限的感慨。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事发突然,而闻人峥又对这两个人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相信,只要给闻人峥一点点线索,他就能循着那些蛛丝马迹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第五百三十四章 白蛇(七) 几个人言笑晏晏十分和谐的吃了一场晚饭,闻人峥心中越发的冰凉,等到笑着目送着段经纬离开,他的心中俨然已经结成了寒冰。 天色已经渐渐的昏暗,闻人峥站在树影下,树影斑驳间将他脸上的神情掩藏的毫无破绽。 微凉的清风吹过,将树叶吹出飒飒的声音,好半晌,陈思珍扶着肚子站在房间门口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有些疑惑的自语道:“咦?阿峥不是就去门口送了一下经纬,怎么送的连自己都不见人影了?” 闻人峥听到夜风将她娇娇俏俏的声音送过来,因为距离的问题听起来略为带了一些恍惚,然而依旧是十分好听的声音,清清脆脆,尽管已经近三十岁了,然而因为自己的宠爱尤带着些天真的意味。 ——天真呀…… 闻人峥悄无声息的笑了一下,唇角上勾出一个细微的,说不上是什么意味的弧度。 须臾,他抬脚,从树影下走了出来,向着烛火通明的房间里走过去。 他的脚步声很轻,是在江湖中闯荡时留下的习惯,因而等到烛火将他的身影照出来的,将还在那里张望着的陈思珍顿时吓了一大跳。 反应过来是闻人峥回来了,她脸上便现出一个嗔怪的笑意:“怎么悄没声息的,一转头就过来了,真真吓死我。” 因为晚饭时间闻人峥的温和态度以及段经纬不着痕迹的安慰,陈思珍早就将下午面对闻人峥时那种惊惧的心情遗忘的干干净净,见他过来脱口而出就是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态度。 闻人峥站在台阶下,微仰着头看她。 房间里烛光摇曳,陈思珍是背对着门口的,因而那光芒将她的身影勾勒的十分清晰,尽管看不清面容,然而闻人峥毫无疑问能想象的出她现在脸上的表情。 ——必然是带着三分羞恼三分惊吓剩下的尽然是娇嗔了。 真是无趣。 闻人峥垂了垂睫毛,再抬眼时,脸上又是十分温柔的神色:“是我的错,不该突然出现。” 他是正对着门口的,于是烛光就正正的扫在他脸上,那昏黄的颜色让他原本就温和的表情变得更加的温暖,甚至他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上也带了些细碎的温柔感觉。 陈思珍对上他的笑容,脸色一红,笑着伸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然后挽着他的胳膊就将他房间里拉去了。 ——尽管她和段经纬有着不一样的关系,然而她依旧觉得,能被闻人峥爱上的女人,当真是十分幸福的。 陈思珍这么想着,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些不舍的情绪,不过很快的,她微微摇了摇头。 ——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她和段经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而和闻人峥相处了不过五年,更甚者一开始和他相识也是源自于他们的设计。 一方是从小相处出来的感情,一方是原本就不怀好意的故意接近,这两者之间要做出选择的话她无疑选择的会是段经纬。 ——也只能是段经纬。 陈思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流露出一种独属于母亲的慈爱光芒。 闻人峥看着她,眼神微微闪了闪,温柔笑道:“怎么了?又是摇头,又是微笑的?” 陈思珍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闻人峥突然发声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转头朝闻人峥抿嘴一笑:“就是想着再过一个多月小家伙就要出来,感觉心里非常感动。 ——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有孩子,真是太好了。” 她目光温柔,微微仰头和闻人峥幽深不见底的瞳仁对视着,心中一跳,却并没有将视线移开。 半晌,闻人峥嘴角一勾,脸上便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说的也是,五年了,才有了第一个孩子。” 他抬手慢慢的摸着陈思珍的头发,接着笑道:“我闻人峥第一个孩子,一定会继承我的所有。” 陈思珍眼神微微一闪,笑着靠近了他的怀里。 闻人峥抱着她在床上坐着,两个人就像平常的夫妻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些私房话。 “思珍,等孩子生出来让白蛇保护他好不好?” 有些昏昏欲睡的陈思珍因为闻人峥这句话而猛然有一瞬间的清醒,却也没有说话。 “睡着了吗?” 闻人峥见她没有回答,便放轻了声音问了一句,见陈思珍依旧没有反应,便摇头轻笑了一声,然后掌风一扫,就将远处的烛光熄灭了,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眼前漆黑一片,闻人峥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垂在床边的帐子,心里有些恍惚。 ——陈思珍并没有睡着,他知道的。 尽管对方的呼吸听起来十分平稳,然而他能感觉到她因为自己刚刚那一句话而略为加速了一些的心跳。 ——果真是为了白蛇吗? 闻人峥唇角翘了一下,却满是苦涩的意味。 其实在他和陈思珍刚刚确定了心意的时候,陈思珍就表现出了对白蛇十二分的感兴趣。 ——甚至她那时候还以一副天真好奇的模样问过他。 “听说白蛇能治百病,又能增加寿命,你养着白蛇是为了长命百岁还是为了治百病?” 那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露出几近失控的情绪。 ——不一样的。 在他心里白蛇是不一样的! 他十分郑重的告诉了陈思珍,白蛇对于自己的重要性。 陈思珍应当也是被他吓到了。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白蛇的事情。 ——尽管在陈思珍心里因为这件事而对白蛇非常的看不顺眼。 两个人渐渐的感情越发深厚,直至谈婚论嫁。 然而闻人峥十分清楚,他看起来似乎对陈思珍感情很深,但是实际上,他们之间是有隔阂的。 也许理由在旁人看来完全是莫名其妙,但是闻人峥觉得,他那时候和陈思珍两情相悦,他对于陈思珍喜欢的讨厌的都清清楚楚,然而她对于自己唯一一个放在心上的白蛇甚至都不知道。 ——连爱人真正喜欢的都看不清楚,那么其实她对于这段感情约莫也是不怎么上心的吧? 闻人峥莫名是这样觉得的,可是他觉得,他还是比较喜欢陈思珍的,虽然比不上对白蛇的喜欢,但也只是比白蛇少一些了。 他可以容忍她对于自己的不上心。 ——只要她可以和自己好好的在一起就好了。 真是可惜。 闻人峥听着身边人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声,然后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真是可惜,我其实很不想让这样安定的生活发生什么变化的。 ——我其实,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呀。 闻人峥闭着眼睛,嘴边勾出一个有些遗憾的微笑,然后进入了睡眠之中。 ———————————————— 小土站在树梢上,看着房间里两个人同床共枕的人心思各异,忍不住摇了摇头。 好半晌,一阵微风吹过,云千风出现在她身后,直接抱着她从树梢跳了下来。 小土斜睨了他一眼,心中十分无奈。 云千风抬手捂住她的眼睛,许久,才期期艾艾的道:“你跑出来就是为了看他?” ——这醋味,小土觉得拌十几碗酸辣粉。 她被云千风捂着眼睛,眼皮微微一眨,就能感觉到自己睫毛从他手心里刷过,不知道自家哥哥是什么感受,反正小土是觉得,睫毛感觉痒痒的。 ——毫无疑问,云千风这种感觉更深,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丝痒意透过手心,直接就痒到了心尖去,让他忍不住就想要将手拿下来,看一看他的小姑娘现在眼睛里是怎么样的光彩。 ——应当是,清清亮亮,温温柔柔,跟溪水一样,一眼就望到底,却也因为一眼就望到底,清凌凌什么杂物都没有,就完全不明白里面究竟蕴含着什么了。 云千风想象着,就忍不住想笑。 他一向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想笑,就直接笑了出来。 笑声压的有些低,在夜风中听起来,尤其的性感。 小土耳朵动了动,还是忍住了伸手要将云千风手从自己眼前拿来的冲动,又故意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才笑眯眯道:“是的呀。白蛇最喜欢的,就是闻人峥了呀。” “……” 云千风眸色一深,忽而松了手,两只手捧起小土的脸颊,让她的眼睛正对上自己的眼睛,然后笑盈盈的问道:“白蛇最喜欢的是闻人峥,那么你呢?” 见小土神情微怔,他就又重复了一遍问道:“那么你呢?墨墨,你最喜欢的,是谁?” 小土眨着眼睛,看着云千风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他不像自己,来这个世界是带着任务的,因而使用的完全是他自己的身体,那张脸也是他自己的脸。 ——他原本,就是为了陪着自己才来的。 小土这样想着,然后定定的看着云千风在月色下看起来越发深沉的眼睛。 原本是墨色染就的深不见底的颜色,专注的看着人的时候,就会显得越发的深。 然而小土静静的看着,就只能看见他眼底的光亮。 ——耀眼的,就像是将天上的星辰偷偷的藏进去了一样。 “我最喜欢的……” 她看着云千风的眼睛,唇角悄悄的翘起来。 “我最喜欢的,是哥哥呀。” 她微微凑近了云千风,用自己鼻尖在他鼻尖轻轻的蹭着,目光里也含着无尽的笑意。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呀。” 云千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简直要在一瞬间停下来了一样,耳边风声水声树叶摇晃间的飒飒声,都尽数远去,就只留下小姑娘带着浓浓笑意的一句:“我最喜欢的,是你呀。” 他原本是故意问出来的,并没有想着对方回答的问题——他的小姑娘一向不会回答自己这样的问题,反而会扔给自己一个白眼,对自己问出这样废话的问题表示鄙视。 然而今天从来不在他设想中的,她竟然回答了,回答的让他的心一瞬间就轻飘飘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他们离得很近,他能感觉到两个人呼吸在一起交缠着,然后渐渐染上对方的气息,再不分彼此。 云千风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弯了起来,含糊的叹息从唇齿相依中逸散开来。 “那真是巧了。” “——我唯一爱着的,你啊。” 小土从来没有感受过自家哥哥这样急切且粗暴的吻,热烈的让她觉得他简直忍不住想直接将人扒光了,然后将两个人狠狠地揉合在一起…… ——小土的感觉是非常正确的,因为下一秒,她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出现在了一张大床上,然后被云千风按在床上酱酱酿酿了…… ———————————————— 小土有些恼的直接抬脚将还想凑上来的云千风踹开了,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如同春风拂面的微笑:“我已经很累了哟。” “……” 云千风一脸无辜的转眼间就幻化出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看起来人模狗样,然后殷切的凑到床边,笑道:“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就在这里。” “呵——” 小土冷笑一声。 就因为他在这里她才完全不能安然的好好休息好吗?! 云千风瞧着她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目光看起来越发的无辜:“那我去给你准备一些吃的?” 小土眼神一扫,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云千风这才笑着帮她将衣服穿了——虽然说小土的衣服原本就是白蛇的蛇皮幻化出来的根本没有必要一件一件的慢慢穿。 期间从善如流的吃了一把豆腐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出去了。 小土盯着他关了门,忍不住就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他们两个人曲曲折折经历的世界也不少了,也不是没有干过男女之间的事情——虽然次数确实不怎么多就是了——然而也从来没见过云千风有这样激动的时候。 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的时候,小土是真的觉得,云千风简直是想生生的将自己和他融在一起一样。 让她整个人感觉自己仿佛被他热烈的情绪燃烧殆尽一样。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脸色就忍不住一黑。 ——白蛇修炼五百年的身体竟然特么都觉得有些酸疼,她也真是醉醉的了! 嘴角抽了抽,小土也懒得再吐槽了,索性将被子往脸上一盖,直接睡了过去。 第五百三十五 白蛇(八) 因为事情突然出现了一些变故——比起上一世,在小土有意无意的提醒下,闻人峥已经对陈思珍生出了一些怀疑,因而小土担心因此而生出一些意外,于是只和自家哥哥腻歪了几天便回到了闻人峥那里。 她回去的时候是用的白蛇的形象——这个身体是麻烦了一些,不过却不会引起陈思珍的忌惮。 一向惯常缠在闻人峥手腕上的白蛇消失了好几天又出现,陈思珍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差别。 倒是闻人峥瞧见了小土,下一次出门的时候就直接将她带上了,直到走到无人的地方,才笑着晃了晃手腕,笑道:“不是已经能化成人形了,怎么又变成了白蛇的样子歪缠起来。” 他这样说了一句,眼神中有些浓浓的笑意。 ——他本以为,他的白蛇,是已经跟着那个妖怪离开了自己的……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看着白蛇从胳膊上脱离开来然后在空中化成了妙龄少女轻巧落地,另一只手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手腕。 ——手腕依旧带着一些微妙的,冰凉又莫名温润的触感。 小土在原地转了一圈,仰头看着他直笑:“说好了要保护你的呀。” 闻人峥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轻轻的搜了一下她的头发,就又笑了起来。 “好。” 他只这样说了一个“好”字,没头没尾的,继而抬脚向着小巷外走去。 “走吧,今日可有的忙。” 小土在原地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就跟了上去。 “是吗?是什么样的对手呢?”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兴致勃勃,清清脆脆的让人听了就忍不住被她语气中的兴奋感染了。 “说是一只猫妖——之前曾得封印过一次,然而不知为何又跑了出来。” “咦?猫妖?有九条命的那种猫妖吗?” “我可从来没有见过有九条命的猫妖。” 对于小土的兴致勃勃,闻人峥显然是十分的无奈。 “况且,你不是应该更加清楚吗?” 小土歪了歪脑袋,脸上看起来十分无辜:“因为我一直在修炼,除了哥哥,都不认识别的……怎么了?” 她最后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闻人峥拽了一下胳膊,然后生生的将那两个字咽了回去,转而疑惑的看着他。 闻人峥心中越发无奈。 这妖怪,说起话来还真是百无禁忌。 他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然后微微垂了垂眼睛。 ——两个人还没有出城,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群并不少,若是万一被人听出了什么端倪就不大好了。 闻人峥想着,心里就寻思着等到了城外要好好教一下这小妖怪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这么毫无顾忌的说话,嘴上却道:“你不是喜欢吃糖葫芦?” 他抬手指了指刚和两人擦肩而过的扛着插满了糖葫芦的草垛的男人,然后看着小土道:“要不要买几个,路上吃?” 这年头糖葫芦这种小零食其实是不怎么便宜的,不过闻人峥向来不差钱,只是觉得,白蛇难得有喜欢吃的东西,给她买上一些也是无妨的。 小土歪头看了他一眼,就笑容满面的点头:“好呀。要吃两个!” 闻人峥见状就转头买了两个,递到了小土手中。 小土一只手捏着一个糖葫芦,十分愉悦的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这才赶向了传说中那只九命猫妖盘踞的地方。 两个人除妖这种事情都干了十几年了,因而业务十分熟练。 ——不说闻人峥已经是非常强大的捉妖师了,就说以小土已经破碎虚空的威亚,那些普通的妖怪在她面前根本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到了目的地,也没费多少功夫,闻人峥就将那只猫妖捉了封印在了玉石之中。 将玉石投入了山谷深处,闻人峥和小土启程回去。 “阿峥,为什么你们人类可以同时和好几个异性在一起呀?” 以为她说的是那些贵族之中三妻四妾的现象,闻人峥没有多想,只摸了摸小姑娘软软的头发,笑道:“因为人类总是贪心不足呀。” 小姑娘因为他这个回答脸上显而易见呆了一下,让闻人峥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见他突然大笑,小姑娘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然而却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因而只是仰头看着闻人峥的笑容,好半晌,才有些好奇的问道:“阿峥,你很开心吗?” 闻人峥忍了笑,点头:“嗯,很开心。” ——自从让人调查陈思珍和段经纬的结果出来之后就再没有这样轻松的感觉了。 闻人峥眼神微微一动,脸上却笑得越发的开怀,直到歪头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脸上疑惑的神情越发的明显。 “阿峥,你不开心。” 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睛非常笃定的说了这么一句,让闻人峥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停滞。 “没有啊,我很开心。” 小土仰着头认真的看着闻人峥,许久,低下头,抬脚向着来时的路上走去,脚下时不时的踢一下路面上的小石块。 “可是阿峥看起来和以前一点儿也不一样。” 小姑娘低着头,闻人峥并不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莫名的,他就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浓浓的失落。 “阿峥以前笑起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闻人峥脚步顿在了原地,而失落的小姑娘还在委委屈屈的说着话。 “我刚见到阿峥的时候,阿峥虽然不常笑,可是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笑着的,看起来温柔的,就像是那时候笑着将我放进草丛里的笑容一样。 我每次看见阿峥笑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最温暖的阳光,像吃到了我最喜欢的果子。” 约莫是察觉到他的停顿,小姑娘的脚步越来越慢,直至停下来在原地踢着小石子。 “可是现在,阿峥笑起来的时候,只有脸是笑着的,连眼睛都没有笑。” 小土说着,就转身抬眼看着闻人峥,脸上是十分单纯的迷惑与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呀阿峥?为什么你不再那样笑了呢?” “……” 闻人峥站在原地看着距离自己有好几步远的小姑娘疑惑的看着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其实是想笑的,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实在非常好笑,很符合这个单纯的白蛇的思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勾了勾唇角,却觉得这一瞬间唇角僵硬的连动一下也不能。 好半晌,他眼神里渐渐的染上了一些迷茫的神色。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啊。” ——明明以前,他什么都没有,而现在,他有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地位,有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地位,甚至连妻子,也是被众人艳羡的美人……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闻人峥抬手,捂在了眼睛上,恍惚觉得今天的阳光真是太过刺眼了一些。 小土睁了睁眼睛,歪头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走到闻人峥面前,小心翼翼的触了触他的手腕。 “阿峥,你怎么了?” 好半晌,闻人峥将手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毫无破绽。不过比起之前却又多了一些释然。 “我很好——我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这么好了。” 小土没有说话,闻人峥侧头,在她脑袋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墨墨,如果以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你觉得怎么样?” 小姑娘呆了一下,然后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我们两个人呢?那思珍呢?”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一脸的恍然大悟:“你是觉得思珍贪心不足所以不想和她住在一起了吗?” 她说着又皱起了眉头:“可是你以前不是说过她是你的妻子,你们会在一起生活的吗?” 闻人峥微微眯了眯眼睛,半晌,忽然道:“你说她贪心不足,为什么这么说?” 小姑娘一脸单纯的歪头,反问道:“不是你说的吗?人类和好几个异性在一起是因为贪得无厌呀?” 话音落,有那么一瞬间,闻人峥的表情变得特别可怕。 小土有些惊吓的缩了缩脖子,又仰头,小心而无措的看着他:“阿峥,你,你怎么了?” 闻人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直到夕阳已经渐渐的从天边落了下去,他才僵硬着脸色,狠狠地闭了闭眼睛。 他没有怀疑过小土会说谎。 ——对方是和他相依为命的白蛇,曾经救过自己好几次,更何况她才刚刚化成人形,什么都不懂。 许久,闻人峥睁开了眼睛,眼睛里猩红的颜色一闪而过。 天色已经渐渐的昏黄,闻人峥终于平静了下来。 ——其实,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尽管他之前只是让人调查了陈思珍和自己相识的真相,至于后续的事情他还没有来得及一一细看。 然而在确切的听到自己宠爱了五年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有染的时候,闻人峥依旧是接受不能。 “墨墨,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两个人之间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了,他这问题问得有些突兀,换来小姑娘一个茫然的眼神。 “什么?” 闻人峥咬了咬牙,用着她刚刚的说法道:“陈思珍和好几个异性在一起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单纯的小姑娘并没有听出他掩藏在平静话语下的咬牙切齿,只是想了想,然后一歪头,道:“因为思珍和经纬在一起的时候,会做一些和你在一起时一样的事情,我看到了呀。” 白蛇的词汇并不丰富,因而说起话来也是含含糊糊,然而闻人峥却明白她的意思,心中就越发的冰凉。 “这……样啊……” 他顿了顿,许久,道:“走吧。该回去了。” 小土一怔,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哦。” ———————————————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甚至天空中已经浮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明亮的月光洒下银白色的光芒,将树叶都映的闪烁出明亮的光芒。 陈思珍已经睡了,不过房间里烛火依旧是在燃烧着,将房间里照成温暖的黄色。 小土已经化成了白蛇的样子缠在闻人峥的手腕上。 她现在因为角度问题并不能看清闻人峥脸上的表情,然而单凭气息也能察觉到对方现在心里有多么的不平静。 正如小土感觉到的那样,闻人峥站在床前,看着陈思珍半靠在在床边安静的睡颜,眼睛里满是阴晴不定的神色,摇曳的烛光将他俊秀的一张脸照的看起来竟然无比的鬼魅。 陈思珍正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微睁了眼睛,就看到床前站了一个黑影,看着自己的目光如同鬼怪一样,冰冷至极,吓得差点没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 不过房间里终归是点着灯的,她定了定神,就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闻人峥,呆了一下,脸上就染上了恼怒的颜色。 “你干嘛呀,大晚上的站在这儿,吓死我了。” 她嗔了一句,闻人峥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轻的触着自己的手腕,小土扬起蛇头,安慰一样在闻人峥冰凉的指尖蹭了蹭。 闻人峥感觉到指尖的触感,微微颤了颤,才张口:“我回来了。” 原本被他久久的沉默弄得有些不自在的陈思珍听到他说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如同往常一样笑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迟?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闻人峥顿了一下,才道:“嗯,发生了一些事情,在路上耽误了。” 陈思珍打了一个哈欠,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只是朝床里面让了让,懒洋洋道:“回来了就洗漱一下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闻人峥又是一阵沉默,许久才应了一声。 “嗯。” 以往发生的事情一样一样的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最终定格在初见面时,他朝跪在地上有些狼狈的少女伸出手,然后少女仰头看过来的那个眼神上。 ——水光潋滟的瞳仁里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看起来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纯真无辜的让人忍不住就心中升起怜惜的情意。 闻人峥站在床边,陈思珍已经又睡了过去。 ——她怀孕了之后本来就嗜睡,加上闻人峥总是要出去捉妖来增加收入,因而在她怀孕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和她之间甚至都没怎么好好的说过话。 第三百五十六章 白蛇(九) 一夜再无波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闻人峥就如同往常一样,细心且温柔帮陈思珍准备早饭。 陈思珍的肚子越来越大,晚上睡觉的时候也睡不安慰,有时候小腿抽筋又或者肚子疼得难受,闻人峥也依旧是十分温柔的替她按揉,一切都表现的好像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 小土这两天一直保持着白蛇的形象跟在闻人峥身边——尽管自家哥哥表示受到冷落而十分怨念,然而小土总觉得就这几天的时间,不管是陈思珍,或者是段经纬,肯定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离预产期还有十几天的时候,陈思珍发动了, 闻人峥早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见陈思珍正吃着水果就忽然抱着肚子喊疼,他十分镇定的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然后转身跑出去将稳婆喊了进来。 虽然早产了十几天,不过陈思珍孩子出生的很顺利,在发动了四个时辰之后,她生下了一个十分可爱的男孩儿,母子平安。 闻人峥抱着皱巴巴又红通通的小孩子,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些微笑。 小孩儿还不会睁眼睛,甚至五官也看的不怎么清楚,不过闻人峥还是觉得非常有趣。 ——尽管,这个孩子并没有自己的血脉。 说真的,小土现在都不知道闻人峥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了。 在那次和小土一起出去捉妖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小土爆出的关于陈思珍和段经纬的事情,在回来之后闻人峥就让人将他们的事情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其中的真相他也已经清楚。 在和闻人峥相识之前,陈思珍和段经纬原本就是青梅竹马。 然而事实上,在闻人峥的印象里,这两个人是通过自己的介绍才互相认识的。 ——一个是曾经替自己挡过刀子的好兄弟,另一个人是被自己救了一次就许了芳心的美人。 小土缠在闻人峥的手腕上。看着他一手抱着孩子,然后另一只空闲的手慢慢的,轻轻的放在了小孩子的脖颈上。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甚至连心跳都下意识的慢了一拍。 闻人峥将手指放在小孩儿的脖颈上,缓缓的,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动作十分轻柔,然而小土看着他的表情,却是一阵心惊肉跳。 陈思珍还在昏迷之中,好几个稳婆已经将她整理好,然后笑眯眯的过来向着闻人峥贺喜了。 “恭喜闻人先生,得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几个稳婆笑得见眉不见眼,闻人峥闻言勾了勾唇角,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奇异的微笑。 “是啊,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稳婆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诡异,笑嘻嘻的说着好话讨着赏钱,闻人峥也不吝啬,将小孩儿放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摇床上,正准备掏些银两出来时,就见到段经纬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 “宜章!听说思珍生了?” 闻人峥拿着银子的手顿了顿,继而又恍若无事的继续将其递到了稳婆手中。 “真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闻人先生是个有福气的……” 几个稳婆瞧着手中白花花的银子,心中越发高兴,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冒着。 听闻她们的话,闻人峥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浓郁且温暖。 见到闻人峥的表情,又听到稳婆说的话,闯进来的段经纬也松了一口气,笑着在一旁等待着。 将稳婆一一送了出去,闻人峥这才笑着看向段经纬。 “经纬,你来了呀。” 段经纬摸了摸脑袋,洒然一笑:“弟妹生孩子,我怎么能不来?” 他笑着,眼睛里是十分纯然的愉悦与激动。 闻人峥微微侧头,看着他的眼睛。 ——这样高兴,是因为喜爱的女人替自己生了孩子吗? 他轻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到摇床旁边,手指又轻轻的搭在了小孩儿的脖子上摩挲起来。 “你看起来很高兴啊?” 段经纬对应的非常坦然:“你和弟妹成婚好几年,都没有一个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是很替你们高兴了。” 闻人峥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哦?这样啊?不知道的看你这副样子,还以为,是你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呢。” 他似笑非笑的感叹了一句,段经纬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间。 “哈哈哈宜章真是说笑了,枉我已过而立之年,还未成家,又哪里怎么可能有子嗣。不过你我亲如兄弟,你有了孩子,我也就当他是亲生的了。” 闻人峥微微一笑:“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将这孩子过继给你呀。” 段经纬脸色微微一变:“这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看起来非常淡定,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向着闻人峥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胸腔中的心脏霎时间几乎要停止了。 就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千万道想法,最终只定格在一个上。 ——闻人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毕竟看起来你真的非常喜欢这孩子啊,反正你我亲如兄弟,我的孩子交给你,我也放心,更何况我和思珍都也还年轻,之后肯定还会有孩子的,你却一直不肯成家。” 闻人峥笑得有些漫不经心,段经纬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真的就只是单纯的担心自己没有子嗣。 他微微的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在摇床上睡的正香的小孩儿身上,待看清闻人峥手指触碰的位置的时候他心中出又是一跳。 段经纬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将闻人峥的胳膊挥开,待反应过来之后就一副十分自然的道:“小孩儿看起来很精神,有没有起好名字?” 言语间,竟像是丝毫没有注意道自己刚刚不小心将闻人峥的胳膊直接拨到了一边。 闻人峥瞧着他,胳膊在空中顿了一下,才收了回来,然后下意识的就触了触另一只手腕——小土还是在那里待着并没有变成人形。 待触到指尖上熟悉的触感的时候,闻人峥心中翻腾的情绪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不急,不急,还要再等等。 他将心中的戾气尽数压下去,然后才低头,看着小孩儿,笑道:“之前想了好几个,还没来得及定下来,本来想就这两天和思珍商量一下,没想到她发动的时间却是早了十几天。” 段经纬眼神闪了闪,道:“索性母子平安,说起来,我干儿子的名字,可一定要有我一份啊——你都想了哪几个名字?” 闻人峥转身,微笑的看着他,道:“想了好几个,贱,淫,卑,殇,这几个字,我觉得都很好。” 段经纬下意识的猛然侧头看向他,只觉得浑身如同被冰水兜头浇下去了一样,霎时间连思维都好像被冻住了。 好半晌,他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吃吃的道:“怎,怎么想了这样几个名字?这寓意怕是不大好。” 闻人峥看够了他眼底的惊慌,才转开视线,笑道:“如何不好了?剑者,兵中君子,自古,行侠者佩剑而行,文雅高尚者佩剑,将军统帅佩剑——这‘剑’字,寓意有何不好?” 他没有看段经纬,又继续道:“隐者,意为威重的样子,深沉稳重,宋书有云‘鲜之为人通率,在高祖坐,言无所隐,时人甚惮焉。而隐厚笃实,瞻卹亲故。’这‘隐’字,寓意有何不好?” “备字,意为谨慎,警惕,《大戴礼记·小辨》中记载,事戒不虞曰知备。我取‘备’字,意在让我儿性格谨慎,有何不好?” “正午为‘晌’,此字……” 闻人峥眼睛看着小孩儿,声音温温和和的,将段经纬的疑问轻飘飘的反驳了回去,每一个说完,都只轻笑着问上一句“有何不好?”直将段经纬问的冷汗淋漓,讷讷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到他将四个字都解释完了,才微微侧头,看着段经纬,温声道:“经纬觉得,这几个字,有哪里不好?” 段经纬抬眼,对上了闻人峥的眼睛。 闻人峥的长相十分出色,这件事他是早就知道的。 尤其是他每次温温一笑的时候,原本就出色的容貌衬着他那令人十分舒服的微笑,总是能让人发自内心的对他产生一种信任又崇敬的感觉。 ——在过去的无数个时间里,段经纬每次看着闻人峥这样笑,心中出非常的嫉恨,然而今天,当他对上闻人峥看着和往日里并没有什么差别的微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浑身冰冷僵硬的完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不,这,这些字都很好。” “对吧,我也觉得,都是非常好的字。” 段经纬默然无言。 他原本是想再看一下陈思珍的,然而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开这个口,最终只胡乱的和闻人峥又说了一些什么,然后便急迫的离开了这里。 ——那慌乱背影看起来简直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着一样。 小土目睹了他从一进门的惊喜愉悦到临走时惊慌失措的情绪变化,心中简直忍不住对闻人峥生出了无限的敬仰情绪。 ——关键是这人,在气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还是那样温和,闪亮的如同黑曜石的瞳仁看起来褶褶生辉,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温暖。 ——就用着这样的表情,然后硬生生的将段经纬吓得坐立不安。 最后段经纬还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只以为是自己做贼心虚。 啧,要不是碍于人设,小土简直忍不住想跳起来给闻人峥刚刚那一番作态点上三十二个赞了。 见段经纬匆匆离开,闻人峥也不挽留,只伸手,摸了摸小孩儿软软的脸颊,然后就笑了起来,眼神温柔的让人毛骨悚然。 “唔,要叫个什么名字好呢?嗯——既然是经纬的亲生孩子,那就让经纬来决定好不好?” 他笑着问着,然而小孩儿睡得正香,并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房间里一片寂静。 好半晌,他松开手,转身来到了陈思珍昏睡着的房间,只站在门口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就又反身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白蛇在他手腕上滑动了一圈,然后突然落在地上,化成了少女模样。 此时天色早已经黑了,天空中只有明亮的月光和星星点点的星光洒下来,将地面照的明晃晃——却感觉不到一丝这光芒的温度。 闻人峥有些愣怔的仰头,看着正弯腰看着自己的少女, 小姑娘歪着头,眼睛里都是疑惑,好半晌,才张了张口,问道:“你不高兴?” 闻人峥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儿,点头:“嗯,我不高兴。” 他难得坦率的这样说了一句,倒是让小土一时之间有些吃惊,不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是越发的疑惑了。 “为什么呀?思珍生了孩子,你不高兴吗?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小孩儿吗?” 闻人峥挑眉,笑着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那个小孩儿了?” 小土歪头,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就是你刚知道思珍有孩子的时候呀?你这样说了‘太好了,思珍,他会是我闻人峥孩子,我会将我的一切都给他!’” 她最后那段话是学着闻人峥的语气说的,那搞怪的模样将闻人峥逗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小土又看他:“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将一切都给他呢?” 才修炼出人形时间不长的妖怪显然是不能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的,尽管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学会了很多,然而唯有人类的虚伪,她总是很难学到。 闻人峥看着小姑娘认真的眼神,这样想着,然后半阖了眼睛,笑了起来。 “是呀,我很喜欢他呀,但是我喜欢他的前提是,他是我的闻人家的子嗣。” ——然而根据时间算起来,那个孩子,更大的可能不是他的。 小姑娘一脸恍然的睁大了眼睛。 “诶?原来是这样吗?那怪不得呢。所以阿峥现在不喜欢他了吗?” 她说了一句,见闻人峥应了一声,又高兴了起来。 “那这样就太好啦,我也不喜欢他。” 闻人峥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第三百五十七章 白蛇(十) 因为白蛇少有这么明显的表现出对一个人的喜恶,这会儿这么突然说了一句,让闻人峥顿时就惊讶了起来。 “为什么?”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然后盘腿坐在了桌子上,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有几分纠结。 “为什么?因为他身上没有阿峥的味道啊,所以不喜欢。” 闻人峥又是一怔。 没有自己的味道? 他有些茫然的想了一下。 ——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啊。 闻人峥这会儿也不知道已经完全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怎么样,听到小土这样说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儿意外,反而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恍惚的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小土的头发。 “就是因为没有我的血脉,所以不喜欢吗?” 小土皱了皱鼻子,感觉似乎这个问题非常的难以回答一样,好半晌,她才低下脑袋,脚尖蹭了蹭脚下的地面,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道:“那个孩子……面相不好的……” 闻人峥睁大了眼睛。 ——面相不好的意思是……? 小土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忽然十分认真。 “阿峥,你不要喜欢他,他生来就是带着死气的。” 闻人峥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死气……你的意思是,他会,早夭?” 小土轻轻的点了点头。 闻人峥迷惑。 “为什么?” ——明明陈思珍自从怀孕之后,他就将她照顾的很好,一应事务都准备的十分俱全,甚至都从来不会让她做什么事情,只需要每天保持了好心情然后好好的养着身子就好了。 为什么这样齐全的准备下,生下来的孩子还会有早夭之相? 闻人峥是真的不明白。 他确实动过将那孩子杀了的念头,不过终究却没有下的去手。 也不是什么忍心不忍心的。 他只是忽然觉得,冤有头债有主,是陈思珍和段经纬对不起自己,他又何必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撒气。 他闻人峥的骄傲,绝对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行为。 不过在听到白蛇点出那小孩儿有早夭之相的一瞬间,闻人峥心底最深处却蓦然有一些痛快。 这样的情绪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冷静。 闻人峥低头笑了一声。 小土歪头瞧着他的神色。 她刚刚听到了他问的那一声“为什么”,却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是她为什么会知道,亦或者是那小孩儿为什么会早夭。 想了想,小土歪头,轻轻的问道: “什么为什么?” 闻人峥仰头,看着天空中十分明亮的星子。 “我以为,我是不在意的,只可惜,就在刚刚,我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豁达。” 他抬手捂住了眼睛,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夜风中听起来显得尤为恍惚。 “墨墨,如果我变了的话,你会离开吗?” 小土眨了眨眼睛,声音听起来有些迷惑。 “为什么你变了我就要离开呀?” 闻人峥莫名的轻笑了一声。 “这样啊。” 小姑娘对于他没头没尾的问话感觉非常的不明所以,对于他最后的回答也是非常不解。 不过她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闻人峥现在的情绪仿佛是有些不稳定,于是非常乖巧的顿了一会儿,回答了之前他问的那一句问题。 “思珍在怀孕之前,一直带着一种香囊,香囊里装着的香料是对人类的身体有害的,佩戴的时间久了会让人的身体渐渐的衰弱起来,不过这种衰弱一般的大夫却不会看出来。” 说到这里的白蛇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心虚还有愧疚。 “那时候我还不能化形,只能将你的身体保护起来,却顾不得思珍那里了。” 小姑娘说着,就低下了脑袋,有些黯然的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没有保护思珍的,你不要生气。” 闻人峥将挡着视线的手指拿开,一抬眼就对上小姑娘有些委屈又有些内疚的眼神,心里蓦地就难受了起来。 ——原来连什么都不懂的白蛇也能看出自己对于陈思珍的重视吗? 闻人峥想着,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怪你——你的意思是,思珍身体里的毒素影响到了孩子?” 小土点了点头,不过眼神里依旧带着一些小心翼翼:“嗯,胎儿还在母体肚子里的时候便被那些毒素影响了,对于大人来说发作缓慢的毒药放在小孩儿身上却足以致命,所以,那个孩子,活不过三个月。” 小土干脆利落的将白蛇应该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最后又有些忐忑的道:“阿峥,你真的不生气吗?” 闻人峥带着笑意,微微摇了摇头,道:“不生气,墨墨保护了我,我很感激。” 单纯的小姑娘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容在月光下灿烂的让闻人峥心里也莫名跟着平静了下来。 许久,夜色渐深,连风也冷了起来,闻人峥站起来,又揉了揉小土的脑袋,温声道:“好了,很晚了,该休息了。” “嗯嗯!” ———————————————————— 自从知道了那个孩子活不过三个月,闻人峥就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也不再像初知道陈思珍和段经纬的事情的那时候,心里总是翻滚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他现在反而是表现的跟一个真正的,心爱的妻子刚替自己生了孩子一样的夫君一样。 陈思珍还没有出月子,闻人峥今天又按着陈思珍的口味顿了补汤,然后端到了房间里。 坐月子其实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不能见风不能见冷各种不能,比起怀孕的时候更难熬——最起码怀孕的时候陈思珍偶尔还能在院子里转一转。 小土十分乖巧的跟在闻人峥的身后,看着他将一盅炖的极香的鸡汤放在桌子上,心里很是有些痒痒。 ——她也是非常难过啊。 她的本体虽然是植物的妖怪,可是在化成人形以后穿越各个世界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吃素的,而偏偏,在这个明明理论上是肉食动物的白蛇身上,硬生生的体验了一次想吃肉却不能的感受。 关键是闻人峥太聪明了,又和白蛇相处的时间太长,对于白蛇的一些小爱好都了如指掌。 性格方面她还能说是白蛇之前不成人形,现在是人形有些变化很正常。 然而口味这种东西…… 啧,还真是一言难尽。 也幸亏了闻人峥手巧,如同的素材都等让他弄出不一样的花样来,小土这才没直接破了她的人设。 这会儿,她咬着一块点心,手中端着一盘子闻人峥刚做出来的各种精致点心,看着闻人峥将陈思珍从床上扶起来,然后将鸡汤拿到了她跟前。 “思珍,我炖了鸡汤。来,喝一点吧。” 陈思珍尽管已经被闻人峥服务的十分到位了,然而生了孩子之后损伤的气血一时之间依旧是补不回来的,因而她这会儿看起来完全没有以前那种艳光四射的样子。 一张脸有些浮肿,脸色也有些蜡黄,脸颊上还冒出一些黄斑。 原本十分完美的身体线条现在也变得难看起来,肚子上层层叠叠的堆着皱巴巴的皮——这么一副样子,表示段经纬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都忍不住吓了一跳。 那时候陈思珍脸上的表情着实是十分受伤的。 不过闻人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眼中的神色也是十分温柔。 他这会儿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给陈思珍喂着。 陈思珍看着闻人峥温柔的样子,脸上满是说不出的柔情蜜意,偶尔一侧眼看见坐在旁边吃点心吃的不亦乐乎的小土,忍不住就送出去一个十分挑衅的目光。 很快的,一碗鸡汤见了底,闻人峥将碗放下,又掏出帕子替陈思珍擦了擦,这才笑道:“还要吗?” 陈思珍声音放的很软,矜持的笑道:“不要了,我吃饱了。” 闻人峥点了点头,站起身端着碗就准备离开了。 陈思珍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对上闻人峥疑惑的视线,她看了小土一眼,然后咬了咬牙,道:“阿峥,你最近都没有好好的陪我说过话了,很忙吗?” 她脸上摆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其实放在她现在这么一张脸上看起来并不是多么的惹人怜爱,然而闻人峥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些怜惜的神情。 他将手中的碗放下,又坐了回去。“抱歉,因为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所以如果哪里做的不好,你不要在意。” 陈思珍脸上绽放着柔和的笑意。 “我没有生气,你做的很好。” 抿了抿唇,她又张口。 “阿峥,我能抱抱那孩子吗?这都大半个月了,我才只见过那孩子一次,心里真是想的很呢。” 闻人峥目光微微闪了闪,脸上为难的神情一闪而过,虽然不明显,却偏偏被陈思珍看在了眼中。 陈思珍心中一慌,顿时就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阿,阿峥,是那孩子怎么了吗?你,你为什么……阿峥!” 闻人峥侧过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可陈思珍就是觉得,肯定是那孩子出了问题了,否则闻人峥不会做出这样一副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的样子。 她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一瞬间竟然就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阿峥,你,你说话呀!你……西墨!你知道什么吗?你告诉我好不好?求你了,告诉我好不好?” 见闻人峥只侧过头不说话,陈思珍心里越慌,竟直接转头看向了坐在那里做背景的小土,祈求起来。 小土有些无措的看了闻人峥一眼。 ——说起来,陈思珍倒是真的担忧着那个孩子呢。 她想着,求救的看着闻人峥,然而闻人峥却只是侧着头,并没有对上小土的视线。 小土眼神微微一闪,心中了然。 ——如果闻人峥不阻止的话,按照白蛇的性格,陈思珍问的话,她就一定会说的。 好半晌,小土最后看了一眼闻人峥,然后仿佛是下定了决心,看着陈思珍道:“思珍,那个孩子天生了一副早夭之相,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你,说,什么?” 陈思珍睁大了眼睛,显然是不接受这个说法。 小土一脸的无辜:“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话,陈思珍就抓着手头的枕头冲着她的脸扔了过来。 “你在胡说什么?!我的孩子才不会早夭!你这个妖女!是你!都是你!” 女人尖利的叫声震的小土耳朵里一瞬间嗡嗡翁的直响。 她十分灵魂躲开朝着自己飞过来的攻击,皱着眉头看着已经被闻人峥制住的陈思珍,脸上的表情十分委屈,看的她睚眦欲裂。 “好了,思珍,你冷静一点!” 听到闻人峥温和的声音,陈思珍有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伸手紧紧的抓着闻人峥嗯衣服厉声问道:“阿峥,阿峥,她是在胡说对不对?我的孩子不会早夭的对不对?!” “……” 闻人峥只是抱着她,却没有说话。 陈思珍的声音越发凄厉。 “阿峥,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阿峥!” 她叫了几声,见闻人峥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有些哀伤的看着自己,突然伸手一把推开他,踉跄着掀开被子。 “你们在骗我!对吧!孩子!孩子!我要去看我的孩子!放开我!我要去看我的孩子!” 感受到闻人峥抱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紧,陈思珍忽而崩溃的大哭起来:“阿峥,求你了,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阿峥……” 她的声音凄凄切切,听起来又虚弱又哀婉,闻人峥手下的动作僵了僵,许久,才抱紧了她,低声道:“思珍,你,不要这样。” “阿峥求你了,让我去看看他……” 陈思珍根本听不进去闻人峥说的一个字,只是流着眼泪恳求着, 然而她月子还没有出,哪里承受的住情绪这样的起伏,正挣扎着,忽而就眼睛一翻,生生的晕了过去,没了声息。 闻人峥保持着那个抱着她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将她在床上放好,直接转身出去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白蛇(十一) 陈思珍闹了一通,终归是还没有出月子,身子十分虚弱,生生的就那么晕了过去。 闻人峥将她放好了,抬脚去了隔壁房间。 那里,一应小孩子使用需要的东西都准备的十分齐全,他自己晚上也是在这里休息的。 他过去的时候小孩儿正睡着觉。 ——这孩子一天有五分之四的时间都在睡觉,偶尔醒了的时候,也是非常的乖,只在饿了或者是上厕所的时候哭上几声,因为先天不足,他哭的时候声音也是细细微微,听起来跟小猫崽子一样,完全没有普通小孩儿那样中气十足。 闻人峥每次听到小孩儿的哭声,心情总是非常的复杂。 小土静静的看着闻人峥的行动,却也只是静静的看着。 陈思珍因为接受不了打击因而以泪洗面了足足好几天,原本就因为生孩子损失的气血还没有来得及补回来就损失的更多,不到大半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虚弱的躺在床上,连下来在地上走一圈都不能了。 闻人峥怜惜的触了触她越发苍白的脸颊,低声道:“思珍,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陈思珍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呆滞的看着床顶部的帐幔。 闻人峥等了半分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收起碗,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他刚刚站起来,就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叫声。 “阿峥。” 他猛地回头,陈思珍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第一次说话了。 他眼神中浮现出几许激动的神色。 “思珍!” 陈思珍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恍惚的微笑,声音沙哑又刺耳。 “阿峥,我想见他。” 闻人峥脸上的神情一滞,脸上惊喜的神色也退了下去,没有说话。 陈思珍侧头定定的看着他,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一双眼睛因为这段时间的消瘦而显得越发的大的可怕,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人的时候,竟然莫名带出了一些阴森森的感觉。 见闻人峥不说话,她也没有什么一样的反应,只是就那么看着他,然后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阿峥,我想见他。” 闻人峥张了张口,好半晌,才道:“思珍……” 陈思珍不等他说什么,就直接张口打断了他,语气依旧是十分清淡的,宛如叙述一件事实一样的,不带丝毫起伏。 “阿峥,我想见他!” “——好。” 闻人峥对上她的眼睛,最终轻轻的应了一声。 陈思珍脸色也不见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 闻人峥俯身,将她抱进了怀里。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陈思珍已经轻的好像被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地步了,闻人峥将她抱起来的一瞬间,动作竟然不自觉的顿了一下。 不过这个停顿十分细微,陈思珍并没有发现。 她温顺的靠在闻人峥怀里,然后被他抱着坐了起来。 ——现在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一个比一个虚弱,无论哪一个,都是不能轻易走出房间的存在。 而闻人峥选择了将陈思珍带去隔壁房间。 显然陈思珍也是这样想的。 闻人峥给陈思珍套好了外套,然后又披了一件披风,将她捂的严严实实之后,才重新将她抱起来,向着外面走去。 外面恰好是正午,阳光十分灿烂,照在人身上其实十分温暖,不过陈思珍还是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躲进了闻人峥的怀里。 “太阳……真好呀。” 短短一段距离,不过几步就到了,在进入隔壁房间的一瞬间,陈思珍微微眯了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声。 闻人峥脚步一顿,继续向着里面走去。 “嗯。确实很好。” 陈思珍嘴角上勾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房间里,小土正蹲在小孩儿的摇床前,手中拿着一个桃木的玩具逗着小孩儿玩。 小孩儿瘦瘦小小,脸上也是没有一丝血色,皮肤黄黄的,毫无生机,小土在旁边弄出多大的声音他也不会像一般的小孩儿一样循着声音看过去,只偶尔抬眼,眼神也是厌厌的,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光彩。 小土锲而不舍的逗弄着他,被他无视了也不气馁。 听到门口的声音,下意识便转头看过去。 见是闻人峥抱着陈思珍进来了,她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歪了歪脑袋,没有说话。 闻人峥朝她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脚抱着陈思珍走到了小孩儿面前。 陈思珍在他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在小孩儿的床边,视线一落在小孩儿的脸上,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这次陈思珍看见小土也没有了什么特别的情绪,甚至看见了也仿佛跟没看见一样,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小孩儿身上。 小土在旁边看着,好半晌,在心里摇了摇头,然后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房间里陈思珍和闻人峥逗弄小孩儿的样子她并没有再看。 直过了很久,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坐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的小土闻声看去。 陈思珍被闻人峥公主抱在怀里,原本闻人峥是想直接将她带回房间的,然而陈思珍却阻止了他。 她只剩了骨头的手指紧紧的抓着闻人峥的手腕,语气轻飘飘的。 “阿峥,我们在外面晒一会儿太阳好吗?” 闻人峥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陈思珍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微笑。 “太好了,阿峥,我们坐在那边的藤萝花架下面好不好?” 闻人峥一言不发的直接将她抱了过去。 小土远远的瞧着那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轻柔的风偶尔将两个人的说话声送了过来,虽然十分细微,却断断续续的一句不落。 “阿峥呀,经纬是不是好久都没来了?” 闻人峥默默的点头。 ——段经纬自从上次来了看到陈思珍病怏怏的样子,又见那小孩儿瘦小的一副早夭之相,当下就跟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再来过。 陈思珍没有听到闻人峥的回答,也不意外——她原本也是没有想要听到他的回答的,只不过是想要说话了而已。 “阿峥,你知道的吧?我和经纬是青梅竹马的事情?” 闻人峥依旧没有说话,陈思珍轻轻的笑了一声,开始讲起了她小时候和段经纬的事情。 “那时候经纬告诉我,他有一个方法,能得到传说中白蛇,我当时其实很替他高兴的……”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闻人峥突然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她指尖颤了颤,想说的话在喉咙里顿了那么一瞬间。 耳朵里就听到闻人峥轻声道:“不要说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了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说起来也是可笑,我以前满心满眼里都是他,别的男人竟然也从来关注过,直到他提起了,我才知道……” “不要再说了!” 闻人峥再次张口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十分的隐忍。 然而陈思珍又只是顿了一下,便张口,往继续说下去。 闻人峥握着她手指的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思珍,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这次陈思珍倒是没有再继续,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的笑了一声。 “阿峥如果不想听我讲话的话,那么可不可以你说我听呢?阿峥不想听这些话,不过有些话我很想听。” 闻人峥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叹息着问出一句:“什么?” 陈思珍嘴角一勾:“不如,阿峥和我说一说,你之前所说的孩子身上的毒,是怎么一回事吧。”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闻人峥的手指忍不住竟然颤了一颤。 不过很快,他就定了神。 ——没有什么不忍心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比起干脆利落的将两人杀了了事,他更喜欢的,是看着他们活着煎熬痛苦。 这么想着的闻人峥手指稳定了起来,他微微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那阴影随着他眼皮的颤动而微微抖动着,恍惚间竟好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一般,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挣扎不出。 “大夫说,是母体里带的毒素,影响到了胎儿。原本那些毒素在大人身体里,只会让人渐渐的虚弱下来,断了之后好好调养几年也有恢复的可能性,可是胎儿……”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不过,就算只说到了这里,陈思珍也完全明白了他的想要表达的意思。 “让人虚弱的,药物……” 陈思珍语气颤抖着,里面充满了绝望。 闻人峥抓着她的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以为陈思珍会崩溃会爆发,然而出乎意料的,她竟然只是喃喃的用着绝望的的声音重复了几句闻人峥刚刚口中的那句“让人虚弱的药物”,继而就闭上了眼睛。 好半晌,她将自己完全的依靠在闻人峥的怀里,眼睛也并没有再睁开。 “阿峥,我有些累了,抱我回去好不好?” 闻人峥“嗯”了一声,轻柔的将她抱回了房间。 等到他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陈思珍眼睛紧紧的闭着,呼吸平稳,俨然已经睡着了。 闻人峥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身出去了。 陈思珍的身体渐渐的好了起来,虽然比不得怀孕之前那样,健康,然而最起码也不像是前几天那样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了。 闻人峥总是沉默的照顾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不过她的身体虽然已经好了,却再也没有提出要去看孩子这样的要求,只是每天吃饭睡觉,偶尔被闻人峥抱着在院子里稍微走两圈活动一下。 一个月后,她身子已经大好,虽然落下了很多病根,不过她却并不在意。 时隔两个多月,她终于踏踏实实的两只脚踩在了地上,一时之间,竟感觉恍惚的不知道应该要如何迈开步子了。 闻人峥在旁边扶着她,见状轻轻的笑了一声。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陈思珍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闻人峥有些高兴的扶着她慢慢的走着,然后坐在了他们往常吃饭的那个亭子里。 这个亭子是院子里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将整个院子里的景色收入眼中的同时,也不会错过近处那开的极为灿烂的蔷薇花丛。 陈思珍目光含笑的看着旁边绕在柱子上的艳红花朵,轻笑着和闻人峥随意的说着话。 两个人说了许久,陈思珍忽然道:“经纬好长时间买过来了,明天不如请他过来我们一起吃一下饭?” 闻人峥看了她一眼,半晌,哑声道:“嗯,我明天中午过去请他。” 不是没有听出闻人峥声音里的压抑,然而陈思珍只是轻轻的笑着,看着院子里的花朵,仿佛是真的欣赏着花朵入迷了一样。 日渐西沉,一夜再无话。 第二天,闻人峥去了段经纬家里将他请了过来。 段经纬以前本来就经常来闻人家蹭饭,今天闻人峥都亲自过来请了,他倒是也没有拒绝。 小土并没有留在闻人家,而是拉着云千风跑去街上溜达吃好吃的去了。 云千风被她拉着手,看着她的时候眼中总是带着十分温暖的笑意。 “你不关注一下事情的发展吗?” 小土嘴里咬着超好吃的丸子,闻言含糊的应道:“没有什么可关注的,” 她将口中的丸子咽下去,然后瞄了一眼坐在对面手掌撑着下巴眉眼含笑看着自己的云千风,笑眯眯道:“今天之后,一切应当就会尘埃落定了吧。” 她说着,皱了皱鼻子,有些叹息着道:“闻人峥……啧。” 云千风挑了挑眉,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怎么?觉得心疼了?” 小土轻笑着看了他一眼,道:“确实是挺心疼的。” 云千风脸色一瞬间就黑了起来,小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等到笑够了,她才感慨起来:“不过,说真的,他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我也是真的没有想到。” 云千风瞧着她:“那你以为,他会怎么做?” 小土放下筷子,两只手撑着下巴微侧头看过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白蛇(十二) 闻人宅。 闻人峥动作轻柔的扶着陈思珍坐在了院子里的桌子前。 桌子上摆放着各色各样的食物,看起来非常诱人,都是陈思珍亲手做的。 ——陈思珍今天一早上醒来就执意要做一顿好饭来招待许久不见的段经纬,闻人峥怕她生气,并没有阻止。 坐定了,陈思珍看了一眼天色,微微侧头看向闻人峥笑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经纬还没有来呢?” 闻人峥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快了吧,不要急,要不然……”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有脚步声渐渐的接近了过来。 闻人峥止住话头,抬眼看过去。果然是段经纬。 几个月的时间不见,段经纬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一丝变化,脸上的笑容憨厚且真诚。 陈思珍看着他的脸,笑了一下,目光却忍不住幽深起来,抓着闻人峥的那只手下意识的渐渐的收紧。 然而闻人峥就仿佛是感觉不到手上的力道一样,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道:“经纬,你来了。” 段经纬笑了一下,目光在陈思珍脸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在了闻人峥脸上:“最近忙的都没有时间过来蹭饭了,弟妹的身子看起来好了很多。” 闻人峥点了点头,顿了一下,才沉声道:“想开了就好了。” 陈思珍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就如同春花盛开一样,最近一段时间身上积累起来的那种死气沉沉的暮气也在这个笑容之中销声匿迹,不见踪影,段经纬坐在陈思珍的对面,正巧将她这个笑容收入眼中,下意识的怔了一下。 ——他还记得上次过来时,陈思珍脸色蜡黄,浑身浮肿,脸上还布满了斑点,连那一双以往他最喜欢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看起来暮色四合,看的人毛骨悚然。 然而这次再见,却没想到她仿佛是又回到了以前。 一张脸上虽然还有些苍白,身影更是显得消瘦极了,一双眼睛带着盈盈的泪光,然而那种病弱的气息却让她看起来更让人觉得怜惜了。 段经纬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心中才恍然回忆起了那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甜蜜,心中倒是真的泛上了丝丝缕缕的不忍心,看着陈思珍的目光也有些怔怔的。 闻人峥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勾了起来,直到段经纬的目光看起来越发的露骨的时候,他才挑了挑眉毛,出了声。 “经纬这么长时间没来,来了就盯着思珍看,是想她了?” 段经纬心中一惊,猛地转头看向闻人峥。 闻人峥脸上的笑容温和,目光里带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看起来仿佛就只是随口说上那么一句玩笑话而已。 对上他的视线,须臾,段经纬僵硬的笑了一下,道:“确实几个月时间不见,愚兄有些怀念以前咱们三个人在一起饮酒谈笑的时候了。” 闻人峥脸上笑容不变,道:“既如此,那经纬以后常过来就是了。” 段经纬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陈思珍一直嘴角含着微笑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只目光渐渐的就疯狂起来。 酒至半酣,段经纬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孩子最近可还乖巧?” 这句话一出,院中一片寂静。 闻人峥将手中的酒杯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将他眼中的思绪尽数遮挡,让人完全看不分明。 “那孩子……” 他话说了一半就被陈思珍截断了。 她一只手朝着段经纬举起酒杯,脸上带着盈盈的的笑意,道:“孩子很好,最近身体也健壮了许多,经纬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段经纬闻言怔了一下,继而眼中爆发出极度的惊喜神色。 “真的?!” 陈思珍巧笑嫣然,表情里完全看不出一点儿端倪。 “自然是真的。” 段经纬瞬间便喜形于色。 “真是太好了!” 索性他还记得陈思珍是闻人峥明面上的妻子,因而收敛了一下情绪,朝闻人峥笑了起来。 “孩子身体好转了你也不和我说一声,我最近心里真是担心的不行。” 闻人峥看了一眼陈思珍,陈思珍朝他微微的笑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映衬的那个笑容看起来显得无比的病态。 他微微转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嘴张了张,最终却只道:“是我忘记了。” 段经纬心情很明显的好了起来,极度的惊喜情绪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一男一女表现出来的怪异情绪,整个人也如同往常一样,毫无隔阂的和他们说笑着, 陈思珍看着他脸上爽朗的笑意,眸色渐渐的深沉了起来,最终定格在了一抹深深的讽刺上。 一顿饭吃完,段经纬已经有些醉了,拉着闻人峥的手说个不停。 “真是太好了!孩子没事!老哥真是太高兴!” “宜章!我真高兴!” “思珍,对不起。” “思珍,我能去看看孩子吗?” “思珍,我对不起你。” “宜章,我对不起你。” …… 段经纬意识已经完全迷糊,口中絮絮叨叨的乱七八糟说着什么,闻人峥看着他,手指不着痕迹的从他手中挣开,看向了陈思珍。 陈思珍目光沉静的看着他,仿佛是没有听到段经纬口中说出来的那些话,只笑道:“经纬想必是想去看看孩子,我带他过去吧。” 闻人峥看着她,半晌,道:“我扶你过去。” 陈思珍微微笑了一下。 “不用了。虽然最近身子虚弱了很多,不过这么短的距离,我自己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她笑着,上前半将段经纬拉了起来,柔声道:“经纬,你不是想去看孩子吗?就在那里,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段经纬虽然醉了,倒是因为心里装着的执念而听到了陈思珍口中“孩子”两个字,顿时转过头吃吃的看着她道:“孩,孩子?” 陈思珍脸上的笑容无比温柔,也完全不顾及闻人峥还在旁边站着,只笑道:“是呀,孩子,我们的孩子呀,经纬,我们一起去看一下他好不好?” 段经纬迷迷糊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茫然。 “可是,可是,那孩子不是先天不足,迟早都是要死的么?” 陈思珍目光一闪,眼底划过一道厉色,不过笑容依旧没有褪去。 “已经治好了,他现在已经是个非常健康的孩子了。” 段经纬兴奋了起来:“真的吗?” “真的!” 得到陈思珍的肯定,他“刷”的一下子站起来,兜头就朝着一个方向冲过去,口中嚷嚷道:“那太好了,思珍。我们去看他,看看我们的孩子。” 他嘴里这样说着,手上也不忘将陈思珍拉着。 陈思珍本来就虚弱,被他拉的一个趔趄,依旧是柔声的哄着他:“你去那里做什么?孩子在那个房间呀,你忘记了?对,是在这边。” 段经纬看着她指着的方向,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踉跄的转头向着那边走去, 陈思珍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只是眼睛里不由自主的漫上了一层水雾,那水雾越聚越多,最终汇聚成了水滴从她眼角缓缓的溢了出来。 闻人峥背着他们,在树下站着,并没有看向他们。 然而他知道的。 他其实知道陈思珍要做什么,如果他阻止的话,陈思珍不会和自己对着来。 ——然而他没有阻止。 他只是在旁边注视着,什么也没做。 闻人峥慢慢的握紧了拳头。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只是心里似乎还是有些不舒服啊。 他皱着眉头,一只手抚在胸口,眼中不自觉漫上了一些茫然的神色。 ——为什么,这么难受啊。 他想着,听着陈思珍轻轻的将门关上的“吱呀”声,然后听着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发出的沉闷的“碰”的声音,渐渐的,有刺鼻的血腥气息蔓延了开来。 天,已经黑了,迷蒙的细雨忽然下了起来。 好半晌,闻人峥仰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在脸上,细细的,密密的,落在脸上并不疼,反而有一些痒痒的。 闻人峥眨了眨眼睛,雨水因为他的动作从睫毛上滑落下来。 房间里没有点蜡烛,院子里也没有放灯笼,四处都是一片漆黑,又因为这细雨而渐渐的变得湿冷起来。 小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整个闻人宅陷入在漆黑之中,悄无声息,好像没有活物存在一样。 她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然后抬手将门推开了。 一进院子,她就看到了正在院子中站着的闻人峥。 也幸亏妖怪的视力不受光线的影响,才让她能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光线下没有错过闻人峥。 她撑着伞,快走几步将伞撑在了闻人峥的头顶,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阿峥,你怎么了?” 闻人峥并没有回答。 好半晌,感受到落在脸上那种湿湿的触感消失,他才恍然察觉到了什么,低头向着小土看过去,视线还带着几分恍惚。 许久,他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是墨墨呀。回来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安。 不过闻人峥没有妖怪的视力,没有察觉到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他只是回答了她之前问出的问题。 “我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只是……一切都回到了从前而已。” 他看着小土,一双眼睛明明是想笑的,可小土却觉得他是在哭。 撑着伞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小姑娘声音极细微的问道:“阿峥,思珍呢?” 闻人峥歪了下头,似乎是没有听到她说什么,问道:“什么?” 小姑娘喉咙动了动,声音里终于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慌乱。 “阿,阿峥……” 闻人峥突然打断侧她的话。 “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结局,我也应当是孤身一人了。” 他朝着小土笑了一下。 虽然他不知道夜色中小姑娘到底看不看的到他脸上的笑容,然而他只是觉得他应该笑得十分开心的吧。 ——只可以小土却只能看出他脸上尽是似哭似笑的神情。 他手指动了动,然后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另一只手从她手中将伞接过来,再抬手时,直接将小土推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姑娘有些惊愕的叫了一声“阿峥。” 闻人峥微微一笑。 “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你的恩已经报了。该离开了。” 小姑娘站在雨中,有些无措。 “阿峥——” 闻人峥垂了垂眼睛,没有再理会小土,只是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地方道:“我知道你在,带她离开吧,她不应该在这里停留。” 雨声中掠过一道细微的风声,即便闻人峥并不能看见,却也感觉到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富侵略性的气息,嘴角上忍不住就勾出了一个微笑。 “墨墨,原本就说好了,报完恩出离开,现在你的恩已经报了,所以,走吧。” 性格天真的白蛇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心都是惶然无措的情绪, 呆了一呆,她推开抱着自己的云千风,上前几步走到闻人峥面前,带着哭腔道:“阿峥,为什么要让我离开。你不要我了么?” 闻人峥咬了咬牙。 他能感受到小姑娘距离的极近的呼吸,也能听到她声音里的慌乱,然而最后的最后,他也只是咬着牙道:“是,我不要你了,你快走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黑色中一阵破空声响起,小姑娘压抑着的哭声也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闻人峥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回了神,将伞收起来抱在了怀里,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房间里,摸索着将放在桌子上的蜡烛点燃,又一一将几个房间转了一圈,将所有的蜡烛油灯都收集在了一个房间之中。 雨还在下着,然而闻人宅却突然燃起了大火,怎么也扑不灭。 …… 小土站在树梢,定定的看着原本雅致的宅子在大火中渐渐的化成了飞灰,一个黑色的身影步履匆匆的消失在了这个城市中。 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天下第一捉妖师”闻人峥,也再无和闻人峥配合极佳且极通人性的妖兽白蛇。 第三百六十章 重生(一)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最近风头正盛的原创歌手王子君的采访。 王子君,1998年8月28日出生于华国魔都,华国原创女歌手。 2012年,在魔都参加第14届原创歌曲歌唱大赛夺冠,从而跟华国最知名唱片公司签约,正式踏入魔都乐坛。 2014年,推出首张个人同名大碟《王子君》,渐渐受到大众认识。 2015年成为第二个拿到华国金曲奖“最佳原创演唱人”,“最佳作曲人”的歌手。 2017年,凭借一曲《梦遣看花人》,拿下全球华人至尊金曲奖、全国最佳作词等多项奖。 同年以《那年花开》获得金曲奖“最佳作词”“最佳作曲”奖。 2017年,十九岁,被评为“全国最受欢迎女歌手”“十大华文全国最佳原创歌手”“全球华语歌曲排行榜最佳女歌手”“音乐风云榜最佳女歌手”等一系列同龄人人难以企及的荣誉称号。 从十四岁出道开始,王子君就以原创为卖点在音乐界取得极好的成果,被当时华语泰斗秋明老师称为“音乐界的未来”。 王子君的歌不管是作词作曲都是她自己,坚持原创,并且每一首风格不同,却都能被人奉为经典。 曾有知名音乐点评称她代表了原创的巅峰。 …… 房间里很暗,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却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在亮着。 主持人笑着问王子君,是什么给了她源源不断的灵感,让她能写出这样出色的歌曲。 屏幕里的王子君看起来笑得很是羞涩。 她的长相并不是多么倾国倾城,五官不算精致,然而一张脸小小的,左边脸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笑起来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温暖可爱,让人很舒服。 “平时就生活中我喜欢观察周围的一切,或是人,或是风景,看着看着就觉得很有意思,灵感常常就是这样突然的冒出来。” 主持人又问了她一些其他的问题,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以王子君现在的咖位,能接受这次采访就已经非常难得了,只要她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了热度,就代表了流量!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主持人,她完全没有必要靠一些令双方都感觉不愉快的话题来挑起热度。 一场采访进行的十分顺利,王子君最后和主持人握了手,并表示明天会发布最新单曲,希望大家如何如何…… 后面的客套话韩知行并没有再听,他捏着遥控器“啪”的一声将电视关了,于是房间里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坐在沙发上的人影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放在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在房间里映出了难得的光芒。 韩知行手指动了动,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桌子上放着的手机。 铃声响了二十几下才停了下来,韩知行忽然抬手扯了扯领带,然后从桌上将手机捞到了手中,直接姿态慵懒的往后一靠,整个人就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去了。 他戳开手机,来电的是他的经纪人李刚,想了想,他直接将这个电话忽视了,手指点到了微博里面。 ——微博上的未读消息已经上万,不过他完全没有要点开察看的意思。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都是些围观的键盘侠发出的带有侮辱性的语句词汇,一点儿营养都没有,看了反而是影响食欲。 韩知行其实是想搜一下王子君的事情的,不过热搜第一条#王子君韩知行#瞬间就将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他一条一条的看过去,看着评论里面几乎一边倒的辱骂着韩知行不自量力诬陷王子君,亦或者是韩知行不要脸蹭王子君的热度之类,忍不住就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将首页几个微博的评论都翻了一遍,发现骂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两句完全没有一点儿新意,渐渐的也没有了兴趣,将微博关闭了之后,瘫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正准备上床睡觉时,手机铃声就又响了起来。 刚站起来的韩知行低头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忍不住撇了撇嘴,盯着李刚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按了绿键。 电话刚一接通,几乎能震破耳膜的声音便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韩知行你长本事了啊!竟然敢不接也电话!” 韩知行将电话扔在沙发上,任由对面的李刚用着超过正常人吵架音量的声音半是嘲讽半是气怒的一桩一桩的数落着自己的罪行,然后走到门边将等按开。 房间里蓦然亮了起来,让韩知行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的微微眯了起来。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挡在眼睛前面的手拿下来,然后面无表情的一边解着衣服一边向着浴室里走去。 舒舒服服的在浴缸里泡了二十多分钟,韩知行才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瞄了一眼手机—— 嗯?竟然还亮着。 韩知行又是一撇嘴,最终还是将电话拿了起来。 对面人并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这边韩知行没有在听,索性也不说了。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挂电话。 韩知行想着,摸着下巴一脸认真的盯着手机。 好半晌,他懒洋洋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冷哼还是嗤笑的气音。 对面人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电话刚接通时的火爆,冷冷的笑了一声道:“哟,肯出声了?” 韩知行将抽屉抽出来翻出一个笔记本打开。 原本是想干一下正事的,然而不小心瞄见了游戏的图标,一个没忍住就不受控制的点开了它。 很不幸的,这游戏音效很不错,并且他的笔记本开的外音。 虽然韩知行已经算得上眼疾手快的将声音拖到了最小,然而刚刚的声音还是被李刚听到了耳中。 随着登录界面音乐的响起,韩知行一脸沉思的看向了手机,在考虑了一秒钟后将它塞进了沙发的缝隙之中。 果然,尽管已经被捂在了夹缝里,对面李刚猛然增大的怒吼声还是毫无障碍的通过话筒在房间里回响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韩知行简直产生了一种桌子上的水杯都被他的声音震的颤抖起来的错觉。 韩知行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游戏已经打开,他将手机从沙发缝隙里掏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专心致志的打起了游戏。 已经想象出对面人德行的李刚:“……” “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继续混下去了!!!” 在通话时间终于要跳上一个小时的时候,李刚终于忍不住吼出了这句话。 韩知行原本快到飞起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游戏里他操控的人物偃师被大boss砍得掉了半管血,血条变成了红色。 他手指不再动,眼睁睁的看着游戏人物被大boss砍死,然后垂下了眼睛。 好半晌,就在李刚气的几乎要将手机摔了的时候,他将手机拿了起来,终于开了口。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他的声线很干净,说话的时候听起来很温柔——尽管他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然而原本一肚子怒气的李刚听着他说话,胸中的怒气突然“碰”的一下就散了一大半。 “……” 李刚沉默了许久,有些无力的道:“如果你还想混的话三天后就给我滚出来开个发布会!” 韩知行笑了一声。 原本就极好听的声音笑起来更是让人浑身都能酥了。 ——猥琐一些的说法就是,男的听了想上他,女的听了想被他上。 “发布会?要说什么?承认我剽窃?” 李刚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那明明是你原创!” 韩知行冷漠的闭上了眼睛:“哦,证据呢?” 李刚不说话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无奈道:“那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躲着啊……” 他声音里听起来又是无奈又是难受。 他是亲眼看着韩知行将那首歌一点一点完善的过程,所以知道韩知行没有抄袭——然而就他一个知道有什么卵用。 按理来说韩知行一向都是写的手稿,可偏生他的手稿在事发前几天就丢了,连带着还丢了好几首还没有彻底完善的稿子。 而在这个看重原创的时代搞出了抄袭这样的事情,韩知行在大众眼中已经黑的发亮了。 这样明显的人为因素他们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要说出一句洗白的话,一众吃瓜群众只需要来一句“实锤呢?没实锤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的一切辩解就都成了狡辩。 李刚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很想安慰一下韩知行,或是将他骂上一顿将他骂醒—— 他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出他的公寓了。 不说小区外面蹲守了一大波等着他出现的记者,就是韩知行表现出来的状态就让他担心的不得了,然而却没有什么办法。 李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韩知行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叹息声,好半晌,就在李刚意兴阑珊的准备挂电话时,他忽然开了口。 “确实不能就这么一直躲着。” “???” 李刚有些茫然,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他之前那句“不能就这么一直躲着”。 他条件反射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韩知行轻轻的笑了起来。 “做什么……” 李刚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所以不知道这会儿他印象里称得上乖巧的青年脸上此刻露出的是何等邪肆的表情。 只是听着声音,他却蓦然有些心悸,那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曾经在片场里见过正在拍戏影帝饰演的一位魔教教主,俊美至极的青年眼光微微流转,朝着人斜斜的睨过来的样子,生生的将人的心神都紧紧的的摄住了。 李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恍惚了好半晌,他才回了神,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激动兴奋以及紧张。 “你要做什么?” 他问了一句和之前一样的废话,韩知行并没有回答,李刚也不生气。 李刚能感觉到,现在的韩知行已经完全从之前的打击中走了出来,至于他要做什么,他虽然一点儿都猜不到,不过他却有一种奇妙的预感——音乐界,怕不是要变天了。 他这样想着,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对面韩知行轻笑着道:“不用担心,你只要等着就好了,该是我的,我就绝对不允许别人拿走。” 他说着,忒不等李刚反应,就又道:“好了。很晚了,我要休息了,再见。” “嘟——嘟——” 李刚瞪着眼睛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中气愤的同时也隐隐的生出了几分期待。 韩知行将手机一扔,懒洋洋的从沙发上起身钻进了房间被子里, ——嗯,他其实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是不想再听李刚唠叨了而已。 他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不期然想起了今天下午看的电视上关于王子君的采访。 天才作词作曲家? 呵,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名头她能顶上多久。 —————————————— 王子君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捏着一个透明的高脚杯,里面盛着颜色极为艳丽的红酒。 她的房间在这栋大楼的最顶层,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玻璃让她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城市。 远处的霓虹灯星星点点的闪烁着,十分好看。 王子君低头,迷醉的嗅了嗅杯子中的红酒,香气香醇而清冽,是上了年份的酒。 ——她记得是一个富二代追求者送给自己的。 她勾了勾唇角,仰头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微微皱了皱鼻子。 ——啧,果然是搞不懂那些有钱人为什么那么爱喝红酒,在她眼里,红酒的味道还不如几块钱的葡萄味饮料喝起来过瘾。 不过,她迟早是要步入了上流社会的,总归是要学会这样高雅的活动。 这样一想,王子君又高兴了起来,原本感觉不怎么样的红酒突然都变得美味了起来,她小口小口的学着最标准的品酒姿势,渐渐的将高脚杯中的红酒喝的干干净净。 一杯酒喝完,她感觉有些懒洋洋的。 想了想,直接向后一仰躺了下来。 客厅的地上铺着一整块地毯,说起哪里哪里的十分厉害的牌子,尽管王子君对这些不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网上搜索了一下价格然后看到那后面一串零时那自得的心情。 ——嗯,这也是她的某个追求者送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重生(二) 王子君神情迷醉的品尝着杯中的红酒,脸上露出的笑容显得十分愉悦。 王子君原本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艺术生,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存在感,等毕业了出道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公司签。 ——她长相算不上十分出色,在美女如云的艺术生中甚至是垫底的。 至于成绩,也是不上不下,没有被淘汰,也没有特别出色。 二十三岁从学校毕业的时候跑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歌唱比赛,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甚至当时的评委评价她“声音毫无灵气,唱腔毫无感情。” ——若说原本她还有可能出头,那么在这个评委的评论被传出来之后她已经失去了站在这个圈子里的资格。 那个评委当年也不过二十来岁,只比她大了几岁,然而当她还在底层挣扎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音乐界的顶端。 他的出道也是一个传奇。 一开始就是在某个比赛上取得冠军,一个人承包了作词作曲,各种乐器只要是人类有的,他都能玩上几下,尤其是钢琴小提琴这些常见的乐器都已经到了殿堂级。 而更令人过目不忘的是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好听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且极具有可塑性,可高可低,可攻可受,只是普通的说话听在人耳朵里都性感的要命。 从出道的那一天,他的声音就被誉为“天使的低语”“人鱼的吟唱”。 他出道了不过五年的时间就斩获了各种奖项,国内的,国外的,全国性的,世界性的,只要是和音乐有关的地方,总是能看到他的身影。 当这样一个人对她做出了那样的评价的时候,基本上就等于是断定了她的未来。 于是她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家。 她大学学的是音乐,然而学了五年出来却在刚开始就失去了在娱乐圈混的可能。 回到老家的她只能随便找了一个工作,有时候会给别人家的小孩儿当当老师,生活虽然说不上富裕,却也完全能过得去。 可是这和她想象中光芒万丈的生活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心里越发的不甘,尤其是看着和她同届的同学一个个都在娱乐圈渐渐的出名,过的各种光鲜亮丽。 ——更甚者那个打破了她在娱乐圈前路的那个评委被捧上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们越是出色越是出名,王子君心里就越恨。 然而恨又有什么办法,他们高高在上,她却只能低进尘埃里。 怀着这样愤世嫉俗的心情,在某一天醒过来,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初中的那一年,王子君在最初的震惊不可置信之后就满心的欣喜若狂。 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初中时期! 她重新拥有了一个崭新的未来! 在最初的适应时期过后,王子君开始关注起上一世娱乐圈里出名的那些人的消息。 首先关注的,就是上一世阻断她娱乐圈之路的那位评委——韩知行。 这个时候的韩知行还没有被捧上神坛,甚至连他一战成名的那个歌唱比赛还没有参加。 在发觉到这一点的时候,王子君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奇异的野望。 尽管她恨韩知行,然而她却也不得不承认,韩知行出道之后写出的每一首曲子都能被称为经典! 如果她能将那些还未面世的曲子占为己有……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就如同生了根一样,再也拔除不了。 ——因为前世对韩知行这个人的恨意,她将他的所有曲子研究的十分透彻。 虽然一开始她是奔着挑剔的情绪将他的歌一首一首的仔细研究,然而不知不觉中,那些歌就如同印在了她心底一样,出奇的清晰。 这个时候她才初二,十四岁。 她瞒着父母跑去参加了“超级声音”的选拔大赛,然后凭借着比同龄人熟练了许多的歌唱技巧在海选中脱颖而出。 尽管那时候她的声音被韩知行评价为毫无灵气,不过不可否认她比起同龄十几岁的小姑娘们,总归是在学校里学习过五年的时间,有过经历的她也不会出现怯场,紧张这样影响发挥的情绪。 因而海选过后,她就被举办方注意到了。 一开始她并没有选用韩知行的歌,而是随便选了一首未来某个出名的曲子——毕竟不过是海选,还不值得她拿出底牌。 随着她的层层晋级,以超出现在十几年的创造力和欣赏水平,王子君终于站上了总决赛的舞台。 ——这个时候她的家里人也发现了她不上学而去参加什么歌唱比赛,甚至还走到了总决赛。 在感受到周围人的吹捧的父母对于她先斩后奏的行为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高兴的情绪,反而是大力的支持。 王母更是将她所有参加比赛的视频收集起来以供左邻右舍赏析。 在总决赛中,她拿出了韩知行的曲子。 不得不说,韩知行能被捧上神坛,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虽然王子君的声音没有韩知行的声音听起来好听,然而由他独创出来的词曲还是让“超级声音”总决赛的评委惊为天人,也让王子君打出了“原创”的名头。 而那个时候的韩知行还没有走出他的第一步。 有着前世的记忆,王子君这一路走的非常顺利,在得到了总决赛的冠军之后,她也没有就此止步,而是再平息了两年之后又参加了一个更为权威的比赛。 ——那个比赛前世里应当是韩知行的出道赛。 初出茅庐的韩知行一出场虽然就以一把极为出色的嗓子以及精致的容貌吸引了广大群众的注意,然而却始终被已经出名了的王子君压了一头。 原创这种路子,第一个出名的围观群众会觉得惊讶赞叹,而到了第二个,人们不自觉的就会拿他和上一个这种风格的人进行比较。 显然,尚且稚嫩的韩知行输给了几年后成长的更加成熟的韩知行。 王子君依旧取得了冠军,在娱乐圈的路也走的更加的稳定。 等到她高中毕业考上了本国知名的传媒大学,基本上听歌的人都听到过她的声音了。 人们都说她是这个圈子里难得的清流,不浮躁,在她身上总是能看到一种不属于同龄人的成熟与安然,看见她就好像感觉到这个圈子还有希望一样。 ——原本只是这样的话,韩知行又不知道王子君拿出来的歌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几年后会创出来的,两个人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了,然而偏偏,这一次,他和王子君几乎是先后拿出了一模一样的一首歌。 这首名为“梦境”的歌是韩知行某天中午午睡的时候,忽然从梦中醒过来,挥笔就将他梦中所见那荒诞又有趣的感受记录了下来,然后在修修改改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后,才终于有了成品的。 在最终成品出来的时候,听过他用钢琴伴奏清唱的李刚顿时就惊为天人,当下就将视频录了下来发到了网上。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将视频发上去的一分钟前,王子君正好发布了一首单曲,名为“迷幻”。 一开始网友们并没有发现,毕竟王子君和韩知行的听众都不是一个阶层的,然而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有人发现了这两首名字类似,发布时间几乎相同的曲子,调子和歌词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 看过韩知行现场钢琴独奏清唱的人都觉得他的“梦境”听起来更具有感染力,然而以王子君的咖位却有更多的脑残粉。 韩知行从出道起对外的形象就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原本以他的才华确实撑得起他恃才傲物,前一世的围观群众在听了他的音乐然后再看他的性格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他长的帅气,声音好听,又惊才绝艳,天生就应该这样傲气,天生就应该这样目中无人。 甚至因为他这样的性格,而让别人更为喜欢他。 可是有了比他出道还早了两年的王子君的对比,他的性格就变得有些令人难以容忍。 论才华,王子君也很有才华,甚至比起韩知行,王子君的音乐更加成熟,听起来更能让人产生感触。 然而比他更有名的王子君性格是出了名的温柔与安静,对比下来一些围观群众不自觉的就偏向了王子君。 于是目中无人的韩知行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眼中。 这首“梦境”原本就是他突然从一个梦中得到的感悟,然后一点一点的修改出来到最后的成品的。他自觉问心无愧,也懒得和那些愚蠢的网民们解释,于是事情在王子君悄无声息的引导下渐渐的酝酿的越来越大。 当某一天韩知行去超市买东西付款的时候被收银员的小伙子辱骂的时候,他心中还是十分茫然的。 这个超市的收银员是王子君的脑残粉,所以在听说了韩知行和王子君同一天发布了同一首歌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认定了韩知行抄袭。 韩知行抄袭的事情最初爆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四处旅游找灵感,根本没时间,也没兴趣关注网上的消息。 而另一位当事人看似在息事宁人实际上却不着痕迹的引导着舆论,将结论往韩知行抄袭而王子君心好不计较这个节奏上带去了。 网上的事情谁真谁假哪里又能说的清,王子君将节奏这么一带,韩知行又老不冒头,不管是路人还是粉丝们都渐渐的认定了韩知行是心虚躲起来了。 等到韩知行采集完了素材回到家里的时候,才被经纪人李刚告知了这件事情。 韩知行最初有些恼火,当下就准备将自己一点一点修改的手稿拍出来的时候,蓦然发现他的手稿竟然不见了。 这下原本在推波助澜让这件事热度更大的李刚也慌了起来。 他是亲眼看着韩知行将曲子一点一点写出来的,所以笃定了王子君是抄袭。 因而王子君带节奏的时候他并没有将事情压下来,只想着等韩知行回来后将手稿拿出来,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韩知行还能借着这股风头刷一把热度。 ——他计划的很好,见公关都准备好了,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关头韩知行的手稿却丢了。 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韩知行一直没有在家,李刚知道韩知行不在也没有来找过他,也就是说,这一个月中,韩知行的公寓里一直没有人。 如果在这个时间段中,有人跑来他家里将手稿偷走……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韩知行和李刚两个人将家里的东西尽数清点了一遍,发现家里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就只丢了“梦境”的原手稿,以及其他几个还没有完全修改好的稿子。 原本还没有头绪的韩知行在看到王子君最新发布的新专辑的时候,瞬间就明白了。 他将他的怀疑告诉了李刚,李刚自然开始采取了办法,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实施,得到了手稿心中没了后顾之忧的王子君直接将韩知行告到了法庭。 这个世界对于原创很是看重,对于抄袭这样的事情更是深痛恶绝,因而王子君搞出了这么一出之后,韩知行的名声顿时就烂大街了。 ———————————————— 李刚放下电话,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王子君和韩知行有什么恩怨,值得这样陷害他。 一个星期后就要开庭,可他们现在却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 李刚恨恨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心里难受的不行。 这种明知道谁是凶手谁是冤枉的然而说出来却没有相信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其实他刚刚给韩知行打电话是想让他给王子君道歉,承认自己抄袭然后正如庭外和解——这样虽然也对韩知行的名声有影响,然而比起开庭以后再定罪却好了很多。 他那时候连说服韩知行的话都想好了,然而电话通了之后再开口的时候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让他道歉的话。 ——他那样傲气的人…… 怎么可能在明明没有做错什么的时候像别人示弱呢。 李刚想着,心里就越发的难受,最后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脸。 可是还能怎么办? 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真正的真相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王子君后面站着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而韩知行却只是独身一人。 第三百六十二章 重生(三) 李刚放下电话,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王子君和韩知行有什么恩怨,值得这样陷害他。 一个星期后就要开庭,可他们现在却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 李刚恨恨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心里难受的不行。 这种明知道谁是凶手谁是冤枉的然而说出来却没有相信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其实他刚刚给韩知行打电话是想让他给王子君道歉,承认自己抄袭然后正如庭外和解——这样虽然也对韩知行的名声有影响,然而比起开庭以后再定罪却好了很多。 他那时候连说服韩知行的话都想好了,然而电话通了之后再开口的时候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让他道歉的话。 ——他那样傲气的人…… 怎么可能在明明没有做错什么的时候像别人示弱呢。 李刚想着,心里就越发的难受,最后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脸。 可是还能怎么办? 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真正的真相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王子君后面站着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而韩知行却只是独身一人。 李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颓废的将自己窝在了沙发里,呆坐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突然动了动手指,将手机摸了出来然后打开了微博。 作为韩知行的经纪人,他自己也因为韩知行的事情受到了一波牵连,转发的韩知行新歌“梦境”的那一条微博下面几乎已经彻底沦陷, 从头翻到尾全部都是在辱骂韩知行,也有捎带上他自己的,偶尔有一些韩知行的真爱粉说上一句什么都能被群起而攻之,完全存活不下来。 李刚又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只是个经纪人啊!他能怎么办?! 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无力的李刚颓废的捂住了自己的脸,直接将手机远远的扔开,不想再看里面那些人云亦云又自认正义的键盘侠们在那里发出毫无素质的辱骂。 ———————————————— 韩知行美美的一觉睡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饿了,想了想,趴在窗户处掏出望远镜向着小区外面看了一圈。 ——他也是非常谨慎,将几个方向都瞅了一遍。 记者们只知道他住在这个小区里,至于具体在那一栋楼哪一个公寓,倒是没有人清楚——小区这里为了自己的信誉也不会轻易将住户的信息泄露出去。 不过前门后面甚至围墙边都守着人,以韩知行的长相,要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离开这里还真是不容易。 韩知行有些厌厌的的将望远镜扔开,坐在阳台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才慢悠悠的晃进了卫生间里。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洗漱完了再说吧。 等冰凉凉的水拍在了脸上,韩知行一个激灵,眯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人,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三两下将自己打理好,韩知行嘴角上突然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就带着这样的笑容坐到了妆台前。 说起来韩知行作为一个靠实力说话的歌手,对于自己这一张脸虽然不怎么看重,然而也架不住他那脸实在是天生的出色,让经纪人李刚一度非常可惜。 甚至每次看到他对他那张脸不爱惜的举动时就心痛的不得了,然后出自一些不可言说的目的,给韩知行买了许多护肤品保养品化妆品——虽然韩知行一直让他们在角落里堆积灰尘,然而那些东西韩知行家里确实不缺也就是了。 于是,在这样迫不得已的时候,韩知行坚定的将那些以往他认为绝对不会碰的东西从角落里翻了出来,然后神情十分慎重的摆在了桌子上。 一个小时后,宛如换了一张脸的美人出现了镜子中。 镜中人五官煞是精致,眉毛弯弯,一双眼睛大大的,眼窝较常人深了一些,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更加的深邃,鼻子秀挺,嘴巴嫣红,放在他一张不大不小线条流畅的脸型上,看起来简直美出了银河系。 韩知行朝着镜子勾了勾嘴角,镜子里的美人也就勾了勾嘴角。 他上下左右抬了抬下巴看了一下效果,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从柜子里摸出了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以及一条收脚的休闲裤。 等韩知行换了一身衣服然后站在穿衣镜前时,他自己都有些惊了。 镜子里的人其实仔细看起来五官和韩知行原本的五官差异不大,然而不知道怎么的,每一处都只是稍微有了一些变化,再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和原来的模样截然不同了,尤其是这会儿他身上穿着极简单的T恤配长裤,猛地看过去都有些不知道是男是女了。 想了想,韩知行又将头发抓了抓,他的头发不长不短,刚好粗粗遮到耳朵,现在多的是妹子将头发搭理的比一般的汉子还短,因而他这个发型配着他现在的模样也是难辨雌雄。 认真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影,在完全看不出他和大众眼中的韩知行有什么相似的时候,韩知行这才出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大大咧咧的向着小区门口走去了。 小区门口,三三两两的记者蹲在绿化带旁守株待兔,见到有人影走出来,下意识的看过去,直接被来人那精致的容貌迷了眼,直到那人走出了好一段距离,有一个记者才吸着冷气向着旁边人说道:“天呐,刚刚过去的,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说的上来。 先前说话的记者有些惊讶的又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人影,赞叹道:“这人若是出道,就凭着他那身材和那张脸,肯定火的不得了!” 周围几个听到他说话又看见了刚刚过去那人的记者们深有同感的直点头,然后又专心的蹲在草丛中等待着那位黑料缠身的韩知行现身。 ——他们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等待着的韩知行已经大摇大摆的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了出去,甚至还被他们议论了一番。 直到自觉走出了记者们的视线,韩知行脸色也完全没有变化,甚至连步子都不带丝毫迟疑的,抬脚就向着附近一家饭店里走了进去。 ——这两天被迫在公寓里待着,每天不是吃泡面就是吃外卖,他早就有些hold不住了。 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了,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好好的吃上一顿了! 韩知行坐在桌子前,用筷子夹了一口菜,然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还是一股子外卖味。 他有些崩溃的瞄了一眼店里墙上贴着的菜单,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一家好像是给自己送过外卖的。 意识到这一点儿,韩知行欲哭无泪的咬着筷子,心中非常难过。 ——你说他进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多看几眼呢! 都吃了好几顿外卖了,没想到一出来吃的第一口竟然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的配方。 韩知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耐着性子将自己点的菜解决掉,这才怀着复杂的心情拐进了超市。 在进入超市的同时,他下意识的就转头看向了收银员的地方。 ——又是熟悉的味道……呸,是熟悉的人! 这收银员就是之前发现了韩知行将其骂了一顿然后赶走才让韩知行了解到抄袭事件的那个收银员。 想到那时候这人那恶劣的态度,韩知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啧,就这样的态度在服务行业竟然还没有被辞掉。 还真是让人打心底里觉得不愉快。 这样想着,韩知行脚底下可完全看不出来他心里的想法,直接就推着手推车走向了生活区。 他现在极需要买些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放在冰箱里屯着。 ——毕竟外卖吃了这么长时间也真的是已经够够的了。 他认真的选择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蔬菜水果,然后各自买了一大堆,这才拎着袋子走出了超市。 鉴于他那一张脸以及手中提着的看起来重量惊人的东西,路上有好几波献殷勤的汉子或者妹子表示要帮忙,不过都被韩知行无情的拒绝了。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那些记者们依旧守在那里,不过数量却少了一些,想了想,那些离开的应该是去吃饭了吧——毕竟现在正好是到了饭点。 心中琢磨着各种想法,韩知行脚步没有一点儿迟疑,直接穿过一众记者准备回小区,不过正当他进去的那一瞬间,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韩知行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微微眯了眯眼睛。 对上他的目光,那个叫住他的记者脸不期然的红了一下。 “……” 韩知行盯着他脸上的红晕,默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事吗?” 他身形高挑,身上的气质又冷清,这样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时候,原本好听的声音就莫名带了一些沙哑,听起来尤为性感,原本就有些脸红的记者脸色越发的红,再开口的时候竟然忍不住结巴了起来。 “那什么,我想问一下,你是这小区里的住户吗?” 韩知行:“……” 韩知行忍不住就凌乱了一下。 这样的人做记者确定没问题? 若是记者们都是这样的素质,那这家报刊的未来还真是让人堪忧。 ——当然了,要是这些记者们都是眼前这一个这样,那韩知行也不至于被他们逼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在沉默了三十秒之后,韩知行对着记者的目光点了点头,然后再次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记者盯着他的脸猛瞧着,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种熟悉感。 “你……” 韩知行心中跳了一下,不过表面上,却只是看起来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一双黑亮的眸子里清澈的将他心底的不解情绪全部展露了出来。 记者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是模特吧?!” 韩知行:“……” 喵喵喵? 那记者微微凑近了他,脸上带着一些猥琐的我们拥有了共同的秘密我不会向别人说的神情,压低了声音道: “我猜对了吧?” 见韩知行眼神微微有些诡异,他得意的一笑,继续道:“我就说你看起来眼熟的很,是才出道的?不过像你这样的长相身段,迟早都是要出名的……” 这记者一说就很打开了话篓子一样停不下来了,十分自得的向着韩知行分析着他得出来的结论并且表示对他的未来十分看好,然后最后做了总结道: “虽然你现在还不出名,不过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一定会闯出个名头的——对了,我能不能给你拍一个照片?” 见韩知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笑眯眯的补充道:“也算是结个善缘,我不会把你的照片做其他用途的。” 听了他唠叨了好一会儿,韩知行手里还抱着一大堆东西,心里早就不耐烦的很了,这会儿听他提出要拍照,顿时从善如流的翻了脸,道:“对不起,我不喜欢拍照。” 