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权谋妃》 第一章 开篇 暮色夕阳,枯叶飘零,血一般的霞光,坠在暗黑色的江面上,几缕残阳照入天牢,却被那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那里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这偏僻的角落,充满着压抑。 牢中不断回响着囚犯痛苦的哀嚎,刺耳至极叫人感到毛骨悚然,丝丝寒风从缝隙中吹入,像有人在无望的嘶吼。 她的手掌和脚踝,被铁钉钉在了身后的十字木桩之上,浑身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血从脏污不堪的脸上往下滴,几盏烛光在寒风中闪烁,墙上沾满了血迹的刑具叮当作响,浓烈的血腥混杂着潮湿味,充斥在这间房中。 房的四周站着一排锦衣带刀侍卫,狱卒拿着还在滴血的鞭子,走到了萧定谋跟前,单膝跪下抱拳道,“殿下恕罪,她还是不肯招。” 萧定谋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垂着头的她,启唇道,“能抗住这十八大酷刑,怕也只有你了,说实话,本太子还挺佩服你的,念在你如此有骨气的份儿上,本太子与你谈笔交易如何?” 他好声好气的相劝言,“你告诉本太子东西在何处,本太子就帮你向父皇求你一命!” “你当真……愿为我求情?”她声音低沉微弱的缓缓问到。 萧定谋保证道,“孤绝无戏言。” 她沉默了会儿,终于慢慢抬起了头,沾了血的发丝贴在她的脸上,她乏力的将后脑勺靠在木桩上,对他气弱声嘶的说,“好,你过来,我告诉你。” 萧定谋迟疑了刻,从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她跟前。 她嘴里嗫嚅着什么,可是声音细微,萧定谋根本听不清,于是他下意识靠近了些,那知下一刻她便一口血吐在了萧定谋的脸上。 萧定谋那白净的脸,瞬间半张都粘上了她脏污的血,他赶紧十分厌恶的擦了擦。 “你!!”萧定谋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目眦尽裂,一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表情。 她冲他张狂笑了起来,牙齿被血染红,看起来像嗜血的怪物,渗人至极,她嘲讽道,“萧定谋,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你想我死,却又不能弄死我的表情,从始至终,你都赢不过我!” 此话顿时刺中了萧定谋内心,那最耻辱的地方,他咬牙切齿言,“骨头硬对,很好,本太子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把那两人带上来!”萧定谋厉声命道。 只见两名样貌丑陋的乞丐便被狱卒一把从外推了进来。 二人见萧定谋赶紧颤颤巍巍的跪下。 “看好了,眼前这位可是本太子的贵人。”萧定谋同那二人吩咐道,“今夜可得给本太子将她伺候舒服了,懂吗?” “是是。”两名乞丐头埋在地上惶恐的回着。 萧定谋看向她,言,“既然我诛不了你的身,那我便先诛了你的心。” 他勾唇一笑,意味不明的拂袖离去,留下那两名乞丐和她,以及数十名锦衣侍卫。 乞丐看向于她,面露狡黠,摩拳擦掌的向她走来。 “这是什么好事,老子这辈子,还没碰过女人呢。” 二人十分猥琐的伸手抚摸她,去解她的衣衫。 她顿时明白了萧定谋之意,他竟要让此二人玷污自己,并且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果然,最了解她的对手,还是只有萧定谋…… 刚刚还镇定自若的她,眼中终于开始,不由泛起一丝丝惧意。 她想反抗,想叫他们滚,可是她什么都做不到,手脚被缚,嗓子也哑了,刚刚同萧定谋说话,几乎都用了她全身的力气。 二人急不可耐的扯开了她的衣襟。 就在这时,忽然飞来两支羽箭,直接从穿了两乞丐的咽喉,他们直直的倒在了她的脚边口吐鲜血。 她看去,只见牢房外多了一批黑衣人。 “不好!有人劫狱!” 锦衣侍卫忙拔刀冲了出去,与那批黑衣人打斗了起来。 很快又有一个人飞逝而来,利剑一出,电光火石间,数十名锦衣侍卫便惨死在了,那人的剑下。 他提着滴血的利剑,走入牢房,一步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单手缓缓掀下了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斗篷,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那狠厉的剑术之下,却是一张人畜无害的白净面孔。 她眼中震惊,半响,缓缓不由自主的唤了句,“殿下……” 温玉言看着她,眼神冰冷,语气更是冷漠的说,“你此前万般谋划,本以为你应是风光无限,却没想到竟落得个这般下场,真是可笑至极。” 是啊,她确实活该,今日这般下场,倒真是咎由自取。 “所以,殿下千里迢迢而来,意欲何为?”她嗓音嘶哑的问道。 温玉言捏紧了拳头,恨之入骨般的说,“来取你的性命!” “殿下要杀臣?”她含笑说着。 这叫他心中怒火更盛,直言,“难道我不该杀你吗!” 她笑问,“那殿下还在等什么?” 她坦然的看着他,眼中没有害怕也没有不甘或憎恨,甚至多了几分温和,像是在与一故友叙旧。 也许死,是一种解脱。 她这一生跌宕起伏悲喜参半,忙碌辗转半生,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罪名一身,回忆往昔如此可笑,若能够死在他手里,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这样她就什么也不欠他的了…… 温玉言看着她闭上了双眼,一脸平静,手中的剑是握紧了一次又一次,可终是没能挥起剑,昔日操作自如的剑,眼下却沉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可他不该如此,他应该立刻杀了她! 忽然,她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着便吐出了一大口血,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十五!”温玉言当即情不自禁心中一慌,一步跨到了她身边,才发现她的手脚竟是被铁钉钉在木桩上的! 他拔出腰间短刀,将钉子一颗颗撬开,她的身子倒在了他的身上。 温玉言也没嫌弃她那脏污不堪的身子,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温玉言抱着她走出了牢房,带着她离开了,这几乎困了她两三年的监狱。 夜里,温玉言凝视床榻上还昏迷的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坐在床边,眉头紧锁,抬起手欲碰她的脸,却又缓缓收回了袖中…… 她只看到眼前一片模糊,像是笼罩了一层雾,拨开那些雾,看到娘亲和爹爹站在前方,他们和蔼可亲的对自己笑着。 她大喜过望,激动的朝他们奔去,可当她跑近要扑入他们怀中时,却扑了空,她看着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得若隐若现,然后逐渐飘然消失。 “娘亲!爹!不要!!” 她猛然睁开了眼,只有红木榻顶映入眼帘。 她以为自己死了,可起身那锥心的疼痛,又在无声的告诉她,她还活着,她竟还活着?!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她想不明白,扭头环顾四周,自己在一间雅致的房间中,而且这房间有些眼熟。 她沉思片刻,猛然想起,这里不就是东宫吗? 原来,自己已经被温玉言抓回了东宫。 房间的陈设与当初自己离开时,并无任何异处,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最终,她四处乱看的目光,落在了那半掩的纸窗处,有一缕阳光偷溜了进来。 她赤着满是伤痕的双足踩在了地面上,缓缓走了过去,手颤抖的伸到了阳光下。 三年,她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过一缕阳光,每日宛如蛇鼠一般,苟且在那阴暗潮湿的地方。 她的心剧烈发颤,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阳光了。 她欲拉开窗户,感受更多的阳光,可温玉言忽然出现了她的身后,抬手在窗上一压,那一缕阳光消失在了她的眼中。 “想死吗?太医说你的伤口不能晒,晒了会烂掉!”温玉言疾言厉色的对她斥了句。 她苍白的小脸一笑,道,“在阳光下腐烂而亡,倒也是桩美事。” “都快死了,还有心情说笑。”温玉言冷哼一声,鄙夷的说。 她虚弱依靠在旁边的案桌边,言,“就是因为快死了,才要说笑嘛,臣这一生大起大落苦多于甜,自然要及时行乐。” 温玉言如平湖一般的内心,如忽落下一石,立刻泛起了层层涟漪,冷漠的眼神也开始有所变换,眼前人,依旧带着那熟悉又明媚的笑容。 她总是笑着,何时何地她都是笑着,笑的叫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看着眼前如此憔悴的她,那满是愤恨的心,却又忍不住的抽痛,他缓缓低下了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曾以为哪怕世人皆欺我,你也永无叛心,我不信天,不信命,唯信你,可到头来你却骗我最深!” 她看着他,穿着玄色的金丝龙纹冕服,整个人威严凛然,可她想说玄色并不适合他,还是白色最衬,就像三年初遇那样…… 今天下四分,东以天盛,西以漠北,南以云秦,北以九洲,其九洲实力最为强盛,为四国之首,四国常年相互欺压,明争暗斗,战火不休。 “不是,这也太丑了。”商人指着她脸上,几乎占了半张脸的绿色胎记,十分嫌弃。 黑市的人牙子恭维笑道,“老爷,这丫头虽貌丑,可胜在身形好,买回去干活也不错的,而且还便宜。” “算了算了。”商人摆摆手,转身离去。 人牙子转身气愤的踹了她一脚,怒不可遏的骂了句,“赔钱货!呸!” 她被人又丢回了笼子里,笼中还有五六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女子,蜷缩着瑟瑟发抖。 笼外的人,吃着肉喝着酒。 一人回头看了眼她,说,“那女的,又没卖出去?” “长那么丑,谁看的上,老大说了,等吃完饭,就把她拎到乱葬岗宰了。” “也是,既然卖不出,宰了也好,免得浪费口粮。” 说着那人将手中的肉塞进嘴里,然后拿起旁边还带着血的刀,走向了笼子粗鲁的一把扯过她的头发,将她从笼子拖了出来。 笼子里其他女子,一个个吓的埋头,颤的更加厉害。 “你们要带我去哪?”她眼神惶恐的问到。 那人拽着她,说,“自然是带你去个好地方!” “大哥。”她跪下,苦求着他,说,“别杀我,我求求你们别杀我,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那可就由不得你,走!”那人豪不心软的,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低头就一口咬在了他手上,那人一吃痛松开了她 她当即拔腿就跑。 “贱人!她娘的!”那人拿着刀就追她而去。 她着急忙慌的穿梭在人流之中,后面的人一直穷追不舍。 由于几天没有吃过饭,她只是跑了一段,便逐渐身感疲惫体力不支。 可她知道,她不能停下,一旦被人抓住,必死无疑。 危机时刻,忽见前方停着一辆马车,她顾不得三七二一,一头钻进了车中,车里恰巧正坐着一位少年公子,而这个人正是温玉言。 温玉言一袭白衣端坐,瑞凤双眸中,对这个忽然闯入的姑娘,透着意外和不解。 她缩在角落边。 此时窗帘被人拨开,追杀她的人,只看到了车中的温玉言,便问,“这位公子,可有瞧见一脸上有绿斑的女子?” 温玉言见那人穿着黑市的衣服,手上的刀还带着血迹。 角落中的人衣着褴褛,赤着一双脚,蓬头垢面,不停的瑟瑟发抖,眼中满是恐惧,双手颤抖的不停拜他,无声的哀求。 “我没见过。”温玉言朝外头的人轻声回了句。 那人似乎不信,质疑,“没见过?你确定?” “大胆!”这时马车外又来了一人,疾言厉色道,“知道在你面前的是何人吗?他可是当朝永安王殿下!” “你是王爷?”那人看了看马车,嘟囔了句,“哪有王爷坐这么破旧的马车,也太寒碜了……” “你!” “阿卓。”温玉言出声制止了他,对那人说,“不知阁下为何要寻那姑娘?” 第二章 贱名十五 “我的货丢了,自然要抓回来。”那人没好气回。 温玉言瞥了一眼她,又问,“不知要多少钱,能替那位姑娘赎身?” “你要替那贱人赎身?行啊,我也不收你多的,二十文钱。” “我若替她赎了身,阁下应该就不会再寻她麻烦了?” “这是自然,你买了,谁还要管那贱人,废话少说,到底买不买?”那人不耐烦的催到,又言,“不过人现在是跑了,你要买的话,得自己去抓。” “无妨。”温玉言对阿卓道,“给钱。” “哦。”阿卓拿出了二十文给了那人。 “多谢公子。”那人拿了钱,高兴的抗刀离去。 温玉言回眸看向了她,说,“这位姑娘,你可以下车了,他不会再对你如何。” 她低着头爬了出去。 可看着他的马车远去,她又悄悄跟在了后面。 阿卓瞧见,对马车里的温玉言,道,“王爷,那人追过来了。” 闭着眼睛的温玉言睁开了眼,沉默了下,说,“停下。” 阿卓立刻停下了马车。 身后跟着的她,也忙停下了脚步。 温玉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步步来到了她跟前。 “姑娘,为何要跟着在下?”温玉言不解。 她低着头,怯怯的回,“公子买下了贱婢,贱婢自然是要跟着公子的。” “你不用跟着我。”温玉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身上是伤痕累累,于是他又扭头同阿卓说,“把钱袋给我。” “啊?”阿卓有点懵,但还是把钱袋从身上扯下,递给了他。 温玉言把钱袋放在了她的手心,说,“钱不多,但足够姑娘寻个栖身之所了。” 旁边的阿卓先是一惊,然后欲言又止,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 “姑娘,你多保重。”温玉言对她微微一笑。 她呆了,痴痴的望着他。 每天,都会有无数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他们却都生得一副嘴脸,面对她,无一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凶神恶煞。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对她展开笑颜。 她攥紧了手中的钱袋,目送那逐渐,离去了的白色身影,温柔如璞玉细雨,旭暖若明灯碧水,那一袭白衣皎若云间明月。 她情不自禁感叹,这天盛竟还有此等男子…… 几天后,尚亭局前门庭若市,不断有女子前往,陈列长队仔细理衣。 “这是在做甚啊?”她好奇,向排在她前面的,一姑娘打听起。 那姑娘回头一看,当即被她的容貌吓得了下。 “对,对不起。”她赶紧遮面致歉。 那姑娘缓了下回,“你莫不知?这乃是宫里,择选宫女。” “选宫女?倘若入选,便能去伺候陛下?” 姑娘当即笑话她,说,“陛下是何许人也,岂是一般人可伺候的?宫女也分三六九等,貌美体好的为一等,只有一等的才能有资格,去伺候陛下和宫里的娘娘们。” “那其他等的呢?她们又会去往何处?”她满眼的懵懂。 姑娘回,“旁的,看命,命若是好,要么留宫,要么送往太子府,最不好的,便是被丢入永安王府了。” 永安王府,永安王…… 她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钱袋若有所思,然后又看向前方,只见一个个女子将手中的什么东西,递给了宫里择人的老嬷嬷。 “你手中这是何物?”她又问到。 前面的姑娘有点不耐烦的回,“自然是良籍。” 良籍…… 她猛然想起,宫里择人,确实是需要良籍,但她并无此物,可又非需此物不可。 她思索了片刻,离开了队伍走到一边,从钱袋中拿出一定银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踢到了,那老嬷嬷的脚边,然后暗中观察。 只见那老嬷嬷瞥了一眼,面上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继续看籍填名,可脚却悄悄踩住了银子,然后趁人不注意快速的,从地上把银子捡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中。 对此,她很满意…… 她从自己破旧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挡住了容貌,然后又排回了队,经过漫长的挪动,终于轮到了她。 老嬷嬷上下瞟了一眼她,见她一动不动,不耐烦的催到,“良籍看看。” “姑姑。”她走近她,坦白道,“我是从黑市出来的,并无良籍。” “没有良籍,你来作甚?快走快走!”老嬷嬷更加不耐烦的驱她。 她求言,“姑姑,我本是良民,奈何家破人亡被抓至黑市。” 说着她将钱袋,塞入了她手中说,“这个荷包,就当是我答谢姑姑的救命之恩了,求姑姑可怜可怜,给我个活路可否?” 老嬷嬷掂了掂手,很快领会到了她的意思,看了眼四周,一边将银子塞怀里一边说,“也罢也罢,倒也是个可怜人,今日我便与你行个方便,不过老婆子可不保证,能让你去往何处。” “无妨,只要能有个活路,何处都可,多谢姑姑怜爱。”她向她拱手行礼。 就这样,她的名字被写入了宫女册中,二次择选中,她摘下了脸上的布,嬷嬷一见脸色顿时不好。 “这张嬷嬷是老眼昏花了吗?怎么这种货色也能送到我跟前来……”二选的嬷嬷嫌弃至极,拿了个破旧的木牌丢给她说,“你就去永安府当差。” “是。”她拿着木牌半蹲了下,行礼。 随后她便跟着嬷嬷,派的一位公公前往永安府,与她同行的还有位,样貌还算标致的姑娘,唤作阿园。 一路上阿园就愤愤不平的嘟囔着,“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被分到永安府!” “永安府不好吗?”她不解的问到,说,“姐姐莫气,虽比不得宫里,但好歹也是王府。” “王府怎么了?”阿园不屑,鄙弃又气愤道,“天盛上下谁都知,永安王温玉言乃是陛下最不喜之人,其生母更是心肠歹毒被打入冷宫,他的王府连宫里的净事房都比不上,真真是灾星临了头晦气的狠。” “姐姐快别说了,光天议论皇戚,乃是重罪。”她忙低声提醒。 阿园却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 跟着公公一路而行至城边,她们终于来到了王府前,府门陈旧也无守卫,屋檐下悬挂的纸灯,积满了灰尘,就连上方的牌匾都被蛀虫,侵蚀了一大块。 说实话,虽为王府,可其排面甚至比不上,城里一般的商户府邸。 眼前此景,就连公公都忍不住露出几分嫌弃之色,他上去敲了敲大门。 过了会儿,府门打开,从里走出了个人,她一眼便认出,是那日伴在他身侧的小斯。 “见过曹公公。”阿卓拱手行礼。 公公回礼言,“阿卓大人安好,不知王爷近来可还康健?” “王爷近来一切顺遂,多谢曹公公心关。”阿卓笑道。 曹公公向他介绍言,“这二位是今年新入宫的人,何姑姑特遣来伺候王爷。” “有劳曹公公和姑姑费心。”阿卓再次拱了下手,又道,“只是还望曹公公回时,为姑姑捎句话,王爷喜静不喜生人叨扰,府中下人已足往后不必再遣了。” “阿卓大人放心,此话小人一定带到。”公公卖笑回到,虽言语得体客气,可她从他的眼中却瞧出了几分鄙夷。 带她们前往住处时,就小声嘟囔了句,“什么东西,给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洒家还不愿跑呢。” 来到女婢的住处后,公公随便对她们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阿园烦躁的铺着床铺,对四周是满脸的嫌弃和不悦。 她看了眼窗外,心情愉悦笑言,“这院子真雅致。” “雅致?”阿园翻了个白眼,鄙弃道,“你若是见了太子府的,就知什么叫天差地别了。” “姐姐,去过太子府?”她收回目光,好奇问。 “并无,只是听人说起,太子府富丽堂皇,连女婢的房,都是一人一间,哪里像我们现在,这么多人挤一处。”阿园望着其他床铺,叹气,说,“以后啊,你我二人的日子,可就难过咯。” 她笑了笑,并不为此忧愁。 阿园见她眼中含笑,不禁疑惑费解言,“奇也怪哉,你为何,一点也不忧虑?” “为何忧虑?”她笑说,“于我而言,金屋玉房也好,茅屋稻室也罢,若能安身,便是个好去处,太子府很好,王府也很好。” “真真儿,是个怪人哉。”阿园不能理解,摇着头有些无语…… 傍晚,温玉言从外而归,用完膳后,他喜欢去往书房阅简。 阿卓端来了杯茶水,放在了他手边。 他看了会儿,抬手端起茶杯,茶盖才微开,一缕白烟就外溢,袅袅升起,拂过鼻前,满腔茶香。 温玉言顿了下,然后用茶盖缓缓拨开了,上面漂浮着的几片茶叶,于唇前轻吹了吹,低头抿了一口,唇齿间甘甜浓醇。 “此茶,是何人所沏?”温玉言扭头,看向身边的阿卓,忽开口询问。 阿卓惊奇,言,“王爷怎知此茶不是我所沏?” “汤色清透润口回甘,与茶汤完美融合,香似有若无,气在喉咙深处久久不散,余韵悠长 ,喝时像在闻,闻时像在喝。”温玉言再度嗅了下茶香,说,“只怕连宫中都极少有人,能有此等技艺。” “王爷英明。”阿卓回,“此茶乃是新来的一女婢所沏。” “女婢?”温玉言倒有些意外,能有此技艺在宫中至少也能坐个大宫女一职,可居然只是个女婢还入了他府。 阿卓见他似乎有些感兴趣,便问,“王爷可需召传?” “嗯。”温玉言吹了吹茶,再度抿了一口。 他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女婢…… 不一会儿,阿卓就带着她,来到他的面前。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于他,一来到他跟前就马上跪下行礼,道,“奴婢拜见王爷。” “抬起头来。”温玉言放下茶,命道。 她像是有些忐忑,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玉言对眼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忍不住惊讶的道了句,“是你?” “王爷,你见过此女?”阿卓迷惑。 温玉言回,“她是前些日入马车的姑娘。” 阿卓顿时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你啊!你就是前些天那个长得特别丑的……” 温玉言忽然咳了一声,打断了阿卓的话,道,“是你对?” “王爷好眼力,正是奴婢。”她自知瞒不过,便索性承认,其实她也知道,瞒不了多久,只是没想会如此之快,他竟一眼便认出了遮面的自己。 “你为何要入府?”温玉言盘问。 她回,“奴是宫里遣来的。” 温玉言摇了摇头,质问,“黑市之人怎会有良籍,你如此处心积虑入我王府,意欲何为?” “王爷勿疑!”她知他误解了自己,赶忙解释道,“奴的确是有意入王府,可奴并无恶意,仅想报答王爷,当日的救命之恩,如此而已。” “当日相救不过是,顺手一事,不必挂心。”温玉言轻描淡写道。 一旁的阿卓只想说,那日给她的银子,是王爷自己这些月省吃俭用省下的,结果一下子就全给了她,他可是替王爷心疼了好久来着。 她言,“王爷,奴虽出身贫贱,可家父自小教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温玉言又道,“你可想清楚,王府萧条,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除了留在王府,奴别无所求,还望王爷收下奴,不要赶奴走。”她向他再度叩首一拜,祈求。 温玉言沉默了片刻,语气缓和了些,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愣了下,有点木讷的回,“贱名十五,无姓。” “十五……”温玉言复念了一下她的名字,说,“既然你如此执意,那我便留你在王府罢了。” 她一听心里顷刻大喜,忙开心又激动的说,“多谢王爷!奴一定恪尽职守,尽心尽力伺候王爷!” “行了,退下。”温玉言扬了下手。 “是。”她笑容满面的起身,向后小心后退出书房,开开心心的往回而去。 阿卓笑道,“我就说第一眼瞧见她,就觉得她眼熟,原来是那个丑姑娘啊,话说她怎么长那么丑,怪吓人的。” “阿卓。”温玉言认真教到,“不可以这样说女孩子。” “哦,是,阿卓记住了。”阿卓识相的闭上了嘴…… 第三章 庭院深深 她满心欢喜的往回走,可还没到门口,就听到房处传来了极其聒噪的声音,走去一看,阿园正与另一名女子在房中大打出手。 两人被旁人拉开后,还在喋喋不休的互骂着对方。 “这是……发生了何事?”她茫然的问了句。 一身形娇小的女子说,“阿园姐姐和乔姐姐,两人都不愿睡窗边,而起了争执。” “原来如此。”她笑言,“要不,我来睡。” 说着她便前去将自己,已经铺好的被褥抱开,给她们腾了位置。 那二人这才就此罢休。 “姐姐。”刚刚回她话的女子跑来她身边,一边帮她铺床一边好奇问,“本来又不关你事,你为何要趟这浑水?” “既是同一屋檐下,怎会不关我事,屋子里不和气,殃及的可不单单只是她二人。”她轻声解释。 女子想想,点了点头,“说来也是,只是睡窗边,会潮会冷的。” “无妨。”她无所谓言,“总归会有法子应对。” 女子笑了笑,又问,“我叫糖豆,姐姐如何称呼?” “十五。” 糖豆凑近了她,压低声音窃语说,“十五姐姐,我觉得你与她人不一样。” “有何不同?”她不懂她之意。 糖豆笑道,“寻常来府之人,都是愁眉苦脸,就算是府中的老人,也都是心不甘情不愿,我第一次见像姐姐,这般笑容满面入府的人!” “大抵是因为,我本来就想来此……” “啊?旁人对此可是退避三舍,姐姐为何还巴着要来此?”糖豆表示不能理解,虽然她也不厌弃这里,可是如果她能选择,也是万万不会来此处的。 她语重心长言,“为了一个人。” “一个人?谁啊?”糖豆满眼好奇。 她只是别有深意的对她笑了笑,并未再回答…… 清晨入门府,初日照高林,微阳初至日光舒,半欲天明半未明,空气中夹杂些雨露,弥漫着一股干净而清冽的味道。 麻衣倩影穿过竹径,走过草木茂盛的长廊。 温玉言打开门,便见她立于门前。 “王爷晨安。”她冲他笑着行了一礼,端着一盆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水,说,“奴已备好水,王爷请梳洗。” “嗯。”温玉言转身往里走,许她进房。 她端着水走了进去,将盆等物放置于面架至上,然后拿着脸帕沾了水转身欲给他擦脸。 “你,你这是做什么?”温玉言像是被吓了下,后退了步避开她的手,连忙道。 她不懂,木讷回,“奴伺候王爷梳洗啊。” “不,不必了。”温玉言当即摆手,说,“我不喜欢与外人触碰,自己来便好。” “是,奴知。”听此,她微蹲身子,双手向他恭敬奉上脸帕。 温玉言拿过,自己去面架洗漱了起来。 她便在一旁递东西。 水温刚刚好,不烫也不凉,就算是阿卓也控不得这样适宜的温度,不过被一个不熟悉的人伺候着,温玉言行为,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洗漱完后,她叠好他用过的脸帕,端着水离开了房间。 温玉言用过早膳就出了门。 她来到庭院中,见偌大个院子杂草丛生,便主动清扫了起来,后来糖豆也过来帮她的忙。 “挺好一院子,为何会变成这样?”她一边除草一边不解的嘀咕了句。 糖豆言,“没人打理,自然如此。” “王爷不管吗?” 糖豆叹气,说,“我们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性子柔,就算这些人懒散到他眼皮子底下,他也不会管的。” 永安王府的婢女大多是宫里所弃,带着不甘和气愤来到此处,加上温玉言从不管束于她们,于是乎她们做什么都是敷衍了事,温玉言也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阿卓偶尔会说几句,可她们也不在怕的继续如此…… 凤乾宫前,温玉言和阿卓在外候着,头上艳阳高照,今是盛夏光年,一股股热潮叫人几乎窒息,一颗颗汗从他鬓边悄然滑下,里头的衣服也早已湿透,唇上因为干渴而起了一层皮。 “王爷,要不咱别等了?”被晒的感觉头皮都要着火了的阿卓忍不住对他说到,而且此时温玉言的脸色也很不好。 温玉言却摇了摇头,艰难的吞咽了下干涩的喉,路过的宫女议论纷纷的窃窃私语着。 过了会儿,一位老嬷嬷从宫里走了出来,看到外头的阳光,不由皱了下眉,抬手挡着来到他面前,说,“王爷,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于见外人,还请王爷体谅。” “可是我们已经等了好久了,还请姑姑……”阿卓有些打抱不平的欲说什么。 可温玉言制止了他,对老嬷嬷道,“多谢姑姑告知,愿母后早些康健,兰君改日再来拜访。” 老嬷嬷点了下头。 温玉言带着阿卓离开,阿卓边走边气愤的小声嘟囔着,“这算什么事儿,不便见人,也不早点告知,害得我们在外候了两三个时辰。” 拐角后,温玉言又忽然听到那老嬷嬷说了句,“见过太子殿下。” 温玉言停下脚步,转身只见老嬷嬷恭敬的,带着太子温慎言进去了。 “姑姑不是说,皇后娘娘不是身体不适,不便见外人吗?为何太子殿下便能入得了?难道姑姑说错了?”阿卓一头雾水。 温玉言轻道了句,“姑姑没错,确实不能见外人。” 皇兄怎么可能是外人…… 他收回了目光,继续朝前而去,走过一条岔道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左边的那条道。 同是一处之道,但左右两边却天差地别,右之道繁花绵延,干净无尘,左之道却杂草丛生,炎炎夏日,竟还生出了几分清冷,而此道的尽头是他那见不到几次面的生母所在之地。 温玉言情不自禁向其走了几步,阿卓忙拦住他,提醒道,“王爷,陛下下令,未经允许,谁也不能私自见贵妃娘娘的,王爷,三思……” 眼中逐渐泛起悲意,温玉言低垂了眼眸,转了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踏上右道,背影落寞。 回到府中,温玉言却忽然看到,自己那杂乱的院子居然焕然一新,环顾四周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还在,专心致志清扫地面的十五的身上。 阿卓轻咳了一声,她手一顿回首才知,温玉言已经回来了,还正瞧着自己。 她冲他当即笑了起来,笑盈盈的向他行礼,声音喜悦的道,“王爷安好!” 温玉言冲她微点了下头,然后便入了书房。 晚间阿卓言,“王爷,我问过了,这院子确实是那丫头一手打理的。” “这丫头还算有心。”阿卓不由赞道,“比之前送来的那些个人可强太多了,为人勤快又机灵,除去容貌我还挺喜欢这丫头的。” 温玉言一面写着字,一面提醒道,“阿卓,不可如此称呼人家,人家有名字,唤作十五。” 阿卓无所谓言,“无妨,反正一个婢女而已,名字什么的不重要。” “为何不重要?”温玉言停笔,抬眼看向他,说,“人有名而与畜不同,婢女也是人,也有家人兄弟,既有名怎可不唤,唤名乃尊人是也。” “王爷说的对,是阿卓愚钝。”刚刚还满不在乎的阿卓,被这么一说赶紧识相的闭上了嘴。 温玉言看向窗外,原本杂乱的院子,经过打理虽比不得宫里的精致,但也顿时雅致了不少,明月皎皎,晴丝袅袅,夏风悄入闲庭院,鲜红的石榴花,微微摇曳。 来此居住数十年,他竟不知眼前这庭院,也有如此静美的时候,原本他的心情是不好的,可眼下却被抚平了不少。 温玉言笑了笑,又对阿卓说,“听人言,你母亲病了?” “是。”阿卓点头。 “那你为何不回去照看?” 阿卓为难道,“我也想,只是我若是走了,就无人来照料王爷你,小的实在不放心……” “有何不放心,本王也不是三岁孩童,何况府中还有那么多下人,无需你来担忧。”温玉言沾了沾墨,持笔边写边说,“早些回去照顾你母亲,这边的事宜本王自己便可打理。” “是,多谢王爷体恤。”阿卓拱手行了一礼道,“那小的就退下了。” “嗯,去。” 阿卓转身离开了书房。 温玉言停笔抬眼看向他离去的身影,眼里多了几分羡慕。 对他而言,阿卓母亲在侧是何其可幸,乃是他的求之不得,于他,连见一面都是一种奢望…… 阿卓离府,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温玉言,思来想去便吩咐十五前去照料。 夜间,她仔细沏好了茶,端到了他的手边。 手边忽多了盏茶,温玉言的目光从书上挪开,向身侧看去,拿着茶托的她入了他的眼中。 “十五?”温玉言有些意外,问,“你来此作甚?” 她缓缓回道,“阿卓大人命奴,暂代照料王爷的饮食起居,王爷放心,奴必当尽心尽力。” 看到是十五,温玉言也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甚至觉得阿卓此次倒是会选人,的确,府中的婢女都是宫里遣来的,她们看不起他,他也自然不喜她们,也就唯有这个十五,叫他稍微舒心点。 只是…… 温玉言看向手边的茶,说,“三伏炎热,不宜饮茶,阿卓未同你交代吗?” 她道,“王爷,此茶非平日茶。” “哦?”这倒叫温玉言感到好奇,他抬手端茶,刚触碰到杯身便感觉指尖丝丝凉意,入口更是一片清爽,他看了看杯中茶,才发现手中的茶,除了他熟悉的茶叶,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加在里面。 温玉言忍不住问,“这是何茶?” “回王爷,其实就是您平日里,喜欢的竹叶青。”她说,“只不过奴在里面加了金银花、莲子等,阿卓大人说,王爷几日因燥热,而食欲减退,这几味就可为王爷清热解毒。” 加了金银花,难怪茶中苦涩,又带了几分甘甜之味,温玉言想着,又问,“你是如何用凉水冲泡茶叶的?” 虽然凉水也能泡开茶叶,但其味道便会大大的损坏,失去原本应有的精华,可她的茶却完全保留了下来,这叫温玉言费解。 她回,“奴采清晨荷露,先将其烧开沏好,待它温了之后,又将它置于冰凉的井水中,等到要给王爷奉上时,才从井中取出。” 深井终日不见阳光,冰清水冷难怪如此,温玉明白了,又不由惊叹,自己在这之前居然都没想到用此法。 “王爷。”她在旁看着他书写字,不忍忽言,“有句话,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温玉言停笔,道,“你说。” “这个字,有误……”她点了点纸上他写下的一字说。 温玉言看了眼,确实是错了。 不过他很意外,道,“你识字?” 她点头,回,“奴的家父也曾是位秀才,教过奴几个大字。” “你父亲即是秀才,你又为何会流落黑市?”温玉言疑惑。 她叹了气,有些伤感,言,“村里遭了瘟,各家各户都死的差不多了,我葬好了家人后,便想在别处找个活路,可不曾想误信了贼人,不仅被骗光了所有盘缠,还被卖入了黑市。” 原来如此…… 温玉言见她眉眼哀伤,也不再继续问了,家破人亡,想起初见时,她一身伤痕,他心中对眼前人便不由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悯。 到了深夜,温玉言还在抄写着,旁边掌灯的她,却不由犯起了困,脑袋靠在案桌边打瞌睡。 温玉言见此,敲了下桌面,她被惊醒,急忙跪下,紧张的说,“王爷恕罪!” 见她的手都颤了起来,温玉言笑了笑,语气平和的说,“你这么害怕做什么?王府没那么多规矩,夏日沉闷爱犯困顿,乃是人之常情,你去歇息。” “啊?这只怕不太妥,王爷你都还未歇下,我就……”她犹豫。 温玉言放下笔,又笑道,“本王也要歇息了。” 说着他起了身,言,“桌上之物,你收拾完后,就去歇着。” 温玉言负手离开了书房。 第四章 流萤 阿卓不在的时日,十五一丝不苟的,侍奉着温玉言,每刻都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叫温玉反倒有些不自在,因为从未有人如此重视过他,但他心里并不排斥,甚至还有几分欢喜。 温玉言每日的事也并不多,他很少会友出门,大多数都在书房之中,每当他觉得渴了的时候,十五就会刚好奉上了茶水,她虽然入府伺候他不久,但慧心巧思很会察言观色,与常年侍奉自己的阿卓已不相上下,有些地方甚至还能,比阿卓做的更好。 烈日当空,树阴匝地,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书房之中。 她见温玉言在书架上似乎寻着什么,于是便斗胆问,“王爷可是在寻什么?” “一本书。”温玉言一边翻找一边回了句。 她又问,“不知是何书?也许奴可帮王爷寻来。” “你?”温玉言半信半疑道,“本王要寻《礼记》。” 她上前还就真的很快给他寻出了书。 温玉言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怎知它在此处?” “王爷,实不相瞒,奴不仅知《礼记》在此处,奴还知其他书的位置,昨日为王爷收拾书房时,奴便已将这些书的位置记下了。”她笑道。 “哦?我这里可是有三千九百多本书,你全部记下了?” 她不畏道,“王爷若是不信,可以现在考奴。” “既然如此那我便考考你。”温玉言问,“《中庸》在何处?” 她跑到另一个书架前,指着第三格的一本书言,“回王爷,在这里。” 温玉言上前抽出,果真是《中庸》。 他还是不太相信,又问,“《孝经》” 她垫脚从头顶的书阁里,拿出一本书奉给他,自信的递给他,他低眸看了眼,书的封面写着“孝经”二字。 于是乎,他又接二连三的提出问,她全部都快速而准确的给他寻了出来,没有一丝差池。 “想不到,你记性如此之好。”温玉言不由赞到,这是连他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在此书房已待了四五年之久,而她不过是短短数日罢了。 她挠了挠头,忽然不好意思的言,“王爷缪赞了。” “这可不是缪赞。”温玉言微微一笑,这是连他都无法完全做到的事情,他在此处书房已待了五六年之久,别说位置他都记不得自己有那些书,而她仅仅几日便记清了位置,是真的了不得,他由衷佩服……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院子里蝉鸣蛙叫一片热闹,书房安静的只是偶然,响起温玉言翻书的声音,窗外是深深的夜,窗里是淡淡的烛光。 “王爷。”一旁拿蒲扇为温玉言扇着风的她,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奴斗胆想向王爷讨样东西。” “什么?”温玉言看向她,倒是好奇。 她有些犹豫的回,“奴想向王爷,借一支笔和墨,不知王爷可允?” 原来只是这些,温玉言笑了笑。 “允了。”他将面前的笔和墨直接借给了她。 她很高兴,磕头笑言,“多谢王爷,待奴用过,定当归还!” “起身。”温玉言对她道,“十五,王府没那么多规矩,往后你不用对我行这跪拜大礼,平常礼便可。” “可……”她心中一颤,望着那双温柔的双眼,有那么一股暖意,势不可挡的涌入心间,使整颗心都变得炙热了起来,“是,奴遵命。” 她拱手道,低头会心笑了起来…… 之后,她砍了些竹子,糖豆见她把竹子都劈成了一块一块的,忍不住好奇问,“十五,你这是在做甚?” “后面你就知晓了……”她故意卖关子,满面笑意。 糖豆就看到她,又拿小刀给竹片钻孔,然后将根根红线穿了过去,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干嘛,糖豆看得一脸懵懂。 花弄影,月流辉,水晶宫殿五云飞,雕梁画栋,红墙琉瓦,在这五步一栋,十步一殿的深宫之中,凤乾宫是仅此于昭阳大殿的存在,里面那位更是身份显赫的一国之母。 三伏之天,就算至深夜,温玉言也会常常被热的汗流浃背而醒来,外头烈日当空,可他步入殿中时,却感到了丝丝凉意。 原来宫殿四处都布满了冰块,宫中每年寒冬都会存下冰块,用于来年陛下消暑备用,可以说在这种时候,谁的宫中能够有冰,那必定是极具圣宠。 对此温玉言也习以为常,人人都知皇后自入宫起,便是长达十多年的长宠不休,从一个小小的妃嫔做到了一国之母。 “儿臣见过母后。”温玉言弯腰低头,在胸前抱手,轻于抱拳,重于拱手,作揖道。 戴凤冠坐玉椅的贤仁皇后,对他笑了起来,和蔼可亲的说,“兰君无需多礼,上前来让母后瞧瞧。” 温玉拘谨的走到了她身边,贤仁拉起来他的手,在手背上轻拍了下,慈爱的说,“兰君数日不见又高了些,近来可还安好?” “劳母后挂心,兰君一切安好。”温玉言谨言慎行的回到。 贤仁叹气言,“母后这些日,是想你想的紧,奈何抱恙在身,恐将染上你,这才不得相见。” 此番话,让温玉言心里有所动容,他说,“母后的良苦用心,儿臣明白,母后贵为一国之母,诸事繁多之际也要多加注意身体。” 贤仁点头,又对常姑姑招手道,“去把东西拿来。” “是。”常姑姑从屏风后拿出了一套衣裳。 贤仁将衣裳递给温玉言,说,“前些日,我给你做了件衣裳,你拿回去看合不合适,针线粗糙若合适就将就一番。” “母后……”温玉言意外,郑重的接过了衣裳,见她指尖还缠着布带,似乎一时间明白了什么,眼中逐渐湿润。 “兰君为何红了眼眶?”贤仁不明所以的问到。 一滴泪从温玉言眼中滴落,他感激涕零的说,“母后本就操劳不已,还为兰君费心做衣,兰君谢母后之礼。” “你啊。”贤仁真诚道,“母子之间何谈谢字,快快收了方才的话,不然母后可要恼了。” “嗯,是。”温玉言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视若珍宝的拿着手中的衣裳。 离开时,他又偶然听到,贤仁皇后训常嬷嬷,说,“上次的事情本宫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兰君虽非我亲生,却是本宫一手带大,在本宫心中他与慎言毫无二般,若再敢自作主张,必将严惩。” “是,老奴知错了,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常嬷嬷战战兢兢连连磕头回着。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温玉言心中想到,看了看手中的衣裳,满怀感激。 “王爷安好!” 回到府上,十五就迎上来,笑容满面的热情行礼。 自从她来后,府中就多了几分生机。 温玉言点了点头,回房将衣服好好放置,稍作休整后,便又照旧前往了书房。 入书房后,他发现自己这万年不变的书房,似乎发生了些变化,角落的花瓶中多了几支插花,这种小姑娘家的心思,却给他这单调又沉默的书房,增添了不少新色。 而最重要的是,他看到自己所有的书上,都挂上了一个小竹片,竹片上写着字。 “这是?”温玉言不解的看向她。 她解释道,“王爷的书都是一本叠着一本放的,奴见王爷每次寻书,都要一本本抽出来看,于是奴便将这些书名写在了竹片上,这样王爷再寻书时,只需翻阅竹片便知是何书了。” 这样确实可以方便很多,温玉言再一次被她的才智所惊。 “王爷,奴自作主张,您不会生气?”解释完,她又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他。 温玉言微微一笑,说,“方法不错,十五,你很聪明。” “谢王爷夸奖。”她开心的沾沾自喜。 温玉言看着竹片上的字,又言,“真是没想到,你识字已经很叫我意外了,竟还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粗鄙之字,王爷缪赞了。”她被夸的不好意思,腼腆低头一笑,又忽想到什么,把笔和墨拿了过来,说,“王爷,笔墨已用,物归原主。” “十五,你可喜欢笔墨?”温玉言忽问。 她不假思索的点头。 “送你了。”温玉言道。 她开始还没有明白他这话之意,后知后觉才知他指的是自己手中笔墨。 “真,真的吗?”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温玉言微点了下头。 只见她立刻受宠若惊的跪在了地上,喜不自胜的说,“谢王爷!” 温玉言摇了摇头,道,“十五你怎又跪下了,那日的话你可忘了?” 她又忙摇头,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样子有些憨傻。 温玉言好笑。 深夜,窗外的弯月挂于苍穹,繁星点点洒于四周,她趴在床上,借着皎洁的月光,不断翻看着手中的笔,眼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次日夜里她打扫庭院的时候,草丛里飞起了许多萤火虫,一时间她玩心大起忍不住去捉了起来。 温玉言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十五欢快的跑着,月色下少女襻膊,裙摆微起,银铃笑声,是道不尽的灵动与活泼。 十五回首看到了他,捧着手开心的向他跑来。 “王爷,你看,是萤火虫!”她打开掌心,一只只萤火虫飞了出来,“很漂亮是不是!” 温玉言仰头看了看飞向空中的萤火虫,温柔似水言,“萤火虫,也叫流萤。” 她缓缓看向于对面的他,只见他眼含笑意的,望着那些萤火虫,温玉言的眼睛很美,凤凰一般的眼型,琥珀般干净的眼瞳,笑着看物的时候,目光中似乎满是柔情…… 几日后,天色暗沉似有雨却迟未下,屋内闷热的厉害。 “十五,随我出去走走。”被热的不行的温玉言,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对旁边研磨的她说到。 她点头。 拿了伞十五便陪着温玉言离了府,二人一前一后,慢走在溪边,凉爽的风撩拨起了他们的衣摆,也带走了胸口的热燥。 就在一切都处于平静安宁时,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一黄杉女子,顿时撞在了温玉言的身上。 “抱歉抱歉!”女子忙向温玉言道歉,但她抬头于温玉言四目相对时,一下愣了,而温玉言也是一怔。 很快,温玉言又忽然笑了起来,很开心的道,“流萤!” “小哭包!”流萤惊喜笑言,“害,我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原来是你啊。” “流萤你为何,如此神色慌张?”温玉言不解又关心问到。 流萤刚欲回答,却又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睛都不由瞪了下,一下子就躲到了温玉言身后蹲下。 温玉言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救急救急!”流萤扯着他的广袖,挡住了自己的脸。 随后一波人从他们面前搜搜寻寻的路过,待他们走远后,流萤才从温玉言身后出来,长舒一气。 “小哭包,谢谢你仗义相助啊,你们可用膳了?”流萤拍了拍身上的灰,问温玉言。 温玉言摇了摇头。 流萤笑言,“那我请你去满香楼,就当是谢方才的救命之恩啦。” “这……”温玉言有些犹豫。 流萤却是个干脆的主,直接扯起他的袖子说,“哎呀,走了走了。” 温玉言便半推半就的跟着她去了满香楼,二楼坐下流萤就点了一大桌子菜。 她瞟了一眼温玉言身旁立着的十五,对其笑道,“这位姐姐坐下一起用膳。” “奴身份卑微,怎可与二位同席,多谢小姐好意。”她忙推拒道。 “没事。”流萤洒脱道,“小哭包性子最好了,他不会在意这些的,我也不习惯吃饭时,被人瞧着。” “十五,坐。”温玉言扭头对她微微一笑示意。 她这才犹犹豫豫的小心坐了下来。 “这位姐姐,瞧着有些眼生啊。”流萤对温玉言笑道。 温玉言回,“她是我府中新入的婢女,名十五。” “十五。”他又向她介绍,“这位乃是我的同窗友人,也是通政司参议,司徒大人的爱女。” 听此,她又赶紧起身,跪下行礼道,“奴婢十五见过司徒小姐。” “无妨无妨,快些起身。”流萤豁达的扬了下手。 “谢司徒小姐。”她缓缓坐回了长椅上,拘谨的看着他们。 第五章 价值连城 “流萤,方才那些人,是你府上的。”温玉言对流萤说到。 流萤皱眉,有些烦躁言,“别提了,我那父亲不知怎的,居然要我去学针织女工?你也知我压根儿就不是那块料,可我父亲非要我学,还把我关在房里,所以我就……” “你就钻狗洞,溜了出来。”温玉言料到。 流萤惊奇,“咦?你怎知?” 