说完也不等那记者反应,直接就绕过他向着小区里走去。 这个小区能被韩知行选中,他的安保系统还是非常靠谱的,出入的时候都需要门牌号解锁,韩知行直接闪身进了小区,徒留那记者在后面喊着,然后被保安喝止了。 等坐到沙发上的时候。韩知行觉得自己简直已经虚了。 前一段时间因为和王子君闹出的抄袭风波,他心情很是不好,也没好好吃过饭,更别说整天不出门只待在家里躺尸,偶尔一上网就要被一众粉丝以及王子君的粉丝围追堵截承受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种种因素积累下来,让韩知行的身体隐隐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今天突然出了门还抱了那么重的东西那么长时间,这会儿猛然将东西放下来之后,韩知行简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双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放松了一会儿之后,胳膊上那种酸麻的感觉才渐渐的蔓延开来,那感觉更是酸爽。 缓和了好半天,韩知行才恢复过来,将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在冰箱里放好了,这才拖着沉重的身体跑进浴室里好好的泡了个澡。 泡完澡身体轻快了许多,韩知行坐在书桌前,开始慢慢的回忆自己当时创作那首“梦境”的过程。 第三百六十三章重生(四)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很好。 容貌俊美姿态矜贵的青年慵懒的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微微的轻风偶尔会将帘子吹起,阳台上放着的绿萝长势很好,绿莹莹的叶子让人看着就喜欢。 周围很安静,只有楼下花园里偶尔有不知名的虫子懒洋洋的叫上几声。 青年闭着眼睛,面容沉静,长长的睫毛在阳光投射过来的光线下看起来仿佛是透明的。 陷入睡眠中的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然而一眼看过去却能让人沉浸在一种安宁的气氛之中。 直到阳光被阳台遮挡在了外面,青年睫毛颤了颤,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刚刚醒来的眼睛中还带着一些茫然以及梦中的宁静感觉,青年突然从躺椅上站起来,三两步走进房间里坐在了书桌前奋笔疾书。 …… 许久,韩知行睁开了眼睛,找回了当时写下这首歌的感觉。 那是一个十分迷幻的梦境,关于一只精灵的奇幻冒险。 千姿百态的人物充满戏剧性的奇幻冒险,瑰丽的宝石,幽深的森林,动物或人类的交互投影。 韩知行手指不停的在纸上记录着,一连串的音符以及词汇混乱的被他写在纸上。 一个多小时之后,他手指猛然一顿,整个人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无力的喘息起来。 许久,等到刚刚那几近窒息的虚弱感觉渐渐的消散了之后,韩知行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啧,真是……也是有点太虚了啊……”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听着身体因为久坐之后猛然活动而发出的格吧格吧的声音,右边的胳膊以及一只手简直已经失去了知觉。 不过…… 韩知行目光落在桌子上一沓纸上,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连那一双平常看起来太过凉薄的凤眼也弯出了一个称得上温柔的弧度。 对于那个梦境,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说之前那首“梦境”是以梦幻的感觉而让人陶醉的话,而他这次写出来的“梦境”则在其迷幻的基础上更添了一些诡谲的触感。 荒诞的充满戏剧性的奇幻故事。 ——这就是梦境。 韩知行深深地自胸中吐了一口气,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胳膊,转身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了,躺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然后从冰箱里挑了几样好做的菜,抱到了厨房里。 虽然他本意想今天好好的做上一顿饭吃一吃,然而这会儿实在是累的很,要不是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他极度想直接瘫到床上睡一觉再说。 干脆利落的煮了一碗面,韩知行吃完之后直接将碗扔在洗碗台上就冲了个澡钻进了被窝里。 他这一觉直接睡了十几个小时,到第二天早上九点才醒来。 前几天虽然说他自觉行的正坐的端,然而心里到底是积着一股郁气,晚上都没怎么好好睡过觉。 直到昨天才放松了下来,这一睡一下就睡的畅快无比。 韩知行躺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愉悦的眯起了眼睛。 今天天气看起来不错,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透过米色的窗帘在房间里投下了十分柔和的光芒,让韩知行心情一下子就通透了起来。 吃过早饭,他戳开了微博。 微博里依旧和之前一样,上万个@他的消息还有许多私信,连粉丝都涨了一波——全是为了过来骂他的。 韩知行撇了撇嘴,将那些消息的小红点戳没了就不再看,反而是戳开了王子君的微博。 他以前并没有关注过王子君,只听说过这个一直压了自己一头的歌手——虽然他资金并不觉得这女人比强,然而大众眼中的评价确实是这样的。 他十分认真的将她的微博消息从第一条往下翻。 最早的一条是一二年,她参加某个歌唱比赛,选拔赛入选四十强的时候发了一条表达自己很开心的消息,后面附带了自己比赛时演唱歌曲的音频,歌词是单独放了一个图片。 这之后陆陆续续,每次晋级时,她都会发一条消息以庆祝,后面惯例带着音频以及歌词图片,直到进入了总决赛的时候,评论下面除了后来她出名之后过来留名的一大半,剩下的那些评论都对她表达了深深的喜爱之情。 韩知行看着看着,就发现这人微博下面竟然连一条负面评论都没有,一溜儿都是“才女”“全才”这一类的评价。 再加上她性格温柔,长相不说倾国倾城,姑且也算是小家碧玉,这样一个人在娱乐圈里,也怪不得会得到一个“清流”的评价了。 韩知行翻了十几条,然后直接跳到了自己参加比赛和她碰上的那个时间段。 他性格确实很骄傲,那是因为他知道他的才华值得他这样骄傲,然而这却并不代表他就真的目中无人。 他一开始就对王子君这个人印象相当的不怎么样,当时总决赛中,王子君过来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对上她眼神的那一瞬间,韩知行就确定了对方对自己的敌意。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在这之前他并没有见过王子君,和她完全没有什么交集,然而那时候她看起来笑得有些羞怯的模样,眼底的光芒却十分可怕。 因为那副样子太过特别,导致他对这人印象深刻的同时,也坚定要对她敬而远之的念头。 后来总决赛他得了第二名,第一名就是王子君。 对于这个结果,韩知行并没有觉得难过。 虽然他总觉得王子君唱歌的时候听起来有些违和,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作词作曲就是比自己更加出色且成熟。 ——那样出色的感觉,让韩知行一度怀疑那些曲子的作者不应当是这样一个将他们完全发挥不出来的歌手。 不过想想如果一个人真的有这样的才华,也是不会心甘情愿的站在王子君背后做她的影子的。 这样想着的韩知行才打消了对王子君的怀疑。 那次比赛之后,王子君只觉得火了,而韩知行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拒绝了某个传媒公司的邀请,一个人跑去国外浪了两年,才回来。 他出道的时候原本就只是第二名,一开始的还有一些热度,然而在他两年不见踪影的情况下那些热度很差不多散的干干净净了。 不过这却并不会影响到韩知行的心情。 他在国外两年的时间也并不是白过的,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将欧洲几乎踏了一遍,也去过著名的音乐圣地。 这样的他和两年前的他绝对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回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这两年存着的稿子整理好,又略为修改美化了一番,发到了他的个人网页上。 他终归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发上去的歌没过多长时间就渐渐的火了起来。 对于这件事韩知行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之前说过了,他总是恃才傲物的,这样的结果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 他的歌都是原创,作词作曲到最后嗯演唱,都是他自己在旅行中一点一点完成的。 同时,现在早就火了的王子君打的也是这样的名头,众人不自觉的就将两个人放在了一起,甚至有好事者称韩知行会是第二个王子君。 这样的评价在旁人看来或许是称赞,然而落在韩知行眼里就全然是侮辱了。 他自己的进步越大,他就越能感觉到王子君的作品和她的违和感。 常人的作品通常都有自己的风格,而偏偏王子君风格非常多变,有时候感觉根本就不像是她那样的年龄她那样的性格她那样的眼界能写出来的东西。 比如她出的第二章专辑里的主打歌“霞光”。 这歌歌词中带着一种看破了世事之后再站在山脚下看着自己曾经到达过的巅峰的那种夹杂着失落怅然又释然的感觉。 这完全不是她王子君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的感悟! ——事实也确实如此。 “霞光”在上一世是某个影视天后在四十多岁的时候遭遇了老公外遇家庭破裂自己又得了癌症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写的一首歌。 ——这首歌在那位天后去世之后才被爆了出来,面世的时候就被奉为了神曲。 也是绝唱。 这首歌其中蕴含的复杂感觉王子君再怎么努力也是表达不出来的。 ——因为她没有那位天后的心性。 韩知行在没有旅行之前就只是觉得违和,可在旅行之后,他的心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对于音乐的共鸣也更能有感触,他几乎是确定了王子君的作品绝对不是出自她自己的手! ——然而她是怎么让那么多有才华的不同的人心甘情愿的不出面只为她一个人写歌呢? 韩知行想不明白。 ——他当然想不到这世上有一种不科学的事情叫重生,而王子君就是那个带着前世记忆的重生者。 想不明白也是没有办法,不过韩知行对王子君的印象直接就跌进了谷底。 于是在某次活动中,有记者将他们两个人放在一起说的时候,韩知行当下就甩了脸子,最后竟然直接很不给面子的转身走了。 那时候王子君的粉丝都已经将韩知行喷成了狗,那被甩了面子的记者也是极近所能的将韩知行写的各种恶劣。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永远都不缺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人,于是这之后韩知行的黑料就一波接一波的往外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网民们也是不清楚,只人云亦云。 不过韩知行除了性格问题,其他的黑料还真是没有什么实锤,更兼之他的实力本来就非常出色,倒是让他还留了几个死忠粉。 …… 韩知行认真的将王子君的微博翻着,等到天黑了的时候,他才翻了一小半。 活动了一下手指,韩知行吃了晚饭,想了想,就戳开了一个好友。 “夜雨陈酒”是韩知行最早的一匹粉丝。 韩知行的微博本来就只有自己的作品,他的粉丝们一般在下面的评论大部分都是“求嫁”“我要给你生猴子”之类的——这是在他黑的发亮之前——唯有这个“夜雨陈酒”从一开始的评论就十分认真。 他总是能十分精准的从韩知行的歌里听出他写歌是心中的感情,然后然后认认真真的盖上一楼的评论。 时间长了,韩知行就对这个人非常的有印象,后来两个人还聊过几句。 韩知行从单薄的十几个关注里很快就找到了“夜雨陈酒”这个名字,然后戳了进去。 刚一戳进去,韩知行有些愣怔。 对方发过来好几条消息,他都一直没读。 ——微博沦陷后每天都有人私信骂他,因而他根本就没有看过私信,也就不知道还有人这样正式的给自己发过消息。 “这首歌和你平常的风格还真不一样,名字叫‘梦境’,该不会是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然后醒来写了这首歌吧? 感觉……” “你还好吗?网上的事情不要在意。” “我相信你。” “从你的作品里能听出来你是个怎样的人,那些人与亦云的黑子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知道这是诬陷,一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你还在吗?” “我相信你。” …… 除了最开始的一条他写了对于“梦境”那首歌的看法,后面的应当是事情爆出来之后,就全变成了安慰。 随着事情发酵的越来越乱,他发消息的间隔也越来越长,最后一条“我相信你。”显示的时间是一周前。 韩知行一条一条的看着“夜雨陈酒”发过来的消息,心里突然就泛上来一股酸涩的意味。 他想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有这样一个人肯在千夫所指的情况下对着自己说一句“我相信你。”,那他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他手指触在屏幕上,想回复一下,却不知道要回复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指尖动了动,写道:“现在,你还相信我吗?” 在他点击发送的同时,屏幕上跳出来了一条消息。 “我的韩你终于出现了!!!!” 对方用了足足好几行感叹号表达了自己的震惊心情,让韩知行有些想笑。 他看着自己已经发送出去的那条消息,觉得那个问题简直没有什么再问的必要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重生(五) 不过发都发出去了,他也没有收回来这一说,消息显示了已读之后,对方很快就回了过来。 “相信!我一直相信你!” 韩知行抬手捂住有些酸涩的眼睛,不想承认自己竟然被对方简简单单这么一句话就说的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半晌,他松了手,打了好几行字,又删掉,最后只轻飘飘发过去两个字——“谢谢。” “夜雨陈酒”发了几个害羞的表情过来,韩知行想着,对面肯定是二十几岁的小女生吧? 他叹了一口气,收回了刚刚戳开对话框前的想法,只胡乱和她说了几句话。 在他的印象里,这人应当是那种成熟且见多识广的人,而以往的交流中,他也能看出来他是属于上层社会的,这样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这种事情肯定比自己有办法。因而韩知行戳开消息时,心里想的是拜托他帮个忙。 然而这会儿他瞧着对方言谈里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信任,以及自己突然出现那种惊喜的感情,让他原本想说的事情竟然有些张不开口。 索性也不是除了他就没别的办法了,想了想,韩知行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他不说,却不代表“夜雨陈酒”不会问, 两个人说了几句不冷不淡的闲话之后,“夜雨陈酒”突然问道:“韩,那首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得罪过王子君?” 韩知行怔了一下,回道:“就是现在这么个情况了,至于得罪不得罪,那次之后,我本来和她就是相看两相厌的关系。” 对于他这样的形容,“夜雨陈酒”忍不住发过来了六个点。 顿了一会儿,他又发过来一连串的id号以及截图,接着在最下面写道:“赵家的赵二请了水军黑你,我查了一下,赵二正在追求王子君,听说你们两个有过节,为了讨好王子君,在抄袭事件爆出来之后请了水军,将舆论全部导向了王子君那里。” 韩知行睁大了眼睛,看中“夜雨陈酒”发过来的一连串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给的信息十分详细,从赵二吩咐手下的音频,到他的手下得到命令去实施,再到网上乱的一团糟时他向王子君邀功。 整个过程十分完整色有理有据,让人看了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 他呆了好半晌,才反应了过来,颤抖着手指,不知道要打些什么字过去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情。 最终,他又发过去一个“谢谢。” “夜雨陈酒”:这声谢谢我就毫不客气的收下了,不过虽然这些证据爆出去能让舆论不再像现在这样一边倒,可是关于你的“梦境”和王子君的“迷幻”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这件事情不解决的话一切还是白搭。 韩知行嘴唇蠕动了一下,将事情的经过还是告诉了他。 “‘梦境’是我写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但是那是我自己的一个梦境。” “夜雨寄北”:那你当时将曲子写下来的时候原稿没有保存下来吗? 韩知行嗓子有些干涩。 虽然显示在屏幕上的只是冰冷的文字,然而他依旧从这些文字中感受到了对方对他的关心。 就是这样细微的关心,让他整个人仿佛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原稿,丢了。” 他现在十分冷静。 “我怀疑是王子君做的,连带还有好几篇未完成的稿子也丢了。” 他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之前为了寻找灵感,我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被动过了,查了一下丢的就只有那两样。” “夜雨陈酒”只安静的听着他叙述,并没有回话。 韩知行心中越发的平静,若说之前他只是强忍着内心的愤怒故作镇定的话,那么在看到“夜雨陈酒”的态度的时候,他是真的彻底镇定了下来。 “我昨天回忆了当时写出‘梦境’时的感觉,重新将这首歌进行了改进,我相信,这首歌完成的过程一定能给王子君带来一定的麻烦。” “还有四天就要开庭,我会在那时候要求王子君拿出写歌的灵感以及过程。以王子君的能力,即使能说出来什么,也只会是一些最浅显最表面的东西,我有这个自信。” 一口气将这些话发出去,韩知行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手心里有些湿湿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放下,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心,然后又重新将手机拿了起来。 “夜雨陈酒”:那首新的“梦境”能让我听一下吗? “夜雨陈酒”:算了,不用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夜雨陈酒”:那就这样,那天我会将王老请到现场,他一定会做出最公正的判断。 韩知行盯着他那句话中“王老”这两个字,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忘了呼吸。 王老,说的是华国音乐家王逸之。 他出身音乐世家,是世界知名的音乐家,帕格尼尼曾被人称为“小提琴之王”,而王老则是被人称为“小帕格尼尼”的存在。 谁也不能不能否认他在音乐上造诣,王逸之这个名字出现在哪里,就代表了音乐界的权威和标杆。 韩知行下意识的问道:“你能请来王老?!” “夜雨陈酒”:“家父和王老曾经有些渊源,更何况以你的才华,只要王老知道了真相,一定也不会就那么看着你这样的明珠蒙尘。 他曾经听过你的歌,说你是个非常有灵气有才华的歌手。” 韩知行被他这样丝毫不带掩饰的夸奖说的莫名有些脸红。 他虽然自傲,不过那也是在同龄人或者是一般的凡人那里,因而能得到王老的肯定,他心里还是激动了起来, 他这会儿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上摊着的大事儿,手指抖抖索索的问道:“你经常见到王老吗?王老呢听过我的歌吗?他真的这样说?” 他一连问了好几句,“夜雨陈酒”看的有些好笑,等他问完了才回了过去。 “你不是一向非常自信吗?怎么还问出这样的问题。” 韩知行:“这不一样的。” “夜雨陈酒”:“好吧。总之,王老是真的这样夸过你的,不要太激动。” “夜雨陈酒”:“好了,你这两天就好好的养精蓄锐,一切等到开庭之后,肯定就真相大白。” 韩知行眼眶热热的,再次打下了“谢谢”两个字。 除了这两个字,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了。 甚至就这两个字,他都觉得太过苍白,不能将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 韩知行捧着手机,脸颊涨红,几分钟后,他猛地起身,将手机一扔,快步走到书桌前,提起笔流畅的写了起来。 ———————————————— 赵家。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见说话的对象许久没有回复,将手中的手机一扔,拖着拖鞋踢踢踏踏的下了楼。 楼下客厅里一位老者正坐在那里看着书,见少女下来他连忙站了起来,笑眯眯道:“大小姐,晚上好。您终于下来了。” 少女抬手捂在嘴上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歪头朝着老人打了一个招呼:“唔,晚上好,承爷爷。” 老人无奈的笑了一下,将报纸叠好放在了架子上,然后向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厨娘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小姐想吃什么?” 少女此时已经走到了楼下,现在楼梯口四处看了看,然后抬脚走到软软的布艺沙发上坐下了,整个人小小的一只蜷缩在了沙发中,显得越发的娇小。 “随便,有什么就拿什么吧。” “好的,小姐,请稍等。” 老人在心里合计着少女以往喜欢吃的东西,在此基础上再进行营养的搭配,最终在心里确定了几样合适的东西。 不多时,少女解决了晚饭,朝老人问道:“承爷爷,我记得王爷爷前两天回来了?” 老人点了点头:“是的,王老先生三天前刚回王家老宅。” 少女眨巴着眼睛,圆溜溜的眼睛在灯光下看起来闪亮亮的,夹杂着一些狡黠的光芒,让这个看着她长大的老人瞬间就明了了她的想法。 “如果想要去王家拜访的话,这里正好有一套紫砂壶,想必王老先生定然是会喜欢的。” 少女笑得眯着眼睛向老人道了谢,然后上楼换了一套合适的衣服,这才抱着老人递过来的礼物盒子出了门。 在赵家宅子距离王家并不远,甚至两家算得上是隔壁——如果忽略这之间重重花园树林的话。 少女也不开车,就那么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了王家大门。 还不等她走近,墙边的阴影里忽然有一个高瘦的人影向着她走了过来。 少女脚步顿在了原地,仰起头,朝着来人露出了一个十分愉悦的笑意。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来人的样貌也渐渐的展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青年,姿容俊秀,身形挺拔如竹,一双眼睛在黄昏的光线下好像是藏了无数的星星一样。 青年走近,将少女手中的东西提到自己手中,然后另一只空闲的手十分自然的抬起来在少女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走过来的?” 少女点了点头,两个人并肩向着里面走着,一边笑眯眯问道:“你爷爷在家吗?” 青年侧眼瞥了她一眼,眼中仿佛是掺了糖一般,带着丝丝缕缕的甜意:“在家。为了韩知行的事情?”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进了大门,也幸亏王家的院子不小,从大门距离房门口还有一段距离,青年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从善如流的表示交给自己就可以了。 ——这两个人正是这个世界的小土以及云千风。 这个世界小土任务目标正是韩知行。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却并没有直接附身在韩知行身上完成任务,而是附身在了赵如墨这个赵家大小姐身上。 赵家大小姐天生身体不好,生下来就是先天性心脏病,偏偏她的骨髓比较稀缺,不好匹配,因而长到十几岁也不能换心,只做过几次手术,虽然恢复的很好,然而依旧是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索性赵家也是高门大户,完全养的起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姑娘,兼之赵家父母以及赵如墨上面两个哥哥都将她是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的不得了。 不过赵如墨却完全没有被家里人宠坏,她自小和别人不一样,上学时三天两头的请假,时间长了就有些不合群,赵爸爸最后看着自家宝贝女儿越来越沉默,一拍板直接让她在家休养,只在重要考试的时候去学校拿个证就算完事儿。 生活环境以及习惯让赵如墨从小性格就非常安静,在和王家认识之后更是偶然发现了她对音乐的敏感,若不是因为身体原因,王老早就将她收为弟子了。 也是因为对音乐的喜爱和认真,赵如墨在第一次接触韩知行的作品时就迷上了他,她对这方面也是有着了解的,因而她能看出来韩知行在音乐上的潜力,相对的,她也能感觉到王子君和她的作品之间的违和感。 当时,在韩知行抄袭事件爆出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认定了韩知行没有抄袭。 然而大众却不像她这么想,于是气愤的王如墨在看到网民们对韩知行恶劣至极的辱骂的时候,一下子没有控制住情绪,而在后继的调查之中她又发现了王子君和好几个富二代之间的纠纠缠缠——她的二哥竟然还就是其中的一个。 自己的偶像被她诬陷,自己的二哥还喜欢上她这样水性杨花完全不知道忠诚两个字怎么写的女人并且还为了做下了一系列仗势欺人的事情!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赵如墨没有控制住情绪,就那么生生的犯了心脏病。 在这之前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许多,因而赵家人也渐渐的对她放心了一些,她当时心脏病犯了的时候就偏巧家里人都不在,结果她就这么没有撑过去。 小土过来的时候,正是赵如墨查到了资料被气的心脏病犯了躺在地上的时候。 第三百六十五章 重生(五) 这个世界和以往小土进行的任务世界有些差别,她的目标人物虽然是韩知行,然而事实上这个任务却并不是由韩知行的灵魂交换而来的。 非要说的话,小土能接到这个任务,是这个世界里所有被王子君抄袭过的原创者以及他们的粉丝们共同的愿望。 ——虽然那些被抄袭着并不知道王子君拿出来的作品原本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然而就像是韩知行这次意外一样,当这些歌手们刚刚有了灵感或者有了想法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灵感突然已经被别人实施出来了,一次两次也罢,时间长了,总是能让他们心中觉得怪异的。 能被王子君看上的作品,原作者自然都是在某些方面有才能的人,对于这样的怪异,总是会觉得怀疑,于是身死之后的那些人在借助了走马灯了解了王子君抄袭的真相的时候,共同向小土提出了这个任务。 只不过这其中唯有一个韩知行最后的结局最惨。 拥有上一世记忆的王子君总觉得是韩知行阻挡了自己的未来,因而在重生出名了之后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着韩知行,直到韩知行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被打压的不得不背井离乡,直接离开了华国在娱乐圈里销声匿迹才罢了休。 因为他们人数众多,更有一众真爱粉的衷心祝愿,因而倒也不需要用全部用灵魂做交换,再加上小土现在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借助人类的灵魂也可以稳定世界的程度了,因而她只是给了这些人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然后自己附身在赵如墨身上,方便和任务对象接触。 小土见了那位王老,将礼物送上说笑了一会儿十分自然的提出了韩知行的事情。 “王爷爷,您还记得之前我给您说过的那位韩知行吗?” 王老已经七十多岁了,然而看起来还是很精神,身上穿着改良的唐装,看起来特别有一种稳重的感觉,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信赖。 听到小土提起韩知行,他眯着眼睛想了想,道:“可是写了‘刹那’的那个小伙子?” “刹那”是赵如墨刚粉上韩知行时曾经给王老听过的一首歌,王老正是听了这首歌之后,对韩知行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评价。 小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是的,就是他。爷爷不是以前说话他很有天赋么?” 王老不住的点头:“小伙子确实有天分,长的也精神。” 他瞄了一眼云千风——也就是现在的王千风,然后又笑着看小土:“你喜欢他?” 小土眨了眨眼睛,余光里瞄见云千风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忍不住抬头用控诉的神情盯着王老。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人家。 王老这么大年纪人精一样的人物,哪里能看不出来这一段时间自家那个一向不沾家的小孙子最近老待在家里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和赵家这小丫头熟起来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旁观里乐见其成的想法。 若是这两个人真能成了,对于两家来说都是好事。 王老表面看着十分正直,心里却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想着还忍不住抬头打量了一下小土。 ——容貌精致,性格也很好,不浮不躁,又有灵气,虽然听说身子不大好,不过他倒是不觉得在王家和赵家两家还顾不住一个小丫头了。 嗯,只有一点——好是好的,就是还有些太小,等过两年小丫头大学毕业得赶紧将事情定下来。 眼看着这会儿小丫头都记挂起别的男人了。 王老突然朝云千风扔过去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让云千风很是无辜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虽然自己孙子不争气,王老很想给他创造一下条件,不过小丫头这么正式的过来拜访,看在那一套紫砂壶的面子上他也是要将事情应下来的。 ——当然,也是韩知行真的有才气,值得他出面, 心里打定了主意,王老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一个慈祥老人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短短的时间里脑子里就转了好几个想法。 “好了,老头子不逗你了。那小伙子我也见过,是个好的,怎么?沾上什么不该沾的了?” 小土叹了一口气,将韩知行和王子君之间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王老爷子才从国外采风回来,国内娱乐圈里的风云他还不清楚,这会儿听小土一说,很快就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他沉着脸道:“你能确定这韩知行没有抄袭?” 小土点头,撒娇道:“爷爷,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么。” 王老爷子缓和了一下脸色。 他也不是不相信赵如墨的眼光,只是赵如墨身体不好,和外人都不怎么接触,他只是担心小丫头被外面不怀好意的人哄骗了罢了。 不过…… 王老爷子想起曾经和韩知行有过的一面之缘,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小伙子看着虽然傲气了这,倒也不是个心术不正的。 小土见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松动,赶紧将手机掏出来,笑着道:“爷爷,我给你听一遍‘梦境’和‘迷幻’两首歌,你就知道谁真谁假了。” 见王老点了点头,小土点开了韩知行最开始发到微博上他自己边弹边唱的视频,虽然后来他将音乐录制下来加了后期后效果听起来更好,然而小土依旧觉得这个现场版才更有感染力更有张力。 果不其然,等到这首“梦境”听到一半的时候,王老爷子脸上已经忍不住泛出一些惊喜的神色了。 他只见过韩知行一面,那时候韩知行还没有经过后来那两年的旅行,不管是见地还是心性都比不上现在的成熟,因而那时候王老爷子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虽则有才华不过还需要打磨的原石。 不过经过了两年的沉淀,这块原石不说已经成了一块完美的璞玉,最起码已经让考过了太多事情的王老心中也已经产生了激动的情绪。 等到一首歌听完,王老爷子当下就拍了桌子。 “他是为了音乐而生的!” 王老爷子瞪着眼睛笃定的说了这么一句。 小土睁大了眼睛,有些惊喜的和云千风对视了一眼, 她倒是没有想到在韩知行还没有走上巅峰的时候竟然就能得到王老爷子这样的评价。 可怜这个人确实是有真才实学却独具天赋的。 小土心中一松,原本还想再将王子君的“迷幻”也给王老爷子放一遍,却没想到前奏结束后王子君只开口唱了一句,王老爷子脸上忍不住就是一黑。 “荒谬!这样的诡谲的故事怎么能用这样软趴趴的声音来叙述!关了关了!赶紧关了!” 见他脸上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小土从善如流的赶紧将播放器关掉,王老爷子这才皱着眉头问道:“刚刚那个就是那个王子君?” 小土点点头,笑眯眯回道:“是呀,她现在可火呢。抄袭事件爆出来以后她的粉丝可差点没一人一口唾沫将韩知行埋了呢。” 王老爷子听她这么说,顿时抬手没好气的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 “小丫头,还和爷爷玩上心眼儿了。” 小土傻笑了一下,和云千风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千风慢条斯理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如小土想象中那样说些什么。 “……” 小土睁大眼睛,简直无语凝噎。 王老爷子没有错过两个小辈之间的眉来眼去,不过却不奇特什么,只是兀自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等他回了神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小家伙已经坐到了一起,小丫头正咬着牙想要揉他孙子的脸蛋,而他孙子仗着长手长脚将人按在了原地,还能空出一只手掐着小丫头软软的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王老爷子:“……” 王老爷子眼神即是微妙又是欣慰的看着两个人,眼见着两个人都要滚在一起了,这才出声轻轻的咳了一声。 小土这会儿已经爬到了云千风身上,想掐他的脸颊掐不上,反而是自己被掐了,当下就想张口冲自家哥哥的鼻子上咬上一口了,正当她准备下口时,就听到身后一声轻咳。 小土:“……” 尴尬了,都怪自家哥哥,让她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人呢。 她趴在云千风身上,动作僵了僵,然后脸上猛地一红,直接从云千风腿上跳了下来,动作急的差点被云千风的大长腿绊了一下,又被他眼疾手快的捞了回来。 小土:“……” 她觉得她简直已经不敢看王老爷子的眼神了。 然而很可惜就算她不看,强大的精神力也完全让她不能忽视老爷子极具穿透力的促狭目光。 没好气的看了云千风一眼,小土很快镇定了下来,然后坐在了沙发上,乖巧的跟个小媳妇一样,让王老爷子心中是越看越欢喜,恨不能现在就勒令自家孙子赶紧将人拐回来。 半晌,他咳了一声,道:“韩知行是个好孩子,至于那件事,放心,四天以后我会亲自过去的。” 小土眼睛刷的一亮,顿时欢欢喜喜的道谢。 “太好了!谢谢爷爷!”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最后还是老爷子摆了摆手,赶人一样道:“行了行了,你们年轻人自己腻歪去,我这个老家伙就不扣着了。” 他说着看向云千风,一脸的严肃:“千风,小丫头身子不好,你可要注意些。” 云千风:“……” 他看着老爷子在小土注意不到的地方朝自己扔过来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顿时觉得心中非常的难以言喻。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老爷子。 ——话说他是这样急不可耐的人吗? 云千风嘴角抽了抽,直接将王老爷子那个眼神忽视掉,然后拉着小土和他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小土和自家哥哥出去约了一把会,等到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两个人其实也没有干什么事,只让司机将两个人送到市区之后就一直在路上溜达着, 虽然路上并没有什么好玩好看的,然而奇妙的是,两个人就这么手牵着手在街上走着,却不会生出一丝一毫的不耐情绪, 甚至到黄昏时,两人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赵如墨身体不好也是真的,先天性心脏病又不是什么其他病,直接让它一次性痊愈什么的小土就算可以做到,却也不会真的这么做。 ——她还想在这个世界和自家哥哥好好的过日子呢,才不想被人抓到研究室研究去。 虽然以赵家的权势其实也不至于就是了。 云千风直接将小土送到了赵家。 家里赵母已经回来了,见小土和云千风一起回来,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的情绪。 这两天自家一向内向的从来不肯出门的小丫头突然和王家这位不沾家幺子走的很近,这也是在两家人默许之下乐见其成的。 不过实际上赵母只听说了两个人关系好,却也还没有亲自考察过王家那个小子,这会儿见他和自家宝贝女儿一起回来了,她眼神微微一闪,当下就决定了要好好试一试这个小子值当不值当自家宝贝女儿托付终身。 因而当云千风心中依依不舍却依旧十分礼貌的提出告辞的时候,就被赵母十分热情的拦了下来。 “哎呀呀你看这孩子,我和你母亲也是手帕交了,小时候还是抱过你的,这么长时间不见,倒是和阿姨生疏起来。” 小土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赵如墨的母亲会是这样的反应。 反而是云千风,只微微怔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知道这是赵如墨的母亲在确定自己的时候了,脸上下意识的就露出了十分温和的状态, ——虽然真正说起来他和小土与这个世界的身体的嫁人并不是真正的家人,不过相处的这几天的时间,他们两人对这两家人的印象都很好。 既然占用了人家孩子的身体,自然同时也要尽到相应的义务。 虽然云千风的身份不过是在小土确定了附身对象之后自行在这个世界中衍生出来的一个距离她最合适的身份而已。 第三百六十六章 重生(七) 赵母笑着那样说了一句,见云千风虽则不着痕迹,然而还是下意识的摆出了应有的姿态,顿时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笑道:“正巧晚饭就快准备好了,索性就留下来吃了饭再回去,总归离得也不远。也不知道你这孩子喜欢吃什么?可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云千风十分乖巧的任由赵母上下打量着,同时镇定的回答她的问题:“那就麻烦阿姨了,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赵母笑眯眯的将他拉着在沙发上坐着,显然是一副十分认真的丈母娘审查女婿的节奏了。 不管是云千风还是小土,因为经历以及灵魂力量的强大,只要他们想,总是能让别人很快的对他们生出好感,眼前这位赵如墨的母亲也不例外。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赵母就看着云千风越来越满意,时不时的用公筷给他夹些菜。 “来尝尝这个,杨嫂对这个最拿手,我们墨墨打小儿就喜欢吃这个。” 云千风笑得温和且亲近:“谢谢阿姨,我也挺喜欢吃的。” 赵母喜的嘴巴都合不拢。 “好好好,我们墨墨身子不好,也一向不怎么喜欢出门,连学校都没去过几次,你别看她现在还正在上大学,不过这会儿指不定连她们导员的样子都不记得是什么样子了。” 云千风侧头看了小土一样,小土正默默的吃饭,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又柔和了一度。 “我知道,墨墨很好。” 他看着小土,眼睛柔的能滴出水来,尽管小土一直低着头吃的专心,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于是抬头看了一眼赵母之后,就会给云千风一个甜甜的笑。 赵母看着这两个小辈相视一笑的样子,心中蓦地就是一酸。 ——她家宝贝女儿,可从来没有和外人有这样亲近的时候。 虽然以前家里人都担心她以后要怎么办——甚至赵如墨的大哥赵如砚现在三十好几了,还没有结婚,就是因为的女朋友在背着他们的时候对赵如墨各种嫌弃各种看不起,说话特别难听。 那姑娘并不知道那时候赵如墨的身体还没有好转,所以赵家人一向对她的安全十分在意,家里各处都装了监视器,就怕她一不小心心脏病犯了却没有人发现,直接就将那姑娘丑态毕露的脸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赵家大哥赵如砚当下就黑了脸冲过来安抚自家妹妹的同时和那姑娘分了手。 那姑娘这才知道轻重追悔莫及却也已经被赶出了赵家。 这一瞬间,赵母想了很多,千丝万缕的情绪汇聚在心头,让她的眼眶酸涩的连眨一下都不敢,就怕不小心在两个小辈面前失了态。 不过她一抬头,就看到她家宝贝十分自然的指挥着俊秀温柔的青年给她夹这个夹那个,而青年也十分配合,给她夹了菜之后将鱼里的刺都再检查了一遍——虽然厨娘做的时候已经挑过了,不过他还是担心偶尔会有有些没有被注意到的小刺。 赵母盯着那两个年轻男女之间默契的动作以及萦绕在周围那种旁人似乎插都插不进去的温馨气氛,心中突然就释然。 她也停了声音不再说话,只是欣慰的看着他们在一起吃着。 一顿饭下来,云千风等于是在赵母面前过了明路,看着天色已晚,他便适时的提出了告辞,顺便还约了小土明天出去玩。 赵母巴不得有人能带着自家宝贝好歹出去和外界接触接触,因而见云千风这样说,也不反对,甚至还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小土送云千风出了门。 两家就在隔壁,两个人也都是老夫老妻,来日方长也都不急于一时,真要说起来还真是没有什么好送的。 小土就将云千风推到了门口,两个人约定了一下明天见面的时间就直接道了别。 见小土这么快的回来,赵母有些惊讶,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怎么这么快?” 小土嘴角一抽,抬眼瞄了她一下,嘴里嘟囔道:“反正就在隔壁,又不远,有什么好送的?” 赵母瞧着她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好笑:“那你都没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小土歪了歪头,一脸坦然:“明天就又会见面了,要说什么也不急于这一时。” 赵母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是真心这么想的,心中禁不住有些失笑。 ——这两个孩子,虽然真正接触的时间不久,不过相处起来倒感觉像是一堆老夫老妻,看的她感觉又是奇怪又是欣慰。 她拉着小土坐下,笑道:“你这丫头,总以为以后是要我们着急的,没想到倒是这么早就定下了——你二哥这会儿还单着呢。” 听到赵母提起赵如墨的二哥,小土眼睛不禁闪了闪。 她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二哥没有女朋友吗?” 赵母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多想,就道:“可不是,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老定不下来,他和你大哥可不一样,你大哥巴拉巴拉。” 她絮絮叨叨的说起来赵如砚的事情, 其实赵如砚是有女朋友的,是他大学时的一个女同学,好像在大学的时候就暗恋他,毕业后又直接到了赵家的公司实习,赵如砚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直到某一次意外之中才发现这个在他眼中十分靠谱的员工竟然还是他大学同学。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他索性就将人调到了自己跟前当了个秘书,那姑娘能入了赵如砚的眼,工作能力态度什么的自然都是没话说,时间长了,和赵如砚的关系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去年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才确定下来,不过赵如砚在和她确定关系之前就很直接的表示自家的小妹赵如墨身体不好,他会一直照顾着她,如果对方介意的话自己是不会结婚的。 还好这姑娘心性相当不错,在得知赵如墨的事情之后,又再见了赵如墨苍白内向的模样,就对赵如墨的印象非常之好。 她其实性格中也有些女王,甚至十分霸气的表示就是赵如墨一直她也养的起,这样的宣言让赵家人对她十分的满意,就等两个人真正定下来了。 赵母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又有些惆怅。 “现在你大哥不用我操心,至于你,我看王家那个小子也是个靠谱的。也就你二哥……哎……” 她叹了一声,小土握了握她的手,也不拐弯抹角,就大方的道:“二哥你也不用担心啦,他也有女朋友了。” 赵母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真的?!” 小土点点头,再开口时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之前很喜欢一个歌手么,就是韩知行,你还记得吧?” 赵母点了点头。 “记得。” ——她记得就是听了这位韩知行的歌之后,她家女儿性格才渐渐的平和了下来,病情也越发的稳定。 他们虽然没有关注过这个人,但也知道这个人的歌声给了赵如墨很大的帮助。 因为和王家的关系比较亲近,他们知道有的音乐就是可以治愈人心——有人提出的音乐疗法就是这么一会事儿了。 不过因为赵如墨之前虽则也喜欢音乐,却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病情有益的方面,因而赵家人也从来没有向着这方面想过,直到韩知行出现。 这会儿听小土提起韩知行,赵母也没有一般这个圈子里的人对于娱乐圈的鄙视,反倒是有些感激。 小土见她还有印象,就笑道:“我之前关注韩知行的时候,偶尔见到有说二哥和一位女歌手好了的事情——二哥都没和家里说?” 赵母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知道自家二儿子赵如棋最近鬼鬼祟祟的,还调动了手下的人去娱乐圈里办了什么事,不过无伤大雅,她也就没有多加关注,不过既然这事儿有可能和自家未来儿媳妇有关,那她就有必要关注一下了。 她正想着,就听小土有些不高兴的道:“我觉得那个女歌手人不好。” 赵母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赵如墨的性格注定了很少有能让她这么直接的表达出不高兴的人。 “怎么了?她惹到你了。” 小土嘟着嘴搂着赵母的胳膊撒娇。 “倒不是惹到了我,我一向都不发出门,她去哪里惹我?” 赵母就更奇怪了:“那这是怎么了?” 小土扭扭捏捏的,才断断续续的将韩知行和王子君之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说了出来。 “韩知行不是那样的人,连王爷爷都夸过他是块璞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抄袭的事情呢?” 小土说完了之后就眨巴着眼睛盯着赵母,赵母禁不住点头。 和赵如墨一样,她也是听过韩知行的音乐的。 他们这样的人,从小对于这种事情,虽然说不是特别精通,但也是有些研究,她自然能听出来一首歌中蕴含的感情和歌手之间的契合度。 当下,赵母脑子里就制订了一系列对于王子君的调查行动,不过这些她却没有向着小土说出来,只是再问了小土一些问题之后瞧着时间差不多就赶紧催促着她去休息了。 小土将自家二哥推到了赵母眼前,然后深藏功与名的和赵母说了晚安就上了楼。 一夜无话。 小土的时间表一向十分准时,第二天早上起来刚吃完早饭之后,云千风就跑过来接她了。 赵母也是有她自己的生意,总不是一直在家的,更何况还有赵如棋的事情需要关注一下。 因而她直接挥手让云千风将小土带走了——云千风在她面前实在是乖巧,将小土交给云千风她也十分放心。 两个人出了赵家的门是真的专注玩了起来, 赵如墨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小到大一般正常人嗯娱乐活动她都没有感受过,小土不介意让她的身体感受一下玩一些刺激性游戏的感觉。 云千风扮演的王千风这个人的设定就是热爱旅行,热爱玩乐,虽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不过对于怎么玩这一方面是真的十分熟练了。 他在征询了小土的意见之后就直接带着小土将这座城市里他觉得有趣的地方全都溜了一遍。 这座城市是本国有名的一线城市,各种娱乐设施也是非常的俱全,不过云千风却不仅仅的带着她去去那些人人都知道的游乐园什么的,而是找了一些不常见,人也不多,连地方也偏僻却偏偏在某些方面非常有意思的小地方。 两个人在外面浪了一天,午饭也是直接在外面吃的,等到日暮西沉,小土和云千风坐在回去的车上,眼中依旧带着一些兴奋的神色。 怎么说呢,虽然她和自家哥哥已经认识了很久,也相处了很久,然而却真的没有哪个世界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的在一起什么也不管的只疯玩。 ——虽然被当成了小孩子然而小土却只感觉出乎意料的兴奋。 云千风坐在座椅上,一只手扶着小土看她兴奋的扭来扭去,又兴致勃勃的说着今天去了哪里哪个地方最好玩下次还要去之类的,眼睛里也溢满了暖暖的笑意。 ——他们以后再也不像以前一样互相寻找又或是不小心错过。 以后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偶尔有兴趣了也可以像这个世界这样接受别人的愿望,两个人一起完成任务,剩下的时间就能好好的享受两个人的世界。 ——真是太好了。 小土兴奋的说着,忽然觉得车里的氛围出奇的安静,忍不住就歪头看向了云千风,这一看,就正好对上了云千风满含了笑意以及甜蜜的目光,她脸上红了红,终于停了口,侧身将自己靠在了云千风的怀里。 云千风原本就一只胳膊扶着她,见她靠过来,也就直接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也不说话。 车里很安静,小土趴在云千风的胸膛上,耳朵正好贴在他的胸腔上,满耳朵里听到的都是云千风胸腔里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的声音。 扑通,扑通。 很有规律。 听着听着,小土嘴角忍不住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抱着云千风胳膊收紧了一些,然后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六十七章 重生(八) 云千风见小土闭上了眼睛,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笑,示意前面的司机将车开的平稳一些,自己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彼时,赵家,赵母正在电话里勒令已经搬出去住的赵家二哥赵如棋赶紧回来。 这会儿赵如棋好不容易约到了心仪的姑娘,哪里还顾得回家,只在电话里问赵母有什么事。 赵母是让人查了一下王子君的事情——当然,她所查出来的东西是小土刻意让她知道的真相。 于是知道了真相的赵母勃然大怒,深觉自己的二儿子是被王子君那个无耻的女人的欺骗了,才做出这样以权压人败坏他们赵家名声的事情。 在看完消息的那一刻,她立马一个电话就给赵如棋打了过去。 不过是三两句话的功夫,赵母只听着赵如棋含含糊糊闪烁其辞的态度,登时就察觉到了不对。 “你是不是和那个王子君在一起?!” 赵母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不过她没想到赵如棋的火气比她还大。 她这句质问的话说出去,赵如棋直接就不敢置信的叫了出来。 “妈你调查我?!” 赵母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你干的什么事儿!还用得着我调查!” 赵如棋心中非常委屈。 “我干什么事儿了?!” 他原本还想和赵母好好掰扯一下,不过转念一想,不是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让家里人都认识子君…… 这样想着,他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 “好了妈,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孩儿,你不是老嫌我定不下来么?我现在定下来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啊。” 赵母几乎脱口而出一句“那也要你定下的是个好女孩儿!” 不过她终归是自己的孩子非常了解,知道硬着来对方不见得会听,因而只强自将这句话咽了回去,道: “妈是一直琢磨着想让你定下来……”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赵如棋心中一喜,迫不及待道:“那,妈,我今天刚约了子君,我晚上带她回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赵母兜头简直被赵如棋这一句话气的眼前发黑,好半晌,她才重重的喘息了一下,将胸中的郁气压了下去,道:“你约她干什么?” “吃完饭呀。” 赵如棋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家母亲语气中的异样,恰好这时候王子君从楼梯口出来,朝赵如棋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意。 赵如棋当下就被她这个笑容迷的不知道东西南北,直接对着电话里道:“好了妈,子君出来了,我和她要去约会了,我晚上再……” 眼看着赵如棋是准备挂电话的节奏了,赵母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等一下!” 王子君已经渐渐的走到了车前,赵如棋有些不耐烦的道:“还有什么事?” 赵母哪里能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不耐烦,心中对王子君的印象更是一下子跌倒了谷底,不过她口中却道: “既然如此,那你直接带着她回来吧,你杨姨今天做了虾仁饺子,你不是最爱吃这个么?” 见赵如棋还想再说什么,赵母又道:“正好借着吃饭的时机让我也看看你看上的姑娘是怎样的。” 她这会儿语气听起来和平时全然没有什么差别,再加上赵如棋心中为王子君今天的打扮惊艳,一时之间倒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下意识十分惊喜的道:“妈你说真的?” 赵母不动声色:“当然是真的,如果吃饭时看着合适的话,你们的事情我就准了。” “妈你太好了!放心吧!子君是个非常好的姑娘,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咔擦直接挂了电话,就将等在车旁的王子君抱起来兴奋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王子君对他的突然袭击没有准备,直接就被转的头昏脑胀,只没好气的道:“这是怎么了,突然这样?好了好了,小心被别人看见了!” 她这么说了一句,赵如棋直接将她放下来然后用力的按进怀里。 “现在已经不用怕被别人看见了!我妈同意我们的事情了!” 他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兴奋的情绪,王子君听了先是懵逼,继而就是狂喜,狂喜之后又有些犹疑。 赵如棋将她在怀里按着,因而也不知道他心爱的姑娘听到这个令他惊喜的事情的时候心中并不像自己一样只有激动。 赵如棋激动了好半晌,才将王子君塞到了车里,嘴咧的老大笑道:“我妈刚给我打电话,我说我和你约会,她就让我直接带你回去吃饭。” 王子君心里想着事情,听他兴奋的说着他和赵母刚刚的对话,也只是是不是敷衍的笑一声。 赵如棋尽管是激动,却也不是傻了,时间长了,就察觉到了王子君的不对劲儿,他直接将车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王子君,有些不确定的道:“子君,你不高兴吗?” 王子君心中一跳,下意识的摇头:“没有啊,我怎么会不高兴?” 赵如棋皱了皱眉头,定定的看着她,好半晌,道:“你若是,”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 “你若是不想去,我们不去就是了。” 王子君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说真的,这会儿她还真是不怎么想去赵家。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赵家都是本市最上流的家族之一,那些豪门之中的事情她也是听说过一二的。 她自己虽然重生之后人生已经大变了样,然而距离那阵真正的贵族还是差了一些的,她不确定她现在跟着赵如棋去了赵家之后会不会受到一场羞辱。 ——更重要的是,她并没有和赵如棋交往,只是在同时吊着几个人的期间各自给他们一些甜头让他们对自己更加着迷而已。 如果这次去了赵家,就等于是要和赵如棋定下来。 王子君想着,下意识的看了赵如棋一眼。 赵如棋五官十分俊朗,一双桃花眼看起来尤为风流多情,性格也相当不错,甚至也并不是一般大众心目中的那种无所作为的富二代,而是有着自己的小公司。 说实在的,他在自己的几个追求者中能排上第二——第一位是另一位已经接手了自家产业并且是家中独子的一位钻石王老五。 王子君十分享受周旋在几个男人之间被他们追捧的那种感觉,并不想这么早就定下来。 思前想后,尽管她轻而易举的能看出来赵如棋说那句话的时候有多么的违心,然而王子君还是十分艰难的,说出了拒绝的话。 “我……我并不是不想去,只是太过突然,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你知道的,我,我是说,都没有买什么礼物,我也不知道你家里人喜欢什么?衣服也没有准备好……” 她胡乱说出的借口在赵如棋的目光中渐渐的消了声。 “如棋……” 她有些不安的叫了一声赵如棋的名字。 赵如棋沉默了许久,才转过头,不再看着王子君,视线只落在前面的车流之中。 “既然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吧。” 王子君胸腔里突然剧烈的跳了起来。 她转头看着赵如棋沉静的表情,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赵如棋对自己真的很好,不过是见一面而已,其实也不算什么吧?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脑子一热,看着赵如棋道:“要是你妈妈嫌弃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到时候我可要找你算账。” 她没有直接说要去,不过这句话说出来的意思,显然是已经决定要去了,虽然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自己的冲动。不过再看到赵如棋惊喜的转头看着自己的目光时,她有将那丝后悔压了回去。 ——不过是去朋友家吃一顿饭而已,能有什么事。 这么一想,她就释然的跟着赵如棋回了赵家。 很巧合的,赵如棋的车子和云千风的车在赵家的门口碰到了一起。 赵如棋放慢了车速,看着一辆车停在自家门口,然后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从后座里下来。 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发现那男人怀里的女人十分眼熟——那不是自家小妹吗?! 赵如棋在认出赵如墨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就踩了刹车从车上跳了下来,直接就奔到了云千风面前,抬手一把想将小土抢到自己怀里却被云千风轻轻一闪让了过去。 他瞪大了眼睛,这下他看清楚了男人的模样,也更加确定了他怀里抱着的就是自家小妹。 “你是谁?!” 面对赵如棋充满敌意的质问,云千风只面无表情的侧头瞄了他一眼,只将小土朝自己怀里稳了稳,然后抬脚向着门里走去。 赵如棋见自己被对方无视,心中更怒,他转头看向两个人下来的那辆车,司机看着很是眼熟。 ——他想了想,很快就想起来这个司机是隔壁王家的司机。 在停顿了好几秒钟后,赵如棋终于想起来了,他之前听自家大哥说过,小妹最近和王家的幺子走的很近。 ——也就是说,这个疑似面瘫的男人就是王家那个幺子? 赵如棋站在原地发起了呆,被赵如棋突然刹车吓得几乎一个跟头栽出去的王子君这才狼狈的踩着高跟鞋下了车。 她刚刚在车里只看见赵如棋和一个男人抢着那个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女人,两个人说了句什么赵如棋就生起气来。 只这么一个瞬间,她对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的女人就生出了无尽的恶意。 她等了一会儿,见赵如棋完全将自己遗忘在脑后的样子,只能自己下来,走到赵如棋面前,试探的问道: “如棋,你怎么了?” 赵如棋回了神,也发现自己就那么将王子君扔在了旁边,心中顿时有些歉意。 他抬手握住王子君的手,温和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激动了。” 王子君十分大方的表示自己并没有在意,这才问道:“刚刚那是……?” 赵如棋有些气闷。 刚刚已经将车停在了门口,他索性也就将其在那儿放着了,拉着王子君,两个人向着楼里走去。 赵家的院子甚大,因而他们两个有足够的世界再说话。 王子君有些贪婪的看着黄昏的光线下,占地颇广的院子里无一处不精致的设计,心中竟然觉得就这么和赵如棋在一起也是很不错的。 赵如棋心中正郁闷着自家妹妹竟然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了,并没有注意到王子君的异样,听到她问自己刚刚的事情,他生够了闷气之后,才不情不愿的道: “刚刚那男人是王家的王千风。” 王子君眼神一闪,没有再说话。 ——王家? 该不会是那个王家吧? 两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等到他们进去的时候,云千风已经和赵母说着话了,而小土迷迷糊糊一副半梦半醒的姿态抱着抱枕团成一团窝在沙发上。 赵如棋一看到云千风,直接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牵着王子君走到赵母面前,道:“妈,这是子君。” 赵母看了王子君一眼,单看面上的表情的话绝对没有人能想象的到她心里对王子君的好感度是处于负值以下的。 王子君这一世和一众富二代的关系比较好,渐渐的眼光也被锻炼出来了一些,一进门里就被房子里的摆设震了一下,直到听到赵如棋的介绍才微笑着上前问好:“阿姨你好,我是王子君。” 赵母矜持的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不过再看向赵如棋的时候目光却是暖了一大截。 “你这孩子,我今天要是不问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不和家里说了?” 赵如棋见赵母这么一副反应,心中松了一下,这才笑嘻嘻道:“哪有,我这不是担心你不高兴么。” 赵母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拉着云千风的手道:“我还不知道你——这是你王叔的小子,和你同岁的,叫千风,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的。” 云千风脸上勾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朝赵如棋伸出了手:“好久不见。” “……” 赵如棋瞪着眼睛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脸上的笑容真的虚伪的不得了。 他撇了撇嘴,在赵母的眼神示意下和云千风握了手,然后目光移在了小土身上,俯身捏了捏小土鼻子道: “你这个坏家伙,二哥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你都不知道迎接一下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 重生(九) 小土在车上睡了一觉,这会儿整个人还是迷糊的,要不是想看一下王子君的热闹,她早就卷着被子睡觉去了。 被赵如棋捏了鼻子,她自己还没有什么动作,云千风就伸手见他的手从小土脸上拿了下来,松了手后不冷不热道: “墨墨刚在车上睡着了,这会儿还不大清醒。” ——话语中十分嫌弃的表达了你不要手长打扰她的意思,气的赵如棋忍不住瞪着眼睛看他,不过也就真的没有发出声音打扰小土。 不过小土却也被他这么一捏,就清醒了过来。 她坐起了身子,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才歪头看向了弯腰站在自己面前的赵如棋,疑惑的眨了眨眸子,叫道:“二哥?” 赵如棋眼中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抬手揉了一把小土的头发,笑道:“困了就上去睡,在这里也不怕着凉了。” ——赵家两个哥哥一向对赵如墨非常关心,虽然赵如棋和赵如砚已经搬出去住了,不过依旧是记挂着自己不喜欢出门的小妹妹,时不时在外面碰到什么东西都会给赵如墨寄回来。 因而这会儿表现出来的这种亲昵,在赵如墨的记忆中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了。 不过云千风看着赵如棋的手放在自家墨墨的头上,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的不行。 不过眼前赵母和赵如棋和赵如墨的关系都在那儿放着,他也不好直接说什么,就只能以一种极具穿透力的视线盯着赵如棋的手。 赵如棋又不是瞎的,自然能感觉到云千风的目光,不过他却没有将手收回去,反而是十分挑衅的向着云千风勾唇一笑,然后又故意亲昵的问了小土一些小问题。 赵母在旁边好笑得看着两个暗地里较劲儿的男人,目光慈爱,偶尔瞟一眼王子君,继而更是刻意引的赵如棋说了许多话。 几个人或是有意或是无意,竟然不约而同的将跟着赵如棋一块儿过来的王子君给扔到了脑后。 王子君站在那里,眼里看着三个人围在小土旁边嘘寒问暖的样子——尤其是小土模样精致,身上是娇养出的贵族女孩儿身上特有的那种矜贵气质,并不盛气凌人,反而配着她脸色微微苍白的样子看起来尤为惹人怜惜。 王子君手指一紧,指甲狠狠地刺进了手心里的软肉中。 她咬着牙,只觉得难堪极了。 若说还没有进来的时候她还想着看在赵如棋对自己这么有诚意且家世还相当不错的份上,她也可以为了他一个人放弃那一大片森林。 然而这会儿,只看着赵如棋自进来都没向着自己看一眼的举动,她心里就跟淬了毒一样,又冷又凉。 她并不能看出是赵母在故意引着赵如棋和小土说话,只是觉得赵如棋这个男人真是不可靠的很——幸亏她没有一时冲动答应了他的追求。 王子君掐着手心,心中说服着自己,渐渐的,倒是真的感觉到了一些庆幸。 ——这会儿认清了他还不算太迟。 这么想着,王子君才好不容易将胸中的郁气压了下去。 赵母余光里看着她脸色红红白白之后强自镇定了下来的模样,回忆起她调查出的资料里显示的王子君周旋在好几个男人之间如鱼得水的经过,心中就越发的忌惮。 ——王子君心情平复的越快,赵母就越觉得她心机深不可测,不可与之。 赵母定了定神,看了软萌萌的回答着赵如棋问题的小土,这才半做出惊讶的表情,嗔了赵如棋一眼道:“哎呀,瞧你,只顾着和你妹妹说话,将王子君晾在这儿都不管了。” 赵如棋怔了一下,这才恍然想起来他这次回来可不是和云千风来较劲儿的,就转头向着王子君看过去。 王子君正咬着牙忍耐着自己心中难堪的情绪,不妨赵母这么说了一句,引的原本正说的热闹的几个人都转头向着她看了过来,让她眼睛微微睁了一下,随即就有些不知所措。 小土歪着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且好奇的光芒。 ——经历了许多世界的小土将赵如墨这个因为身体原因而没有和外界有过接触只和家里人关系亲密却又在认识了云千风之后渐渐的对外界好奇起来的种种情绪表现的十分到位。 对上小土的目光,王子君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心中就感觉越发的难堪。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胸中竟然还升起了一股极度怨恨的情绪。 ——凭什么,都是一样的人,这个少女就是被呵护着长大,甚至十几岁的人了,一双眼睛还这么清澈的不染一丝尘埃。 而自己,尽管已经拥有了重生一次的机会,可是还是需要自己打拼一切。 王子君一瞬间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赵如棋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不确定的叫了一声王子君的名字道:“子君,你怎么了?” 王子君回了神,下意识的冲赵如棋露出一个微笑,然后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羡慕,你和阿姨还有妹妹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赵如棋看了她一眼,才笑道:“嗯,我妹妹从小身体不好,我家里人都十分喜欢她。” 王子君撩了撩耳鬓边细碎的头发,微微笑着带了些微试探的意思道:“妹妹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 ——的确。 尽管赵如棋十分亲昵的问了她许多问题,然而小姑娘也只是团在沙发上,回答时就基本上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出蹦。 他顿了顿,以为王子君是以为赵如墨这样的表现是不喜欢她,因而就有些安慰的道:“我妹妹一向不怎么和外人接触,所以不喜欢说话,不过熟悉之后就好了。” 王子君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朝小土露出了一个亲和的微笑,并伸出了手道:“你好呀,如墨,我是你哥哥的朋友王子君。” 小姑娘一脸单纯的歪头看着她,却并没有说话。 王子君也不生气,手伸出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小土回握回来,她四个的自然的将手收回去撩了一把头发,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刷了面子的样子。 然而实际上,她虽则表面功夫一向做的相当不错,却也逃不过混迹在这个圈子里的赵母以及活了太久的两个老妖怪的眼。 她眼神深处闪烁着的恶意和愤恨嫉妒的情绪怕也只有赵如棋一个人没有察觉到了吧。 赵母心中对王子君越发的不喜,虽然早就知道赵如墨因为韩知行的事情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感,然而她依旧是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了开,不想让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和她们家单纯的宝贝女儿再多接触。 赵如棋没有察觉到了自己母亲和王子君之间的风起云涌,只是非常高兴自家母亲看起来对于她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在。 一顿饭吃的小土神清气爽,只看着王子君憋闷的表情心中都要被笑死。 赵母以混迹贵妇圈多年的手段让王子君常常吃了暗亏却说不出来什么话,而赵如棋一个大男人心计是有,不过却从来不会向着赵家人这里使,因而大大咧咧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王子君虽然已经决定放弃赵如棋这颗大树了,然而却也不肯破坏自己积累多年的外在形象,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愤恨,全程陪着温婉的微笑。 吃完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虽然赵如棋看起来似乎很乐意让王子君今天在这里住一晚上,然而就是一顿饭的功夫,王子君都快要被气死了,哪里还肯再多留一晚上。 不过她嘴里却说的是家里管教的严,晚上是必须要回家的,完美的塑造出了一个洁身自好的好女孩儿的形象,让赵如棋的对她的印象又是好了一截。 ——若不是赵母提前看过那些资料,只看她这一番作态,怕也是忍不住要觉得这姑娘虽然家世配不上自己家,可性格却真真是好呢。 然而就因为赵母看过了资料,于是王子君今天表现的越完美,她心里就越忌惮。 赵如棋送了王子君回家,客厅里,佣人已经将东西全部收拾整洁了,小土拉着赵母的胳膊,有些不安的问道:“怎么了?” 赵母拍了拍她的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看你二哥真的是很喜欢那个王子君啊。” 小土沉默了一下。 好半晌,才张口,有些失落的道:“可是王子君她不是个好人。” ——内向的小姑娘甚至连说人坏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就只知道,她不是个好人。 小姑娘着急的小模样让原本心中担忧的赵母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换来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的对视。 “好好,我知道你喜欢那个韩知行,不过……” 赵母十分促狭的看了一眼还在旁边云千风,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云千风无奈的笑了笑,故意配合赵母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墨墨,你喜欢的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小土忍不住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在赵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戳了云千风一下,让云千风差点不小心闷声笑了出来。 三个人说笑了一会儿,赵母也很快将心中担忧的情绪抛了开,并且决定这周末要将自家大儿子喊回来。 ——赵如棋从小就对赵如砚十分信服——当然赵如砚确实也十分优秀当的起他的信服就是了。 不过今天晚上可以先和老二提前说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赵母在心里合计了一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哄着小土去睡觉了。 小土虽然其实并不困,不过为了不让赵母担心,她表面还是十分乖巧的回了房间睡觉去了。 云千风见状也就十分适时的提出了告辞。 躺在床上,小土戳开了一向被她当成搜索引擎用的小系统,将客厅里的状况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直播了过来。 赵母在客厅里,先是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摸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没多长时间又打开了电视。 赵如棋送王子君回去,一时半会儿应当是回不来的。 想了想,小土又在系统上戳了戳,这里戳开的,确实韩知行那里的直播。 她之前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暗自用精神力对韩知行进行了刺激,然后才让他振作了起来。 韩知行这会儿正沉浸在创作之中——因为这一段时间的种种经历,被千夫所指的情况下突然有一个粉丝对自己说相信,他心中的感触真的是很多。 再加上小土之前以韩知行粉丝的身份将调查出来的一些破绽以及被王子君偷去的稿子都给他发了过去,让韩知行心里也直接就有了底。 他本来就是那种傲气至极的性格,手里握着证据觉得这场官司自己赢定了之后心就非常的大,直接就将这场网上依旧闹得沸沸扬扬的抄袭事件扔到了脑后,只对于小土的帮助十分感激。 于是心情激荡之下,他顿时就来了灵感,下笔如有神的谱出了新的曲子。 经过了几天的加工,这首曲子已经渐渐的完工了,小土戳过去的时候,他正在琴房里做最后的调试。 小土看着坐在钢琴前的俊美男人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的样子,心中越发觉得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就那么被王子君毁掉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她笑着听着韩知行酣畅淋漓的一曲奏完,然后认真的在纸上比划修改着什么,原本还想问问他后天嗯官司准备的怎么样的想法突然就消失了,直接将直播关了。 没过多长时间,送王子君回去的赵如棋就回来了,见赵母还在客厅里坐着他脸上有些惊讶。 “妈?” 他看了一眼电视里播放的狗血中老年婆媳剧,嘴角抽了一下,然后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又道:“墨墨呢?” 赵母见他回来,暗自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这才将电视关了,回道:“你妹妹身体不好,我让她先睡了。” 赵如棋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是看电视呢么?怎么关了?” “……” 赵母脑壳一抽,突然觉得自家儿子这智商真的急需拯救。 她咳了一声,直接挑明了话题。 “我是想问你一些那个王子君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九章 重生(十) 赵赵如棋听到赵母提起王子君,脸上便忍不住漫上一些笑意,走过去亲亲热热的坐在了赵母跟前笑道:“怎么样?子君是不是特别温柔?” 赵母有些语塞。 不过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带了些试探的情绪道:“如棋,你觉得那个姑娘性格温柔吗?” 赵如棋直接就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的点头,赵母心中先是一喜,又略为有些发紧。 “你该不会是因为她温柔才喜欢她的吧?” 赵如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笑了一下。 “妈你不知道。子君和我以前认识的女孩儿一点儿也不一样。她总是特别安静特别温柔,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总觉得十分舒心。她就是那种特别能为别人着想的女孩儿。” 赵如棋巴拉巴拉的将王子君好处说了一大通,听得赵母心中忍不住就着急起来,然而她面上看起来依旧十分镇定,拍了拍赵如棋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笑道: “我今天晚上瞧着,她是不是不怎么适应我们这样的人家?” 赵如棋回想了一下,也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就说她今天晚上感觉好像怪怪的,对了,应当就是感觉不适应吧。” 他朝着赵母解释道:“她自己虽然有天分并且十分努力,不过家境却是不怎么好,所以可能来到我们家感觉有些局促吧。” “嗯,应该就是这样,我就说呢,感觉她今天情绪好像不大对的样子。” 赵如棋说着,朝赵母呲牙一笑。 “多亏妈你提醒了我。” 赵母:“……” 无话可说jpg. 赵母顿了顿,干巴巴道:“哦,这样啊,不说这个了,我之前听说,你为了一个女明星请了水军?你之前没有女朋友也就罢了,既然已经和那姑娘定下来了,以后可不能再和那些女明星多牵扯什么了!” 赵母明知道赵如棋买水军为的就是王子君,不过她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谁让赵如棋一直夸着王子君多么多么有才华。 既然有才华,那水军什么的,肯定是不可能请的。 赵如棋听到赵母这么说,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尴尬,张张口,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毕竟赵母从始至终就没有对王子君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抵触情绪,这会儿说这样的话听起来也是为了王子君好。 然而偏偏,王子君和她口中那个女明星是一个人。 这就十分尴尬了。 赵母见赵如棋神色郁闷,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请水军这种事说出来尴尬说明就还没有被那王子君迷的不知道轻重。 还有救。 赵母这样想着,然而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 “你该不会和这姑娘定下来的同时还和那个女明星牵扯着吧?” 见赵如棋因为自己这句话涨红了脸色,赵母神色更是严厉,她十分严肃的看着赵如棋,道:“如棋,你要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按理来说应当是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 见赵如棋想说什么,她拍了拍赵如棋的手背,阻止了他的辩解。 “不过咱们家不兴这一套。你大哥也是,只要你们自己心里喜欢,那姑娘人品好,我们就都不会说什么。但是——” 赵母神情越发肃然。 “咱们却绝对不能做出这样已经有了女朋友却还要和外面那些不清不楚的女人牵扯出什么的事情!” 赵母越说越语重心长,赵如棋几度张口想解释都被她干脆的堵了回去。 “妈跟你说,不是妈看不起娱乐圈里那些女明星,那些女人,为了上位,真的是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就说那个谁……我前两天还听李家夫人说他儿子和一个歌手不清不楚的,还说出了非她不娶这样的话,把李家夫人给气的哟,偏偏她暗地里查了那个女歌手同时还和好几个男人有关系。” 赵母口中那位女歌手其实就是王子君了,关于她和李家公子的事情她也完全不是在胡说。 那李公子被王子君勾的神魂颠倒,不过李家却不像他们家这样开明,对于娱乐圈看的还算开。 李家夫人一听助手说自家儿子被一个女歌手勾的丢了魂,当下就勃然大怒,直接找到了王子君扔了一大把钞票让她走。 ——这也是这两天王子君对赵如棋的态度突然和煦了许多的最主要的原因。 王子君虽然当场把李家夫人的脸打了回去,不过李家夫人并没有就这么善罢甘休。 关键是李家就一个独子,不像赵家赵如棋上面还有一个赵如砚顶着,因而她十分干脆利落的限制了自家儿子的行程,让助理把他看的紧紧的不让他有出去找王子君的机会。 赵母将这件事说出来,却故意没有直接表明里面嗯女主角的身份,只含含糊糊的道: “那歌手还说是个什么比赛的冠军,在网上还有个什么什么仙子的称号,要妈说呀,那都是炒作,肯定是那个歌手巴着李家那小子想上位,你可不能和他学。” 赵母这样说了一通,赵如棋对王子君出道以后取得的成绩知之甚详,一听到赵母说到那女歌手的称号他脸色忍不住就僵硬了一下。 因为王子君的关系,他对于娱乐圈的事情还算得上的关注因而对于有名的女歌手也知道两三个,然而在他知道的歌手中,称号里带着“仙子”两个字,唯有一个王子君。 赵如棋眼睛忍不住眯了眯,终于出口打断了赵母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话。 “妈!” 赵母被他突然的高声吓了一大跳,再一转头看见他有些难看的脸色顿时惊讶起来。 “怎么了?怎么突然……还吓了我一大跳。” 她担忧的看着赵如棋,伸手将赵如棋的手握在了手中。 她这会儿的担心可不是什么假装,而是实打实的心中担忧赵如棋承受不住打击。 赵如棋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看着赵母脸上担忧的情绪,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不过脸色依旧是有些难看。 好半晌。 他问道:“妈,你把李家那事儿跟我详细说一说。” 赵母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显然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特意问一下李家的事情。 不过对上他带着恳求的目光,赵母心中还是颤了颤,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按照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将李家的事情十分详细的说了出来。 这件事情也不是她凭空捏造——当然其中的爆发少不了小土的手笔,可是别人不知道啊。 赵母只是在这件事情之后就坚定了要将自家二儿子和王子君分开的想法,因而将这件事打听的十分详细,就想着有时间了给赵如棋看看这个案例。 今天可不就是一个十分合适的机会了。 赵母尽量不带丝毫个人情绪的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不外乎就是那种富二代看上女明星然后为了女明星挥金如土精通被家里人棒打鸳鸯富二代坚贞不屈不过那位女明星却坚定的提出了分手的事情。 不过这种风流韵事之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桃色的事情,赵母用略带鄙视的口吻说出了李家夫人发现自家儿子和那女歌手做那事儿的经过——总之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富二代眼瞎,那女歌手不是什么好东西。 随着赵母的叙述,赵如棋的脸色就越发的狰狞。 赵母到底是心疼孩子,说的差不多了也就住了口,紧紧的抓着赵如棋的手道:“如棋,你这是……?” 她顿了顿,猛然就吸了一口气。 “我记得你说王子君也是一位歌手,难不成……?” 赵母一脸震惊,被自己的猜测吓得话都没能直接说完。 赵如棋听到赵母吸着冷气说出的那句“难道”,脸上顿时扭曲的就不像样子。 唬的赵母赶紧抓着他好生安慰。 “也不一定就是一个人,你不要多想,我看着今天来的那姑娘还好……” 她心里对赵如棋心疼的很,却不后悔。 要是今天不彻底说开了,等到后面赵如棋真的情根深种脱不开身的时候岂不是更加痛苦。 赵母强忍着心疼的情绪安慰着赵如棋。 而赵如棋在赵母的安慰中就真的冷静了下来。 不过他的冷林却并不是相信了王子君,而是突然想起来,以往和王子君相处时对方露出的种种破绽。 那些欲拒还迎在当时看是情绪,这会儿看来却不难发现王子君的刻意。 以及每每她表面上看起来各种温柔美好,然而最后总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那些结果看似好像都是意外——然而身在赵家这样的家族里,最不相信的,就是意外。 以前没有深想也就罢了,这会儿细细一想,赵如棋只觉得毛骨悚然。 还有前一段时间王子君突然对他的疏远,有几次约她吃饭的时候她总说在忙,然而他又偶尔会听别人在哪里偶遇了她…… 以及之前自己在她身上看到的印记,她当时说的是天气太热过敏了,自己虽然感觉不对劲儿却依旧选择了相信她。 种种情况,不一而足,却刚好和赵母所说的关于李家的事情对上了时间。 赵如棋越想,心越凉,人也就越镇定。 要说王子君也是真的将这些富二代们小看了。 在大家族里长大的人原本就不容易相信别人,性格也是真的算不上怎么好。 他们从小到大的经历注定了骨子里作为人上人特有的掠夺性——要说真有那种温和的,也是没有能碰到他们的底线。 很不幸的,平日里温和好性格的赵如棋,这会儿是真真的得王子君碰到了底线。 赵如棋想着,在赵母担忧的目光下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整个人脸上的狰狞神色已经消失,他看着赵母,略叹了一口气道: “妈,不出意外的话,和李家那场事情的女主人公应当就是王子君。” 他说这话时,前面还有些艰涩,到了后面已经非常的顺畅。 楼上躺在床上全程关注着事情进程的小土这时候嘴角一勾,收回了附在赵如棋身上的精神力,十分放心的将直播关了,深藏功与名的滚进了被窝里,闭上眼睛,睡觉。 ——她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用精神力将赵如棋内心深处早有却从来没有深想过的怀疑勾出来了而已。 小土勾了勾嘴角,对于楼下的发展不再关注。 楼下其实也再没有什么可关注的。 在和赵母交流了一番之后,赵如棋当着赵母的面让人去调查了王子君。 赵母虽然手中握着王子君的资料,却没有直接拿出来——这会儿拿出来的话,不是明显在告诉赵如棋她今天是故意的么。 赵如棋在让人调查了之后,却也没有拖拉,直接给王子君打电话说了分手,并将以前自己送给她的东西尽数回收。 他让人调查王子君的事情也并不是不相信赵母,而是为了将整个过程弄清楚,然后采取措施。 ——他赵家的人,可不能就这么任人愚弄。 王子君第二天一早上醒来,突然就被业务管理敲了门,表示这栋房子已经有了新住户,她可以搬出去了。 她很想和态度恶劣的业务掰扯一番,然而很不巧,今天刚好是和韩知行的官司开庭的日子,她心中气怒的同时,只能先将这事情按下去,人按时来到了法庭之中。 这场官司说真的也没有了什么悬念。 那首歌本来就是韩知行的原创,王子君虽然让人将歌曲的底稿偷出来,因为怕底稿上带了什么韩知行特有的标记她甚至直接将稿子毁掉了,可是她自己对于这其中的深意根本说不出个什么一二三。 而韩知行却拿出了第二份“梦境”。 这首梦境是在前一首梦境的基础上进行了加工的曲子,然而比起前一首还带了刚从梦境中醒过来的茫然情绪,这首曲子则让人完全沉浸在了那个诡谲的梦境之中不能自拔。 韩知行将真实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更有收了王子君的钱去偷韩知行稿子的那个人站出来指认了王子君的行为。 原本韩知行拿出崭新的“梦境”让一众密切关注着整个事件进程的众人已经十分哗然,而那个证人的出现更是将整个过程推上了高潮。 ——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心虚,她为什么要指使人去偷韩知行的稿子? 第三百九十章 重生(十一) 粉网民虽然一向人云亦云,然而却不是任人愚弄的傻子。 一开始王子君的粉丝们对王子君有多么信任,那么在这场官司的直播发布出来的时候他们心中就有多么愤怒。 面对证人的指证,王子君完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正在这个时候小土以赵如墨的名义联系的被王子君抄袭过的歌手告了王子君抄袭。 小土联络人的时候也不是一股脑儿都联络了起来,而是认真的进行了挑选。 按照时间的进程,她选择了的那些歌手都是刚将初稿做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发表就被王子君提前发了的。 这些人在这个时间段里大都还没有出名,和已经粉丝众多的王子君根本没法比,只能自己将咽下苦果。 不过被小土一联系,被她摆出来的条件一诱惑,那些人干脆利落的就站了出来。 ——反正本来就是自己的成果,更加之还有了赵家的人撑腰,他们有什么可畏惧的。 韩知行抄袭事件原本就发酵了很久,在这个看重原创的时代中,大家都对这件事情非常关注。 因而在法庭开场的时候,就有一众记者蹲守在了这里,更有法庭在接受了上面某些暗示之后,特意将这场官司选入“说法”栏目,全程直播。 于是在王子君面对韩知行给出的一众证据节节败退之后,围观群众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摇身一变,从原告变成了被告。 那些人证据确凿,且后面还有人撑腰,几乎没有什么周折的,王子君就被定了罪。 除了抄袭侵犯他人知识产权这一项之外,她还造假,擅闯民宅……等等罪名,不一而论,最后自然是按罪判刑。 虽然最后罪不至死,然而她的名声却已经彻底烂了。 反正整场直播下来,吃瓜群众看的是非常的兴奋。 …… 小土看着电脑里韩知行给自己发过来的一个音频,有些惊讶的同时又有些感动。 那个音频是韩知行在这件风波之后创作出的第一首音乐,表达的却是在自己千夫所指的时候唯有一个人站出来对自己说了“相信”的那种感激之情。 歌名叫做“浴火”,封面也十分的简单粗暴,就是赵如墨当时给他发的消息。 他将那几句“我相信你”以及其他的安慰话语剪辑在一张图片上,构成了歌曲封面,又在整首歌唱完之后直接说了一句。 “谢谢你。” 他没有指名道姓的说谢谢谁,然而看到封面里的对话框的一众粉丝对于他感谢的这个对象却没有一丝怀疑。 粉丝们惭愧内疚的同时,都笑称“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粉丝。” 因为这件事情,赵如墨微博的那个id还很是火了一阵。 没有了王子君这个三番两次刻意陷害又提前踩了别人路的人存在,韩知行后来的发展自然是非常顺利且又十分顺理成章的。 而小土在这件事情之后,除了韩知行发布新歌时的日常支持,她就没有再关注娱乐圈的事情。 韩知行本来自己就有能力又有性格,若不是之前被王子君抢占了先机因而才一直起不来,不过这会儿没有了王子君,不需要别人的照扶他也能在这条路上走的非常顺畅。 而小土,只需要和她家哥哥完美的享受一番二人世界就可以了。 赵如墨因为身体原因,上学和别人本来就不相同,尽管通过高考考上了某个知名大学,却一般不用去学校,只在考试的时候去刷够学分就可以了。 不过小土来了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身上的病情就越来越稳定,直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她已经不怎么会不舒服了,在医院检查了之后医生也说她心境保持的很好,和常人已经基本没有了什么差别,不过注意一些不要受大的刺激防止复发就好。 得知这一消息的赵家人自然是非常的高兴,对于让自家宝贝女儿能保持平静快乐心情的云千风渐渐的也感激了起来。 ——他们也不是瞎子,单看赵如墨和云千风认识之后越来越开朗的性格,自然就能知道这样的结果到底是谁造成的。 于是在小土参加了毕业典礼的当天,在有一些预感然而却并不清楚的情况下,一回到家中就被满院子的红色玫瑰花给震在了门口。 云千风的手笔非常大,这个满院子是真的满院子。 艳丽而娇嫩的红色玫瑰一朵一朵的将赵家原本就不小的院子整个儿铺满了,一眼看过去简直有一种铺天盖地的错觉。 小土以前也不是没和云千风在一起过,然而两个人自从互相明白了心意之后,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觉非常的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结婚过起了老夫老妻的生活。 真要说起来,这样只要热恋期脑子充血的行为不管是云千风还是小土,都是第一次感受。 小土站在门口,一时之间有些失语,然后从学校接她回来的赵家二哥赵如棋此刻在她身后轻轻的推了她一下。 赵如棋自从那件事之后也没有和王子君再联系,甚至王子君找过来的时候他也只是第一次的时候见了她一次十分冷酷的划清了界限,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现在他也有了一个女朋友,不是王子君刻意做出的那种白莲花一般的温柔性格,而是一个性格直接甚至说话还有些大大咧咧的大家小姐。 ——小土觉得赵如棋是被王子君那种心思拐弯儿的女孩儿吓怕了,反而喜欢起了和她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同的女孩儿了。 她被赵如棋推了一下,才猛然从莫名感动的情绪中回了神,然后抬脚,沿着没有被玫瑰花覆盖的鹅卵石小路走了进去。 随着脚步的深入,除了地上依旧铺着的红色玫瑰,路边又多了一些其他品种的各色艳丽花朵,都是小土喜欢的。 直到走到鹅卵石小路的尽头,在别墅门口,赵家几个人以及王家的人都站在那里笑着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而在最前方的,是穿的非常正式的云千风。 见她过来了,云千风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意,目光暖暖的如水一样落在了她脸上,让小土不自觉就微微红着脸颊回了他一个笑容。 随着距离渐渐的接近,云千风快走几步,来到小土面前,笑着半跪在了她的面前,十分套路的伸出手,亮出了手中的戒指盒子。 不过盒子打开之后,小土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盒子里面装的确实是戒指,不过却不是普通的戒指,而是一开始被两个人当做绑定灵魂的媒介的那一对空间戒指。 小土眼睛亮晶晶的听着云千风表完白,然后任由他抬起自己的手将戒指套进了自己的手指中,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浓郁。 “我的墨墨,我心悦你,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云千风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众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围观群众以及赵家王家两家亲属人也开始起哄起来。 不过云千风稳得很,他直接牵着手将小土送进了别墅之中,别墅里早就准备好了的佣人快速的将小土拉进去换衣服做造型。 不多时,被打理一新的小土就又被佣人送了出来,她身上穿着和云千风同款的小礼服,然后被云千风牵着手向着院子里走去。 ——十分顺便的就举行了订婚典礼。 其实云千风更想举行的是结婚典礼,不过赵如墨虽然已经大学毕业了,然而因为上学中间都是根据自己的水平考的试,因而比起同班人就小了许多,甚至尽管资金大学毕业,却也还没有到了国家规定的女性法定结婚年龄。 云千风就非常的郁卒。 不过终归订婚了一样,就只等着小土年纪到了然后结婚。 毕业了之后小土也没有闲着,赵家的产业有赵家大哥和二哥在,虽然赵父也不是没给小土留,不过小土也懒得管,因而只拿着股份,却基本上从来没去过公司。 在和云千风订婚了之后,她就直接背包一整,和云千风踏上了环游世界的旅途, 云千风的人设本来就是个热爱旅行的艺术家,这会儿夫妻两个一起,直接就不见了踪影,只每隔一段时间从世界各地寄过来的明照片告诉赵王两家人那两个人过的有多浪。 等到小土年龄到了的时候,她们回国举行了结婚典礼,之后就又开启了旅途。 说起来小土的结婚典礼中还生了一些波折。 作为一个从一开始就关注着韩知行的真爱粉儿,赵如墨的婚礼自然是要邀请韩知行过来的, 这个时候的韩知行已经如同上一世王子君还没有重生时应有的轨迹一样,站在了娱乐圈以及音乐界的顶峰,以一个十分年轻的年龄就成为了华国官方艺术组织骨干成员。 云千风这个世界的爷爷王老对他更是十分欣赏,两个人一老一少甚至还成了忘年交。 因为王家和赵家的看中,且韩知行在艺术组织里的地位也不低,那些在外面表现的清高且颇具傲骨的老爷爷老太太艺术家们对他都非常的看重。 如果不是王家和赵家的保护措施做的够到位的话,光是韩知行的粉丝都能惹出一大滩事儿出来。 然而即便是两家已经非常注意了,还是有一个不合适的人悄悄的混了进来。 那个人就是满怀着对韩知行的恨意的王子君。 王子君已经完全陷入了魔怔之中。 她总觉得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韩知行总是挡在她前面。 不知道怎么的,她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想法。 ——如果没有韩知行的话,她一定就会出人头地的。 虽然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不过她自己心里却十分坚定这一种想法。 ——要不然的话,她根本就撑不下去。 那场官司之后,她的名声已经烂大街,直接被公司给雪藏了不说,甚至还逼着她解约,然而她因为抄袭问题要赔偿韩知行巨额损失费,若是和公司现在解约的话根本就赔偿不起。 于是她生生硬撑着不解,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公司见她不解,就设计让她去接一些不正常产业的通告。 王子君虽然经受了巨大的打击,可是她因为这一世被人长时间追捧所生成的傲气还在,怎么肯接那些三俗的通告,于是公司就以她不接通告这个理由和她解了约,占了舆论的同时并且还要她赔偿违约金。 王子君屁股后面欠了一大波债,日子过的简直生不如死。 她几度都想着要不然死了算了,然而每每却都舍不得这条命。 她总想着,她有上一世的记忆,总是会出人头地的。 然而实际上,在她抄袭的名声已经传遍了的时候,就算她将什么好的作品拿出来,别人也只以为她这是又想法设法抄袭了哪个还没有出名的人的,根本就没有一家公司肯要她。 时间长了,绝望的王子君就将自己经历过的痛苦全部转移到了韩知行身上。 她成了韩知行的头号黑粉,每次韩知行有什么动向她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然后一通黑,一开始别人只当她是跳梁小丑,然而这个小丑总是在人眼前晃悠也是怪烦人的,她的id就被人肉了出来。 直到这个曾经抄袭又诬陷韩知行的王子君又跳出来蹦哒,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们方便的,都特意跑到王子君现在住着的地方参观了一把,并将她往深渊里又推了一把。 名声更臭的后果就是王子君现在出去买个菜都要被菜市场的大妈鄙视一番。 她已经完全陷入了千夫所指人人喊打的境地。 在这种时候,恰好本市有名的富豪王赵两家联姻的事情传出来,而她又听到赵家那位小公主是韩知行的粉丝并邀请了韩知行来到婚礼现场。 王子君一个冲动,就和一个佣人勾搭在了一起让那佣人把她带了进来“见个世面”。 韩知行因为之前的抄袭时间对赵如墨的感官非常好,一向高冷傲气的他在婚礼上专门为了赵如墨作了一首曲子并现场献唱。 第三百九十一章 梨园戏(一) 是正当他站到台上的时候,早就按耐不住的王子君就冲了上去。 只可惜的是,还没等到她冲到韩知行面前,专门为了现场安全的保安人员就将她叉了出去。 王子君再如何闹腾,不过也只是为现场的众人带来了一场笑料。 小土和云千风的婚礼继续举行的非常完美,接受了众人的祝福之后,两个人在本市留了一两个月,就又跑出去旅行了。 这一世他们依旧没有子嗣,不过却同样过的非常幸福。 赵家和王家关系也因为他们两人的缘故更加的亲密,最终成为了本市说一不二的人物。 王子君在婚礼现场被叉出去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不过小土知道她是没有钱又不敢回住的地方,最终忍受不住在某个夜晚自杀了。 自杀的时候她还喃喃的想着自己能重生一次,就一定能重生第二次。 只可惜,她已经没有了这个机会。 在她身死的一瞬间,小土就干脆利落的将她的魂魄抓了起来直接作为修补这个世界的养料了。 这世间,再也没有王子君其人。 ———————————————— 几十年后,小土看着容颜苍老的云千风,忍不住趴在他怀里笑了起来。 “哥哥,你老了的样子可真难看。” 云千风无奈的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实际上,云千风在这个世界用的是他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存在衰老的问题。 不过小土借用的赵如墨却会渐渐的苍老,于是为了配合小土,他也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表现出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苍老的过程。 这会儿,被小土嘲笑了,云千风忍不住捏了捏小土已经非常松垮的脸皮,笑道:“没良心的小墨墨。” 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同他们年轻热恋时的一样,然而小土听着他这样的语气,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寒颤,十分惊讶的看着他道:“难为你对着这这一张脸竟然还能叫的出来。” “……” 云千风被她这一句话堵的没了下文。 半晌,他才没好气的瞄她一眼,正巧门铃声这时候响了起来,云千风小心翼翼的将她在床上放平了,跑过去将门打了开来。 门口站着王家和赵家的子嗣,算起来都是他们两个的外甥侄子孙子孙女之类的。 云千风默了一下,将人让了进来。 赵如墨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他们是来告别的。 有几个对于小土非常崇拜的小辈见到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忍不住眼泪汪汪的哭了起来。 小土心里暖洋洋的,却也有些酸酸的。 她并不会真的死去,可这些人却不知道。 越是和人类相处,小土就能越察觉到人类的可爱之处——正如云千风一开始所希望的那样,小土已经渐渐的拥有了一个完整的人类情绪。 不过索性,以往的经历让她尽管难过,却不会拘泥。 她用赵如墨的身体强撑着,和一众小辈告了别,然后和云千风相视一笑,灵魂就从赵如墨的身体中脱离了出来。 云千风虚空中朝她笑了一下,然后十分镇定的朝着一堆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辈们笑道:“不用伤心,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墨墨这一生也算是寿终正寝,我们互相陪伴了一生,现在我也要去陪着她了。我走了以后,你们也要好好的。” 他巴拉巴拉的交待了几句,又说明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后事,然后就握着躺在床上的赵如墨的手,就这么笑着趴在床边也闭上了眼睛,徒留一屋子的人哭的不能自已。 灵魂状态的小土看着这些她几乎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忍不住没好气的的戳了戳旁边的云千风。 “走就走,你偏还要刻意说个遗言。” 云千风笑眯眯的:“这样才能表现我们两个之间的情深意重呀。” 小土“啧”了一声,简直懒得理他,直接转身从这个世界跨了出去。 ———————————————— 戏妖,自戏文中而生,俊美多情,倾国倾城。 刚及筓的少女一身华服,黑发去乌云一般在艳色衣裳间铺开,整个人慵懒的斜倚在贵妃塌上,嘴角微微勾起,目光静静的落在手上。 她手中把玩着一只精致的白玉杯,分明是上好的白玉,然而放在少女手中,却莫名显得失却了许多光彩。 只因为少女那只纤细的手比起啦白玉的杯子看起来更加的光泽细腻且耀眼。 台上有身着戏服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哼唱着戏曲,少女身后恭敬的立着许多人,然而却没有一点儿声音,整个空间中,就只有丝丝缕缕的妖娆戏曲在耳边回荡着。 许久,少女抬手,将手中的白玉杯放在了桌子上,尽管她的动作十分轻柔,然而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中,众人还是听到那一声十分轻微的“咔哒”声。 距离少女最近一位中年男人身子微微抖了抖,连眼睛都不敢抬起,只是垂着眼皮,视线从少女白皙柔韧的手指上一扫而过,心尖越发颤抖,继而弯着腰小心的陪着笑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合适的?” 少女自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懒洋洋的轻哼,却一个字都不说,让中年男人心中越发的惶恐。 ——这声轻哼,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中年人只觉得额头上的汗都要渗出来了,然而他只能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弯腰驼背的姿态,小心的等候着这位殿下的后文。 许久,少女却依旧没有动静,中年男人不着痕迹的咽了一口唾沫,强笑着道:“殿下若是不满意,不若换了青衣……”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只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他身上,惊的他顿时将还未说出口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台上的戏子依旧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因为距离的问题戏文等飘到耳朵里之后已经变得十分缥缈,只能依稀听到几句悠扬婉转的女声毫无破绽的和着旖旎的伴乐。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 不知道怎么的,就有这么几句戏词莫名清晰的落在了少女耳中,少女眼睛微微一眯,突然嗤笑了一声。 她这一声笑完,也不理会旁边人是何等的战战兢兢,突然站起身来说了一句:“回吧。”就不再理会台上旁人自顾自抬脚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已经渐远,可是她没让停,台上嗓子几乎已经要烧起来的戏子依旧那样唱着,眼看着少女艳丽夺目的身影即将要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她脚步就突然顿了一下。 “叫什么名字?” 这是少女自来了这里之后第一次张口说的完整一句话,却没头没尾,让旁边听着的人很是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她身旁的下人也是有自小就跟着她的,只消得这么一句就迅速的理解了她的意思,笑着回了一句。 “启禀殿下,台上正唱着的那位,花名叫做长青。” 原本神情已经渐渐的要染上不耐的少女闻言嘴角轻轻勾了勾,朝着旁边回话的女人点了点头,这才抬脚踩着早就跪趴在马车旁的下人上了马车里去。 马车吱呀着渐渐的远去,少女离开了,然而刚刚回话的那女人却依旧在这里站着,这让旁边原本微微松了一口气的中年男人一口气很快又提了起来。 静默了几秒钟后,他陪着笑开口:“姑姑可还是有什么吩咐?” 男人已经过了中年,而那女人虽然已经梳了发,可看着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 对于男人这一句“姑姑”,女人完全没有一点异样的就接了过去,她脸上的神情是那种十分标准的微笑,其间又带了一些十分微妙的倨傲与不屑,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不值得被她看进眼中一样。 她的确有这样的资格。 她是当朝明月公主殿下身边最亲近的宫人,宫里除了皇帝跟前的,不论年纪,哪一个对着她敢不好声好气的称一声“姑姑”? ——更遑论这里对方不过是宫外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教坊。 “能得了殿下的青眼,也是你等的造化,还等什么?赶紧让他收拾了走。” 中年男人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脸色很快就难看了起来,不过只一瞬间,他就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低低应了一声“是”就匆匆退了回去。 等到离了那女人的视线,中年男人的脸色直接就沉了下来,脚步微顿了一瞬间,在听到台子上那戏子还在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的时候。他气急败坏的快步走了进去,低声喝道:“唱唱唱!人都走了还唱什么唱?!” 台上那人微微一愣,便停了动作,低眉顺眼的在直接跪了下来。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心中怒气更盛,若不是贵人还在门外等着,他定然是要控制不住将这戏子毒打一顿的。 惯常都是这样,于是这戏子也只是非常温顺的跪在原地,垂着头,等待着已经习惯了的毒打。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想象中的毒打并没有到来,中年男人静默了好几秒之后,又没好气的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了跟着贵人走!” 这句话落在台上跪着的闺门旦耳朵里,一时间就恍如是在梦中。 ——他刚刚说的是…… 他忘情的抬头看着一向都不敢直视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的身子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男人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嗤笑了一声,将那姑姑让他跟着走的话转述了一番,随即就冷冷的站在旁边令他动作快些了。 中年男人看着快速卸了妆然后收拾着东西的清秀少年,只觉得心里简直在滴着血。 这少年是他这戏楼里最出名的旦角,青衣可扮,最擅长的却是闺门旦。 男人在门口盯着他弯着腰趴在收拾衣物,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肢和比起一般女子曲线更加柔美的身段,眼神里不禁闪过一道贪婪的欲念。 不过一想到他竟然好命的被传闻中的明月公主看上了,啧。 中年男人忍不住暗地里啐了一口,视线在少年挺翘的臀线上溜了一圈,继而眼神中就带上了一些不明的意味。 ——希望他可别去了公主府第一天就被弄死了。 这样想着,中年男人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见少年还没有收拾完,他忍不住开口斥道:“你那些玩意儿就别带了,没得去了公主府冲撞了贵人!” 少年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将手中正握着的一个木牌子不着痕迹塞进了袖子中,然后才低低应了一声,将床上的其他东西胡乱扫了几样就直接包袱绑了。 见他收拾好,中年男人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眼里又忍不住冒出那种夹杂着贪婪欲望又猥琐的情绪出来。 少年垂着头站在他身边,恍如没有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视线一样,一言不发的等着男人带路。 男人见状,也只能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带着他出去。 门口,那姑姑早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这会儿见到中年男人出来,脸色就十分的不好看。 男人也是个知机的,忙笑哈哈的上前说了些好话,不着痕迹的将锅推到了身后的耿长青身上。 姑姑在宫里见的人多了,一看就自然能知道眼前这中年男人是个什么东西,当下不痛不痒的将少年说了一句,转身又笑眯眯的将男人警告了一番,这才带着少年上了不知道何时停在这里的另一辆马车上。 马车上,姑姑眼神十分挑剔的将少年从头打量到脚,伸出手将少年的下巴挑起来,又仔仔细细的将他整张脸看了一遍之后,才松了手,用帕子将指尖擦了擦顺手将帕子扔到了地上。 “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垂着脑袋,是一副十分温顺的姿态。 “奴叫耿长青。” 那姑姑听到他说话,忍不住就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嘴角上就勾出一个十分微妙的神情。 ——怪道公主今天就看上这一个,她刚刚只瞧着那一张脸也不过清秀,然而跳过脸,就单听着说话的声音,竟生生的就能听的人半边身子都软了去。 姑姑眼神微微闪了闪,原本的想法在这一瞬间直接被自己推翻了,继而产生了一种崭新的想法。 第三百九十二章 梨园戏(二) 女人眼神闪烁的看着耿长青,只将公主府的规矩向他提点了一番,继而整个马车里恢复了寂静。 耿长青垂头坐在那里,屁股只在垫子上放了三分之一不到,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 马车是公主府的下人配置的马车,然而上面铺着的软垫子在耿长青眼中已经是他见过的最柔软的垫子了。 深青色的缎子柔顺的如同流水一般,耿长青小心的伸手,用手指在上面蹭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将手指收了回去,脸上的神情越发的不安。 公主府的绿衿姑姑半阖着眸子,目光落在马车里不知名的某一处,对于耿长青的动作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现了还是没有发现。 许久,吱呀吱呀的木轮滚动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耿长青心中猛然一跳。 绿衿眼皮子抬了抬,自顾自掀了帘子下去。 小土半躺在窗前的塌上,侍女们被她遣开只在院子里远远的侯着,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些许切成小块的水果,在盘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看起来精致又十分好看。 ——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整个王朝的长公主。 说是长公主,实际上却并不受宠。 长公主松阳其实和当朝皇帝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上一任皇帝任性,硬生生在四十多岁某次南巡的时候从宫外带回来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并不容拒绝的将小女孩儿封为了郡主。 女孩儿在一众公主里年纪算是最大的,所说她真的是皇室的血统,那将她封为郡主虽则会让人对皇帝的节操不生好感,然而伦理上却是非常合理的。 然而遗憾的是,这位郡主却并没有皇帝的血脉——她只是皇帝放在心里的白月光生下来的唯一孩子。 小土回忆着这具身体和那皇帝相处的记忆,深深觉得皇帝是将对于他那白月光的感情转移到了这小女孩儿身上。 ——是的,虽然没有明着提出来,皇帝其实是想等到小姑娘及筓然后将她封为后妃的。 然而遗憾的是,老皇帝年纪终究是大了,尤其是在这种人均年龄五六十的年代,他没等到小姑娘及筓,就撒手人寰了。 临死的时候,难得心里生出了一些愧疚,遗诏里除了点了一位继承皇位的皇子之外,还特意将松阳封为本国长公主。 遗诏其实并没有生效,因为老皇帝中意的那个皇子还没来得及坐上皇位就被他哥给搞死了。 他哥就是现在在皇位上待着的皇子,虽然生为嫡子,可惜老皇帝和皇后相看两相厌,对于皇位继承人,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位嫡子。 等到他一命归西,谁知道这位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嫡子突然就崛起了。 他快刀斩乱麻的将一众有能力和他抢皇位的皇子干脆利落的咔擦了,只留了几个两三岁尚且还不记事的小皇子。 又将不服气的朝臣整个儿血腥镇压了一遍,直到整个朝堂都成了他一个人的一言堂。 长公主松阳按理来说应该也逃不过一死,然而奇异的是,这位皇帝却将松阳留了下来,并且真的按照皇帝的遗诏将她封为长公主。 朝臣想说这是混淆皇室血脉,他就将皇帝的遗诏甩出来。 朝臣们还能说什么。 ——虽然人家将老皇帝的另一条遗诏当成空气给忽略了,然而他们却没有这样的胆子也跟他一样将老皇帝的遗诏忽视掉。 不过新皇虽然将松阳封为了长公主,不过封了之后就没有再管过她,只让她自生自灭。 偏生松阳从小是在宫外长大的,虽然在宫里待了几年,并且老皇帝在的时候也非常宠她, 然而老皇帝年纪大了总是有顾不到的地方,更何况因为皇帝对她的出格的宠爱早就碍了一众宫妃的眼,因而宫人们也都是阳奉阴违,暗地里将她嗟磨着,却不会被老皇帝发现什么端倪。 新皇继位之后一开始因为遗诏和新皇的举动,宫人们还收敛了一些,然而时间长了,见新皇只将她封了就不怎么再管,便就又故态复萌。 松阳自己的性格也是立不起来,因而就这么占着长公主的身份,却过的比一般不受宠的公主还惨,甚至一场风寒就直接要了她的一条命,才让小土寻找到了合适的躯体附身。 不过小土来了之后,直接就将整个公主府的工人们全部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会儿闲的没事儿,就在梳理着这个世界的剧情。 说真的,这个世界的剧情和这位长公主殿下还真是不沾什么边儿。 明月公主是当场皇帝嫡亲的妹妹,在新皇还没有继位的时候,两个人作为皇后亲生的嫡子嫡女,占了一个嫡子的身份,自然是十分招人眼的,兄妹两个相依为命关系十分亲密,才硬生生熬到老皇帝死了嫡子上位。 ——不过,在松阳的记忆中,这兄妹两个人的关系却并不像世人传颂的那样亲密。 新皇是一个狼一样的人,这样的人除了和他自己一样的存在,是不会接纳像明月那样任性娇气的存在。 只可惜对于这一点,世人看不出来,而明月自己也不自知。 明月从小就是被宠爱着长大的。 皇后还在的时候,她被皇后捧在手心里,等皇后去了,她被她的亲哥哥捧在手心里。 一般情况下,一个被娇宠出来的孩子性格总是会有些任性,尤其是当她生长的环境就是在一个藏污纳垢且流行捧高踩低的地方的时候。 老皇帝在位的时候明月尚且还会收敛一二,因为她知道,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不是自己。 不过等到老皇帝去了,她的亲哥哥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她就直接放开了自己。 原本新皇的继位真要追究起来其实是相当的名不正言不顺的,然而新皇手段够稳,又占了一个嫡子的名头,硬生生的将那些不服的声音镇压了下来,只是认真的当一个好皇帝来将他继位是出现的声音压过。 他确实有能力,然而偏偏后面有一个热衷于给他后腿的亲妹妹。 他这厢兢兢业业的力求以理服人,翻过脸明月就在外面惹出了一大串的事情。 御史们对他继位的方式颇有微词,虎视眈眈的抓着他的小辫子,而明月作为他最亲近的人,自然是一个用来打击他再好不过的工具。 隔三差五的,就有御史上奏弹劾。 明月公主今天草菅了人命,明天又抢占了人家的良田,后天又打了谁家的贵女…… 种种劣迹,不一而足。 说真的,时间长了,再亲昵的感情也是要被这样磨光的,更何况在新皇眼里他对于明月原本就只有责任。 不过事情突然有了不一样的转机。 在一次皇帝三十岁的千秋上,明月公主为他献上了一个戏子。 那戏子名为耿长青。 狠心绝情的皇帝竟然对一个戏子上了心,这话说出来,这世间怕是没有一个人敢信的。 然而实际上,他还真就对耿长青上了心。 这个时候戏子的身份真是低到了尘埃了,有些贵族家里豢养的**都比戏子的地位要高上一些。 然而偏偏,后宫里男男女女那么多,各种环肥燕瘦的皇帝都不看在眼里,只对一个清秀有余的耿长青上了心。 皇帝将耿长青捧到了手心里,可实际上,明月对于耿长青也是非常喜欢的。 她在皇帝千秋上将耿长青带出来,原本只是为了让皇帝对耿长青生出好感,然后这样她好求他将其的奴籍削了去——更甚者能再封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就更好了。 明月公主想法设法的想让耿长青讨了皇帝的欢心,最后这欢心确实是讨到了,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皇帝这喜欢的也太过了一些。 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儿,皇帝再怎么样也做不出强了皇妹的人这样的事儿出来,可是他是真的,对于耿长青非常感兴趣。 谁也不知道,皇帝还很小的时候,曾经是见过耿长青的。 那时候他才几岁,贪玩儿跑到了宫外,然后被某个嫉恨他嫡子身份的宫妃直接拐到了人牙子那,然后被卖到了戏楼里。 皇帝第一次见到耿长青的时候,耿长青还只是个学徒,他也不叫耿长青,只叫小豆子。 小豆子打小儿有天分,师傅发现对他很是看重,相对的也很是严厉。 皇帝以前没有听过戏,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分明是男儿身,却偏生做着女儿声的人。 他听不懂小豆子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那样丝丝缕缕轻轻巧巧却又缠缠绵绵的细细女声,落在耳朵里的时候,真是让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若只是这样,皇帝不会将耿长青记了那么长时间。 作为新被送来的学徒,皇帝那一张脸是十分精致的,年岁也小,不过老师傅惯常给贵人唱戏,眼里也是有的,他只看着皇帝身上的一副,就知道这个小娃娃,他们惹不起。 因着这一出,皇帝也没经受什么折磨。 不过他虽则被戏楼师傅好生养着,却也知道自己作为皇子的身份是不能轻易透露的,就一直瞒着在戏楼里住了下来。 他在戏楼里住了四天,就被宫里的人找到了。 就这四天的时间里,皇帝认识了一个闺门旦——应该说,当皇帝还与和他一起被卖进来的小孩子们被关在柴房里的时候,他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到了那个容貌倾城的青年。 他说他叫耿长青。 耿是“耿耿星河”的耿。 长青是“从衰得白自天机,未怪长青与愿违”的长青。 小小年纪的皇帝对于诗词还不熟练,他听不懂那个青年的闺门旦那样唱出来的那一句诗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可真是好听。 