温玉言无奈笑言,“当初在私塾念书,你不也常从私塾墙边狗洞,溜到大街上吗?” “对啊,我想起来了,那时还是你,常替我望的风呢。” “我还记得有年,你吃的太多,卡在了洞里。” “这不是我吃的太多,是那个洞本来就变小了,不赖我啊。”流萤啃着鸡腿说到。 她默默打量着眼前这位叫流萤的姑娘,说实话从她现在的行为举止,完全无法将她与达官贵人家中的大家闺秀所联系,但正是这洒脱的性子,又叫她同那些闺秀变得与众不同,她生得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灵动至极,是个叫人心往的倾城美人。 “好,不赖你。”温玉言抬手擦掉了流萤嘴角粘上的油,笑意深深的注视着她。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起了吗,你居然也会出门,还破天荒带了个美人儿。”流萤嗦着手中的鸡骨头打趣温玉言。 温玉言忙解释,“出门是因为屋中太闷,带她是阿卓母病,我暂遣他回家侍奉去了。” “哦,这样啊。”流萤喝了口汤,忽然她又瞧见了自己府中的人,头疼的拍了下额头,扭头对温玉言说,“小哭包,我就不能陪你了,你们慢些吃。” “流萤……”温玉言抬手似想拉住她,可指尖碰到她的衣角,却又放了下去,欲言又止。 这些十五静静看在眼中,而流萤并没有发觉,她直接朝一边楼梯跑去,急匆匆的下楼,却又不慎与另一上楼的公子相撞。 “谁呀,不长眼的吗!”那公子气愤的破口大骂。 她跟着温玉言赶紧起身走了过去。 流萤抬头一瞧,意外道,“是你!” “司徒流萤?”那公子又忽然笑了起来,说,“我当是那个不长眼的呢。” 流萤懒得跟他废话,想从他身边走过,可他却摇着折扇挡住了她的路,她从另一边,他便也移了一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楚潇然!”流萤终是按捺不住怒了,气急败坏言,“你这是何意!” 楚潇然,天盛楚丞相之子,因是独子和流萤一样,在家族中备受宠爱,花街柳巷的常客,整日游手好闲挥金如土,是皇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曾同流萤和温玉言做过四年的同窗,那时他就坐于司徒流萤的身旁,楚潇然厌烦流萤的刁蛮,流萤不喜楚潇然的纨绔,二人是常常针锋相对,互相向夫子检举对方。 司徒流萤检举楚潇然堂上看小人书,楚潇然就检举她堂上偷吃花生米,气司徒流萤下堂就薅他头发一顿揍,还在他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疼的楚潇然哭的鼻涕泡,都从鼻孔冒了出来。 二人是他们私塾赫赫有名的死对头。 “司徒大小姐,这撞了人,不应聊表歉意吗?”楚潇然对她道。 流萤翻了个白眼,心里想,要是别人她自然是要道歉的,但是他,她还觉得刚刚撞轻了,应撞他个人仰马翻! 几日前,她看中一钗子,刚要买时,这厮仗着自己财大气粗,生给她截胡了,还故意在她面前炫耀,这事儿她还气着呢。 “人?人在何处,为何我未瞧见?”流萤故意嘲弄于他。 楚潇然合扇指向自己,问,“难道小爷不是?” “楚小公子,真真是个聪慧之人。”司徒流萤噗嗤一笑。 “你!”楚潇然猛然反应过来,顿时语塞。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她心中不由想到,旁边的温玉言嘴角微扬,眼神宠溺的注视着司徒流萤,目光中透着温柔,虽然他的目光一直都很温柔,但他看司徒流萤的温柔似乎与往常不同,她隐约中觉察到了什么,却又没有直面的证据。 司徒流萤见自己府中人已走近,盘算着不能再与楚潇然再胡搅蛮缠下去了。 “让开。”司徒流萤将他往旁边一推。 楚潇然后背猛的撞上了楼梯的扶手,他又快速拽住了流萤的手,道,“司徒小姐如此慌忙作甚?” “要你管,放手!”司徒流萤没好气道,心里很是烦躁。 “司徒流萤,你到底再躲什么?”她越是这样紧张兮兮的,楚潇然就越看出了些门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忽然就明白了,“原来你在躲他们啊。” 说着,他就贱兮兮的冲那边大喊了一声,“喂!你们家小姐在这里!” “楚潇然,你个王八蛋!”司徒流萤顿时一脚就踹了过去,甩开他的手掉头就跑。 “这女人。”楚潇然揉着被她踹的发疼的膝盖,同身边的酒友言,“以后谁娶她谁倒霉!” “楚兄啊楚兄。”酒友笑道,“你好端端招惹她作甚,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谁叫我一见那丫头就不顺眼,我可没招惹她,只是就想跟她过不去,她的不开心就是我的开心。”楚潇然吊儿郎当的上楼,在楼口又见温玉言二人。 “哟,这不是王爷嘛,王爷安好。”楚潇然粗略的作揖行了一礼。 “楚小公子安好。”温玉言回了一礼。 楚潇然开扇轻摇,说,“王爷我等还有要事相谈,就不叨扰王爷了,告辞。” 然后未等温玉言发话,他们一行人直接从温玉言身边走过,一路嬉笑的往前而去。 “他们怎可如此?”她替温玉言愤愤不平,哪有王爷未走,他们倒先行的,这压根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温玉言轻描淡写了句,“无妨,走。” 看着他的背影,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可是他是真的不在意吗? 一朝王爷,皇室血脉,却落得个人人可轻之地,她也不知道…… 回府后温玉言入房稍作休息,他休息时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便遣她先回房去,她也就回了自己房。 只是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阿园一行人拿着温玉言赏她的那支笔,在墙面和地上乱涂乱画嬉戏打闹,笔头的毛都已经凌乱张开,毛还掉落了不少。 “阿园姐姐。”她急忙上前询问,“此笔可是我的?” “对啊,就是你的,反正你也不常用,给我们玩玩儿啊。”阿园笑道。 她心里生了气,说,“姐姐们取我之物,难道不应知会我一声,经我之允否?而且笔怎能如此对待!” “不是……”阿园不以为然,言,“同在一个屋檐下,就不必如此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更况且不就一支笔嘛,十五你如此大惊小怪,未免也太过小家子气了?” “就是。”旁边的人附和的说着。 她知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干脆向伸手直道,“还请姐姐将笔还于我。” 阿园冷笑了一声,说,“不就一支几文钱的破笔嘛,还你就是,我还不稀罕!” 说着,阿园就朝她丢了过去,笔砸了一下她的脸,掉落于地。 她缓缓蹲下,伸手捡笔。 阿园嘲讽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下贱胚子,这笔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在我家是一抓一大把,也就你还宝贝的不行,这人啊还是得见见世面,不然这穷酸气可真够臭的。” 四周响起了一片嘲笑之声,她蹲着沉默不语,暗自握紧了手中的笔,听着头顶上那些刺耳的笑声,然而房中的人并不知,这一切都被温玉言悄悄看在了眼中。 夜里,她独自在院中,靠着微弱的烛光,一遍遍的抚着,那被糟践一塌糊涂的毛笔头,可怎么捋也捋不顺那些炸开的毛。 看着笔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是非常的难受。 有一道阴影投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居然是温玉言! “王…王爷?”她赶紧起身行礼。 温玉言问,“夜已深,为何不休息?” “奴……”她欲言又止,低头看向手中的笔。 温玉言伸手将笔拿了过去,说,“她们说的没错,一支不值钱的笔,坏了就坏了,你也无需太在意。” “不。”她难过的说,“也许此笔对她们而言分文不值,可对于十五而言却是价值连城。” “此话怎讲?”温玉言倒是好奇,明明是支几文钱的笔,怎到她哪就价值连城了? “因为这是王爷赏的……” 温玉言心里顿时猛的一颤。 她抬头对他说,“世间万物本身就无价值可言,它们的价值皆由人而定,对于十五而言,王爷给的就是这世上,最最珍贵的东西。” 因为是他,所以价值连城…… 看着十五真挚的目光,温玉言的内心被触动,自懂事起,他早就习惯了轻视和忽略,眼下忽然被人如此看重,他竟感到手足无措。 温玉言看着手中的笔,坏成这样已然是修不好,面前的十五愁容满面,他不喜欢看到这般的十五。 “十五,随我来。”温玉言说到,拿着她的笔,往书房而去。 她不明白他好端端要她去书房作甚,但也乖乖的跟着去了。 到了书房后,温玉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长形木盒,盒上还雕刻着精致的红梅。 “打开它。”温玉言将木盒递给了她。 她顺从的将木盒小心打开,里面装着一支崭新的笔。 “是白玉紫毫笔!”她惊喜道。 温玉言有些意外,笑言,“皇家御笔都识,十五你见地不小啊。” “奴只是偶然曾听家父讲述过。”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回。 温玉言又说,“能够一眼认出,也是很不错了。” “谢王爷夸奖。” “现在就谢了,等会儿你是否又得谢一遍?” 不懂他此言是何意,她一头雾水。 温玉言又不紧不慢笑言,“这笔以后就是你的了。” 什么! 她顿时大吃一惊,忙言,“王爷这不可!” “为何不可?你不喜?”温玉言不解。 她直摇头,说,“这样的笔奴怎会不喜,只是正因为此笔太过于贵重,奴只是贱民之身,此笔落于奴手,只怕是糟践了。” “我用不惯此笔,府中只有你会写字,反正闲置也是闲置,倒不如给了你,这样才算不得糟践,你就拿着,她们不是嘲笑你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那本王就给你个值钱的,不要再推辞了。”温玉言执意给她。 她拿着笔心里万分激动,欲跪,但又想起他之前的话,便郑重鞠躬行礼,言,“奴多谢王爷抬爱。” 看着盒中的笔,她情不自禁的,开心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喜悦和欢喜。 “回去休息,我也要歇了。”温玉言道。 “嗯,那王爷好生休息。”她直点了点头,视若珍宝的抱着笔盒,提着裙子欢快的小跑了出去。 温玉言想,她怎么跟小孩儿似的,说难过便难过,但也很容易满足,给一点糖就会乐不可支,喜怒哀乐全于面。 不过,这样也很好,他轻轻一笑…… 司徒流萤将竹梯靠墙立好,然后熟练的爬上了墙头,刚转身打算把身后的竹梯放到墙里好下去时,她竟发现自己梯子不见了! “喂!”楚潇然满面笑意的立在墙下叫了她一声。 流萤这才发现自己的梯子在他身后。 “怎么又是你?” 楚潇然仰头对她笑道,“司徒大小姐真是个怪人哉,好好的大门不走,日日翻墙而入,我竟不知您还有如此癖好。” “要你管!快把梯子还我!”司徒流萤甚是气愤。 楚潇然故意言,“梯子?何处有梯子?” “楚小公子,年纪轻轻怎就瞎了眼呢?”流萤反嘲他。 楚潇然笑而不语,也不把梯子给她搬回来。 流萤下又下不去,叫人又不敢叫,毕竟她是偷溜出来的,可不能让家里人发觉。 “楚潇然!”两难的司徒流萤逐渐暴怒,直言,“识相的快把梯子还来,否则老娘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司徒大小姐还是下来了,再说此话。”楚潇然打定司徒流萤不敢叫人,故意刁难戏弄于她,给她气的是火冒三丈。 看着他悠哉悠哉的模样,司徒流萤气的破口大骂着,“楚潇然,你个龟儿子,王八蛋!” 第六章 暗起风波 “啧啧。”楚潇然嫌弃言,“司徒流萤,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眼下却出口成脏,如此粗鄙,以后只怕无人会娶你了。” 司徒流萤气冲冲反驳,“那也不需要潇小公子来操心!” “也是,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司徒大小姐您请自便。”楚潇然摇着折扇,悠闲的欲离去。 “喂!”见他要走,司徒流萤顿时又慌了,她可不想被困在这么高的地方,压着声音直喊着,“楚潇然,你给我回来!” 慌乱之中司徒流萤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就从墙上摔了下来。 见此,本来要走的楚潇然,下意识跑去伸手一接,二人齐齐倒在了地上。 楚潇然只感觉掌心一片柔软,司徒流萤低头只见那厮双手抵在她的胸口处。 “好,好大……”楚潇然脑子一热看着她,木讷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顷刻,一阵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了云霄,楚潇然回府,虽然一路遮遮掩掩,但婢女们还是看见他脸上有个清晰的五指红印…… 几日后,阿卓的母亲康愈,他便又回到了府中。 一日深夜,忽有一女子跑到王府前,王府大门并无守卫,那女子直接推门而入,急匆匆跑到了王府庭院中,正巧撞见了刚从书房离开的十五。 “你们王爷在何处?”那女子问到,表情很着急。 她见眼前女子穿的竟还是宫中女婢服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指了指书房。 那女子便又脚步急切的往书房而去,直觉敏锐的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又打道回府。 走到门口就听到哪女子说,“王爷,清秋娘娘病的很重,您快去瞧瞧!” 清秋娘娘…… 她觉得此词很耳熟,思索片刻想起阿卓大人,曾同她说过,王爷的生母就是清秋娘娘,只不过在王爷五六岁时,便被打入冷宫,陛下还下了死令,没有他的特许,任何人都不可私自见清秋娘娘,否则杀无赦。 “我马上去!”温玉言一听心里顿时就急了,放下笔就往外走。 她在门口拦住了他的路,看了眼他身边的女子,说,“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温玉言迟疑了下,对身边的女子道,“孙姑姑,劳您先在外候一候。” 那女子点头先行了一步。 “说,你想说什么?”温玉言问向于她。 她直言,“王爷此事太过突然,我怕这当中会有什么蹊跷,还请王爷三思止步。” “不可,母妃病重,为人子,我怎可置之不理?”温玉言摇头,道,“孙姑姑是母妃身边的老人,她不会害我的,十五你多虑了。” “可是王爷……” 温玉言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带着阿卓执意前去。 她又追了上来,忽问向孙姑姑道,“姑姑怎无马车?莫非姑姑是从宫中跑来的?” “是。”孙姑姑回。 “姑姑从皇宫到王府不知用了多久?” “半个时辰,怎么了?”孙姑姑反问。 “无事。”她道,“奴只是想早些为王爷点好灯,免叫王爷归来时道黑。” “你倒是有心。”孙姑姑上下打量了一番她。 待温玉言和孙姑姑上马车后,她又对阿卓在车外说了几句话。 阿卓驾车而去,她忧心忡忡的立于府大门前,目送马车消失在了夜幕中。 温玉言赶到了皇宫,进入了一直不敢涉足的梧桐院。 破旧的房屋中,只亮着一丝微弱的光芒,偶尔响起几声咳嗽。 “母妃!”温玉言推门而入。 清秋娘娘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桌前,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惊讶又不可思议。 “兰,兰君?”清秋娘娘瞧着他,难以置信。 “母妃……”温玉言走上前蹲在了她身边,伸手颤抖的抚了下她的发丝,眼眶逐渐泛红,说,“您老了……” 还记得上次见她时,她都还没有白发。 清秋娘娘笑了笑温柔说,“傻孩子,兰君都长这么大了,母妃自然也会老。” “身为人子,一不能助母妃脱离困境,二不能侍奉左右,兰君枉为人子,是兰君无用。”温玉言见她双手都布满了茧,整颗心愧疚不已,眼泪一颗颗掉了出来。 “人各有命,母妃的命数如此,兰君何须自责,只是兰君为何会忽来此,可是得了你父皇允诺?”清秋娘娘不解相问。 温玉言摇头,说,“听闻母妃重病,儿心焦虑,这才无允而来。” “无允而来!”清秋娘娘顿时紧张,道,“兰君你糊涂,若是被人发现,你父皇岂会放过于你?我是病了,但还不至于病重,只是感了些风寒罢了,你快些离去,莫要被人发觉了!” 哪成想清秋娘娘话音刚落,阿卓就着急忙慌而来说,“王爷,大事不好!我,我瞧见好像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朝此处而来了!” 温玉言心中一惊。 “眼下出门,只怕会迎面撞上,你二人快些在房中躲起来。”清秋娘娘跑去关上了门,将他二人推到了屏风后。 皇上和皇后前来,宫女们手提灯笼,纷纷站到了两边并排,整个昏暗的梧桐院,忽然间变得明亮。 海公公本着尖细的嗓子朝屋里喊着。 清秋娘娘确定他们躲好后,开门走了出去,跪下行礼道,“罪妾参见陛下、娘娘。” “姐姐快请起。”贤仁上前扶她。 清秋避开了她的手,低头顺眉的说,“妾乃是罪人之身,娘娘一声姐姐,当真是折煞妾了。” “姐姐先于贤仁侍奉陛下,如若没有当年之事,无论姐姐眼下如何,这一声姐姐您都是担的起的。”她将清秋从地上拉了起来。 陛下瞥了一眼清秋,直径走入了她房中。 “姐姐,外头风大,我们进去。”贤仁又拉着她进了屋子。 清秋问,“娘娘和陛下为何突然造访寒舍?” “贤仁说你病得厉害,求着朕同她一起过来,瞧瞧你。”陛下语气冰冷的说了句。 “原来如此。”清秋失落,苦涩的回,“劳娘娘和陛下费心,罪妾一切安好。” 他们说时,贤仁环顾四周忽然注意到,屏风后有个衣角。 陛下鄙夷一笑,似乎连瞧,都不愿瞧清秋。 “呀!”贤仁忽道,“姐姐这屏风后,似有人啊!” “有人?”陛下当即看去,清秋也才发现暴露的衣角。 陛下顿时疾言厉色命道,“是何人,还不快滚出来!” 但屏风后并无动静。 陛下一步步朝屏风走去,清秋暗自捏紧了袖角,连呼吸都变得紧促了起来。 脚部越来越近,映在屏风上的黑影,也逐渐扩大。 突然,陛下一把掀翻了屏风,清秋被吓的叫了一声。 但屏风后居然空无一人,只是一件衣服罢了。 贤仁惊了下,缓步上前拾起了衣裳,又笑道,“原来是虚惊一场,好在不是什么贼人而入。” “只是这衣裳,似乎是男子的衣裳,姐姐的房中怎会有……”贤仁欲言又止看向身边的陛下。 陛下横眉立目,愤怒的将衣服丢在了清秋身上,质问,“你个娼妇!” “陛下息怒。”贤仁见他发怒,同其他婢女忙跪了下去,说,“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听听姐姐一言。” 陛下语气温柔了些,对贤仁说,“你起身。” “谢陛下。”贤仁起身朝清秋赶紧道,“姐姐,您快些向陛下解释。” 清秋按照阿卓教她的说,“回陛下,此衣确实是男子的不错,但它并非寻常之人,而是兰君的,妾念兰君成疾,故睹物思人罢了。” “你有何资格思念兰君?兰君有你这样的母妃,才是他一生的 耻辱!”陛下厌恶至极,又恨之入骨的斥言,“你的儿子同你一样,都是不成器的东西!” 说完陛下甩袖离开,片刻也不想停留,贤仁跟了过去,梧桐院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和昏暗。 清秋默默无语收拾地上的残局,可泪却一颗颗滑至鼻梁,从鼻尖滴落,砸在了地面上…… 她蹲在府门外心神不宁的等待着他们归来,千等万等终于见着了马车使了回来,心中这才稍松一口气。 “事情如何?” 温玉言和阿卓刚下马车,她便迫不及待迎上来询问。 “回房再说。”温玉言道了句往里走。 进了书房后,阿卓这次放松警惕,庆幸的对她道,“真是太惊险了!我等差点就要与陛下迎面撞上,还好走前十五你给我支招,这要是被陛下看到,后果不堪设想啊。” “没被陛下看见就好。”她松了口气。 温玉言走近她,好奇问,“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回王爷,奴是觉得那位姑姑有些奇怪。” “何处怪?” 她解释,“娘娘病重按理说,应先寻太医才是,为何要先来寻王爷。” “你不懂,我和我娘在宫中谨小慎微,只怕她请不动太医,故来寻我。”温玉言失落道。 她摇头,“倘若这不算疑点,那孙姑姑只用了半个时辰而来,这难道不可疑吗?据奴所知,皇宫到王府,王爷坐马车都至少需一个时辰,而且白日里下了雨,府前的必经之路是有泥水的,可奴见孙姑姑鞋上并无泥泞,但孙姑姑却言她是跑着来的,孙姑姑是宫中之人,说话做事必是严谨,眼下却漏洞百出,十五觉得实在可疑。” “所以,你便告诉阿卓,让他躲在院外观察,后又借外衣为我们争取离开的时间?”温玉温玉道。 “是。”她点头回,又言,“王爷,明日宫中想必会传召,届时若盘问起今夜您为何要入宫中,还请王爷如实回答。” “这不行!如实回答,可是要被杀头的!”阿卓顿时反驳。 她笑了笑说,“阿卓大人稍安勿躁,此如实非彼如实,王爷届时只说自己听闻宫中传言,说清秋娘娘病重,您忧心难眠故想前去探望,但半道又想起陛下的命令,故而打道回府,如此便可。” “直接说没去不就行了。”阿卓道。 温玉言也这般想。 她摇头,解释,“王爷入宫已然被宫门侍卫所见,倘若王爷说未去,这深夜入宫又无传召,难免叫人起疑。” 宫门侍卫,他倒是忘了这点。 “谎言可能会被揭穿,但真话永远不会,王爷只需巧妙避开要点,说实话便可。” 阿卓看着十五,有些崇拜道,“十五,我之前怎么瞧出,你这么聪明,都快赶上我了啊!” 她笑了笑。 “今日之事,多谢相助。”温玉言谢到。 她忙言,“王爷言重,保护王爷,乃是奴份内之事,只是……” 她顿了下,说,“只是今日之事实在蹊跷,奴想斗胆问,除了陛下可还有什么人前往了梧桐院?” “还有皇后娘娘。”阿卓回。 “皇后娘娘……”她看着温玉言提醒道,“王爷,宫中有人想要加害于您,而这个人有可能是皇后娘娘。” “大胆!”温玉言忽然很严肃,斥道,“皇后娘娘你也敢议论,若是在皇宫早就身首异处了。” “奴婢知错!”她忙跪了下去,可又忍不住对温玉言说,“但孙姑姑之事实在可疑,一个冷宫宫女怎可能轻易离开皇宫,这背后定是有人相助,而且此人身份必定不凡,王爷,我们应早早查出此人,多加防范。” “不可能是皇后娘娘。”温玉言笃定,“皇后娘娘待我有教养之恩,与我母妃又情同姐妹,也许这一切只是个巧合。” “可是王爷……” “夜深了。”温玉言打断了她的话,不是很想再听,直言,“都歇息去。” 说完,他离开了书房。 阿卓拍了下她的肩,道,“十五你怎么能议论皇后娘娘呢?刚刚的话在外头可别乱说,否则是要引杀生之祸的,况且王爷是最敬重皇后娘娘的人,幸得他性子软不然你就惨了,往后可别再说了。” “是……”她识相的点了头,但心里依旧觉得此事并不简单,背后定有一条大鱼。 十五缓步走到了院中。 看来这寂静王府,也并非我所想的,那般与世无争。 她心中腹诽,仰头看向夜幕中的星空。 第七章 杀机 第八章 身后 “司徒流萤!”楚潇然猛拍了下桌面,气愤言,“你给爷等着!” 小厮好笑道,“少爷,我真不明白,您不是喜欢美人嘛,司徒小姐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为何您老和她作对呢?其实我觉得司徒小姐挺好的,活泼开朗,许多世家公子都想求娶呢。” “跟个母夜叉似的,谁眼那么瞎,看上她。”楚潇然翻了个白眼,嫌弃道。 美人,应是温柔贤淑,是才情横溢,或千娇百媚,哪像她成日里咋咋呼呼,上蹿下跳…… 夏日里的风总是带着燥热,刮的树叶沙沙作响,温玉言立于窗前,无神的盯着前方,脑中总是回想起那日母妃的模样。 如果母妃能够出来,哪怕终身不得出入皇宫,他也是愿意的,怎奈他一直找不到,可以让母亲出来的机会,父皇对当年之事也始终耿耿于怀,漫漫长路他不知还有多久,才能与母妃正真意义上的团聚…… 温玉言想着,落寞的垂下了眼眸,在燥风中轻叹。 远处的她,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都收入眼中,他很温柔也很和善,从来都不轻易发怒或烦躁,但他也不爽朗,在原本意气风发的年纪,眉宇间更多的却是黯然,仿佛历经沧桑的老者,可他是个少年。 “王爷!” 十五忽然出现在他目光中,两人隔着窗,一人在里一人在外。 她歪着头问,“王爷怎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何烦心事?” “没什么。”他心中却有事,但他下意识的不想说出。 她也没再紧追不问,说,“其实十五知道,王爷有心事,只是您不愿同奴诉说而已。” “十五……”想法被看穿,温玉言有些歉意言,“对不住。” “没事儿。”十五善解人意道,“不想说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王爷,人在烦闷不已的时候,一个人是无法解困的,与人诉说或能解惑,虽不是上上之策,但也算得良药一方,所以王爷心中实在苦闷至极,不妨与友人倾诉一番,如果某天王爷实在无人可寻,那就请您回首,十五,永远在您身后。” 温玉言轻点了下头,可眼中依旧是,郁郁寡欢。 十五又道,“王爷,十五给你讲个笑话。” 她清了下嗓子,做出一派说书先生之态,言,“这话说,皇帝准备让穆桂英挂帅,大臣们纷纷表示反对,‘对女人来说,挂帅是非常不合适的,请陛下三思。’皇帝想了想觉得在理,于是亲自给穆桂英一面大旗,上面写着:漂亮二字。” 温玉言笑了笑,但她看得出,这只是他客气的笑容,并不是因为她的笑话而真的感到开心。 她想了想,举起双手说,“王爷,你看奴手上,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温玉言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附和的点了点头。 “当当!” 只见她忽然挥手,就“变”出了一束花来。 “王爷,送给您!”她将花伸到他的面前,花瓣轻触到了他的鼻尖,一阵馨香,眼前是艳丽动人的太阳花,花后是少女眉眼弯弯。 温玉言缓缓接过花。 “小哭包!” 这时从院子处传来了司徒流萤的声音。 “是流萤……”温玉言放下了手中的花,迫不及待的往院子处跑了去。 花从窗台滚落在了地面,她弯腰将花捡了起来,缓步也往院子走了过去,在远处她看到,温玉言笑容满面的跑到司徒流萤的面前。 他不知道他的那双眼会说话,真的开心与假的开心她一眼就能识破,真正开心的他,眸中似有繁星,就像现在一般,而这种笑容,才是她费尽心思想要看见的。 原来让他高兴其实也很简单……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转身默默离去。 “流萤,你今日怎么会来此处?”温玉言很惊喜,喜不自胜的问到。 司徒流萤将手中提的东西递给他说,“我新发现一家红豆酥特别好吃,就想着你最喜红豆酥了,于是来给你带一份,顺道来看看你。” “哪,里面坐。”温玉言视若珍宝的接过她递的东西。 司徒流萤在客堂坐下,十五端来两盏茶水奉上。 “小哭包,我跟你说,我昨日将楚潇然那厮,可好生教训了一顿。”司徒流萤开心的同温玉言说到。 温玉言有些担心的说,“那楚潇然,不会报复你?” “报复就报复呗,我才不怕他,看到他沦为笑柄别提多解气了。”司徒流萤不以为然,喜眉笑眼悠哉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淡淡的茶味中唇齿间,又弥漫着一股果香,司徒流萤眼睛睁的大了些,意外言,“小哭包,你家茶可真好喝,我感觉比宫里的都好。” “是十五沏的好。”温玉言笑道。 司徒流萤看向站着的十五,赞许言,“你一个小小女婢,茶艺竟如此精湛, 真真是了不得。” 她莞尔一笑自谦的说,“司徒小姐缪赞了,粗笨手艺小姐欢喜,是奴之幸。”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主。”司徒流萤笑言,又道,“行了,你下去歇息,我和你家王爷说说话。” 她看向温玉言想见他的态度,于是温玉言就冲她点了下头。 “是。”她行了一礼转身缓缓往外走。 司徒流萤拆开油纸,说,“小哭包,我跟说这个红豆酥十分可口,你快尝尝。” 她回首看了眼,只见司徒流萤拿着一块糕,送到了他嘴边,他便顺势张口咬下了一小块。 “怎么样,好不好吃?”司徒流萤期待的问。 温玉言点点头,那幸福的样子溢于言表。 她记得,他曾说过他不喜欢与旁人接触。 是啊,他确实不喜欢与旁人接触,但司徒小姐不是旁人…… 离开客堂后,她也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要做什么,王府的事情也不多,该做的她都已经做完了,她低着头,盯着脚尖漫无目的在院中乱走,下意识的等着温玉言的召唤。 “十五!”这时阿园忽然跑来,她拉着她一边小跑一边说,“你快帮帮我。” 她被阿园带到了水池旁。 “发生了何事?”她不明所以的问向阿园。 阿园焦急的往池里看,说,“我镯子掉水里了,你快些帮我找找。”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弯腰去帮她,找池里的镯子。 水面波光粼粼,水底里无鱼,只有一些枯枝兰败叶沉积,偶有水草随波微摇,淡磨明镜照檐楹,十五再怎么细看,也丝毫没看到镯子的踪迹。 “姐姐是在何处落的水?”她一边找一边询问。 “额……你往左边走走,就那边。”阿园回到,人却往后退,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的身后。 十五专心低着头为她寻东西,殊不知身后的阿园却向她伸出了双手,可就在她使劲准备推她下水时,她竟忽然蹲了下去。 阿园猛的扑空,整个身子前倾好在她站稳了脚,可她又忽然感觉被什么给绊了下,于是乎下一秒便跌入了水中,顿时水花四溅。 大量的水涌入口鼻,呛得她无法呼吸,阿园在水中慌乱的扑腾着,艰难的仰头呼救。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十五,负手站在岸边无动于衷的瞧着自己,面带三分笑,眼含七分冷,似观闹剧的旁观者,也像大局在握的掌控者。 可是下一刻,她又看到十五正朝自己伸手,面色焦急的喊着,“阿园姐,快拉住我的手!” 她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拉住了十五的手,十五将她从池水中拽了起来。 “阿园姐,你怎么样,没事?”十五担心的问向她,还殷勤的拿出手帕给她擦水。 “没事,算了,镯子别找了,我回去换身衣裳去。”阿园推人不成只能哑巴吃黄连,她嫌弃的打开了十五的手,心里憋着一肚子的不悦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十五。 十五眼神懵懂的站在原处,跟方才她所见的判若两人。 难不成是方才看恍了眼? 阿园心里犯嘀咕,收回目光,往前离去。 背后的十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悄然勾唇一笑…… 夜里,忽下了雨,淅淅沥沥,漫无边际地飘,缀着珠宝的帘子,正随意悬挂在小小银钩之上,雨过一蝉噪,水珠一滴滴从屋檐坠下。 十五替正在写字的温玉言小心的研磨,窗外“嘀嗒”的雨滴声,和她手下研磨之声,揉杂在一处,似一曲抚慰人心的江南小调,舒缓悠长,柔柔凉风拂过,撩拨起持笔人额前两缕龙须碎发。 广袖角沾到了些纸上未来得及干的墨,温玉言下意识往上拉了拉。 十五却惊讶的看到他手背上,不知何时起了好些红色的疹子。 “王爷,你的手!”她紧张了起来,一时间也忘了什么礼节,顺手将他袖子往上一拉,只见藕白色的手臂上也爬满了疹子。 温玉言对此并不惊讶,生疏的避开她的手,将袖子往下拉好,平风静浪的说,“无妨,已服过药,不日便可。” “好端端的为何会起疹子?”且她认得这种疹子,是吃不得什么东西而起的,所以温玉言也是不能吃某种东西吗?可是他一日三餐未变,也从未见他起过,除了白日里他吃了司徒小姐的…… 十五忽然明白了什么,吃惊的问,“王爷是不能食红豆吗?” 温玉言不言,默认。 十五不明白,又问,“王爷既不可食红豆,为何还要吃?” “她满心欢喜带给我,我总不能叫她失望。”温玉言抬手,指尖缓落于刚写的“萤”字之上,轻抚,眼神温柔嘴角含笑,宛如流萤就在他面前一样。 一旁的她默默垂下了眼眸…… 大暑渐过,斜阳照处转烘明,碧树潇潇凉气回,立秋悄然而至,院中几颗桂树枝头已花团锦簇,满院的桂香。 十五为阿卓送物,却见阿卓在房中愁容满面。 “阿卓大人,您是有何心事吗?”她轻声相问。 阿卓叹气,揉着眉心说,“府中银两又快不足了,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已经足够节俭,为何总是月月亏空?再这般下去莫说我们,就连王爷都不够了……” “阿卓大人,可否让十五看看账簿?” 阿卓手一顿,看向她,有些意外言,“你还会看账?” “曾学过一些。”十五道。 阿卓迟疑了下,随便拿了本递给她,说,“诺,看。” “是。”十五接过,翻看了起来。 她将账本页页都不能都去瞧了一遍,后又往回翻。 “阿卓大人。”半响她忽对阿卓说,“奴觉得此账有出入。” “哦?有何出入?”阿卓好奇询问,他倒要看看她能瞧出个什么门道来。 十五指着本上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根本对不上。” 阿卓仔细瞧了瞧,后知后觉的发现确实对不上,莫名其妙少了几文钱。 “无妨,几文罢了,许是敖姑姑没注意到。”阿卓轻描淡写道,府中的账一直都是交由敖姑姑打理,他只是偶尔瞧瞧。 十五语重心长言,“那阿卓大人可想过,一两银子也是几文钱凑换来的,几文钱自然无伤大雅,可若每本都缺个几文呢?” 阿卓细细想来倒也是,真所谓积少成多,轻如鸿毛的雪也能压断坚韧的树枝。 “那你快看看这些。”阿卓将剩下的账本都给十五看。 就这样十五一闲暇下来,就看府中的账本,足足看了三日,将府中往年和今年的全都一道看了,竟查出府中有几百两的银子而不知所踪。 而作为主管的敖姑姑却一问三不知,气的阿卓将此事禀告给了温玉言。 “王爷,我想那些银两定是被敖姑姑等给私吞了,还请王爷将她逐出府去!”阿卓要求到。 温玉言默了下,说,“罢了,也许敖姑姑有何难处不得已为之,她毕竟是府中的老人了,小惩罚就了了。” “是。”阿卓有些不甘心。 离开书房,他就不忍同十五道,“咱们王爷啥都好,就是性子太软,跟清秋娘娘一般,不争不抢,可惜了便宜那腌臜婆!” “王爷说了,可以小惩的,那我们当众训诫敖姑姑,且罚她日后的俸禄补入亏损中,一来可以以儆效尤,二来也为王府省了一笔钱财。”十五提议到。 “这样可以。”阿卓赞许道,“十五,还是你聪明,点子多。” “小聪明罢了。”十五谦虚的回言。 后来阿卓便按照十五所言,将所有人都召在了一起,给了敖姑姑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第九章 往日 敖姑姑脸色十分的难堪,虽眼中有怒却也只能点头哈腰赔礼谢罪。 只是到了夜里,敖姑姑就在十五脸上,甩了一耳光,把糖豆都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 “敖姑姑这是何意?”她摸了下开始发烫的脸问向她。 “你个小贱蹄子!”敖姑姑气愤填膺的骂到,“我自问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害我!” 阿园在一边笑着看戏。 她语气有些委屈的问,“姑姑此话怎讲?我何时害过您?” “账本的事情不是你搞出来的吗!”敖姑姑怒不可遏。 她不满反驳,“账本是我看的不错,但那也是奉阿卓大人之命,姑姑若是身正,又何惧影子斜,说到底还是姑姑咎由自取,怎就赖在了十五头上?” “你!”敖姑姑一时语塞,半响抱胸冷笑道,“十五,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巴结王爷,所以才这般鞍前马后献殷勤,但你也是鼠目寸光,王爷是众所周知的皇宫弃子,就算你巴结上他也是风光不起来的,你以为他那种人能给你多少体面?你……” 敖姑姑话还没说完,十五忽然就端起了旁边的一盆水,朝敖姑姑毫不客气的泼了过去。 “贱人你想反了天吗!”敖姑姑顿时是大发雷霆,“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个贱人按住!” 敖姑姑的人点头,马上将她控制住,逼她跪在了地上。 但纵使跪在地上,十五还是倔强的仰着头,直言,“你折辱我可以,但你不能这么说王爷!王爷就算再怎么不受宫廷待见,他也是一朝永安王,不是你这种奴籍之人,可以忽视怠慢的!” 门外的温玉言心尖一颤,他没想到屋里的那个小婢女,到这种时候还想着维护于他。 从出世起,母妃就告诉他,要不争不抢不显不露,奶娘也告诉他,他不像其他人,生母有显赫的家世,他也没有无尽的圣宠,遇事应当宽容忍让,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第一次有人说他是尊贵的,不能被忽视的,就算是流萤也没有说过…… “小贱人!”敖姑姑抬手又要打她,但这时温玉言忽然出现。 敖姑姑等人松开了十五,向他行礼道了句,“见过王爷。” 温玉言瞥了眼角落的她,脖子上还有被掐过的红晕。 面对温玉言敖姑姑心里终究做贼心虚了起来,眼睛也不太敢直视于他。 他也没看旁人,只对十五道,“你,过来。” 她缓缓走到他面前。 温玉言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随身侍女,今后同阿卓一同打理府中大小事宜,明日就搬离此处,住我院耳房去。” 众人皆惊。 敖姑姑羡慕又嫉妒道,“王爷,十五一届卑贱之身,而且她年纪小,资历尚轻,怎能管家呢?” “敖姑姑一把年纪,资历深,但管的家月月亏空,十五虽年纪尚轻,却能识字断文算得了账簿,本王瞧着她尚可一试。”温玉言肯定的说到,并拿走了敖姑姑身上的管家牌。 他递给了十五,十五未接,看着他发愣。 “怎么。”温玉言不解,问,“你不愿吗?” 十五摇头 ,说,“能得王爷赏识是十五之福,只是敖姑姑所言在理,十五资历不足只怕难担重任。” “本王说你担的起,你便担的起。”温玉言不假思索道。 十五还是迟疑了下,又说,“那十五可否带着糖豆共住耳房?” 糖豆顿时满心期待。 温玉言道,“我说过,今后府中大小事宜皆由你来打理,糖豆的去处你随意。” “多谢王爷。”十五马上笑了起来。 温玉言将手中的管家牌再递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接过,福了个身说,“十五定不辜负王爷所托。” 糖豆心里开心坏了,但屋子里其他人脸色就不见得好,尤其是敖姑姑和阿园,脸色又黑又臭。 隔天十五和糖豆便搬入了耳房。 “想不到有天我还能住上这样的房间。”糖豆喜不自胜的说,“十五你好厉害啊,以后王府除了王爷和阿卓大人,你就是老大了耶!” 她铺着摇头床笑了笑。 “十五,以后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糖豆眉开眼笑的憧憬。 她一面叠着被褥,一面不紧不慢道,“那可不一定,以后只怕会更难了。” “啊?为何?”糖豆不解。 她轻描淡写的回,“夺人之食,树大招风,你觉得某些人咽的下这口气?” 糖豆细想也是,敖姑姑又岂会是善罢甘休之人。 “那我们该当如何啊?”糖豆顿时又忧愁了起来,方才还欢天喜地眼下当即眉头紧锁。 十五噗嗤一笑,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心态平和的笑言,“没事,有我。” 翌日,晨曦徐徐拉开帷幕,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丝丝亮光,宿鸟动前林,晨光上东屋,铜炉添了早香,纱笼灭残烛。 府中上下所有下人都被十五,忽召于后院之中。 “十五,你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被早早叫起的阿园,十分不满的对前方的十五道。 她笑了笑说,“今日召诸位而来,是为了府中事,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从今日起便是由我来打理内院大小事宜,因而王府从即日起要一改往常。” “一改往常?” 众人纷纷迷惑的看向她。 她拿过旁边的账本,对他们说,“从今往后王府的采办,都得列单向我和阿卓大人告知,且得需经我与阿卓大人应许,才能凭据去银库取银两,银库那边从此只看据不看人,无我和阿卓大人或王爷的据者,皆不可取出,还有王府的每分钱去向,都得给我记得清楚明白,一分不少,月底我会亲自查看审阅。” “这样未免也太麻烦了?” “就是。” 底下人纷纷反驳了起来,糖豆紧张的看着十五。 “麻烦?”她淡然一笑,不慌不忙的将手中账本丢给他们,他们互传着看了几页,一个个脸色当即大变,原来里面竟记了这些年他们暗自私吞下的银两,可怕的是每一笔钱都清清楚楚。 她缓缓说,“诸位都是聪明人,我想各位心里都清楚,更麻烦的事在这里面,倘若我将这些猫腻,告知官府,你们觉得如何?” 一时间底下的人顿时息了声。 看到他们的态度,她满意一笑,又言,“其实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过往的一切我们就将它翻个篇,不论曾经各位做过什么 全部都既往不咎重新开始。” “你说的……可当真?”人群中一人试探的问到。 于是她拿回了账本,当着他们的面,将它给烧了。 “十五!”糖豆吃惊,说,“这可是你不眠不休好几天才查来的证据,都还没给王爷瞧呢,你怎么就这么烧了啊!” “既说了要重新开始,那曾经的一切,自然是过往云烟。”十五面上风轻云淡,语气又肯定的说到,可能那些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继而问,“可还有谁对我有异议?” 刚刚还众志成城反对的人,眼下一个个低下头沉默了下来。 “你们即不语,那我就当各位默认了。”她继续道,“此外除了以上那些,我将府中分为了不同的区域,每人前往糖豆手中领取自己的区域,从此区域的一切皆由负责的人打理,且每月的俸禄也不因等级高低而发放多少,各位做了多少活儿就能得多少俸禄。” 人群中的敖姑姑,抱着双臂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都说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十五,你这官威可真不小啊。” “我让你说话了吗?”她看向于敖姑姑,眼神冰冷严肃,语气更是不给任何情面的说,“敖姑姑也是府中的老人了,应该知晓这连外街乞丐都知的小规矩。” “十五,你什么意思!” 她笑了笑,语气又忽然温和,说,“十五没旁的意思,只是尚且记得刚入府时,姑姑就教导我们训话时,无掌事者示意,一概不许插话,此言十五还日日铭刻于心,想必是姑姑年事已高,有些忘了,十五这才提醒一番,免得让人觉着咱们府中最懂礼的敖姑姑,乃是个不懂礼的粗鄙老妇。” “你!……”敖姑姑顿时语塞,心中是怒火中烧,却又被十五说的哑口无言,无话反驳。 旁边窃笑的糖豆,心里对十五佩服极了,敖姑姑在府中作威作福多年,甚至连阿卓大人也不放眼中,阿卓常被她气的恼火,却又无法拿她如何,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敖姑姑吃瘪,口中明明无半个粗字,甚至看起来像是奉承或赞扬,但却是在句句骂她,实在是高。 后来十五又为王府立下了一套新的规矩下去,府中下人虽皆已看,但照做的还是少之又少。 “十五,我觉得你的法子,效果不太好啊。”糖豆替她忧心道。 她却不急不躁,一面悠闲的晾晒着茶叶,一面说,“不急。” “这还不急?他们都不听你的。”糖豆打抱不平。 “敖姑姑把持后院多年,到底还是有些权威的。” “那我们得想过法子,让那些人听从我们的啊,不然你这个掌事不就成了个虚名?” 十五扭头看向她,糖豆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所以道,“你,你瞧我作甚?” “没事。”十五笑言,“只是觉得平日里你呆呆傻傻的,有时也有聪明的时候。” 糖豆憨憨的笑了笑,说,“我才不傻,我只是胆子小了些,有些事情我还是懂的,所以十五,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她一边坐下拿过桌上的桂枝,将上面橙黄色的小花朵一摘下,放入膝盖上的竹篮中,一边不紧不慢的说,“要想使人听从,就需得笼络人心,而笼络人心最上乘之法,是利益。” “这样啊。”糖豆似懂非懂的点头。 她闻了闻枝头的桂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公子,这样不妥?”楚潇然的小书童担忧的说到。 楚潇然躲在小巷的墙后,探头观察着外面说,“臭丫头上次让爷丢那么大人,这口气说什么爷也咽不下去。” 这对冤家…… 书童无奈摇了摇头。 不久,司徒流萤骑着自己的小马驹走了过来,悠闲的在集市逛着。 “机会来了!”楚潇然从衣中掏出了一个弹弓,弯腰随便捡了几块石子,竖起弹弓对准她说,“臭丫头,看我不把你摔得个人仰马翻。” 说着只见他手一松,石子便以破竹之势,瞬间飞逝而去击中了小马驹的脖子。 小马驹顿时嘶鸣,甩头抬起了前蹄,司徒流萤不知自己马驹究竟是咋了,慌乱的拽紧缰绳。 可马却似疯了般乱跳甩头,剧烈的颠簸之下她只能紧抱住了马脖子。 “她怎么还不摔下来?”楚潇然看着她还在马背上,都有些着急了,他还等着她摔下去,然后自己跑去一顿嘲讽呢,但他没想到司徒流萤居然倔强成这样,甩成这样还不肯撒手。 马驹发了狂,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司徒流萤担心伤到路上行人,尽可能的控制马朝集市外而去。 楚潇然没想到这个司徒流萤,平日里嚣张跋扈,但这时都自顾不暇了,还顾忌到了旁人…… “真是欠了她的。”楚潇然朝她的方向追了过去。 留下一头雾水的小书童在巷子里,茫然的扣脑袋。 “司徒流萤,快从马上跳下来,前面是悬崖!”楚潇然骑着马追了上来,在背后对司徒流萤焦急的喊着。 可司徒流萤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只有狂风的呼啸声。 眼看她就要往悬崖而去,虽然他讨厌司徒流萤,但还没有到要她性命的地步。 情急之下,楚潇然只好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将司徒流萤扑下了马,两人从山坡滚下,他抱着她,连续滚了好几圈才得以停下来。 司徒流萤满头杂草的从地上狼狈坐起,扭头一瞧才发现救下自己的人竟是楚潇然。 “怎么是你啊?”她吃惊道,心里还想着是哪位见义勇为的侠士呢。 第十章 糖糕 “不是我还能有谁。”楚潇然拍着身上的泥土说,“你说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前面有悬崖都不知道跳马?” “我哪知道前方有没有悬崖,你脑子才被驴踢了呢!”说着司徒流萤就没好气的打了他一拳。 “不是,我救了你,你还打我?真是好心没好报。”楚潇然起身想走,可刚动了一下脚,就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楚潇然是疼的龇牙咧嘴。 “你怎么了?”司徒流萤见他面色痛苦捂着脚,才发现他的脚踝又红又肿。 “你的脚定是崴了,之前我也崴过就是这般,得找郎中看看。”司徒流萤起身向她伸手说,“我扶你。” “不需要。”楚潇然打开了她的手,心想自己七尺男儿要她一个女人扶,传出去得多丢人。 他固执的自己攀附着旁边的树站起来,忍着剧烈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挪,结果没挪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司徒流萤摇了摇头,看不下去上前将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以自己瘦小的身体支撑起他那高大的身躯。 “你一个女儿家,与一个男人勾肩搭背,成何体统?”楚潇然向收回手。 司徒流萤却将其按住,说,“难道区区面子,会比你的性命重要吗?