耿长青那样唱着的时候,皇帝忍不住就伸出手抓住了青年自然垂落在腰间的长发,惊叹的道:“你的头发真长真好看。” “耿长青”忍不住就笑:“等你长大了,也会有这么长的头发。” 小皇帝歪头,问他:“那也会像你这么好看么?” “耿长青”就笑得直不起腰了。 他容貌极为精致,五官竟像是画出来的一样,小皇帝脑子里的词汇量不多,就只是觉得,后宫里那么多的母妃,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这个穿着浅色华服的青年的。 “耿长青”发现了皇帝身份的不一般,就教他怎么在暴露真正身份的情况下也不会像那些小孩子一样被欺负。 小皇帝就按着他说的那样做,果然那戏楼师傅就好生将他养了起来不说他要和那些孩子一起练习。 小皇帝对“耿长青”简直崇拜死了。 不过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耿长青”虽然自称是闺门旦,并且不论是声音还是身段都十分完美,然而小皇帝却从来没有听过他开口唱出完整的一出戏。 偶尔张口的时候,也只是断断续续的几句。 小皇帝好奇的问他,“耿长青”就笑得越发的妖娆。 “你不知道呀,奴家可是从戏文中生出的妖怪呢。” “妖怪?” “是的呀,奴家是妖怪,世人都换奴家为戏妖。” “戏妖一生只唱一曲,唱完就会消散,所以奴家从来不会完整的唱出一曲的。” 小皇帝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让他永远不要开口唱了。 他终归年纪还小,遇见妖怪也不知道害怕,反而是觉得越发的新奇,便缠着他问了许多问题。 “耿长青”是戏文里生出的妖怪,世间有多少戏文,他就见过多少故事。 他看着小皇帝那样单纯的模样,再得知了小皇帝的身份的时候,就忍不住教了他许多在皇宫里的生存之道。 只四天的时间,小皇帝便在他的教养下仿佛一瞬间成长了起来。 ——其实“耿长青”说的许多事情他都不懂,可是他都十分认真的记了下来,并在后来回到皇宫之后一一验证出了那些话的用处。 离别的时候,小皇帝悄悄的躲在房间里哭。 侍卫们以为他在收拾东西,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求着“耿长青”和他一起回皇宫里去。 “耿长青”拒绝了他。 他是戏妖,是只能待在戏子身边的。 若是没了戏子,他就会消散。 第三百九十三章 梨园戏(三) 一  小皇帝舍不得离开他,却更舍不得他消散。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小皇帝哭着拉着“耿长青”的袖子问他。 ——他原是想将整个戏楼的人都带回宫里去,那样“耿长青”就能一起跟着了。 然而想也是不可能的。 皇宫里哪里能容得下这样下九流的存在。 于是小皇帝只能哭着被拒绝。 不过临分别的时候,“耿长青”终究是心软了,就指着那时候在房子里练习的小豆子道:“他将来是要成为名角儿的,跟在他身边我就不会消散,若是……等你长大了还记得我,就尽管找他去吧。” 一别就是经年。 皇帝在皇宫中渐渐的成长起来,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嫡子,他过的越是艰难,就越发的能回忆起那时候在戏楼中的生活。 那样原本就不一样的四天,在经过了无数记忆的美化之后,变得越来越美好。 ——美好的小皇帝只有在每个难以忍受的深夜中才会想起来。 ———————————————— 阳光已经没有正午时那么强烈,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感觉非常舒服,小土从果盘里扎了一块水果咬进嘴里,半晌,将手中的银质签子扔开,懒懒一抬头,将远远侯着的侍女唤了过来。 “秋鸣,近日里外头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唤作秋鸣的侍女低眉顺眼的上前来,恭谨回道:“启禀殿下,不曾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 小土纤细的眉梢微微挑了挑,指尖在旁边的小几上轻轻的敲了敲,指甲与玉质的几面碰撞出十分清脆的声音,让躬身站立着的秋鸣心中不自觉一凛,神色越发的谨慎。 “哦?那——那位明月公主那里呢?” 秋鸣心中猛地一跳,继而却是恍然低下头,将心中种种思绪尽数压在心底,只“扑通”一声跪下来回答着长公主的问题。 “还请长公主殿下赎罪,奴婢无能,不曾关注过此事。” 小土瞄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也不说让她起来,自顾自的抬手,就有另一位侍女上前来,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 ——也不是小土非得做出这么一副模样,关键是她才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只用手段将这些宫女们控制住了,不过总归不像明月公主府那里,宫人们对明月的敬畏都是发自内心的。 小土心里心念电转,脸上却不动声色,抬眼望了望天色,笑道:“瞧着天色正好,秋影,你说,这会儿御花园里风景可好?” 秋影就是正扶着小土的那位宫女,闻言,她微低着头笑道:“这会儿日头正好,想必花园里风景也是极好的。” 小土勾了勾唇,侧头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然后抬脚,从秋鸣身边转了过去,同时笑道: “那本宫且就瞧瞧去。” 秋影应了一声,跟上了小土的脚步,周围分散开来的宫女们一个个的随着小土的脚步而整齐的跟在了后面,只留着秋鸣一个人跪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起。 御花园里这会儿风景确实是很好。 下午三四点的时间,日头正好,不冷不热,御花园里四时都有着应季的花朵,自有专门照看的宫人将这些花草侍弄的很好。 小土目光从那些开的极艳的花朵儿上面一一掠过,嘴角上渐渐的就勾出一个颇有些温柔的笑容。 许久,她在一个亭子前停了下来。 亭子原本就是为了宫妃或者哪个贵人在花园里逛累了之后休息用的,里面一应摆设都十分齐全,小土抬脚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继而就斜倚着柱子,仿佛十分认真的欣赏着这满园的娇艳花儿。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一众跟着她过来的宫人恭谨的垂头站在那里,心里对长公主殿下今日突变的性子又是忐忑又是腹诽。 正当秋影忍不住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小土然后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突然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渐的接近了过来。 秋影微微怔了一下,眼睛快速的睁大了一些。 这阵脚步声里,包含着两种。 一种是十分随意的漫步式踩出的声音,另一种则是十分轻微的由许多脚步声踩在一个节奏上最后汇聚出来的声音。 秋影只觉得心脏猛然不规律的跳动了起来,一瞬间,她猛然抬头,就见一直斜倚在柱子边没有什么动静的长公主殿下突然侧头,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惊的她心惊肉跳,赶紧复又将头低下了。 小土歪了歪头,站了起来从亭子上的台阶走了下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明黄的身影从那边接近了过来。 那个明黄的身影制止了身旁宫人准备的唱喏,抬头,向着小土直直的看了过来。 小土正踩在最后一格台阶上,对上他的目光,然后低下了头。 “松阳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对方盯着她,顿了顿,道:“免礼。” 小土直起身,抬脚往一侧让了让,将路让了开,皇帝就直接走进了亭子里坐下来,又朝小土点了点头。 “坐吧,不用拘谨。” 小土小声的应了一声,然后顺从的坐在了距离皇帝不远不近的地方。 皇帝坐下后,就盯着不远处的娇嫩花朵儿,看起来似乎有些失神。 小土知道,对于整个皇宫掌控的极好的皇帝这个时间已经知道了明月公主将一个叫做“耿长青”的戏子带到了公主府里。 ——明月公主并没有成婚,不过她任性,求了皇帝在外面开了府邸,在里面养了一堆男宠,让皇帝收到了一大波弹劾。 两个人相对而坐,都是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已近黄昏,皇帝这才恍然回了神,转头看到小土的时候目光里有一瞬间的意外。 “最近天气转凉,有什么缺的尽管遣人去内务府要就是。” 他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关心。 小土点了点头。 “是,松阳晓得。” 皇帝见她应了,也只随意的点了点头。 小土余光里瞧见他抬起手指在眉心里按了按,眼神中透着一股不着痕迹的疲惫感觉。 小土心里忍不住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叫了一声:“云天——” 她这一声一出口,脸上便带出了一些惊慌的神色,下一秒就惊慌失措的猛然站起来,继而低下头准备跪下来请罪。 不过还不等她跪下去,就被皇帝伸手用力扶住了胳膊。 “坐着吧。” 小土抬头,眼神中依旧带着些惊恐的神色。 倒是皇帝疲惫的眼神中突然泛上了一些清浅的笑意。 “许久没有听到你这样叫我了。” 小土睁大了眼睛,看起来有些惶然。 皇帝侧头瞟了她一眼,忽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你越发的胆小了。” 小土低着头,嗫嚅着没有说话。 皇帝那样叹了一句,不等小土回答,又自顾笑了起来。 “你一直就胆小的很。” 亭子里很安静,除了细细的风声和叶子被吹动带出的飒飒声,就只有皇帝一个人时而说上那么一句。 皇帝说了几句,也许是觉得无趣了,就突然看着小土,低声问道:“你也怕我,是不是?” 小土没有说话,甚至低着头都没有对上他的视线。 于是皇帝就突然大声的笑了起来。 “朕知道的。你们都怕朕。” 周围呼啦啦的跪了一片,小土犹疑了一下,却没有向宫人一样跪下来,只是抬起头,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她用力的咬着唇瓣,张了张口,道:“并不是……” 皇帝对上她的眼睛,微微愣怔了一下。 “松阳并不是怕。松阳只是……” 她只是了好半晌,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皇帝的脸色却突然就缓和了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自是知道松阳的性格。 他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孩儿,脸上渐渐的漫上了一种称得上温柔的神色。 许久,他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女孩儿软软又柔顺的头发,轻笑道:“这么多年,只有你一直没变。” 小土眨了眨眼睛,任由他触着自己的头发,只仰头认真的看着他。 “我,我,你也是没有变的。” 皇帝笑着,收回了手,然后缓慢的,又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我变了的。” ——他已经不是和松阳初遇时的那个少年了。 小土咬着嘴唇,盯着他不说话。 皇帝看着她,突然问道:“你刚刚突然叫我做什么?” 小土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头掐了掐衣角,十分小声的道:“我只是,你看起来很累,我是说……” 她顿了顿,仿佛鼓起勇气一般抬头直视着皇帝。 “我知道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可是不管怎么样,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吧。” 皇帝被她这一段说的当真是怔住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长时间,他才终于回了神。 ——要说在朝堂上说一不二血腥刚愎的皇帝会被一个小女子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说的愣怔,这话说出去简直都没有人敢信。 小土看着他。 “你是皇帝,就算任性一些,也没有关系的。” 她这样说着,就想起来松阳的记忆里第一次看见皇帝的时候。 那时候她是老皇帝放在手心里宠爱的郡主,而他是被一众宫人明里暗里排挤欺负的皇后嫡子。 ——两个人的身份分明是差了那么多,然而在这皇宫里,若是将他们两个人放在一起,宫人们也只会买一个小小郡主的账。 那时候松阳十二岁,云天已经二十岁。 ——云天是皇帝的字,是皇帝自己给自己起的字。 二十岁的云天早就知道了,在这个皇宫里,他是所有人都希望去死的那一个。 可是他不想去死。 他还没有能再见到耿长青,他觉得他还想活下去。 于是不管再怎么辛苦,哪怕是被比他年纪还小的弟弟们嘲笑着指使着做一些宫人们做的事,表面上云天也是从来不生气的。 他只是笑得卑微,顺从的被他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弟弟们欺负着,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再一瘸一拐的跑到一个荒凉无人居住的宫殿里,如同一只孤独的野兽一样独自疗着伤。 在某一次,他像往常一样带着一身的伤来到这个秘密宫殿里准备将自己稍微打理一下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原本空无一人的宫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小小的女孩儿看起来有些瘦弱,身上穿着的衣服非常华丽,然而却沾满了泥土,看起来煞是狼狈。 云天知道她——她是老皇帝从宫外带回来的郡主,很得老皇帝的宠爱。 对于松阳那狼狈的模样,云天有些意外,不过他却什么的都没有说,只是旁若无人的走到自己惯常坐着的那地方,将衣服解开看了看伤口,用布条将流血流的厉害的地方绑住姑且就当止了血。 ——他一个不受宠的嫡子,是连一点儿伤药也要不来的,原本皇后还在的时候他还不至于这样,不过很不幸,皇后在几年前就已经在绝望中死去了。 小小的松阳惊讶的盯着云天察看着自己的伤口,一时之间被他身上的伤口给吓住了,直到云天冷漠的扫了她一眼然后离开之后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理论上来说只是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感情。 不过松阳明里被老皇帝宠爱着,暗地里却总是被欺负,她又不是个会告状的性子——也不愿意和老皇帝接触的太多。 小小的女孩儿虽然不知道老皇帝是意图等她及筓了然后封了妃子的,却也能感觉到他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总是怪怪的。 被欺负的多了,又不反抗,那些人总是会变本加厉,于是松阳逐渐的就变得隔三差五的受伤。 不得不说,整个皇宫里要想不被人发现的地方,还真的就只有那么一个荒凉的宫殿了。 你来我往,松阳和云天总是有碰到一起的时候,两个人虽然不说话,却莫名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二十岁的云天心已经够硬够狠了,不过即便是这样,在松阳对他释放出善意的时候,他依旧是忍不住接受了。 ——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松阳的眼睛和记忆中的“耿长青”的眼睛长的一模一样吧。 第三百九十四章 梨园戏(四) 一  ———————————————— 听到小土这样一句话,云天一时之间就愣怔住了。 他今年三十岁整。 前十一年,先皇后还在,作为皇后嫡子,总是被很严格的要求着——甚至因为身份的原因他的父皇还有一众兄弟姐妹们背地里总是排挤他。 不管什么时候,他见到父皇时得到的待遇总是被训斥。 他其实呢不常见到父皇,只是偶尔父皇来了兴致,跑来考一考他们这些皇子的学业,不管别的皇子如何,每次他回答的再好,父皇总是能从中挑出许多毛病,然后将他批的一文不值。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觉得难过,或者是羡慕其他皇子们不用被训斥。 不过时间久了,他也就渐渐的对老皇帝一点儿期待也没有了。 他十一岁的时候,先皇后去世。 他在这皇宫之中真正的成为了孤独一人。 ——明月和他是嫡亲的兄妹,可事实上,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却并不见得有多么深厚。 ——因为明月她从始至终就是以他这个嫡亲的皇兄为耻的啊。 可是他却并没有多难过——甚至相反的,在先皇后死后,他心中竟然有着一种异样的轻松。 他想,也许他生来就是凉薄的——就像那些宫人们背地里骂着的那样,他生来血就是冷的。 只是,就算自己已经冷的刺骨,可偶尔还是也想要触碰一下温热的感觉的。 童年里关于“耿长青”的回忆就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等觉得温暖的东西。 于是,等他在那座废弃的宫殿中碰到那个和“耿长青”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的女孩儿的时候,云天心中恍惚就有了一种奇异错觉。 —————————————————— 半晌,昨天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句, “也唯有你会和我说这样的话了。” 小土目光从他脸上一掠而过,然后猛地低下头,低声道:“是松阳逾距了。” 云天摆了摆手,看了她一眼,便直接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然后随意的问了她一些平日里的问题,就直接转身走了。 ——他是皇帝,要做的事情躲着呢,今天也不过是忙里偷了闲,来御花园里散散心而已。 小土半曲着腿送离了云天,等到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盯着云天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有收回去。 ——松阳,其实是喜欢着云天的。 这种喜欢非常复杂,说不上来是亲情还是友情,亦或者是爱情, 只是不管怎么说,在整个皇宫里,能让松阳唯一觉得亲近的,只有一个云天也是不争的事实。 真是因为很喜欢,所以才会担心。 松阳没有受到过什么不一样的教育,她不懂如何平衡朝堂里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她只是能感觉到,云天这个皇帝,做的真的很累。 她其实是不常出门的,偶尔出来散心,也就只是来御花园里转上两圈,碰到云天的次数不多,也不少。 可松阳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个和他说话。 她总是远远的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少,身上的气势越发的重。 ——刚刚小土所说的那句话,是松阳想着许多年,一直想要告诉云天的。 “你是皇帝,就算任性一些,也是没有关系的。” ———————————————— 小土盯着云天的背影许久,然后收回了视线,朝着旁边的宫女们轻轻道了一声。 “天色有些晚了,回吧。” 秋影躬身应了一句,扶着小土下了台阶,一众人又默默的回到了长公主居住的宫殿中。 ———————————————— 明月公主府。 明月公主将耿长青带到府中,着实是宠爱了好一段日子。 她一向喜爱美人,又因为身份的缘故总是无所顾忌。 ——在她心里,皇帝不仅仅是皇帝,那还是她嫡亲的皇兄。 虽然她打小儿更喜欢的是她的三皇兄,那种温文儒雅君子一样的人物才是她喜欢的那一挂,不过可惜的是,皇帝登基的时候将她的其他皇兄都屠了干干净净。 一开始的时候,明月对于这么凶残的云天还是非常畏惧的。 不过时间久了,她就发现了,已经将皇室血脉屠的差不多的云天已经不敢在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于是,之前心中生出来的畏惧情绪就尽数转化成了不满,继而变本加厉。 她知道那些言官们时常在云天面前弹劾她,可是那又如何? 她是这整个皇朝唯一的公主,合该就是要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存在。 她这么认为着,她的所有行动也无一不在证明她这一个想法。 事实上也正如明月所想的那样,不管她做的再过分,云天果然不会对她怎么样。 可明月不知道的是,云天容忍着她所有的恶劣行径,却不是因为所谓的人言——只不过是,先皇后临死前,将她托付给了云天而已。 那是他答应了先皇后的最后一个请求,只要不是踩到他自己的底线,其实他并不怎么想食言。 明月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纠结,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肆无忌惮的挥霍着作为整个王朝唯一一个公主的权利。 ——至于那个名义上的长公主,不过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杂种而已,她从来就没有承认过! 耿长青在公主府住了下来。 公主府比起戏楼里真是好的不得了了,虽然他的身份依旧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可公主宠爱他,旁的人也自然就会将他捧起来。 这样的生活,说是锦衣玉食也不为过了。 耿长青抬手摸着身上华丽又柔软的布料,脸上露出一个颇有些痴迷的微笑。 他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偏粉色的长衫,本来就粉嫩的颜色衬着他那一张原本就过于清秀的脸,一眼看过去竟显得他像是一个妙龄的姑娘一般。 不过对于这一点耿长青并不介意。 他打小儿学分原本就是旦角,他最擅长的虽是青衣旦,不过闺门旦他也是唱过的。 因而就是直接穿了女装他也不会感觉到一点儿不适,更何况这件粉色长衫样式是十分正常的男装,不过是颜色粉嫩了些。 耿长青抬了手,用袖子在脸上轻轻的蹭了蹭——这样柔软的料子,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穿过, 即便是戏楼里最好的戏服,比起这样的衣服也是差的远了。 他捧着衣服笑了好一会儿,又抬脚走到桌子上,捻起桌上常备着的精致点心,轻轻的咬了一口。 入口那甜蜜的滋味一瞬间简直让他忍不住就想连舌头呢跟着吞下去了。 他就那么站着,竟一口气儿直接将盘子里的点心吃了个干干净净, 那些点心原本只是摆在手边,防着贵人无聊了想吃点儿零嘴或者还没到饭点儿就饿了用来垫垫胃的,一般也就尝了上面一两个垫垫肚子就会被撤下去,没想到耿长青一次性就吃了和干干净净。 等到侍女过来准备将洗漱干净换了衣服的耿长青带去见公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那空荡荡的三个盘子。 侍女心中惊讶了一下,目光里不着痕迹划过了一丝鄙视的神色。 耿长青看见了,忍不住就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太难看了,可是那些点心实在是太好吃,他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肚子里虽然不饿,可是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那几个盘子就已经空了。 那侍女眼神里虽则鄙视,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抬着下巴看了他一眼,道:“长青公子可准备好了?若是好了,且随着奴婢过来吧。” 耿长青点了点头,有些不安的揉了揉衣袖,跟上了那侍女的脚步。 公主府很大,里面九曲回廊看着精致又大气。 耿长青跟在侍女身后,眼睛都不敢乱转,然而余光里还是能扫到周围的建筑,那些透露着贵气和他自己格格不入的摆设让耿长青心中就越大的忐忑。 等走到一个荷花池子旁边的时候,耿长青没忍住小心的问了一句。 “这位姑娘,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侍女回头扫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来是嘲讽还是谦逊。 “当不得长青公子一句姑娘,奴婢名为绿仪,公子直接唤我绿仪就好。” 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戏子,耿长青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了,对于别人的情绪他总是非常敏感,更何况这位绿仪姑娘原本就没有什么要掩饰的意思, 于是耿长青十分清楚的就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表现出来的轻蔑意味,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低的越来越深,之前因为被入眼突然的富贵浇的火热的心也蓦然凉了下来。 明月在公主府是有建了戏楼的,这位绿仪姑娘,带耿长青去的地方,就是公主府里的戏楼。 公主府的戏楼看起来和外面也是不一样的。 耿长青随着绿仪走了进去,来不及说话,就被一拥而上的侍女们推进了房间换上了戏服抹了浓妆。 等站到戏台子上的时候,耿长青心中还有些茫然。 他无措的四下里看了一眼。 台下明月公主坐着周围有一众侍女侍奉在旁边。 见他在台上呆站着,明月不自觉的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旁边绿衿见着公主眉心微微一抬,就明白公主这是不高兴,赶忙冲着台上使了一个眼色,耿长青虽然不知道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可是一对上她的视线,下意识的,他就打了一个寒颤,下一秒张口就将自己最擅长的一出戏唱了出来。 他的嗓子确实是非常好。 尽管没有伴奏,台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然而一开口,耿长青很快就投入了进去。 明月公主看似专注的听着,神色却是不明。 一曲唱罢,耿长青视线不着痕迹的从绿衿身上扫过。 绿衿正低着头站的规矩,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台上一段词已经唱完了。 耿长青定了定神,继续张口唱了起来。 原本之前在戏楼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唱了很久,来到公主府之后也不过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姑且他还将桌子上备着的点心和茶水都吃喝干净。 他一曲接一曲的唱着,嗓子越来越疼。 等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渐渐的沙哑了起来。 不过尽管他嗓子沙哑,可听起来非但没有让人觉得不适,反而感觉倒是越发的性感动听。 这一唱就是两个时辰,连着他来到公主府之前的时间,他今天一共长了超过六个时辰的时间。 耿长青觉得他的嗓子已经疼得要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了。 可是公主没有喊停,他就不敢停下来。 就算现在他唱出的声音已经嘶哑的不像样子了,可是他甚至都不敢让那些曲调中带上一丝颤抖。 终于,日渐西沉,戏楼里四处点缀着的夜明珠一个接一个的亮了起来,将整个台子照的亮如白昼,却比白昼更多了一些梦幻的意味。 耿长青将戏服的袖子微微甩开,柔软的腰肢做了一个下腰的动作,然后就一头栽倒在了台子上,再也无力爬起来。 他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可是在察觉到自己瘫在地上无力动弹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浮现的是无尽的惊恐情绪。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明月公主也许是对于他之前的表现很是满意,见他瘫在那里不动了,竟然也没有生气,更是在绿衿斥责了一句的时候制止了她,并让人将他抬了下去吩咐请了太医。 ——就算他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可是明月公主喜欢的话,就算是太医院的太医他也是用的起的。 ———————————————— 夜色正深,小土正闭着眼睛盘算着松阳的记忆,房间里突然就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房间里很黑,她不用睁眼,嘴角就勾出了一个微微翘起的弧度。 “你迟到了。” 云千风看着她嘴边狡黠的小狐狸样的微笑,直接坐在了场边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让我们墨墨等了一整天,真是抱歉了。” ——说是道歉,可云千风的语气里却满是促狭的意味,让小土一个没忍住就睁开眼睛看着他笑了起来。 其实云千风原本是个小土同时来到这个世界里的,不过不同于小土每次附身的对象都是和她做了交易十分容易确定的那个。 第三百九十五章 梨园戏(五) 一  他要寻找一个身份足够,距离小土附身的身体关系也不远不近的对象,还是很费了他一番功夫的。 索性创造出的身份只要大体上过得去,其他细节方面这个世界自然会自动补全。 云千风这次成了这个世界那位定国大将军的幺子。 这幺子听说是从小体弱,一直没有养在将军府,反而是在四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某个神医谷中,直到今年,二十五岁,身体已经大好,才被带回了京城。 因着他从小和家里人分离两地,将军府中不管是老将军还是他哥都对他怀着一份歉疚,这份歉疚让他们在对于他的问题上总是比常人宽容了许多。 云千风笑盈盈的捻起小土在床上铺散开来的头发,夜色中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不过那双幽深的眸子却是亮的不行。 松阳的长相是和她娘亲一脉相承的倾国倾城——她娘能被老皇帝记挂了那么多年,足以证明她娘是一个和普通女子不一样的姑娘。 云千风用着他自己的身体,所以视力在黑夜中也不受什么影响,他能够十分清晰的看到小姑娘躺在床上,满头乌发随意的铺散在浅色的床铺上,映衬着她肤色如同雪一样白皙。 小土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仁较常人看起来颜色更浅一些,这样的瞳色让她看人的时候总有一种迷蒙的感觉。 ——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云千风瞧着她,心里这样想着。 小土并不知道云千风对着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是何等的霸道总裁,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习惯性想要窝进他怀里撒个娇的打算。 云千风今天过来也原本就没有打算看她一眼就走,于是这会儿见小土眼神,就从善如流的抬手将她揽在了怀里,然后他自己和衣躺在了她旁边。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云千风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要是大清早被人发现长公主卧房里多出了一个大男人,那长公主松阳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可就真没法看了。 小土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却懒得睁眼,那懒洋洋的样子惹得云千风几度想掐一掐她的脸颊却又舍不得打扰她好眠,只能狠狠地摸黑又回了他将军府。 不说他这个身娇体弱的小少爷一晚上没回来在将军府惹出的轩然大波,倒是小土一个晚上睡得神清气爽。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她才将早就在门外侯着的宫女喊了进来,由着她们服侍着自己穿衣服洗脸梳头发。 一连串的折腾下来,原本小土就起的迟,等到她坐到饭桌前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十点多了。 也是目前皇宫里没有什么长辈后宫里也空荡荡不用她们这些公主过去请安,要不然按小土这速度,铁定是要吃上一顿排头的。 小土慢条斯理的吃了早膳,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然后带了两个侍女跑到宫外溜达去了。 作为长公主,在规定的时间段里可以随意出宫什么的还是不受限制的。 云天对松阳其实真的是很好——不仅仅只是因为松阳的眼睛长的像他记忆中唯一的温暖,而是,在皇宫这样冷漠的地方,遇到一个能相互取暖的人也不容易,更何况,在松阳还受着老皇帝宠爱的时候她也曾悄悄的帮过他。 世人都道云天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他纵有万般不好,可除了在治国方面的天分,他骨子里还是有一种有恩必报一诺千金的君子风度的。 小土出来只带了两个侍女,一个秋影,一个秋霞——至于秋鸣,那天被小土罚着跪了两个时辰,没怎么受过刁难的一双腿就不行了,这会儿还躺在屋子里养伤着呢。 松阳很少出宫。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在那深宫中不怎么被待见,因而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惹事,减少存在感。 偶尔这么出来了,小土就表现的非常新奇——当然其实她本心里确实对这个朝代的风俗很好奇就是了。 她这次出来还是有目的地的,在溜达了一会儿之后,她就不着痕迹的问起了秋影京城里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秋影十分尽职尽责的介绍着一些适合贵女贵妇们游玩的地方。 一开始她说的都是这花园子之类的,见小土兴致缺缺,倒是秋霞看了小土一眼,上前笑道:“听说这四九城中前一段时日来了一个戏班子,有个青衣旦,那一把嗓子真真的极好的,公……小姐不如去看看?” 小土挑了挑眉,要不是这秋霞从始至终就是长公主府的人,她都要怀疑这怕不是自家哥哥送过来配合自己任务的吧。 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不过她只是犹豫,就让秋影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苗头了。 毕竟之前秋影说起那些花园子的时候小土脸上的表情可是连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秋影忍不住看了秋霞一眼,抢先向着小土介绍了起来。 那个戏班子确实很有名,秋影也是知道一二的。 见秋影说的有趣,小土一拍板,就决定好了去那戏班子看一看的打算。 几个人都没有人来过,因而也没有人知道路,不过也不用小土多说什么,秋影就十分自觉的捏着几枚铜钱问了一个路人得到了那戏班子的地址。 不过这一问,除了知道了那戏班子的地址外,秋影还得到了另一个消息,因而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就带了一些微妙。 小土自己心里心知肚明,面上却装的一副疑惑的神情看着她。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意外?” 秋影咬咬唇,很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不过她想着之前小土罚秋鸣跪了几个时辰面不改色的模样,就将那消息说了出来。 “公……小姐,奴婢刚刚问了人,那人说那戏班子里最出名的那个青衣旦被明月公主带进府里了。” 秋影这样说着,心里有些忐忑。 依着明月公主那霸道的性格,长公主自然是不敢和她要人的,若是以前,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牵累。 然而这几天的长公主那阴晴不定的性格却让她心里不能安稳。 秋影胸中提着一口气,只希望长公主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迁怒到自己。 她心中祈祷着,忍不住不着痕迹的侧头狠狠瞪了秋霞一眼,暗恨她凭白提起戏班子的事情惹了长公主兴趣。 秋霞看到她眼神儿,兀自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是她提起了戏班子没错,不过后面也是秋影自己想要讨好长公主,这才碰到现如今这样的局面。 秋霞鄙夷的瞥了一眼秋影,直气的秋影差点儿忍不住跳了起来。 小土没有错过两个侍女之间的风起云涌,却懒得理会,只故作沉吟了一下道:“那青衣旦没了,不是还有其他角儿?” 秋影松了一口气,忙不迭道:“是极,听说有位小生扮的也是极好的。” 小土闻言点了点头,扬了扬下巴,示意秋影在前面带路。 秋影自觉没有被迁怒,心中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见小土还要去,赶紧上前在前面带起路来。 那戏班子所在的地方并不繁华,不过因为一众贵女贵妇们的捧场,人流量却是不少,虽然走了一个青衣旦,不过就像小土说的,没了青衣旦,还有其他的角儿。 整个戏班子也不是就青衣旦一个能看的。 小土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松阳原本就深居简出,这里贵人居多,却也少有认识松阳,偶尔有对她有些印象的,看着她的年纪已经打扮,就只以为是哪个落魄家族的小姐了,也就不再关注。 小土悄无声息的被人引到了位子上坐下。 台子上正演得是开国皇帝定天下的那一出戏。 这出戏讲的是指点江山的戎马生涯,原本应该是男人的爱好,不过偏偏在前朝灭亡之时,前朝那位亡国君和他的皇后在断桥上上演了一出极为感人泪下的生离死别,惹得一众软心肠的夫人小姐们每每看的潸然泪下。 小土进来的时候,那出戏正演到高潮,亡国之君带着自己的皇后一路逃亡,在断桥上穷途末路,继而双双自刎于桥上。 “樱姬!樱姬!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悲欢生死难预测,王呀,樱姬陪你!” 台上那旦角最后一声清唱如同啼血,继而那旦角抽出小生腰间挂着的道具剑,横在脖颈间,一个旋身,整个人就如同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一样扑到在了地上。 旁边的小生悲怆的连叹几句,继而拾起握在旦角手中的剑,朝着肚子上刺去,然后跪了下去又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台子上的气氛配着旁边越来越快的鼓声直到最后两个人倒在一起之后,鼓声戛然而止,直让台下的人忍不住的擦起了眼泪。 身后传来了抑制不住的抽泣声,小土嘴角抽了抽,余光向着后面扫去,就见刚刚在路上还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手握在了一起,各自擦着眼泪。 小土:“……” ——自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是不是显得非常的不合群。 小土看着周围人泛起的悲伤情绪,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不过这出戏也只有这么一点儿剧情比较煽情,接下来开国皇帝的戏码就热血了许多。 小土再回神的时候,大家也都已经止住了眼泪。 不过显然,女人们喜欢的,都是像之前那样煽情的戏码,甚至于,因为之前扮演皇后的那位旦角儿换了人,刚刚剧情高潮的时候没人提意见,这会儿倒是有几个看起来地位就相当不一般的贵妇忍不住将戏班子的班主给唤了过来。 班主过来的时候,额头上是带着汗的。 要说他不知道这位贵人叫他做什么,那还真是不大可能。 然而他又有什么办法。 人明月公主相中了耿长青然后将他带到了公主府,他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班主,莫说阻止了,就是表现的感恩戴德还要担心一下人家明月公主是不是看得上他的感恩戴德。 然而这话他自己心里知道,想必这些贵妇人心里也是有数的。 可她们不敢去公主府上要人,欺压一下他这个班主却是毫无问题的。 台上的戏还在继续唱着,班主头上的汗顺着额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流淌着。 也不是多热的天儿,硬生生的让他出了满身的汗。 两个人扯了一通,什么结果也没有扯出来, ——能扯出来什么? 人就在明月公主府上,这是京城里谁都知道的事情,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去公主府上提什么意见。 就是想让明月公主将那戏子带出来大家一起听个戏都是不行的。 谁不知道明月公主那霸道至极的性子。 班主打着太极,贵妇人心中不满,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发了几句牢骚,就让人下去了。 正当她兴致缺缺的准备离开的时候,旁边突然过来了一个丫鬟,笑盈盈的和她的贴身丫鬟说了一句什么。 丫鬟趴在贵妇人耳朵边转述了一下那丫头的话,贵妇人眼中不禁就浮现除了几许惊愕的神色。 ——松阳长公主?! 初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贵妇人甚至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也不怪她,实在是这位长公主殿下存在感太低了些。 她虽则挂了一个长公主的名头,可世人却只知道宫里有个明月公主。 ——便是这位相公是内阁学士的许夫人对这位长公主都没有什么印象。 许夫人抬头,向着那来传话的丫鬟看过去,那丫头看起来十分镇定,一张脸上笑盈盈的,让人看了凭白就能生出三分好意。 见她看过去,那丫鬟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继而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子,将她身后的一处地方让了开来。 许夫人沿着她让开的那一条路看过去,就正正的对上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她当即就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世人只道那位明月公主如同夜空中一弯明月,清雅绝伦,却没想到这位长公主殿下,更是如同当空艳阳一般,艳丽的简直能灼伤人的眼。 ——一个明月,一个松阳。 第三百九十六章 梨园戏(六) 一  许夫人回想着两位公主的称号,恍惚间觉得自己简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明月是很皎洁美丽没错,可是她能和太阳争光辉吗? 许夫人定了定神,将心头突生的想法按了下去。 她朝那女子点了点头,继而朝过来的那侍女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直接转头看向了台子,装若认真的看了起来。 ——然而天知道,她这会儿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戏台子上面了。 小土一只手撑着下巴,见许夫人看过来,就微微朝她弯了弯眼睛,一张脸一瞬间仿佛发起光来。 待对方转回去了,她眼睛中的笑意就越发的浓郁。 此时传了话的秋霞也回来了,十分规矩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半晌,几人并没有再说什么话。 秋影瞧了瞧小土,又看了看许夫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旁边的秋霞身上,忽然凑近了小土低声问道:“殿下,不知您为何要请许夫人留一会儿?” 小土手中把玩着身前桌子上备着的小零食,闻言脸色不变,只微微挑了眉梢,侧头瞟了秋影一眼。 “本公主行事,自然有自己的的用意。” 秋影被她那凉凉的眼神一扫,顿时就噤了声。 ——公主这两天变得好可怕! 她心中微微颤了颤,最终将心中那些小心思压了下去。 戏班子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放的,等时间差不多了,两三出戏结束,一众贵妇人也是走的走散的散了。 许夫人作为二品大员的正牌夫人,出来时自然有自己的那一个圈子,不过今天散场的时候,她却没有和她那一群关系亲昵的贵妇人好友分一同走,反而是借口有事留了下来。 这些贵族里出来的人,行事都是极有分寸的,见许夫人那不欲让人知道的表现,也不多做纠缠,三三两两的笑着就离了场。 很快的,整个戏楼里除了戏班子里的人,就只剩下了故意放慢了动作的许夫人极其跟在身边侍女,还有角落里坐的安稳的小土。 许夫人站起身,直接就向着小土走过去。 松阳就算是再不受宠,最起码还是占着一个长公主的名头,她作为一个二品诰命夫人,表面上姑且还是要过得去的。 她过去朝小土行了一礼,不过半路里就被小土拦了下来。 许夫人看了看周围,脸上不动声色,只问道:“不知长公主特意引我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小土坐在椅子上,面上似笑非笑的瞧着许夫人,仿佛是要将她藏在心底的不安全部一次性看透了去。 “本公主要说的,夫人不应当是已经知道的么?” 许夫人心中一跳,眼睛里便忍不住泛出一些潮意,再开口时,嘴唇都禁不住有些哆嗦起来。 初听闻那侍女过来传的那一句话,许夫人其实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不过是看在她是长公主的面子上,人家对她亮了身份,碍于情理她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问。 然而,这会儿她都已经过来了,长公主还是坚持着原来的说法。 许夫人嘴唇哆嗦着,目光中透露着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希冀。 “长公主殿下所说……可是当真?” 小土认真的盯着她,道:“若不是真的,本公主也不敢如此贸然说出来。” 许夫人眼睛终于忍不住大大的瞪了起来,一滴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溢出来,不过下一秒,她就很快的将情绪收敛好,表情自然如同拭汗一般顺手将眼角的泪水擦了,然后迫不及待道:“那,我儿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小土此时此刻,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眉眼弯弯的模样竟真的像是将阳光藏在里面了一样。 许夫人尽管心中无比焦灼,竟也被她这么一个笑容抚慰了许多,不自觉的就平静了些许。 小土朝她笑了一下,却又突然提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情,道:“天色许是有些晚了,再耽搁下去,宫里怕是要下钥了。” 她说着,就站起来,忽略了许夫人脸上急迫的神情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许夫人心中一急,顿时就想抬手拦住她,不过终究是顾忌着她的身份,没有做的太明显,只是小土从这角落里往门口走的必经之路却被她挡了起来。 小土笑了笑,也不说破,只是在离许夫人极近的时候轻笑道:“听闻许夫人自小就是极爱听戏的?” 许夫人闻言忍不住怔了一下。 就在她愣怔的一瞬间,小土抬脚,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就在两人即将错开的一秒钟,她听到耳边少女声音极轻的说了一句。 “都说明月公主府中无论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连戏子也是最优秀的,许夫人若当真是喜欢听戏,那可不能不去明月公主府中见识一下了。” 她说完这一句,也不再停留,直接抬脚就离开了这个戏楼,徒留许夫人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瞳孔猛然一缩。 ——她可不认为长公主提起明月公主只是单纯的说听戏的事儿。 “夫人?夫人?!” 旁边有侍女担心的叫了她一声,许夫人恍然回了神,这才发现只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冷汗已经将她浑身都浸透了,一双手更是冰凉的没了一点儿温度。 她嘴唇微微动了动,抬脚想离开,却没有想到脚上微微一动,腿就是一软,若不是旁边侍女见她脸色不对劲儿一直扶着,怕是她只要要摔到在地上了。 扶着侍女的手缓了一下,不等胸中那一口气彻底的出去,许夫人就提着气朝侍女道:“回府!” 说话的同时,她的手紧紧的抓着侍女的胳膊,用力的让侍女疼得都有些颤抖起来。 不过作为侍女她却不敢说什么的,只低低的应了一声,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回了府中。 戏楼外面,小土的马车还没有离开,不过显然许夫人已经无暇顾及这一点了,她行色匆匆的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便绝尘而去。 小土见她离开了,这才勾了勾嘴角,将帘子放了下来,轻飘飘的冲着车夫道:“走罢。” 虽然她出来的时候是步行的,不过早就料到了回去的会迟一些,因而在逛完了街道向着这边过来的时候她就遣了侍卫驾了马车过来,早就在门口侯着了。 主子发了话,车夫二话不说就甩着马鞭子出发了。 小土坐在马车里,讲真,真是颠的她难受的要死。 这会儿的马车轮子都是纯木制的,连个橡胶的没有,即便是要减震也只是在木轮子外包了布匹,效果其实好不了多少。 而偏生小土这一世的身份又不能表现的多么彪悍。 ——作为一个有节操的任务者,在没人的地方稍微违背一下人设可以,然而大庭广众之下,她附身的人原本的性格却绝对是不能相差太多的。 心里吐槽着这马车的劣质,不过小土脸上可一点儿情绪都看不出来,马车在街道上奔腾着,速度也渐渐的满了下来。 ——离皇宫越近,街道就越繁华,人流量也就越发,马车这种大物件自然是有些施展不开了。 不过也就这么一段街道了。 等真正接近皇宫的时候空间道路反而是会宽敞下来。 不过还没等走到皇宫,小土就忍不住喊了停。 秋影有些疑惑的在外面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小土嘴角翘了翘,装模作样的道:“我刚刚听着,外面似乎有一家卖脂粉的店铺?” 秋影默了一下,转头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果然就看见身旁有一家脂粉铺子,旁边还有一家玉器店。 得到肯定的答案,小土又道:“离下钥还有一段时间,难得出来一趟,姑且去铺子里转一转再回吧。” 她说着,就直接掀了帘子出了马车。 这个世界对于女子并不是特别苛刻,也没有女人完全不能出门的说法,像松阳这样还未出嫁的闺阁女子,出来时只要带了面巾就可以。 ——一般已经嫁了人的出门更是不受限制。 小土出宫的时候准备的自然是十分齐全的,这会儿带了面巾,在秋霞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眼前的脂粉铺子很是有些热闹,想必在整个京城也算是有名气的吧。 小土这样想着,视线却从旁边的玉器店里一扫而过。 她抬脚进了脂粉铺子,装模作样的看了几样胭脂买了,抬脚出来的时候,又转身进了隔壁的玉器店。 秋影秋霞跟在她身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对于宫外的这些铺子其实也是非常好奇的,因而也没有什么阻止的动作。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她们就对视了这一眼,转头时就看见长公主和一个男人直直的碰到了一起,甚至长公主毫无防备被撞了一下,差点儿跌倒在了地上。 还不等两个侍女惊呼出来,那个撞到她的男人就眼疾手快的伸手捞了一把,正好将她捞进了怀里。 玉器店门口,一男一女相对二站,夕阳洒在两人身上,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十分好看的金色。 男人容貌清俊身形更是挺拔如松,女子蒙着面巾看不清长相,然而只凭露在外面的拿一双眼睛和她那袅娜的身段就能看出这女子容貌也是不俗的。 ——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这是围观群众的感慨。 ——长公主被轻薄了!!! 这是惊呆了的侍女以及马夫的心声。 小土抬头,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睨了眼前这男人一眼,道:“这位公子,怕不是该放开了。” 青年公子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抱着人家姑娘没撒手,顿时脸上就漫上了一层红晕,忙不迭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冒犯了!刚刚某一时情急。” 小土蒙着面巾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不过那一双灵活的眼睛告诉了对方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朝青年点了点头就准备再次进店。 不过她脚步刚刚抬起来,就被那男人叫住了。 “在下乃云千风,敢问姑娘芳名?” 小土回头,还不待说话,终于回了神的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的将她护了起来。 “放肆!长……小姐的闺名也是你个登徒子能问的!” 原本就耐不住脾气的秋影率先冷喝了出来。 小土瞟了她一眼。 云千风有些赧然的微微眨了眨眼睛。 “抱歉,某又孟浪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蒙着面巾的女孩儿突然开了口。 “你姓云?” 云千风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是有些羞涩。 小土心里莫名想笑,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她脸上还是端着的。 “可是定国将军的云府?” 青年脸上的神情越发的羞涩,动作极轻的再次点了点头。 “在下是定国将军的幺子,从小不养在府中,近日才回来。” 小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然后什么也没再说,就进了玉器店中。 那位定国将军府的幺子站在店门口眼巴巴的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忍住了没有再唐突佳人,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见男主角已经离开,原本好奇聚拢过来的众人也渐渐的散开了,不过却依旧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将军府幺子,以及那位蒙着面巾的美人的身份。 整个京城的人并不少,不过能穿的起这样的衣服的闺阁女子数量就少了许多。 一众惯常闲的没事儿的八卦群众一个一个的筛选着这个年纪这种性格这种姿态的闺阁女子,却硬生生的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们自然想不出来,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那个从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松阳长公主。 小土出来原本就是为了和自家哥哥偶遇一把,既然自家哥哥已经走了,她也没有再多停留的意思,只装模作样的选了几样饰品就回宫了。 她出门的事情并没有刻意瞒着,因而等到回宫的时候,该知道的人也都已经知道了那位从来没有存在感的长公主今天出宫了!并且在宫外溜达了一天! 作为将整个皇宫掌控的很好的皇帝,云天在忙完了朝中事宜之后自然也听到了一个消息,一时之间坐在那里竟是有些愣怔。 松阳终于肯出去走动了,他很是高兴。 在听到侍卫说到她和那位刚回京城的云家幺子碰到一起的时候,云天心里突然就产生了一种想法。 第三百九十七章 梨园戏(七) 松阳到年龄的时候老皇帝还在,不过那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眼见着要不行了,不管是要将松阳纳进后宫还是找个青年才俊嫁出去什么的都不是段时间能够施行的,因而就将她的婚事这么晃过去了。 等到云天继位之后,他一上台就忙着和各种朝中老臣们玩心眼儿,也顾不得一个女子的婚事。 结果阴差阳错之下,生生的将松阳耽搁到了现在。 女子一般都是及筓了就定亲,因为以上种种原因,松阳的年龄放在现在已然是个老姑娘了。 那些没有正妻的,年纪都比松阳小,那些年龄合适的,家里却都有了正妻,松阳堂堂一个长公主也不能去给人家做妾。 这样三拖四拖最后的结果就是,松阳现在二十来岁的姑娘了,还在宫中住着嫁不出去。 ——要说云天强行下圣旨将松阳指给别人也不是不行,可云天难得有能放在心上的人,在他心里松阳就是个乖巧善良的妹妹——比他嫡亲的妹妹更为亲近——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想强行将人塞给哪个男人导致双方都很愉快。 不过这会儿冒出来一个因为身体缘故二十八岁还未娶亲的将军府幺子——不管是身份还是年纪都是非常的合适了。 就是不知道他那天生的体虚现在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云天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 小土十分愉悦的和自家哥哥进行了一场偶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十分安然的在皇宫里待着,偶尔闲暇时了绣绣帕子,或是去御花园里赏赏花,日子过的是相当的悠闲自在。 这天,小土正用了午膳之后在御花园里溜溜哒哒的消食,就看到一个宫女行色匆匆的低着头从旁边路过,小土微微蹙了蹙眉头,张口将那小宫女叫了住,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在园中行色如此匆匆?” 那小宫女一心想将消息传递出去,甚至连小土原本就坐在这里赏花都没看到,这会儿猛然被她叫住,心中顿时就是一惊。 不过继而,她一抬头看见叫住自己的人是那位长公主,心里倒是又松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急迫朝小土见了礼,却并没有回答小土的问题。 小土原本只是下意识的随口将她叫住了,并没有要问出什么的意思,然而这会儿见小宫女只低着头闭口不言的模样,倒是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跟在她旁边这两天已经被她调教的十分合格的侍女秋霞就站了出来。 “放肆!长公主殿下问话你没有听到么?” 那小宫女被秋霞吼了一嗓子,脸上不自觉就有些惊愕,甚至一个瞬间忍不住不受控制的抬头向着小土以及秋霞扫了一眼。 小土撑着下巴坐在软凳上,而秋霞以及其他侍女都围在她身后,除了小土一个,其他侍女看着她的目光都算不上善意。 小宫女心中一跳,猛然低头,诺诺的不知道应该要回些什么。 “长公主殿下赎罪!奴婢,奴婢……” 她一连“奴婢”了好几声,却一直没有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小土想了想,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小宫女抖了一下,只犹豫了一瞬间就低声回道:“启禀殿下,奴婢是芙蓉宫的洒扫宫女。” 小土挑了挑眉。 芙蓉宫? 她快速的在脑海里提取出了关于芙蓉宫的记忆。 芙蓉宫是先皇后宫中的妃嫔的居所,里面主殿住的以前是荣妃现在是荣太妃。 小土眨巴了一下,心中忍不住就有些疑惑。 这位荣太妃没有子嗣,自从先皇去了之后就一直待在芙蓉宫里深居简出,只在皇帝需要的时候站出来阻止一下聚会或者收拢一下女眷之间的势力,其他时间甚至比起原先的松阳长公主还要更低调一些。 ——松阳长公主是众人觉得她虽然顶着皇室的名头然而血脉不纯所以刻意让她渐渐的隐藏起来。 而这位荣太妃则是自动自发的低调了。 小土万千思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说起来,这位荣太妃没有进宫以前,似乎是赵家的人呢。 而小土前两天遇到的那位许夫人,娘家里恰好就是姓赵的。 小土嘴角微微翘了翘,看着小宫女,没有再说话,挥了挥手就让她离开了。 “殿下?” 秋影有些不明所以的上前叫了小土一声,小土瞟了她一眼。 小宫女见她不追究,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告罪着又匆匆离开。 等那宫女的身影渐渐的要消失的时候,一道慵懒的声音笑道:“跟去看看。” 原本不明白长公主殿下为什么明知道那宫女有问题却不追究的秋影眼神微微一闪,当下就自告奋勇的追了上去。 等到秋影的身影也消失了的时候,秋霞才俯身,将小土扶起来,轻轻的叫了一声:“公主?” 小土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然后侧头,朝她微微一笑,看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 “起风了。” 秋霞心中一凛。 小土移开视线,笑道:“难得天气正好,且去看看皇兄这会儿可忙。” 一众宫人自然不会反对她的想法,因而只跟在她身后向着皇帝的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 明月公主府。 明月面色不俞的站在院子里,身后跪着两个宫女。 正当正午时分,太阳十分明亮,照在人身上煞是炎热,明月站在树下的阴凉处感觉不到,而跪在院子中的两个宫女额头上身上的汗却只不停的往外冒。 实际上,尽管身上的衣服还有鬓边的头发都已经湿透,然而这两个宫女的双手双脚却是冰冷如铁。 好半晌,明月转身,手中火红的软鞭一甩,在地上激起了一层灰尘。 “说吧,想选择怎么个死法?” 明媚的少女笑意盈盈,问出这样的话就好像轻描淡写的在问她们“喜欢吃什么?”一样。 理所当然的,两个宫女战战兢兢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见她们不说话,明月也不生气,脸上的笑容相反的却是越发的明媚。 她嘴角一勾,素手微扬,下一秒软鞭就“啪”的一声落在了其中一个宫女身上,鞭子梢上带着的倒刺直接将她胸口的衣服勾破,并且将她哪一处皮肤都勾出了一道浅浅的红丝。 宫女身子一颤,脸色苍白,却紧紧的咬着唇没有叫出来。 ——她是决计不敢叫出来的。 因为明月公主不喜欢听人的惨叫声,她觉得刺耳。 以前有受不住痛叫出声儿来的,后面的下场只会更惨。 作为一个在公主府呆了半年以上的宫女,她深知这种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方法,等到明月公主发泄够了,指不定自己还能留一条小命。 然而遗憾的是,这个宫女运气不怎么好,接二连三的辫子落在她身上,很快就将她身上的衣服割的七零八落并且鲜血淋漓。 而明月公主的神情却依旧不见松动。 那宫女已经奄奄一息的伏在地上,连呼吸都轻的几不可闻。 她旁边的那个宫女跪伏在地上。浑身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一张脸死死地埋在地上,心中惊恐的上下牙齿一碰就不由自主的咯噔作响,然而却硬生生的被她控制着强自将嘴巴张开些许,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任由嘴巴张的时间长了而流出来的涎水滴在地上将衣服都沾湿了。 明月一口气挥出了五六十鞭,这才将胸中的郁气渐渐的发泄了一些,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见宫女已经一动不动连因为疼痛而条件反射的抽搐都已经没有了,明月皱了皱眉头,侧头瞟了另一边低着头的宫女,随手将鞭子扔开,一转身坐到了树下早就准备好的躺椅上。 下一秒,就有训练有素的侍卫麻木的拖着那个已经没了呼吸的宫女阿敏院子里退了出去,接着又有几个侍女动作利落的见那宫女流出的血迹清理的干干净净。 所有人没有尖叫没有惊慌,一切都十分熟练。 明月躺在椅子上,旁边有宫女跪在她旁边手里举着水果点心等一应东西。 另一边和她同样动作的则是举着茶水之类。 “你抖什么?” 冷不丁的,喝了一口茶水的明月朝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问了一句。 那宫女浑身先是一颤,下一秒却强行控制住了自己抖动的冲动,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三秒钟后,她咬牙道:“望殿下赎罪,奴婢冷的。” ——这会儿是正午,太阳正热,哪里又有会冷的发抖这一说? 明月闻言眉梢就挑了起来,脸上也做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呵,本宫还以为你是畏惧本宫呢。” “奴婢不敢。” 宫女将自己的身子俯的更低,几乎整个儿已经贴在了地面上。 明月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旁边被宫女捧着的托盘上,玉器和玉器相撞间发出极细微且清脆的声音在这个条件下听起来尤为响亮。 “既然觉得冷——来人,将她放在火上烤一烤,没听到她说冷了?” 她轻描淡写的这么一句,让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浑身冰凉的想发抖——然而一想起发抖的后果,他们就生生的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不过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明月公主吩咐的事情,他们是不敢违抗的,当下就有侍卫搬来了木柴以及煤油。 ———————————————— 松阳和云天之间称得上是共患难,因而原本感情就相当不错。 只是松阳原本性格谨小慎微,因着自己那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总是不肯给任何人留下任何一丝把柄。 不过小土却不这样觉得。 这皇宫是云天的皇宫,这天下是云天的天下。 既然云天和松阳感情不错,那么她就完全没有必要刻意和云天隔开距离。 不过她也没有一来就大大咧咧的表情亲近。 她先是和云天在御花园里偶遇了几次表现了一下存在感,然后又借助在宫外游玩时和某个将军府幺子偶遇的事情做出一副一见钟情春心萌动的模样。 ——一般女孩儿若是陷入了爱情之中,就总是会变得勇敢许多。 小土在几次面对云天欲言又止引的云天心中暗自好笑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向云天提出了想去将军府拜访一下。 松阳长公主对朝堂的事情并不清楚,因而即便是想去将军府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理由,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最后眼看着已经泫然欲泣了,云天终于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小土眨巴着眼睛茫然无辜的看着笑得开怀的云天,一时间十分的手足无措。 好半晌,云天止了笑意,看着小土道:“听说将军夫人近日里身子不大爽利,朕忙于国事无暇探望,不若松阳替朕走这一趟?” 小土眼睛眨啊眨。 ——将军夫人身子不大爽利? 这件事情她可没有听说过。 小姑娘眼睛里茫然的神色太过明显,看的云天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柔软。 ——这整个宫中,怕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从始至终还能留着这样一双清澈如水的瞳仁了吧。 云天想着,今天上朝是积攒的不悦情绪也渐渐的平复了许多,他自顾自拍了板,也不等小土回答,就直接站起来,先是吩咐刘全德去挑上几样合适的赏赐,药物以及银子,又指派了几个得力的侍卫跟着,一系列指令下完之后他就挥一挥衣袖撵了小土离开。 小土稀里糊涂的按着他的吩咐,就准备出宫时,云天突然叫住了她,犹疑好一会儿才道:“你若是一个人不敢去的话,就叫上明月一起吧。” ——云天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很有些不大情愿。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关注过明月了。 因为先皇后的遗愿他不能直接对明月置之不理,然而朝堂中却总是有人弹劾她各种不合常理的举动。 时间长了,云天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让她在宫外开了府。 ——他并知道他这一个决定倒是成了明月公主十分受宠的证据。 毕竟不是每一个公主都有资格在没有成婚的时候就被赐了公主府的。 只不过这会儿他实在是对小土有些不放心。 松阳胆子小这个事情不管是因为松阳本身还是小土后来的刻意为之,在他心中已经是个既定印象了,因而让她一个人出宫去朝臣的府邸上这种事情,他心里一时之间还真是担忧。 第三百九十八章 梨园戏(八) 不过宫中女眷原本就少,云天也不可能让长辈陪着松阳去将军府。 ——不说所谓将军夫人身体抱恙只是他给个面子随口一说,就是将军夫人病的快死了,也没有说让太妃亲自去探望的道理。 将军本人倒还有那么一点儿可能。 云天手指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最终还是提了提明月的名字。 总归两个小姑娘小时候也一起相处过,虽则现在两人不怎么亲近,不过云天觉得,有小时候的情分在,再加上自己的吩咐,明月应当是会护着松阳一点儿的。 ——他并不知道,明月心里对松阳这个长公主一点儿也看不上。 不同于旁人的以讹传讹,作为事件的主角,明月十分清楚,自己这个已经做了皇帝的嫡亲哥哥对于其实并没有多么亲近。 尽管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嚣张跋扈,然而她自己心里也明白,云天那是看在母后的份上对自己多有容忍。 然而云天对她越是只担着那一点儿责任,她就越想挑衅。 ——明明这世上只有自己和他是血脉相承的兄妹,可在云天心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竟然分量比自己还重! 这么些年下来,明月真真的是对松阳恨到了心底去。 她也不是没有刻意给松阳找过事儿,不过皇宫里云天将松阳护得很紧她不好轻举妄动,松阳又一直躲在深宫里不出来。 明月就算是想对她下黑手也没有机会,只是偶尔见到了嗟磨一下,却也没有做的太过。 明月能过的那般潇洒自在,不得不说她将云天的底线拿捏的很好。 她平日里尽管各种不着调儿,细细算起来,还真的是没有什么触及到国本的事情。 ——对于云天来说,只要明月没有做到千夫所指的地步,碍于先皇后的遗愿他都不会对其太过苛责。 明月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儿,因而她在宫外开了府,又将整个公主府都把持在自己手中,那些不能让云天知道的事情她都是在公主府里完成的。 所谓天高皇帝远,明月面子上的做法让云天对于她的性格也稍微放心了下来——不管她怎么做,面子上却从来不会做的太过分。 至于细节方面,云天也懒得知道明月平时是怎么惹事儿的具体过程,凭白给自己添堵,在她出宫开府之后就直接撒了手不怎么再管她了。 阴差阳错之下,云天到现在还不知道明月至今做下的那一桩桩一件件令人发指罄竹难书的事迹。 对于云天突然提起明月,小土内心里是一点儿意外的情绪都没有,毕竟就是她自己在和他谈话是用精神力稍微暗示了一下云天让他想起了明月。 不过表面上,她却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牙齿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继而低了头,十分小声的应了一声。 云天看了看她,心中忍不住有些无奈。 “松阳,你是我大皇朝上了玉碟的长公主!” 他叹息一般的将这个事实说了出来。 ——是的,虽然松阳身上确实没有一点儿皇家的血脉,然而接连两个皇帝一个比一个任性,前一个封了她长公主的名头,后一个索性就直接给她上了玉碟——扯的还是先皇遗命的旗子。 小土看着他,心里不自觉就软了软。 相依为命这种事情,说起来不过只区区四个字,然而只有身在其中的两个人才能深刻的体会到这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她眨了眨眼睛,认真的看着这个初初步入中年的皇帝,道:“我知道的。” 云天点了点头,抬脚正要走是,就听到她毫无征兆的问了一句。 “云天,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云天因为她这一句话瞳孔猛然收缩了一瞬间,下一秒,他的脸上漫出了一丝笑意。 “国泰民安。” 小土上前几步,拉着他的衣袖,表情看起来有些固执。 “不是的!那是皇帝的愿望!我问的是云天的愿望!” 云天身子微震,倏的转头看向小土。 小姑娘纤细的很,个子不高,就那么仰着头神情十分认真的看着自己,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黑黑亮亮,瞧着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却又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 “长青……” 云天恍惚的唤出了这个他放在心底当做信仰的名字。 小土眸光一闪,松开了他的袖子后退了一步。 她一动,云天也就回了神,神情看起来有些怅然若失。 “是你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妖怪吗?你的愿望就是他吗?” 云天没有说话。 有一次先皇后忌日时,云天自御膳房里偷了一些烈酒独自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 ——虽然说皇宫里的东西都是有记录的,然而实际上,哪个没有一点儿私藏起来的东西了,更甚至,有些宦官用的东西比官家还要好。 这也是皇宫里宫人之间私下里流传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毕竟东西好不好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要是次次都送着最好的东西,万一某一次有了瑕疵,那锅就是这些宫人的了。 因而为了能让送到官家那里的东西都保持在同一个水平上,一般情况下送上去的都是次一些的东西,这样偶尔有最好的了,反而是能得到官家的赏赐。 高高在上的皇族对于这一点儿并不清楚,不过一向占着皇嫡子的名头实际上却生活在最底层的云天倒是对此稍微有些了解。 他就是看准了这些人就算是丢了东西也不敢大肆声张才放任自己偷了酒躲起来喝醉了过去。 都说醉了之后容易说出心里话,云天喝醉了之后倒是没有说出心里话,只不过是将同样躲藏在这座宫殿里的松阳当成了那个人。 ——耿长青。 这个名字只一提起来,就成了云天这么多年在皇宫里生活下来的动力。 其实云天自己也不清楚,明明遇见耿长青的时候自己还很小,那一年的其他记忆他都记得不怎么清楚了,却只偏偏将这个人记得清清楚楚。 云天想着,大约是因为他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吧。 耿长青是第一个教给云天皇宫是一个多么残酷多么虚伪的地方的人,这之后云天的种种经历无疑也正验证了这一点。 他喝的醉了,恰巧松阳的那一双桃花眼又和耿长青足足有九分相似,神志不清的云天当下就絮絮叨叨的抓着松阳开始说起这些年里自己心里的委屈。 松阳性子本来就软,听了云天的事情之后自然对他十分怜惜,就照顾了这个醉鬼一晚上。 云天清醒之后对醉了以后的事情是有记忆的,于是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杀了松阳杀人灭口,他其实也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了,不过最后在对上松阳那一双眼睛的时候,终究是没忍住下手。 也是这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才真正的亲密了起来,在这之前,松阳虽则几次三番对云天伸出援手,然而在云天心里松阳不过是个能让自己生活的好一些的利用对象。 ———————————————— 因着这件事儿,云天对于小土突然提起耿长青也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 他只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时候孤苦无依只将那一个人当成活下去的信仰的小孩子,他已经三十岁了。 现在,他甚至会想着,遇见那个人,也许只是自己小时候惊慌之下的一场梦境,一个幻觉, 这世上是不可能存在妖怪的,不是吗? 他朝小土摇了摇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就直接让小土走了。 小土也不再纠缠,带着一班人就去了明月公主府。 皇帝吩咐了要带上明月公主一起去将军府,她松阳这么听话胆小的一个公主,怎么可能违抗皇帝的命令呢。 小土站在公主府的门口,仰头看着笼罩在公主府上空的层层乌云以及无数的冤魂,眸色有一瞬间的深沉。 ——真是该死啊。 她嘴角上挑出了一个十分冷漠的弧度,低声朝身后的一个宫女吩咐道:“去看看明月公主在不在府上?” 这样问着,小土心里却知道,明月这会儿当然是在府上的。 今天早上的时候,内阁学士的夫人突然找上门上,让她交出她的嫡子,她哪里知道她的嫡子是哪一个。 更何况,松阳喜欢美男子,一般在将人抢回来的时候都会提前调查一下他的家世,看看自己下手之后会不会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 因而面对许夫人的时候,她态度十分倨傲的时候表示自己并没有见过什么学士家的公子。 然而她这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一个侍女给她拆了台子。 那侍女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当时也不过是正巧在捡院子里的落叶,谁知道怎么就突然扑到了正在对峙的明月和许夫人之间,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公主殿下!求您放了许公子吧!他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 明月当场自然是勃然大怒,直接就要让人将这侍女拉下去看了——若不是许夫人在旁边看着,她自己甚至都要上手了。 那侍女话里提到了许姓,许夫人自然是听见了的,当下就拦住了明月要将那侍女拖下去的动作,并要求明月让那侍女带她去看一看那位许姓的公子。 明月心里笃定了她这府里并没有什么大家的公子,更遑论是二品大员的嫡子了。 因而也怒气冲冲的让那侍女带着许夫人过去了,哪里想到,那个许姓的公子竟然还真的是许夫人家的嫡子。 许夫人只看着自家千娇万宠原本白白净净的俊俏少年郎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躺在柴房里一动不动的样子,当下勃然大怒扔下一番狠话之后就带着自家儿子扬长而去,走时还不忘将那个侍女一并带走了当做人证。 因为这件事儿,明月心情十分不大爽利,半早上的时间就已经打杀了好几个侍女。 要说明月胆大包天,手还真的没有伸到这么长。 真要说起来,也是许夫人家里的那庶子不安分,偷偷给许家嫡子灌了哑药挑了手筋然后将人卖到了公主府。 明月不知道这后面的底细,加上这许家公子那张脸还真是好看的紧,直接就将人收了。 不过许家公子宁死不屈,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么一副样子。 许夫人怒气冲冲的走了,明月心里其实也忐忑。 许家是当朝二品大员,每天上朝都能见到皇帝,若是万一他不顾面子将事情捅到了皇帝朝堂上…… 明月一想到明天自己这些事儿会被发现,心里就烦躁的很,然而让她将这些人全部送走毁灭证据——她一时之间还有些犹豫舍不得。 当小土站在公主府门口的时候,明月正在戏楼里听着戏平静心情。 她最近对于耿长青十分宠爱。 耿长青长相清秀,身段柔软,在成为名角儿之前说起来也不是没有伺候过其他的贵人,因而对于明月这样喜怒不定的贵人的性子摸的还算清楚。 这小半个月下来,就很得明月的欢心。 除了刚来公主府时唱戏唱的昏过去那一次,之后竟然也没有再受什么苦头。 小土一直没有放松对明月公主的监控,对于这一点她也是非常清楚。 不过清楚的同时,想起松阳记忆里耿长青不畏强权不愿意待在皇帝身边的事情,感觉就有些微妙了。 毕竟就目前来看,这个耿长青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骨气的人呢。 小土坐在马车里,抬手轻轻的触了触柔软的唇瓣,然后轻轻的笑了一下。 门被敲了好一会儿,才有公主府的下人过来将门打开了。 小土过来的时候,带的除了她自己的宫女以外,还有云天担心她遇到什么意外而特意拨过来的几个御前侍卫,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就是在明月公主面前也是有些脸面的。 因而公主府的管家一开门见到那几个御前侍卫眼熟的脸,当下就有些惊慌。 ——早上许夫人才怒气冲冲的带了许家公子从这里离开,下午就有御前侍卫过来了,这让他怎么能不惊慌。 不过惊慌归惊慌,人家在门口等着,他也没有堵在这里不让人进来的道理,不过总归是赶紧向着身后人打着手势让他们赶紧去通知明月公主。 第三百九十九章 梨园戏(九) 小土笑吟吟的看着不过四十多岁的老管家。 对方神色看起来非常的镇定,完全没有一点儿破绽,面上那种老年人特有的慈祥表情被他诠释的淋漓尽致。 ——若不是小土的精神力感觉到他的情绪之中的不稳定,还真的是要被他这会儿这个表情给骗过去了。 “苏公公,明月妹妹在府上吗?” 小土并没有抬脚走进去,只站在院子入口处,就含着羞怯的笑容看着那位老管家问了出来。 苏公公笑得见眉不见眼。 “殿下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会儿也不见回来。敢问长公主殿下和江侍卫此次前来,可是圣上有什么吩咐?” ——明月的性格脾性都非常不好,不过相反的,她府上的管家倒是不论何时面上都是温和的让人挑不出来一点儿毛病出来。 就像现在。 松阳不过是一个不受宠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长公主,旁边的江侍卫虽则是御前行走,然而按品级来说也比不得苏公公身为明月公主府上第一人。 然而苏公公一应礼节依旧是做的十分到位,回了小土的问题之后就赶紧将人往府里面让。 小土笑着看了他几秒钟,微颔首,一众人进了公主府中。 公主府很大,各种装修十分的豪华——小土瞧着,反正是比松阳在宫里的住处要好上不少的。 苏公公口中,明月一大早出去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若是皇帝有什么吩咐的话他让人将公主喊回来。 对方给面子,小土只做出一副却之不恭的模样,便坐在厅里如老僧入定一般品起茶来。 厅中十分安静,偶尔只有小土小口小口的微微吹着气的声音。 明月正在戏楼里听戏,就有侍卫三两步一脸着急的跑上来将松阳过来的事情说了。 原本按照她本心来说,就是来了一万个松阳,她也没有要给什么面子的意思。 然而偏偏她早上才摊上大事儿,再加上来的除了长公主松阳,还有那位很得皇帝青眼的御前行走江如令,她想了想,还是整理了一下过去了。 苏公公口里说着明月是在府外,不过明月过来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儿遮掩的意思。 这落入小土和江如令的眼中,两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明月一进厅中,瞧见小土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姿容绝研的模样,眼神中不着痕迹划过一道嫉恨。 ——狐狸精! 她心里啐了一口,面上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出来。 “呵,这不是松阳么?怎么,今儿是吹了什么风?能让你踏了出来?” 少女刚十六岁,正是最为明媚的年纪,原本容貌就不俗,皮肤白皙有如羊脂白玉,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长裙,看着就越显得艳色逼人,即便是那样挑衅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甚至都有了几分理所当然的倨傲之感。 小土瞧着她,并没有什么要崩人设的意思,因而抿了抿唇,脸上就露出一个温婉且羞涩的笑意。 “明月,许久不见了。” 娇媚明艳的少女斜睨了她一眼,然后自顾自坐上了首位,抬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侧头嗤笑: “别和我套近乎!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也敢直呼本公主的名号?!” 她语气里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剩下的就是混杂着不屑鄙视以及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嫉妒。 小土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微微冷了下来。 松阳脾气确实很好也胆小儿,不过每每明月对于她的血脉发表意见的时候两个人就总是要弄得一番不愉快。 “明月,我是你姐姐,你逾距了!” 小土将手中青花瓷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留下一声十分轻微的“咔哒”声。 她嘴角勾了勾,十分轻描淡写的就将这个事实摆了出来。 ——尽管明月再怎么不想承认,然而只从身份上看的话松阳确实是明月的姐姐,这无可辩驳。 明月看着松阳脸上浅淡的似乎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的微笑,硬生生的从中看出来她对自己的嘲讽。 ——就是这样,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杂种,每每说话时却用摆出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好像自己再怎么找事儿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明月用力的捏着手中的杯子,眼中的神色明明灭灭,阴晴不定。 小土只感受着她十分压抑的情绪波动,心情便十分的愉悦,也不再废话,直接将来意说了出来。 “皇兄说定国将军夫人身子微有些抱恙,后宫里没有个主事的,便让你我一起去将军府拜访一番。” 她这话音未落,明月就冷冷的呵斥了出声:“叫谁皇兄呢!” 小土“呵”了一声,抬眼对上明月的视线,没有说话。 正当两个人进行眼神厮杀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十分凄厉的嚎叫声,小土看着明月越发凶残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将嘴角勾了起来。 ——来了。 “这是怎么了?刚刚似乎有人在惨叫?” 小土一脸惊讶的看向明月,明月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她沉着脸看了苏公公一眼,然后瞧着小土皮笑肉不笑道:“无妨,大约是府里的哪个奴才不小心摔倒了。” 小土忧心忡忡:“这样吗?不过我听着那声音十分凄厉,万一是刺客……” 她说着,就欲言又止的看着明月,犹疑了好几秒钟,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明月,我们过去看看吧,万一是刺客,不小心伤到你就不好了。” 明月下意识的就想推辞,然而一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江如令却突然开口赞同了小土的观点,明月没有办法,目光从苏公公的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就带着小土以及一众侍卫宫女向着之前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明月的速度并不快,并且就在这短短的路途中,一直低眉顺眼跟在他们身后的苏公公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小土瞟了一眼明月身后,却并没有拆穿,这让明月心里下意识的就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以往的时候她就十分的看不顺眼松阳那副貌似十分温婉有礼的模样,于是每次见面是总是忍不住刻意就给她找茬。 虽然这之后她总是会被皇帝教训上一顿,然而下次再见是看见松阳那一张狐狸精似的脸她就又忍不住想出手。 然而今天两个人见面了这么长时间,她依旧对松阳十分的不喜,然而却一直没有出手。 ——这其中的原因,与其说是因为早上的意外让她下意识的收敛,不如说是,一对上松阳的眼睛,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制止了她向松阳出手的冲动。 ——如果她出手的话,最后吃亏的肯定是她自己。 虽然不知道这种直觉从何而来,不过明月将其归结于今天早上突发事故以及和松阳一块过来的那个御前行走江如令的威慑。 她压下心中翻腾着的种种情绪,又刻意将前进的速度放慢了许多,直到在心里估摸着苏公公应当已经将戏楼里的那些玩意儿收拾好了的时候,她才施施然的带着小土和江如令拐进了戏楼里。 然而,一踏进戏楼的那一秒钟,明月的脸色就陡然难看了起来。 戏楼里装潢的十分雅致,中间搭了一个高高的戏台子,为了有更好的观看效果,周围十分空旷,只除了一些常用的桌椅之类的东西就再没有其他。 平时这样的设计让明月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看着台上的戏子唱曲儿,然而这会儿,几个人一进门,就看到了戏台子上那堪称惨烈的场面。 戏台子是用十分结实的木板搭起来的,四周有着用来固定的柱子,顶上还挂着唱戏时用来辅助的帐幔绳索。 只不过现在,那些原本用来装饰的绳索上却挂了四个血肉模糊的人影,鲜艳的血色将戏台子都染成了红色,整个戏楼里也飘着一股十分浓郁的血腥味道。 江如令脸色十分难看,他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明月,冷声道:“公主殿下!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土十分尽职尽责的摆出一副花容失色脸色苍白惊骇不已的表情躲在了一个侍女身后——虽然这个时候其实自己也惊慌发抖的不成样子。 明月脸色阴沉,不过只一会儿,她就强自镇定了下来,做出一副勃然大怒的神情。 “刺客何等猖狂!竟然对我公主府的人下如此狠手!来人!给我搜!”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脸色苍白惊恐的小土,眼中不着痕迹划过一丝嘲讽。 “松阳,这些刺客也太过猖狂了!本公主一定要严加处理!现在已经脱不开身,至于将军府的事情……” 她没有再说下去,不过话中的意思谁都懂,是要让小土自己自觉的说出要离开的话了。 不过让明月没有想到的是,松阳倒是很有眼色的张口准备告辞,然而那个从始至终没说几句话的江如令却搞出了幺蛾子。 只见他上前一步,神情严肃,一边戒备的看着周围一边道:“公主殿下说的是,此人此等行径穷凶极恶令人发指,一定要严加处理!公主千金之躯,不若先和长公主殿下离开这里。” “……” 明月眼中凶光一闪,推辞道:“此人敢在我公主府行凶,本公主一定要亲自将贼人捉拿!江侍卫好意本公主心领了。” 她说完,不等江如令回答,就叫起了苏公公的名字。 按理来说苏公公应该已经提前将戏楼里的东西处理好了——最起码那挂在那儿的尸体应该先收起来,然而实际上,这会儿苏公公却跟突然失踪了一样…… 这个想法陡一浮上来,明月心中便是一颤,竟渐渐的生出了一些不安的情绪。 “殿下!奴才冤枉啊!!!” 正在明月极力想要将松阳和江如令打发走的时候,挂在戏台子上的四个尸体中有一个突然猛地抬头,冲着这边凄厉的喊了起来。 “奴才冤枉啊!!!” 明月显然是被这突然爆发的声音吓了一跳,脸上惊骇的神色一时之间也没有掩饰住,带出了些许不敢置信的表情出来。 怔了三秒钟,明月反应很快又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冲着周围公主府的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这定是贼人假扮的!还不赶紧……” 她迫不及待的还没喊完,就被小土拦住了。 “明月莫慌,本宫瞧着,这奴才似乎有话要说,不如且听他说一说可好。” 她说话时用着疑问的词汇,然而语气却真真是是陈述句,她带过来的皇宫侍卫也在江如令的示意下和公主府原有的侍卫隐隐对立了起来。 而小土则是直接抬脚在江如令的护卫下,向着戏台子上走了过去。 戏台子上挂了四个人,其中一个已经彻底没有气息,剩下的三个虽则奄奄一息,不过姑且还能抢救一下。 小土在明月的怒视下指挥着江如令将那四个人解了下来,然后直接命人将其抬走保护起来。 到了现在,明月要是还不知道小土意图也是白瞎了她在宫中活了十几年了。 眼见着小土目的明确,明月索性也撕开了脸面,朝着小土狠戾一笑。 “松阳,将这几人留下。” 小土眨了眨眼睛,看着明月,轻笑道:“这几人被刺客虐杀,其中定有什么渊源,本宫以为,十分有必要对此进行调查。” 明月眼神越发的凌厉。 “松阳,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小土依旧笑眯眯。 “明月这话是何意?本宫怎么听不明白?” 眼看着小土是要和自己对到底了,明月反而是突然冷冷的笑了起来。 “好!好!好!松阳!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我竟然一直是小看了你!” 她盯着小土的脸笑着,继而笑容一收,冷声斥道:“来人!有刺客将我公主府豢养的戏子虐杀,还不格杀勿论!” 公主府的下人被明月调教的十分听话,一声令下就直接冲了上来。 江如令万万没有想到明月公主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将他们当做刺客杀了去,心中虽然惊诧然而却只能好言相劝。 不过明月要是肯听人劝也就不会做出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了,因而双方直接就对了起来。 第四百章 梨园戏(十) 两方人马直接对峙了起来。 明月公主府里的人都是跟着明月惯常做坏事的,对于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情一向非常的熟练。 然而这次小土身边跟着的人尽管人数比较少,不过带头的是御前行走以及宫中比较厉害的侍卫,于是一时之间,这对峙的双方竟然分不出一个胜负。 明月在说了“格杀勿论”之后就直接从戏楼里退了出来,将门也关了起来,旨在不放一个人出去。 小土站在戏台子上,远远的看着明月不见了踪影,自己这边的侍卫宫女们则是躲得躲,杀的杀,整个戏台子上除了她一个大活人,剩下的就只有那三个生气不明的戏子以及一个尸体了。 小土视线在戏台子上转了一圈,然后就落在了虚空中的一处地方。 ——当然,在旁人眼中是虚空,不过在小土眼中却不一样。 小土看着正站在其中一个戏子旁边微垂着头神情有些忧郁的青年,上上下下将他认真的打量了一遍。 青年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相十分清俊——说来也是奇怪,青年的长相实在不带女相,甚至可以说他的女装并是不好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不是帅,而是美。 就是那种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带出的那种特别的韵味,让这个人直接就超脱了男女之间的性别界限,总而言之就只有一个“美”字。 小土将他看了一遍,然后抬脚直接走了过去。 “耿长青?” 青年看了她一眼,原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然而当他注意到说话的女子视线是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脸上忍不住就现出了些许惊愕的神色。 ——这个女子,看得见自己? 他睁大了眼睛,对上了小土的视线。 对方的视线不带一点儿漂移,笃定且好奇的落在自己身上。 耿长青一时之间就有些恍惚。 这双眼睛…… 他张了张口。 “你……看得见我?” 小土嘴角十分细微的勾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移到了耿长青旁边的那个“尸体”附近,低头感受了一下那“尸体”的气息,就十分遗憾的发现,这人竟然真的已经成了尸体的。 ——尴尬了,根据松阳的记忆,这个“耿长青”最起码也是要活到云天千秋之后的。 小土忍不住视线一个飘忽,然后抬手挠了挠脸颊,瞄着那个尸体询问耿长青道:“这是那个耿长青吗?” 耿长青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警惕,只看着小土,并没有说话。 戏台子下,两方侍卫正打的热火朝天,不过总归小土这边人数上落了下风,除了江如令一个人,其他的侍卫或多或少身上都带了些伤。 小土眼睛眯了眯,也不再关注那个“耿长青”的问题,直接对着那个戏妖耿长青道:“耿长青死了的话你能够独自活动了吗?” 耿长青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间,看了看小土,继而垂下了眼睛, “耿长青身死,如果我找不到心甘情愿的寄体,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烟消云散。” ——这应当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样说了出来。 耿长青心中莫名的笑了一下。 也许是这个女子的眼睛看起来让他心中十分信任,又或者是潜意识里告诉他要是这个女子想对他不利的话自己根本没有一点儿还手之力。 小土对他的诚实相对有些惊讶,不过一瞬间,她就了然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就从空间里摸出了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是很久以前云天送给松阳的。 玉质非常不错,并且还带着云天身为天子带着的龙气。 耿长青和云天原本就应该有一段缘分,云天的龙气会对耿长青进行庇护。 因而让耿长青寄生在这块玉佩上就再适合不过了。 小土将玉佩拿出来,向耿长青粗粗解释了一下,然后在征得了耿长青的同意以后,就将他附身的玉佩收了起来。 ——至于那个原名小豆子后来却被临走时的云天赐名耿长青的戏子,因为明月公主的虐杀,魂魄早就去了地府里。 小土在心底摇了摇头,原本这个“耿长青”也应该和明月公主有一段缘分的。 然而前世他曾欠了松阳一条命,所以今生就因为小土借用松阳身体的行事而魂归地府。 小土也只是替他惋惜了一秒钟,就从戏台子上跳了下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江如令见小土下来,外面又如此吵闹,当下就赶忙护在了小土前面,十分警惕的一边防备着还在戏楼里的公主府侍卫下人们。 不过这对峙也没有再持续多长时间,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了开来,伴随着大门轰然倒塌的声音,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明月近乎失控的尖叫。 “放肆!谁允许你在带兵擅闯我公主府!来人!来人呐!” 大门被来人直接一脚踹的倒塌在了一旁,明亮的阳光就这么洒了进来,将刚刚还略有些昏暗的戏楼照的瞬间亮堂起来。 小土眯着眼睛,向着门口看过去。 因为逆光的关于,其实来人的五官她这个角度并不能看清,只能感觉到对方挺拔如竹的身影站在门口的样子——逼格特别的高。 小土盯着那个身影,忍不住就渐渐的笑了起来。 门口那人抬头,也就看见了站在戏台子附近的小土,嘴角就勾出了一个十分愉悦的弧度。 他大长腿三两步从门口走到小土身边,不顾旁边江如令虎视眈眈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小土,然后笑盈盈道:“又见面了,长公主殿下。” 小土眨巴着眼睛,做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是你!云千风!” 对方朗声笑了起来:“是我。” 他的目光专注的在她脸上逡巡着,带出一种宛如从蜜糖里浸出来的甜蜜意味,说起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女子是一种非常冒犯的行为,然而小土面对这种目光,也只是微微红着脸颊,低下了头。 两个人之间那种默契的粉红色气息让旁边的江如令又是惊吓又是茫然。 就在三个人之间气氛莫名的时间里,云千风带过来的将军府侍卫已经将公主府的侍卫都压制了下来,其中带头的那一个过来给青年复命了。 江如令并不认识云千风,只是瞧着他带过来的那些人十分干脆利落的就将公主府的人解决掉,心中就又是羡慕又是警惕了。 小土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目光,就笑着向他介绍了起来。 “江大人或者不认识云公子,不过应当也听过将军府一直养在府外的小公子吧?” 江如令听到小土说起将军府,再想着云千风的姓氏,眼神中就忍不住带上了一些惊讶。 几秒钟后,他朝着云千风一拱手。 “原来是云将军家的公子,久仰久仰。” ——他这一句久仰,还真的不是在胡说。 云千风作为将军府从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幺子,前二十多年都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然而自从一个月前他回了京城,属于他的传说就渐渐的在京城流传了开来。 第一点,云千风长相很俊美。 ——这是京城中所有见过云千风的贵女夫人们经过鉴定一致得出来的看法。 在经过这些贵女们口口相传之后就十分成功的将云千风美男子的名声传扬了出去。 其次,云千风作为定国将军的幺子,十分完美的诠释了何为虎父无犬子以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回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所有有意无意挑衅的青年才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碾压了个遍,让一众围观群众叹为观止。 江如令是很得皇帝信任的御前侍卫,不过同时他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 对于云千风这样的人物,他以前只听名声的时候就已经十分的好奇了,只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和他切磋一下。 也是因为怀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云天提出让人护着小土去将军府的时候江如令自告奋勇的揽了这个差事儿。 小土见机又将江如令介绍了一句。 “这位是当朝御前行走江如令江大人。” 对于江如令好奇又微微带了挑衅的目光,云千风表现的礼貌且淡定。 “原来是江大人,久闻江家出才俊,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江如令先是被小土一句“江大人”叫的有些惶恐,又被云千风连带着家里一起夸了一句,当下就十分的不好意思,白皙的面颊上就泛起了些许红晕,支吾着就客气了起来。 云千风瞧着他,心中忍不住就有些好笑。 ——他自然没有错过一开始自己过来时江如令表现出来的警惕戒备,只不过这会儿说了一句话,就发现这人还真是羞涩的紧。 他心里想着一边和江如令寒暄着,一边忍不住视线就飘到了小土脸上去了。 江如令原本还和他说着,只不过说了几句,就发现对方似乎是相当的心不在焉,目光顺着云千风笑盈盈的视线看过去,就正好看到小土朝他露出了十分暖洋洋的笑意,心下顿时就明了。 作为皇帝的心腹,江如令对于此次他们去将军府的目的也是略知一二的,更何况小土打从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做什么掩饰。 因而这会儿瞧着这一男一女目光里互相交错着,江如令心中就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欣慰感觉。 ——不管怎么说,这会儿看起来也不是长公主一个人一头热嘛。 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江如令十分清楚云天心中这位别人眼里名不正言不顺的长公主的重要性,因而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在面对松阳的时候他一向都表现的十分尊重。 ——他是皇帝的侍卫,一切自然都应该以皇帝的想法为准则不是? 小土正拿眼睛瞄着自家哥哥装模作样的和江如令寒暄时的样子,突然发现两个人的说话声停了下来,疑惑的看过去的时候,余光里就正好扫到了江如令貌似十分欣慰的眼神儿。 “……” 小土嘴角抽了抽,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还是不要深究的好,于是她顺从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干脆利落的转移了话题。 “不知云公子为何突然来了公主府?” 云千风眼睛眨了眨,笑道:“在下原是奉家父之命前来明月公主府接长公主殿下,以及江大人。” 江如令:“……” ——后面那几个字不用补充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他解释了一句,小土却依旧十分茫然,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看起来十分呆萌可爱。 云千风瞧着她脸上的表情,就手痒的不行, 然而这会儿不但江如令就睁着眼睛在旁边看着,周围还有些其他皇宫里以及将军府的侍卫,这让他只能按耐下了心头的想法,只是再进一步的进行了一番解释。 原来在小土和江如令离开皇宫之后,正好云千风的哥哥——即云家的长子云入夏——他也是在宫中当值。 云天在送走小土之后,批了几个奏章就出去溜了溜,正好碰到了正在巡逻的云入夏。 云家在云天这里还是有几分脸面的,云天对于云入夏这个人印象还不错,因而就顺手告诉了云入夏长公主带着赏赐前往公主府进行慰问这件事儿。 云入夏听了之后,心中惊讶的同时,就在换班以后赶紧回家告诉了家里人这个消息。 他说完之后,在旁边围观的云千风就十分适时的提出了长公主来一趟不容易,不如让他出去接一接云云。 云家的人其实对云千风这个从小没养在跟前的幺子心中很是有些觉得亏欠,因而云千风不管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云将军都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更何况只是一个接应长公主的小事情。 云将军当下大手一挥,将云千风派遣了出去。 对于今天这一出,云千风自然是早就知道了的,因而在征得了云将军的同意之后,十分及时的就赶到了公主府。 ——当然,这在旁人看来就属于一个奇妙的巧合。 小土笑眯眯的和云千风交换了一个视线,深藏功与名。 明月公主还在院子里叫嚣着,却始终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第四百零一章 梨园戏(十一) 明月公主还在院子里叫嚣着,却始终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她确实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十分嚣张,然而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的。 毫无疑问,手握兵权的将军府诸人,就是她从始至终都惹不起的存在。 当然,其实云千风也并没有将明月嗯叫嚣看在眼里。 他只是在把公主府的侍卫们都控制住了之后,十分淡然的向明月公主表示他会将今天发生在公主府的所有事情如实向皇帝陛下一一叙述的清清楚楚。 ——比如她草菅人命。 比如被江如令和松阳长公主发现之后他还意图杀人灭口。 回到皇宫里的时候,江如令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过当皇帝听着云千风一一禀报着关于公主府诸事后,向他求证时,他依旧是十分诚实的将他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在云千风来之前,他在公主府侍卫的围攻之下,受的伤并不清,因而在作为人证叙述的时候,他胳膊上腿上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缠着绷带,身体上疼痛的刺激有没有让他主观意识的表达了对明月公主的恶感这一点小土就不甚清楚了。 凭白强行遭受了一场杀人灭口的行动,松阳一个惯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自然是受惊了的。 云天看着松阳脸色有些泛白还依旧留在这里等着他吩咐时,心里一软赶紧就让人扶着她回了自己宫里。 临走时,他想了想,就瞧着将整个事件说完了然后在原地待命的云千风,随口指示他将受惊的长公主送回去。 ——嗯,两个人顺手刚好可以联络一下感情呢。 等到一切相关人员都离开了,御书房就只留下了云天,以及形容十分狼狈的明月。 云天站在窗前,房间里十分安静,他微微低着头,窗外的光亮照进来,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摇晃着的树叶的阴影,这让他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有些阴晴不定。 明月一张原本娇嫩明艳的小脸眼泪流的乱七八糟,见云天背对着自己站着,她痛哭着跪在地上。 “明月。” 许久,天色渐暗,云天突然张口叫了一声明月的名字。 原本心中惶然的明月听到云天终于开了口,顿时来了精神,赶忙求饶。 “皇兄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这次好不好?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皇兄你饶了我好不好?” 云天听着她狼狈至极的哭泣声,一时之间心里只觉得荒谬。 他张了张口,嗓音听起来有些干涩,不过显然明月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内阁学士许大人亲自向朕递了状子,状告明月公主草菅人命强抢官员之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云天十分平静的将今天中午御书房里发生的混乱言简意赅的说了出来。 ——其实不止是内阁学士,在许大人打了头之后,后面有好几个或大或小的官员都跟着一起站出来一一细数了平日里明月以往犯下却从来没有被人提起的罪状。 或许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内阁学士牵了头才站出来的,不过终归他们所说的种种事情也都是事实。 那时候松阳才刚刚带着江如令出宫,在听闻内阁学士口中的明月公主是何等的飞扬跋扈之后,云天就对自己在松阳面前提起明月这件事情有些后悔了。 ——这哪是找一个能做伴壮胆的同伴啊,这根本就是去公主府受辱去了。 也是他太想当然了, 他总是觉得,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儿而已,便是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然而谁又能想得到…… 云天立即就忍不住派遣自己培养出的暗卫去公主府察看了一番——他下的命令是必要的时候保护长公主退回来。 不过暗卫过去的时候云千风已经到了,目睹了全过程的暗卫亦提前回来已经向云天将整个事件禀报过了。 对于其中更细节的东西甚至暗卫说的比江如令还清楚。 毕竟江如令后来一直被关在戏楼里,完全没有看见明月面目狰狞的表示要将戏楼里的人杀无赦的同时,还将府里其他见得不得人的的东西一应转移的转移,该毁尸灭迹的毁尸灭迹——真正的情况说起来,远远比她面不改色的伏击长公主这一条更令人发指。 ——也因着他已经将整个时间知道的清清楚楚,于是就对来的非常及时的云千风很有些好感。 不过明月并不知道这些,她只以为皇帝生气的是她将许家的小公子关了以及要将松阳伏击这两件事儿,因而她这会儿还怀着侥幸的心理,哭的惨兮兮的求饶, “皇兄,我真的不敢了!松阳这不是没有什么事么?内阁学士家的公子也已经被许夫人带回去了啊!” 她一边哭着一边为自己辩解着,其他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却不知道,她越是辩解,云天心里的感觉就越亮。 ——到了现在,她依旧还是在瞒着自己。 云天手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不说他原本就对明月只有责任,就算是真的有感情,在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消磨下,怕也是所剩无几了吧。 云天慢慢的走到龙椅上坐下,然后手指扶着额头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朕错了。” 他这样说了一句,莫名带出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是他错了。 他不应该明月第一次被弹劾的时候因为先皇后的遗愿而对于她的错误轻拿轻放,从而导致她后来越发的变本加厉。 直至现在甚至已经将手伸到朝臣家里,将一切闹得不可收拾。 明月听到云天说他自己错了,虽则不明所以,却也赶紧抓紧了时机道:“皇兄我不怪你的。你这次饶了我,我以后一定乖乖的。” 她满以为云天说出那样的话就表示这这件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然而她并不知道这时间还有一种情绪叫做心灰意冷。 “你太让朕失望了!” 云天冷冷的打断了明月的哭诉,呵斥道。 明月因为他这一句脸上就显出了一些惊愕。 她抬头看着作在龙椅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云天,心中一时之间很是有些惴惴不安。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莫名的觉得,自己说的越多,云天反而越发的生气, 想了想,她终究还是张开了口。 “皇,皇兄。” 她十分小声的唤了一声云天,又咽了一口唾沫,才鼓起勇气开始打起亲情牌。 “皇兄,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啊!这世间我们两个人才是最亲近的,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她说着,突然想起来母后临死前对云天的交待——虽然她那时候还小,不过对于先皇后依旧还有些记忆。 “皇兄,你忘记了吗?你答应过母后会好好照顾我的!” 听到明月口中说出“母后”两个字,云天有些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他这次是真的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了。 ——母后!母后! 她竟然还有脸提母后! 云天只觉得心里一瞬间就冷成了冰。 虽然先皇后去的时候明月还很小,然而这么多年来,因为先皇的不喜,先皇后临死时基本上已经等于是废后了,因而宫中也没有几个人能记得她。 其他人不记得先皇后的忌日也就罢了,可明月作为一直被先皇后放在手心里疼宠着的人,竟然也连一次都没有想起来过! “你说母后?你又何曾还记得母后?这么多年,你又哪一年记得亲自给母后上柱香?!” 质问的话很多,云天只说了一句,就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他无力的摆了摆手,突兀的笑了一声。 “罢,你说得对,母后临死时是嘱托朕要好好照顾你,所以朕会让你一直活着。” 他看着目光惊愕又惶恐的明月,突然就冷笑了一声。 —————————————— 小土摇了摇头,忍不住叹道:“云天当真是个好人。” 云千风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小土长长的一缕头发,听到她突如其来的感慨就挑了挑眉毛:“怎么?你心疼了?” 小土斜睨了他一眼,笑得阳光灿烂。 “有一点。” 云千风嘴角一勾,猛然凑近了她的脸,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 “当真?” 这么一张帅脸突然凑的这么近,再加上又是自己心里的人,一瞬间小土很是有些把持不住的感觉。 她眨了眨眼睛,伸手一把将云千风的脸推开,同时自己的脸也忍不住稍微转开了一些,口里嘟囔道:“就是有些感慨罢了——你贴这么近干什么,小心被别人发现了!” 云千风侧头,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了小土的肩膀上,然后趴在小土脖颈上轻轻的嗅了嗅,嘴角上悄悄的勾出一个弧度,有些含糊道: “不会被发现的,我相信你一定将这里的宫人们都控制的很好。” 小土:“……” 他说着话时,就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小土的脖颈,那种柔软的触感让小土只觉得脖子里一阵痒痒。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脸上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还真是感谢你的看重啊。” 云千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没有接话。 两个人保持着这么一个姿势静静的做了好一会儿,小土才突然想起来什么,直接将云千风从自己身上推开,然后买袖子里摸了摸,就摸出了一块碧绿的玉佩出来。 云千风挑着眉毛看着玉佩上一阵雾气氤氲之后眼前出现的青年男子,道:“耿长青?” 眼前的地方显然不是任何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耿长青一时之间就有些茫然。 在听到云千风的声音之后,他下意识的就转头看了过去,呆了一下之后就有些局促却十分斯文有礼的道:“正是奴家。敢问这位公子贵姓?” 他说话的同时,也看到了在旁边的小土,心里莫名的就松了一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着眼前这个容貌精致不似真人的青年的时候,心里总是紧张的不行。 反而是旁边这个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自己从那个“耿长青”身边带走的女子让他感觉莫名有些亲近。 云千风并没有回答耿长青的问题,小土也没有多说什么,在瞧了耿长青一会儿就问道:“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在戏园子里遇见的那个小孩儿?” 耿长青愣怔了一下。 说实话,在戏园子那种地方,小孩儿总是特别多的。 每隔一段时间总是有许多小孩儿被买进来,说是学戏,熬过去了能有幸登台唱上几次,熬不过去了,就是死了也不过是破草席一卷扔在哪个荒郊野外了事。 因而这会儿提起小孩儿,耿长青就十分的茫然。 小土瞧着他的表情,也有些了解,想了想就补充道: “有一个走丢了的,叫做云天的小孩儿,你还教了他许多生存之道的那个。” 一说起名字,耿长青瞬间就想起来了。 ——那个小孩儿对耿长青来说也非常特别,因为很少小孩儿能看见自己,并且在看见自己之后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是愿意和自己说话。 耿长青抿了抿嘴,看着小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记得的,云天。是我给他起的小字。” 耿长青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倒是让小土有些惊讶。 ——松阳认识云天的时候告诉自己的已经是这个名字了,本以为这是他自己起的字,却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一出。 小土看着耿长青,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样看起来,也不是只有云天一个人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啊。 “你知不知道,云天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记着你。” ———————————————— 曾经最受宠爱的明月公主突然暴毙,官家十分伤心,甚至因此取缔了他三十正岁的千秋,朝臣们虽则以为这于理不合,却也对此表示了理解,整个皇宫近一段时期总是萦绕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不过也不是没有喜事发生。 松阳长公主和定国将军幺子看对了眼,婚期都定了下来,就等着良辰吉日到了再成婚。 和云千风结婚之后,他们两人并没有在继续住在将军府,只是在将军和将军夫人面前孝顺了一个月之后,两人就卷着行李跑了出去美名其曰闯荡江湖。 也幸亏将军府诸人对云千风不沾家这件事儿已经习惯了,只让他们时常寄信回来,也没有再多做苛责。 第四百零二章 梨园戏番外(耽美介意勿入) 于是小土相当放松的和自家哥哥开始在这个世界里四处流浪,偶尔见到什么有趣的了,就写信回去。 ——云千风是给将军一家写,而她则是给云天写。 说到云天。 他当年千秋的时候,虽然没有大办,不过小土依旧送了他礼物,就是那个被她刻画了阵法并寄生了一个不明物种的玉佩。 ——至于云天什么时候会发现那块玉佩的不一样,那就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另一个故事了。 【云天,耿长青】 自家妹妹和定国将军家的那个小子跑了——云天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当时他刚批完折子,恍惚想起来自己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松阳了,便随口问了一句。 跟在他身边的宫人就适时的掏出了小土临走是留下的亲笔书信以及一块玉佩。 云天一手捏着信封,一手拿着玉佩,盯着送信的宫人一脸的高深莫测。 那宫人硬生生的被他那看似平淡实则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冷汗刷刷的往下流,人却跪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云天眉梢微微挑了挑,轻轻哼了一声,朝那宫人道:“自下去领罚。” 宫人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间,心里当即就是一松,赶忙眉开眼笑的谢了恩自下去领罚去了。 ——说是领罚,只要皇帝没有亲自开口要了他的命,那他这一趟也就算是赚到了。 想起长公主殿下临走时的吩咐以及给自己留下的好处,被打着板子的宫人心里简直美滋滋。 见宫人健步如飞的退了出去,眼底的欣喜神色即便是竭力掩饰还是有些许流露出来落在他眼中,这让云天忍不住就十分无奈的笑了一声。 ——松阳这还真是拿准了自己。 他想着,目光就落在了手中那两样东西上。 想了想,他将玉佩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将信封拆了开。 纸上的笔迹清隽秀美,是云天十分熟悉的字体。 云天两三下将信看完了,低笑着将那几张花笺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好,才转身,将刚刚放下的玉佩拿在了手里。 小土在信里只说这块玉佩是她在某个寺庙中开了光的,让他一直带着不要离身。 云天将玉佩拿在手中,感受着温润冰凉的玉质在指尖里留下的触感,笑了笑,就果真将自己身上正带着的那块玉珏解了下来,转而换上了小土送的这块简单的玉佩。 ——索性小土将狗玉佩相配的一应璎珞也打好了,云天只带着就行了。 是夜,云天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恍惚听到耳边传来有人轻轻哼唱着曲调的声音。 他很想看一看,然而却怎么也没办法将眼睛睁开,只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自己额头上碰了碰,然后自己的意识就陷入了深眠之中。 第二天一早云天被侍候的宫人喊起来上朝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茫然。 他记得昨天晚上似乎有人来到他的寝宫里,可是实际上他却没有任何一点儿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只是莫名的,感觉昨天晚上自己的睡眠质量特别好。 甚至自从知道他在这个皇宫里的地位之后,他就再没有这样安心的睡过觉了。 更遑论这样一觉睡得差点连早朝都要错过了。 云天心里寻思着,脸上却丝毫不露端倪,只侍候他的宫人今天帮他梳头发的时候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任云天再怎么思考,再怎么警惕,关于夜闯寝宫的人始终却没有一个头绪。 然而他最近每天晚上睡得极好身体也越来越好却也是事情,这让云天心中又是警惕又是茫然。 ——云天其实非常怀疑自己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他小时候曾见过一只戏妖,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相信。 ——想起记忆那只戏妖,云天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明月的事情了了之后,公主府里清点出来的尸体中就有耿长青。 云天现在还记得小时候那只戏妖曾说过的,如果不跟在一个出色的戏子身边,他就会烟消云散。 耿长青死了……他,怕也是已经不存在了吧。 云天抬手捂了捂眼睛。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强大到可以不用将那么一只来历不明的妖怪当做心中的支撑才能活下去的地步,可是总归,那只妖怪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那是他在一整个青春年少的时候当做信仰的对象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云天这一段时间闲暇时总是会想起那一只戏妖,然而实际上他现在回想起那只戏妖的模样,其实都已经模糊的记不清楚了。 就只能回忆起有那么一双眼睛,清亮的、妖娆的、分明是淡漠至极却又似乎蕴含着万千情意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当真是一个戏子。 