走了,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 楚潇然一时竟无言以对。 司徒流萤扶着他,艰难的往前走,可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没走多少路,便开始大汗淋漓体力不支了。 楚潇然见此,说,“这天快黑了,要不你把我放这,先赶紧回去,我一个人慢慢回去。” 毕竟一个女子,夜里在外,太不安全了,现在他这副样子,若是遇到个歹徒,他根本不是对手。 “不行。”司徒流萤气喘吁吁又坚定的说 ,“就是因为快黑了,我才更要赶紧带你离开这里,听闻这片有许多野狼,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你毕竟是为了救我才会如此,若你有什么好歹,我的罪过就大了。” 看着她咬牙前行的样子,楚潇然心里不由生出了些异样的情愫,其实自己变成这样也算是咎由自取,只是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死脑筋。 楚潇然悄无声息的浅浅笑了一笑。 临近黄昏的时候,司徒流萤终于将楚潇然带到了城门口。 “行了,就到此处。”楚潇然对司徒流萤道。 司徒流萤言,“还没进城呢,我得把你扶进城去。” “城中人多眼杂,你闺誉还要不要了?”楚潇然捡过旁边的棍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说,“我的脚现在好了些,走进城还是没问题的,你早些回去。” 司徒流萤看着他依仗着棍子,一瘸一拐的往城里而去。 她倒是没想到,楚潇然有时候,也还蛮心细的,还考虑到了自己的闺誉,其实细想他除了风流浪荡了些,倒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到了月底,敖姑姑像往常一般,在房中一面嗑瓜子,一面等库房的人给自己送俸禄来,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半个人。 逐渐坐不住的人,将门外路过的一婢女叫到跟前,问,“库房的人怎还没来送银两?” “姑姑,府中有规,俸禄得需自己,前往库房领取。”婢女回。 敖姑姑不可置信,说,“连我都要?” “回姑姑,十五掌事说了,府中婢女不分高低,皆为一体。” “这个十五!”敖姑姑愤怒拍了一下桌面,但她又舍不下自己的俸禄,只好起身前往。 库房中领俸禄的人已排上了队,敖姑姑也没管这些,直接走到人群最前头,清咳了一声。 人群前的人赶紧识趣的往后一退,给她让出位置。 “哟,敖姑姑啊,稀客。”账房先生笑言。 敖姑姑心高气傲道,“我此月的俸禄,快些给我。” “姑姑您忘了?十五掌事说过,您的以后俸禄都要扣入库房,以填补之前因为您而造成亏空。”账房先生回。 敖姑姑顿时感到尴尬,她原本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那个十五还真敢于自己撕破了脸面。 “那我的呢?”阿园走来道,“我的俸禄给我。” 账房先生翻看了一下,说,“阿园姑娘,您此月没有俸禄。” “不可能!为何我没有?”阿园吃惊,直言,“是不是那个十五私吞了我的!” “阿园姑娘此言差矣,十五掌事早间便已说,府中规矩已改,做多少活儿就得多少银两,且月末做的最差的人,还要罚银两,阿园姑娘您此月做的活儿并不多,也不好,扣来扣去自然就没有了。”账房先生同她解释,“这些都是十五掌事的意思,十五掌事说了,若二位有何异议,大可寻她理论。” 阿园同敖姑姑是一同被气的火冒三丈,众所周知这二人是府中下人群里的霸王,四周的人还真没想到十五真敢动她们。 “阿园姑娘借过。”身后排队等着领俸禄的周老伯轻声说了句。 阿园气愤的走到一边。 账房先生打了下算盘,同周老伯说,“周老,您此月的俸禄是四十文钱。” 说着便将已包好的钱递给他。 周老接过,诧异的说,“先生莫不是算错了?为何老身会得四十文,按理不是二十文吗,怎多出了二十文?” 账房先生解释,“十五掌事说,有罚则有赏,月末干活最多且好的人,便多奖励二十文钱。” “真的吗?那太好了。”周老勤勤恳恳在府中,干最累最脏的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整个人是眉开眼笑,直言,“先前还以为十五掌事只是说说而已,未想竟是真的,十五掌事还真是言出必行啊。” “那往后,我们也会有奖赏吗?”其他人看了纷纷羡慕了起来,一个个迫不及待问向账房先生。 而这时十五恰巧也走了进来,她道,“只要你们能够把活做好,自然人人都有得到奖赏的机会。” “是,掌事,我们一定好好干活!”人们不约而同的开始簇拥起了十五,一个个斗志昂扬的都想成为下一个周老。 于是乎,温玉言发现自己府中,开始发生了巨大变化,那些总是懒散的仆人,竟开始勤恳的干起了活儿,也不再对他敷衍了事,原本杂乱的王府开始变得井然有序,宛如获得新生。 向来不喜欢夸人的阿卓,都忍不住一个劲的夸赞十五,说,“这丫头可真是了不起,王爷您瞧账本做的多漂亮!” 温玉言看了看,确实很漂亮,账目清楚明了干净整洁,可以说是毫无错处。 “十五这丫头虽其貌不扬,但没想到,却是一管家的好手,短短时日就把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不错不错,王爷还真是慧眼识珠。”阿卓竖起大拇指。 温玉言笑了笑,说,“你还好意思说。” “我毕竟是男子嘛,能把王府管成那般,已经很不错了,以后有了十五我可就轻松啦。”阿卓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同那些女人打交道,就心里美滋滋。 温玉言合上账本,又言,“十五虽聪慧,但毕竟年纪尚轻,你还是要多帮衬些。” “好,小的明白。”阿卓点头。 夜里,十五在烛光下仔细的绣着荷包,绣花的手法并不是很熟练,总是反复拆扯。 “十五,你绣荷包是要给自己的心上人吗?”糖豆凑过来好奇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在昏黄的的烛光下,笑了笑…… 隔天,十五端着刚出炉的糕点,步入书房送到温玉言的面前,说,“王爷,这是奴用院中桂花做的糖糕,您尝尝?” “你做的?”温玉言问。 十五点头,期待的看着他。 他放下笔,拿了一块尝了尝。 “王爷,味道如何?”十五期许的相问。 温玉言点头,言,“很好吃,我还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糕点。” “那就好,王爷。”她笑言,“院中这么多桂花落于泥里未免太过浪费,奴想将它们都做成桂花糖糕,然后拿出去变卖为府中挣些银两,您觉得如何?” “眼下府中皆由你打理,你想如何便如何。” “嗯。”十五开心一笑,低眸又瞧见,他的纸上写着一首小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脸上的笑意又逐渐淡去,她犹豫了下,问,“王爷,可是想司徒小姐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温玉言抚着文字叹言。 十五小心试探地说,“王爷,奴有句话,不知当问不问……” “何问,你说便是。”温玉言随意道。 她迟疑再三,终忍不住问,“司徒小姐是王爷的心上人吗?” 温玉言不否认,笑着默认了此言,又反过来问十五,“十五,你觉得流萤好吗?” 他果然是喜欢的…… “当,当然好啊。”她语气有些生硬的回,“司徒小姐,花颜月貌活泼开朗,只怕在天盛无人不为之倾倒,她若能与王爷喜结连理,自是佳偶天成。” 温玉言微微笑,言,“流萤是真的很好,我自幼人微言轻,在翰林院时也不受同窗待见,母妃被打入冷宫后,他们对我更是避而远之,只有流萤她不在意任何非议的眼光,来到我的身边与我交好。” 还记得第一次与流萤相遇的时候,她就在他的纸上写下了这句诗,笑盈盈的指着上面的“流萤”二字,说,“这个就是我的闺名,往后你我便是友人啦。” “流萤是我在翰林院,感受到的第一缕温暖,我想娶她,想用一辈子去感激她。”温玉言真心实意的说,看向十五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见她低垂着眼眸,似有些落寞,他不解,好奇的问,“十五,你怎么了?为何我觉得,你脸色似不太好……” “啊?没有啊。”十五当即抬起了眼眸,冲他笑道,又拿过桌上的茶杯说,“王爷,茶凉了,奴为您换一壶去。” “好。” 十五福了个身,端着茶杯离开了书房,脚步有些沉重, 茶壶“咕咕”作响,白烟从壶嘴飘出,十五在虚无缥缈的烟雾中,看着手中已经绣好了的荷包发了呆…… 温玉言从朝堂上回来,十五和糖豆正在搬东西。 “十五,你这是要做甚啊?”阿桌不解问到。 她抱着一大坛子桂花,回,“去集市卖桂花糖糕。” “可是,你这都没做,买什么?”阿桌看着她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一头雾水。 温玉言也不懂,按理说卖糕点,因是需提前做好,然后再去卖,可十五的桂花糖糕都是个半成品,蒸都没蒸。 她忽然卖起了关子,说,“倘若你们想知道,不妨随奴去瞧瞧?” 温玉言起了兴致,道,“好。” 他倒要看看,这个十五的罐中,又会卖什么药。 于是温玉言换下朝服,便随着十五前往集市。 集市中早已车水马龙,此起披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十五来到了早就选好的地方,那处还摆好了两张桌椅,每张桌边还插着两根竹竿,上绑着油纸伞。 “十五,你卖个糕点,怎么还摆上桌子了?”阿桌好笑道,“你又不是卖混沌抄手的。” “稍后便知。”十五依旧先不做解释,搬下桌上的长椅擦了擦,对温玉言说,“王爷,阿桌大人,请落座。” 温玉言点头坐了下去。 “糖豆生火。”只见她吩咐了句糖豆,然后又招呼其他几个家仆提水倒入锅中,将蒸笼一个个架上,随后便将做好的桂花糕放入蒸笼中。 阿卓看她忙来忙去,摇着头嘟囔着,“也不知道这个十五怎么想的,您看旁人都是在家做好了,再拿来开卖,她倒好非要搁这来蒸,现在这么辛苦等会还哪里的力气再吆喝啊?” 温玉言不语,拭目以待着。 片刻,锅中的水开始沸腾,蒸笼里冒出一阵阵白烟,过了会儿,一股股香甜的味道,便从蒸笼中飘了出来。 “王爷,好戏要开始咯。”十五笑言,从担子中又拿出一把大蒲扇,她打开了一屉蒸笼,对着它慢慢扇动了起来。 “什么东西,好香啊!” 温玉言只见路上的行人,纷纷被这浓郁的香甜气,逐渐吸引了过来。 第十一章 改观 第十二章 弹劾 温玉言语塞,他不得不承认,十五说的对,他确实没有能力去对付薛罡,更何况是他的万千兵马,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罢了,可是…… “那姑娘太可怜了。”温玉言惋惜,语气沉重。 “王爷您往楼下看看。” 温玉言顺言低头看去。 十五语重心长道,“路边跪地乞讨的乞丐不可怜吗?卖身葬父的孩子不可怜吗?跛脚还要拉车的不可怜吗?这世道可怜之人何其多,就连王爷你,何尝不是个可怜人?” “难道就因为多,所以便一个,都不保护了吗?”温玉言反问。 十五言,“王爷,保护一词,看似轻如鸿毛,实则重于泰山,不是任何人都能抗起的,保护只属于强者,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谈保护,而我们要谈的是自保,如果连自家性命都无法保全,您又如何保全它人的性命?” “倘若王爷真想保全这些人,那就去成为强者。” “强者……”温玉言苦笑了一声,沮丧的说,“我一无权,二无势,又如何成为强者?” 他有的不过是,父皇的厌恶,和一个被困冷宫的母妃。 “那我们就谋权夺势。”她看向于他,抱拳朝他掷地有声的说,“只要王爷愿意,十五愿助王爷,在朝堂闯出一番天地!” 温玉言心中一怔,很难想象这竟是一个女子敢说出的话,眼前的十五昔日还稍带唯诺,可现在却目光坚毅果敢,毫无怯意,可惜他怯了……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谋权夺势稍有不慎,必将粉身碎骨血流成河,牵连数人。” “那又如何?成大事者,必将有所牺牲。” 温玉言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要牺牲,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那王爷就会一直是被伤害的人啊?王爷不想改变现状吗?王爷就甘心被人处处轻视吗?” 温玉言迟疑了下,想起了一些母妃的话,母妃告诉过他,要多记得旁人的好,以德报怨心存善念,不要去争强好胜,凡事多包容…… “我虽受人轻视,可也远离了朝堂不少纷争,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愿母妃康健,愿能与心上人,安稳度余生,岁岁常相见。” “倘若终有一日,他们要伤害于您呢?” “不会的。”温玉言道,“我挡不了他们的道,只要我多加忍让,他们就不会拿我如何。” 其实现在静下来想想,他还有些感激方才,十五拉住了自己,她说的对,世上可怜之人何其多,连他自己都是个可怜人,又何谈帮助之资,差点因为一时冲动,而辜负了母妃的教诲。 温玉言看了眼底下趴在地上,食剩菜剩饭的老乞丐,无奈叹了声,道 “走,天色不早了,回府。” “王爷……”十五欲言又止的垂下了头。 楚潇然翘着个二郎腿躺在竹椅上,一面磕着花生,一面忍不住同身后给他锤肩的寒暄,“小凳子,我忽然觉得,司徒流萤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公子,你终于这么这么觉得了。”小凳子手一停,直言,“小的早就觉着,司徒小姐招人欢喜的狠,我要是能娶得像司徒小姐这么貌美的姑娘,只怕做梦都要乐醒。” “有,有那么好吗?”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司徒流萤确实貌美,而且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竟越瞧她越觉得她好看,搞得他现在看花楼的那些女子,都感觉索然无味了起来。 “不好,那为何您还要半夜念司徒小姐的名字,小的细细数了昨日你就说了八次!”小凳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奇问,“公子,您不会是真被我一语成箴,喜欢上司徒小姐了?” 楚潇然笑了笑,扭过头对他抬手,就是一记爆栗,道,“胡说八道,小爷才不会看上,那母夜叉的。” “那您为啥,明明腿都好了,还装作没好,让人家照顾你。”小凳子揉着脑袋嘀咕。 “我……”其实他也一时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干嘛,按理说他应是恨不得离她远远的,最好这辈子别再见,可现在他竟希望日日见得她,哪怕同她拌嘴他也乐在其中。 所以,我究竟是怎么了? 楚潇然不禁陷入沉思…… 温玉言上朝时,见到薛罡正与其他大臣交谈甚欢,其实单这般看,根本看不出薛罡会强抢民女。 薛罡笑着回过头,刚好撞上温玉言的目光,温玉言赶紧低头避开。 几日后,温玉言与十五闲步于街,过桥时恰巧遇上了,从乔另一面上来的司徒流萤和楚潇然。 “流萤!”温玉言一见她,便笑了起来。 司徒流萤也很开心,拍了下他的肩,笑道,“小哭包,你也出来游玩啊?” 温玉言摇了下头,回,“出来散散罢了。” 旁边的楚潇然瞥着聊的热火朝天的二人,尤其流萤对温玉言那喜笑颜开的模样,看得他心中竟生出了好些不爽快,眉心紧促,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可就在这时,远处忽传来了一声尖叫。 “怎么了?”司徒流萤不解。 几人好奇,便朝尖叫声而去,他们挤过人群凑到最前面,结果却叫他们大吃一惊。 地上竟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 那女子闭着双眼,显然已经没气了。 温玉言和楚潇然赶紧闭上了眼,但温玉言又觉得这女子怎么有些眼熟,于是再三思量悄悄的又看了眼她的脸,这才猛然想起,这女子居然就是,上次被薛罡掳走的那位姑娘。 女子表情狰狞扭曲,司徒流萤看着害怕,不由自主往楚潇然和温玉言,二人身后躲了躲。 她拽紧了温玉言的袖角,温玉言觉察到了她的不安,便回头同她温柔的说,“没事,流萤,别怕。” “不是,这个都怕?司徒流萤你好娘啊。”楚潇然痞笑着调侃道。 司徒流萤抬腿就踹了他一脚。 四周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十五缓步走近,在尸体边单膝蹲下。 其他恨不得退避三舍的人,对于她此举又惊又诧异。 温玉言只见她,一言不发神色严肃,他想十五应该也认出来了。 她目光扫过尸体,只见女子身体上,有多处伤痕,有的是似鞭类所致,有的似棍类所致,无法想象在生前这位姑娘究竟遭遇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她也没想到,堂堂兵马大将军,居然禽兽成这般。 “官府办案,其他人,通通闪开!” 一大帮官兵蜂拥而至,围观百姓赶紧退到两边。 温玉言看去,只见顺天府姚宗海,同他的公子姚顾川,骑着马缓缓走来。 “姚大人,别来无恙啊。”楚潇然冲马上到人喊了句。 姚宗海下了马,向楚潇然和温玉言,行礼道,“下官,见过楚公子,王爷。” “姚大人,姚公子,安好。”温玉言作揖向二人回礼。 他有撇向十五,只见扯开了自己的衣带,将外衣脱了下来,盖在了尸体上。 这一举动让姚顾川眼前一亮,他只见那个遮面的姑娘起身走到了他们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姑娘为何要为一具尸体盖衣?你与此人乃是旧识?”姚顾川好奇问。 十五摇了摇头,回,“奴只是觉得,死者为大,应当敬之。” “姑娘所言甚是。”姚顾川对眼前女子,不由倒是生了几分钦佩…… 回府的路上,温玉言一直沉默不语,晚膳也只食了一点点。 夜间他辗转反侧迟迟不得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出现白日里那姑娘的惨死的模样。 末了,他终是躺不下去,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目光无神沉寂在黑幕中。 “十五,今日你靠那尸首如此近,你不惧吗?” 耳边响起傍晚他问十五的话,十五同他说,“人死了,不过一具僵硬的皮囊,又能对你做什么?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你不知他是黑是白,是明是暗,不知道他会不会随时在背后捅来一刀。” 温玉言轻叹了一气,掀开被褥下了榻,点燃了案桌上的蜡烛,持笔开始低头写了起来…… 朝堂之上,百官文武齐聚,天子坐明堂,有些疲倦的静听各司上报的大小事宜,待底下无声后,他看了眼旁边立着的海公公。 海公公领意,抬头声音不大不小的,同朝下喊了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温政良刚欲起身,就听朝堂之下,忽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众人顺声望去,竟不成想是温玉言! 温政良意外,坐了回去,道,“哦?准。” 温玉言握紧了手中的奏折,忐忑不安的从他那个常不被注意的角落走了出来,穿过人群缓缓来到了正中央。 这是他首次能够立于这样的位置,整个腿都不禁有些虚浮。 “儿,儿臣要奏……”他双手托举着奏折,朝上之人凛若冰霜,浑身透着不可言喻的赫斯之威,文武百官也齐看他,无形的压迫使得他不由喉间发紧,声音也开始微颤,但他知道,此刻他已不能回头,于是乎,他深吸一气,咬牙抬眸对上那个他从不敢,对上的威严目光,道,“儿臣要奏威武将军薛罡,强抢民女杀人抛尸!” 朝堂上立刻引起一阵哗然。 薛罡眼神一惊,但面色倒是镇定。 “薛罡?”温政良看向于他。 他出列走到了温玉言身边,对龙椅上的人样子茫然的回,“陛下,臣不知,臣冤枉!” “永安王,你为何要奏他,强抢民女杀人抛尸?”温政良质问于温玉言。 温玉言没想这薛罡胆量如此之大,朝堂之上也敢欺瞒陛下,丝毫不惧这欺君之罪。 他回,“儿臣亲眼所见,威武将军的人将一良家女子,强行拖入马车,几日后那女子尸首便出现在了风雨桥长街。” “启禀陛下。”姚宗海出列,言,“昨日风雨桥长街的确发生了一起命案,” 温玉言看向薛罡,他依旧镇定自若,反而还反问于他,道,“王爷口口声声说,臣强抢民女杀人抛尸,可有何证据?” “风雨桥命案,而且是我亲眼所见,那女子被带入的是将军府的马车。”温玉言回。 “王爷有所不知,臣向来洒脱,连府中下人都会借于马车,倘若有人栽赃陷害也并无可能,至于风雨桥的命案……”薛罡又问向姚宗海,“敢问姚大人可查出什么?” 温政良示意姚宗海说,姚宗海回,“启禀陛下,经微臣查验,死者为城南村张氏新媳,尸首上有多达六十处大小不等的伤口,为鞭伤与棍伤,死前已被人折断三根肋骨,且经受过多番凌辱,死因为颈椎骨断裂而亡。” 温玉言听着姚宗海的这些话,心惊的暗自捏紧了拳心。 薛罡不慌不忙又问,“姚大人可说完了?” 姚宗海点头,言,“目前是臣所查所有。” “那可有确凿的物证?” “死者,全身不着寸缕,无物证。” 薛罡对温政良道,“陛下,官府办案,向来人证物证俱在,连物证都没有,仅凭王爷的片面之词,又如何能证明是微臣所为?” “我没有撒谎!”温玉言没想到他竟如此善辩,着急了起来。 薛罡言,“王爷,微臣没有道你撒谎,你如此紧张作甚?” “我……”温玉言一时语塞,薛罡的目光暗含杀气,在无声的警告与威胁着他,如此凌冽的目光使得他不由生了惧,下意识的低头避开。 薛罡继续道,“风雨桥案更是不能证明是微臣所为,它只能证明有人杀人罢了,若要将这二者非要并在一处,栽在微臣头上,恕微臣不能接受!” “陛下。”长孙太保站出言,“薛将军忠肝义胆,为人廉洁自律,是断不可能作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的。” “是啊,薛将军为我天盛立下汗马功劳,如此领人发指之事,绝不能是他所为。” “薛将军的夫人乃是天盛一大才女,薛将军与其夫人相濡以沫,是天盛家喻户晓的一段佳话,他又怎可能看上一村妇,简直慌缪至极,还请陛下明鉴!” 其余官员,纷纷站出来,同为薛罡辩明。 而温玉言则孤立无援。 第十三章 倾诉 薛罡又故作痛心疾首的说,“微臣为天盛鞍前马后,如今却还要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陛下,微臣甚感心寒。” “薛爱卿见谅。”温政良安抚,转而怒气冲冲的责骂向温玉言道,“永安王,你不经查证随意奏本,你当朝堂是可随意言谈之地吗!” “父皇息怒。”旁边的太子温慎言忙道,“二弟顾事不周,但还望父皇看在二弟是心系百姓的份上,饶他一次。” 温政良似是压了压怒气,指着温玉言疾言厉色言,“罢了,念在太子为你求情,朕姑且饶你一次,还不快向薛将军赔礼道歉!” 眼前人分明就是杀人凶手,而他竟还要向他赔礼道歉,温玉言心中不甘。 温慎言见他迟迟不为所动,便走到他身边,悄悄轻言了句,“二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些致歉。” 温玉言紧捏的拳头,松了开来,带着满腔怒气,忍这内心的那份屈辱,向薛罩缓缓作揖赔礼。 好在薛罡并没有纠缠不休为难于他。 “行了,退朝。”温政良厌恶的看了眼温玉言,起身有些恼火的愤然离去。 温玉言失意的转身欲走,薛罡叫住了他,道,“王爷向来沉默寡言,未想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温玉言回头看他,薛罡笑了起来,满脸的得意…… “二弟!”温慎言追了出来。 “皇兄。”已离开朝堂的温玉言停下了脚步,转身向已经来的自己面前的温慎言,行了一礼。 温慎言拍了怕他的肩,道,“二弟,我信你。” 温玉言原本失落的目光,出现了一丝光芒,有些不确定的问,“皇兄真信我?” 温慎言点头,说,“你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我信你说的一切,只是你太冲动了。” 温玉言心中一暖。 “皇兄教训的是,方才多亏皇兄为我说情,臣弟感激不尽。”温玉言抱拳欲鞠躬。 温慎言赶紧抬住他的手,说,“二弟言重了,你我血浓于水宛如手足,区区此事不值一提。” “真没想到薛罡竟做出此等事情。”温慎言愤愤不平,又问,“二弟当真没有物证?” “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温玉言回,现在想想他当时就因好好寻一下,如今是后悔莫及。 温慎言只好叹了一气,又问,“那当日仅有你瞧见了吗?可还有旁人,多个人证也是好的。” 温玉言想了想,说,“有,我的侍女十五,她那日同我一道。” “如此甚好,二弟可否带我去见她?兴许我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新的线索,本太子绝不允许这样的人逍遥法外!”温慎言义愤填膺。 温玉言点头,于是便带着他回了府。 “阿卓,把十五叫来。”温玉言吩咐了句。 阿卓麻利的跑到后院,十五还在院中的池边喂小鱼。 “十五!”阿卓急匆匆跑来,说,“你快太子殿下要见你!” “太子殿下?”一边扫地的阿园,当即丢了扫帚,跑来兴奋的说,“阿卓大人,我也想去!” “你去作甚,太子又没传召你。”阿卓无语道,“太子殿下只召了十五,你还是好好扫你的地。” “十五,你快些随我去。”阿卓拉过她急切道。 十五脚步却没动,定在原处,只问,“阿卓大人可知,殿下为何要召见奴?” “我不知道,王爷就说,要我带你去见太子殿下。” 她默了下,言,“阿卓可否允许奴回房,稍加梳洗一番?奴现在这副样子,只怕要殿前失仪。” 阿卓见她一身泥,确实不适合,只好点头道,“那你快些。” “是。”十五福了个身。 阿园冷笑,“就你这种容貌,怎么打扮也是无济于事,面纱可得遮好了,可别吓着殿下连累了我们。” “多谢阿园姐姐提醒。”她没恼,面带笑意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见她离去的背影,阿园心里不是滋味,气愤的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子,以此泄愤。 过了会儿,阿卓带着十五前来。 “永安府掌事十五,见过太子殿下。”她跪下,朝拜了一礼。 “你就是十五?”温慎言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于她。 “是。” 温慎言打量了她一番,问,“为何以面纱示人?” 她回,“奴面容丑陋,恐惊着殿下。” “原来如此”温慎言抬了下手,道了句“平身。” “是,多谢殿下。” 她缓缓起了身,双手合身前低着头。 温慎言道,“本太子有事要问你。” “太子殿下且说,奴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温慎言满意道,“本太子且问你,你是否同王爷见过将军府的人,将一女子强行带入了马车?”温慎言盘问。 十五回,“是。” “你如何确定是将军府的人?” “其实奴婢也不是很确定,就是依稀听见他们自称是将军府的人,而且马车也好像是将军府的。” “就这些?再无其他?” 她一下又跪了下去,紧张的言,“殿下恕罪,当日事出突然,奴婢惶恐至极,实在是记不清了。” 温慎言瞥见她的手微微发着颤,勾唇一笑问,“你很怕我?” 十五手抖的更厉害了,直言,“殿下威震四方,奴不得不惧。” 温慎言轻笑了一声,转头对温玉言道,“二弟你这掌事,胆量还需再练练。” 温玉言微微笑了笑。 “行了,你退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明白。”温慎言话中有话的对她交代到。 “奴明白。”十五拜了拜,起身离去。 刚回后院,就传来那尖酸刻薄的声音,说,“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殿下仁爱,不忍奴一直站着,便吩咐奴先退下了。”她转身对阿园道。 阿园嘲讽,“我看是某人太碍眼了,殿下看不下去了故才遣之。” 说着,她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十五眼珠一转,话锋一转对阿园说,“阿园姐姐应该从未见过太子殿下?阿园姐姐也不必难过,十五可以同姐姐讲讲殿下的风姿。” “你说什么呢!”阿园笑容一顿,当即怒道,“不就是见了太子殿下一面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十五表情真诚的说,“至少,我见过殿下,而姐姐这种身份,只怕一辈子也很难得以相见,十五也是好心。” “谁要你的好心!”阿园挥手就是一耳光打在了十五的脸上,怒不可遏的将她推倒在地,揪住了她的衣襟。 “阿园姐姐,你这是做甚?”十五在地上胡乱挣扎。 阿园一边扯她头发,一边破口大骂着,“不过是个掌事还真以为高人一等吗?见过殿下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耀武扬威到我的面前,我认识殿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两人扭打在一团,十五处于下风被阿园连扇了好几个耳光,幸得后来了人,这才将她二人拉开。 阿园抓花了十五的脸,糖豆为她抹药的时候,越抹越气,愤愤不平道,“这个阿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嚣张气焰,你好歹也是一府掌事,她怎么能打你呢?” 十五笑了笑。 糖豆诧异,不能理解的说,“你还笑得出来,看看你自己都被她打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笑的。” “我不笑,难道哭吗?这样岂不是让她更开心?”十五笑言。 糖豆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 “而且……”十五抚上自己被打的脸庞,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意味深长的说,“我这一巴掌值了。” “值?”糖豆都被十五说懵了,她可没见十五捞到什么好,倒是浑身是伤。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十五轻描淡写的说到,又倾身朝铜镜靠近了些,看了看额头的伤口,说,“糖豆,明日陪我去采购些,金创药。” “嗯。”糖豆点头…… 次日,十五便带着糖豆去药铺买金创药。 “十五。”糖豆抱着一堆药,不解道,“为何你忽要买如此多的金创药啊?” 起初她还以为十五是给自己买的,可怀中这一包袱,她一人用显然不会。 十五拿过她怀中的金创药,抱着回,“经过昨日的事,我忽然想到,受伤之事不可避免,府中多备些金创药总归是好的。” “哦哦,我明白了,这叫以备不时之需!对不对啊十五?”糖豆恍然大悟。 十五戳了下她的小脑袋,笑言,“嗯,糖豆真聪明。” 糖豆嘿嘿一笑,又伸手说,“给我拿。” “不用,我拿得动。”十五将包袱抗在肩上,说,“走,回府。” “嗯。”糖豆跟着她离开药铺。 走在街上时,忽然来了一大帮官兵,他们将路上行人全都推到一旁,嘴里还不断呵斥着,“闪开闪开!” “这是怎么了?”被赶到一边的糖豆不解,看向身边的十五。 十五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但很快,她便看到太子殿下骑着马缓缓过来,而他的身后则是一辆囚车,囚车用八根铁链关押着一名囚犯,囚犯蓬头垢面浑身血迹,一看便是被用过刑。 “此人是谁啊?怎么这么惨?”糖豆好奇的问向旁边的一位大伯。 大伯回道,“你不知?此人乃是漠北的镇国将军,要说咱这太子,那可真是年轻有为,漠北将军精通兵法,出战以来从无败绩,是漠北的长胜将军,两国交战这么些来,朝廷大官就无人与之匹敌,结果就在前些月竟败在了太子殿下手中,这漠北的长胜将军看来也是徒有虚名啊。” “哦,原来如此,太子殿下可真是威武!只不过……”糖豆叹息了一声,扭头又对十五说,“这个人倒是有点可怜,身上的伤我看着都痛。”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战俘历来都是这般下场,不足为奇。”十五看着囚车中的人,平静的说,然后收回了目光同糖豆道,“走了。” “啊?哦。”糖豆忙跟上她的脚步离开了人群。 明月高照,晚风吹拂,十五在烛光下,盯着手中的一小块布料发了呆,指面若有所思的摩挲着布块,最终她起了身…… 书房还点着烛,十五走了进去,房中只有温玉言一人,他站在窗边无声无息,背影如竹,袍服雪白衣决飘飘,像是从天边而来的一缕月光,柔和又清冷,不染凡尘。 十五不由看痴了眼,过了许久才回过神,然后轻言细语唤了声,“王爷。” 温玉言回首看向她,缓缓问,“夜已深为何未歇?” “那王爷为何也未眠?”十五缓缓走到了他身边,“是又在思念司徒小姐了吗?” 温玉言摇头,语气沮丧的说,“我在想,那日朝堂弹劾之事,究竟是对是错。” 他好像做对了,但又好像错了,他想不明白,心中苦闷…… “世道纷乱,孰对孰错,孰黑孰白,谁又说的清楚道的明白,也许唯有经历一番,才能领悟。”她娓娓道来,“十五觉得,不论如何,顺心而为尽人之力便可。” 他看向她。 这些年来,他从未向人倾诉过烦闷,儿时他也只向流萤倾诉过一次,但流萤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他没说几句她就已经困的睡下了,后来他便觉得自己的心事,是自己的,没必要去扰其他人,今日见着她,竟不知为何,情不自禁的吐露了出来。 而十五也是这些年,唯一会认真听完他所有话的人,她简简单单的话术,有种无法言喻的力量,叫他烦闷了几日的心情,忽然就释然了不少。 “原来倾诉,真的可以解除不少烦闷。”温玉言不由感叹。 十五浅笑,言,“奴曾说过,王爷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同奴婢说,奴婢愿为王爷排忧解难。” “十五,你好像总是能够,懂得很多事情。”温玉言心中佩服到。 她看向窗外的明月,说,“奴婢命运多舛,一路翻山越岭颠沛流离,从风雨而来,沿途得见无数世态炎凉,人心险恶,自然便懂得多了些。” 温玉言注视着她的侧颜,眼前人,发间只是戴着一支普通的木簪,穿着婢女的粗麻服饰,一张脸还整日以黑布遮面,平庸的不能再平庸,如果非要说她特别的地方,大抵是那双眼睛。 说实话,初见时,温玉言便觉得,十五的眼睛在她的这张脸上,很突兀。 第十四章 变天 第十五章 风雨 第十六章 玉佩 第十七章 赌石 第十八章 疑心 第十九章 置气 第二十章 和解 终究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十五……”温玉言忽愧疚的对她说,“那日之言是我的错,我向你致歉,我不该猜忌于你的,你可否别在生我的气了?” 十五浅笑,道,“王爷,奴从来都没有生过气,其实那日奴还挺开心的。” “开心?”温玉言歪头疑惑。 十五言,“看到王爷终于不再是一味的相信别人,而是开始有了自己的判断,奴自然开心。” 那个时候,她竟还在为自己着想…… 温玉言心中更加惭愧,说,“十五,我不该疑你对我另有所图。” “其实王爷疑的不错,奴确实另有所图。”十五朝他缓缓跪下,推心置腹的说,“奴图王爷的信任,奴想要成为王爷信任的人,奴希望王爷能够像,信任司徒小姐或阿卓大人那样信任奴婢。” 她的声音总是这般温和,像秋日的晚风不急不躁,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从来都是赤诚无比。 温玉言起身将掌事令牌拿了过来递给她,说,“永安王府的掌事,只有你能胜任,因为我信你……” 十五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掌事令牌,两人看着对方心有灵犀的相视而笑。 门外偷瞧的糖豆和阿卓,见他俩终于重归于好,也开心的合不拢嘴…… “十五,你是怎知我会有危险?”温玉言忽问。 坐于对面的十五回,“信上的字迹虽很像,但他们却忽略了,司徒小姐是个大大咧咧之人,而信中却有诸多考虑,而且白日里司徒小姐都已经见过您了,为何还要晚上会面且是在那般孤僻的湖心亭,虽说是为了避开耳目,但以司徒小姐的性子,她不会想的如此精细的,所以奴觉得可疑。” “确实,是我大意了。”温玉言觉得十五言之有理。 十五提醒,“王爷,薛罡已将你视为眼中钉,这次没得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王爷往后要多加小心。” “嗯。”温玉言点头,放在桌面的手,有些轻微的发起了抖来。 十五得见,冲他浅浅一笑,说,“王爷,别怕,有奴在。” 温玉言心定了些,言,“十五,日后,在我面前,你不必再自称奴。” “是,奴……”十五顿了下,改口言,“我知道了,多谢王爷。” 温玉言会心一笑。 “对了王爷,顺天府的姚小公子,有意与我们私下同盟,这是他的信。”十五从腰封中取出放在桌面推到他的面前。 温玉言拿过打开看了看,惊喜道,“如此甚好!有了顺天府对付薛罡想必便容易些了。” “那太子呢?王爷不想对付太子吗?”放在膝上的食腹摩挲着指下布料。 温玉言将信折好,说,“母后待我不薄,我不想与皇兄为敌。” “薛罡是太子的人,王爷不想与之为敌,焉知他人是否同王爷所想?”十五拿过他手中的信,走到烛台下,伸手将信纸放于火苗之上,信纸一角燃起渐渐蔓延开来,直至吞噬所有,变成黑灰飘出窗外。 她转身看向温玉言,语重心长道,“朝堂上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根线,那些线因为不同的利益和目的而交横绸缪,最终形成一张铺天大网,只要动了一根线,那么必会牵连其他……” 温玉言低眸陷入了沉思。 她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动摇,她不明白太子害他如此,他却是始终不肯与其为敌,曾经的那些感情就那么重要吗? 不,书上说,感情会成为强者的软肋和绊脚石,它只会让人变得懦弱和盲目。 对于她来说,强者只需要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让所有人都畏惧的权利…… 清晨,秋高气爽,屋檐的风铃清脆悦耳,温玉言见十五又拿着些剩饭剩菜出了后门,其实他早就好奇她这此举了,于是便情不自禁的跟了过去。 前往一看,才知原来她在喂游犬,她蹲在游犬堆中,眼神是那般的宠溺和温柔,斑驳的晨晖落在她身上。 “原来,十五你喜欢犬?”温玉言缓步走到她身边笑道。 看到突如其来的他,十五愣了下,然后笑了笑,抚摸着犬头,说,“倒也不是喜欢,只是觉得我与它们很像,不由的感同身受罢了。” “十五何处会与犬像?”温玉言不明所以其意。 “身处异乡,四处飘零,不正如同我吗?不过……”十五欣慰的看向温玉言,道,“我比它们幸运,遇到了王爷。” “那它们也是可幸的,因为遇到了十五,被你一直照拂着。”温玉言笑言。 十五却摇了头,喃喃了句,“可惜我不可能永远照拂它们。” “为何?”温玉言不解。 十五看向他,说,“我怕,有朝一日会离开王府。” 温玉言轻笑了一声,笃定的说,“不会的,只要你愿意,就永远可以留在王府。” “那我可以一直留在王爷身边吗?”十五起身仰着头期待的问他。 “当然可以啊。”温玉言点头,微低头对她道,“只要你情愿,你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 风经过长廊,撩拨起他的白色发带,和她遮面的黑纱。 在湛蓝的天空下,和娴静的时光里,公子朗月的笑意与明丽的新曦,映入了姑娘清沁眼眸,再不能忘,一笑如故,倾了满城烟土…… 温玉言和十五一同缓步回府,才刚走到中院时,司徒流萤便兴致冲冲的跑了过来。 看见他身边的十五,司徒流萤愣了一下,又高兴的对温玉言道,“小哭包,你去哪了啊?你快些帮个忙!” 说着她便拉走了温玉言,温玉言也欣然前往。 “小哭包。”司徒流萤趴在案桌上同帮她抄写的温玉言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十五是黑市的人,你怎么还把她放在身边?” 温玉言手一停,抬眸对她道,“流萤,十五她不是黑市的人,她是我永安王府的人。” 司徒流萤见他一脸认真,也知道他想说的意思了,只好道,“好好,其实只要她是个好人,从何处来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十五,她人很好的。”温玉言坦言。 司徒流萤无奈笑言,“好啦,我知道了,你的这个婢女,她最好了。” 温玉言浅笑,继续低眸写。 司徒流萤双手撑着下颚,感叹,“幸好有你,我爹爹也真是的,我不就出去玩了一小会儿嘛,他居然罚我抄三十遍女戒,简直令人发指!” “司徒大人,也是为你着想。”温玉言开解道。 “得了,可怜我还得想个什么法子,去哄哄他老人家。”司徒流萤思索,“想个什么法子呢?” 这时十五端着茶和点心步入房中,她安静的将茶水和点心一一放在桌面。 看着十五,司徒流萤杏眼一转,起身声就道,“有了!” 只见她一下子就窜到了十五跟前,十五似被吓了一下,整个人僵硬在了她面前。 司徒流萤道,“十五,我觉得你上次做的桂花糖糕特别好吃,你可以教教我吗?” 十五看了眼温玉言,对其说,“自然可以,只是现以过了金桂时节,只怕城中已无桂花了。” “那该如何是好啊。”司徒流萤有些沮丧。 十五又道,“不过奴记得在牡丹湖边有几颗晚桂,想必现在应是开了,择选桂花,是桂花糖糕至关重要的一环节,不可借他人之手,明日若司徒小姐愿意,可否随奴前往一道采集?” “好啊,那明日我过来寻你,多谢了。”司徒流萤答应,向她致谢。 十五福了个身,微笑言,“司徒小姐言重了,司徒小姐喜奴的桂花糖糕,乃是奴的荣幸。” 晚间,厨房中婢女们恭敬的立于长桌旁,待十五踏入房门,她们便立刻殷勤的围了上去。 “十五姐,想吃什么,我来为你夹。” “十五姐,这菜是我特意为您烧的。” 十五客气的笑着,目光落在了一边不为所动的阿园身上,只听她直呼其名道,“阿园,去打水,我要净手。” 阿园心中不愿,但想起那晚的事情,她只好跑去给她打来了一盆水。 “十五姐,水来了。”阿园勉为其难的说到。 “果然还是阿园做事麻利。”她伸手指尖碰了碰水面,忽然她温和的脸色一变,将盆一掀,一盆的水瞬间“哗啦”一声,泼在了阿园的身上。 旁人同糖豆一样,都是目瞪口呆。 阿园也同样表情震惊的看向十五。 十五疾言厉色斥道,“水这么凉,我怎么净手?你就不会热一下吗?是该说你单纯,还是蠢呢?你爹妈怎么不生半个脑子在你头上!” 此刻湿漉漉的阿园,内心是怒火中烧,脸上被气的红一阵白一阵,眼角的肌肤拉得就像要裂开似的,两颗圆圆的眼珠子好像要迸出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十五推了她一把,十分挑衅。 阿园双手捏紧,咬牙道,“是。” 说着她忍着一腔怒火,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水盆,狼狈的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回头再度看了眼十五。 她正得意的在人群中笑着。 十五,你给我等着,今日你这般待我,它日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阿园的牙咬着唇,扭曲的嘴似乎要啐什么人或者咒骂什么人,冰冷的眼神带着怨入骨髓的光芒。 糖豆无意间看到了阿园的眼神,心里顿时一咯噔,害怕的躲到了十五身边…… “十五,你是不知道,刚刚用膳时,阿园看你的眼神有多可怕!”要歇下时,糖豆铺好被褥坐在床边,又同案桌前的十五说,“十五我觉得,你近来好像特别针对阿园,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十五一面徐徐写着字,一面言,“以前无权无势,可现在她连爪牙都没有了,自然不必再顾忌她,我说过,逃不掉的,一个也别想逃。” “可我怕阿园会报复我们,上次她能想出那样的计谋陷害你,可见心肠之歹毒,你现在这么针对她,我怕她怀恨在心,对你不利啊。”糖豆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以她现在的情形,根本没胆对我如何,成不了气候。”十五轻蔑一笑无所谓,提笔蘸了些墨,在纸上缓缓写下一个“谋”字,看着此字,自言自语的喃喃了句,“这就对了……” 翌日,司徒流萤如约再次来寻十五,温玉言本想同她们一道前去,可司徒流萤却故意将温玉言撇开。 走在路上,司徒流萤对身边的十五言,“我在天盛这么久,都还不知道牡丹花,还有晚桂呢,难过小哭包老夸你厉害,果然天资聪颖。” “小姐缪赞了,奴儿时常迷路,于是便习惯去记路过的事与物,并非什么天资聪颖。”十五谦逊道。 司徒流萤心中盘算了下,无意又是有意的说,“十五,你觉得你眉宇间,似乎不像我们天盛人啊。” “奴的母亲乃是楼兰人,因而奴有几分楼兰样貌。”十五耐心解释,又笑言,“之前王爷也这般好奇过。” “原来如此啊。”司徒流萤故作随意的往别处看,心中却细细琢磨着十五的话。 “司徒小姐。”十五忽而开口好奇的问,“为何你总叫王爷小哭包?” 司徒流萤噗嗤一笑,说,“因为他小时候老爱掉眼泪,难过的时候掉眼泪,害怕的时候掉眼泪,就连高兴的时候都掉眼泪,所以我就忍不住这般叫他了。” 想起儿时,司徒流萤就情不自禁同十五唠道,“你们家王爷儿时,特像个小姑娘,还记得我初遇他时,他双眼含泪着泪光,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娇小姐呢。” 她叹了声气颇为惋惜的言,“太可惜了,小哭包为何就偏是个男儿身,若是个姑娘该是何等的楚楚动人。” 十五浅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可就在这时,忽然从远方传来了一声声,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司徒流萤身体前倾细细而听,“怎么好像有人在哭?” 十五也听不出是何,满脸的疑惑。 “过去看看。”司徒流萤好奇的顺声而去。 十五和流萤跟着声音一路前往,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一所水榭,水榭中有三位男子和一位女子,其中二人便是温慎言和薛罡! 第二十一章 落水 第二十二章 权术 第二十三章 秋宴 第二十四章 误解 回宴的路上,司徒流萤眉头紧锁,刚刚楚潇然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痛,也不知道现在归家里了没,服药了没,好些了没。 她整个心里都闷闷的很沮丧。 “流萤!”温玉言忽然出现,兴致冲冲的跑了过来,好奇的问,“你这是去了何处?” “无聊,随便逛逛。”司徒流萤随意的回了句,心里还在为楚潇然担忧着,以至于她都没有去注意到,此刻温玉言神色中的紧张。 温玉言不敢去正视司徒流萤的眼睛,手中紧攥着那支玉髓簪。 要说吗? 可是他现在脑子里很乱,他不知道该从何来告诉她,他的心意,那些话涌上心头,却难以从嘴中说出。 他回头看了看躲在远处的十五,十五说了什么,太远他听不到,但是他读出她在说,“王爷,加油。” 温玉言收回目光,心中一下便多了些勇气和镇定,终于敢正视于司徒流萤,递出簪子说,“流萤,这支玉髓簪,赠予你。” 看着他手中的簪子,司徒流萤想起刚刚在校场的事情。 “我不要。”她直接回绝到。 温玉言不解,“啊?为何?你不是喜欢此簪吗?” “我之前是喜欢,可现在不喜欢了,因为它是你用阴谋诡计得来的!我才不需要这种脏物!”司徒流萤冷言。 温玉言意外,不得其解,说,“什么阴谋诡计?” 司徒流萤道,“你还装,我亲眼所见,你那个婢女用弹弓打潇然的马,导致他从马上摔下,你以为你赢了很光荣很厉害吗?你知不知道他有旧伤!” 司徒流萤越说越气愤,鄙夷的说,“温玉言,我从来没有瞧不上你,但这次我是真心瞧不上你!” “流萤,我没有……”温玉言迷茫,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说,神色慌乱,因为他看出流萤好像很生气,这是认识她这么久来,第一次她冲他发脾气。 “别说了!”司徒流萤吼了句,疾言厉色的骂到,“卑鄙小人!恶心至极!” 说着,她气冲冲的从他身边走过,无意撞掉了他手中的玉髓簪,簪子掉落在地顷刻断裂成了几节,司徒流萤却头都未回的走了。 温玉言回首望着她,既失落也委屈,他缓缓蹲下,一点点将那些碎片捡起来。 看到二人不欢而散,十五不解,跑上来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流萤说,我为了赢,故意叫你设计于楚潇然,她很生气……”温玉言难受的回到。 “什么?”十五当即明白,道,“流萤小姐误会了,我之所以用弹弓是因为有人要伤王爷你,情急之下才会如此的。” 伤我? 温玉言拾东西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本来想问是何人要伤自己。 可十五却焦急的说,“王爷,你别急,十五定会同流萤小姐解释清楚的。” 说着,她急匆匆的追了过去。 “流萤小姐!”十五追了过来喊着她。 司徒流萤本就满心怒气,一见到十五更是火冒三丈,气急之下当即就挥手,打了十五一个耳光。 “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称呼于我,一个下贱婢女,如此没规没距,当真是王爷太纵你了!”司徒流萤艴然不悦的厉声训斥。 “是,奴婢知错。”十五跪于她面前颔首。 司徒流萤冷言,“早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人,阴险狡诈,到底是世井小户,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就不能光明磊落一点吗?就知道背后算计人!” “司徒小姐,您误会了,潇小公子坠马,的确是奴之过,但此事同王爷并无关系,且奴也并非有心为之,是有人要暗中伤王爷,奴护主心切,却不想而误伤了潇小公子,奴知道错了。”十五磕着头求到,“要打要罚悉听尊便,但请司徒小姐不要从而迁怒于我家王爷,王爷当真是毫不知情,他只是听闻您喜哪玉髓簪,一心想要为您赢取罢了。” “你说的,可当真?”司徒流萤半信半疑。 十五诚恳的说,“奴句句属实!” 书房中,温玉言坐在烛下,看着桌上断裂的玉髓簪,失了神。 片刻,十五从外跑了进来,她挺高兴的来到他面前,说,“王爷,我已向流萤姑娘说明了,她没有再气你了。” 温玉言抬眸看向她,只见她没有绿瘢的那边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红色手掌印。 “流萤……她打你了?”温玉言开口问到。 十五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面纱,何时被吹落。 她赶紧抬手捂住,一笑了之言,“无妨。” 温玉言起身,亏欠的说,“流萤是个急性子,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不用不用!”见他要向自己鞠躬赔礼,十五忙惶恐的说,“王爷身份尊贵,如此便是折煞奴婢了,本就是奴婢不对在先,司徒小姐这一掌,奴婢当受,而且司徒小姐待我挺好的,她说不会见此事告知楚小公子,奴婢心中感激又何须王爷赔礼。” “你也是为了帮我,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温玉言垂眸,心中自责。 “如果真要怪,那也只能怪那个,想要伤害王爷的人,又怎么能够怪王爷呢?”十五宽慰他。 温玉言,一个总是喜欢把一切错误,往自己身上揽的人…… 十五道,“王爷,过去的都不重要了,眼下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将你的心意告知司徒小姐。” “可是玉髓簪已经断了。”温玉言懊恼。 十五想了想,说,“那我们再找个别的机会,要不你想想平日里司徒小姐最爱吃些什么?” 流萤喜欢吃什么…… 温玉言回,“流萤喜欢豌豆酥。” “那王爷就亲自为流萤小姐,做些豌豆酥。” 温玉言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 他忧心道,“我不会做豌豆酥。” “没事,我会,我来教王爷。” “但我很笨的……”温玉言畏缩,因为他的厨艺向来很烂,做的吃食大多难以下咽,之前他还把自己吃的上吐下泻,至此便再也没下厨了。 “王爷,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你都有为司徒小姐打马球的勇气,难道还怕这个吗?” 温玉言想了想,点头言,“十五,我觉得你说的对,那明日你就教我。” “嗯,而且王爷,我信你。”十五信心满满对他说。 隔天,十五事先准备好了,做豌豆酥的一切东西,然后开始一步步教温玉言。 温玉言太久没下过厨,做什么都显得生疏而笨手笨脚,但十五一点也不急躁,一步步慢慢鼓励慢慢教。 “十五,是不是要把那盆麦粉拿过来?”温玉言问。 十五一面刷锅,一面点头。 温玉言便转身去拿麦粉,结果往回走时,脚下不慎踢到了木块,整个人猝不及防朝前摔了下去,一头扎进了盆中。 待他抬起头,已经是满脸的麦粉,鼻孔还猛的喷出了些粉末。 十五顿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温玉言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走的她身边哀怨的说,“十五,你别笑了……” 十五当即收回了笑容,但一看他那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爷,你还是去洗洗,不然我一见你就忍不住想笑。”说着十五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温玉言耳根子通红,赶紧跑去洗。 后来,他们换了新的麦粉,十五便开始教他和面。 麦粉在她手中很快便成了个软润的面团,而旁边温玉言的麦粉却似烂泥,还通通糊在了他的手指上,使他的手指活似十根大粗萝卜。 “十五……”温玉言着急求助于她。 经过十五的改善,温玉言终于勉强,揉出了个面团。 揉好面团后,就要去用面杖赶面皮。 “十五,你为何会做这么多东西?”温玉言好奇的问到。 十五回,“跟着母亲学的,我爹爹是个嘴刁的人,只有我娘亲做的菜肴,他才吃的最有味,所以我娘就常下厨。” “说起来,我也已经好久没有,尝过母妃的手艺了……”思及此温玉言有些失意。 见他想起了些不高兴的事情,十五便忙打岔,说,“王爷赶皮,要力度适中,你这力气太大。” “啊?哦。”温玉言回了神,全神贯注的赶皮。 待皮赶后便开始煮豌豆,十五将劈好的柴塞入灶台中,扭头偶然瞧见一旁的温玉言脸上不知何时,竟沾上了一块黑灰。 “王爷,你的脸……”十五再度噗嗤一笑,下意识用手欲替他擦掉。 温玉言见此赶紧避开,问,“我的脸怎么了?” 十五这才想起,他不喜欢与旁人触碰。 她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说,“你脸上脏了。” “哦。”温玉言擦了擦。 豌豆煮好后就要开始炸,可烧热了的油,一沾水就噼里啪啦的往外溅。 “王爷,我来。”十五觉得太危险了,同温玉言说。 温玉言却固执的摇了摇头,说,“既然是为流萤做的,自当应亲力亲为。” 他忐忑的将豌豆倒入锅中,锅中的油往外溅的更厉害,虽然温玉言已经拿着锅盖挡着,可还是有些溅到了他的身上,尤其是手腕手背,已经有了好多被油烫出的红点和泡。 温玉言忍着刺痛,翻炒着锅中的豌豆,十五只能心疼的看着。 待豌豆炒好后,便将其研磨成粉,最后包裹在赶好的麦皮中,在灶火上烘烤。 可惜当烤好的豌豆酥拿出来时,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温玉言气馁,说,“我还是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 “王爷,没事的,这次没好,那我们就再来一次,一定会成功的!”十五安慰鼓励到。 温玉言看着面前斗志昂扬的十五,忍不住笑言,“十五,你为何总是那么相信我?” 他自己都不信自己。 “因为你是王爷啊。”十五道,“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信,黑暗中待久了的人,是不会不信光的。” 光?十五竟将自己视为光,他在某一天竟也成了别人的光? 温玉言意外,似他这种人,居然也是别人的光。 “嗯,我也信你,那我们再试试。”温玉言笑了起来,重拾信心。 于是他们又开始重新来做豌豆糕,一轮又一轮一次又一次,不断尝试,失败,进步。 到了傍晚,灶膛里还烧的啪啦作响,十五掐着时间也快差不多了,回头刚想叫温玉言,却已见他趴在桌面睡着了。 忙碌了一日,睡的格外沉。 过了会儿,温玉言恍惚中听到十五的声音,他缓缓醒了过来揉了揉双眼,迷糊的问了句,“十五,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爷,酉时了。”十五回到。 什么!酉时! 温玉言顿时清醒,马上跑到灶台,可灶火都已经熄灭了,豌豆酥也不翼而飞。 “我的豌豆酥呢?”温玉言着急问。 十五从身后提出来,说,“王爷别急,我都已经给你包好了,方才我尝了个,豌豆酥非常好吃,快去拿给司徒小姐。” “谢谢你十五,那我先走了。”温玉言拿过开心的朝外奔去。 “王……”十五原还有话未说完,可他却已迫不及待的离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白日里,十五写信替温玉言约好了司徒流萤,司徒流萤前往浣溪亭半道路过茶楼时,偶然听到了一阵爽朗而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还真是楚潇然。 自上次一别,她就没再见过他,一直都很担心他的旧伤,如今见到他,司徒流萤当即开心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伤好些了没,上去看看。 司徒流萤入了茶楼,提着裙子上了二楼,来到了楚潇然阁间,阁间门口处又个屏风,对于她的到来楚潇然并未察觉。 她刚要打算走过屏风时,却听到了一女子笑声,流萤这才知原来还有个女子在,而且那女子的声音很耳熟,脑子想了下,不就是皇后的义女,郡主长孙霏霏嘛。 他们二人怎会在一处? 司徒流萤心中有些不悦,转身欲离开,可刚迈出一步,就听长孙霏霏问,“楚公子为何今日未同流萤姑娘一处?” “我为何要同她一处?”楚潇然反问。 司徒流萤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只听长孙霏霏继续言,“前些日,我见二人似乎来往密切,更有人传言,楚公子爱慕流萤姑娘呢。” 第二十五章 告白 司徒流萤转过身,看着屏风上楚潇然的影子,心中竟不由紧张却又期待。 楚潇然笑了一声,说,“我,爱慕她?怎么可能,像司徒流萤那样的刁蛮大小姐,完全不是我所喜,什么交往密切不过是传言罢了,就算是真的,那也不过是我耍着她玩儿。” 原来他竟是这般看自己的…… 司徒流萤满心期许被击的粉碎,难过气愤的甩袖打算离去,却在门口不慎撞到了进来添水的店小二。 听到屏风后的异响,楚潇然忙起身绕过屏风一看。 “流萤?”楚潇然诧异。 司徒流萤看着他和她,捏紧了拳头,湿润了眼眶,难过气愤的对楚潇然说,“我以为你和认识的不一样,看来是我错看你了!” 她气的下意识想拿什么东西打他,可身边什么都没有,于是气急之下她干脆脱掉了自己的一只鞋,朝楚潇然砸了过去。 “楚潇然,你就是个混蛋!”司徒流萤气急败坏的夺门而出,跑下了楼。 楚潇然想,方才的话定是被她听去了。 “流萤!”楚潇然来不及思考当即捡起地上的鞋子,直接撇下长孙霏霏着急忙慌的追上去。 十五收拾着厨房,糖豆走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么了?”她不解的看着糖豆。 糖豆言,“我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觉得我生病了?”十五莫名其妙。 糖豆道,“你没生病,怎么还帮着自己喜欢的人,向别的女子表明心迹呢?难道你心里都不难受的吗?” “难受又如何。”十五擦着桌面,语重心长言,“就像你说的,王爷这种身份,岂是我能够妄想的,既然如此,我总不能阻止他奔向比我更好的人……” “十五。”糖豆拍了拍她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 十五笑了笑,勉强表示自己没事。 司徒流萤一路跑到了浣溪亭,而楚潇然也追了上来,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别碰我!”司徒流萤愤怒的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同他说,“楚公子,你要寻欢,请找别人,本姑娘没时间陪你消遣!” “流萤,你听我解释。”楚潇然道,“方才的话只是戏言,是我骗长孙霏霏的。” “为什么要骗长孙霏霏?承认和我交好,就让你这般难以启齿吗!”司徒流萤激动的质问。 楚潇然再解释,“骗她是为了保护你啊傻子,长孙霏霏不是善茬,我怕她对你会有什么不利,才这样说的。” “当真?”司徒流萤逐渐冷静了下来,将信将疑,问,“你没有耍我玩儿?没有厌恶我?” “我怎么可能厌恶你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楚潇然脱口而出,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脑子里顿时混乱。 而司徒流萤也刹那呆在了哪里目瞪口呆,半响司徒流萤才回过神,道了句,“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什么?胡言乱语?”楚潇然不服气,辩道,“我可没有胡言乱语,我就是喜欢你!” 反正说都说了,楚潇然干脆破罐破摔。 “我承认,我身边女子是多,但我从未同她们说过喜欢你三字,因为我知道,这三字是不能随便乱说的,说了就要负责。”楚潇然真诚看着她,言,“流萤,我喜欢你,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你。” 其实,儿时,他就喜欢过她,可那时她总是对他敌意满满,而且还和温玉言走的很近,这也是他儿时老针对温玉言的主要原因之一。 儿时的行为总是很幼稚,以为这样就能引得心慕的女孩子的目光,结果弄巧成拙让她一日比一日的讨厌自己。 “不对。”楚潇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她那双红了的双眼,道,“你为何那么在意我对你看法,还是说,你也喜欢我?” “没有。”司徒流萤嘴硬道,“我才不喜欢你这纨绔子弟,少往脸上贴金。” 说着她背对了他,但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突然,她双脚离了地,楚潇然竟将她横抱了起来。 “楚潇然!你干嘛!”司徒流萤在他怀中扑腾着。 楚潇然笑着将她轻柔的放在了长椅上,然后单膝蹲下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鞋给她穿了回去。 “流萤,做我娘子。”楚潇然仰头同她认真的说到。 “你想的美!”司徒流萤扭过头傲娇的说到,但很快又补上了句,“谁要做你便宜娘子,怎么着也得三媒六娉。” “也对,是我考虑不周。”楚潇然低头笑了笑,又抬起头保证言,“过些日,我便告知母亲,让他们上门向通政大人提亲,定风光大娶!” 司徒流萤扭回头对上他的目光,平日里看他吊儿郎当惯了,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真挚认真的一面。 她低头羞怯的笑了起来。 楚潇然起身,一手撑在了她身后的围栏上,弯腰缓缓俯下身,抬起她的下颚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慢慢消失,只剩下了眼前人。 司徒流萤微红的脸颊,看起来如此娇憨可人。 过往种种涌上心头,曾经的打打闹闹,现下想起竟也开始变得甜蜜起来…… 温玉言一路朝浣溪亭赶,可半道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纵然雨洗刷的他都快睁不开眼睛,全身都已经湿透,他也努力护着怀中的豌豆酥,生怕沾湿一点点。 路上的行人都在纷纷避雨,只有他还在雨中狂奔。 快了,就快到了。 温玉言看着前方的路,心中想到,眼看越来越近,他的心就越来越开心,但也愈发的紧张。 脑中不断想着,等会儿见着流萤,该说些什么。 可当他满心欢喜跑到浣溪亭时,却见司徒流萤和楚潇然,正深情的拥吻着彼此,忘我缠绵。 温玉言顿时犹如晴天霹雳,难以置信的远远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来的时候,他试想过很多幕,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幕。 本是他约她来此的,而眼下他却成了局外人。 温玉言失落的站在大雨中,默默看着的亭中的风光,看着二人的亲密,手中的豌豆酥沉重的像一块巨石。 他甚至开始无措了起来,眼前的一幕如此刺痛。 这时,忽然出现一只手,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木讷扭头向身侧看去,十五撑着伞出现在他身边。 “王爷。”十五眼神心疼的说,“下雨了,我们回家……” 温玉言迈着沉重的步伐,落寞的跟着十五往回走。 回府后,他穿着湿漉的衣裳,呆坐在桌边,看着桌面上都已经在滴水的豌豆酥。 “王爷,换身衣裳去,你这样会生病的。”十五劝着他。 可他依旧无动于衷。 “王爷,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也别拿你的身子出气。”十五难过的说到,语气哽咽。 温玉言抬眸看向她,说,“你为何要这么难受?” “因为王爷你难受,我就忍不住……”十五低下了头。 温玉言叹了一气,说,“去给我沏杯热茶来。” “嗯嗯!”十五一听忙跑去给他沏茶。 当她端茶来时,他已经换好了衣裳,站在窗口目光哀伤藏着点点泪光…… 深夜,逐渐要入眠的温玉言,忽然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面上闭着眼假装不知。 潜入房间的人,对他似乎并无恶意,只是来到了他身边,然后小心翼翼将他放在身上的手拿了过去。 温玉言微微睁开了眼,原来是十五。 一看是她,温玉言警惕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只是三更半夜,她做甚? 温玉言不动声色,静瞧着她。 只见她从怀中拿出了一盒什么东西,然后轻轻将盒中的膏状物抹在了,他被热油烫伤的手背和手臂上。 鼻前飘来了阵阵药草味,她跪在床榻边的地上,仔细又认真。 待所有伤口都上了药,十五才起身替他掖好被褥,然后转身悄悄离去,正如她悄悄的来。 温玉言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被油烫过的地方一直很热痛,但现在凉了很多…… 与楚潇然互诉心意后,司徒流萤心情极佳,楚潇然也是整日春风满面。 然而温玉言就不好了,整日里惆怅抑郁,十五为了能让他心情好点,陪着他去茶楼散心。 “王爷,你不要气馁,事情还未成定局,我们任有机会。”十五鼓励道,“也许司徒小姐只是一时蒙了心,着了楚公子的道。” “你是说,楚潇然骗了流萤?” “楚公子常年流连花丛,花言巧语最会哄骗女子,这样的人又怎能值得托付终身?王爷,喜欢的东西,一定要争取,哪怕使点手段,做出牺牲,也在所不辞!” 看着她坚决的表情,温玉言不语,对于十五的言论,他也既不赞成也不反驳,垂眸沉思。 “王爷。” 温玉言回过神,视线中忽出现一荷包,十五递着,说,“这个荷包,赠你。” “多谢。”温玉言接过,手中的荷包,上绣着青竹,里面装着些干花,散发着一阵阵清新淡雅的香味。 见他收了荷包,十五颔首会心一笑。 而这一画面,却意外落入了对面楼上,长孙霏霏的眼中……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的刻意为之,温玉言和十五刚离开茶楼打算回府,却不巧就遇见了司徒流萤和楚潇然。 “小哭包?”司徒流萤意外,又好奇的问,“好久没见着你了,那日你说要与我在浣溪亭一见,怎么没来啊?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吗?” 那天,楚潇然陪着她,在浣溪亭等了许久,都未见他人影,后来她也想过登门去问问,但总是因为楚潇然而忘记了,眼下看到他,她又想起来了。 温玉言看了眼她身边的楚潇然,同司徒流萤说,“流萤,能否借一步说话?” 司徒流萤不解,看了看楚潇然,点了头,说,“好。” “小哭包你怎么了?为何说个话还要躲躲藏藏的?”司徒流萤同他走到一边,费解道。 温玉言说,“那日,我去了浣溪亭,而且,也看到了楚潇然……” 司徒流萤顿时明白了温玉言的言外之意,一下子就红了耳根,她害羞的摸了摸耳朵,尴尬的冲他笑了起来。 “流萤,你当真……”温玉言叹了一气,“当真喜欢楚潇然吗?” “嗯。”司徒流萤见他已知,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喜欢他。” “那你可知他是花楼的常客,整日里放荡不羁,是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温玉言一脸担忧。 司徒流萤不以为然,且反驳,“他不是这样的!这只是他的表现罢了,其实楚潇然人很好,是你们不够了解他。” “小哭包。”司徒流萤言,“我知道,儿时他总欺负你,但那会儿我们不过是个孩子,眼下过去了那么久,就放下,我希望你能够放下对潇然的成见,去好好认识他这个人,他真的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样。” 看着她如此维护他的样子,温玉言看清了确定了,她是真的喜欢他,真的选择了他。 温玉言沉默了下来。 楚潇然见他二人孤男寡女,在那边待了许久也不见回来,想上前看看,其实内心也是想偷偷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楚公子,还是耐心在此等待。”十五看出了他的意图,伸手拦住了他。 楚潇然对她说,“你还真沉得住气,自己爱慕的人正在同别的女子在一处,而且那女子还是他喜欢的人,你却还想着替他拦我。” “我,我不知您此言何意。”十五眼神闪躲了起来。 楚潇然好笑道,“你不会自认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你那点小心思,也就温玉言那个呆瓜看不出。” “楚小公子,请你对我家王爷,放尊重点。”十五义正言辞的警告。 楚潇然无奈道,“好好,就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半响,温玉言点了头,同流萤说了句,“好……” 不管曾经的事情,对他而言有多难堪,有多屈辱,但如果流萤想要他放下,那他就放下,因为他已经别无选择,他无法去怨恨流萤喜欢的人,也不想叫她为难。 第二十六章 上元 第二十七章 同游 第二十八章 入狱 温玉言缓缓走近,拨开低垂的竹叶枝条,只见十五正笑容满面的踢着毽子,她身轻如燕,一会儿用左脚踢,一会儿用右脚踢,一会儿两只脚轮换着踢,毽子忽而高,忽而低,忽而在前,忽而在后,不管毽子落在哪,她都能准确地接住。 微风拂来,枝头的竹叶被吹落,飘飘扬扬落下,那甩在空中的高马尾,如同此刻的笑容,恣意洒脱。 “唉!十五小心!”糖豆突然提醒,可为时已晚,跳得入了迷的十五,光顾着仰头看毽子,不慎后脚跟踢到块石头,整个人猝不及防急急后退了几步。 后背顿时撞上了什么,她以为是竹子,没成想回头一看,竟是温玉言。 毽子落在了地上,十五也呆在了哪。 温玉言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摔来,一只手还下意识的扶着她的肩。 二人都傻傻的看着对方。 倒是糖豆率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来行礼道,“见过王爷。” 十五也才回神,赶紧行礼。 温玉言倒也没恼,反而捡起了地上的毽子递给十五,说,“毽子踢的不错。” “谢,谢王爷夸赞。”十五接过毽子,心里偷偷开心着。 “王爷!” 就在这时阿卓忽然急匆匆而来,道,“可算找到你了!” “何事如此匆忙?”温玉言不解。 阿卓喘着气,说,“太,太子殿下来了!” 温玉言和十五顿时不约而同的一起皱了下眉。 “我知道了。”温玉言叹了一气,朝前而去。 十五把手中毽子抛给了糖豆,紧随其后。 二人一同来到了温慎言面前。 “臣弟见过皇兄。”温玉言拱手行礼道。 温慎言盘着手中光滑的桃胡,说,“今日路过府邸,想着许久未见二弟,特来走一遭,二弟可莫要嫌啊。” 温玉言看着眼前人,前些日还同自己针锋相对,眼下却又亲和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果真是人心难测。 见温玉言无动于衷,十五主动开口道,“殿下说笑了,您能劳驾于此,王爷自是欣喜不已,又怎谈嫌弃一说?” “你这奴婢,倒是能说会道。”温慎言看了眼十五道。 十五谦逊谨慎的说,“殿下缪赞,奴婢只是替王爷说出肺腑之言罢了,殿下想必一路舟车劳顿,还请移步正堂,十五速速为殿下准备些茶水来。” “皇兄,请。”温玉言侧身抬手,做出了个请人的动作。 十五退下,去为他们准备茶水。 “喂!你过来!”十五冲着正干活的阿园招呼了一声,将手中的水壶递给她吩咐,“快些打些井水来,记住打水时搅一搅,只要第二桶的水。” “是。”阿园接过去打水。 十五在厨房等着她,过了会儿阿园提着水回来。 十五鄙夷的埋三怨四说,“打个水磨磨蹭蹭,也不知道一什么吃的。” 阿园垂首不说话。 “愣着作甚!”十五斥道,“还不快去劈柴烧水,难道事事都要我来吩咐吗?” “是……”阿园来到角落开始劈柴,耳边十五还在喋喋不休的骂着,“蠢东西,不长半个脑子在身上。” 阿园暗自握紧了手中是斧头,狠狠的朝柴劈去。 十五似是说累了,打了个哈欠,然后又同她说,“柴劈好了,就给我把水烧上,我去隔壁歇会儿,等水一响便过来唤我。” “是。”阿园点头。 十五不放心的嘱咐道,“响了一定要马上唤我来,仔细点,这可是为太子殿下准备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是,奴知道了。”阿园乖顺的说道。 十五这才离开了厨房,在隔壁小憩一会儿。 过了片刻,水已经烧上,阿园蹑手蹑脚的来到隔壁房,十五已经趴在桌面上睡了。 “掌事?”阿园试探性的叫了她几声,十五睡的沉并没有什么反应。 见此,她又走出了房间,跑回到厨房,快速的将门关上,仔细检查四周,在确定绝对没有任何人后,她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小包东西,拆开那四四方方的纸,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沫。 原本这些是她要用给十五的,但现在她觉得老天,给了她一个更好的机会。 阿园左顾右盼的掀开了壶盖,可一时间她又生了些犹豫,但一想到这些日十五是怎么狗仗人势的欺辱谩骂于自己,心中便是怒火中烧,踌躇再三,她微颤的将粉末往里加了一半,然后赶紧收好,盖上壶盖。 等水响了,她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唤来了十五。 十五沏茶时,见她杵在一边,便鄙夷道,“愣在哪做什么?还不干活去!” 她又挑眉得意言,“莫非你还想给太子殿下奉茶吗?你觉得以你身份够资格吗?” “自然没有,掌事训的是,奴这就去。”阿园卑躬屈膝般的回道,然后往外走,在门口时又回首看了眼她。 十五正在全神贯注的沏茶。 阿园心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旁人,一个黑市不知名的野货,仗着王爷的势整日兴风作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现在就尽情的乐,反正时日不多了。 想到她等会儿将要面临什么,阿园这心中便已经开始有了快意,嘴角微扬得意而去,静等一场好戏…… 十五对此却毫不知情,端着沏好的茶便送到了温慎言面前。 “殿下请用。”十五为他添好茶水放到他手边。 温慎言端起,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茶叶,缓缓喝了一口。 “你这丫头虽容貌丑陋,但茶倒是不错。”温慎言一面喝一面赞了句,又对温玉言笑道,“那日二弟的马球打的一骑绝尘,叫孤是大为观止,二弟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皇兄缪赞了。”温玉言回到,心中揣测着他此行究竟何意,莫非是为了打探自己,是否还在查薛罡的事? 他看懂不懂温慎言葫芦里的药,只能谨慎的应对他的话。 温玉言端起茶盏准备喝点茶,结果竟从杯中看到了一只虫子。 所以这虫子是杯中原有的?还是茶壶中倒出来的? 但是不管如何,温玉言知道,不能让眼前人知晓,否则他要是因此大做文章,十五难逃一劫。 他故作若无其事,装模作样的抿了下,但其实只是唇碰了碰,滴水未喝,然后缓缓放下茶盏。 温慎言继续道,“这可不是缪赞,二弟的实力,那日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改日孤还想再同你讨教一番呢!” 十五站在角落,默默听着二人的谈话。 大约一炷香后,温慎言终于起身要走,温玉言出门送他,待他们离开后,十五便收拾桌面。 “二弟,就这么说好了,你可一定要来。”温慎言走到府门口,转身对身后的温玉言道。 温玉言点头,说,“皇兄盛情难却,臣弟自然赴之。” 温慎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温玉言回到书房练着字,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心中却泛起波澜,薛罡的事情还未解决,可他却再无筹码,但放弃又觉着不甘心。 书写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他烦躁的将笔一丢,双手撑着案桌垂头,胸膛起伏不定。 就在这时,忽然一大队人马,闯入了永安王府,温玉言和阿卓闻声出门,就见姚宗海的人把守住了府中各个出口。 “今日,是何人为太子殿下沏的茶?”姚宗海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 十五迟疑片刻,缓缓出列,拘谨言,“回,回大人,是奴婢。” “拿下!” 姚宗海忽道。 十五还没搞懂什么情况,便被两名侍卫当即扣押。 “姚大人,您这是何意?”温玉言赶紧询问。 姚宗海回,“今日太子殿下,在王爷这饮茶后,回去便吐血不止,经太医验查,殿下是中了毒。” “中毒?!” 温玉言更加不解,他看向十五,十五也是一脸茫然。 这时姚顾川又将太子今日用过的茶盏,以及还没来得及倒掉的残渣,奉到了姚宗海面前。 姚宗海示意身边跟随的太医,太医便上前将银针放入,银针很快就变成了黑色。 温玉言震惊。 “不可能!”十五一面挣扎他们束缚,一边激动的说,“大人!就算给奴天大的胆子,奴也不敢毒害太子殿下啊!” “姚大人。”温玉言焦急的同他说,“我清楚十五的为人,她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事的,这其中定另有隐情!” “王爷,这些话您还是留给陛下说,臣只是奉命行事。”姚宗海不留情面的命道,“陛下有令,沏茶者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其余者不得离开王府半步!” 天牢…… 温玉言心当即悬于一线,虽然他没去过,但也常听人说起,一旦进了天牢哪怕是无罪也难逃皮肉之苦,活着出来更是少之又少。 “奴没有下毒!大人!奴真的没有下毒!”十五慌乱的为自己辩解着,却还是被人半拖半拽的往府外押去。 温玉言上前试图阻止,可却被姚宗海拦住。 “十五一个女子,她怎能入天牢!”温玉言焦急又激动的说到。 姚宗海道,“王爷,这是陛下的命令,臣不过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为难老臣。” “十五绝不可能会毒害皇兄的!”温玉言笃定。 姚宗海面不改色言,“是不是审了便之,恕臣直言,谋害太子乃是重罪,眼下对王爷已然是最好的情况,臣希望王爷与此事无关,否则那将会是杀头之罪,王爷此刻还是莫要惹火上身,别忘了清秋娘娘还在宫中……” 温玉言捏紧了拳头,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五,被他们给带离了王府。 人群中默默看着这一切都阿园,心中那叫一个畅快。 十五一路被押入了天牢,狱卒打开牢房将她推了进去。 她跪在地上拉住了狱卒的衣角,慌乱无措的说着,“大人,奴是冤枉的!奴没有下毒,奴是冤枉的!” 狱卒冷言,“来着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你啊还是老实点!” 说着他踢开了她,锁上了牢房门。 “大人!大人!” 十五跪爬到门口,抓着铁笼杆,焦心无助喊着,但狱卒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 十五哭了起来,一声声呼喊中,充满了害怕。 不过狱卒哪里会管她,轻蔑笑着扬长而去。 但就在狱卒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刚刚还满是恐惧的十五,却顿时变了脸色,眼里本欲涌出的泪光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毫无波澜的平静。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沾的草屑,缓缓环顾起四周,走到墙前细细观察,发现这里每一面墙,居然都不是用砖块砌成,而是一块完完整整的金刚石。 每四面金刚石打造成一间牢房,紧密的连缝隙都难寻。 她早就听闻,天盛的天牢,乃是天下第一牢,乃是铜墙铁壁,且道路复杂,变幻莫测,暗藏机关就算是在此待了十几年的老狱卒,都有可能在这其中迷了方向,迄今为止还未曾有一人,从这里逃出去过。 据说有位赫赫有名的轻功大师,逃出了牢房,却寻不到出口,最后被活活饿死在了此处。 十五来到门口,抬脚从后跟的鞋底中,抽出来了一根铁针。 她将铁针戳入了门外的锁孔中,拧了几下,锁顿时就开了。 刚走出去,忽然便传来了个声音,那声音有些苍老,直言,“哟,你这小娃娃倒有几把刷子。” 十五顺声看去,原来她对面牢房中关着个人,那人坐在昏暗的角落中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从声音上她判断对方年纪应该不小。 “雕虫小技。”十五道,“阁下见笑了。” 那人笑言,“你就这么慢条斯理的杵在这,不怕待会来人瞧见?” “在这个连苍蝇都飞不出都牢狱,是我也会只着力看守出口。”十五坦言。 而事实确也如此,历来从房中走出的自然也有,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到出口去,大多数人都死在了寻找出口的路上。 第二十九章 同罪 “既然你如此了解,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从牢房里出来?”那人笑问。 十五回,“难得进一次这天下第一狱,自然要好好看看。” “我劝你还是不要乱走动,这里机关重重,小心好奇心害死猫……”那人提醒语气中带有几分恐吓的意味。 “多谢前辈好意。” 十五却依旧神色淡定,说着走向了别处。 温玉言在府中焦灼不已,躁动不安的来回走着,他实在不知眼下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心中时刻为十五担心着,想着现在的她是何处境?有没有受刑?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温玉言忽然就往外走去,蹲在地上的阿卓也忙起来跟上。 他走到门口,看守的侍卫便伸手拦道,“王爷,陛下有令,如何人不得离开王府!” 温玉言瞬间拔出他们手持的剑,架在了侍卫的脖子上,疾言厉色道,“让开!否则本王就杀了你!” 侍卫们一个个张目结舌,阿卓也震惊,跟了温玉言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王爷,说出这样的狠话。 而且看他的样子,真的就好像下一刻,要杀人一样。 侍卫们被震慑,只得让开了路,温玉言翻身上马,就直奔皇宫而去。 “陛下!”宦官急匆匆而来,道,“启禀陛下,永安王求见。” 温政良皱眉,道,“让他进来。” 温玉言随着宦官来到了他的面前。 “温玉言你如今真是越发乖张,朕的命令都敢违抗!”温政良怒言。 温玉言跪下,说,“父皇,儿臣不是有意要抗令,而是此事有诸多蹊跷,十五是儿臣的人,儿臣了解她的为人,她断然不会加害于皇兄的!” 温政良冷笑一声,道,“你眼下自身难保,竟还想着为一个奴婢开脱。” “儿臣不是为她开脱,而是不想那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温玉言拱着手对他着急的说,“父皇是明君,儿臣自幼以父皇为首,玉言想父皇也不想枉死无辜之人,而且只有寻到真正的凶手,才能真正为皇兄主持公道啊父皇!” “朕凭什么信你?”温政良质疑。 温玉言握紧了手心,决然道,“倘若十五真是凶手,玉言愿与其同罪!” “为了一卑贱的奴婢,竟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朕怎么会有你这般愚蠢的儿子!”温政良鄙弃的训斥。 温玉言重重磕下头,“还请父皇成全!” 温政良默了会儿,开口道,“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便给你三日,若三日你查不出真正的凶手,便定你个谋害太子之罪!且此次你违朕之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多谢父皇。”温玉言内心欣喜,叩首谢恩。 待温玉言走后,贤仁便入了殿。 “陛下。”贤仁直言,“姚大人都已查到了毒物,可谓是人物惧在,这还不能断定那婢女给慎儿下毒吗?” “区区一个婢女竟敢毒害太子,又为何毒害太子?”温政良反问。 贤仁道,“可能是受什么人指使。” “我要温玉言去查正是如此。” “那婢女就是温玉言的人!” “怎么?莫非皇后是怀疑是温玉言,指使那婢女毒害太子?” 贤仁一愣,嘴角抽了下,说,“自,自然不是。” “朕也同皇后想的一般,温玉言一无是处懦弱无能,定不会想到要毒害太子,还是这下毒如此阴毒的法子,皇后啊……”温政良牵起了贤仁的手,说,“朕知你心疼慎儿,但温玉言有句话也说的并无道理,只有查到了真正的凶手也就是这背后之人,才能为太子主持公道。” 贤仁靠入温政良的怀中,笑得有些牵强,说,“陛下英明……” 十五从别处回来,路过那人的牢房时,那人便笑道,“哟,还能回来?” 说着那人走到了铁栏处,果真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起来很是潦草。 不过牢狱中的人,好像不潦草才奇怪。 他的目光落在十五的手臂上,言,“都跟你说了不要乱跑,这不受伤了,但有命回来,你也算是有本事。” “多谢前辈夸奖。”十五欲走。 老人又言,“小娃娃,看到前面那东西没。” 十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个小球。 她点头。 老人笑言,“帮我捡来行不?” 十五上前将东西给他捡了回来,就在她伸出手给他递时,他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猛的一拽,顿时她便撞上了那铁栏。 而那老人掐着她手腕上的脉搏,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喃喃,“难得这么聪明的娃,但资质平平,可惜咯。” 他松开了十五,又向她丢了个东西。 十五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是个小瓷瓶,打开里面是什么膏,她拿于鼻前轻嗅了一下才知是药。 “多谢前辈赐药。”她抱拳向他谢到。 老人上下看了看她,说,“你这姑娘看着也不大,是犯了啥罪?” “毒害太子。”十五直言。 “不得了,难怪你会被关到这儿来。”老人意外道,“看不出来,小娃娃挺勇的啊。” “那您呢,您又是犯了何事?”十五反问。 老人摆弄着手中的球,球是有几块木头组合而成可以来回推动,他轻描淡写的说,“老朽没你勇,只是前些年对弈赢了皇帝,那小子脸皮薄不认账,就将我关在了此处。”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十五打量着他。 他推动木块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十五,说,“小娃娃,我不问你来历,你也问我姓名。” 他笑了几声,转身往角落而去,慵懒的躺下。 十五知趣礼貌一笑,行了一礼后,回到了自己的牢房中。 她靠在墙上,将老人给的药膏抹在了自己的伤口上,一直在留着血的伤口,顿时竟就止住了。 她回头看了眼,又扭回来,对着瓶子笑了笑。 十五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碎布,缠住了自己的伤口…… “十五!” 在她闭目养神时,忽然听到了温玉言的声音,睁眼一看竟还真是他。 这叫她很意外,呆了片刻,才起身走近。 温玉言在牢房外,她在牢房里,隔着一排冰冷的铁栏杆。 “你怎么样?他们有对你用刑吗?”温玉言关切的问着她。 她只见眼前的温玉言,白衣上血迹斑斑,脖子手背上有很明显,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天盛国法,违皇令者,轻则鞭刑四十。 “王爷,你怎么能违抗皇令呢?”十五猜到了什么,难受的说到。 温玉言却憨憨笑了起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十五,告诉你个好消息,父皇答应给我三日彻查此事了!” 十五听此似乎并不是很高兴,反而眼神中满是难受,问,“那么……赌注是什么?” 温玉言不解。 十五换了个方式问,“救我的条件,或者说,如果王爷无法证明我的清白,你会面临什么?” “就……就与你同罪而已。” 十五心一颤,低下了头,声音有些闷,说,“王爷,我只是个奴婢,命如草屑,死了就死了……” “不!你不会死!”温玉言顿时紧张,双手握住那冰冷的铁围栏杆,说,“十五,你那么聪明,你快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 十五不过随口一言,却不想他竟这般激动,像是他要去赴死一般。 “王爷,你怎么……那么傻?” 换谁都知道明哲保身,可他却偏将他的命和自己栓在了一处。 “流萤说我傻,父皇说我傻,你也说我傻,可是我觉得这次,我不傻,所有人都觉得我无用时,只有你在肯定我,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不该救你,但我想做当初的那个你!” 温玉言,一个犹豫不决惯了的人,这次眼中竟却透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十五,你别怕,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的!” “王爷……”十五眼波流动,就像平如镜的湖泊泛起层层的微波,半响,都是感激和喜悦,脚步情不自禁走近了些,手缓缓抬起,指尖发着颤的,欲碰他握着铁杆的手。 可就在这时,薛罡竟带着一帮人而来,只差毫厘之间的手,最终收了回去。 看到薛罡,温玉言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原来王爷在此啊,老臣见过王爷。”薛罡假惺惺的向他行礼。 “你,你们来此作甚?”温玉言有些慌乱的问到。 薛罡笑里藏刀言,“臣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提审犯人。” “你当真是奉母后之命?”温玉言质疑,如果真是,那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母后宅心仁厚,应该不会太为难十五,但如果是薛罡,虽然他暂时动不了十五,但十五也定会被其折磨。 “怎么,王爷还信不过老臣吗?”薛罡反问。 “自,自然不是……”温玉言不敢直视薛罡,袖中的手直发抖,他故作镇定的说,“可这件事,父皇已交我查办了。” “臣知,但陛下也未说,全权交由您来查办,因此我们便有权带走这个犯人,况且还是皇后娘娘之命。” 好像是…… 温玉言又被说的哑口无言,他紧咬自己的下唇,气自己怎么这么不中用,怎么就忘了这点! 更气自己每每见到薛罡,心里就会生出惧意。 “薛大人!”十五忽然开了口,说,“您说的极是,但王爷他也是有权查的,这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王爷先于你们,那是不是得由王爷审完了,您再审?” “说的不错。”薛罡无法反驳,只能假笑的对温玉言说,“王爷您先审,我们在此候着,待您审完再提人。” 说完,他不甘的带着一帮人,暂且走到了一边。 “王爷,你过来点。”十五冲他道。 温玉言低下头,十五通过牢房铁栏杆的缝隙,唇凑到他的耳边,轻言,“去查阿园和十三街药铺。” 温玉言不假思索点了头。 “可是十五。”他又担心不已的说,“那你现在怎么办?薛罡心狠手辣,你入了他的手,只怕……” 十五并不畏惧,平静的言,“王爷,你信我吗?信我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里。” “这不可能,这里可是天牢啊!”且不说天牢,光薛罡就不会放过她,想起之前那些惨死的女子,温玉言心里便替十五更加担心。 可十五笃定的说,“王爷,信我,快回去。” “十五……”温玉言犹犹豫豫的往出口而去,走几步便忍不住回头看向她,牢房中的她隔着铁栏杆,脸上扬起了浅浅的笑容,就像平日回首见她一般,眼神依旧温柔而坚毅。 他怀着担忧的沉重心情渐渐离开。 薛罡命人将十五拷了起来,押送至贤仁的面前。 长孙霏霏一见是十五,眼前倒是一亮,坐在旁边,颇有兴致的静观。 “大胆贱婢,说,是何人指使你谋害太子!”贤仁历声质问,常跟着她的宫女们都被吓得,狠狠的低着头。 十五不紧不慢回,“皇后娘娘,奴从未谋害过太子,又何谈指使一言?” 见她未着自己的道,贤仁意外,寻常女子被她刚刚那样一问,早已是语无伦次,而眼前人却异常镇定。 “皇后娘娘何必同这贱婢多言,直接交给老臣,等老臣拔了她的指甲抽得她血肉模糊,届时,看她还不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有些人呐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旁的薛罡提议道。 跪在地上的十五顿时噗嗤一笑。 “你为何要笑?”长孙霏霏坐直了身子,饶有趣味的问到。 十五看了眼薛罡,语气不屑的嘲讽言,“薛大人好歹也是个一国将军,想不到竟还用这样的手法审讯犯人,真是卑劣下乘。” “贱人!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薛罡感觉自己被嘲笑,上前一把揪住十五的衣领,凶神恶煞的警告到。 清瘦的十五在人高马大的薛罡面前,宛如一只蔫了的狐狸,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可十五并不畏惧,反而有恃无恐的说,“大人若是能够要了奴婢的命,奴婢哪里还有机会,出现在皇后娘娘面前?虽然奴婢不保证,以后会不会成为大人的刀下亡魂,但这三日您还真不能取了奴的性命。” 第三十章 审问 第三十一章 对峙 第三十二章 真相 温玉言笑着摇了摇头,又问,“十五,你为何要我在抓到阿园后,不让她歇息?” 原来那日,十五还交代过温玉言,在抓捕阿园后,不能有一刻让她合上眼睛,于是温玉言便派人时时盯着,她一旦入眠,便用水泼醒她,或拿锣鼓在其耳边敲打。 十五言,“我爹爹曾说过,人不管在何种绝境,都要想方设法的去睡个好觉,因为在极度困乏之时,脑子也不会灵光起来,也是最会出事的时候。” “原来如此。”温玉言恍然大悟,道,“我想十五的爹爹,一定是个厉害的人,才能够将你教的如此颖悟绝伦。” “一个固执的老头子罢了。”十五轻描淡写笑过,又言,“不过王爷今日倒是厉害,随便一诈就让那阿园自己招了,叫十五真真是刮目相看!” “我这雕虫小技,哪能同你相比,你可别笑话我了。”温玉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王爷就是厉害,王爷是这世上最最厉害的人!”十五说到。 看着她的样子,那固执的样子,倒有几分可爱的意味,温玉言笑了起来,又言,“说起来,我今日觉得,那个薛罡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当然,对付恐惧,最好的法子,就是直面恐惧。”十五鼓舞般的说,“王爷,不要总觉得自己无用,您看若不是您,十五只怕早已被冤死。” 是啊,他竟然护住了一个人,原来他也是可以保护别人的,用自己的力量…… 温玉言内心有些欣喜。 回府后,糖豆一下便冲到了十五怀中,泪眼婆娑的说,“十五,你终于回来了,我吓死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十五,你终于回来了,你是不知道,这些天糖豆天天哭,哭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阿卓诉苦。 糖豆吸着发酸的鼻子,抱怨,“我还不是担心十五,哪里像阿卓大人不闻不问。” “糖豆你这就可是冤枉我了,这些日为了帮十五查证,我也是费了很大力气的,只是我在暗中你没瞧见罢了。”阿卓解释。 温玉言点头说,“是的,我可以证明,阿卓确实出了很大的力,我担心那个小庄会出什么差错,便叫他时时盯着。” “哎呀,其实还好咯,这里面最苦的,是王爷你。”阿卓对十五说,“十五你可知,王爷为了救你,那可是绞尽脑汁,茶饭不思啊。” 十五扭头看向温玉言,感激涕零的说,“谢谢你们,若不是你们,也许我早就死了,大恩大德,十五没齿难忘,说到底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若我平日里对阿园多加隐忍,也许就不会埋下此等祸事。” 说起来,十五面露愧疚。 温玉言怔了怔,然后粲然一笑道,“阿园向来恃强凌弱,我也是看在眼中的,此次如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十五,你无需自责,我觉得之前你做的是对的。” “不早了,大家累了这么久,都去好好歇歇。”温玉言看了看天色。 十五点头欣慰一笑。 “混账东西!” 贤仁在宫中大发雷霆,她攥紧拳头,怒目切齿地说,“这个贱婢竟敢摆了本宫一道,哄得本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本宫倒真是小瞧了她,在那种时候还想着如何算计本宫,可恶!” 周围人不做声,大病初愈脸色还稍带苍白的温慎言却忍不住问,“母后,儿臣在生命垂危时,您想的是怎么利用这件事除掉温玉言吗?” “母后也是为你好,你父皇明面上厌恶他们母子,可心里却还是为他们留了位置,当初他们母子有多得势,你也应是知道的,母后不允许任何人一人,对你的太子之位有一点点威胁!”贤仁伸手拉住了他。 温慎言却撤回了手,不再言语,神色复杂的勉强笑了笑…… 赤林跟随着长孙霏霏,往宫外而去 离宫时,长孙霏霏特意选了条,途径阿园刑场的路。 杖毙与杖刑不同,杖毙是将人活活的打死,所以死者往往是面目狰狞,五脏俱碎肋骨全断,便如眼前的阿园,她已经没了气息睁着双眼,宛如死鱼一般被绑在长椅上,源源不断的血从身上往下滴,长椅下早已是一摊血水,不用掀开她的衣物,也能想到她的身后,会是怎样的可怖光景。 长孙霏霏微眯了双眼,忽然明白了什么喃喃道,“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入了她的局……” 一片树叶从书中掉落,糖豆赶紧蹲下捡了起来,树叶虽然已经干枯,但其颜色依旧艳如红霞。 “好漂亮的树叶啊!”糖豆惊奇,跑到什么面前,问,“十五,这是什么树的叶子?也太漂亮了!” “红枫树的树叶,整个天盛唯有凤乾宫独有,自然漂亮。”十五回。 糖豆惊奇言,“原来这个就是红枫树啊,这还是我第一下见着呢!” 红枫,是云秦独有,乃是云秦国树,叶形如爪,每至秋季,云秦被红叶覆盖,灿若明霞,宛如淋不灭的火焰,在晚霞之下,远远望去便入了横天。 人们常言,天下有四绝,九州的长夜灯,漠北的三月雪,天盛的空中花,还有云秦的连绵火,这火便是指红枫。 几年前,云秦使者拜访天盛,带来的礼物就是红枫树,圣上见皇后娘娘甚喜,便种在了她的凤乾宫。 糖豆又想到了什么,吃惊的说,“十五,你之前还去过凤乾宫吗?” 十五摇头。 “那你是怎么捡到这叶子的?”糖豆纳闷,如果是被风吹的,也吹不到永安王府。 十五言,“从阿园的发间。” “发间?”糖豆更加懵了。 十五笑而不语…… 几天后,阿卓跑到温玉言身边,温玉言正在书房独自阅书。 “王爷,您看看,这是何物?”阿卓将一带了泥的油纸包,放在了他手边好奇的问。 温玉言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忽然意外的反问,“此物你从何处而来?” “就是从府中墙角边。”他本来是想种个瓜,没想到挖着挖着就挖出了此物,阿卓觉他神色不对,询问,“怎么了王爷?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温玉言没有回答,拿起那东西起了身,取过披风。 “王爷,您这是要出去?”阿卓准备跟他。 温玉言却道,“我一人走走去,你不用跟过来,还有……” 温玉言特意嘱咐,“关于此物的事情,任何人也不得说。” “啊?”虽然阿卓不明白为何要如此,但还是点了头,言,“嗯,好。” 温玉言离开了书房。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王爷看起很紧张的样子?”阿卓心里犯嘀咕。 温玉言拿着那东西,随便进入了一药铺。 “这位公子,想要些什么?”店中人问到。 温玉言将东西在他面前打开,说,“我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那人看了看,闻了闻,回,“公子,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巴豆粉而已。” 巴豆粉,果然是巴豆粉…… 其实一开始看到时,他心中便有了八九分答案,因为儿时,楚潇然就曾诓骗他吃过此物,他还因此病了一场,后来就被人嘲笑是文弱病夫。 但他下意识的不想,不希望这是巴豆粉,因为有件很可怕的想法,忽然在他心头现出。 阿园被拖走时,说的那些话,那些他原没怎么在意过的话,却再次在其脑海中回响了起来。 难道真的如阿园所言吗? 温玉言难以置信,可眼前这半包巴豆粉,又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他脑中一片混乱,心事重重的离开了药铺,但在半道他忽然看到了十五! 温玉言当即躲了起来,只见十五一直往前走,似乎要出城,便悄然跟了上去, 他知十五聪明,怕她察觉,所以跟的很远。 好在一路,十五并未发觉他。 离开城后,十五来到了城外,一孤僻的凉亭中。 而凉亭中早已候了一位男子,而那男子竟然是十三街药铺的小庄! “姑娘,你来了啊。”小庄说到。 十五从身上拿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给他说,“这是答应了给你的报酬,多谢那日相助。” “唉呀,姑娘客气了。”小庄一面说着,一面眉开眼笑的拿过了钱袋,恭维道,“能为姑娘办事,是小的荣幸。” 这下温玉言彻底明白了。 原来阿园并没有撒谎,她是被冤枉的,正如她所言,下给太子的只是巴豆粉,而他一直坚信的人,却真的是凶手! 温玉言震惊,不想来相信。 “你觉得这里风光好吗?”十五走到小庄身后,仰头看天,感慨道。 小庄哪有心思还看什么风光,敷衍的回了句,低头激动的数着袋中的银子,却全然不知身后的十五,那原本和善的目光,泛起了杀机。 刹那,温玉言只见十五,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一刀刺入了小庄的后背,又快速抽出。 小庄下意识转身,十五的刀又顷刻,直接扎入了他的心口,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小庄指着她,一脸不可思议,启唇想说什么,却已说不出,直直的向后倒在了地上,没了气。 十五收回了匕首,弯腰冷漠的从他手中,拿回了钱袋。 温玉言整个人是惊心怵目,他都不敢相信眼前人,竟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聪慧,却很温暖的十五,现在的她冰冷的,如同一把没有人味的利器。 他难以置信的缓缓从树后走了出去,脸上还带着血迹的十五看到他,一怔。 温玉言慢慢走到了她的跟前,语气微颤地问,“他都帮你做事了,你为何还要取他性命?” “自保。”十五也不作过多的辩解了,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他定是都看到了。 “他又没伤你?” “今日没伤,他日谁又说得准,今日他为了一百两,肯为我上堂作伪证,那么他日也定会因为一百两供出我来。” 温玉言道,“你怎知他会背叛你?就因为这个猜想,你就要一条命?或许他是个牢靠的人呢。” “也许,但死人更加牢靠。”十五直言,毫不动摇。 “你是不是……”温玉言顿了一下,“早就知道,阿园在茶中掺入巴豆之事?” “是。”十五不否认。 或许其实用“是她让阿园下毒”才更加准确,之前的委曲求全到后面的欺压凌辱,都是为了一步步诱导阿园,在极度的嫉妒和怨恨中犯下滔天大罪。 那日是她故意叫阿园烧水,并假意立刻让她有机会,其实那会儿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躲在暗处,看着她将巴豆粉倒入了水中。 但这远远达不到十五想要的,于是趁阿园不在,她换掉了茶水,在后来的水中,倒入了事先准备好的砒霜。 温玉言又问,“那日我杯中的虫,其实是你故意放进去的,对吗?” “是。”十五不可否认,机器般的回答他所有的问题。 所以他这是变相的被她利用了?在他为她焦急担心不已时,却只是她的一步棋罢了,他质问,“你为何要做这些?你步步算计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王爷……” 温玉言一怔,诧异,“为了我?” 十五沉默,她想说只有这样才能除掉皇后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可她知道他不会信皇后娘娘会这样待他。 片刻,她低下头,愤愤不平的说,“王爷那么信任太子殿下,可他却勾结薛罡害您受杖刑,整日里在您面前耀武扬威,我气,便想让他尝尝苦头,为王爷出口气!” 温玉言想了很多原因,却没想到竟是因为自己。 他长叹一气,说,“我早就习惯了,你又何必如此,为了这口气,让无辜人为此丧命,这不是我想要的。” “下不下药,都在阿园的一念之间,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我的谋划,那么现在被杖毙的那人就会是我,这个人好赌成性,卖假药害人性命,如此一来,王爷还觉得他二人无辜吗?”十五抬眸看向他,指着地上的小庄驳到。 “我说的不是他们。”温玉言道,“我指的是阿园的家人,我知道你定还有其他的法子报复阿园,可你却偏选了最狠的,阿园被杖毙算是咎由自取,但她的家人并没有欺辱过你啊。” 第三十三章 人心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十五冷言。 温玉言没想到十五,对其他人的性命,会淡漠到如此程度,不由生出了些失望,他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但她所做的这一切,却都是因为自己…… 温玉言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语,转身独自离开,将十五丢在了身后。 后来,十五总在府衙前,看到一位年迈的婆婆,日日在府外坐着,一待就是一天,风雨无阻。 打听后才知这婆婆竟然是小庄的娘,原来小庄爹走的早,家中就他们娘两相依为命,小庄虽然好赌成性,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但对他的娘还算是孝顺的。 这些天儿子不见了,老人家日日以泪洗面,忧心忡忡,岁暮天寒中天天在府衙,等着儿子消息。 可她不会知道,她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凄风苦雨中萧瑟老人,十五的内心开心莫名有些难受了起来。 她欲上前,却见温玉言忽然出现,他来到了老人的面前,说了些什么随后又给了她一大袋银两。 老人一直在向其鞠躬致谢。 杀小庄的时候,十五只是想着,世上之人何其多,少他一个又何妨,却没有去想过,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是不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十五生平第一次开始,质疑起自己所做的事情。 但片刻,她摇了头,老师不会错的,书也不会错的,她没有错,在乎旁人的生死永远成不了事,怀着慈悲的心肠登不上强者的宝座…… 夜间,糖豆和阿卓在厨房火炉边,烤着番薯。 “十五。”糖豆双手撑着下颚,看着忙碌的十五,问,“你是不是又和王爷吵架了?” “这还用问嘛,看他们这几天互不搭理的的样子,就猜得到了。”阿卓搭话,言,“说实话十五,我还真佩服你,能让王爷这么一个好脾气的人,都能被你气的耍起脾气来。”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们。”十五打趣道。 阿卓无语,说,“我说你们就不能像糖豆和我一样吗?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你看我俩多相亲相爱,那像你们三天两头的冷战。” 十五话锋一转,意外又好笑的逗道,“我这才离开多久,你二人怎就到了相亲相爱的地步了?” 阿卓和糖豆两人顿时,不约而同的面红耳赤。 阿卓偷偷看了看糖豆,扭头尴尬的咳了几声,同十五结结巴巴道,“十五,你,你,瞎说什么呢!” “就是,我们在说你的事,你怎么就说到了我们身上。”糖豆低下头噘嘴吐槽,试图把比烤的番薯还红的脸藏起来。 十五打量着眼前这不自然的两人,隐约似猜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好了,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十五也不逗这二人了,端起身边的糕点,说,“这不做了糕点去求和嘛,你们不用担心啦。” 说着,她识相离开了厨房。 糖豆和阿卓坐在同一张长椅上,二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十五走后整个厨房变的异常安静。 半响,阿卓从身上拿出一包东西,在手中踌躇了下,缓缓递给了身边的糖豆,语气紧张的说,“给,给你买的。” “什什么?”糖豆接过,打开外面的油纸一看,原来是一包蜜饯。 “蜜饯?” “嗯,你最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蜜饯?”糖豆记得,自己应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阿卓低头含笑,轻言了句,“早知道了……” 十五端着糕点来到了温玉言身边。 “王爷,我做了些吃食,你要尝尝吗?”十五将糕点放在了桌面。 温玉言写字的手一顿,自那天后他不再同十五说话,而十五也同样不与他说,其实他心里还是挺别扭的,也曾想过是不是该缓和一下,但他就是低不下这个头。 只是叫他没想到,十五倒主动找台阶了,他也不想再同十五冷战下去,便也就顺着她的意,放下笔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味道如何?”十五问。 温玉言点头,回,“挺好吃的,你做的东西,向来不会差。” 十五会心一笑。 “十五。”温玉言又道,“我想喝茶。” “好,我去沏。”十五含笑离开了书房,去给他沏茶。 温玉言又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嘴角扬起了许久未显的笑意。 过了会儿十五便端来了香气四溢的热茶来 ,在这个越发冷的冬季她的茶,比炭火还要叫人暖。 温玉言一直觉得,十五的糕点配上十五的茶,胜过宫中一切山珍海味。 “王爷。” 他吃的开心之际,沉默了许久的十五,忽开了口。 “嗯?” 温玉言扭头看向她,嘴里咀着,手里还拿着半块糕点。 “今年的冬季,会要比往年的冷些,王爷若要出门,记得多穿些,别惹了风寒。” 温玉言点点头,说,“嗯嗯,我知道了,你也一样啊。” 十五笑了笑,又语重心长的言,“王爷,你还要记得,人心异变,有些人今日或许能为你尽忠,他日也能为了利益反手出卖,您一定要多加提防猜忌,不要去相信身边任何一人。” “那十五呢?”温玉言忽反问,“十五也不值得相信吗?” “当然。”十五不假思索,说,“我肯定是不值得相信的。” 温玉言放下手中的糕点,垂眸却言,“可我觉得值得……” 十五心头猛的一怔。 “王爷,我利用过您。”十五提醒他。 温玉言看向她,说,“但你也是为了我不是吗?” 十五不语。 温玉言又道,“我觉得有时候,你很矛盾,曾经你要我信你,现在却又告诉我,不要去相信身边的人。十五,我知道不论如何,你都是为了我着想,但是十五,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如果有人愿对你真心相待,我觉得我们也应如此,倘若一直去猜忌提防,这一生也只怕被困这其中了。” 一个人,如果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他觉得这个人,是失败的。 “十五,人心或许没有那么美好,但它也没那么糟糕,天下不全都是很坏很坏的人。”温玉言道。 是……这样的吗? 十五自问,这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同她说,这样的言论。 她所习的,所见的,都是人心的险与恶,眼下却有人告诉她,人心也有善与好,所以是这样吗? 十五的心里,忽有些乱。 末了,她叹了一气,又语重心长的对温玉言说,“王爷,不论你认不认可我的话,提不提防身边的人,您也一定要提防皇后娘娘,她没有你所想的哪般好。” “十五……”温玉言蹙眉,眼神异样的看着她,道,“我觉得你今日有些奇怪……”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从一开始她说的所有话,都像是在同他诀别前的嘱咐,好像她就要离开这里,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王爷,你多虑了。”十五说,“只是好久未同王爷说话,忍不住说多了些。” 说着,她便岔开话题,端起他手边的茶盏,道,“茶凉了,我去给您换一盏。” “可是……”温玉言一时看不懂她,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好。” 十五福身,往外走去。 “王爷。”她走到门口又转身,回首同他说,“不管你方才的话,是对是错,我还是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十五受教了。” 温玉言一愣,后,二人相视一笑…… 倒了深夜,窗外寒风阵阵,糖豆缩在被窝中呼呼大睡,枕边还放着阿卓买的蜜饯。 而对面的十五却起了床,在朦胧的月光下,从床头下摸出了一把匕首,她握紧了刀把缓缓拔出了鞘,凌冽的刀光照亮了那一双冰冷的双目…… 夜中的林中一片静寂,树木交错,月光穿过缝隙撒下点点星光,偶有几声夜啼在林中回荡。 忽然一大片山雀从林中飞起,十五戴着可怖的面具,穿着一袭男装,在林中穿梭脚步极快,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很快后面就有一人影飞逝而来,一脚踩过十五的肩,十五顿时被踢的急急后退了几步。 那人落地,抬眸看向她,不是别人,而是赤林。 赤林拔出了长剑,语气简练地质问起,“你是何人。” 十五站直了身,不回答。 赤林便持剑攻了过来,剑剑狠毒招招致命,十五不断闪躲想反攻,却被他连拆数招。 他一剑挥来,十五下腰一躲,后面的一排竹子,齐齐被削断。 十五一个滑铲到他身后,掌中匕首一转,直冲他后颈扎去,可赤林却反手一掌,击中了她的心口,后背重重的撞在了树干上,引得树一阵巨颤,落叶纷纷。 “束手就擒,你不是我的对手。”赤林冷言。 十五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眼中透着不甘和倔强。 赤林再次攻了过来,直冲她眉心,千钧一发之时,忽出现了一黑衣人,而且似乎还是位姑娘。 她持剑攻向赤林,赤林忙一个转身,横剑格挡,双剑相交,她又当即变招回剑,逼得他节节败退。 十五见此也来不及细想这人是谁,赶紧趁机逃离,赤林本欲追,却被那黑衣人阻挡,黑衣人的武功同赤林不相上下,让赤林分身乏术,只能眼见着十五消失在了黑夜中。 十五迎着寒风狂跑,逃入了一间破茅庐中,她撑着桌面勉强摘下了面具,可下一刻便感觉心头一阵悸痛,一口血猛的吐了出来。 想不到,这个赤林武功这么高…… 十五用手背擦了下嘴上的血,说实话她后悔了,早知如此,就该向爹爹多学学武功,也不至于眼下如此狼狈。 她忍着身上的疼痛,从一堆杂草中,找出了藏在其中的衣服,然后换上,快速离开了这危险之地…… “十五。”次日,糖豆忽问,“昨夜我偶然醒来,却未见你人影,你去哪了啊?” 十五一怔,回,“我,身子不适,去了茅房。” “难怪你今天脸色这么差。”糖豆凑近伸手戳了戳她略显苍白的脸。 十五摸了摸,问,“很差吗?” 糖豆点头,担心的说,“要不要我给去请个郎中看看啊?” “不用了,我自己去。”十五道。 糖豆点头,“好,那你把活儿放着,我替你做。” “嗯,多谢。”十五道了声谢。 “哎呀,你快些去。”糖豆催促。 十五便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 等她离开不久后,温玉言忽来寻她。 “你说十五不舒服?”温玉言复问。 糖豆点头。 温玉言关心的问,“很不舒服吗?” “反正脸色很不好。”糖豆说。 温玉言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十五提着药从药铺中出来,却见王府的马车停在门前。 阿卓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问 ,“十五,你看完郎中了吗?” “您,怎么在此处?”十五意外。 阿卓回,“是王爷,他听糖豆说你身子不适,就特意让我驾车来接你的。” “原来是这样……”十五明了,看着面前的马车,心中复杂。 夜间,绛蓝色的天空像是泼墨后的大肆渲染,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天空,待阵阵清风拂过,引的枝叶瑟瑟发抖,晦涩的压抑着。 十五在闪烁的烛光下,一动不动的坐在桌边,目光不知道盯在何处,看不到一丝波澜。 糖豆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十五这才回过神,看向她。 “怎么了?”十五问到。 糖豆关心的说,“十五,你在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 她轻叹,然后愁眉不展地说道:“ 我在想究竟何为强者?道是什么,我的道是什么……” 她想寻一条道,但却不知道是一条,怎样的道。 “想不通就别想了。”糖豆宽慰的说,“把它交给时机,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也是……”十五笑了笑,可是眼中却没有笑意。 糖豆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好了,别想那么多,你还生着病了,早些歇息。” “嗯。”十五点了点头。 到了深夜,白雪随寒风而来,洋洋洒洒的飘落于地。 温玉言觉得有些冷,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没有关窗,于是便下榻走到窗边准备关,却意外看到对面,十五的房门被缓缓打开,她从中走出,来到了屋檐之下,未束的长发在风中凌乱的飞舞。 乌云遮蔽天空,在茫茫大雪中,独站屋檐仰首,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的脸色很差,唇色苍白,眼神既疲惫又憔悴。 第三十四章 遇刺 第三十五章 受伤 她一步步的往回走,每一步迈的越来越吃力,额头上布满了汗水,滴在地上的血,也越来越多。 温玉言一直等到司徒流萤苏醒过来,确定她只是受了些惊吓无大碍后,才打道回府,那时已经到了日映。 前行的马车忽然停下,温玉言不解掀开车帘,问马夫 ,“怎么了?” “王爷,前面躺了个人。”马夫回。 温玉言望去,确实躺了个人,只是那人十分的眼熟,他心中一惊,匆忙下车跑近一看,还真是十五! 她也不知道在这地上躺了多久,身上落满了雪,全身冰凉嘴唇都发了紫。 “十五!”温玉言唤她,她没有反应,便伸手将她扶坐了起来,却感觉掌心下很粘稠,一看,居然都是血! 原来,推开司徒流萤后,她并没有及时躲开,那一刀刺入了她的肩。 可是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的落在司徒流萤和刺客身上,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奴婢有没有受伤。 就连和她同乘马车时,他都没发现身边的那个人受伤了,其实如果他正眼看看她,那怕一眼,这伤口并不难发现。 可惜…… 温玉言自责又懊悔,赶紧把人从雪地里抱了起来,催着马夫赶紧回府,随后又马上请来郎中。 “十五流了那么多血,她会不会死啊?”糖豆害怕的哭了起来。 阿卓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说,“不会的,十五是谁,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这么短命,而且郎中不是说了嘛,不是要命的地方,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 温玉言站在床边,眉头紧锁的凝视床榻上的她,她的手那么冷,就算没有触碰,他都已经感觉到了凉意。 他一言不发,神情凝重,内心愧悔无比,不停的谴责自己,怎么这么大意都没发现她受了伤,还把她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 忽然,十五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十五!?” 温玉言顿时大喜过望,坐在了她身边激动的喊着她。 可十五只是闭着眼睛,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老是惹您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我会好好学功夫,好好学琴,我给您弹您最喜欢的那首曲子,你回来好不好?” 她的表情很痛苦,泪一颗颗从眼角落下,声音也哽咽着,像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转而她又抓住了他的手腕,温玉言被迫俯下了身,一手撑在她的枕边。 十五忽然又翻身,将他的手压到了脸下。 掌心是她冰冷的脸和滚烫的泪水。 温玉言想收回手,却被她紧抓着,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动了几下,温玉言最后放弃,在她床边坐了下去,静静看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十五觉得喉中干渴无比,费力睁开了疲倦的眼眸,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她才发现自己竟在房中,可是她却只记得,自己不是还在往回走吗? “十五,你醒了!”温玉言跑了过来,激动的说到。 十五有些懵,茫然的问,“我为何会在此处?” “你晕在了雪地里,是我把你带了回来。”温玉言道,又言,“你受伤了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小伤而已,我没觉得疼,况且流萤小姐的事情比较重要嘛。”十五风轻云淡的说到。 那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他虽然爱犯糊涂,却也不傻。 温玉言惭愧的说,“对不起。” “王爷,你怎么又道上歉了,跟你又没关系。”十五憔悴的脸,笑了笑。 温玉言关切的问,“你饿不饿?” 十五摇头,“我不想吃东西,我想喝水。” 说着,她掀开被子,想下床。 温玉言赶忙阻止,说,“我去给你倒。” “不行不行!”十五直拒绝,惶恐道,“王爷怎么能给我一个奴婢端茶倒水,我自己来便好。” 可是温玉言却已经端来了水,送到了她面前。 十五只好接过,道了声谢,低头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温玉言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这叫她有些不自在,便问,“那个,司徒小姐如何了?” “她早就醒了,你现在还是好好顾着自己,郎中说你这伤虽然不致命,但还是需要好好静养歇息。”温玉言嘱咐着。 十五乖巧的点了下头。 待他走后,糖豆来到了她身边,红着双眼说,“十五,你知不知道,昨夜你吓死我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大惊小怪,不过还是谢谢你,昨夜守着我,你肯定很辛苦。”十五谢言。 糖豆摇了摇头,说,“不是的,不是我守着你,是王爷守着的。” “王爷?”十五意外。 “嗯,昨夜你一直拉着王爷的手不放,王爷就在你床头坐了一宿。”糖豆说。 难怪他双眼下那么黑。 十五心想着,但昨天她真不知自己拽着他,她只是觉得很冷,然后拉住了什么温暖的东西,她还以为是手炉什么的,现在才知原来那是温玉言的手。 后来,十五休养了三四日后,便出门陪着糖豆去采办东西。 街道上多了好些官兵,许多的漠北流民,都被官兵,粗暴的一一驱逐出了皇城。 “为什么要把这些人赶走?”十五不解。 身边的糖豆也不清楚。 阿卓说,“还不是因为上次的宴会,那个刺客是漠北的人,陛下大怒便将这些人驱逐了。” 看着那些衣衫褴褛,还要被推搡呵斥的人,十五眉心紧锁,宴会的那个刺客,其口音明显是九洲的人,她知道,这是因为皇朝忌惮九洲,温政良又怕面上过不去,便把气撒在了这些漠北流民身上。 这些流民在皇城中生存尚且艰难,离开了这里谁又敢收留他们,而他们的家却早已被践踏在了九洲的铁骑之下。 十五闭了闭眼,不再看那些人,她想,都是些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他们过的怎样同自己又有何干系,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杞人忧天的好。 “走,去下个地方。”十五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可是心里却还是沉重的像块石头…… 傍晚楚潇然回到府中,欣喜的跑去给楚夫人请安,却意外的看到长孙霏霏。 楚潇然顿时一愣。 长孙霏霏起身福了个身同他道,“见过楚公子,楚公子安好。” “郡主安好。”楚潇然回了个礼,好奇的问,“郡主为何会在此?” 楚夫人解释,“母亲今日去上香,却不小心崴了脚,好在遇到了郡主。” “母亲,不是总让你上香,乘马车前去吗?您怎又步行而去?”楚潇然叹了一气,无奈道。 长孙霏霏笑言,“夫人定是觉得,步行才能更显心城。” “对对,就是如此。”楚夫人脸上露出眉花眼笑的神色说道。 长孙霏霏看了看外头,起身行礼言,“夫人,天色不早,未免家中担忧,霏霏就先告辞了。” “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子,身边也没带什么护卫,万一出事可就是我的罪过了,要不我遣车让我们家萧然送你回去。”楚夫人急忙对楚潇然说,“郡主帮了母亲这么大忙,你替母亲快去送送人家郡主。” 楚潇然内心不愿,但又不好拒绝,只能点头同意。 “那,霏霏就在此谢过夫人,楚公子了。”长孙霏霏福了个身。 长孙霏霏和楚潇然走后,楚夫人不由感叹,“这霏霏郡主知书达理,琴棋书画皆通,是大家闺秀的典范,要不是萧然一心挂念着司徒家那小丫头,我倒是觉得这霏霏郡主同我家萧然更相配。” “但既然是公子娶亲,自然要公子喜欢才是最好。”身边的老嬷嬷递来了杯热茶。 楚夫人接过,抿了一口,笑言,“也是,萧然肯收心,便是最好的事情,也不知道司徒家那小丫头,给他下了什么药,最近越发收敛了。” 楚夫人满意的笑着。 “楚公子待会在品香阁可否稍停?”长孙霏霏对坐在自己对面的楚潇然忽道。 楚潇然点头,言,“自然可以。” 品香阁中,司徒流萤的丫头小萝,正开心的同司徒流萤挑选香料。 “小姐,这个好闻。” “嗯,待会儿把这个也包起来。” “好嘞。” 主仆二人正谈的高兴,小萝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前方言,“小姐,您看,那不是未来姑爷吗?” 司徒流萤扭头看去,果然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也看到了他身边的长孙霏霏。 “郡主?小姐,郡主?”小萝有些语无伦次。 司徒流萤烦躁道,“别吵,看见了。” “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小萝见她有些生气,试探性的问到。 司徒流萤叉腰,言,“回去做什么,我倒要看看,这个楚潇然为什么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长孙霏霏和楚潇然上了二楼,看着面前的香盒,楚潇然想着要不顺道给流萤买一个? 长孙霏霏见他一直盯着香盒,马上明白了什么,笑问,“楚公子是在想,给司徒小姐买怎样的香粉吗?” “是啊,也不知,她喜欢怎样的……”楚潇然有些为难,虽然他曾常流连于花丛,可是司徒流萤的喜好与寻常女子不同,一时间他难以抉择。 长孙霏霏环顾四周,精准的看见了一楼的司徒流萤,但她却并未说,装作未见,同楚潇然说,“要不,我帮楚公子寻寻,我是女儿家,女儿家自然懂女儿家一些。” 楚潇然想了想,好像也是这样,便言,“那就麻烦郡主了。” “楚公子客气。”长孙霏霏温柔的说。 然后便开始帮他挑选了起来,长孙霏霏拿起一盒香粉,从当中取出了一点,忽抹在了楚潇然的手背上,在拉起他的手到鼻前一闻,笑言,“楚公子,要不就这个?此香虽不浓郁,但清新淡雅,司徒小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我想她定不会喜欢太过繁琐的香味,这个正好。 ” 楚潇然收回手自己闻闻,确实很好闻,而且那竹盒做工也精致。 “那就这个。”楚潇然赞同道。 楼下的司徒流萤看到他二人,交谈甚欢相视而笑的画面,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出了品香阁后,楚潇然向长孙霏霏致谢,说,“多谢郡主,不仅送回了我母亲,还替我选礼。” “只是一句谢谢而已吗?”长孙霏霏意味深长道。 楚潇然一时愣了,不解她意。 长孙霏霏笑道,“我可以要一些,实际性的感谢吗?” 实际性的? 楚潇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确实口头上的感谢,自然是比不过实际性的,他问,“比如……” “比如,我想要那个!”长孙霏霏指向了对面。 楚潇然看去,原来对面正在办一场投壶赛,彩头是一只白玉镯子。 “楚公子。”长孙霏霏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说,“我不会投壶,但我听闻楚公子投壶技艺高超,你可否替我把它赢过来?” 楚潇然想,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对方帮助了自己几次,理应要答应她,也正好还完人情,日后也就不用再多交流了。 “好,自然可以。”楚潇然欣然答应,然后跑去挤入人群,去为她赢那只玉镯。 长孙霏霏在一边开心又紧张的观看着。 楚萧然上去便投中了一个双耳,引的场上一阵沸腾,长孙霏霏兴高采烈的拍着手,激动说着,“好棒!楚公子,你真厉害!” 楚潇然尴尬一笑。 长孙霏霏一面笑着,一面瞥了眼,隐藏在人群中,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的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看到楚潇然赢了这场比赛,然后穿过人群走到长孙霏霏跟前将玉镯送给了她。 “谢谢楚公子。”长孙霏霏对着楚潇然笑靥如花。 司徒流萤攥紧了拳头,气急败坏的转头跑开了。 “小姐!”小萝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司徒流萤跑的很急,一不小心便撞到了人,抬头一看竟是温玉言。 “流萤?”温玉言见她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司徒流萤不太想说。 温玉言见此也就不再问了。 第三十六章 相约 “奴婢陪着王爷正在散心,司徒小姐可否一起?”十五盛情相邀。 司徒流萤想了想,点头道,“嗯,好。” 正好她的心情烦闷。 温玉言心中却很喜悦,开心的走在她的身边,十五放慢了脚步落在后面默默跟随。 一路走来,司徒流萤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温玉言了解她,如果她忽然变得话少,肯定是心里不高兴,虽然他并不知为何如此,但他想自己得想个法子,让流萤开心些。 于是他忽然抓过一把雪,砸到了司徒流萤的身上。 “好啊你,居然敢偷袭我!”司徒流萤当即蹲下抓了把雪朝温玉言丢去。 两个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忽然闹了起来,十五在旁边静静的注视,听着他们欢快的笑声。 温玉言突然不慎在地上摔了一跤,惹得司徒流萤乐不可支。 但十五知道,他是故意这样的,故意装傻充愣,去逗他心里的那个人开心。 玩了好一阵,司徒流萤的心情才好了起来,也才感觉到肚子饿了。 温玉言便问她,“你想吃什么?” 司徒流萤想了想,说,“抄手!我想去吃城门口的那家抄手!” “好。”温玉言宠溺的点头。 于是他们便一道去了城门口。 抄手的味道还是曾经的味道,司徒流萤回忆起了以前,不由说,“小哭包,你还记得上学堂的时候,我带着你一翘课,就来这里吃抄手吗?” “自然记得。”温玉言笑回,那可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想不到转眼,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司徒流萤感慨,又忽然想到什么,说,“小哭包,我听说城外平春湖湖面结冰了,要不明日我们去看看,那边的雪景我还没去看过呢!” 温玉言不假思索的欣然同意。 司徒流萤想,还是跟小哭包在一起,更开心。 那些破事,破人,都滚开! 她想都不想再去想了。 温玉言把司徒流萤送回后,心情便一直很不错。 看着他愉悦的样子,她也不由笑了起来,为他而开心,但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逐渐转为了失落,因为她明白,他的喜悦全都是因为另一个人,与她无关…… 隔天,司徒流萤开心的去赴约,却在半道遇到了楚潇然。 “流萤!”楚潇然一见到她,便喜笑颜开的跑了过来,他笑着说,“我还正想着来寻你呢,最近有没有想我啊?” “不想。”司徒流萤一见他就来气,冷淡的说了句,超前走。 “流萤,你怎么了?”楚潇然不解,又小跑上来拦住她,他想是不是因为这些天没找她,所以她不高兴了,于是他忙拿出上次选好的香盒,哄她,说,“这个赠你。” 司徒流萤看到那香盒,心里就更气了,直言,“我不要!” “为什么?这是我特意为你挑的。”楚潇然更加困惑了,怎么他的流萤前些还对自己亲密无间,现在态度却来了个大转弯。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司徒流萤疾言厉色道,一把打掉了他非要递给自己香盒。 香盒落在地上,盒中的粉撒了一地。 司徒流萤烦躁的转身又走,楚潇然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问,“司徒流萤,你到底怎么了?” 他想着,自己这些天也没惹这大小姐啊,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司徒流萤没好气道。 那成想下一刻,楚潇然突然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楚潇然你干什么!放开我!”司徒流萤挣扎着,却被那人抱的跟紧。 “小,小姐。” “不许跟来。” 楚潇然对小萝命到,小萝不敢得罪未来姑爷,只好定在了原地,看着司徒流萤被楚潇然,强行抱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楚潇然放下了司徒流萤,她刚想走,却又被拦腰捞回,抵在了墙上。 “你不跟我说,你还能跟谁说?嗯?”楚萧然故意吹了下她的耳畔。 司徒流萤耳尖一下便红了,推着他的胸膛,恼羞成怒道“走开!” “你今日吃火药了吗?”楚潇然实在不解。 “怪你屁事!”司徒流萤气愤道,又怪声怪气的说,“楚公子还真是出手阔绰,昨日同郡主游玩那么久,今日还有精神来寻我开心,前脚送人家玉镯,现在又来给我送什么粉盒。” 这下,楚潇然顿时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忙解释,“什么游玩,我那是迫不得已,送她回家而已。” 楚潇然把昨日的事情,一一讲给了司徒流萤听。 司徒流萤虽然没说话,但脸色明显逐渐好转。 “我说呢,你怎么对我这么大火气。”楚潇然掐住了她的脸,开心的逗她说,“原来某人吃的不是火药,而是醋啊。” “少来,走开,别碰我。”司徒流萤打开了他的手,一副娇嗔的模样。 “别碰?”楚潇然反而还靠近了些,痞里痞气的说,“等你嫁入我楚府,我要碰的可不止这里哦……” 说着他眼神就往下看去。 “流氓!”司徒流萤赶紧抱住了自己,又推他说,“你让开啊!” “让开可以啊。”楚潇然凑到她耳畔,魅惑般的轻言,“那你让我亲一口。” 说着,楚潇然便精准的吻上了司徒流萤的唇。 司徒流萤开口想骂他,却给了他乘虚而入的机会,不仅话没说出,还被攻城略地。 空气被掠夺,身子发软的司徒流萤,只好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大雪纷飞,北风呼啸,风吹平春远远望去,像天空席卷着如玉雕的浪花,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温玉言早早到了湖心亭中,等待着司徒流萤的到来。 时辰一点一点的而过,可却一直瞧不见司徒流萤的身影。 十五不由道,“王爷,都这个时辰了,司徒小姐还没来,是不是她不会来了……” “不会的。”温玉言笃定的说,“流萤是个言出必行的人,雪这么大可能是路上耽搁了。” 十五点了点头,沉默了下去。 又过了许久,司徒流萤还是没有来,寒风也越发的大,十五担心他的身体,忍不住再次言,“王爷,司徒小姐可能真的不会来了,要不我们先回府?” 温玉言却固执的摇了摇头,说,“是流萤邀我的,她就一定回来的,我不能失约,十五,你大病初愈,可以先回府去。” “王爷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 十五在一旁坐下。 他固执的等一个珊珊不来的人,她固执的等一个迟迟不走的人。 两人没再说话,四周唯有北风还乱着耳畔,十五坐在后面,单手撑着下颌,默默痴望着温玉言的背影,干净又修长,衣决飘飘,是月色和雪色之间的第三种绝色。 风雪一直未停,厚厚的积雪压断了枝梢,明亮的天色逐渐转暗,温玉言掌心中的手炉,早就没了温度,冷的跟冰块一般。 “王爷,回去?”十五走到他身边,劝他。 温玉言终于点了头。 早已麻木的脚,迈出的那一步,差点摔倒,好在十五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温玉言看向正挽着自己手臂的手,十五赶紧松开,将手藏在了身后。 “多谢。”温玉言道了声谢,缓缓往前继续走。 为什么流萤没来?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要不要去看看她呢? 温玉言反复的想着,可忽然他的脚步,戛然而止。 只见前方,司徒流萤和楚潇然正手拉着手,开心的闲逛着。 “我不去,真的没事啊?”司徒流萤还是有些犹豫道。 楚潇然笑言,“温玉言又不是傻子,这天如此冷,你迟迟未去,他肯定也猜到你不会去了,肯定早早就回了府。” “也是哦。”司徒流萤笑着,靠在了楚潇然身上,蹭着他的手臂。 温玉言看着他二人互喂着吃食,流萤笑得那样的开心,比和他在一起还要开心。 原来,他现在所能给予她的,远远不及楚潇然了。 原来就算混沌的味道没变,卖混沌的人也悄然变了…… “王爷。”一旁撑着伞的十五,心疼又担心的看向他。 温玉言垂眸,沉闷的说,“走,回府。” 她走在他身边,看着他满身落寞。 那次后,温玉言就感了风寒,在床榻上躺了三天。 十五端着药进入房门,温玉言穿着单薄的衣物,立在窗前 。 她赶紧放下药,扯过架上的披风,一面为他披上,一面说,“王爷,你这病才刚好一点,怎么就下床了?” “躺累了,想站站。”温玉言转身走到桌边坐下。 十五把药推到他面前,言,“王爷,快把药喝了。” 温玉言点头,喝下了药,苦涩的味道让他不由皱了眉头。 “王爷服了药,再好好歇歇。”十五起身收回药碗。 温玉言却意外,看到她手背红了很大一块。 “十五,你手怎么了?”温玉言问。 “啊?”十五赶紧把手藏到身后,生硬的说,“没,没怎么,就痒,挠的……” 温玉言盯着她不语,显然他不信。 十五只好坦白,“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药,烫的。” “我就知道。”温玉言起身,一边咳嗽一边从房里拿出了一瓶药膏,他递给了她,说,“这个对烫伤效果很好,你赶紧擦一点。” “谢王爷。”十五接过,开心不已。 “十五。”温玉言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坐回桌边,问她,“小舟是何人?” 十五顿时一怔。 “王爷为何这般问?”十五反问。 温玉言道,“那日你昏迷之际,一直念着此名,小舟可是你那个重要的人?” “嗯。”十五点头。 “他,是为何而故?” 十五低头,闷声道,“上山劈柴,被一群野狗咬死的。” “城外还有野狗的吗?”温玉言还是第一次听说。 十五语重心长道,“有的,很多,而且有些还混入了城中,所以王爷在外可得小心些。” “嗯,那你也是。”温玉言点头。 夜幕降临,府中陷入一片宁静,微弱的烛光下,糖豆翻了个身安然睡着,十五坐在床榻上,被靠着后面的墙,拿着匕首的手放在了屈着的腿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握着刀把缓缓拔出了匕首。 看着刀面中自己的倒影,十五心中愤然腹诽: 不知道您的道是什么,但那些伤害背叛过的杂碎,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他们粉身碎骨血债血偿! 十五握紧了手中的刀,憎恨和杀意汹涌的从眼底升起…… 隔天,温玉言从床榻上起身,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院子里两个可爱的雪人,当即映入了眼帘。 正在堆十五扭头看到他,脸上灿烂一笑,忙行礼说,“王爷,晨安!” 看着眼前的那两个憨态可掬的雪人,温玉言竟觉得心中很暖。 “你弄的?”温玉言指着那两个雪人问。 十五点点头,问,“怎么样,好看吗,王爷?” “好看。”这还是来此第一次,他的王府在冬季也充满了生机,他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有着柔光。 几日后,司徒流萤忽来府上造访。 “十五,怎么近来都没看到小哭包出门啊?我听我爹说他这几天连早朝都没上。”司徒流萤走到院中,看到了正在扫雪的十五,上前好奇的问到。 十五停下了手中的活,向他规矩的先行了一礼,然后道,“王爷如此,难道您不清楚吗?” “清楚什么?”司徒流萤不解。 十五冷笑,说,“那日平春湖之约,为何您没前来?您可知王爷他在哪处,等了您一日!” “啊?”司徒流萤意外,言,“你们没回去吗?哎呀,你们是不是傻啊,我没来就赶紧回去啊。” “司徒小姐,您当真就看不出,王爷的心意吗?” “心意?什么心意?” 司徒流萤还真不知,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十五替温玉言感到不平,直言,“难道这些年,您就未曾有一分感觉到,王爷他对您……” “十五!” 正当她要说时,温玉言忽然出现,制止了她。 “小哭包?” 温玉言对司徒流萤笑了笑,又斜眼看十五,对她说,“你退下。” “王爷……”十五不愿。 温玉言顿时换了命令的口吻道,“退下。” 十五只能不甘的颔首离开。 第三十七章 失踪 第三十八章 营救 第三十九章 献计 第四十章 坦白 第四十一章 抄手 第四十二章 剑师 第四十三章 教习 第四十四章 泪痣 第四十五章 对弈 第四十六章 君臣 第四十七章 伤极 十五将煎好的药,送到温玉言手中。 温玉言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然后将碗还给十五,又虚弱的问,“刚刚阿卓来说了什么?” “就,一些府中的事情,王爷你还是好好歇息,不要为那些事情操心了,有我在。”十五心虚的说了句。 温玉言点头,重新躺回到了榻上。 十五替他掖好被角。 后来司徒流萤是日日来,十五便次次用这个借口将她拒之门外,只是某日还是被温玉言发现了。 “流萤来了,为何不告诉我?”温玉言质问。 十五哑口无言,羞愧的低下头,她承认,她藏了私心。 温玉言有些生气,拖着才大病初愈的身体,就去见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本来就要走了,刚好温玉言赶来叫住了她。 “小哭包?”司徒流萤走到他面前,“你不是还生着病吗,怎么就出来了?” 小萝回去告诉她,温玉言等她等的倒在雪地,她的心里就一只愧疚不已,她真不知道那日城外的风雪会那么大,也都怪楚潇然一时乱了她的思绪。 “我已经好多了。”温玉言有气无力的说,努力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不适,问,“我们什么时候再走?” “小哭包,我不走了。”司徒流萤抱歉道,“那日之言,其实都是我的气话,我气楚潇然老和长孙霏霏在一起,但后来他都跟我解释清楚了。” 原来,那次楚潇然之所以和长孙霏霏在一起,是因为楚潇然要借着为长孙霏霏看画的名义,进入后宫来看望她的,可惜他费尽心思,却被她给误会了。 楚夫人去看望她,也是楚潇然求着去的,因为担心她落人口舌,他不方便私自去见她,便只能托自己的母亲。 他不说,她都不知道,为了娶自己,楚潇然默默做了那么的努力,可自己却猜忌不信任他,思及此,司徒流萤就感觉内疚,但现在她面对温玉言,更加惭愧。 她又一次失约了…… “对不起,小哭包,是我太不稳重,太幼稚了。”司徒流萤道歉。 十五走来冷笑,“所以,这就是您,一次次失约的理由吗?将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很好玩儿吗?” “十五,闭嘴。”温玉言没想到,她忽然出现,出现制止。 可十五不管不顾的说,“您知道王爷为了您,都已经打算放弃了所有吗?您怎么能够这么对待他的一片真心!” “十五,你退下。”温玉言冷言。 十五不肯走,犟道,“王爷。” “退下!!” 温玉言厉声呵斥。 十五闭上了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甚少会对她训斥,细细数来,每一次训斥,好像都是因为司徒流萤。 就算那个人如此的伤他,可他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维护她。 她原以为经历了上次太子中毒一事,在他的心里她是重要的,或许她的确是重要的,可远不及司徒流萤。 就像那一次落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司徒流萤,而不是她。 或许,她早该明白的。 温玉言缓缓看向她,她的眼神满是难过,最后变成了深深的失望。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落寞的离开。 “一,一片真心?”司徒流萤后知后觉,难以置信。 温玉言不再相瞒,坦言,“流萤,我,我喜欢你。” “怎,怎么可能?”司徒流萤震惊。 温玉言道,“流萤,不要嫁给楚潇然好不好?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只会让你难过,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跟我走,离开这里,我愿意和你在一起的。”温玉言推心置腹的说。 司徒流萤摇了摇头,忽问,“小哭包,你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是喜欢?你要明白,愿意和想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 我愿意同你在一起。 我想要同你在一起。 不都是同一个意思吗?都是要和她在一起啊? 温玉言一时间忽然迷惑。 司徒流萤又说,“喜欢和爱,更是不同的感觉。” “有何不同?”温玉言更加迷茫,喜欢和爱自古不都是同一种意思吗,为何又不一样? 司徒流萤解释,“就像我对你,是喜欢,而我对楚潇然,是爱。” 温玉言还是不明白。 “爱和喜欢,是世间最难懂的东西,但有时候它又很简单,当你的心之所爱出现时,你就会明白了。”司徒流萤语重心长道,又宽慰温玉言,“小哭包,谢谢的你喜欢,以及你所做的一切,但我一直只是将你看作,我此生最重要的挚友,楚潇然有时候确实叫我很难过,但他也是这世上唯一能够叫最开心的人。也只有他才能给我幸福的感觉,所以我这样说,你能够明白吗?” 原来,她是不喜欢他的,他还以为她心中会有他。 流萤很好,她从来都不会轻视自己,但也不会看重自己,她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他错把她的怜悯当成了喜欢…… 温玉言沉默了片刻,诚心诚意的缓缓同她说,“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如果楚潇然能够带给你幸福,让你开心快乐,我想我愿意……祝福你们。” “那我们还继续做,彼此的挚友好吗?不掺杂任何的儿女情长,只是像儿时那样的挚友。” 司徒流萤像小时候一样,伸出小拇指,要与他拉钩。 看着她豁达潇洒的样子,温玉言也忽然觉得,自己何必再揪着过往不放,很快她就会有自己全新的人生。 人的一生,不就是迎接新人,告别故人吗? 温玉言笑了笑,拉上了她的“勾”,道,“好。” “希望你能早日明白喜欢和爱,想要和愿意的区别,早日遇到那个真正的心之所爱。”司徒流萤竭诚道。 温玉言点头…… 流萤走后,温玉言回到房中,却难以入眠,方才十五的眼神历历在目,他从未从她的眼中,见过那样的目光,他不由有些担心了起来。 温玉言又前往了她的房间,可这次她没有在房间中。 他看了下她的东西,发现在他赠予他的那支笔下,压着本用废纸做成的草纸。 温玉言取出,缓缓打开,上面竟写的都是关于他的喜恶。 王爷喜欢安静,喜欢流萤姑娘。 王爷不喜欢脏,也不喜欢十五。 本中还夹了张小纸,打开一看,原是幅他的小像,旁边用簪花小楷写着: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温玉言叹了一气,将东西好好的放了回去,又在府中其他地方寻人,可依旧没有寻到。 不会是又跑出去喝酒了? 温玉言担心她会像上次一样,喝的人事不省,于是便出府去找人。 好在没走多远,便看到了十五,她目光呆滞,黯然神伤的走在街上,身边发生了什么 全然不顾,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温玉言打算叫住她,可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长孙霏霏出现在了前方。 赤林一手为长孙霏霏撑着伞,一手持着剑。 长孙霏霏穿着一袭紫衣,手中拿着暖炉,暖炉外套着布袋,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两边手伸进去的地方,还带着白色的绒毛,看起来很暖和,同她冻的青紫的手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立于赤林伞下,对十五浅浅一笑,说,“十五姑娘,好久不见。” 十五福了个身,道 “奴婢见过郡主。” “不知十五姑娘,可愿随我前往雨竹轩,一坐?”长孙霏霏邀请于她。 十五心生警惕,委婉回绝,“谢郡主好意,只是奴婢还有要事在身后,恕不能奉陪。” 说着,她打算走,可路过赤林时,赤林忽伸手,十五目光缓缓朝下看去,小腹处一把剑横于前。 赤林没有看,但却依旧看得到,他眼神中凌厉,他语气冰冷的似警告般,对十五说,“郡主相邀,还请姑娘识相些。” 他大拇指抵着剑柄,慢慢向上推,危险的剑光乍泄,如同北风的肃杀。 “既然郡主盛情难却,那奴婢恭敬不如从命。”十五改口,看向长孙霏霏假笑道。 长孙霏霏更是笑里藏刀,向她言,“请。” 十五跟着她前去。 温玉言瞧出事态不对,选择先暗中跟去查看。 长孙霏霏带着十五上了楼,然后她倒了杯茶推到对面的十五面前,说,“听闻十五姑娘善茶,也不知此茶入不入得姑娘的眼。” “郡主说笑了。”十五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谦逊的说。 长孙霏霏看着她,不紧不慢言,“姑娘的脸色不太好啊,像是刚哭过似的,很难想象,究竟是何事,叫一个在皇后娘娘和薛罡大人的双重威慑下,都能镇定自若巧舌如簧的人为之落泪。” 母后? 窗外窃听的温玉言,脑中纷乱,心中起疑,难道在开堂对峙前,母后还私见过十五? “人有七情六欲,奴婢不过也是个普通女子,自然也会有难过惆怅之时。”十五岔开话题,反问,“不知郡主邀奴婢前来所为何事?不会仅仅是为了让奴婢品一杯茶水?” “如果我说,是呢?”长孙霏霏轻笑,言,“我长孙霏霏在这皇城中,还从未对旁的女子有过钦佩,她们要么比我聪明却没我貌美,要么比我貌美却无我聪明,而你是唯一,一个。” “我很钦佩你,也很替你感到惋惜。”长孙霏霏眼神中,透着对她的同情,仿佛真的很诚心的说,“以姑娘的才智,屈居于永安王府那种地方,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倘若姑娘愿随我,我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名利与地位。” 温玉言算是听明白了,长孙霏霏弯弯绕绕说了那么多,其实是想要招纳十五入她麾下。 不知为何想到十五要离开王府,他的心里竟一时感到焦急。 温玉言手放在了门上,本欲推门而入,却又听闻长孙霏霏说,“你可别说,你无欲无求。” “为何不能?”十五道。 她含着笑,语气慵懒,言,“无欲无求,不过是有些人,为自己的无能所找的说辞罢了,而有些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所要的,才会说什么无欲无求。这世间有能力者,没有一个是无欲无求的,自然也包括你。” 温玉言一愣,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十五跟着长孙霏霏,确实要比跟着自己更有前程,自己能够给她的,不过只是个不入流的掌事。 放在门上的手,渐渐滑了下去…… “郡主所言极是,我的确有所求,但并非名利与地位,以及我从未觉得在王府,是屈居。”十五开口明确的谢言,“奴婢很荣幸能够得到郡主的赏识,可王府是奴婢的选择,在居于何处这点上,奴婢向来随心 ,不随他意。” “你的所求是什么?”长孙霏霏意味深长道,“永安王吗?” 看到十五明显一怔。 长孙霏霏轻笑一声,故意说,“也不知道自己千辛万苦,为心上人做的香包,最后却挂在了另一个女子身上是何感觉,我想哪滋味一定不好受?” 香包? 温玉言想起,这才后知后觉,原来那个香包存是这个意思,…… 十五垂下眸,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回缩,攥成了一个拳头。 见她沉默,长孙霏霏知道自己,终于戳中了她的心。 “十五姑娘。”长孙霏霏乘胜追击说,“你既然不愿随我,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不过,我们可以联手。” “联手?”十五不解其意。 长孙霏霏凑近她,说,“我们可以联手,一起除掉司徒流萤,这样你得你的永安王,我得我的楚萧然。” 温玉言一惊,顿时恍然大悟,之前十五说过,有人因为楚潇然在对付流萤,所以那个居然是长孙霏霏! “多谢郡主好意,但恕奴婢不能苟同。”十五迟疑了一下,毅然拒绝道。 “你确定要拒绝我?”长孙霏霏不解,又笃定言,“十五,你会后悔的,有她在一日,你的永安王就永远不会多看你一眼。” 冬日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两缕发丝时时飘在十五的脸上,她苦涩一笑,说,“奴婢幼时承蒙母亲教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世间最不可勉强的便是情,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产生,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消失。” 第四十八章 放弃 “郡主方才有句话说错了。”十五看向她,道,“永安王是永安王,他是天盛的永安王,是司徒小姐的永安王,但永远不会,是我的永安王……” “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慧的人。”长孙霏霏见她如此固执,有些失望道,“未想在情字上,你竟如此愚钝。” “或许,我不想司徒姑娘受伤,因为如果受伤的话,他会难过的。”十五喃喃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随后又警告起了长孙霏霏,“奴婢也奉劝郡主,既然大局已定,就不要再动不该有的心思,害人终害己。” 十五起身。 长孙霏霏顿时一掌拍在了桌面,怒不可遏骂到,“愚蠢至极!” “今日多谢郡主款待,但奴婢实在是有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十五没管她,自顾自的说。 长孙霏霏眼神锋利的瞪着她,直言,“你觉得,你走得了吗?” 谁知伺候刚落,门便忽被推开,三人扭头看去,只见温玉言走了进来。 长孙霏霏意外,目光下移,他手中还提着把剑。 “郡主,你邀我的婢女交谈已久,眼下天色渐暗,不知我可否带她回府了?”温玉言冷漠的掷地有声道。 赤林默默将手移到了剑柄上,长孙霏霏见此,暗中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赤林又慢慢放下了手。 长孙霏霏起身卖笑道,“自然可以,王爷自便。” “告辞。”温玉言礼貌行礼,看向十五,语气又变得温和,说,“走,回家。” 十五正欲同他走时。 突然,原本还好好的长孙霏霏,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上,只见她揪着自己的心口的衣物,表情痛苦甚至有些狰狞了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痛苦。 “郡主?”十五茫然,欲上前看看。 赤林却强先一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十五好奇问到。 赤林没有回她,只是神情紧张的将她抱离了房间,着急的往楼下而去…… “十五。”温玉言唤她。 十五这才反应过来,眼下房中只剩下自己和他了。 “王爷,在外待多久?”她问到。 温玉言坦言,“从你们入门开始。” “十五,其实郡主说的没错,你跟着她会更有前程。”温玉言叹了一气,道。 “我说过,我随我心,不随他意。”十五忽反问,“王爷,是希望我走吗?” “非也!”温玉言当即一口道。 “那就好。”十五心中得了些安慰,又解释道,“王爷您放心,我不走,不仅仅是因为您,更多的是我舍不得糖豆和阿卓大人,他们就像我的家人一般,我已习惯了同他们共处。” “王爷,对不起。”十五道歉,“您说的对,之前是我自己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说了僭越的话。” “你……你也不用道歉。”温玉言本想说,自己也有错,自己不该那样凶她。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十五又言,“要的,这样才能让你知道,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王爷。”十五非常认真的说到,“我保证,从今往后决不会再对王爷,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会好好服侍王爷,做一个奴婢该做的本分。” 一切就到此为止…… 温玉言只见她,红润了眼眸,含着泪光,表情却异常庄重,左手缓缓压上了右手,举过头顶伸向自己,然后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这一刻,他的心中,竟忽然间空落落的…… 赤林将长孙霏霏抱回了房间,长孙霏霏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痛得连脸都剧烈颤抖,嘴唇更是直接咬出了血。 “郡主,药在何处!”赤林焦急万分的问到。 长孙霏霏咬着牙,伸手颤抖的指向了梳妆桌。 赤林赶紧跑去,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个玉瓶,他又跑回到长孙霏霏身边,把瓶中一粒红色的药丸倒出,赶紧喂给了她。 长孙霏霏服下要后,这才逐渐安静了下来,紧攥心口的手缓缓放松,她急促的呼吸着,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一般。 “郡主,可好些了?”赤林担心又心疼的问她。 她捏紧了拳头,悲愤交加的自言,“这样的日子究竟还有多久,难道我长孙霏霏这一生都要受人牵制摆布吗?” 赤林单膝跪在她的床榻边,看着她生不如死的模样,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 回府后,夜间十五为温玉言打来了水,并说着,“王爷,水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很照常,似乎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嗯。”温玉言点头,走到了水盆边。 他洗着时,十五又言,“那王爷且先洗着,奴婢就先告退了。” 温玉言一愣,她以前从来不会主动说,“告退”一词的,以前就算他让她先退下,她都是找递脸帕等各种理由留着。 等他回过神来,十五却早就已经走了,房中只剩下了他,和一旁不明所以的阿卓。 深夜,温玉言坐在榻边发呆,然后缓缓看向了,桌上瓶中的梅花,他起身走了过去,抬手食指碰了碰花瓣。 梅花是十五放的,她总是喜欢在他的房中,放各种花枝。 倒是叫他原本沉闷单调的房间,多了几分生机和雅致。 看着梅花,他仿佛又看到了十五,她拿着花枝蹦蹦跳跳的来到他房中,眉眼含笑的将梅花一枝枝放入瓶中,还兴致勃勃的问他,“王爷,您看,这样好看吗?” 可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认真的,好好看看,甚至都不会回应她。 现在看来…… “好看。”温玉言情不自禁,自言自语了句。 这时,他忽听到,十五房门打开的声音。 温玉言微微推开了些窗户,只见十五拿着什么东西,往厨房走去。 他皱了下眉心,于是也出了门,前往厨房。 温玉言在一扇没关的窗户处停下了脚步,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十五。 只见她将手中一摞纸,一张张往火堆里丢去。 温玉言认出,那是他白日里,看到的哪本记着他喜恶的草纸。 火红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一颗颗泪如溢出荷叶的露珠从眼中掉落,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渐渐被火焰吞噬,正如她的感情,从静寂无声到熯天炽地,最后化为乌有,随风而去…… 阳春三月,冰雪初融,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迎春开于枝头,风柳怀春寻两岸,青黄堤上醉华纱。 “不知不觉,这春日就来了。”糖豆不由感叹到。 “是啊。”十五仰望于头上的迎春,语重心长言,“可惜,有些人却被留在那个冬日……” 她轻轻叹了一气,伸手想折枝花,可惜花太高,就算她垫起了脚也碰不到。 十五放弃,垂下了手,可在放下的那一刻,忽来了一只手,折下了花。 她扭头一看,原来是温玉言。 温玉言看了看手中的花,然后缓缓向她递去。 “谢,谢王爷。”十五一愣,又快速反应过来,赶紧双手接过。 温玉言负手,也仰头观花,对十五说,“这花,倒是挺好看的。” 十五点了点头,又道,“王爷慢赏,十五且先去打扫书房了。” 她福了个身,转身离开。 温玉言回首,看着她远去。 转眼便到了司徒流萤和楚潇然的好日,一大早司徒流萤便要沐浴更衣,等到了黄昏时楚潇然的迎亲队伍便浩浩荡荡而来。 司徒流萤身穿嫁衣,手持团扇遮面,缓缓走出了闺阁,来到楚潇然的面前。 楚潇然歪头想看看扇面后的她,旁边的人忙阻止,有人调笑道,“楚大公子,娶回家再看啊,这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顿时四周响起一片笑声。 楚潇然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司徒流萤无语又觉得好笑。 “走,娘子。”楚潇然柔声对她说到。 司徒流萤点头,跟着他一起前往正堂,拜别父母双亲。 “你以后要恪守妇道,温婉贤淑,何事与夫家有商有量,琴瑟和鸣,永结同心。”司徒夫人取下一支镯子,放入了司徒流萤的掌心中,嘱咐道。 司徒流萤点头,回,“是,女儿知道了。” 随后她缓缓跪了下去,而这时楚潇然也同她一道跪下,行了叩拜之礼。 “大姑娘出门了!” 门外的老嬷嬷高声喊道,爆竹声起。 楚潇然拉着司徒流萤缓缓朝府外走去,在走到府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远远相送的二老。 司徒夫人一面抹着泪,一面示意她走。 司徒流萤眼中不由泛起了泪光,又开心的对他们微微一笑。 等到了丞相府,已经入了黑。 温玉言站在人群中,注视着司徒流萤和楚潇然,行叩拜之礼。 他看到她嘴角含笑,眼中全然是从未在,自己面前表现过的喜悦。 阿卓还以为温玉言会有多难过,结果看向他时,他仅仅只是风淡云轻的微微一笑。 后来司徒流萤先被送入了房间,楚潇然要在外面招待宾客。 温玉言将自己准备的贺礼,亲手交给了楚潇然。 “祝贺楚公子大喜,鸿毛小礼还请笑纳。”温玉言道。 楚潇然笑言,“王爷哪里话,正所谓礼轻情意重,何况您能前来,便已是王府之幸。” 见他如此坦然,楚潇然倒很意外,温玉言对司徒流萤的心思,他向来都是知道的,甚至还曾动过把他赶走的想法,但顾忌着流萤便也就作罢。 毕竟拈酸吃醋,是小妇人作风,重要的是他知道,流萤喜欢的人是自己,不是温玉言,虽然也曾忌惮过温玉言。 赠完礼后,温玉言便就离开了。 路上阿卓好奇的问,“王爷,你不难过吗?自己喜欢的姑娘,都成别人家媳妇了。” 难过? 温玉言自觉好像并没有难过,反而他很开心,因为流萤终于寻到了她幸福。 他忽然发现,原来只要她幸福,嫁给谁对他而言,似乎并不重要。 所以,喜爱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吗? 新房被推开,楚潇然走了进来,房中婢女自觉的退了下去。 楚潇然上前,将她手中遮面的团扇,缓缓拿开。 然后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佳人一袭红色嫁衣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盈盈双眸透着七分娇俏,如同那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你,盯着我做什么?”司徒流萤不自在道。 楚潇然吊儿郎当道,“怎么,我家娘子好看,我还不能多看看啊,都怪这劳什子,让我现在才看到美人儿。” 说着,他把团扇一丢。 “切。”司徒流萤又忍不住叹了一气。 楚潇然不解,在她身边坐下,问,“这大喜的日子,你叹气作甚?” 司徒流萤感叹,“以前总想着逃离家,现在终于可以离开家,竟然开始不舍了。” “谁说你离开家了?”楚潇然笑言 “你不过是从一个家,到了另一个家而已,你若是想那个家,可以随时回去啊。” “真的!”司徒流萤当即开心了起来,扭头看向他,说,“楚潇然,你真好!” “我是你相公,自然要好,不过既然我待你这么好,那你是不是也该待我好?”说着楚潇然手撑在了她身边,缓缓向她凑近,然后吻了上去。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感受到了他的呼吸,慢慢闭上了眼睛,任由楚潇然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 楚潇然一面深情吻着她,一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然后将她朝后放倒在床榻上,司徒流萤想搂住他脖子,楚潇然却将她的手压在了耳边,然后十指相扣。 耳边是彼此凌乱的呼吸,楚潇然亲过她几次,可这一次却最久最深,司徒流萤感觉他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样。 不过,若是搁在以前,她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这个曾经讨厌的要死的人,后来变成了自己的夫君,自己还那么那么的喜欢他。 红烛摇曳,鸳语轻传,香风急促,顾不得鬓乱钗横,红绫被翻波滚浪,屋外是一片花好月圆…… 第四十九章 阜城 三日后,楚潇然陪同司徒流萤回了门,排面很是盛大,羡煞了不知多少人。 夜里,温玉言在案桌前练着字,只是他似乎写的并不是很专心,总是不知不觉看向了十五。 十五规矩的站在远处,低着头安安静静的不语。 “十五。”温玉言忽开口道,“你过来替我研磨。” “是。”十五福了个身,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慢慢研起了磨。 温玉言继续写字,不过总用余光看她,还鬼使神差的故意写错一个字。 往日,十五定会提醒。 可是此刻,她却并没有,也不知是她没有发现,还是她不想说话。 自从那日,十五整个人就变得安静了不少,至少在他面前是这般,同他说的话大不如前。 “十五。”温玉言停笔,忽问,“你是不是还在为那日,我凶你之事而恼我?” 十五否认,“王爷多虑了,我并无此意。” “那你为何不……” 后面几字温玉言没能说出口,改了言说,“那便好。” 十五颔首,继续研磨。 “王爷,府外有人找你!”阿卓跑进来说到。 温玉言看向他,回,“知道了。” 他放下了笔,走到门口,又顿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的十五。 “走,随我过去看看。”温玉言同她说到。 这还是温玉言第一次,主动叫她跟上他的步伐。 以前都是她殷勤的跟在他后面跑。 “是。”十五依旧规矩的福了个身,然后走了过来,但却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又停下脚步。 温玉言无动于衷的等着她过来。 可她却没在挪动一步,只是同他示意,“王爷,请。” 温玉言迈脚往外走,余光看着身后的人,她静静跟了上来,但却始终谨慎地,隔着一米开外的距离。 十五还以为寻找温玉言的会是司徒流萤,可是这次居然另有其人,那人身形远看像是个男子,披着个大大的黑色斗篷。 温玉言和十五走到了他身后。 “阁下是……”温玉言开口问到。 对他们背对而立的人,缓缓转过了身来。 温玉言眼神从迷惑顿时变为了震惊。 因为来者,竟是温政良! “儿臣拜见父皇!”温玉言赶紧跪下行礼,十五等人也顷刻齐齐跪下。 “过来。”温政良言简意赅的说了句,直径往他的书房而去。 温玉言麻利的跟了上去,心中也十分疑惑,想着,父皇怎么会来此处?这么些年,他从未涉足过此地,此次竟轻装前来。 到了房间后,温政良又命十五等人出去,并关上房门。 待房中只剩下温玉言后,他才开口同他说,“上次太子中毒一案,你办的很好,让父皇很是欣慰。” “父皇缪赞了。”温玉言拱手自谦道。 温政良转身甩袍,顺着坐了下去,十分严肃的说,“父皇想交付你一项绝密差事。” 温玉言顿时感到受宠若惊,这是他第一下交付他差事,还竟然是一项需要他亲自前来相告的差事。 “不是……是何事?”温玉言问到,内心忐忑。 温政良道,“前些日漠北向我朝进供了一批珍宝,途径同阜关城时,忽然不知所踪,此事到现在还下落不明,朕不信那些东西会无故消失,朕要你去暗中调查同阜关城县令梁丘彦,看他是否从中作梗私自扣押。最好是寻回那批珍宝,旁的倒是无关紧要,主要是给朕寻回,那其中的一轴金丝木画卷。” 温玉言跪下,拱手道,“儿臣接旨。” 温政良又拿出一块令牌,放在了桌面,起身对温玉言说,“查访中你可以凭借此令,施令于任何一官员,若有违抗者可就地斩之!”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温玉言郑重其辞。 待温政良走后,温玉言便将此事仅告知了阿卓,让他准备东西明日启程。 但却被十五偶然听到,她当即推门而入,问,“陛下要让王爷您去查案?” 温玉言见她已知,便只好点头。 十五不由佩服圣上是真的很会选人,温玉言从未离过皇城,所以远方官员对他甚少了解,而且他也是朝中唯一一个出现在何地,都不会让人引起警觉的人,如此他便是这绝佳人选。 只是这也未免太过于危险。 “王爷,让我也去!”十五坚持道,“如果王爷不让我去,我偷偷跟也会跟去的!” 温玉言之所以没有告诉她,就是不希望她去,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会很危险,稍有不慎恐会有性命之忧,他不想让十五一个女子,去身处险境。 可现在怕是不行了,十五的秉性他也是知道的。 “罢了,那你也快去收拾,明日一早出发。”温玉言看着她那祈求的目光,心中忽软只好妥协道。 十五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忙言,“是。” 说着她便赶紧去收拾包袱。 阜关城坐落于天盛境界的西北方,是一座相对古老的城镇,红石铺就的长巷,飘散着古城淡淡烟火,在四周苍翠青山的紧紧环抱中,古城的瓦屋错落有致、鳞次栉比,不同于皇城的喧嚣,阜关古城是静谧,柔和的,甚是惬意。 温玉言等人花了数十天,终于来到了阜关城。 “来者何人!” 刚到梁府大门,其家仆便盛气凌人的质问道。 阿卓上前解释,“这位乃是永安王,要见你们家大人,还不快速速通报。” “永安王?”家仆嘀嘀咕咕言,“这天盛,还有个永安王吗?而且一个王爷身边,就这点人?” “你!”阿卓听及气的半死,刚要训斥于那人。 十五疾言厉色道,“放肆!梁县令手下之人,竟如此没规没矩吗?怠慢王爷,你可知是何罪!” 家仆见她板着脸,眼神如冰,冷若冰霜,心里不由忌惮了起来,又忙赔笑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王爷勿怪,这就去通报我家大人。” “还不快去?”十五语气急躁,颇有几分威慑。 那人赶紧跑了进去。 “大人!”家仆跑到房前谨慎的喊了一声。 可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声男女的嬉戏声。 家仆只好提高音量,再度喊了一嘴。 “谁啊,滚进来!” 房中的男人不耐烦的命了句。 家仆这才谨小慎微的推门而入,房中四五个衣着寸缕的女子,依靠在梁丘彦的身上,看着他。 梁丘彦满脸都是女人留下的胭脂唇印,慵懒的依靠在椅背上,一面揉捏着身边女子珠圆玉润的尻部,一面不紧不慢的问,“何事快说,不知道本官在忙吗?” “大人。”家仆拱手道,“府外来了位永安王。” “永安王?”梁丘彦揉捏的手一顿,想了想说,“朝中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人,不过似乎并不受皇上重视,他怎么到这来了?” “不知,而且他要见大人。” 梁丘彦坐直了身子,稍微认真了起来,问“除了他可还有谁来?” “没人。”家仆回,“就他一人,和一个马夫以及一个伴读和一个婢女,马夫和伴读挺憨傻的,不过那个婢女倒是有些厉害,训斥起人来,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的娘娘或者什么公主郡主呢。” 梁丘彦不悦,但还是不得不起身,一边擦脸一边往外走。 温玉言等了片刻,梁丘彦姗姗来迟,一见到他便满脸堆笑的行礼道,“不知王爷前来,下官有失远迎。” “梁大人请起。”温玉言抬手的道。 梁丘彦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引他们进了正堂。 温玉言转身坐在了正堂之上,府中婢女端来茶水放于他手边。 “不知王爷千里迢迢,来我阜城所为何事?不会还是为了那批珍宝一事?”梁丘彦试探性的问到。 温玉言笑言,“非也,本王心中烦闷,听闻阜城风景如画,便想着过来看看,梁大人不会介意?” “怎敢。”梁丘彦忙恭维的说,“王爷能来我鄙城,乃是我城之幸,小人这就去准备厢房,为大人接风洗尘。” “如此甚好。”温玉言满意的笑了笑。 待温玉言等人走后,王捕快便同梁丘彦私语,“他们不会是来查那件事的?” “朝廷不会派一个废物王爷来的,而且就算是……”梁丘彦有恃无恐,“也不足为惧,连姚顾川那小子来,都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王爷,又能怎样,表面功夫做做就行了。” “是。”王捕快点了头,可心中还是有些顾虑…… 十五合上了房门,温玉言坐在桌边,说,“这梁丘彦长得倒是像个正人君子,但却应是风月场所的常客。” “王爷怎知?”十五好奇的问。 温玉言回,“他身上有股女儿家的脂粉味,而且很杂。” “想不到王爷的嗅觉如此灵敏。”十五惊喜。 阿卓得意洋洋言,“那可不,王爷可是自幼能闻香辩料的人。” 温玉言笑了笑,看向十五,刚好对上她的视线。 目光相撞,十五忙扭头,说,“那个……王爷,时辰不早了,十五可否去歇息?” “可以。”温玉言同意。 十五言,“那十五先退下了。” 她福了个身,便离开了房间。 待她走后,温玉言忽问阿卓,“那日我醉酒,后面发生了些什么?” 阿卓一激灵,支支吾吾道,“这个……我,我不知道,忘,忘了……” 温玉言盯着他,满眼不信。 “王爷,您就别逼我了,十五会杀了我的。”阿卓求到。 温玉言故意冷言,“你现在倒是事事听从十五了,那往后看来也不必再跟着我。” “别别别!”阿卓一听果然忙老老实实和盘托出,说,“后面也没啥,就是十五把您送入房间后,您就一直抱着她,于是十五就只能,暂且在您房中歇息咯。” “我,我抱着十五?!” 温玉言大吃一惊,也恍然大悟,难怪恍惚间的那个味道,和十五身上的味道很像。 “可不是嘛,抱的可紧了,阿卓掰你的手,死掰都掰不开。”阿卓药铺忍不住调笑温玉言,“王爷,十五是不是很好抱啊?” 温玉言冷漠的说了句,“出去。” “哦,是。”阿卓忙开溜,因为此刻温玉言的眼神,非常的“和善”。 温玉言喝了口茶,脑中又回忆起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耳尖不由微微泛了红…… 隔天温玉言借着游玩,将梁丘彦支出了府,十五则留在府中暗中查探。 她悄悄在府中查了个遍,并无发现任何异常,而唯一没去的就是梁丘彦的书房。 十五来到窗边,本欲开窗看看,但所有窗户居然都是锁死的,这就更加可疑了。 “谁在哪!”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质问。 十五一惊,缓缓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个婢女。 “你不是那个永安王的侍女吗?”那婢女问到。 十五笑脸相迎的说,“是的,姐姐。” “你怎么在这儿啊?” 十五顺口道,“我上茅房迷了路,不知该往何处走了。” “原来如此,你快过来,别站在哪了。”那婢女招手道。 十五点了点头,向她走去,并收起了袖中的刀。 “以后啊,你可千万走近那间屋子了。”那婢女提醒道。 十五不解,问,“为何?” 婢女解释,“这是大人的命令,只有他准许的人才能靠近那书房,否则会被乱棍打死的。” “这样啊,那还得多谢姐姐提醒。”十五故作一副,很庆幸感激的样子。 “不用谢啦。”婢女笑了笑,又同她八卦道,“你们家王爷长得可真英俊,说话也温柔,他娶妻了吗?” 十五摇了摇头。 “长这么好看,还没娶妻啊!”婢女很意外,又激动的问,“那你们家王爷,喜欢怎样的姑娘啊?” “大概是像司徒小姐那样的……” “司徒小姐?不会是那个倾国美人,司徒流萤?” 十五点点头。 婢女一下便泄了气,羡慕嫉妒道,“果然天下男子皆肤浅。” 十五笑笑。 那婢女忽然发觉自己失言了,赶紧对十五又惴惴不安的说,“我刚刚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我不是说王爷肤浅的意思,你千万不要告诉王爷了啊?” “放心,您帮了我这么大忙,方才的话早忘了。”十五友善的说到。 那婢女松了口气,对十五笑着。 第五十章 同眠 第五十一章 香阁 温玉言顺便将她落下的匕首还给了她。 待到夜间,温玉言和十五,再次靠近了书房。 果真如十五所言,梁丘彦对此并没有严加看管。 温玉言和十五潜入,小心避开上次的机关,走近墙面。 十五敲了敲墙上的砖块,听到有块声音不一样,便用了些力按了下,对面的书架顿时缓缓挪开,出现了一道暗门。 “果真有暗阁!” 温玉言和十五上前,可惜暗门上有锁。 十五试图开锁,但这锁居然比上次天牢的锁要难开,她费了好些力也不行。 “看来必须需要钥匙了。”十五取出都已经弯了的发簪,对温玉言无奈道。 温玉言说,“先走,从长再议。” 十五点头,两人迅速离开了书房。 白日里,温玉言忽然提及,“听说阜城有一处上好的汤浴,不知梁大人可愿为本王引路?” “自然可以,下官这就去叫人备车。”梁丘彦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他。 泡汤浴时,温玉言并没有发现,梁丘彦身上带有钥匙类的东西。 “王爷待会儿要一同前往醉香阁吗?”梁丘彦忽然邀请他说,“醉香阁的姑娘们,虽不及皇城,但也还是各有滋味的。” 温玉言迟疑片刻,欣然答应笑言,“好啊,那本王便却之不恭了。” “王爷放心,下官定叫阁中最可心的人,来伺候您。”梁丘彦恭维的说到。 温玉言假笑着说,“多谢大人好意。” 后来他们便来了醉仙阁,梁丘彦是常客,老鸨一见他就赶紧迎上来。 许多女主看见温玉言,不由忍不住驻足痴望。 “这位是永安王,速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叫过来,好好伺候伺候王爷。”梁丘彦吩咐到。 老鸨殷勤的说,“好勒,这就去,王爷放心,老身定叫她们把您给伺候舒服了咯。” “多谢。”温玉言浅笑。 见多了男人的老鸨,都忍不住心中一阵悸动,若不是自己已经年老色衰,她都想自己伺候温玉言了。 见老鸨一直盯着温玉言,梁丘彦咳嗽了一声。 老鸨这才回过神,尴尬一笑,然后去叫姑娘。 温玉言同梁丘彦上楼,不一会儿,几个貌美的姑娘被带来。 她们热情的为他们添酒抚琴助兴,不少女子向温玉言暗送秋波,几盅酒下肚后,温玉言便道,“梁大人,本王有些乏了,可否去歇息?” 梁丘彦一副懂了的眼神,说,“自然可以,王爷挑个伺候的人。” 温玉言看向周围的女子,她们一个个都期待着选中。 温玉言指了位方才一直对自己献媚,名叫叫喜儿的女子,说,“就她。” “过来。”梁丘彦勾了勾手,嘱咐道,“你可要好好伺候王爷。” 喜儿满心欢喜的点头。 “那,本王就先告辞了。”温玉言起身往外走去,喜儿在一片羡慕中跟着温玉言而去。 二人来到了隔壁房间,温玉言忽然在门口停下,转身对身后的十五说,“你且先回府,这里不需要你了。” “是。”十五福了个身,转身离开。 她都没有迟疑的吗? 温玉言见她如此之快的离去,心中竟有些说出的失落感…… 十五回了府中,想着温玉言说,梁丘彦身上没有钥匙,但她观察王捕快身上也没有,她心中盘算,眼下梁丘彦不在,可以趁机去他房中找找。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潜入了梁丘彦的房间,只是刚进去没找多久,又有个人忽然进来。 十五刚准备拔刀,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温玉言。 “王爷?”十五吃惊意外,“您怎么会来这儿?” 温玉言道,“你当真觉得,我会与那女子发生什么吗?” 原来,进入房间后,温玉言就负手不语。 喜儿合上房门,主动上前,说,“王爷,奴家为您宽衣?” 可她手还没碰到他的腰带,温玉言就后退了一步。 “王爷,这是何意?”喜儿不解,她是此处的头牌,每次男人都会迫不及待同她欢愉。 这还是她难得的主动,却不想眼前男子,竟反避开了自己。 温玉言开门见山到,“喜儿姑娘,我想与你做笔交易。” “交易?” 温玉言说,“知道我为何选择你吗?” 喜儿摇头,心中想,难道不是因为自容颜和才情比其他人好? “因为我看出,你是那一众姑娘中,最聪慧的。”温玉言话中有话的说,“所以,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在本王不在的情况下,让隔壁的人误以为本王在。” “如果……如果我不愿呢?”喜儿不甘心道,温玉言选她,居然只是为了逢场作戏? 温玉言冷漠道,“这是命令,你没得选。” 喜儿只好点了头,可内心却很挫败。 “快些寻。”温玉言对十五道。 十五点头,两人在房中翻找,温玉言跑到床边翻找,从床头翻出了个盒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十五看看这个!”温玉言叫到。 十五忙跑上去,然后试着撬锁,还好盒子的锁很简单,十五没几下就撬开了。 里面真的有串钥匙,十五看看确定是,可以开暗格的钥匙。 十五拿走了钥匙,温玉言又放进了一串假的,这样也行能多拖延点时间。 可就在他刚把盒子放回时,门外忽然想起婢女的声音,她们齐声说了句,“大人。” 原来是梁丘彦居然回来了! 而且已经走到了门口,眼看他就要推门而入,情急之下温玉言赶紧和十五滚到了床底下,并排平躺着。 “美人儿,可想死爷了” 梁丘彦进门就把搂着的女子,压倒在桌上。 十五偏头,只见两人跌跌撞撞的往床榻边来,一件件衣物掉落在地。 “大人,再快些。” 床榻剧烈的摇晃吱呀作响,混着女人的声吟和男人急促的喘息。 十五听的是面红耳赤,虽然她对这方面也不是很懂,但还是多少从一些杂书上,了解过一点点,尤其是温玉言还躺在她身边,她就更加感觉到尴尬了,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里。 可对比,温玉言倒是显得镇定的多,听着女人娇媚的吟音,心里毫无波澜,他只担心床会不会塌。 过了许久,上头的人才安静下来,温玉言和十五,小心谨慎的离开了房中。 “终于出来了。”十五扯下面纱,长舒一气。 “十五……”温玉言忽唤。 十五扭头看向,他走近了些俯身,盯着她的脸,不解的问,“你的脸为何会这么红?” 说着,他还上手碰了碰她的脸,甚是烫手,跟他上次生病一样。 “你是感染风寒了吗?”温玉言有些担忧。 十五赶紧摇头,心中却嘀咕,温玉言好歹也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怎么对这种事都没什么反应? 弄的她怪不好意思的。 “我们赶紧去暗阁。”十五岔开话题道。 温玉言摇头,“不急,我还有些事,需要安派,改日再去。” “好。”十五虽不解,但还是选择听从温玉言的。 隔天,温玉言收到了醉香阁,喜儿姑娘的相邀。 “王爷,去吗?”十五问到。 温玉言忽问她,“十五觉得应去,还是不去?” 十五权衡利弊了一下,认真地说,“我觉得应该去,毕竟昨日她助了您,在我们还不打算揭发梁丘彦时,应先稳住她。” “的确,十五分析的有道理,那便如你所言。”温玉言起身,却莫名叹了声气,又吩咐,“帮我拿身外衣来。” “是。”十五很快给他拿了身干净的外衣,习惯性的递给他。 但温玉言却没接,反而说,“你要我自己穿?” 十五一愣,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平日里都是他自己穿的啊,怎么现在反倒要旁人来穿了。 她欲给他穿,又想起他之前说过,不喜旁人的触碰,便道,“我这就叫阿卓大人,为为您来更衣。” “不必了,赴约要紧,你来。”温玉言道。 “啊?哦。”十五只好抖开衣服,拎着袖子往他手上套。 十五笑道,“好了王爷。” 温玉言低眸看了看自己还未系上的衣带。 十五这才想起来,伸手帮他系。 温玉言低眸看着她的脑袋,眼中升起一片笑意。 “可以了王爷,您去赴约。”十五系好衣带,往后退了些,对温玉言道。 温玉言问,“我去?你呢?” “我自然是在府中,待王爷归来啊。”十五道。 “一起去。” 温玉言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了。 