半晌,云天终究是将捂在眼睛上的手指放了下来,他睫毛微垂着,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那纤长的睫毛之下。 ——他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被这样的事情绊住脚步。 他轻轻笑了一声,目光中闪过一瞬间的释然。 这么多年了,他也该长大了。 云天这样想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抬起了头,然后目光一瞬间定格在了惊愕上。 御花园中风光正好。 明亮的阳光将眼前照的一片亮堂,各色或鲜艳或娇嫩的各色花朵都开的正好,红的白的粉的蓝的花朵,细细碎碎的点缀在接天连叶的绿色之中,那些颜色交织在一起眼里的简直能晃花了人的眼。 然而云天的目光却只死死地盯在一处。 绿叶掩映的鹅卵石小路上,穿着青衣的俊美青年仰着头,突然朝自己露出了一个极为明媚的微笑。 云天睁大了眼睛,恍然有咿咿呀呀的戏曲在他耳边响起。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脚步灵巧的踏在地上,柔韧的身段不管让他不管是转身还是抬手都显出无尽的风流韵味。 青年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半张脸,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一弯,水袖一甩,便有清脆的声音蓦然响起。 “误闯天家,劝余放下手中砂,张口欲唱声却哑,粉面披衣叫个假,怜余来安座下,不敢沾染佛前茶,只作凡人赴雪月风花。” 青年唱了一段云天从未听过的戏,然后身子一转,细碎的脚步微微移动着距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云天有些呆滞的反应不过来。 明明是青天白日,这样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唱出了一段戏曲,可除了自己之外,竟好像是没有人能发现他一样。 云天手指动了动,不期然指尖就碰到了挂在腰间的那一块玉佩。 他一个恍然,忽然就想起了什么。 正当他张口想要说着些什么的时候,青年已经张口唱出了第二段。 “绕过胭脂楼,打散结发扣,唱的全都是那情深不寿,入得此门不回首,无需宣之于口,我对镜遮掩那风雨瓢泼的残陋,碑已旧。” 云天听着这段唱词,心中蓦地一动,眼神里的戒备警惕终究是退了下去。 他应当是记得的——这个人。 耿长青啊…… 云天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就泛上一种极为柔软的情绪。 那种感觉有些陌生,是和他在看见松阳时心中生出的那种柔软不一样的感觉。 云天手指紧紧的握住了那块玉佩,听着青年唱出第三段的时候突然张口打断了他。 “别唱了!” 青年侧头看了他一眼,迎着阳光,那目光看起来媚眼如丝勾魂摄魄。 他并没有听从云天的话停下来,反而是笑得愈发的张扬肆意,声音也是丝丝缕缕,越发的缠绵不绝。 “戏子多秋,可怜一处情深旧,满座衣冠皆老朽,黄泉故事无止休,戏无骨难左右,换过一折又重头,只道最是人间不能留。” ——最是人间不能留! 云天禁不住瞳孔微微一缩,竟下意识的抬脚走出了亭子。 虽然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过来,然而实际上他的脚步也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向着青年走了过去。 “别唱了!” 他伸手捉住青年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云天这句话说的有些大声,原本远远的侍候在亭子外面的宫人们也听到了,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细声细气的问道:“圣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天抓着青年的手腕,沉默了一下,直接冷声让众人都离开御花园。 宫人们虽然不解,不过却也没有敢于违抗他命令的,因而没有多长时间,御花园中就只剩下了云天一个人——以及一只身份不明的戏妖。 云天的手还在青年的手腕的手腕上放着,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腕很细,皮肤冰凉的宛如玉质,触手的一瞬间让他的指尖甚至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被捉住了手腕,青年终于停了下来,他比起云天稍微低了一些,看着云天的时候就微微仰起了头。 “为什么?” 云天沉默了一下,握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道:“我不想听。” 他并没有说“朕”,这一点,他自己没有注意到,那青年却注意到了。 于是云天看着青年脸上的笑容突然越发的明媚,忍不住就微微眯起了眼睛。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青年将自己的手从云天手中抽了出来,然后看着他笑:“我是耿长青。耿是‘耿耿星河’的耿,长青是‘从衰得白自天机,未怪长青与愿违’的长青。” 云天听着他这句自我介绍,眼睛里不知道怎么的也漫上了笑意。 “我是云天,‘云天漫漫鸪飞去,霄冷故人画离心。’” 耿长青弯了眉眼,抬起手,轻轻的触了触云天的额头,然后就忍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 “长大了,比我还高呢。” 这句话一出来,两个人之间刚刚还有些意味不明的气氛突然就被打破了。 云天有些恼怒的直接伸手将他碰在自己的额头的手打了下来,眼睛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也是耿长青虽则在戏文中看过很多悲欢离合朝代更迭,却对于掌控着天下的皇帝并没有什么敬畏感觉。 ——毕竟他自己在别人眼中,只是个不存在的妖怪。 ——只除了云天这样一个意外。 见云天生气了,耿长青也不怕,漫不经心的将手指收回来,朝着他笑。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听我唱戏吗?我刚刚唱了为什么又让我别唱了?” 云天转身又坐回了亭子里,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其实他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当时打断他的时候,云天心里想的是,耿长青以前玩笑一般说过的,戏妖一生只唱一曲戏,一曲唱罢,烟消云散。 他……只是突然有些舍不得而已。 就好像你心心念念的许多年,从少不更事到少年到青年,几乎是贯穿了你整个人生的梦想突然有一天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实现了。 在最初的惊讶喜悦过去之后,云天心里其实是有些茫然的。 这么多年,他每次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么一个模糊的记忆,然后想着,最起码还要在见到他一次。 那么,现在,见到了,然后呢? 云天不知道了。 对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如果耿长青只是个普通的人类,那么他就可以给他封官进爵,送给他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耿长青并不是人类,甚至从始至终似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得见他。 这样想着的时候,云天心中不期然的生出一种极为隐秘的欣喜情绪。 ——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东西。 不是因为自己是皇帝或者其他什么,就是独独自己一个人的。 云天突然有些紧张。 耿长青看中他的背影,脑袋歪了歪,从他身后绕过去蹲在了他身边仰着头看他。 “你在想什么?” 云天没有说话。 耿长青就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想着我为什么突然又出现了对不对?” 云天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说话,耿长青状似苦恼的侧头按了按额头。 “唔,怎么办,就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人能看见我,所以突然就不想离开了。” 他面上露出苦恼的神情,一双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唯一能看见我的小云天,你愿意让我跟在你身边吗?” “……” 云天低头看着青年认真的桃花眼,好半晌,吐出来一句铿锵有力的“我不小!” 第六百零三章 变形记(一) 小土一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下来,只看了一眼时间就十万火急的从房间里奔了出去。 刚从楼梯上跑下去,正好撞见管家爷爷上楼,她忙不迭伸手拽住管家爷爷的袖子,仰着头一脸着急的问道:“张爷爷,夏哥哥呢?” 老人家眼看着自家小姐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一双白嫩嫩的小脚丫踩在冰凉凉的地板上一脸着急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将人捉住缓声道:“哎哟我的大小姐哟,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来了,快,先将鞋子穿好再说。” 小土心里计算着时间,着急的不行,但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好意,只能乖乖的被他报到房间里将鞋子穿上了。 老人家十分认真的先是给小土套上了拖鞋,又一扬声将还在别墅里的女仆叫过来让她帮小土穿衣服。 不过小土速度很快,将门关了之后直接自己跑进了更衣室找了一套宽容的运动服套上了,然后才噔噔噔的又跑了出来。 她从房间跑出来的时候管家爷爷还在她房间门口等着,女仆才从楼梯上急匆匆的上来。 见小土已经将自己打理好,甚至连头发都在后脑勺上束成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老管家眼中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继而就变成了欣慰。 “小姐长大了。” 小土一仰头就对上老人家慈祥欣慰的神情,便是心里急得上火,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不过只一秒钟,她就想起了正事儿,忙扯着老人家的衣服问道:“夏哥哥呢?” 老管家笑呵呵的牵起她的一只手往楼下走,完全无视了小土着急上火的表情。 “远夏少爷还有半个小时才会回来。” 老人家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十分感慨,小土绝对相信要不是还有些自制力,这老人家肯定是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了。 “小姐长大了,要是远夏少爷回来知道小姐自己可以穿衣服梳头发一定会特别高兴。” 小土一听远夏还没有回来,就有些坐不住了,管家爷爷还在絮絮叨叨的感慨着,恨不能将他家小姐这一段时间的成长一一细数上一遍。 不过小土一点儿都不耐听,她直接张口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命令道:“备车,我要去学校找夏哥哥!” 管家爷爷出口的话被她打断,有一瞬间的惊愕,在听到她命令一般的要求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就有些为难。 “小姐,少爷临走时吩咐了在他没有回家之前您不能独自出去……” 他话还没有说完,小土直接就看着他冷笑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向着外面走去。 管家在原地怔了一下,回过神来赶忙抬脚跟上了小土的脚步,口中还在不停的说着阻止的话。 不过说归说,真正算得上什么冒犯的他却没有做——在他心里,小姐随便年纪小,那也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冒犯的。 尽管现在小姐想要独自一人出去十分危险,然而作为一个管家,他可以阻止可以说服,却不能强行将她挡住。 小土板着一张脸,迈着小短腿干脆利落的出了门,然后吩咐门口的保安给司机打电话让过来开车。 管家在后面跟着,原本想要阻止的举动在看到小土有条不紊的冷静吩咐之后却有些恍然。 ——他原本是以为自家小姐小孩子家家一天没看到哥哥所以想要去见哥哥,然而这会儿看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那一双黑珍珠一样的瞳仁看起来竟是有一瞬间的深不见底。 眼见着司机已经赶了过来,管家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跟着小土坐上了去往宁远夏学校的车。 一坐上车,小土的表情就恢复了镇定,管家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有些小心的问道:“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不过七八岁左右,一张小脸粉雕玉琢,身上穿着一身咖啡色的运动服,口袋上有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垂在两边看起来特别可爱。 听到一向十分亲近的管家爷爷的问话,小姑娘抿了抿唇,顿了好几秒,十分小声的道:“没有,我做噩梦了,想见哥哥。” 对于她这个回答,老管家又是惊愕又是好笑,最终却只能摇头一笑。 总归这会儿已经出来了,小姐想见少爷让她见一见就是了。 他想着,低头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这会儿时间也刚刚好,他们过去大概应该正好能赶上少爷放学。 这样想着,管家将怀表装了回去,笑眯眯的看着小土,道:“小土刚起来就出来了,车上有牛奶要不要喝一点儿?” 小土看了他一眼,对上老人家纯粹关心的目光,眼神里不禁就有些歉疚,不好意思的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看的管家心里越发的好笑——好笑的同时也突然变得十分柔软。 他旁边的箱子里摸出一瓶牛奶——还带着些温热,打开盖子插了吸管后递给了小土。 小土接过瓶子道了一声谢,然后咬着吸管开始发起呆来。 这个世界……有些奇妙。 宁家在这个城市是一个不上不下的家族,不是最好的,却也算是有些财力。 宁父是白手起家,年轻时和宁母两个人,硬生生空手在这个城市中创下了一番名头,并且挤进了二流世家的尾巴里。 两人膝下原本只有一个独子宁远夏,不过宁远夏九岁的时候,国家开放了二胎政策,两人就又要了一个宁墨夏。 要宁墨夏的时候宁家的公司已经渐渐的稳定下来了,生活一稳定,再加上儿女双全,宁家四口人的生活过得可谓是十分滋润。 宁远夏和宁墨夏是年龄差了好几岁的两兄妹。 宁远夏现在上高二,而宁墨夏却才上小学。 不过两兄妹虽然年龄差距较大,关系却十分亲密。 宁墨夏出生的时候宁远夏已经十分懂事,作为一个哥哥他对于自己这个小小软软萌萌的妹妹也十分宠爱。 而宁墨夏对于她这个一向宠爱自己的哥哥也十分喜欢,宁父宁母都是自主创业,虽则现在公司已经稳定,不过两人大部分时间也是比较忙碌的,因而两个小家伙互相作为依靠相处的也是非常好的。 要是宁家的生活一直这么稳定,那也就没有小土什么事儿了。 宁父和宁母是大学里认识的,两个人都是农村里出来的,家里不但兄弟姐妹众多,家境呢不怎么好。 不说两个人创业初期两家人是何等的冷眼旁观又冷嘲热讽他们异想天开,总之就是没有人能相信他们两个人真的会在大城市闯个什么名头出来。 ——甚至一开始宁父家里打的是让宁父娶个城里姑娘多赚点嫁妆也就是了。 毕竟宁父学历不错,长的俊秀,性格也好,这样的条件要是真的想找一个白富美的对象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宁父那时候就一心认准了宁母,两个人大学一毕业就直接干脆利落的领了结婚证。 证都领了,宁父家里人有再多的想法也已经没了办法,不过至始至终对于宁父宁母两个人怎么都看不顺眼。 ——宁母是他们从头到尾原本一直都没看得上眼过,而宁父是自从上了学之后心眼多的再不肯听家里的摆弄。 总而言之,一开始真的是没有人能想得到宁父最后真的能成功。 其实仔细说起来,宁父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在上了学之后就更是有想法。 他早在高中时候就将自己的未来规划的很好,上了大学之后更是一心向着自己的目标奋斗,而在大学里碰到宁母这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女孩儿之后,两个人一番相处各自对对方都十分欣赏,因而毕业了十分干脆就领了证。 结婚以后宁父就越发的努力。 ——他以前努力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个不一样的生活,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家庭的责任。 他有想法又有行动力,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在本城站稳了脚跟,结果那些原本对他冷嘲热讽甚至已经断了联系好多年的兄弟姐妹们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了自家哥哥/弟弟/儿子/侄子的新闻之后,大吃一惊之后立马就跟见了血的蚊子一样,拖家带口的就来投奔宁父了。 宁父不是什么狠心的人,虽然在他最落魄创业最艰难的时候他的这些亲戚们对他的求助都视而不见,不过这会儿他们既然生活的不好求他帮忙,而自己恰好又有能力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做的太过绝情,干脆利落的就给他们介绍了一大波待遇不错的工作。 ——在他看来,他这样的做法是非常合适的,也已经够情分了,然而很可惜,他的亲戚们要的可不是什么工作。 ——他们要的,是红艳艳的看得见的钞票! 至于工作,那还要自己起早贪黑才能赚回来,哪里有只坐在办公室里数钞票爽快。 这个要求一提出来,宁父瞬间就不好了。 他的这些亲戚,除了自己,甚至连一个完整的从大学毕业的都没有,他介绍的那些工作都是一些不怎么辛苦又适合他们待遇也不错的工作,要再好一些的,哪里是他们的能力能驾驭的了的。 他这样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解释了一番,自认为自己的想法非常合理,然而一转头,他的那些兄弟姐妹的就将他的母亲给搬了出来。 他的父亲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就没了——要不是他当时学习好免了学费又有奖学金说不得高中就要辍学了,便是在大学他也从来没往家里伸手要过一分钱,相反利用假期时间做兼职赚的一部分还要给家里寄回去。 他上了学之后大部分是住校的,说实在的和母亲相处的时间也确实少,他自觉对母亲很有亏欠,因而在自己有能力了之后对于母亲也算得上是有求必应了——虽然他的母亲实际上也不见得对她有多喜欢就是了。 ——更甚者,因为宁父和他们家里人完全不一样的斯文俊雅,让他的母亲一度觉得这孩子是不属于他们家的。 这些人直接将宁父的母亲搬出来,老人家一发话,宁父尽管为难,却也只能给那些兄弟姐妹在自家公司里找了几个比较合适的职位——找之前也是说好了要是不合适的话他不会因为是亲戚而手下留情。 一开始众人都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上任一段时间之后就各种原形毕露。 他们学历都不怎么高,一辈子都是打工度过的,什么时候在公司高层待过,再加上身为董事长的亲戚,总是有些人会各种小意奉承,因而几个人很快就飘飘然起来。 随着心态越发的膨胀,他们就越发的不满足,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直到宁父因为劳累过度住了院,其中某一个亲戚突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若是没了宁父,那么这偌大的公司岂不是就成了他们的? 这个人是宁父最小的弟弟,也是被家里人宠坏了,从小游手好闲,平时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没有来宁父公司之前快三十的人还在家里靠老母亲养活,在村子里连个对象都找不到,好人家的闺女都知道他是个混混,没有人肯嫁。 作为一个混混,这人拥有混混的各种品质,直接脑子一热,在给宁父输液的时候悄摸摸用注射器往输液瓶往里面加了东西。 宁父原本只是简单的劳累过度,谁知道在医院里挂了几天水之后竟然越发的严重,最后直接昏迷不醒生气不明了。 在宁父生气不明的时候,宁家小叔也慌了。 他给宁父放的药其实是宁父公司的对手给他的,连他对宁父的杀意也是那个人派了混混和他成为狐朋狗友之后不着痕迹挑拨的。 宁家小叔一辈子做过最坏的事就是偷了别人的钱,哪里想得到这脑子莫名一热就摊上了一条人命。 宁家人全都急了——他们是想占宁父的便宜,不过在这大城市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若是没有宁父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一个个着急上火求神拜佛的希望宁父好好的。 宁父也是福大命大,经过一番抢救捞回来一条命,不过暂且还虚弱的不能出院。 第六百零四章 变形记(二) 宁家众人见宁父生命没了危险,就各种殷勤的围在宁父身边各种关心,就在宁父在医院里躺着,而宁母在公司里焦头烂额的时候,宁家那个对手直接让人将宁远夏绑了。 对方将宁远夏绑了之后倒也没伤害他,就是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将人送去参加了一档真人秀节目。 说到这个节目,在这个时候也是非常火的,简单来说就是富二代和穷二代互换身份,全程直播。 穷富之间的差距以及对于突变的生活环境的各种不适应总是能让这些参加节目的人闹出各种笑话,这也是这个节目的目的。 而宁远夏就被那个人直接送去参加了这一期的“变形记”。 宁远夏被送去的时候一直处于昏迷之中,醒过来之后弄清了当前的状况自然各种解释说明自己并没有参加这个节目并要求回去。 然而来参加这个节目的富二代大部分都是不情不愿被家里逼着来乡下进行一番磨练的,他这样解释,栏目组也只以为他也是这样的情况,直接大手一挥只留下一个跟拍的摄像组就走人了,临走时还不忘将宁远夏的手机电脑以及一切可以联系别人的工具都带走。 宁远夏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乡村里,真是各种不适应。 他从小虽然说不算是锦衣玉食,那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虽然他打小儿就懂事,可实实在在的还真是没干过什么重活。 ——也是宁父宁母都是负责任的人,在生活稳定下来之后才要的孩子。 因而不管是宁远夏还是宁墨夏都没有受过什么苦。 结果这猛地突然被人带到这里来,强行要求自己干各种体力活粗活,不干就没有饭吃。 宁远夏并不是和傻的。 他以前也听说过这样一档节目,他一个呗自己家里人是绝对不会主动将自己送来参加这种节目的,更何况他当时刚出学校门口的时候是被人捂着鼻子拖上一辆车的。 他只略略一想就知道自己这是被人陷害了——只是不知道这出手的人究竟是自己家里那一堆穷亲戚还是家里公司上的对手。 宁远夏在想明白了当前的状况的时候就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变形记”这个节目交换身份的时间是半年,也就是六个月,期间可以有一次和家里人通话的机会。 宁远夏十分聪明的蛰伏了下来,只等着到时候和家里人通话然后说明一下情况。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他终于等来那个机会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去世,公司破产,而母亲也被逼跳楼,妹妹生病以后也不知所踪。 一夜之间他就由一个富家子弟变成了孤儿,宁远夏当即就崩溃了。 他不等变形记节目结束就独自一人准备回去,结果路上不小心失足从山上掉了下去,当场身亡。 而作为一个完全没有自保能力也没有一点儿生存能力的小孩子,宁墨夏在宁家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以后,也很快就死去了。 ——至于宁父的那些亲戚,他们一见宁父身死,就赶紧卷了钱财跑路的跑路,回乡下的回乡下,谁还记得还有一个才几岁的小女孩儿需要人照顾。 ——————————————— 小土很是着急的等着车开到宁远夏的学校,然而偏生这会儿正是下班放学时间,车流量多的令人发指,还没走多久就碰到了堵车,卡在路上不动了。 小土咬了咬牙,摸出宁墨夏的小手机给宁远夏戳了一个电话——幸运的是,电话响了一会儿就被接通了。 不幸的是,接通电话的人却并不是宁远夏。 对方还在解释着他只是在学校门口捡到这只手机正打算明天去学校交到失物招领处呢,正好家属打来电话巴拉巴拉…… 他说了一大通,不过小土完全没有耐心听,她只听到对面那人说不知道手机原主人是谁就干脆利落的打断他道了谢然后挂了电话。 原本只以为自家小姐心血来潮的管家看到这会儿小土颇有些阴沉的脸色,也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儿了。 他眉头皱了皱,道:“发生什么事了?小姐,您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小土咬了咬牙,没有说话,只闭上眼睛摸出山海图寻找起宁远夏的位置起来。 ——也幸亏宁远夏和宁墨夏是嫡亲的兄妹,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让小土对他的气息很是熟悉,因而在将这种气息标记到了山海图上之后,没有多长时间对方的位置就显露了出来。 小土看到宁远夏的位置,眼睛微微一亮,原本想张口将宁远夏现在的位置说出来,不过开口的那一瞬间却突然想起来现在宁家里的人也不都是一条心,平心而论,她现在除了这个一直看着宁远夏宁墨夏两个人长大的管家之外,别的人都信任不起来。 想了想,小土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从口袋摸出一个小纸人不着痕迹的贴在了管家的衣袖上,继而道:“没什么。管家爷爷,我突然想起来我和哥哥好几天没有去医院看爸爸了,一会儿接了哥哥想去看看他。” 管家四个的欣慰的点头:“先生要是知道小姐这么记挂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小土闻言,十分乖巧的朝他笑了笑,又道:“路上车这么堵,要不然这样,我在学校门口等着哥哥,管家爷爷你先去医院告诉爸爸我们一会儿要过去,顺便也可以帮爸爸买点儿吃的带过去——我怕去的晚了爸爸就已经吃过晚饭了。” 见管家一脸反对的模样准备张口反驳,小土又继续道:“拜托了管家爷爷,我不想现在就告诉爸爸,要等我和夏哥哥过去了之后才算得上是惊喜呢。” 她这么一说,管家就算是心里不情愿,也是拗不过她,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了。 车很快的到了学校门口,小土心知肚明宁远夏已经被带走了,不过管家却不知道,只看着距离放学时间还有一会儿,就叮嘱着小土站在这里不要乱跑怎样怎样的,小土喜欢点头应诺,才让管家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第六百零五章 变形记(三) 等管家一走,小土十分镇定的顺手打了一辆出租车,目标直指城外。 学校是在市中心的地方,做出租去城外的车费并不便宜,小土看起来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孩儿模样,因而司机大叔十分怀疑的看着小土,却并不开车。 小土十分冷静,直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表示自己可以先付钱再坐车。 司机原本心里还有些怀疑在小土干脆利落的支*宝给自己转了二百块之后瞬间就笑开了花,也不再多问什么,果断的就开了车。 一路上小土不停的催促着让快些,司机拿了钱,也不含糊,直接将一个破出租车开的堪比跑车,一路风驰电掣各种超车出了城。 城外高速路上车就明显少了起来,直到某个路口,小土才喊了停,算了一下车费还能有些剩余,司机大叔正打算给她找零钱时小土就直接从车上跳下来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树林里。 司机就一低头找钱的功夫,怎么一抬头就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当下一个哆嗦,只觉得一阵冷风袭来,周身一阵阴森森,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也顾不得找钱,直接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宁远夏是在开往某个偏远地区的火车上,小土下车的地方不远处就正好有这趟火车的轨道,并且就在她刚刚下车的同时,就有一趟火车鸣着笛经过,小土心里一急,就直接施展了身法向着火车上扑了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突然不见了身影吓了那位司机大叔一大跳。 这趟火车就是宁远夏搭乘的那一趟,不过她现在坐在车顶,宁远夏在车厢里被两个汉子护着,整个人还处于昏迷状态之中。 小土感受着车厢里的状况,趴在车顶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会儿她完全不能直接出面。 不说她一个小女孩儿是如何突然出现在火车顶又为何从窗户里爬进来,就算她这会儿进去了,以她现在的小身板儿,也完全没有办法将昏迷之中一米七的大男孩儿给弄走。 ——更何况旁边那两个汉子还在盯着宁远夏,甚至一见他有动静就警惕起来。 几个小时之后,两个汉子才扶着宁远夏下了火车,小土自然是悄无声息的跟着。 车站里有和他们接头的人,小土看了一下,两个“变形记”的工作人员,一个从中介绍的中间人。 变形记的工作人员见宁远夏一直昏迷着有些惊讶,不过那中间人十分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宁远夏在学校如何如何不听话,家里人没办法所以才强制性让他参加了这个节目从而让他成长起来。 也许是见多了啦参加节目的富二代们各种不情不愿的场面,对于眼前宁远夏处于昏迷状态那两个人也只是稍微质疑了一下,在他们拿出这位小少爷各种证件以及血缘上的小叔叔亲笔签好的文书时就放了心,直接将宁远夏半扶着放进了他们租来的面包车后面的座位上。 那两个人一直目送着面包车走远,才放心的转身买了回去的车票。 小土一直缀在那辆车后,眼看着车越开越偏僻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小土心里非常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辆面包车终于在一个村庄里停了下来,在村口接应的几个“变形记”的工作人员也围了上来。 小土看见车停下来的那一刻,心里一松,脚步骤然一停,一口血涌到嗓子眼,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不过身体终归是支撑不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宁墨夏今年才不过七岁,平时也是各种娇生惯养,哪里承受的住今天小土这样折腾,身体早就因为高强度的活动而破损,不过是小土绝强的精神力支撑着她一直到看到宁远夏的时候才放松下来。 结果这一放松,就放松过头了。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突然跑过来倒在了自己面前,“变形记”的一众工作人员有些懵逼。 小土其实意识十分清醒,一切感知系统都还在,不过宁墨夏的身体自我保护而陷入昏迷。 她“看”着众人围在她身边商量着要怎么处理,想了想,就将精神力凝成一股细线朝着宁远夏的脑子直接刺了过去。 对于这其中的度她把握的很好,果然,只见原本躺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扶着脑袋一脸痛苦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场景决计不是任何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甫一睁开眼睛宁远夏就确定了这一点。 ——难道是绑架? 少年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四下里看了一圈,在发现自己没有被绳子绑起来,周围的环境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种昏暗废弃之时,他将这个想法按了下去。 宁远夏有些茫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耳朵里听着外面有些吵闹的声音,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扶着车壁走了出去。 车厢后面的大门是开着的,宁远夏只往出移动了几步的距离就看到外面围成一圈的不知名群众。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报警吧,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让她在这躺着也不是个办法。” 他听到有人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旁边众人纷纷赞同,不过依旧是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这会儿荒郊野岭的,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就算报警,一时半会儿警察也来不了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 考虑到这一点,众人也不做声了。 宁远夏暗自看了一会儿,原本是想趁着这会儿众人没有注意赶紧逃跑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总是觉得那群人围着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仿佛在呼唤着他。 小土:就是在呼唤着你啊我的哥! 迟疑了一下,宁远夏终究是推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然后从人堆里挤了进去。 一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小小身影,宁远夏当即就睁大了眼睛,猛地将挡在自己眼前的人推开,朝着那小小身影扑了过去。 “墨墨!” 第六百零六章 变形记(四) 宁远夏扑到小孩儿跟前,想碰却又不敢碰,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他直接俯身在小孩儿胸口听了听心跳,在听到那声音虽然跳的极快然而确实是存在着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变形记”的工作人员也认出了宁远夏,几个人有些惊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车里,果然就看见车里已经没了人。 几个人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才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道:“你醒了。” 宁远夏小心翼翼的将小土抱起来,一双眼睛随时注意着她的反应,没有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张精致的脸板的平平的,只抬眼看了说话人一眼。 那人见状,干笑了一声,顿了顿,才道:“马上就要到地方了。” 他瞄着宁远夏怀里的小土,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个小女孩儿……” 宁远夏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的开了口:“……是我妹妹。” 那人睁大了眼睛,其余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又是惊慌又是茫然。 ——他们是不知道宁远夏具体是哪里的人,只知道肯定是个城里的大少爷,被送来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他们也没有太过惊讶。 毕竟参加这节目的少爷们原本就没有几个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想来这位大少爷也可能是被人趁着睡觉的时候送过来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位大少爷是被人送过来的,那这位小小姐? 几个人目光落在了宁远夏怀里的小土身上。 小姑娘瞧着也就八九岁的模样,生的十分精致,粉雕玉琢的,穿着身浅绿色的运动服,即便是因为经历了些波折有些狼狈,然而打眼看过去,就只觉得这小人儿小小的窝在宁远夏的怀里跟个雪团子一样。 几个人心里感觉有些不大对,却又不知道这么一个一看就娇生惯养的小女孩儿到底是怎么独自一个人找到这里来的。 犹疑了好一会儿,宁远夏一会儿握着小土的小手,一会儿又摸摸她的小脸,一张看似面无表情的脸却莫名透出一股担忧的意味。 “那个……” 先前说话的那个人瞧着宁远夏那模样,想了想,十分小心的开了口。 宁远夏抬头,幽深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让他不自觉的屏了屏呼吸,只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回了神,道:“我是说,你妹妹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村子里又十分偏僻,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大医院,不如先进村子里,找村子里的医生给看看?” 妹妹吐了一口血然后昏迷过去,这让宁远夏心里确实焦灼的很,因而对于这个人的提议,他几乎是没有思考的,直接就点头同意。 见宁远夏点了头,那几个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节目确实是以“真实”作为卖点,可是再真实也没有要闹出人命的道理。 这会儿不消得多说,几个人在前面走的飞快,没几分钟,就将小土带到了村口住着的土大夫家里。 村子里的医生,说是医生,其实也就是知道一些常用的医理,再高深的,就只是一知半解了,那些检查用的仪器,他更是什么都没有。 宁远夏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放在小土手腕上的手指,控制住自己想要发脾气的想法,紧紧的握着拳头等着那医生说出结论。 那医生摇头晃脑的给小土摸了摸脉,又提着手电筒掀了掀她的眼皮,才抬头,道:“小姑娘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能是睡着了吧。” 听到这样不负责任的结论,宁远夏瞬间就炸了。 “开什么玩笑?!墨墨都吐血昏迷了你跟我讲她只是睡着了?!” 听到他这么说,同行的几个工作人员看着老医生的目光也是尴尬中带着怀疑。 ——不比宁远夏只是听他们转述,他们几个人确实都亲眼看见了小女孩儿吐血然后昏迷的过程,对于老医生得出的这个“可能睡着了”的结论,他们也是不相信的。 听到宁远夏的质问,在村子里算得上德高望重的医生瞬间就不高兴了。 他脸色一沉,将小土白白嫩嫩的胳膊往旁边一扔,重声道:“我说睡着了就是睡着了,了不起你们另请高明,我治不了!” 老人家动作说不上轻柔,小女孩儿被扔开的胳膊在桌子上弹了弹,然后才无力的垂在了一旁。 宁远夏忍不住眼神凶悍的瞪了他一眼,又将小土白生生嫩乎乎的胳膊拿起来瞅了瞅。 ——果然就被扔在桌子上撞出了一团红痕。 宁远夏心疼的捉着妹妹的胳膊轻轻揉了揉,旁边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医生也不是个好脾气,见宁远夏娇娇气气的作态,直接就态度恶劣的将人往外赶。 宁远夏一肚子气,可是又人生地不熟还带着昏迷不醒的妹妹,只能将气往肚子里咽,只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让那个把自己送来的人好看! 他这会儿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心里有些许猜测,可是却并没有什么证据表明,当下也只能将这事儿压下去不提,转而回忆起脑子里关于这个节目的信息。 他打小儿是按照最标准的继承人培养的,对于这种娱乐性的节目脾气并不关心,不过偶尔听同学提过几句,稍微有些印象,知道有这么个以“真实”为卖点的节目而已,再多的就什么也不晓得了。 他这会儿回忆起来,也是两眼一抹,一片抓瞎。 要是就他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是要闹起来的——他就不相信这节目胆子有多大,还能强行把人往死里熬不成? 当然,他这个想法真要说起来也不算错,他上一世也正是这样实施的,只不过他并没有想到那个将他送过来的人心能黑到那种程度,结果导致他闹起来之后,最后虽然如其所愿的回了家,却也被舆论最后生生的逼死了。 这一世他怀里还抱着昏迷不醒的妹妹,脑子里想着要闹起来,真正实施起来心里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斟酌。 ——妹妹还小,若是他一个不小心没有看好,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六百零七章 变形记(五) 因着这样的顾虑,宁远夏忍了忍,将小土抱进怀里看向旁边的工作人员,没好气的道:“你们这节目是怎么弄的?” 他这问题问得突然,几个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迟疑着将节目组制定的规则说了出来。 宁远夏听了一耳朵,脑子里转过千万道想法,实施起来却是十分麻烦,最终只能按兵不动。 于是在工作人员表示现在没有去县里的车并提议先去村长家里休息一下再具体讨论时,他也没有反驳。 小土身体处于昏迷状态,精神其实是苏醒着的,见宁远夏表现的还算镇定,心里不自觉也松了一口气,越发加紧了修复起被她透支了的身体来。 没过多长时间,小土就勉强睁开了眼睛,声音软软糯糯,委屈巴巴的叫了一声“夏哥哥。” 宁远夏就一直在她旁边等着,见她醒过来先是绽放出灿烂的笑,继而又将脸板了起来。 他张了张口。 想说你怎么过来的? 抑或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又想问你过来做什么? 还想知道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说的话太多,一时间反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小土也知道他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不过关于她怎么过来又怎么知道这个问题却是不能直接说的。 于是她眨了眨眼睛,决定先发制人,脸上却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道:“夏哥哥,这是哪里?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生病了吗?” 宁远夏:“……” 他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小土,好半晌,才开口:“你不知道?” 小土一脸无辜。 宁远夏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艰难的移开了视线,问道:“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土歪了歪头,沉思了一会儿,道: “我今天中午的时候突然心慌慌,想见哥哥,跑去学校里没有找到,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醒过来就看到夏哥哥了。” 说着,她脸上就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的笑:“夏哥哥是知道墨墨在找你所以来看墨墨的吗?” “……” 宁远夏对着小姑娘那写满了天真单纯无辜的大眼睛,一瞬间感觉自己无言以对。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决定不告诉小姑娘关于家里可能出了变故的可能以及目前发生的诡异状况,只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的笑了笑道:“没事,哥哥现在要去冒险,墨墨是想要回去呢还是和哥哥一起?” 听到他的问题,小姑娘歪了歪头:“冒险?是像马里奥那样吗?” 宁远夏:“……” ——虽然并不是但是细究起来仿佛也差不多的感觉呢……个鬼啊! ——所以说,果然还是先想办法和妹妹回家里才是正经的吧! 宁远夏控制住了自己想吐槽的洪荒之力,转而思考起正事儿来。 小土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十几岁的稚嫩少年一脸深思的模样,心里禁不住好笑又有些心酸。 ——不过好歹,自己来了之后,总不至于再让这少年落到前一世那种境地去。 这样想着,小土心里就舒服了很多,然后毫无压力的利用目前这个软萌软萌的壳子乖巧的朝宁远夏靠近,抱着他的手臂十分安静。 宁远夏这会儿说实话心里是有些暴躁的。 讲道理这里地方再是小再是偏僻,也不至于在人命关天的时候都没办法去县里的医院救命,更何况那些工作人员本来就是城里的,对这种小村子的构造还算熟悉,根本不可能预想不到其中的不安定性然后做出准备。 可实际上在他先前以为墨墨出了什么大事的时候,不说村子里的人是有心而无力,就说那几个工作人员—— 他那时候心里着急没有细想,这会儿一寻思,就察觉到了不对。 再和家里的意外一联想,心里竟蓦然生出了一种悲凉的滋味。 不过还不等他悲凉上一会儿,就感觉到一个小团子将自己的胳膊紧紧的抱住了。 宁远夏呆了一下,然后低头,就看见自家妹妹正仰头看着自己,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起来黑白分明,里面写满了信任。 他一时之间就怔住了。 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后,宁远夏狠狠地握了握拳,牙齿也忍不住咬了起来。 ——不行!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 他是个有妹妹要照顾的人! 他的妹妹这样可爱,并且还这样小!她什么都不懂,就因为那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伙们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现在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习惯,会不会觉得害怕? ——嗯,作为哥哥,他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妹妹! 这样想着,宁远夏目光陡然坚定起来。 他抬手将软乎乎的小姑娘抱进怀里,轻声细语的跟她解释起他们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家的事情。 小土本来就是在装嫩,不至于像真的小孩儿那样来到陌生的地方心中慌乱,在听到宁远夏的解释的时候,她就眨巴着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等到宁远夏巴拉巴拉说的口干舌燥之后,一低头,就看见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见自己停了口,就仰头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嗯嗯,我知道的,有哥哥在我就什么都不怕!哥哥会保护我的!” 宁远夏:“……” ——虽然这样说也是没错的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只沉思了一秒钟就将这诡异的感觉扔在了脑后,转而将小土抱起来夸奖了一通。 “嗯嗯!哥哥会好好的保护我们墨墨的,所以在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怕,尽管来找哥哥说,也不要随便相信别人,除了哥哥,其他人都……” 少年又巴拉巴拉朝着小土说了一大堆的防骗指南,也不管小孩纸能不能听懂,只是不断的以最直白的话将“不能和别人走除了哥哥谁都不要相信”这一条主旨重复了好多遍。 就算是真的小孩儿可能也要被他这话给洗脑了,更何况小土本来还是个“伪小孩儿”。 于是在听了几遍之后她就十分乖巧的表示自己明白了。 第六百零八章 变形记(六) 宁远夏本来还不信,就有些迟疑的盯着小土,拿不准自己是继续洗脑呢,又担心自己说的多了反而让小孩儿产生了逆反心理。 ——做一个合格的家长也是很不容易了。 少年仿佛一瞬间就成熟起来,并且觉得自己的心还有渐渐苍老的趋势。 见他表情迟疑,小土想了一下,就将他刚刚所说话中的重点提炼出来重复了一遍。 为了表现的像个小孩子,她还故意将话说的颠三倒四,间或皱着眉头一脸苦思冥想的表情。 不过尽管艰辛,总归将最重要的主旨说了出来。 宁远夏听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又轻声细语的开始哄着小土睡觉。 小土这会儿这具身体确实是虚的很,见宁远夏哄着也不逞强,就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宁远夏抱着她好一会儿,见小姑娘闭着闭着眼睛呼吸沉稳的模样,脸上不知道在哪里蹭到了灰,身上的衣服也是沾满尘土,心里就越发的难受,同时也忍不住发狠的想着一定要给那些人好看。 他抱着小土坐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似的站了起来。 原本是想将小土放下的,可是心里又有些不放心。 索性小姑娘才几岁,就算一直抱着也不是很累,想了想,就将怀里的小土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出了院子。 村长家在整个村子里算是比较大的了。 原本整个村子就跟一个大宗族似的,而村长就类似于族长的位子,住的自然也是最好的类似于普遍意义上的主宅之类的屋子。 宁远夏抱着小土,从村长的院子里出来没多长时间,就遇到了和村长协商完然后过来找他的工作人员。 两人还没进去就碰到宁远夏,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莫名尴尬。 宁远夏并没有心思琢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个什么表情,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将这两人都记下了,然后干脆利落的开口提出要求。 “我妹妹的身体我很担心,所以对于你们这个节目可能是不能参加了。现在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对于这种情况有没有个什么章程?” 来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脸上就带笑:“真是巧了,我们过来找你也是想说这个事儿的。” 他这样说了一句,然后顿了一下,神情踟蹰。 宁远夏瞅着他这做作又故作为难的表情就只觉得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气,不过他今天大喜大悲,这会儿也真的是懒得发脾气了。 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在附近瞅了瞅,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哪里有能休息的地方,却也不怎么想回村长刚给安排的屋子里去。 没办法,那屋子又黑又小,可能是冬天住的,设计的时候里面就只留了一小扇窗户通气,这会儿还封的严严实实。 让小土休息的地方,说是床上,其实也就是那种土炕——就是宁远夏只在书里见过的那种传说中的土炕。 上面只薄薄的铺了一层垫子,床单也是那种格子的织布老床单,坐上去都是硬的,让自家妹妹细皮嫩肉的就睡在这里,宁远夏只是一想心里就心疼的不行。 ——这会儿他显然已经忘记了,不但是小土,就是他自己,也是要在这地方整整睡上一个半月才能回去的。 心里想法很多,不过想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他目光在周围溜了一圈,实在是没看到有什么能休息的地方。 可这会儿天还热着,在这大太阳底下站一会儿,不说本来小土这会儿就舒服,就是他自己也受不了。 心里纠结的同时瞥见路边树下横放着一根古老的电线杆子,宁远夏一咬牙,就朝着那边扬了扬下巴,道:“看你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不过我还抱着妹妹,可没有力气听你在这里长篇大论,就去那边坐着说吧。” 两个工作人员被他挤兑了一番,也不生气——他们这些打工的,向来习惯这样的场景。 更何况人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几个人就过去在那电线杆子上坐了下来。 说起来这电线杆子平常倒也是被村民们坐惯了的,到了跟前瞅瞅也没有宁远夏想象中的那么脏乱。 几个人顺着这电线杆子派派做好了,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才由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打开了话题。 “你妹妹这个情况我们也是了解了的,按理说就是直接让你们回去也是应该的。 可是这节目你大概也听说过,为了防止有的嘉宾闹事各项措施做的很到位——当然我不是说你这是闹事。” “本来按一般情况来说,送睨过来的车到镇上就会离开,由我们工作人员和负责跟拍的摄影和你一起步行到目的地。 ——分给你的两个人也就是我们俩了。” 那小哥说话也很是有技术性了,话里话外将他们两个人的为难说的清清楚楚,又刻意强调了对他们兄妹二人已经很受照顾这一事实,一番话连消带打,最后总结下来,就表达出一个,他们不能在这会儿就让宁远夏兄妹二人就这么离开。 他话说完,宁远夏就面无表情的沉默,看起来煞是冷漠,让这两个工作人选心里竟还有些打怵。 他们心里也是叫苦不迭。 刚刚来这里的几个工作人员并负责人一起开了个小会,负责人将话说的漂亮,可真要回去这是个事儿却咬死了不松口。 他们迟疑的提出意见的时候,还被意味深长的警告了几句,话中分明表明了那小姑娘自己运道不好,和他们节目没有关系。 ——那语气中的凉薄甚至让两个人心底不住的发凉。 等负责人并司机几人风风火火的离开只留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两个人一合计,这才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宁远夏这小哥怕不是有人故意要整他。 说真的,他们这节目办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没见过被整了送过来的小少爷。 可平心而论那些大部分也是开玩笑的意味更重一些,大家看着小少爷出个丑乐呵乐呵,只要在结尾的时候刻意的洗个白——最后非但不会影响到个人形象,反而更添了人气。 像这样实实在在的想要置这兄妹两人于死地的他们还真是没见过。 第六百零九章 变形记(七) 尽管宁远夏强调了自家妹妹这情况以及人命关天的重要性,可两个工作人员就是不松口。 甚至还苦口婆心的将现状——即司机和其他人已经离开,现在就算他们想走,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向宁远夏分析了一遍。 村子里的人向来不怎么出门,最多每年过年的时候整个村子里组织着村民一起,真要有事儿去镇上,就得自己步行七八个小时——这七八个小时的时间还是以在地里劳作惯了有把子力气的庄稼人的速度。 真要按宁远夏这细皮嫩肉的身体还要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姑娘的状态,可能走不到镇上他自己就得跟着一块儿被送到医院去了。 两个人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然而千言万语说的再多,他们也不过是个打工的,上面人的吩咐,他们拿了封口费,再多再明白的话也不能多说。 尽管他们心里是觉得这兄妹俩可怜的紧,可他们自己日子过得也是凄惶,这世上闲事那么多,他们不过一普通老百姓,要管怎么管的过来。 宁远夏面无表情的将两个工作人员的话消化了一番,手不由自主的将怀里的小姑娘抱得更紧,可心里却也开始茫然无措起来。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得傻白甜,听完这两个人的话也就明白了,那送自己过来的人根本就是想让他们兄妹两人都折在这里,甚至这一目的连一点儿掩饰都没有的就表现的清清楚楚。 ——想必对方是觉得他已经必死无疑,也用不着多费什么心思了。 宁远夏听完当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被气笑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竟还给他整这一出?真当他年龄小就是个傻子? 他冷飕飕的笑了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瞥了两个工作人员一眼,一句话也不多说,直接转身抱着小土又回了村长的屋子。 留下那两个工作人员被他那一笑笑得心里不自觉一个发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强自说笑起来。 宁远夏进了屋子用背将门靠的关上了,然后刚刚还撑的很足的气势一下子就泄开了。 他有些无力的挪到土炕的边缘儿坐下——这间屋子里甚至连个凳子都没有。 然后禁不住将怀里的小姑娘抱的越发紧。 若只是他一个人的话,就算破罐子破摔都没什么,可抱着妹妹,他心中不自觉就生出了诸多顾忌。 ——他一定要好好的带着妹妹回去。 ———————————————— 小土一觉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宁远夏还在炕上睡着,房间里十分昏暗又憋闷,只有一扇通气用的小窗户开着,其中透进来一丝光亮。 小土抬手,自然的在胳膊上一拍,就将刚落在她胳膊上的蚊子拍死,然后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事儿整的。 她也是很久没有这么虚弱过了。 偏生还不能用妖力将身体进行调整。 因为刚过来时毫无节制的透支,这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大的改变——最多也就只能慢慢一点一点的调养。 小土一时之间就有些发愁。 按这情况,等宁墨夏的身体调养好,也不知道都到什么时候了——万一要费上个几十年就厉害了。 她翻了个身,从炕上爬起来,趴在窗子边上朝外面瞅了瞅,又回头看了一眼宁远夏,就轻手轻脚的从炕上爬了下去。 ——由于这身体腿太短,她下去的时候差点儿都够不到地面,最后硬生生用胳膊巴着炕沿儿吊着滑了下去。 好不容易站在地面上,小土十分心酸的抹了一把脸,然后打开门走到了院子。 院子里摄像机已经架好了,她出来的时候摄影人员扛着一个小型的看了她一眼,小土就弯着眼睛回了个大大的笑容。 说起来宁墨夏的身体也是相当的玉雪可爱了。 圆嘟嘟的脸颊圆嘟嘟的眼睛圆嘟嘟的小嘴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就像一只乖巧的猫咪一样,让人忍不住就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这会儿她这么朝那工作人员一笑,就让那人心里忍不住软了一下。 他站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朝小土挥了挥手,小土就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了那人跟前,然后仰头看他。 孙兴低头看着小姑娘仰头看着自己时乖乖巧巧的模样,简直一瞬间心都要化了。 他伸出手,原本想要摸摸小姑娘软乎乎的脸颊,不过手抬起来就意识到小姑娘嫩生生的皮肤和自己又是褶子又粗糙的手放在一起并不合适,于是有些尴尬的将手拐了拐,轻柔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小土自然没有错过这人的小动作,心里稍微有些惊讶,不过面上却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毫不客气的又送出去一个甜甜的笑。 “叔叔,你在干什么呀?” 她做出一副好奇的表情,瞅着孙兴手中的摄像机。 孙兴犹豫了一下,就将摄像头对准了小土,另一个工作人员何进源就在旁边介绍说这是这次“变形记”的重要角色巴拉巴拉之类的。 ——话里的意思俨然小土也参加了这次节目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反驳,就只乖乖的看向摄像头,然后在何进源说让自我介绍的时候萌萌的歪了歪脑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看她乖萌的没有丝毫防备心的样子,何进源和孙兴对视了一眼,就饶有兴趣的故意问起了一些比较有诱导性的问题。 小土心知肚明这些人为了收视率,又收了钱要摸黑宁远夏,对于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自然装傻跳过。 不过整体上一问一答,一时之间气氛看起来倒还算是和谐。 几个人正说着,就见宁远夏拖着鞋拉开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跑了出来,出来的时候一只胳膊才抽空往袖子里塞。 小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出来,也不和何进源说话了,直接转身蹦蹦跳跳向着宁远夏奔了过去,同时也不忘眉开眼笑的叫着他: “哥哥!” 宁远夏看见小土好好的跑过来,才松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摄像头,侧过身慢条斯理将衣服整理了一下,正好接住奔过来的小土。 “跑慢点,别急。” 等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他脸上才露出一点儿笑意。 第六百一十章 变形记(八) 小土伸出肉乎乎的胳膊抱着宁远夏的脖子,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写的“乖巧jpg.”。 宁远夏抱着小土,然后侧眸凉飕飕的看了一眼孙兴和何进源,这才抱着小土转身将她放在了房檐下的小凳子上。 他们两个昨天晚上睡觉的房间并不大,里面也是一眼就能看完,因而宁远夏也不再细看,只将小土放好了,自己才开始洗脸收拾。 