啊? 十五纳闷,赶紧跟了上去,她低头走在他的身后,想着以前王爷去赴约司徒小姐的时候,也没让她跟过啊。不过转念又想,那是赴司徒小姐约,这旁的女子自然是不能比的,他可能是希望自己到时候,帮忙应付一下这个喜儿姑娘,可是她也不怎么会应付女子,所以等会儿该说些什么呢? 她想的出神,结果走到了大门前都不知道 ,跨门时一脚踢到了门槛,整个人猝不及防朝前扑去。 好在温玉言一个转身,单手拦腰将她接住。 “王,王爷恕罪!”十五赶紧站好,向他致歉。 温玉言轻笑一声,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十五尴尬的回。 温玉言理了理乱了的袖子,道,“走。” 十五点头,赶紧又跟上。 上了马车后,温玉言看向对面的十五,又说,“我对那个喜儿姑娘无意,去赴约全是你要我去稳住她的。” “哦哦。”十五木讷的点点头,心中腹诽,这些他其实也没必要说,反正她也知道。 温玉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忍不住想说这些,只是觉得她好像还挺在意赴约的事,虽然表面上冷静无事,但方才都在意到摔跤,他就觉得应该要说一下…… 到了赴约点后,温玉言才知,是在一舟上。 登船时,十五忽然停下了脚步。 温玉言觉察,扭头不解问,“怎么了?” “王爷,要不,我在岸上等您?”十五道,看着那湖面她承认不会水的她怯了,不敢去走那块并不算太宽的登船板子。 “没事。”温玉言似乎看出她的惧意,竟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她走过了板子。 “这不好了吗?”温玉言道。 “多,多谢王爷。”十五尴尬一笑,又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抽出。 温玉言负起了手,往船里走去。 早已等候多时的喜儿姑娘,一见温玉言立刻展颜,上前行礼道,“奴家见过王爷。” “喜儿姑娘请起。”温玉言上前坐了下去 ,对喜儿说,“昨日,多谢姑娘相助。” “王爷言重了,能助王爷,是喜儿的福份。”喜儿莞尔一笑,她又有些迟疑的说,“王爷,喜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温玉言道。 喜儿小心谨慎的问,“王爷来阜城其实并非游玩,而是为了梁大人?” “是。”温玉言早知她会猜到,也不做隐瞒。 喜儿说,“王爷,奴家或许能够,助王爷一臂之力。” “当真?”温玉言意外。 喜儿言,“当真,还请王爷随奴家,再去个地方。” 温玉言看了眼十五,点头道,“好。” 于是喜儿带着他们离开了城,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只见那处有许多衣衫褴褛的男子,有的拿着石镐凿石壁,有的责背着石块艰难前行,而几个衙役拿着鞭子,还不满的在后不断的谩骂斥责,人人浑身都是伤痕累累。 “王爷,你所见的这些人,其实都是阜城的良民,他们被梁丘彦抓去充当苦力,谁若不服则会累及一家,这些年梁丘彦一直在阜城作威作福,欺压百姓,阜城之所以这么冷淡,就是因为大部分百姓都被抓到这儿来了。”喜儿向温玉言说到。 温玉言没想到这个梁丘彦不仅敢私吞朝廷贡品,还暗自开矿采石苛责百姓,心中便是满腔怒火。 “多谢喜儿姑娘告知。”温玉言感谢到。 十五想,这个喜儿姑娘,对温玉言看来是真的动了情,在没确定任何的情况下的,敢把这么一个可能会惹来杀生之祸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喜儿满眼欢喜,嫣然一笑。 第五十二章 缉拿 回去后,温玉言就决定,当夜动手。 可是这次十五发现窗被封死了,而且门口也派了大量人手,无法像上次那么好进入了。 “王爷,你在这儿等我。”十五想到什么,对温玉言说。 温玉言提醒,“你小心些。” 十五点头,暂且离开。 片刻后,静寂的府中忽然有人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温玉言看去,只见梁丘彦的院子,燃起了熊熊烈火。 原来十五是烧梁丘彦的院子去了。 果然,见那边起火,看门的人匆匆赶去,只剩下了一两个守着。 “王爷。”十五回到了他的身边。 见她平安回来,温玉言松了口气。 随后,十五又掏出弹弓,向远处射出了两颗石子。 那两人警惕的跑去查看,十五便和温玉言赶紧溜进了房间。 时间紧迫,十五没有任何犹豫的跑去开锁,很快他们便打开了门。 门后另有个房间,他们走过一条过道,入了最里面,里面果真摆放了四五口大箱子。 温玉言用剑撬开了其中一箱,里面满是金银珠宝。 “看来这就是漠北,献给我天盛的贡品了。”温玉言道。 十五拿出一件看了看,点头。 “先出去,既然确定,所有的事情便都好办了。”温玉言说。 十五跟着他一起又离开了暗格,可是刚出去就有一大波人忽然将他们给围住。 原来什么时候,梁丘彦竟在外埋伏了许久! “温玉言我还真没想到,朝廷居然也会叫你出来办事。”梁丘彦从外走了进来,面露杀意的说到。 温玉言走到了十五的前面,说,“梁丘彦你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本王劝你最好束手就擒!” “该束手就擒的人是你,温玉言你说你好好的皇城不待,非要来趟这档子浑水,到时候下了地府,可别怪我。”梁丘彦勾唇一笑。 温玉言握紧了手中的剑,从身上拿出了令牌对四周的官兵命到,“绞杀令在此,尔等还不速速将犯人就擒!” 可惜四周的官兵却不为所动。 梁丘彦猖狂的笑言,“温玉言,你真的太天真了,这朝廷内怎会有你这蠢笨之人。” “哈哈哈!” 其他人也跟着嘲笑了起来。 原来这里所有人,已经不会再听从朝廷的命令了,他们都对梁丘彦的话唯命是从。 梁丘彦收起笑容,眼神中顿时凶气满满,直言,“来人,将这二人,给我杀了!” 顷刻,刀光剑影立刻闪现,打斗声不绝于耳,房中剑气乱溢。 “十五!走!”温玉言杀出了一条路,抓着十五的手腕,就带着她往外逃。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十五回头看了看,又看向温玉言,他的手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其实如果他放开,选择自己一个人逃,才是上上之策。 可惜一路上,他从未松开过一刻。 前方有人前来拦截,温玉言又当即拽着十五,随便躲进了一间房的门后。 门后很狭窄,使得十五整张脸,都只能紧贴着温玉言的胸膛,她都能听到温玉言快速的心跳声,而温玉言则感觉到了她脸上的温度,很烫很烫。 不知是不是跑了的缘故,温玉言闻到,十五身上的那股淡香味,此刻似乎比往常浓了些,温玉言的喉结,不由上下滑动了下。 “人呢?” “去那边看看!” 官兵举着火把从他们旁边经过。 待人走远后,他们才出来,然后跑到了马厩,温玉言挥剑砍断了,拴马的绳子,十五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把将她举到了马背上。 十五呆滞看着他,温玉言将手中剑递给她说,“帮我拿着。” 十五懵懂的接过,随后他就翻身坐在了她身后,双手环过她的身体,拽起前头的缰绳就往外冲。 马飞快的跑着,耳边的风呼呼作响,追兵在后紧追不舍。 梁丘彦想要关闭城门,阻止温玉言和十五出城。 但就在门要关上时,居然出现了一些百姓,他们拿着锄头和棍子阻挠着官兵,于是温玉言在最后一刻,从一众官兵头上飞过,跑出了城门。 “可恶!”梁丘彦暴怒道,“给我追,一定要杀了他们,绝不能让他们逃走!” 一支支箭飞逝而来,温玉言用他高超的御马术,在箭雨中一一避开,可惜的是箭实在太多,马的后腿不幸中箭,摔出去的瞬间,温玉言迅速掉转了体位,使得落地时是他的身体先着地,而十五则落在了他怀中。 “王爷!”十五赶紧从他身上起开,扶着他站立。 梁丘彦一行人,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说,“温玉言,你走不掉的。” “梁丘彦事到如今,你还在执迷不悟?”温玉言质问。 梁丘彦不屑一笑,直言,“你一个将死之人,还是好好担忧一下自己!” “给我杀了他们。”梁丘彦一声令下。 突然,一支支箭从温玉言和十五的身后飞逝而来,梁丘彦的人没反应过来,迅速中箭倒地,反应过来的人,赶紧避让或抵挡。 十五回头,只见阿卓竟然骑着马飞奔而来,身后还跟了一大批官兵。 “终于来了。”温玉言对此并不惊讶,对梁丘彦淡淡一笑。 阿卓下马跑到温玉言身边,道,“王爷。” 温玉言直言,“拿下他们。” “是!” 官兵领命,向梁丘彦攻去,很快梁丘彦的人,便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十五见梁丘彦想逃,便拿过箭,拉弓瞄向他。 王捕快见此,也拉弓瞄向了十五,并先于她松开了弦。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温玉言察觉,一个转身绕到了十五身后,抓住她拉着弓和弦的手,迅速掉转方向。 顷刻间,两箭相撞,温玉言的放出的箭,击破了王捕快的箭,并当即射中他的右肩。 随后他又从旁边人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支放在了弓上,就这么把着十五的手,向人群中挥剑的梁丘彦射去,瞬间中了他的左腿,疼得他不得不跪在了地上,很快官兵的刀便架在了他脖子上。 十五呆呆的扭头看着温玉言,方才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导致她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而且叫她吃惊的是,刚刚他的手法同自己的箭术如出一辙! 可射箭的时候她懵住了,完全没有用过力,都是温玉言把持着她。 十五又忽然想起,温玉言好像说过,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难道仅仅是上次她展现过,所以他竟都学会了吗? 她用整整七八年的时间,才练的炉火纯青的箭术,温玉言竟然数月便成,先生说过,这套箭术他用了二十年练成,她是目前为止用时最少的,可温玉言现在告诉她,努力在天赋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思及此,她不由感叹,上天的不公,以及有些挫败,毕竟那是她引以为傲多年的箭术。 不过,她是替温玉言高兴的…… 梁丘彦一干人等,全部被捉拿归案。 “温玉言,想不到,就连你也玩阴的!”梁丘彦怒不可遏道。 十五也才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温玉言之前说要安排事,就是让阿卓去临城搬兵,难怪阿卓不见了几日,温玉言早就知道,城中的官兵已经掌握在梁丘彦手中了,手中的令牌也是假的,真正的早就给了阿卓。 梁丘彦本来就对他不太重视,对阿卓便更加不会重视,所以阿卓就顺利的离开了城中。 后来温玉言就推算时间,他料到他们潜入暗格会被发现,因为他是故意为之,好让他们一路追杀他们出城,城外梁丘彦的人会少,所以这是他缉拿梁丘彦的最好时机。 梁丘彦万万没想到,传闻中懦弱无能的废物王爷,竟有如此城府,被他狠狠的摆了一道! “梁丘彦。”温玉言走到他面前,说,“本王给过你机会,可惜你让本王甚是失望。” 梁丘彦冷笑,“你以为你们能好到哪里去,你们朝廷的人不过是群,披着正义的伪君子罢了!” “我曾立志成为一个好官,报效朝廷,可我十年寒窗苦读,却比不上几两碎银,我一个新科状元,被搪塞在如此寒酸之地,我变成今日这副样子,还不都是你们这些朝廷中人逼的!” 梁丘彦悲愤的怒吼着,控诉着,“欺压百姓怎么了?在这天盛难道还少吗?这天盛最大的欺压者不就是你们温家吗!” 他疯了似的笑了起来,随后猛然自己撞上刀刃。 温玉言大吃一惊,刚想阻止,可惜为时已晚…… 后来王捕快被押回阜城,这时街道上才出现许多百姓,他们怒不可遏的用菜叶等砸着囚车中的王捕快,而梁丘彦的一干党羽也束手就擒。 审判王捕快的那日,百姓自发结群,个个感激涕零的跪在衙门前向温玉言致谢。 看着眼前人,温玉言内心大受震撼,他曾以为自己的日子已然是举步艰难,可与他们相比却是天上地下,他见的可怜人,无非是街边乞丐,可原来竟还有比这更可怜的,可怜到他们连死都不敢。 王捕快等人收监后,温玉言便去清点贡品。 “你说这漠北,也是奇怪,前些年不还在同我们打仗,为何现在又送那么多东西?”阿卓纳闷。 温玉言道,“大抵是想换回他们的常胜将军,听闻再过些日漠北使臣还会来此。” 温玉言从中将那轴画卷拿起。 “这是何物啊?”阿卓好奇的问。 温玉言回,“我也不知,但这是父皇特意嘱咐,要带回的东西,很重要。” “我们打开看看?”阿卓笑道。 “不可。”温玉言当即拒绝,言,“私窥贡品书画,可是重罪,你想株连九族吗?” “不了不了。”阿卓忙收回手。 温玉言吩咐,“你们好好清点一下,没差就封箱命人抬出去,这个我贴身拿着。” 说着他离开了暗格。 等十五和阿卓清点完毕后,十五走到院中,见温玉言似乎有心事。 “王爷,您怎么了?”十五上前询问。 温玉言叹气,说,“也不知,梁丘彦死了其实挺可惜的,曾经我见过他的状文,也有过一面之缘,他的文字里行间壮志凌云,他曾视贪如鄙为人刚正不阿,可惜却没想到,最后却走向这样结局。” “或许这世间最大的悲哀,就是我们最终,都活成了曾经讨厌的样子。” “是朝廷把他逼成了这样。”温玉言有些负罪的垂下了眼眸。 十五宽慰开导,“朝廷是一方面,但他自己也并非全然无辜,他没能抵住世间的蛊惑,去坚守自己心中的道,所以,王爷无需自责。” “你说的对。”温玉言心中开朗了些。 十五笑了笑,又说,“我觉得王爷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我不想再做个碌碌无为的人了。”温玉言对十五坦言,“我颓废了半生一事无成,我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我要建功立业 兴国安邦!至少,我能够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而不是像太子中毒那日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五被带走。 以前人们总是告诉他,他无用、懦弱、卑微,可是现在他发现,他不是这样的,他也能同他们一般优秀,他也能昂首去看天盛的苍穹。 从今往后,他要走自己想走的人生! “那便预祝王爷,如日方升,前程无量。”十五抱拳欣慰的说到。 温玉言看着十五微微一笑。 这时阿卓走来,说,“王爷,外头有位叫喜儿的姑娘,要求见王爷。” 温玉言迟疑了下,道,“让她过来。” “是。”阿卓前去叫人。 十五见此便拱手道,“王爷,那我就先退下了。” “为何要退下?”温玉言反问。 十五一愣,这种时候,留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不应该退下吗? 这时喜儿姑娘已经走了过来。 “喜儿见过王爷。”喜儿福下身,向温玉言行礼道。, 温玉言言,“喜儿姑娘免礼,还得多谢喜儿姑娘,那夜叫上百姓鼎力相助。” “能够为王爷排忧解难,是喜儿之幸。”喜儿开心的同温玉言说,但似乎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温玉言,但却顾忌到了十五和阿卓。 她看了看阿卓和十五,阿卓领会忙道,“小的告退。” 十五也赶紧再次说,“十五也告退了。” “你不用了。”温玉言扭头同十五道。 第五十三章 温柔 第五十四章 忤逆 马车忽然颠了下,十五迷糊的揉眼睛,见她要醒,温玉言赶紧闭上了眼睛。 她逐渐醒来,扭头看到温玉言的手在自己的肩上,而自己的脑袋在他腿上,吓得她赶紧坐直 ,缩回到角落。 见他似乎是睡着了,心中松了口气,庆幸还好他睡着了。 温玉言悠悠睁开,装模作样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问,“十五,到哪了?” “啊?”十五回神,赶紧掀开旁边窗帘,看了看外面回,“应该快到沥县了。” “嗯。”温玉言斜看她,浅浅一笑。 等到了沥县时,已经是临近黄昏,他们找了家客栈住下。 温玉言端着一些饭菜,走上了二楼,然后在门前停下,冲着里面说,“十五,我可以进来吗?” “等,等一下!”屋子里的十五,声音略带了些慌乱。 温玉言安安静静的在外侯着,片刻十五跑来开门。 见他端着饭菜,十五不解其意。 “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温玉言问到。 十五木讷的点了点头。 温玉言端着东西便走了进去,然后将饭菜摆在桌面,随后坐下看向十五,她还呆呆杵在门口。 “过来吃饭。”温玉言对她说到。 十五这才明白,那些饭菜,居然是给她端来的?! “王爷,你不用做这些的。”十五走过来说,“我只是个奴婢,您如此可真是折煞奴婢了,我可以自己下去吃……” “坐下,吃饭。”温玉言避开她的那些话,显然不是很喜欢方才她所言。 十五拘谨的坐了下去。 “王爷……” 十五欲说什么,温玉言宛如命令一般,道,“吃饭。” “是。”见他态度坚决,十五想那就吃完了再说,她抬起右手想拿筷子,可是一抬就牵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引起一阵疼痛,于是她换左手拿筷子。 温玉言只见她,像个拿筷的初学者一般,艰难的夹菜往嘴里送,可怜的同时又有几分可爱。 他无奈一笑,伸手从十五手中,把筷子拿了过来。 十五不解其意,茫然的看着他,心想他该不是嫌弃自己吃相难看,不让自己吃了?可自己也没办法啊,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用左手吃饭。 就在她脑中还在飞快的想时,温玉言把她的饭也拿走了。 我现在确定,他不让我吃饭了。 十五心中腹诽,但刚想完,温玉言却端着饭碗,夹起了一块肉,伸到了十五嘴边。 十五震惊,他不会是要喂我吃饭! 见十五目瞪口呆的样子,温玉言好笑道,“愣着做什么,张口吃菜。” “不不不不行!不行!”十五紧张的直拒绝,说,“怎么能让王爷喂我呢,这这不妥当!” “快吃,我好去歇息。”温玉言自顾自的的说。 “这真的不妥。”十五摇着头,伸手想拿回筷子,可温玉言就是不松手。 他紧紧拿着筷子,固执且认真的说,“你不吃,我就一直这样举着。” “我……”十五无言以对,她了解温玉言,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 无奈十五只好缓缓张嘴,咬下了筷子上的那块肉。 温玉言满意一笑,又夹了一口饭,递到她嘴边,十五只能乖乖吃下。 “来,吃口这个。”温玉言声音软语的说到,像哄小孩儿一般,眼眸中满是温柔。 十五吃着,忽然不由鼻腔一酸。 温玉言见她眼眶逐渐湿润,赶紧问,“怎么了?是不是菜太辣了?” 十五摇了摇头,对他破涕为笑,有些难为情的说,“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此情此景,让我不由想起我的父亲。” “他以前也经常给你喂饭吗?”温玉言好奇的问。 十五再次摇头,说,“没有,但他想,可惜儿时的我,开智的早,总觉得这样很愚蠢,现在想想,那时的我,虽然得到了同年孩童,所不及的才智,却也同时失去了,同年孩童所拥有的回忆……” 别的孩童回忆中,大多数是母亲的拥抱,父亲的逗趣,朋友的嬉戏,而她是一卷卷书籍,一场场棋局。 或许那个时候,她应该放下一些骄傲,做些那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缠一缠父亲或者撒撒娇,而不是一次次故作高冷的,将他所有好意拒之门外,曾经他的那些她觉得无比幼稚的行为,现在看来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深沉的疼爱罢了。 可惜,往事不可追,岁月不可回,她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十五?” 十五回了神,紧攥着膝盖上衣物的手心,也顿时松开。 “对不起,我走神了。”十五道歉到。 温玉言柔语道,“想念自己的亲人,又不是什么错事,十五无需致歉。” 十五点了点头,莞尔一笑。 温玉言又夹起了菜,送到她嘴边。 十五张口默默吃着。 于是一菜一饭的,不知不觉十五就吃了大半,温玉言却像是喂上瘾了一般,一直给她喂。 “王,王爷,我吃不下了……”十五撑得不行,实在忍不住道。 “嗯。”温玉言这才放下筷子。 十五起身想收拾碗筷,温玉言却抢先一步,将碗筷收拾去。 “你好好歇着。”温玉言道。 十五只好点了点头。 温玉言又抬手拿掉了她嘴上,什么时候沾的饭粒,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十五整个人呆了…… 回到皇城后,温玉婷言带着贡品,前去复命。 “兰君,这次做的很不错,没叫朕失望。”温政良对前面的温玉言道。 或许是习惯了他的谴责和嫌弃,忽然间被这样夸赞,温玉言十分不适应,但他也没想到此生还会被自己的父皇看重。 “多谢父皇夸赞。”温玉言心里高兴到,有很遗憾的说,“可惜儿臣还是没能将那幅画卷追回。” “罢了,至少证明我天盛真的,混入了他国奸细。”温政良道。 温玉言不解,谨慎的问,“那画上究竟是何物,为何会同奸细有所牵连?” “画上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温政良回,“朕得漠北暗探告知,此人已潜入我天盛,一经发现,当即刻除之。” “行了,你先退下。”温政良挥了挥手。 温玉言拱手作揖,回,“是。” 然后慢慢退出了殿堂。 后来温玉言得了不少赏赐,朝堂上的人这才知道,温玉言居然办了这么棘手的事情,更多的人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永安王府中上下个个是兴高采烈,看着一批批赏赐物被抬入府中,老一辈的下人这辈子都没想过,也会有如此风光的一天。 而宫里的贤仁倒是十分不悦,再加上司徒家接连几日驳她家面子,让她更是心中不快,在殿里大发脾气,被打的伤痕累累的小宫女,只能跪在地上忍气吞声,连哭都不敢哭,若是哭出一声,换来的则会是更加严重的鞭子。 “霏霏呢?把霏霏给本宫叫来!”贤仁勃然大怒道。 旁边的嬷嬷点头哈腰,赶紧遣人去叫唤。 过了许久,长孙霏霏姗姗来迟。 “本宫让你阻止司徒和楚府两家联姻,可是你却失败了,叫本宫甚是失望。”贤仁黑沉着脸冷言。 长孙霏霏垂眸道,“楚潇然和司徒流萤是真的两情相悦,就算霏霏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让二人产生隔阂。” 贤仁鄙弃的看了眼她,以命令的口吻说, “长孙霏霏,我限你在半月内,不论用什么手段,给本宫嫁入丞相府,为你的失败将功折罪!” 长孙霏霏攥紧了拳头,咬牙缓缓道,“我不愿。” 赤林心头一惊,担忧的看向她。 “你敢忤逆本宫?”贤仁眼含危险。 长孙霏霏直视于她,笃定的说,“我不会嫁给楚潇然!” “放肆!”贤仁暴怒的吼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同本宫说话?你忘了,你现在所拥有的名利地位,都是谁给你的,若不是本宫,你现在还只是个乡野丫头!” 长孙霏霏嗤笑,“我自然知道是谁给的,但我更知道拥有现在的一切,我又付出了多少为您做了多少恶心的事!我受够了,什么名利,什么地位,我不要!” 说着长孙霏霏转身跑出了宫殿,赤林赶紧跟上。 “娘娘,可要将她抓回来?”旁边的下属问到。 贤仁不慌不忙的说,“不必,这只狗,她会回来的。” “郡主!”赤林在后面叫她。 可长孙霏霏全然不顾,疯了似的往宫外跑,一边跑一边抬手将头上,繁琐沉重的发饰一一扯下,一支一支掉落在地。 仿佛只要她丢掉这些,就能长达半生的,叫她痛苦不堪的束缚中逃离。 她翻身上马,向城外疾驰而去,赤林一路追随。 不知跑了多远,长孙霏霏终于停下了脚步,她下马缓缓朝前方的悬崖走去。 “郡主!”赤林惊恐无比。 好在长孙霏霏在悬崖边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 “郡主,你不要做傻事。”赤林惴惴不安的说到,小心翼翼的靠近她。 她立在悬崖边,风吹动着她紫色的襦裙,披帛在空中凌乱的飞扬。 赤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见过无数血腥生死的他,在这一刻也是害怕忐忑不已。 因为此时的长孙霏霏,宛如在狂风摇摇欲坠的纸鸢。 长孙霏霏扭回头,仰头看向天边的夕阳,霞辉映红了她的脸,她颤抖的伸出手,感受清风从指尖拂过。 “你说,我要是阵风,就好了……”长孙霏霏渴望道,“这样我就能去看看西北的风雪,无垠的碧海,不绝的青山,不用像只金丝雀一般,困于那三寸牢笼。” “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曾自作聪明的,在贤仁面前跳了霓裳羽衣舞,倘若我那日我不曾出现在她面前,也许就不会被带入皇城,不用活的像个傀儡。” 比起郡主,她更向往于,曾经的生活,那时的她,多么的无忧无虑。 现在的她,看似拥有了很多,但其实她失去的更多,失去了父亲和母亲,曾经的他们随遇而安,而现在的他们,有的只是永远也满足不了的贪婪,她更是失去了曾经的自己。 “你带我走……”长孙霏霏扯住了赤林的衣角,祈求的说到,“赤林哥哥,带我走,天涯海角,哪里都成……” 什么名利,什么地位,她不要,她要的只是一个自由,一个他。 长孙霏霏看着他,一滴滴眼泪,从眼眶中滴落,她是那么的渴望,那么的期望。 一声赤林哥哥,将他的记忆瞬间拉回到了以前,曾经,她还小的时候,就老是喜欢,追在自己身后,喊着赤林哥哥。 “赤林哥哥,为什么月亮今晚是圆的?” “回郡主,因为今夜是十六。” “他们不是说,月亮是十五圆吗?” “回郡主,话是说十五圆,但其实真正圆的时候,是十六。” 她每天都会有很多小问题,而他总是不厌其烦的耐心解释。 那时的她很喜欢听戏本子,一有空闲,便会拉着他的袖角,一边往外跑一边说,“赤林哥哥,你快些,不然说书的都要走了!” 那时的她也很调皮,总是喜欢爬到树上,不管多高她都敢爬,还总带着他上山捉蝴蝶捉蝉。 赤林也没想过,自己拿刀的手,在某一天会成为一个小姑娘的枕头,而自己杀人的刀,被她拿去切瓜果,烤山鸡。 赤林想起来,儿时的她,也是个爱笑的姑娘,但随着她的长大,她就再也从未真正的笑过,她的笑逐渐变得虚伪,变得疏离,说得每一句关心的话语,都是带着无尽的算计。 他见过她站在人群中翩翩起舞的风光,更也见过她在泥潭里挣扎求生的痛苦。 “好,我带你走。”赤林深吸一气,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到。 长孙霏霏含泪笑了起来,说,“听闻东边的青海,风光无限好,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们去看海,看大漠孤阳,看西北风雪,你可愿随我,看遍天下佳景?” “我尊贵的郡主大人。”赤林单膝缓缓向她跪下,仰头拱手坚定不移的说,“您所过之地,便是属下心之所向……” 第五十五章 襦裙 “十五十五。”糖豆在小摊边拿起一支发簪,转身对身后的十五说,“你看这个好看吗?” “好看。”十五提着东西,笑言。 这时,远方忽然转来一阵喧嚣,街道上的人被官兵驱赶在了两边,一支庞大的队伍浩浩汤汤的从城门慢慢走了过来,铁骑之声震耳欲聋,让人感到无比的压迫和窒息,仿佛死寂中缓缓压过来的乌云,连光辉都被其遮蔽。 万千铁骑战马中,一辆由六匹汗血宝马而驾的金根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无比,车上随便一处配饰,皆是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极尽奢靡。 从被敞开的车帘中,十五看到马车中坐着位曙色衣段的男子,身子倾斜的靠在车身,指尖还拎着镶满了宝石的酒壶,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周围,眼神傲睨一切不屑一顾。 从衣着上来看,十五猜测,似乎是九洲的人。 “九洲人果然财大气粗,我朝怕是连陛下出行,都没有这么奢华铺张……”糖豆小声嘀咕道。 早就听闻,九洲财力与国力,都凌驾在其他三国之上,只是眼前的奢靡景象,完全超出了十五的想象。 只是九洲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糖豆,你先回去。”十五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糖豆手中,然后跟随队伍而去。 糖豆一脸茫然。 队伍在宫门前停下,车中的男子向迎接的,其中一个官员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男子开口带着些慵懒的语气说到。 被点中的官员走到了车边。 男子又言,“蹲下。” 官员不解,但还是缓缓蹲了下去,没想到那男子,竟然踩着他下了车。 其他官员见此敢怒不敢言。 十五转身往回走。 温玉言在朝堂上正安静的旁听着,各个大臣上报的奏折,此时一人匆匆而来道,“报!启禀陛下,九洲使臣求见!” “让他们进来。”温政良命到。 朝堂上的官员立刻警觉了起来。 片刻,温玉言只见三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朝堂,中间那男子表情满是不屑,一副毫不遮掩的不可一世做派。 “下官拜见陛下。”另一位男子向温政良拱手作揖,又介绍中间的男子道,“这位乃是我朝太子殿下。” 原来那男子是九洲的太子龙承胤。 “想不到太子殿下,竟亲自前往我天盛,幸会。”温政良和善的说到。 龙承胤傲慢无礼的说,“本太子愿意前来,尔等确实该感到幸会,还不速速为孤备好寝宫,这就是天盛的待客之礼吗?” 温政良忍气假笑道,“寝宫早已备好,还请殿下移步。” “不!”龙承胤傲慢的说,“孤不住你们所安排的,孤要住东宫!” 温政良虽心中有千万气,但还是选择忍了下来,答应了他这无理的要求。 温玉言从朝堂上下来。 “王爷!”十五跑过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又好奇的问,“我今日看到了九洲的人,他们怎么会在天盛啊?” 温玉言回,“九洲曾占了我朝磐平城,这些年我朝一直,试图想要通过协商拿回磐平城,好在前些日终于谈妥,眼下他们过来是为了商谈细节。” “原来如此。”十五明了,又感叹,“可我见他们盛气凌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来归地的,出使如此之多的兵马还脚踩我朝官员,完全是在打我朝的脸面。” “何止,他今日上来,便要住东宫,但为了能拿回重城要塞,我们只能先忍着。”温玉言无奈道。 十五没想到,九洲目中无人,竟到了如此地步。 不过,这本就是个强权遮天的世道,她倒是挺佩服九洲的,可以让三国为此臣服数年,强者该有的姿态莫过于此…… “十五。”温玉言又忽然同她说,“夜间宫中会办宴席为那九洲太子接风洗尘,也是为了商谈归地之事,需带一名女眷,你随我去。” “嗯,好。”十五点头。 温玉言盯着她看了会儿。 十五不解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王爷,我脸上是沾了什么吗?” 温玉言摇头,随后进了书房。 十五在收拾自己的房间时,糖豆忽然兴致勃勃的跑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什么东西。 “十五,你看看,这个好看吗?”糖豆来到十五身边问到。 十五扭头,只见她手中拿着一套,湖蓝齐胸襦裙。 “好看。”十五笑道。 糖豆递给她,迫不及待的说,“那你快穿上试试!” “你自己的衣物,你自己试啊。”十五好笑道。 糖豆却言,“这不是我的,这是给你买的。” “给我?”十五无奈,言,“你给我买什么衣物啊。” 她伸手摸了摸,笑言,“这料子一看就很金贵,我一个做粗活的人,穿这个不是暴殄天物嘛,你还不如给我多买几件粗麻衣物呢,下次别这样了,你的银子,还是留给你自己,存个嫁妆。” “讨厌,你放心,花的不是我的银子,是王爷的。”糖豆也不卖关子了坦言,“是王爷吩咐我给你买衣裳的,王爷说此次宴会兹事体大,未免对方借机生事,你呢还是要稍微盛装一点,不能像之前那样了。” 似乎也是,十五想,若自己还是像之前那样,穿着粗鄙的衣物,万一九洲以服饰不尊人,而借题发挥也不是不可能。 “那谢谢啦。”十五接过。 糖豆催着她说,“你快穿上看合不合身,我还为你挑了几支发饰呢!” 十五点头。 傍晚,温玉言在府门口等着十五。 “王爷!” 片刻,身后响起了十五声音。 温玉言回首,只见十五提着襦裙,正朝自己跑过来。 这是还是温玉言第一次,看到十五穿着正儿八经女儿家的衣裳。 那一身襦裙仿佛为她量身裁制一般,她虽盘着简单发髻,只有一两支简单的步摇为饰,却刚好同她的襦裙相得益彰,额间还锦上添花的点缀了一朵小巧精致的花钿,似乎是飞燕花。 虽然她戴着白色的面纱,看不见全脸,可眉下是睛若秋波的美眸,仅仅一侧便叫人感到,何为艳色绝世,何为空谷幽兰。 “王爷恕罪,十五来晚了。”十五致歉道,都是糖豆非要给她梳妆,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是她一个劲的说,自己戴面纱别人看不到脸,所以糖豆才放弃给她弄妆面,但是坚持要给她画个花钿。 “无妨。”温玉言打量着穿襦裙的她,温柔含笑的说,“刚刚好。” 十五知道,他这是宽慰自己,自己都迟了这么久,哪里还是刚刚好。 “走。”温玉言道。 十五点头。 在马车边,温玉言伸出手,欲扶她。 可十五以为,他是要自己先行,于是说了句,“多谢王爷。” 然后自己提着襦裙进入了马车。 温玉言有些失意的只好垂下手。 马车里,不知为何,十五只要一看温玉言,就能同他视线相撞。 搞得她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扭着头不敢乱看。 “你今日,很好看。”温玉言忽然说到。 十五一愣,些许腼腆的自嘲道,“想不到,此生我还能同好看二字挂上勾,还得多谢王爷,王爷果然想的周到些。” 温玉言听着她客套的话,微微一笑暗中叹气。 片刻后,马车便到了宫门前,随后十五跟着温玉言进入了宴席。 “十五,你过来坐下。”温玉言扭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十五无奈道,“我带的是女眷,不是奴婢。” 十五这才知道,原来女眷和婢女是不一样的。 她还以为女眷就是女的奴才。 十五拘谨的坐了过来。 “你是十五姑娘?”旁边桌的姚顾川,不确信的忽然问到。 十五没想到这次,姚顾川都来参宴了。 她颔首行礼言,“十五见过姚公子,姚公子安好。” “十五姑娘安好。”姚顾川目不转睛的看着十五,有些木讷的说到。 坐在中间的温玉言,扭头看向他,视线相撞,姚顾川才从失神中回神,忙也拱手道,“王爷安好。” “安好。”温玉言回了一礼。 姚顾川还在痴痴看着十五,他听闻些许人说,十五样貌丑陋,可现在看来,明明是倾国倾城,天盛有双绝,一绝碧玉司徒流萤,二绝艳丽长孙霏霏,但这二人似乎都比不过眼前人的眉眼。 其实第一次见到十五,姚顾川便觉得她眉眼甚美,如今看来更是无与伦比,一侧足以惊艳。 温玉言忽然往前坐了些,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挡住了姚顾川的视线。 姚顾川只好收回了视线。 片刻后,温政良和贤仁前来,十五和其他人起身,拱手弯腰行礼,她悄悄抬眼刚好看到贤仁,正瞧着自己,眼神凶恶不过转瞬即逝。 等他们入座后,温政良看了看使节空旷的位置,不悦的问,“九洲使者呢?” “回陛下,已经派人再去请了。”宦官战战兢兢的回到。 上一刻还和合美满的气氛,下一刻便是暗潮汹涌。 过了许久龙承胤等人才姗姗来迟,也不向温政良行礼致歉,而是大摇大摆的直接入了座。 温政良已经气的说不出任何话了,一旁的贤仁只能假笑着说,“不知太子殿下,对此次宴会,可还满意否?” “凑合。”龙承胤不屑道。 楚丞相起身向龙承胤敬了一杯酒,然后说,“贵国之前曾答应,归还我朝磐平城,不知何时可兑现承诺?” “本殿下此次前来,正为此事。”龙承胤道。 温政良这才平了些气,高兴了些许,说,“既然如此,那我朝便即刻派人,前往磐平臣交接。” “不急,本殿下还有话未说完。”龙承胤高傲的说,“本殿下记得,在商谈归城时,你们也曾答应过我朝,会答应我朝一个条件。” “朕自然记得。” “既然如此,那还是请天盛先兑现此条件,再说归城一事如何?” 温政良沉默片刻,说,“好,不知贵国是何条件?朕也记得,曾明确规定过,条件不能违背仁义道德。” “本殿下想与天盛皇子,比一场棋艺,这个条件没有违背仁义道德,不过……”龙承胤起身负手而立言,“若我朝得胜,那么磐平城将不再归还。” 温玉言早预感到,九洲人不会如此轻易归还城池,只是未想到竟拿磐平城来做赌注。 “贵国明明事先已说好,且收了我朝重礼,眼下不是在出尔反尔吗!”楚丞相愤怒道。 “出尔反尔?”龙承胤嘲笑道,“是你们答应我朝,会兑现一个条件,如今这便是我们的条件,怎算得上是出尔反尔呢?” 另外两个跟着龙承胤的大臣,也纷纷嘲讽道,“听闻天盛乃棋之大都,怎么,是不敢与我们殿下对弈不成?想不到泱泱大国竟如此懦弱。” 说着又是一阵嘲笑。 楚丞相气的捏紧了拳头,却被说得哑口无言。 十五想起他带的那么兵马,看来是有备而来,人人皆知龙承胤乃是棋师的关门弟子,四国世家公子中,只怕无人能够与之匹敌。 “怎么,不敢比吗?若是不敢,那么本殿下,就只能回去复命,说天盛并不想要回城池了。”龙承胤咄咄逼人道。 温政良口蜜腹剑道,“殿下说笑了,既然殿下如此盛情,我朝自然应约。” “那么,请。”龙承胤向对面的温慎言道。 温慎言看了看温政良和贤仁,硬着头皮忐忑的向龙承胤拱了拱手。 很快宫女们便搬来了棋桌和棋子,温慎言和龙承胤两两对坐,其余人在一边紧张的围观。 此刻的温慎言面对眼前,强劲又傲慢的龙承胤,心里更是焦灼的急张拘诸。 一想到整个皇室的颜面都压在了他一人身上,温慎言的拿棋子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龙承渊冷嘲热讽道,“太子持棋手法,可真是新奇。” 温慎言连忙按住自己颤抖的手,僵硬的微微含笑。 贤仁扭头看向温政良,只见他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随着棋一颗颗落子,局势也越发的紧张起来。 温慎言不停的擦着汗,而龙承胤却悠然自得,一面落子一面品茶。 第五十六章 博弈 第五十七章 月饮 第五十八章 桃夭 第五十九章 抗旨 “琳琅,怎么没规没矩的。”云秦太子假意制止,对温政良他们笑言,“我这皇妹,在宫里被宠坏了,口无遮拦,还望贵国勿怪。” “什么叫口无遮拦,本来就跳的不好。”琳琅起身跑到中间,回头对那一众舞姬道,“看好了,本公子今日教教你们,什么叫真正的舞。” 说着她向自家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吹响了手中的长笛。 琳琅随着悠扬笛声婉转起舞,一袭墨蓝接参针蜜蜂缠枝花缎单罗纱和暗兰绣料无袖重莲绫襜褕,下衣微微摆动是一件暗兰拗参针双鹤双桃缂丝棉裙,耳上是点翠干青种耳环。 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烧蓝独山玉手镯,腰间系着粉玫红双环四合如意腰封,轻挂着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一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无一不透着灵动和曼妙。 笛声渐急,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不得不说,她的舞的的确确,在那一众舞姬之上,就连十五都看痴了眼,曾经她还以为舞就是动来动去,其实都差不多,但现在看来,原来还真有高低之分。 不过她总觉得,这个琳琅公主舞时,总是看向自己。 不对,十五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她看的,是温玉言。 场上几乎大部分男子都被她的舞姿吸引,就连楚潇然都不由失了神,气的旁边的司徒流萤一直掐他大腿,才叫他回神,尴尬赔礼笑着。 但温玉言除外,他垂眸拎起前面的玉壶,慢慢给自己倒了杯酒,似乎并不感兴趣。 十五想,如果现在舞的人不是琳琅公主,而是司徒流萤,大概就是他挪不开眼了…… 琳琅公主一个转身,裙摆如花一般展开,她顺势来到了温玉言面前,把温玉言准备喝的酒,给拿走了,纤纤玉指在温玉言手臂滑过,她仰头将温玉言的酒一饮而尽,又转着圈放回到了他面前,嘴角含笑眼神勾人,一阵馨香扑面而来,连十五都闻到了。 但温玉言并不是很喜欢这股香味,他只觉得很刺鼻,但出于礼貌他没有露出任何不喜之色。 一曲舞尽,琳琅完美收尾,高傲的说,“你们天盛还有女子,能跳出这样的舞吗?” “要不,你来看看?”琳琅对司徒流萤道,“听闻天盛女子,皆才貌双全,我想这皇朝家眷更为上佳。” “我,我不善舞……”司徒流萤尴尬回道。 本来她今日就不想参宴,但楚老夫人一直要求她来,她才迫不得已随楚潇然而来。 “这位姑娘就莫要谦虚了,早就听闻你是天盛的倾国美人,我想必定是内外兼修。”说着她把司徒流萤从席位上拉了起来,拽到了中间,看似在与她共舞,实则不断的暗自刁难于她。 司徒流萤不知所措,猛然间摔在了地上,出尽洋相。 楚潇然气愤欲起,却被旁边的楚夫人按住,并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原来这就是天盛女子啊,看来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琳琅公主嘲笑到。 “公子怎能一概而论。”这时长孙霏霏姗姗来迟,缓缓走到琳琅面前。 琳琅问,“你是何人?” “天盛郡主,长孙霏霏。”长孙霏霏向其行了一礼,说,“公子方才的舞资确实翩若惊鸿,霏霏不才也想来献丑一番。” “好啊,我倒要看看,天盛郡主的舞姿,又是如何。”琳琅轻蔑的说到。 二人给长孙霏霏让了位置,琴声悠悠响起,只见她缓缓退后几步,脚步微顿,抬手一拱以示舞始 转瞬身形已转步履轻盈,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舞风轻抚仙袂翩翩若轻云出岫,倏尔秀足轻点几下,展臂挽袖顿身一笑复又仰身疾舞,腰肢袅娜似弱柳,仰抚云髻,俯弄芳荣一舞终了碎步定身。 忽然间,紫色披帛一甩,顿时缠住了旁边一侍卫腰中的剑,顷刻剑被抽出落在了长孙霏霏手中,舞式衔接着剑花柔中带刚,刚中有柔,所有的一切都完美到恰当好处,男儿之剑不似女儿家的柔婉,即使是舞剑也带着震敌的煞气,颇高的曲调使得不由拨快了步伐,剑气破风身形随着招式游走于庭中,时轻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雷落叶纷崩。 琳琅震惊,她跳的居然是,剑羽霓裳舞! 剑羽霓裳,是世间最难的舞,据她所知,四国能完整跳出此舞的,不足四人,她的师傅便是其中之一,她虽也学过,但不论如何她也无法顺畅的跳完整。 而长孙霏霏的舞,竟似乎都超过了师傅…… “公主殿下,臣女献丑了。”长孙霏霏向其颔首行礼。 琳琅自知技不如人,羞愧的坐了回去老实了下来。 赢回面子的温政良心中甚是愉悦。 “皇妹年幼无知,让各位见笑了。”云秦太子只得尴尬赔笑。 温慎言笑道,“琳琅公主是个性情中人,完全不失云秦风范啊。” 云秦太子僵硬的笑着,过不了多久,他便以身子不适,带着琳琅离开了宴席。 待他们走后,温政良高兴的同长孙霏霏道,“霏霏,朕知你舞艺精湛,想不到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今日你立下大功,朕要重赏你,说,你想要什么?” 长孙霏霏单膝跪下,看了眼原处的赤林,道,“霏霏想要陛下赐婚。” “赐婚?”温政良想了想,点头说,“你也到了适婚年龄,也确实要寻一位夫婿了,那朕便要皇后,为你寻一门好的亲事如何?” “陛下,霏霏已心悦一人。”长孙霏霏道,“霏霏想嫁给楚公子。” 此言一处,场上一片错愕,唯有十五淡定。 “陛下不可!”楚潇然忙上前跪下道,“小人已有妻室。” “是啊,霏霏,楚潇然已有妻。”温政良道。 长孙霏霏表现的非常固执的说,“可是霏霏,只心悦楚公子,除了他霏霏谁也不嫁。” “郡主,在下多谢你的厚爱。”楚潇然对她说,“可我真不能娶你,我已有妻室。” “楚公子,我并不介意,只要能够嫁于你,陪在你身边,霏霏哪怕做个妾室,也心甘情愿。”长孙霏霏向温政良磕着头说,“望陛下成全。” “看来,郡主对楚公子,当真是情根深种,陛下,其实除了妾室,也可以做平妻,正所谓三妻四妾,楚潇然也仅只有一妻而已。”皇后娘娘替长孙霏霏向温政良提议道,“这样既不会委屈了我天盛郡主,也不会委屈了司徒姑娘。” “不!我不同意!”忍耐了许久的司徒流萤不顾身旁楚夫人的劝阻,愤然起身走到皇后和温政良面前,直言,“我不可能,与长孙郡主,共侍一夫!” “怎么,同我朝郡主共侍一夫,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贤仁语气危险的说,“天下就没有男子只有一妻的道理,就算今日你拒了郡主入门,他日也会有其他女子踏入楚府。” “你们说的这些道理,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他曾许诺过我,此生只有我一妻,天下也没用皇室逼手下大臣之子二娶的道理!”司徒流萤气愤控诉,“皇后娘娘你不能只与心爱之人携手白头,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同你一般?难道皇后娘娘看到陛下同别的女子在一处时,心中就真的一点也不难受吗?” “放肆!”温政良怒言,“司徒流萤你当真是越发娇纵,方才你殿前失仪,朕还没怪罪于你,你现在竟如此大言不惭!” “陛下息怒。”楚夫人和司徒一家,赶紧上前跪下磕头。 司徒流萤委屈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落。 楚夫人道,“流萤殿前失仪,臣妇定回去好生教诲,能够迎娶郡主乃是丞相府之幸事,臣妇回府定好生准备,挑个良辰吉日赢郡主进门。” “既然如此,那么朕就赐婚……”温政良还未说完。 楚潇然忽然拔刀,猛的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萧然!”司徒流萤震惊,赶紧扶住他。 楚夫人也赶紧过去,手足无措的哭到,“然儿啊,你这是何意!” 楚潇然艰难的同温政良道,“下人曾许下过誓言,若陛下非要逼迫小人失约,那么小人唯有以死明志。” 说着,他便一口血吐了出来,晕厥了过去。 “快传太医!”温政良赶忙说到,毕竟这逼死大臣之子,还是丞相的独子,他也不想的。 温玉言也没想到,楚潇然为了司徒流萤,竟愿以死抗旨。 一盆盆血水从楚潇然房中端出,太医正为他拔刀止血,楚夫人和楚丞相急的焦头烂额。 看着床榻的楚潇然,司徒流萤泪如雨下。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楚夫人愤怒的训斥着司徒流萤,“平日里你胡闹,就算了,今日在天子面前,你竟也如此不知轻重,你是不是想害死然儿,害死我们全家,你才甘心啊!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同意你进门!” 向来同楚夫人顶嘴的司徒流萤,在这一刻什么话也说不出。 “娘。”楚萧然慢慢醒转了过来,虚弱的说,“您别骂流萤,她没错。” “然儿,都什么时候来,你还护着她!”楚夫人心疼又气愤的说到。 楚萧然苍白一笑,说,“她是我娘子,我自然要护她。” “娘,天色不早了,您二老且先回去歇息,有流萤照顾我便够了。”楚萧然道。 “好。”楚夫人没好气的同司徒流萤道,“好好照顾你夫君,倘若再出什么差池,我定不饶你。” 说着,她愤然离去。 待旁人走后,司徒流萤缓缓来到他身边,在床榻边坐下,泣不成声。 楚萧然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说,“哭什么,是怕当小寡妇吗?” 