两个人也没废多长时间,就有人过来——是和宁远夏交换的那孩子的父亲,姓张,看起来四五十来岁,很老实淳朴的样子。 宁远夏手里牵着小土,见他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又自顾低下头和小土低声说着什么,并不对张父亲有什么交流。 张父亲站在旁边十分局促的看着,搓着手嘴巴张了好几次,也没说出个什么,只把旁边拿着摄像机跟拍的孙兴和何进源急得不行,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手舞足蹈的示意。 张父亲转头看着孙兴,又为难的看向带理不带理的宁远夏。 好半晌小土瞧着他实在是尴尬,扯了扯宁远夏的袖子笑眯眯仰头问道:“伯伯早上好呀。您7是有什么事情吗?” 终于有人搭了话,虽然只是个小女孩儿,张父亲还是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着小土,努力做出一副慈祥的表情朝小土笑道:“早,早上好。伯伯找宁后生是有点事情。” ——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宁远夏在这家里是要和其他人一样干农活之类的。 昨天因为有小土这个不稳定因素,节目组并没有强行有什么要求,不过偶尔一次可以,要是一直对宁远夏放宽要求,不说上头同意不同意,这要真播出来观众都能骂死。 宁远夏原本是不大想理会张父亲的,不过小土不停的扯着他衣袖,不想让妹妹不高兴的宁远夏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个看似真诚实则非常官方的微笑。 “张先生早上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他说的客气,虽然语气其实十分疏离,然而张父亲还是禁不住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挠了挠脑袋,笑得十分憨厚: “他们说你今天是要跟着我去地里的,这两天正好地里要拔草要拾落果,你收拾好了咱们就走吧。” 这话一说出来,宁远夏脸皮嗖的一下就沉了下去,他转头猛地瞪了摄像机后面的两个人,正想冷笑时,又被小土悄悄的撤了袖子,他顿了顿,原本想说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吐出来一句:“我不去。” 张父亲闻言就为难的看向何进源和孙兴。 宁远夏不配合的态度放的很明显,他们两个也很高兴。 ——不配合才好啊,观众就喜欢看他们各种不配合各种不习惯。 要不然你兜头就十分自然的别人说什么你做什么那还叫什么改造?观众还有什么看头? 两个人根本不管张父亲求救的眼神,张父亲就很为难了。 中年汉子个子也不高,常年的劳作让他腰板是习惯性的弯着的,站在宁远夏跟前甚至比他能低小半头。 两个人单是就这么站在一起,一眼看过去是个人就都能发现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张父亲犹豫了一下,对上宁远夏抱在怀里的小土。 小姑娘生的白白嫩嫩,看着就和他们这疙瘩的小孩儿不一样,张父亲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说服一下他,于是就道:“但是他们说如果你不跟着我干活的话就不能给你吃饭。” 这话说完宁远夏当时就要炸,甚至何进源和孙兴也有些不高兴。 ——他们是这样设计的没错,可你这会儿这么早就说出来,后面岂不是都连一点冲突都没有了。 想想原本设计的好好的他要是不去,等肚子饿了去吃饭的时候再告诉他“你没去干活,所以没饭吃”,这样营造出来的氛围才更刺激,观众就爱看这样的。 张父亲整了这么一出,两边都是一个不高兴。 宁远夏还好。 他本来是想炸,可是旁边小土小生告诉他说这是节目组的设计,跟人家老伯伯没关系,再一转头瞥见何进源沉着脸,宁远夏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所谓“看到你不高兴,我就放心了”。 他还有兴致和张父亲讨价还价: “你们要做什么?我先提前说好,我在家也没干过什么重活,你就算让我干什么,我也不见得会,就算会,也不见得有那个力气能干完。而且我妹妹也跟着,她这么小我还得看着她巴拉巴拉……” ——他话说的不客气,不过也算是大实话。 本来嘛,他在家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真要让他干什么重活也不现实。 但节目组想要的就是他那个必须干不干没饭吃但是又干不了的那种效果。 他这提前一说,张父亲一想也有道理啊。 这后生看着就白白净净还带着个小姑娘,真要做什么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放心,毕竟有的农具其实还挺锋利的,要一不小心伤了人那他岂不是得倾家荡产? 张父亲这会儿也顾不得节目组给的高额补贴金,只管点头道:“是这个理儿。” 当下也不用宁远夏再多说什么,就直接拍了板:“你只管跟着我去地里,也不需要你干什么,就带着你妹妹给我们送口水将落果儿用小推车推回来,也不费什么力气。” ——张父亲是没想到他口中的不费什么力气在宁远夏看来就是已经很吃力了。 宁远夏也是没有想到,张父亲嘴里十分轻松的活就将他累个半死。 他们一家人好几个,一边拔草一边捡落果,速度快得很,几十亩的地正常来说也就几天的事儿。 宁远夏的任务就是推着那种独轮儿的小推车,将他们捡好的落果运回家放在院子里,等全部捡完之后再用那种被称为“蹦蹦车”的大三轮车统一拉到镇上卖掉。 第一趟下来宁远夏就已经累的顾不得脏直接坐在小推车上站不起来了。 从地里到家里距离并不短,关键路况还不怎么好。 其中一小半是从别人家的地里踩出来的小道,也就堪堪能挤过一个人。 第六百一十一章 车子还是个独轮的,原本上面不放东西宁远夏都不怎么能推稳,这会儿上面装满了苹果的袋子垒了三层,袋子还都是敞口的,车子一斜果子眼看着就能滚出来。 宁远夏一开始还嫌弃这些果子有的在地里放坏了闻着味道冲的很,走了没多长路,哪里还能想起这什么味道,只小心翼翼的不让车子翻了就耗费了他全部心神。 尽管他小心小心再小心,然而在某个田垄上,也就一个石头的事儿,车子一歪,车上的小说几百斤的果子哗啦啦全滚了一地。 车子要翻的时候宁远夏下意识的就拽了拽把手,然而他本来就不熟练,力气也不怎么样,当下就被拽的跟着从垄上滚了下去。 田垄其实不高,也就二三十公分的样子,可是紧跟着滚下来的那些果子,有好的有坏的,好的还好,上面也就一些泥,关键是那些坏的,又湿又黏混着枯叶泥土直接糊了宁远夏一身。 宁远夏简直都惊呆了。 后面跟着的何进源也是一呆,不过紧跟着就赶紧上去将宁远夏狼狈的模样拍了个清清楚楚。 小土本来深一脚浅一脚在宁远夏旁边跟着,这会儿反应特别快,兜头从垄上跳下去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宁远夏就回了神。 ——他本来也是想哭的,不过看妹妹哭的这么伤心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哭,满脑子只记得要安慰妹妹。 他手忙脚乱将身上的烂果子抖掉,上前想给小土擦眼泪可一看自己一手泥又停了下来,无措的半蹲在小土面前安慰她: “没事,墨墨别哭,你看哥哥没事,好着呢。” 他说了好几句,小土才停了哭声,一边抽噎一边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看他:“哥哥痛……” 宁远夏本来手掌撑在石头上确实疼得狠,不过小土这么一说,他就强忍着疼道:“不疼,哥哥不疼。” 兄妹两个一个狼狈的从泥里刚滚出来,一个除了鞋子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安慰着,拍在摄像机的时候真的是出奇好笑,也出奇的暖心。 何进源犹豫了一下,将这一段录了进去。 这节目为了彰显真实性,采用的就是直播的形式。 一共九个人放在屏幕里正好分了个九宫格,原本大家就是看全屏幕,后面有感兴趣的可以选择单独看某一个。 先前宁远夏出来的时候除了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基本上都没人关注,后来小土出现,观众们有的好奇就戳了进来,这一戳就看到了现在。 看见兄妹两个人一个蹲一个站的在田垄上互相安慰,那场面真是看的人又心酸又温暖。 他们一开始并不喜欢宁远夏的性子,因为他看起来太冷了,虽然长的好看,但是能被家里送来参加这个节目,想也是没干好事。 他们还想呢,宁远夏也就仗着一张好脸和家里有钱,放在这里指不定连他们都不如呢。 总之昨天初见时那印象真的是不怎么样,不过大早上的时候小土就在摄像机前卖了一把萌吸引了一波注意,等到宁远夏醒来的时候很快就有人发现这小哥脾气坏是坏,对妹妹是真的宠。 脸上的不耐烦眼看着就能溢出来,然而只要妹妹一个小眼神儿,他就能瞬间将不耐烦收敛的干干净净。 等到了这会儿,宁远夏推着车的时候也是真的辛苦。 想也是,你说原本娇生惯养的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的人,突然就要推着这好几百斤的果子走山路。 下面评论就有人说呢,说他家里农村的,小时候家里也有这种独轮车,推是真的不好推,像他有把子力气第一次推的时候都推不稳,还不说宁远夏这样一看就没力气的生手。 也是宁远夏的妹控人设立的好——这年头妹控其实还挺吃香的,网上经常都有什么“国家欠我一个哥哥”这样的话题。 再加上小土全程不遗余力的卖萌,刻意凸现宁远夏对宁墨夏的宠爱,于是就这小半天的功夫,评论里就一水儿都是心疼宁远夏的了。 【天了噜小哥哥好令人心疼。】 【手足无措想抱妹妹的样子实在可爱。】 【对对对尤其是我看妹妹哭的时候他自己本来还疼得都快哭,一看妹妹哭了就赶紧爬起来哄。】 一边心疼宁远夏,偶然有人提起摄像小哥,简直给大家提了醒,兜头就开始有志一同的讨伐摄像小哥。 【摄像小哥吃*啊,没看兄妹俩都这么惨了还在那拍拍拍!不知道上去给帮忙?】 【就是,为了热度也是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也有人为摄像小哥抱不平: 【那人家摄像小哥本来就只负责摄像,要是遇到点儿什么事就让摄像小哥帮忙那这节目还有什么看头?】 两方人撕的起劲儿,这边小土悄摸摸的检查了一下宁远夏确实没受什么伤也松了口气,只做出可怜兮兮泪眼汪汪的模样将那些滚散的果子又往袋子里捡。 宁远夏本来都想甩手不干了,结果一看妹妹水汪汪的眼睛就心软,只能怀着一肚子的气闷头跟着一起捡。 尽管是捡了,他也并不像张父亲他们那样所有的都齐刷刷一起捡,他就只捡那些外表看起来好的,没有那么多泥土还有枯叶粘着的,于是这么一通捡下来,原本三层的袋子缩水到了一层半。 小土:“……” 小土看着小推车,知道这已经是宁远夏的极限了,也没再强求,默默的跟在宁远夏身后两个人继续推着车子往家里走。 这次重量变少了,宁远夏推起来也好推,再加上最不好的路况已经过去,剩下半段路虽然也是土路,不过好歹是平整的,没有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垄的。 回去的时候张母亲在腌山楂。 这两天山楂也正熟,张家山楂种的不多,只门口十几株,到季了卖一些,最后还能再留点儿腌一腌给家里的孩子当零嘴。 宁远夏推着车进了院子,张母亲听到声儿赶紧迎了出来,见车上只有一层还带几个空袋子也是有些惊讶,再一抬头瞧见宁远夏沾了一身土,也是惊的不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变形记(十) 她围着围裙,袖子挽着,呆了一下才想起来上去将推车把手接到自己手里,一边道: “这怎么弄的?怎么就弄成这一身泥,可惜了衣服。” “……” 对于她这个关注重点,宁远夏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但是小土知道在张母亲眼里他们两个穿着的衣服干净整洁都算是顶好了,平时家里人干活的时候穿的都是又破又烂的旧衣服,半点都不担心糟蹋了衣服。 她将那些果子倒进院子里的“蹦蹦车”里,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宁远夏,有些局促道:“不然我找一身他爹的衣服你穿着,这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这好衣服,时间长了我怕洗不掉可惜的很。” 宁远夏沉默了一下。 原本他是不愿意让这些人碰他的东西的,然而说到洗衣服,他还真是不怎么会。 而且有小土在旁边锲而不舍的告诉他要忍不要暴躁,说这些人都是淳朴的好人,说他就算心里有气也应该等回去了之后向着盖他来这里的人发,说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也没什么坏心。 宁远夏本来暴躁的很。 他是不想管这些人是好心还是坏心,一个人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不自觉的就想竖起浑身的刺——尤其是在他猜到害他来这里的竟然还是自己的亲人的情况下。 索性有小土在这里。 要说起来,“相依为命”这个词真的是很奇妙。 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暴躁会崩溃会怨天尤人反正就是各种负面情绪都能产生,但是有这么一个人跟在身边。 她会用一双充满依赖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她全身心的信任着自己,她会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超人,她在等着自己带她走出困境。 一想到被人这样依靠着,宁远夏感觉浑身都充满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冷静下来的宁远夏并不是一个好应付的对手。 他上一世只是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但是这一世有小土在旁边,被信任的沉重感让他无论做什么都要在心里斟酌再三才肯行动。 这样下来,他很快就能意识到,怎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更有好处。 所以这一世他的表现和上一世截然相反。 这其中不可否认是有小土在旁边提醒,更多的则是他自己能更加冷静的选择对自己更有好处的做法。 这会儿见张母亲要给自己洗衣服,他也只是思考了一下,都不用小土提醒,就点了点头,朝张母亲道了谢: “我确实也不大会洗衣服,真是麻烦你了,谢谢。” 他很是坦白的在镜头下说着自己对这些活计确实苦手,又态度郑重的道了谢,不说看直播的观众觉得他虽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然而各方面性格却实在是令人欣赏。 直面宁远夏道谢的张母亲冲击力是更大。 十几岁的少年人正是青春蓬勃的年纪,相貌更是难得的清俊,和农村人全然不同的白白净净,连一举一动带着说不出的俊雅意味。 这样的少年再表现的斯斯文文,诚恳礼貌的样子…… 要说张母亲原本对宁远夏是怀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这会儿不自觉心里就添了三分真心的喜爱。 ——瞧瞧,这孩子虽然说是城里过来的,对他们这些农村人态度也是真的好。 ——连模样的生的讨喜的不行。 张母亲美滋滋的反身进屋子给宁远夏找了一身他爹的干净衣服拿了出来。 宁远夏接到手里一看,当下有些懵。 手里是那种青色粗布制成的汗衫加一条直筒的裤子,看样式是相当古老的,上面还打了几个补丁,闻起来确实是有些皂角的香气,然而看着饱经风霜的样子就有一种不干不净的感觉。 宁远夏甚至能看到衣领上那种陈旧发白的微妙质感。 他这么一懵,张母亲也有些尴尬。 她脸上本来就黑倒是看不出来红了没红,只是手不自觉做出想要将衣服拿过去的姿势,道:“他爹衣服不多……这件也是刚洗的,干净着呢。” 宁远夏懵完了,又被小土戳了一下,也回了神,下意识回了个笑,慢半拍才道:“也……挺好的。” 他这话说得很是不容易,不过总归解释了一句:“我是瞧着这衣服样式有点儿特别,没穿过这样的。 这是以前的那种琵琶扣?” 宁远夏指了指汗衫侧边的扣子,问道。 他这会儿笑着,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张母亲就松了一口气,看过去点头道:“是琵琶扣。” 她笑了一下:“做完衣服用边角料压一压,做琵琶扣省料子还好看,我们这儿都是这么弄的。” 宁远夏干巴巴应了一声“挺好的”,都是正做了一半的活,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进了屋子换衣服去了。 宁远夏大概是真的没穿过这种扣子的衣服,很是费了一些时间,不过出来的时候倒是让小土眼前禁不住一亮。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看的人披麻袋都是好看的。 宁远夏面貌虽然说不上是极好看,那也是相当清俊了。更何况他还有一种世家养出来的清贵气质。 要说那衣服并不合身,汗衫就是有点儿宽,裤腿儿则是又宽还短了一截,脚上也换了一双泛着土的黑色布鞋。 然而宁远夏这么就这么穿着,出来的时候还忍不住不适的低头调整着裤腰带的位置。 直播的评论下面这会儿已经直接炸了。 【等等!他拿进去的真的是这一身儿衣服吗?】 【就是这身啊!那个补丁我先前注意到的时候还幸灾乐祸了一下。】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一样的衣服,为什么他穿着这么好看??!】 【你们发现了没有张大妈自己都看呆了!】 【对对对我也注意到了!而且我想说宁远夏这会儿别扭的小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啊!】 【可爱,想……】 【你们这群颜控,难道忘记了他原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渣滓穿什么都是渣滓。】 【就是,宁远夏*@▽.?#...】 【喂,上面两楼说话难听了啊喂。】 【……】 第六百一十三章 变形记(十一) 【别吵了,看宁远夏干活了。】 评论里吵得飞起,这边小土也是有些惊讶。 怎么说呢,也是宁远夏气质撑得起衣服,穿什么都自带气场,穿着这种农村中老年款的汗衫看着也是清贵的。 张母亲看着都有些惊呆了。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还禁不住夸了一声:“宁后生白白净净穿着还怪好看的。” 宁远夏:“……” 宁远夏是真觉得别扭。 这衣服布料有点粗,穿着就有点儿刺皮肤,就这么一会儿,他就觉得脖子那里扎的慌。 不过换都换了,当着摄像机他也不好意思说再换回去,就将手里的脏衣服递给张母亲,再道了一声谢才带着小土又推着独轮车前往地里。 这次车里没装东西,倒是好推了一些,只要将重心放低一点儿前面有两个腿儿支着还挺稳,小土跟了一会儿就闹着走不动了要坐车。 ——本来么,她这会儿看着就是个几岁的小女孩儿,今天跟着宁远夏走了大半天还哭了一场都半点没吭声儿说累,这会儿喊累也是正常。 按照一般的几岁小姑娘的体力,她这会儿都能算得上是崩人设了。 她这是正常了,宁远夏就方了。 他先前推着果子就翻车了,这会儿还哪里敢让自家宝贝妹妹坐上去。 虽然他也是心疼妹妹早上走了这么长时间,但是让她上去万一要再翻车了那还能来得及? 然而一想到妹妹确实是跟着他这一天半都是各种兵荒马乱,昨天才吐了血,晚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休息好。 这么一想,宁远夏立马就不安了起来,他将车子放下,将小土拉到怀里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感觉没有发热什么的,也只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温声问道:“不舒服吗?是累着了还是昨天吐血有哪里不对劲儿?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嗯?” 小土眨着眼睛,乖乖巧巧依偎在宁远夏的怀里,细声细气道:“昨天没有事。就是今天走了好多路,腿疼。” ——她的腿是真的疼。 之前强行跟着带着宁远夏的车她就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紧接着晚上休息的也实在不怎么样。 ——不是小土事儿逼,实在是宁墨夏这身子过于娇嫩了些。 小姑娘原本年纪就小,连一些重物都不见得能搬得动,这猛地一下直接跳跃到高强度马拉松——应该说是跑酷的程度,这会儿小命还在那都是小土用妖力尽力滋养的缘故。 不过妖力也不是万能的,小土也就能尽量将这次“跑酷”的影响消减到最少。 ——估计小姑娘以后体质比起常人可能还是要差上一些的。 这都不重要……小土要是不来本来这小姑娘连带宁远夏也没有多少活头。 说这么多,也就是想表达一下,小土喊累一方面是为了符合人设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宁墨夏的身体好。 宁远夏这会儿已经陷入自责中了。 他其实也很累。 ——不但累,就推了这么一趟车,手心里已经有些地方磨出泡来了。 刚刚一直握着把手还没觉得,这会儿为了看小土一松开,渐渐的手心里燃起一股火辣辣的疼。 宁远夏甚至觉得连骨头都是刺的。 他悄悄的看了一下手心,没敢多看。 他怕再看几眼他就忍不住要崩溃不干了。 但是已经都这样了,就算是装样子,当着镜头他也一定要将这个样子装到底! 宁远夏眯着的眼睛里泄出一丝狠意,他咬咬牙,朝小土笑了笑:“累了的话哥哥背着吧。” 小土也发现他收心的水泡了,眼尾从后面扛着摄像头的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她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的露出笑容并对宁远夏进行一波夸赞: “哥哥真好,墨墨最喜欢哥哥了!” 宁远夏听到妹妹软软萌萌的表白,心里的郁气禁不住也散开了些,又交待了几句,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准备让小土爬到他背上去。 小土跳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宁远夏正准备起身时,手上突然一阵刺痛,疼得他当下就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还没反应过来,趴在他背上的小土就突然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哥哥!你手流血了!” 小姑娘“噗通”一声从少年背上跳下来,三两步转到宁远夏身前将宁远夏的手举了起来,正好让摄像头拍了个清清楚楚。 评论顿时就一波心疼。 【我的天!真的流血了!】 【看起来好疼!】 【这得上点药吧?】 小土眼睛一眯,悄悄的勾了勾嘴角。 她刚刚用妖力故意将宁远夏手心里的水泡挑破了,就为了突出他的凄惨。 ——当然也全是为了节目效果,那种水泡本来就是要挑破了才好恢复,更何况她用的妖力还能顺便加速他的恢复速度。 目前看起来效果还不错,小土也放了一大半的心。 到目前为止,网上的舆论已经和上一世全然相反了。 众人都觉得宁远夏看起来是个宠爱妹妹又有教养的好少年,不知道家里为什么会将他送来参加这个节目。 虽然也有人觉得他这是在镜头下故意表现的乖巧,实际上如何如何谁又知道之类的,但是大部分人对他的评价还是比较正面的。 小土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 接下来只需要在“改造”的这一段时间里保护好宁远夏并且关注一下舆论,这个世界就能轻松度过了。 见宁远夏手心里看着着实有点儿惨,原本在旁边怀着微妙的幸灾乐祸感觉冷眼旁观的何进源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最后还是在地里张父亲左等右等等不来人,担心宁远夏是不是在路上出了意外找了过来。 等看到宁远夏的手掌,他也是吃了一惊,直接劝着宁远夏回家——不说别的,先将手洗一下也是好的。 要说地里的活,张父亲其实并不是特别担心。 这会儿并不是最忙的时候,往年他一个人也能弄好——更何况节目组给了不少钱,当做是耽误他农活的赔偿。 第六百一十四章 变形记(十二) 于是这一早上宁远夏可以说是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劳动生活。 等回去之后看着时间也快到了饭点儿,索性张父亲就让宁远夏留在家里帮张母亲做午饭了。 要说帮忙宁远夏其实也没什么能帮的,最多也就提个水搬点儿柴之类,相比较而言就是很轻松的活计了。 摄像机一直拍着,宁远夏也没有矫情,忍着疼忍着累也算是帮了些忙。 等到吃饭的时候,宁远夏实在是没有胃口。 ——那菜色过于简单粗暴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忙了一早上他只想洗个澡然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休息,连吃饭都提不起力气。 张父亲端着盆蹲在门口,眼瞅着宁远夏拿着碗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脸色惨白的,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当下就有些惶恐。 犹疑了一下,他问道:“不好吃?” 宁远夏脑子嗡嗡直响,手上火辣辣的连碗都不想拿,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张父亲这是在和自己说话,摇了摇头道:“没有,不饿。” 他说完抿了抿唇,又询问道:“下午还去地里吗?” 张父亲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摄像机,含糊道:“应该去的。” 宁远夏当下差点儿连碗都摔了。 他也是够硬气了,想着下午还要去,终究是低头忍着头昏脑胀的恶心感将碗里的面往嘴里塞——要是这会儿不吃,下午怕是更撑不住。 他这边坚强了,小土瞧着他却有些不忍心。 小姑娘也端着个碗,粗瓷的海碗比她脸还能大一些,被她这么抱在怀里真是滑稽的紧,张母亲瞧着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家里也没有小碗,只能将就一下了。” 小土就朝她甜甜的笑,笑完了将碗抱在怀里咚咚咚三两步跑到宁远夏面前给他显摆: “哥哥,你看,我吃超——大碗!” 小姑娘还刻意将那一个“超”字拖出了好长的音,看着简直说不出的可爱。 宁远夏忍不住就跟着笑了起来:“这么大碗,你能吃的完吗?可不许剩下了。” 小土信誓旦旦的点头:“不剩下!” ——毕竟虽然用的大碗,但碗里放着的量其实不多。 宁远夏也看到了,那么说也不过是一句打趣。 兄妹两个凑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小声的说着悄悄话,围观的人就情不自禁有些感慨。 【这一家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这兄妹两个人这么乖巧竟然还被送来参加这节目?】 【对对对我好奇很久了,怎么看这兄妹俩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大毛病啊?】 【脑子里忍不住脑补十万豪门风云……】 【233楼上你要动笔了吗?】 【可以考虑啊,这年头落魄的妹控豪门贵公子人设也挺吃香啊。】 【写了请务必发我一份。】 【同求。】 【同求+1。】 …… 【喂喂楼上你们歪楼了好嘛。】 …… 一众网友看着热闹东拉西扯的就扯远了,这边宁远夏也是十分艰难的将一碗面吃完,跟着又要去地里继续。 宁远夏感觉自己简直已经超脱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脑子里在回想。 他想什么呢,他想小时候学的诗,说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他以前吧,还想着,农民看着确实是辛苦,但是这世界上做什么不辛苦啊。 就算是他这样家境也算好的人,从小也不是要学这个学那个,同时学校里成绩也能落下,也辛苦啊。 然而他现在才知道,他以前那“辛苦”简直是活生生的幸福! 和今天这会儿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堂! 这还是他没捡着重活,只不过推个车跑了路。 劳作的时间过得也是很快。 下午的时候宁远夏也渐渐的习惯了这个独轮车的节奏,推起来倒是感觉比早上顺手了一些。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等他们回家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中午的时候宁远夏还想着晚上要好好泡个澡然后“长睡不起”。 然而晚上一回去往炕上一坐,他就完全不想动了。 但是没干什么活的小土看起来还有点精神,特别乖巧的找张母亲要了盆子倒了热水,坐在院子里要泡脚,还喊着宁远夏出来一起泡。 ——累了一整天的话,泡个脚会舒服很多。 宁远夏本来累的狠了,不过小土在外面叫个不停,他就索性出来和小土一起泡了。 ——真要说热水暖呼呼的泡了以后整个人确实是舒服多了。 几天的时间过的很快,宁远夏这边人设立的好自己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虽然关注的人不是最多的但观众缘却是最好的一个。 不同于其他人那边评论多是多,不过一多半都是黑,而他这边的评论基本上都是心疼宁远夏心疼小土觉得兄妹俩互动有爱的。 偶尔有泼冷水说他装模作样的也很快就被其他评论盖了下去。 这中间还有一出呢—— 宁远夏来参加这个节目本来就是意外,送他来的那人自然也是一直关注着,眼见网上对宁远夏印象不错,那人转头就买了一波水军在网上一通造谣。 他是没想到小土人在闭塞的农村,却也没有错过网络上的动向。 他买的那些水军才刚发动,就被小土发现了,并直接悄摸摸以知情人的口吻将宁远夏被设计参加这节目的缘故爆了出来。 那帖子里说的有理有据,说的还正是最近有点流量的宁远夏,有看过“变形记”的人好奇就戳了进去。 进去一看就有一波人禁不住感慨豪门的可怕,还有知道宁远夏的在楼里跟着爆料。 也是宁远夏平时做人确实没有什么大毛病,甚至说因为他学习好长得好家世好爱好广泛为人处世显得很有教养,在学校里人气还真是不低。 众人也借此了解到宁远夏家里的具体情况。 ——父亲刚出车祸昏迷不醒,兄妹两人就被送到某偏远山区? 这不明摆着有猫腻么! 这么一波下来,网上对这爆料帖子的真实性也就信了许多。 这帖子出来也没多长时间,紧跟着陷害宁远夏的某个宁姓企业家突然被爆出偷税漏税又行贿各种商业上常见的料。 宁远夏越来越好而害他那人却锒铛入狱,这事儿看起来实在是巧合的很。 就有些阴谋论的人猜测这其中怕不是有宁远夏的手笔。 第六百一十五章 变形记(十三) 这话说出来还没多长时间,就被人骂了。 还说呢,宁远夏在那边有多惨直播里大家都看着的,他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在那边人生地不熟,高科技的产品还都被收了,他能做什么手笔? 有这段时间下来已经成了宁远夏粉丝的人骂起来也是毫不客气。 说是宁某人那是恶有恶报和人家宁远夏有什么关系?你们怕不是那人不死心派来的水军吧? 这么一通连消带打的下来,也就没有人再提这件事。 ——任谁都想不到,这事儿虽然不是宁远夏捅出来的,却是他捧在手心里软软萌萌的小土小姑娘干的。 网友们脑洞还没大到那种程度,于是这一段时间里宁远夏在网络上那真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性格好家世好——还长的好看【划重点】。 宁远夏并不知道网络上的风起云涌,他只是在参加节目的时期里兢兢业业的给自己立了一个好人设。 等半个月节目结束后,宁远夏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一丢丢的舍不得。 这地方确实偏僻,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娱乐性的设施也不见,待在这里一天到晚除了去地里劳作就是坐在院子里看天空。 ——本地的偶尔会有被宁远夏那一张脸迷惑的小姑娘,出去挖野菜的时候碰巧撞上宁远夏有空还会邀请他一起去。 于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宁远夏就见识了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知道拔草的时候最好是连着根一起拔,要不然一场雨下来那些杂草就又能冒出头来。 他知道路边那种巴掌大叶心上带着紫红色的植物可以吃,和面粉和在一起蒸出来味道还挺好的。 他知道农村的孩子在没有玩具的时候会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发明出各种非常有趣的小游戏。 ——不比电脑上的那些游戏好玩又方便,他们却总是玩的不亦乐乎。 以前宁远夏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仿佛是和现代社会脱节了一样的地方。 仅仅是半个月的时间,他就一下子成长了许多。 镜头将他一点一点变化的过程完整的记录了下来,于是从开始一直追着看着的网友们看着他那巨大的变化,自己心里仿佛也像是升华了一样。 宁远夏坐在回程的车上,时隔半个月终于第一次摸到了手机。 他将手机握在手里掂了掂,莫名竟然还有一种不怎么顺手的感觉。 不过只顿了几秒钟,他就将手机开机。 他第一时间查了宁式企业的消息,兜头就发现他眼中嫌疑最大的宁家某个长辈竟然锒铛入狱。 宁远夏:??? 他一脸懵逼的将新闻看了一遍,宁某被抓得照片都清清楚楚的在上面,宁远夏依旧是有些不敢置信。 ——前脚这人才刚将宁氏的继承人弄走准备将宁氏企业据为己有,后脚就被人爆出他自己的公司偷税漏税各种违法乱纪还行贿,这一波操作任谁看了都要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不然一个人能倒霉到这程度? 网上这连段子都出来了,说是“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早上刚继承了百亿家产下午就进了局子。” ——后面还一堆点赞评论的,留言是花式排比句,和楼上一个句式的,看着还挺有趣。 宁远夏将评论往下面翻了翻,也有几个阴谋论说这是宁远夏设计的。 虽然那人的评论下面被喷了个狗血淋头,然而宁远夏看见这条评论的时候还觉得他分析的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他就是当事人的话。 宁远夏握着手机不禁就开始发呆,等到了快车上,他还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过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文没能沉浸多长时间,因为他在快车上被人认出来了。 宁远夏家里本来是在一线城市,而这节目拍摄的地方则是某三线城市的某个小村子。 要回家的话必定是要搭乘快车的——又快又方便。 然后就被快车上的乘客给认了出来。 宁远夏穿着的是当时刚到村子里时穿的那一身衣服,少年模样俊秀,气质卓然,皮肤微微晒黑了一些,手里牵着一个堪堪几岁瞧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兄妹两人长相都相当出色,相处时气氛也亲昵自然,让人经过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多看一眼继而会心一笑。 不过这一看,就有一直追更“变形记”节目的人觉得眼熟,再定睛一看——哪里是眼熟,分明就是本人! 就有人惊讶之下喊了出来:“是宁远夏!” 宁远夏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也是很淡定,先讲小土安安稳稳的放在椅子上,这才侧头,朝着说话人看过去: “你认识我?” 少年眉眼精致,神情是有些疏离的微笑,侧着头看过来的时候清亮的瞳仁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疑惑的意味,让喊了那一声之后就一直关注他的人霎时间就红了一下脸。 ——对方是个年轻姑娘,看着大概也就是刚上大学的样子,见宁远夏一看过来,看着他的眼睛简直是在放光,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什么问题。 宁远夏见对方不说话,正想提醒一声,就发现她已经被同行的同伴推了一把,回了神,脸颊的通红的点头又忙不迭摇头, “哎……认识,不是,我是看了那个‘变形计’。” 女孩儿结结巴巴的说着,一边想要和宁远夏握手,宁远夏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两个人说了一句,女孩儿情绪才平复了一些。 她的座位正和宁远夏是对面,当下坐下来就忍不住想掏手机发一波朋友圈,她摸出手机,悄摸摸的看了一眼宁远夏。 宁远夏这会儿正低头问小土有没有不舒服——由于种种缘故,宁墨夏的身体这会儿属于弱不禁风的那种,在节目期间宁远夏就一直很担心,除了第一天之后都不敢让她再跟着自己。 坐长途车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所以他这会儿心里也就担心的不行。 对面那姑娘看着宁远夏低头摸着小土的额头,然后笑着和她低声说了句什么——那是不同于刚刚对着自己时那种礼貌疏离的微笑,而是温柔的仿佛连春风都要融化的样子。 第六百一十六章 变形计(十四) 姑娘看着心里就有些羡慕——不是羡慕小土能得到宁远夏那样的微笑,而是羡慕兄妹两人之间那种温馨的氛围。 她打开手机,忍不住悄悄的对着两人拍了一张。 刚拍好,就见乖乖巧巧坐在座位上的小姑娘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心里蓦然就是一跳——那种干了坏事被抓住的心虚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觉得,这小姑娘的眼睛也太黑太亮了一些! ——看过来的时候就好像能看透一切一样。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小姑娘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转而十分自然的朝宁远夏撒娇。 …… 一路上也没再有什么波折。 宁远夏说是出名了,不过也只是在关注“变形计”的这个圈子里火了,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回来之后首先去了医院,医院里宁父仍旧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说起来那个宁某在宁父住院的时候还搞过幺蛾子,不过小土当时一直有关注,就在他下手的时候以神秘人的身份给宁家某个相熟值得信任的亲戚发了消息,这才让宁父免了一难。 宁远夏这一回来,张晋正巧也在医院——张晋是宁远夏母亲的哥哥,也就是兄妹俩的舅舅——舅甥两个人坐下来聊了聊宁父的状况,张晋就提起了之前宁某人做的事。 “也是运气好。他让那护士动手的时候我正好过来,撞了一个准儿,这才发现了不对。” ——他没有说起神秘人的事。 一方面他是觉得这个神秘人对宁家并没有什么恶意。 另一方面,则是他调查了许久也没调查出个什么,就算说出来也不过是徒惹人心里不安。 宁远夏听着就狠狠地咬着牙。要不是宁某这会儿已经进局子调查了他能狠狠地咬他一口。 ——也是小土当时把事情在网上闹得有点儿大,要不然像这种案件真要拖起来不说十天半个月,就是小半年也不见得能处理完。 “那舅舅当时调查的时候有没有把证据留下来?” 张晋犹豫了一下,道:“监控倒是有那个护士做手脚的片段,但是……” 他摇了摇头,“那护士不肯指认是谁指使的,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 顿了一下,他又道:“他向来阴狠,大概是手里有那护士什么把柄吧。” 所以张晋才将这件事就这么放了下来。没有证据的事这会儿宁远夏再不甘愿,却也是无可奈何。 两个人互相交流了一下信息,宁远夏将张晋送走了,小土瞅着宁远夏的表情,也没有问什么,而宁远夏自觉小土还是个小孩子,不用理会这么复杂的事情,只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土不要跟除了自己以及舅舅以外的其他人走,便去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了。 鉴于小土在暗中一番操作,不得不说宁远夏接手公司的过程可谓是十分顺利了,不过真要说宁远夏也不是什么特别谨慎的人。 ——他要是谨慎的话上一世也不至于落到那么个下场了。 反正是他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对于能成功接手公司这件事还觉得顺理成章。 本来么,宁父还在的时候他就等同于太子爷,宁父刚没得时候他还在被迫参加变形记的节目,对于公司里那一堆看似和蔼可亲的叔叔伯伯们的贪婪并没有深刻的体验。 ——张晋虽是对这些人秉性清楚的很,然而终归和宁家隔了一层,在紧要时候帮忙可以,要一直指手画脚的却也不大合适了,公司里的董事也不会允许他手伸的那么长。 总之一切都进行的很是顺利——最起码表面上来看是这样没错。 至于暗地里,小土收集了一波那些想要挑事的董事们的黑料暗戳戳给他们发过去却不现身让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这些事,就没有必要让宁远夏知道了。 ——主要是真要说起来小土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宁远夏解释。 是要说宁墨夏身体住着的其实是个老妖怪所以电脑很溜还是宁墨夏在电脑这一方面是个天才什么的……都不合适。 暂且也就只能这样了。 宁远夏掌管了公司,学校里也就基本上没时间去了,不过他这也算是真.念不了书回家继承百万家产,学历听起来不好听,但实际上却对他并无什么影响。 真在意的话等公司稳定了他完全可以再继续。 不过小土作为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子,就只能含辛茹苦的按照宁墨夏之前的年纪滚去上小学了。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的小土:“……” 咳。 讲道理,在没有自家哥哥在场的情况下小土是那种乖乖上小学的人吗? 当然不是! 于是在请假一个月然后被宁远夏送去学校的第二天,小土就因为前桌两个小朋友吵架被波及推了一把当场吐血了。 ——当时可把不小心撞到小土那个小朋友吓得够呛,哭的眼泪鼻涕直到救护车火急火燎的赶过来都没停。 宁远夏基本上和救护车前后脚到,倒也来不及对那个始作俑者采取什么措施,只一心跟着救护车看着小土的情况。 ——虽然说他也只能看着,对小土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医生一番检查,最后得出结论:小姑娘身体被伤了底子,以后要好好养着,要注意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总结下来也就是八个字——“易碎物品,轻拿轻放”。 小土:“……” 虽然这确实是她原本的目的但说起来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微妙。 ——是的,所谓的吐血事件纯属小土为了不去上学而故意造成的后果。 至于被吓到并留下心理阴影的坐小土前座吵架的那两个小朋友,嗯,怎么说呢,上一世宁父死了宁家被旁系侵占了之后,这两个小朋友的“无心之失”可谓是对宁墨夏造成的心理阴影可比这个大多了。 这次姑且就算作是一个小小的报复吧。 又更重要的是,宁远夏是真的被吓到了。 在小土昏迷期间并醒过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是公司也不去,事也不处理,就坐在小土的病床旁,眼珠子都不敢错开一下,生怕自己一眨眼小土就又吐血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变形记(十五) 可怜见的。 这孩子一直觉得小土是因为跟着自己去参加了变形记才影响到了身体,这会儿吐血事件一出,他就又开始自责。 ——明知道自家妹妹身体不好却又没陪着她,还逼她去上学之类的。 小土就是没有读心术也能从他那张写满了颓废以及自责的脸上看出情绪来。 于是小土难得的心里就生出了一点儿小内疚。 那两个小朋友是罪有应得也就算了,宁远夏却是真的无辜且实实在在的在为宁墨夏而担心着的。 这么一想,小土就越发的内疚了。 她内疚的结果是接下来的住院时间里,宁远夏指东她绝不往西,宁远夏说南她绝不往北! ——当然宁远夏是不会让她往东往西的跑腿,他只会弄一堆对身体有好处的补品让她吃着并且严格控制起她的作息以及零食用量,娱乐活动什么就更别想了。 小土:除了微笑她想不出别的表情。 以及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 好在这么紧张了一段时间之后,从医生口中确定小土完全可以出院不过要一直多注意只要“轻拿轻放”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后,宁远夏倒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也只是一口气。 小土趁机就不着痕迹的将他劝回了公司。 再怎么说公司正经历了“朝代更迭”他这个主事人一直不在也不大合适了。 等宁远夏去了公司,小土真真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是松了一大口的那种。 不过遗憾的是,还不等她干点坏事儿放松一下,被宁远夏叮嘱了的管家大人就及时出现并拿出了宁远夏留下的时间表。 小土:“……”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咳。 无论如何,这也是个十分温馨有爱的日常了。 在小土的暗中帮助下,宁远夏对公司的掌控非常顺利,他也渐渐的开始成长。 ——直到某一天,意识到自己那时候能顺利的接手公司一定是有什么不知道的神秘力量在后面帮助他。 而等自己步上正轨的时候那个神秘力量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宁远夏能意识到那个力量对自己以及公司都没有恶意,但是…… 嗯,怎么说呢,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也是有着或多或少的好奇心的么,于是在闲暇之余,他就开始调查那个神秘力量的事情。 需要说一下的是,两年过去了,小土虽然没有再去学校,不过宁远夏请了人来为她授课,所以就目前而来宁.小土.墨夏小朋友还在学习生涯中挣扎。 小土:笑着活下去jpg. 好吧,其实当宁远夏成功掌握公司的时候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但是…… 是的,这里还有但是。 这不是宁远夏姑且也才堪堪成年么。本来宁父宁母就因为事件而丧生,只留下宁远夏和妹妹宁墨夏(伪)相依为命了,甚至这个妹妹还因为自己而只能拖着一副病弱的身体,连一直非常渴望的学校都去不了(大雾)。 如果小土就这么离开的话,只剩下宁远夏一个人怎么说也看着太孤单了些。 嗯……只能说,小土她就是偶尔性的母性大发了。 以及宁远夏开始调查“神秘人”的事,调查来调查去都查不出什么结果来,他也是相当郁闷了。 之后他就只能将这件事暂且放下,然后专心养孩子(并不……)。 小土由于身体原因(大雾)以及其他种种缘故,只能在家里学习生活,渐渐的和其他人接触的少了,终于成功的将自己养成了一只阿宅,沉迷于霓虹国传过来的二次元文化。 于是某天宁远夏从公司回来和自家可爱妹妹进行了一番互动之后,就震惊的发现自家妹妹已然有好几个月没有出家门了! 这可怎么得了! 宁远夏当时就将公司的事放下了,致力于引导自家妹妹走出家门活动。 小土:“……” 小土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像个父亲一样把他原谅……不是,是只能任由宁远夏了。 宁远夏在家里待着的时间多了,和小土接触的也多了,然后在某天无意间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至于这里的柳荫到底是什么呢?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某段时间里宁远夏一直在查的关于“神秘人”的事情了。 对,宁远夏在小土房间里的电脑上发现了“神秘人”的踪迹。 那一瞬间宁远夏已然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了。 他以前在哪里看过,#排出所有不可能,剩下那个再不可思议,都是事实真相#,宁远夏这一刻觉得生活实在是过于荒谬。 他开始回想自家妹妹当时莫名出现在那个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村子里时说出的理由,但是看着似乎没问题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充满破绽的借口。 还有在节目中比平时更加开朗的性格,以及某些幼稚可爱的令人发笑却总能让看直播的观众对自己好感动上升的行为。 ——这到底是…… 宁远夏去找小土的时候小土正看着电视手里捧着一罐酸奶吃的开心,见宁远夏过来她朝他送上一个大大的甜甜的笑容视线就又粘在了电视屏幕上。 原本心里就忐忑的宁远夏目光触及到她这个笑容呼吸更是一滞,他站在不远处,定定的看着小姑娘因为电视里的情节捧着酸奶笑得东倒西歪的模样,心里一时之间竟然十分恐惧。 恐惧那个不敢触碰的,#所谓真相#。 可是…… 如果她真的不是自己的妹妹的话…… 宁远夏怔怔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土原本看的正开始,见宁远夏来了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不过这会儿宁远夏一直站在那里不出声,只看着自己,她心里就渐渐的升起一股奇妙的预感出来。 她在心底悄悄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中的酸奶放在茶几上,看向宁远夏露出一个软萌萌的微笑,问道:“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宁远夏落荒而逃。 小土再一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毫无疑问,宁远夏今天所发现的证据都是小土刻意留下来的。 第六百一十八章 变形记(十六) 其中的原因……小土也有点说不清楚。 大概是,虽然说任务已经完成了,理论上来说自己也应该离开了,然而很微妙的,小土心里却对宁远夏有着怜惜。 所以将那些证据留下来,等待着命运,或者说是宁远夏自己的抉择。 这样说起来小土也是相当的残忍了。 但是吧,虽然时间这种东西在她眼里基本上已经没有概念了,真要在这个世界即便是陪宁远夏走上一生也不过几十年而已。 ——基于宁远夏现在已经二十好几,也不过五六十年。 在小土还是妖怪的时候,五六十年几乎是一眨眼睡一觉就过去了。 唔,怎么说呢。 认识的人越多,经历过的事情越多,小土对于人类这个物种就越好奇。 ——就像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里,她开始好奇在这种情况下宁远夏知道了他所以为的“真相”后会怎么做? 是毫不留情的将自己当成怪物吗? 还是会稍微留情一点将自己赶走就可以? 这样想起来,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小土注视着宁远夏消失的楼梯口,不自觉的就露出一个相当奇妙的微笑。 —————————————— 所以说,人类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你永远猜不到他们下一步会因为什么样的感情而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嗯,小土在此之前并没有猜到这个反应——基于小土所有的猜测都是宁远夏将自己拆穿之后的后续——宁远夏装作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的样子,只不过是不再在家里陪着小土,而是选择了去上班。 他上班归上班,却也并没有由此而渐渐的开始疏远小土。 ——这个反应实在是很微妙了。 也很有趣,不是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就在小土以为宁远夏永远也不会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某一天,宁远夏回来的比往常迟了一些,并且一回来小土正好吃完晚饭,于是他十分郑重的邀请小土谈一谈。 鉴于宁远夏态度看起来实在过于严肃,小土并没有拒绝这个邀请。 谈话的地点选在了花园里。 两个人在花园里散步,初始的沉默之后,宁远夏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遇到了一位希望能相伴一生的人。” 小土挑眉,发出一声短促且无意义的单音节作为应答。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宁远夏仿佛是无意识一般的开了口。 当时正当黄昏,橙光的光线将整个花园都染上一种十分温暖的颜色——就像宁远夏略有些飘忽的语气一样。 他从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小土的时候开始回忆。 回忆着当年还幼稚的自己被迫参加那个真人秀的节目,回忆着原本慌乱的自己因为小土而渐渐冷静下来的心情,回忆着自己回来之后面对一众如狼似虎的董事几次坚持不下去时小土的支持。 他回忆了许多事情,细细数来,小土陪伴着他的时间其实比他真正已经消失的妹妹宁墨夏更多一些。 ——带给他的温暖也更多一些。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 宁远夏说着说着,自己就恍惚了起来。 其实那时候他刚开始发现小土并不是以及妹妹的时候,他是很慌乱的,可是等冷静下来他认真思考了之后,他就发现小土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恶意。 ——甚至说,在他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小土就已经帮助他了很多。 那么,这个人有什么目的? 或者只是碰巧附身在了他妹妹身上。 ——后面这个猜测是结合现如今流行的网络小说总结出来的。 这他不是病急乱投医了么,在网上搜索“灵魂替换”的时候网页给推荐了一波小说,他就戳进去瞅了瞅。 咳。 这个并不重要。 基于以上两种猜测,他日常开始默默的观察,于是最后得出结论。 ——这个不知名的灵魂什么目的也没有。 非要说的话,让自己过的好或许算得上一条? 从宁远夏的角度来说这个结论听起来有点荒谬且显得那些占用别人身体的灵魂有些过于圣洁无辜了。 但是事实却放在眼前,宁远夏觉得不可思议,却也接受了。 ——这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小土确实什么目的也没有也没有什么恶劣的行为爱好之类,而且在宁远夏不知情的时候就帮他做了很多事情,让宁远夏先入为主给她盖上一个“好人”的标签。 以及以上和宁远夏为什么时隔多年才提起这个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 实际上也确实没有什么关联,只是此时此刻想表达一下宁远夏复杂的心境而已。 又其实这几年的时间下来,毫无疑问宁远夏已经将小土当成以及另一个妹妹了。 对于后面这一点,小土自然是心知肚明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也不是。 只是说,这种事情,知道不知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 在宁远夏最开始发现不对却没有拆穿她也没有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后,小土对宁远夏其人已然划到自己人的分类里了。 而对自己人,小土向来十分宽容。 在这个黄昏,宁远夏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其中的主旨大概是“他现在很幸福”,以及“他很高兴有了第二个妹妹。” 快奔三的青年容貌清俊,昏黄的夕阳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错落不明的阴影,长身玉立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出奇的吸引人的视线。 ——毫无疑问,在时间的雕琢下,宁远夏已经成长为一位相当出色的人类了。 小土侧头看向他,无意识的就笑了一下。 ——刚刚有一阵清风吹过,她不小心嗅到了宁远夏身上飘过来的淡淡的酒香。 这让她不自觉的就想微笑。 ——是“喝酒壮胆”的意思吗? 可真是不容易啊,在外人面前总是冷静自持的宁远夏也有这样的时候呢。 这个样子让她稍微有点舍不得了。 她踮起脚尖,在宁远夏有些恍惚的视线下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微微笑道: “已经过的很幸福了吗?这样就太好了。” 她凑近宁远夏,带着点狡黠意味的笑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宁墨夏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哥哥宁远夏过的幸福哦。” “我的话,哥哥这个专属称呼已经有别人啦,不过……家人也是可以的哦。” 说完这句话,她将闭上眼睛要倒下的宁远夏接住。 “那么,是该说再见——不对,应该说是……” “后会无期。” 第六百一十九章 结局 小土见到自家哥哥的时候,看起来就有点蔫蔫的。 乐千风不知道上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能察觉到小土并不想提起,于是沉吟了一下,他称得上是十分突兀的开口:“你想不想回你的本源世界看看?” “哦……” 小土先是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继而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乐千风看着小土注视着自己的湿漉漉的眼睛,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翘,然后详细的说了起来。 上个世界乐千风并没有跟着小土一起,主要就是为了定位小土本源世界的具体位置。 要说起来他以前虽然去过,但那是他在空间里流浪的时候无意间遇见的——还正好遇见了小土这个在他预感里和他就很有缘分的小家伙。 当时他并不知道小土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缘分,但是作为一个大佬,随便给点儿好处了结一下因果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随着小土在各个世界中穿梭完成任务渐渐的成长,以及和自己相遇,乐千风终于想起来,在他自己本源世界里,他曾经有一个妹妹。 ——不是亲妹妹,而是一个自顾自跑过来要和他做朋友的妹妹。 本源世界的乐千风称得上是一个十分孤僻的天才,他没有朋友,也从来没有人肯靠近他,除了那个自称柳献的小姑娘——后来他知道小姑娘真正的名字不是这个。 一个人孤独的久了,在触碰到温暖的时候,就总是想要抓住,哪怕是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那个乐千风由于强大的不甘和执念而突破了世界的屏障,那时候的他只能勉强突破世界的壁垒,他一点一点的追逐着那个少女的步伐,从不肯停留。 在这不停追逐着的岁月里,他也渐渐的强大了起来,直到破碎了虚空。 然而遗憾的是,在他破碎虚空的时候,他的执念也一同消散。 他忘记了那个世界,忘记了他的妹妹,忘记了他的执念,直到—— 在某个世界里,他又重新遇到他的执念,他看出以及和这个小妖怪之间有着一份因果,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反正无所事事,关注一下也可以。 他在偶尔注视着小土的时候,那些在劫中失去的记忆也渐渐的重新出现。 他们再一次相遇,又再一次相爱了。 ——这真是太美妙了,不是吗? 嗯。 以上只是为了表达乐千风当初来到小土那个世界的时候,真的只是无意间! 而在和小土交心之后,他知道自家妹妹对于本源世界的人有几分在意——好吧,是相当在意。 大概是追逐已经成了习惯,乐千风总是不吝于满足小土的一切愿望。 包括在万千世界中找出小土诞生的那个本源世界。 于是,他成功的找到了。 并在此刻将这件事拿出来成功的转移了因为不知名事件而失落的小土的注意力。 ——嗯,是个心机boy确认了。 —————————————— 自觉经历了诸多世界和本源世界的亲人小伙伴多年未见,小土心里其实是有些近乡情更怯的。 然而实际上…… “诶——你的雷劫为什么突然消散了???” “发生什么事了?” “你渡劫成功了?” “感觉有点突然。” 刚一进入这个世界,来自琉璃和自家干娘的问题就将自己包围了,其中吐槽都是琉璃的,而关心的话都是干娘朱雀的, 然后最后中止于琉璃天真无邪的一句问话: “诶,这是谁?” 小土满心“多年不见”,“物是人非”等一系列复杂心情在这一连串的问话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以及这一句话后朱雀原本满心的担心瞬间变成紧张,然后看见小土自然的拉着乐千风的手并和乐千风相视一笑的时候,朱雀就有些呼吸困难。 等到小土摇了摇乐千风的手,笑眯眯的朝自己道:“他叫乐千风,我道侣。”的时候,朱雀有那么一瞬间想效仿那些脆弱的人类直接晕过去得了。 乐千风看见朱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莫名的同时从自己的记忆中艰难的回忆起来,在遇到小土之前,他似乎来过这个世界并留下一段传奇就离开了。 ——嗯,那时候小土还没有出生……不是,是还没有成精呢。 算了,这不重要。 他眯了眯眼睛,对待除了小土之外的其他人,他向来是非常高冷的。 不过鉴于眼前这只朱雀是小土在意的人,于是乐千风下意识的收敛了一下,然后礼貌性的做了自我介绍,并送上一波礼物。 作为一个传奇式的大佬,不得不说当他纡尊降贵的和朱雀说话的时候朱雀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说她是四方神兽之一但那也要看是在谁面前说的。 于是等乐千风态度良好还拿出礼物的时候,朱雀就恍恍惚惚回不了神了。 反而是琉璃,因为年纪小,也没听说过乐千风的事迹,收了礼物之后就唠起嗑来。 ——她主要是对小土的道侣非常感兴趣。 之前说过了,小土在本源世界的画风是非常暴力的,还死活化不了形,那时候别说对象了,山脉里随便找个雄性生物看见小土第一反应就是跑。 然而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雄性! 而且相当强大且外表看起来毫无可挑剔的地方! 她都要惊了好嘛! 这里需要说一下,套近乎这种事情其实是相互的。 在琉璃打听着乐千风和小土恋爱二三事的同时,乐千风也将小土的生平经历也套了出来。 正和朱雀在旁边说悄悄话然后无意间听了一耳朵就听到琉璃说起她当年在山脉里当霸王(……)事迹的小土:“……” 她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朝朱雀微微解释了一句然后抬脚向着那边两个互相交换情报的一大一小走过去,还不等那两人反应过来就一招扔过去,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原本心里还有些不安的朱雀听着小土刚刚的解释淡定了一些,再看到小土挥舞着鞭子追着乐千风,而乐千风无奈的闪躲的时候,心里就定了下来。 ——那样的大人物应该是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作假的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看着闹起来的几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和平的日常文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