司徒流萤哭的更加厉害。 楚萧然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别哭了,我没事,不会死,你夫君我习武多年,手上还是有分寸的,这一刀看似凶险,但其实没那么严重。 ” “楚萧然,你这个傻子。”司徒流萤抽抽搭搭的心疼骂到。 楚萧然笑道,“我可不傻,只有这样,才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如此聪慧之举,怎么是傻呢?” “好啦,别哭了,给你夫君笑一个。”楚萧然掐了掐她的脸,给她扯出一个微笑…… 此举后,温政良果然收回了成命,赏了好些东西补偿长孙霏霏,楚夫人也亲自上门赔礼,长孙霏霏识趣收下东西,装作善解人意的模样,她知道如果再坚持,反而会适得其反,自己越是乖顺,便越会得到陛下的垂怜以及楚夫人的喜爱。 十五上街采买东西,忽然撞见一女子,蹲在屋檐下哭泣。 她认出,那女子是前日琳琅公主身边,吹笛的婢女。 只是她为何要在此处哭泣? 十五上前询问道。 婢女抹着眼泪哽咽的说,“我家公主最爱的琴坏了 ,命我出来寻人修,可我寻了好些人都无法修,公主说了,琴若修不好,就让我别跟着她回云秦了……” 十五拿起她的琴看了看,琴弦断了两三根,旁边也损坏了不少。 “要不,你随我去王府,我帮你问问王爷,他也善琴,或许认识什么大师,可以帮你修一下?”十五提议。 “真的吗?”婢女感激涕零的说,“那就多谢姑娘了!” “不必言谢,走。”十五道。 “嗯嗯。”婢女赶紧起身,还主动帮她提东西。 回府后,十五让婢女在院中等候,然后自己抱着琴进入书房。 温玉言正看着书。 “王爷。”十五在门口问到,“你可有善修琴的大师?这把琴坏了,我想修一修。” 温玉言抬眸看她,然后把书放在一边,说,“琴拿我看看。” 十五走上前,将琴递给他。 温玉言将琴放在了案桌上,拨了拨琴弦,而后又拿来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新的琴弦。 十五只看到他捣鼓了一阵后,一把崭新的琴便好了。 “王爷,会修琴?”十五后知后觉惊讶道。 温玉言一笑点头。 第六十章 香草 第六十一章 真相 “它有何作用?”十五迫切追问。 蓝玄机悠悠回到,“活血化瘀,清热解毒,不过它还有种,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功效。” “何效?” 蓝玄机忽然不语。 十五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将腰间钱袋放在了桌上,说,“前辈若能告知,今日你的酒水,我全包下。” “我最喜欢跟你这小娃娃讲话,因为不累人。”蓝玄机喜笑颜开的,将桌上的钱袋拿走,同她说,“此草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味,其香可使犬类闻之产生极其强烈的攻击欲,因而它还有个极其通俗易懂的名字,叫疯狗草,民间一些猎户,会将此草研磨成粉,用陶瓷瓶装入,捕猎时若遇到狼群便丢出,使它们互相残杀,从而获得逃生的机会。” “多谢前辈,那前辈慢慢享用,十五还有要事在身,就暂不奉陪了。”十五明了,便起身行了一礼,拿回疯狗草放入怀中朝外走。 走到门口时,蓝玄机又忽然叫住了她。 十五转身不解看去。 蓝玄机掂了掂手中的钱袋,说,“看在你请老朽喝这么多酒的份儿上,老朽给你指条明路,傅太医出生于香料世家,其父曾一度将他作为承袭人教养,只可惜他这小子意不在香,最后更是弃香从医了。” “十五明白,多谢前辈相告。”她再度向他行了个谢礼。 拜别蓝玄机后,十五便去傅府打探,得知原来当初贤仁受惊后,就是请傅太医为其保的胎,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保住。 正想着,傅太医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十五稍微躲避了一下。 傅太医才刚下马车,府中就跑出来一六七孩童,身后又来了位衣着端庄的女子。 傅太医一手抱起孩童,一手牵过那女子的手,眉欢眼笑的往里走。 十五想,那应该就是傅夫人,傅小公子。 既然有妻儿,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十五打定了什么主意一笑,转身离开回府。 夜间,傅夫人正欲给傅太医宽衣,打算入寝时。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后门外的嬷嬷就焦急的说着,“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公子不见了!” “什么?”傅夫人忙去开了门,嬷嬷手足无措的说,“老奴在哄小公子入睡时,忽然有人打晕了老奴,等老奴醒来,公子就不见了!” “然后床上,就只剩下了这个。”嬷嬷拿出纸条和一片叶子给傅太医他们看。 “怎么会这样,谁如此大胆!”傅夫人顿时急的焦头烂额。 傅太医看了字条和那片叶子,顿时明白了什么,拿过披风就要出屋。 “老爷,你去哪啊?”傅夫人恐慌的问到。 “别跟过来,我去救海儿。”傅太医撂下一句话匆匆离去,傅夫人担忧不已的目送他离开的身影。 十五穿着一袭黑衣,戴着帷帽站在树下,旁边的一小男孩边哭边哽咽的问,“你是妖怪吗?” 十五低头对那小不点笑道,“是的,我是妖怪,所以你最好听话一点,否则像你这种小孩子,我一口一个。” 傅小公子一听,哭的更凶了,眼泪鼻涕一起流。 “再哭,我现在就吃了你。”十五吓唬道。 傅小公子连忙闭了嘴,怯怯的说,“姐姐,别吃我,我把这个给你。” 只见他从身上掏出包糖,怯生生的递给她。 小孩子的天真让十五不由一笑,她无奈蹲下语气温柔了下来,说,“等会儿你乖一点,我就让你爹爹,把你接回去。” “真的吗?”傅小公子瘪着嘴,含着泪花问到。 “放心,姐姐不骗小孩儿。”十五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 “那姐姐吃糖。”十五语气温柔后,傅小公子的害怕也缓和了不少。 “不用。”十五笑道,“糖,是给小孩儿吃的,大人不吃糖。” “那大人岂不是很苦?”傅小公子单纯又好奇的问到。 十五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仰头看向天边,喃喃着,“是啊,大人,都很苦……” 这时,她听到了一些响动,立刻警觉了起来。 傅太医来到了约定地点,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他开口道,“阁下既然相邀,为何迟迟不献身?” “傅大人。”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傅太医当即转身,只见十五拿着刀抵在傅小公子的脖子上,挟持着他站在远处。 “爹……”傅小公子喊道。 “海儿!”傅太医着急的往前走了几步。 十五语气又变得冰冷的说,“傅太医,你再往前近一点,我这把刀便在你儿子脖子上深几分。” 傅太医只见刀下渐渐流下了血来。 “别别!”傅太医顿时停住脚步,慌张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劫持犬子!”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答案如何,傅太医你应该明白,我所说何意。”十五直言。 傅太医犹豫不决。 十五道,“看来那个人的性命,比您的犬子还要重要些啊。” “你别伤害我孩子!”傅太医焦急的说,“当年之事我真不清楚,但我确实是在娘娘的香包中,发现了此味药。” “香包?” 傅太医从袖中拿了出来,原来当初皇后娘娘见血后,他诊治时便发现了此蹊跷,于是趁人不注意悄悄顺走了香包。 “我知道你要对付谁,我用这个香包,换我儿命。”傅太医恳求道,“求您放了我儿。” 十五道,“丢过来。” 傅太医将香包向她丢去,十五顺势将傅小公子朝他推了过去,反手接住了香包。 “傅太医,你放心,他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绝不会将你供出,但我也希望今夜之事您权当从未发生,其实这样对你也好,若是那个人知道,你居然偷藏香包,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希望大人谨言慎行。”十五拿着香包转身而去。 傅太医蹲下紧张的问,“怎么样,海儿,疼吗?” 傅小公子摇摇头,说,“不疼爹爹。” 都出血了,怎么可能不疼呢?傅太医疑惑,往脖子上一看,才发现血是真的,但他脖子上并没有伤痕。 原来刚刚十五是用自己的手指抵着刀锋的。 傅太医心中松了一气,想,那个人看来并没有什么恶意,或许只是想对付皇后,罢了,她说的不无道理,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倘若把事情闹大,届时吃不了兜着走的人,会是他。 十五回到府中,刚好遇到温玉言。 温玉言上前来,看她这副装扮有些诧异,问,“十五,你怎么穿成这样?” 十五严肃的说,“王爷,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借一步说话。” 温玉言点头,二人步入书房。 “究竟是何事?”温玉言问到。 十五回,“王爷,清秋娘娘之前养的那条犬,温顺吗?” “说来奇怪,那条犬之前都是很温顺的,我儿时还常牵着它同宫里的人到处游玩。”温玉言回。 十五又问,“那它之前可有同皇后娘娘亲近过?” 温玉言不假思索回,“有,而且还经常,那犬之前还特别亲我母后,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母妃那日才没有用绳牵它。” “所以,王爷不觉得很奇怪吗?”十五说,“一只常亲人的犬,为何会突然变得凶猛,而且王爷没发现,那日的情景,同十五那日被犬突袭时,很像吗?” 温玉言回想,似乎确实很像,犬都始终攻击一个人,而其他人相安无事。 “十五,你想说什么?”温玉言问。 十五言,“或许那日,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人为,并且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皇后娘娘。” “不会的。”温玉言当即否决,说,“母后她为何要陷害我母妃?而且若按你的话来说,她岂不是拿自己腹中的孩儿作棋子,她为人母怎么可能做的出来这种事,五毒都都尚且不食子,何况是人?” “当时清秋娘娘和您,都是陛下的挚爱,盛宠一时,当人面对名誉和地位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了,民间都尚且有弑兄杀父之人,女人的嫉妒心起来,便犹如毒蛇猛兽,您根本就无法想象。”十五道。 温玉言摇着头,依旧不肯信,道,“你说母后陷害我母妃,那她又是如何陷害的,难不成她还能操纵犬不成?” “她就是操纵了犬。”十五问,“王爷您不觉得同那日的画面很相似?” 温玉言再度一愣。 十五从他表情,猜到应如她所言了。 “可果如果母后用香便更不可能了。”温玉言道。 “为何?” 温玉言解释,“我母妃精通香道,可闻香辩料,认识的香料不下上前种,如果香有异,她怎会不知?可那日她什么都没有说,连解释和求情都没有……” 这倒是叫十五意外和不解。 温玉言眼神忽然落在了她的手上,只见她指尖上似乎有血。 “你手怎么了?”温玉言问到。 十五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的手,拉了起来。 温玉言只见,她指腹上有几个刀口,血已经干在了上面。 “额……”十五离开他的手说,“不小心被刀划到了,没事儿小伤,回头抹点药,就好了。” “过来。”温玉言将她拉到桌边坐下。 十五迷惑,只见他从架上拿出了一个瓷瓶,然后又拿了块沾湿了的脸帕,坐在了她对面。 “手伸过来。”温玉言道。 十五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为自己抹药,赶紧伸手拿连帕说,“我,我自己来,不劳王爷费心。” 温玉言反手握住了,她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然后用脸帕一点点去擦拭她指尖的血。 “王爷,真不用了。”十五扭动着手腕,试图挣脱。 温玉言带着些命令的口吻道,“别动。” 十五只好老实了下来,看着他将自己指尖的血一点点擦干净。 其实细细想来,好像从来没有人,来擦过她手上的血…… 隔天,十五借着温玉言的名义,自作主张的前往皇宫看望清秋。 “你这丫头倒是手巧。”清秋吃着她做的酸枣糕,不由夸道。 十五莞尔一笑,说,“多谢娘娘夸奖。” “今日,怎么就你一人前来?”清秋相问。 十五坦言,“因为有些话,奴婢想单独同娘娘说说,所以,并未告知王爷的道来。” “你能有什么话,需同我单独说?”清秋娘娘好奇。 十五拿出了那个香包,放在了她面前。 清秋明显一怔。 十五道,“奴婢想娘娘,对此物并不陌生,其实当年的事奴婢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但奴婢不懂,为何娘娘你不为自己辩解分毫,任凭他人将您送入这冷宫?” 清秋轻笑一声,说,“冷宫虽凄凉,但于我而言,却并不乏是个好去处。我无权无势,在宫中能够过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靠的不过是陛下的宠爱,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今日我不入,他日也会入,我厌倦了那些尔虞我诈,也厌倦了他不信任的目光,倒不如来此图个清静。” “可您这般对王爷,未免太不公了些,为了图这个清静,王爷自幼便要寄人篱下,忍辱负重。”十五道。 清秋顿时沉默了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起初的她的确存了几分私心,因为不想见那个人,所以连他的儿子,她也不想见。 这时,温慎言忽然前来,十五暂且起身回避。 “罪妾见过陛下。”清秋跪下行礼道。 “平身。”今日的温政良忽然温和了些,甚至伸手欲扶她起身。 可清秋却避开了他的手,冰冷的道了声谢,自己站了起来。 温政良叹了一气,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怪朕?当年朕也不想杀他,是他要谋权篡位,朕才迫不得已。” “人都已经死了,陛下自然说什么,便是什么。”清秋冷言。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是朕,诬陷他不成?” “当年殿中,只有他和您,谁又知道呢?陛下贵为九五之尊,自然金口玉言。” 温政良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同南阳王没有私情,可你却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不信朕!” 第六十二章 陷害 第六十三章 中计 第六十四章 妥协 第六十五章 东宫 第六十六章 喂食 第六十七章 并肩 第六十八章 暗访 第六十九章 春眠 第七十章 枣庄 第七十一章 腰带 第七十二章 退还 十五叹了一气,好心劝言,“王爷,司徒小姐已为人妻,难道为了她您真的要终生不娶吗?我觉得您应该要尝试,去喜欢一下旁的女子。” “不需要。”温玉言直截了当的回到。 说着他便起身,拿着腰带出了门,连饭都没有吃。 十五见他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担心他在外出什么事,思索片刻还是追了出去,在村中寻了一圈未果后,她只好往回走,结果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她定睛一瞧,才知原来是小荷姑娘。 她本想笑脸相迎,但却见她泪眼婆娑。“小荷姑娘你这是……”十五疑惑。 小荷没有回答,哭着从她身边跑。 十五扭头看她的背影,瞧见她手中拿着那条腰带,顿时大概明白了什么,扭回头时看到温玉言站在自己的前方。 果然,不管是喜儿还是小荷,除了司徒流萤,谁也走不进他的心 ,司徒流萤嫁了,他的心也就从此封了起来。 十五怅惘。 村里染病的人,全部已好,十五和温玉言打算离开枣庄,走前的一夜,全村人为了感谢他二人,在村里一起办了个晚宴。 谁能想到这里之前还死气沉沉,而眼下却是载歌载舞。 温玉言看着村民精心为自己准备的表演,虽不及宫中的精彩,但对于他而言却比宫中的有趣的多。 他伸手拿过桌面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水。 “王!”身边的十五忽然惊叫了一声。 温玉言扭过头看向她,疑惑的问,“怎么了?” “那个……”十五指了指他手中杯子,犹犹豫豫言,“是我用过了的……” 温玉言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刚,一时大意错把十五茶杯当自己的拿了。 “抱,抱歉。”温玉言赶紧放了回去。 “无妨。”十五低下头。 温玉言生硬的看向别处,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蜷缩,攥成了一个拳头。 小荷看向温玉言,只见他脸色绯红,可眼角却透露着丝丝笑意,是她从未见过的笑意…… 突然,一大批官兵涌入,铁骑的马蹄之声,当即淹没了方才欢声笑语,击破了所有和谐喜悦。 官兵们将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后面的官兵纷纷让出一条道,一位身着官服的人,缓缓骑马而来。 十五一看便知,这就是此处的县令,岑正平。 岑正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缓缓开口问,“人都齐了吗?” 一个官兵跑去跪于马前回,“启禀大人齐了!” “很好。”岑正平一笑,一声令下道“将这里所有人通通处死!” 此言当即引起一片哗然。 枣庄村村长,杵着拐杖上前几步,问,“大人,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为何要将我们处死?” “本王要你死,哪来那么多废话!”岑正平手中缰绳一勒,马立刻向前扬起了前蹄,一脚踢在了枣庄村村长的心口上。 枣庄村村长当即被踢的急急后退,倒在了后面人的身上口吐鲜血。 “你们这不是要滥杀无辜吗!”枣庄村民当即愤怒不已。 “滥杀无辜?”岑正平笑了几声,阴狠的说,“本官告诫过你们,不要出城,可你们却无视本官之令,既然如此就休怪本官,不近人情了!” “你杀我们,当如何同朝廷交代?”十五开口道。 岑正平嘲言,“朝廷才懒得管你们这些个贱民,就算届时追查下来,他们也只会知道,这是天灾。” 话语刚落,忽然一支箭飞逝而来,直接将岑正平的乌纱帽,钉在了后面的树干上。 “有刺客!”周围的马上到官兵,赶紧拔剑将岑正平保护了起来。 岑正平被吓的差点从马上掉下去,捂着头缩着脖子怒言,“什么人,居然敢刺杀本官,还不快速速现身!” “我。”人群中缓缓响起了一个声音,人们纷纷让开。 手持弓箭的温玉言,逐渐出现在了岑正平的眼前。 温玉言朝他不紧不慢的走来,问,“怎么,岑大人连本王也要一道杀了不成?” “本王?”岑正平诧异的看着他。 十五亮出腰牌,行峻言厉道,“永安王在此,尔等还不快速速行礼参拜!” “什么?永安王?!” 村民们纷纷震惊。 岑正平的幕僚下马看了眼腰牌,又跑回去跟岑正平说,“好像是真的。” “永安王怎么可能会在此处,一块腰牌又能证明什么,冒充朝廷官员罪加一等,将此人给本官即刻处死!”岑正平无所畏惧的命到。 村民纷纷赶紧站在了温玉言前面护着他。 “怎么,你们这些个贱民,想造反吗!”岑正平怒斥道。 村民不约而同言,“反正官府要我们命,造反又如何,想要伤害这位公子是万万不能的!” “对,我们不会让你们这些狗官,伤害公子的!” 村民们不畏生死维护着温玉言和十五。 “一群不自量力的喽啰。”岑正平鸷狠狼戾道“把他们全部杀了!” 一声令下,官兵抽刀,一步步逼近他们。 就在他们挥刀要砍下去时,几支飞箭从后而来,当即射中了他们的手。 岑正平吓的赶紧趴下。 另一波官兵迅速围了上来,为首的将军下马,跑到温玉言面前,单膝跪下行礼道,“属下卫树青,奉楚大人之命前来救驾!” 原来温玉言自从看到岑正平在花楼饮酒作乐,就没想着空手回归,他早就看到了岑正平派来的暗探,也早知他今夜会来此,于是很早便传书给了楚潇然。 “卫将军辛苦你了。”温玉言慰问了句。 其他官兵见此,这才敢相信眼前此人,真的就是永安王。 纷纷丢下武器跪地行礼,四周村民也赶紧一道跪了下去。 温玉言抬了下也行礼的十五,同周围人道 了句,“都起身。” “谢王爷。”人们这才从地上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岑正平见此,骑马就想跑。 十五抄过旁边的一根棍子就掷去,棍子在空中一阵旋转,最后重重的击在了岑正平的后背,岑正平一声惨护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 随后温玉言等人前往了城中,抄了岑正平府,这也才知岑正平贪的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温玉言将他的所有家当,分发给了周边一直被他压迫的穷苦百姓。 唯一可惜的是,朝廷拨了赈灾款,已经被岑正平变卖了。 “岑正平,你幕后的主事人是谁?”温玉言质问起岑正平。 岑正平有恃无恐道,“什么幕后主事人,我不知道。” “岑正平你欺压百姓,变卖赈灾粮,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岑正平轻蔑一笑,反问,“王爷,欺压百姓我认,但您说臣变卖赈灾粮,那您可有凭证?” “你!”温玉言未想这岑正平,成了阶下囚还能如此嚣张。 看温玉言被气的不行,十五俯身轻言,“王爷别气,我来会会他。” 说着她走上前,对岑正平缓缓问,“岑正平,说,你幕后主事人到底是何人?”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什么幕后主事人,我没有。”岑正平不耐烦回到。 十五走到了他身边,不紧不慢言,“你一个芝麻小官儿,敢动朝廷的东西,说全是你一人所为,恕我直言,您似乎并没有此等胆量,我猜您如此淡定,这背后的人,定是位高或者权重之人,你等着他将你从我们手中救走,是也不是?” 岑正平没有回答,但表情却比刚刚低调了些。 忽然十五将岑正平的手按在了桌面,拔刀就斩下了他一根手指。 温玉言目瞪口呆,铁石更是吓的直接颤了一下。 岑正平一片惨叫,他想收回手,十五抬脚便踩了上去。 “你们居然想屈打成招,届时我定要上报朝廷!”岑正平五官扭曲痛苦不堪的说到。 十五微微一笑,手肘撑着桌上腿的膝盖上,把玩着手中沾了血的刀,悠闲的言,“岑大人意图行刺王爷,断几根手指应该不过分?” 岑正平一愣。 她拿着刀背拍了拍岑正平的脸,眼含危险的说,“岑大人,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的命现在不是攥在你自己手里的,而是我们的手中。” “你们这些人,自诩正义,却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逼供!”岑正平咆哮到。 十五冷笑,“我这人,向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是什么货色我便是什么手段,我们王爷宽厚仁慈,但我不一样,我长于黑市,耳濡目染折磨人的法子上千,岑大人可以试一试。” 说着她再次砍断了他一根手指,岑正平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铁石一身冷汗,僵硬的同温玉言笑道,“想不到十五姑娘,这么狠的啊。” 他一直以为十五,是个平易近人,温柔随和的人,没想到这狠的程度不亚于一个屠夫。 十五的刀尖触着桌面,慢慢滑向他第三根手指,桌面缓缓的划声,宛如一个刽子手的磨刀声。 就在她要切下他第三根手指时,岑正平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我说!别切我的手指了,我招,我都招!” “说。”十五收回了脚。 岑正平颤抖的收回那鲜血直流的手,脸色苍白声音无力的回,“是薛罡,是薛罡指使我这么办的。” “所以你赈灾粮变卖的钱财,大部分都给了薛罡?”温玉言赶紧追问。 岑正平点头回,“是。” “岑正平你可愿同我回朝,作证揭发薛罡?”温玉言上前问到。 可是还没等岑正平回答,十五忽然惊呼,“王爷小心!” 她瞬间扑向了温玉言,温玉言没站稳,肩撞在了墙上,他只见角落岑正平那个原本应被捆着的幕僚不知何时挣脱了绳子,身上还藏了把刀,他持刀顿时捅进了岑正平腹中。 “你……”岑正平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那个幕僚。 十五道,“你以为杀了他,你就能得救吗?” 岑正平的幕僚笑言,“至少,他会放过我的妻儿。” 说着他自己也挥刀自尽了。 十五本想阻止,可惜为时已晚。 温玉言看向已经死了岑正平,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可恶!” 十五想岑正平,可能也没想到,薛罡竟在自己身边,按了一个眼线。 “好不容易寻到的证人就这么付诸东流……”温玉言十分不甘心。 十五冷静一想,赶紧道,“不,王爷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温玉言不解。 “妻儿。”十五道,“方才那个幕僚说到了妻儿。” 温玉言恍然大悟,当即吩咐卫树青,“速速查出这个幕僚家住何处。” “是!”卫树青领命离开了牢房。 很快卫树青便找到了幕僚的妻儿,温玉言将幕僚之死告知了他们。 幕僚的妻子当场差点昏死过去。 “夫人,他死是为了保全你们,我想你们定是受到了薛罡长期的威胁,才会让他不惜以死而为?”十五劝到,“之前他同岑正平做过什么孽,既然他已死我们也不会牵连到你们,但希望你们能够同我们一道对付薛罡,不知你可愿否?” “民妇愿意。”幕僚的妻子一边落泪,一边答应了他们。 随后温玉言带着幕僚的妻儿,一道往皇城而去。 临行前,枣庄村的人前来送行,纷纷跪下言 “枣庄上下在此跪谢王爷救命之恩!” “快些请起。”温玉言赶忙拉起了老村长。 小荷恋恋不舍的目送温玉言的队伍远去…… 十五在途中负责照料幕僚的妻儿,给他们送完饭菜后,她回到了自己房间,一进门便发现桌上放着个什么东西。 她上前拆开外面的纸,才发现是一包蜜饯。 十五没有过多的想,便已猜到应是温玉言。 她神色复杂,并没有因为这包蜜饯而感到开心,反而内心沉重了起来。 十五将蜜饯重新包好,然后出门来到了温玉言门前,她抬手敲响了他的门。 “谁?”房里,温玉言问起。 十五回,“王爷,是我。” 屋里没了回应,但很快房门就打开了。 “十五?” 十向他微微一笑,说,“多谢王爷所赠,但此礼十五不能收。” “为何?”温玉言不明,问,“是因为你不喜欢蜜饯吗?” 十五摇头 ,言,“王爷,不要对我这么好,十五不值得的……” “怎么会不值得?”温玉言反驳,“我待十五好,是因为十五也待我好,十五比任何人都要值得。” “王爷,你现在是不会明白的。”十五语重心长的说,“等到时机到了,你就会明白,我今日所言……” 说着她将蜜饯放在了他手上转身离去。 温玉言皱起眉心大惑不解,低头看向了手中被退还的蜜饯。 第七十三章 天时 第七十四章 对证 第七十五章 笑意 第七十六章 陷害 第七十七章 流放 第七十八章 抗命 他怎么敢把她留在身边,自己现在已经是真正的一无所有,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有了今天没有明日,或许在某一瞬间,他就会永远长眠。 她看着他拖着沉重的枷锁,一步步往远处走去,初遇他时,虽然他不似楚潇然哪般意气风发,但也没有像如今这般孤寂,周身笼罩着一层毫无生机的绝望,狂风无情的攻击着他残破的身体,蛮疆的烈沙试图将他吞噬,仿佛下一刻他便会支离破碎。 十五抬脚跟了上去,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不靠近,也不远离。 温玉言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去,十五依旧在他的身后。 “为何要跟着我?”温玉言道。 十五言,“王爷,我曾说过,我会永远在你身后,只要你回头,便能看到我……” 温玉言心头一颤,垂下眼皮,叹言,“十五,你这是何苦?” 他苦笑道,“现在的我,是随时没有明日的人,在这里苟延残喘,可你不一样,你懂兵法善谋略,就连皇城中许多男子都要逊色于你,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不适合待在我小小的永安王府,是我自私的将你耽搁着,现在我放你走,你向来是个理智,取舍分明的人,也应该知道如何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爷,我自然知道如何取,如何舍,所以王爷您,一直都是我最好的选择,不论何时不论何地,王爷永远都不会在我舍之中,您是十五哪怕舍掉性命,也要取的人。”十五说到,泪珠一颗颗从眼眶中滴落下,浸湿了蛮疆沙石。 也砸在了温玉言的心头之上,它是那么的滚烫,烫的他不知所措,就算他用层层寒冰抵挡,也挡不住那一滴滴泪带来的炙热,直击他内心的最深之处。 这时,忽传来嘈杂的马蹄之声,很快十几个官兵便下马,将十五和温玉言包围住。 “不是说有罗征的人吗?” “看来是这个臭丫头在装神弄鬼!” “他娘的,敢骗老子。”刚刚仓皇而逃的士兵怒不可遏到,“臭娘们,看老子不弄死你!” 十五警惕的看着他们,手悄无声息的放在了匕首上,紧紧握住了刀柄,准备好了战斗。 温玉言道,“我跟你们回去,你们别伤害她。”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谈条件?” 四周顷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嘲笑之声。 “我算什么东西?”温玉言自言自语,苍凉的笑了一声。 嚷着要杀十五的官兵,不能理解温玉言怎么还笑起来了,讥讽道,“他娘的,这狗疯。” “是啊,我是疯了。”温玉言目光呆滞,缓缓说。 谁知话音刚落,温玉言忽拔出十五腰间的匕首,一个箭步上前一刀便捅进了那官兵的腹部,那官兵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瞠目结舌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温玉言。 他拔出了刀,看着那官兵,官兵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口吐鲜血的倒在了自己面前。 “到你们了。”温玉言冷漠的看向其他人。 下一刻他又向别人攻去,他们一直不知道原来温玉言也会武,而且就算手脚被束缚速度也很快,有几个刀都还没拔出来,就被活生生捅死。 曾经招招留情的温玉言,眼下却每一刀直夺人性命。 官兵持刀向他砍来,他伸手反借助其刀,砍断了束缚着双手的铁链,又顺势夺过了其中一个人的剑,直接斩下了攻来之人的头颅。 血溅在了他的脸上, 刺痛着他的眼睛,他没有眨一下,眼眶红的如血一般。 不到片刻地上躺满了尸体,血染红了大片的沙地。 最后一个官兵想上马逃走,但由于太过紧张害怕,脚一滑不但没蹬上马背,反而摔在了地上。 而温玉言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他赶紧翻身想爬走,温玉言一剑刺入了他的大腿上,疼的那人当即惨叫连连,他双手合一如拜佛一般,忙向温玉言苦苦哀求,“大人饶命!别杀我,我知道错了,别杀我!都是雷辛指使我们这么做的,求求您别杀我!” “不要小看一只疯狗,因为疯狗也会咬人。”温玉言一脚踩上了那人的肩。 十五以为他会像曾经那样放过那人,因为他向来如此,听不得别人的哀求,不管旁人如何伤害过他,只要肯低头认错道歉求他,他总是会心软,可这次他却举起剑直接刺穿了那人的咽喉,没有半分留情和迟疑。 温玉言拔出剑,缓缓转身看向十五,青丝凌乱的在狂风中撒野,此刻的他提着剑,浑身上下全是旁人的血,手上的还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一双眼如豺狼虎豹般冷漠又满是危险,通身一派杀戮之气,仿佛一个久经杀场的刽子手,叫人心生怯意,望而却步。 十五却踏过血沙,丝毫没有犹豫的朝他飞奔而来,却又在快要靠近时止步,她低头从自己身上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了他,说,“王爷,擦擦。” 温玉言没有接,只是瞬间倒在了地上。 “王爷!”十五大吃一惊,赶紧去扶他,但刚将他扶坐起来,他便当即吐了两口黑血。 十五顿时就慌了,着急的问,“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温玉言苦笑,说,“雷辛逼我服下了五毒丹。” 五毒丹? 十五听说过此丹,是用天盛最毒的五种毒草炼制而成,是江湖上专门对付会武之人,服丹者一旦动武,便会毒发,它不会立刻要人性命,而是慢慢侵入心间,导致整颗心在内腐烂,最后而亡。 “我去找雷辛给你拿解药!”十五愤怒道。 温玉言拉住了她,有气无力的说,“别去,雷辛人数众多,你势单力薄,斗不过他的,而且他也没有解药。” “那……”十五飞速的想了想,道,“那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找蓝前辈,他一定有法子能救你的!” “不可。”温玉言拒绝说,“我是被贬于此的,你若带我离开,便是抗旨,会被斩首。” “那便让他们来好了!”十五无所畏惧,同他道,“王爷,我既然来寻您,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何必呢,十五,这就是我的命,我命该如此……”温玉言绝望的说到。 “我信命,但我不认命。”十五捏紧了拳心,言,“先生授我以诗书,教我,命不能争,运可以造,弱者认命,强者抗命,能者求命,智者造命,王爷就没有想过复仇吗?” “我眼下无权无势,又该如何复仇?”温玉言无望的说。 “只要想,就一定有办法,王爷……”十五泪如雨下,哽咽的说,“我求您不要放弃自己,就算是为了报仇也要活下来。” 报仇?对啊,他还有个血海深仇没有报,自己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十五的话,忽然敲醒了温玉言,他暗骂自己糊涂,自己的这条命是母亲赴死换来的,怎么就那么不去爱惜呢?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他要活下来,去找贤仁母子报仇,让他们血债血偿! 还有…… 温玉言看向面前都哭成了泪人的十五。 “好了,别哭了。”温玉言抬手想擦掉她的眼泪,可又见自己满手血而不敢碰她,只能放柔了声音安慰道,又目光郑重的言,“十五,扶我起来……” 他要起来,他要求命,造命,抗命! 十五一愣,又反应了过来,赶紧破涕为笑,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于是温玉言靠着十五的搀扶,一步一步艰难往前挪步。 两人互相搀扶,走过沙土,走过碎石,一起对抗狂风,对抗烈日…… 黑夜降临,温玉言坐在地上,仰头看向天空,蛮疆的夜从来都没有过星辰,总是一层又一层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 温玉言又收回目光,看向四周,目光所及一片昏暗。 这时,忽然出现一束火光,逐渐照亮了温玉言的四周,他看去,只见十五在火堆旁,笑盈盈的说,“王爷,您看火燃了!” “嗯。”温玉言笑了笑。 “王爷,您看我发现什么。”后来十五又神神秘秘从背后拿出了个馒头,喜笑颜开道,“我才想起来,我身上还有个馒头,王爷我烤给你吃?” “嗯。”温玉言点头。 十五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在身上擦了擦,然后串起馒头烤了起来。 馒头很快就烤热了,十五赶紧递给他。 “你呢?”温玉言问向她。 “我,我不饿……”十五悄悄咽了下口水,慌称到。 温玉言道,“既然你不饿,那我也不饿。” “怎么可能,您今日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那你何尝不是一样。”温玉言问,“十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十五赶紧摇头,解释,“我只是觉得王爷现在身体虚弱,应该要多吃些东西,我身体还好,撑一个晚上没关系的。” “可我觉得有关系。”温玉言拉过她的手,将热腾腾的馒头放在了她手中,说,“你吃。” 十五不愿,迟迟无动于衷。 温玉言叹了一气,拿过馒头,将它一分为二,将多一点的那一半再度放入她手中,说,“我们一人一半,一起走出这里,不许再不吃了。” 十五只好点了头,张口咬了一块吃,结果发现馒头硬的跟土块一样。 “王爷,很难吃,对。”十五担心的看向温玉言,毕竟他之前那么挑食,怎么可能习惯这个。 温玉言摇头,笑言,“不难吃,很好吃,比之前他们喂给我的腐肉,要强太多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十五心中却大为吃惊,可想而知在她没看见的时候,他究竟受到了多少折辱,十五的眼中满是心疼。 “王爷……”十五看着面前燃烧的火堆,喃喃,“您听说过,有句话吗?即使深处黑暗,也有人心向光明……” 一个小小的火堆,照亮不了整个蛮疆,但是它能够照亮,某些人的四周。 深夜,十五走到熟睡了的温玉言身边,她怕他冷,便从包袱中拿出了件厚披风。 好在她来此前,打听过这里的环境,特意带了个披风御寒。 她将披风轻轻盖在了温玉言的身上,然后起身打算回到自己的那边,谁知温玉言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拽,她整个人便跌入了他的怀中。 她想起来,温玉言却将她紧拥住。 十五扭头看向他,他还闭着眼睛。 “王爷?”十五小心翼翼叫了他一声,他没应。 难不成他是有抱东西入眠的习惯吗? 十五心想,应该是这样的。 她抬手想掰开他的手,没想到他拥的更紧了,吓得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十五长叹一气,不过话说,她带的这件披风,还真是暖和,搞得她都有点不想离开了。 心里有个这个念头,行动就开始怠慢了起来,渐渐的她就忍不住这么睡了过去,谁叫她真的很怕冷。 可她不知,待她睡过去后,温玉言却慢慢睁开了双眸,看着她的睡颜,温玉言轻轻一笑,扯着披风将她裹的更紧了些,然后靠近,额头贴上了她脸,重新闭上了眼睛…… 隔天,十五渐渐醒了过来,自己还在他的怀中,但好在他没有紧搂着自己了。 十五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叫了他几声。 可是温玉言却毫无反应。 “王爷!”十五觉察到不对劲,又接连叫了他几声,一声比一声急切。 温玉言这才慢慢醒过来,但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血便随之吐出。 “王爷……”十五捧着他的脸,擦着他嘴上的血,她知道他毒更加严重了。 温玉言见她焦灼的样子,苍白一笑奄奄一息的宽慰她,说,“十五,我没事,就有点太困了,扶我起来。” “嗯。”十五含着泪,扶他起来。 可是他才刚站起来,却又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十五心一横,将他从地上背了起来。 “十五,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温玉言虚弱的说到。 十五边背着他走,边说,“没关系的王爷,您又不重,我就背你走一小段,等你好些了,您就自己走。” “十五,我可能,走不出这里了……”温玉言气若游丝言。 “不,不会的!”十五倔强的说,“您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离开的,您不能食言!” “我答应过你的,我答应过你的……”温玉言喃喃着,他努力的想要清醒过来,可最终还是陷入了昏迷。 “温玉言,你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死的!” 十五咬牙,背着他,艰难的前行…… 第七十九章 化药 (初吻) 第八十章 疑惑 第八十一章 拜师 第八十二章 信仰 第八十三章 搏鹰 第八十四章 军师 第八十五章 风起 第八十六章 悔恨 第八十七章 云涌 第八十八章 政变 第八十九章 册封 第九十章 乘风 第九十一章 嫁人 第九十二章 不甘 第九十三章 难过 其实姚顾川又怎会察觉不到温玉言,两人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同对方唱着戏罢了。 姚顾川故意说,“其实我也许比殿下,更懂十五。” 更懂十五? 温玉言心中冷笑。 他和她才多少日,他又和她有过多少日。 温玉言道,“姚大人此话,似乎有些不妥,本太子认识十五的时候,你还只是个点头之交,别忘了你是后面才认识十五的。” “那殿下可听过一句话,叫后来者居上?”姚顾川话中有话道。 温玉言不自觉攥紧了茶盏。 姚顾川有些优越的说,“可以说,除了十五容颜,关于她的一切我什么都知道,虽然殿下同十五先识,但我比您更先关注她。” “你说,你没有看过十五的模样?”温玉言忽抬起眼皮问。 姚顾川回,“是,不过我想在那样的双眸下,其容颜虽不能倾国倾城,那必定也会是上佳。” “在你心中,十五是这般?” “难道十五不是这般吗?” 温玉言不语,端起茶盏,吹了吹,小酌了一口,心中开始盘算。 想起来,姚顾川好像确实从,未见过十五的样貌。 他看着姚顾川,想着,倘若姚顾川见了十五真正的容颜,还要娶她的话,那么他就放手,真正的成全他们,倘若他介意,但凡有那么一丝,那么这辈子也别想将十五从自己身边带走,而且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一嫁。 于是两日后,他特邀了姚顾川前往东宫喝茶,能够见到十五姚顾川自然是欣然前往。 十五为他们端来了茶水放上。 她刚要走时,温玉言便道,“十五,姚公子都来了,你也在此坐坐。” “是。”十五在姚顾川对面坐下,同姚顾川相视一笑。 看着他们眉目传情的样子,温玉言假装不在意,但内心却不是滋味,像是打破了什么东西,五味杂陈。 “姚大人,今日邀你来,除了你二人的婚事,其实我也有一桩烦心事。”温玉言同姚顾川道。 姚顾川放下茶盏,问,“不知是何事?或许臣能替殿下,出谋划策一番。” “陛下,希望我能早日择出一位太子妃,可皇城女子颇多,我又不甚熟悉,择来择去,只择中了一位,不知姚大人,可否帮我看看这女子如何?”温玉言道。 姚顾川爽快的说,“自然可以。” 温玉言吩咐十五,道,“你去书房,将案桌上的画卷,给姚公子拿来。” “是。” 很快十五便拿来了画卷,递给了姚顾川。 姚顾川缓缓将其展开,那一刻十五惊了下,画卷中的人居然是自己! 她看向了温玉言,不知他这是何意,案桌上就这一副画卷,按理说她绝对没有拿错的。 温玉言问,“姚大人,您觉得此女如何?” “还行,就是……”姚顾川有些嫌弃的说,“这女子的容貌,有些不尽人意,臣觉的殿下当慎重。” 温玉言道,“娶妻不应是娶贤吗?这与样貌又有何关系?” “话虽如此,但谁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够貌美如花呢,倘若娶个丑妻,只怕要遭人笑话。”姚顾川笑言。 十五在一旁不言。 温玉言又道,“前些日,听闻姚大人说,你还从未见过十五的样貌,既然你二人都要成亲了,何不见见?” 姚顾川看向了十五,眼里满是期待,问,“十五,可以吗?” 十五这才明白,原来温玉言费了那么大劲,是为了把自己的真面目给姚顾川看。 她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纱。 姚顾川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他有想过万一十五不好看怎么办,但他没想到居然这么的…… “你,你当真是十五?”姚顾川难以置信,痴痴问了句,但又很快反应过来,眼前不是十五还能是谁,他尴尬的笑了笑,对她的脸看了又看,可他真的没有十五的模样会是这般。 后半个时辰姚顾川明显有些按耐不住,最后找了个理由暂时离开了。 至此,之前还殷勤不已的姚顾川,忽然就没了任何消息,约定好的提亲时间,也迟迟不见姚家人。 后来,十五得知,姚顾川自请去了遥远的西洲巡抚。 “十五。”温玉言走到她身边,说,“你看到了,你要嫁的这个人,他喜欢的不是眼前的你,而是那个他不断自己美化的你。” “还真是多谢殿下,为十五如此费心……”十五看向他,眼中噙着泪珠。 温玉言一怔,知道她心中一定很难过,但他真没想到姚顾川,会逃避的如此彻底,完全不顾及了十五的感受。 “十五,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的。”温玉言愧疚的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姚顾川他虽其他地方都很好,但他不值得托付终身。” “我不怪他,他只是做了一个正常男子,会做的事情,其实我早该同他坦诚相见的,也许就不会闹下这么大乌龙了。”她笑着说着,但温玉言却看到了她眼中,深深的失落。 她又同温玉言说,“殿下,其实多亏了你此番,不然,我差点就耽误人家了。” “十五……”温玉言眼中疼惜,向她缓缓伸去手,似乎想要牵她。 但十五却后退了一步。 “殿下,让我自己静一静。” 十五低头,落寞的转身离开。 温玉言皱眉,看向自己停顿在空中的手…… 夜里,糖豆去安慰了一番十五。 但离开十五房间后,糖豆却没回家,而是前往了温玉言的住处。 “她好些了吗?”温玉言关切的问向糖豆。 原来,糖豆是受他所托。 糖豆点头,说,“殿下,其实十五也没有那么难过,而且我看的出,其实十五虽然嘴上说着喜欢姚大人,但她心里只是有点好感而已,更多的是感激。” “你的意思是说,十五其实是不爱姚顾川的?”温玉言问。 糖豆肯定的说,“我敢保证,十五不爱姚大人,只是这些日姚大人为十五做了那么事,十五又觉得他二人之间挺适合,所以想搭伙过日子罢了,您也知道,十五是个很理智的人。” “而且,爱一个人时,他们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十五看姚大人的眼神,完全就是看朋友的那样眼神,虽然她有在尽量表现的很有情意,但假的终归是假的,这世间最无法掩盖的大抵便是情意。”糖豆同温玉言细细的说来。 他心中期望是像她所言哪般,但他忽然明白,原来感激只是感激,它算不得喜欢。 那,自己对流萤又算什么? 温玉言陷入了前所未见的困惑,他解不开这谜团,曾经他觉得自己是爱慕流萤的,后来才发现爱和慕不一样,他便觉得自己就算达不到爱,那慕也是有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人总是看不破镜花水月,心如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就这样十五和姚顾川的婚事,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奉茶的时候,温玉言瞥见十五的手腕上,没有再戴姚顾川的镯子,虽然他知道这样不好,但内心却还是忍不住,小小的开心了一下。 十五在清洗茶具的时候,阿茵慢慢走了过来,故意太高了几分音量说,“御侍,近来怎么未见姚大人前来给您送东西?坊间传言您和姚大人好事将近了呢,不知是否为真?” 十五将杯盏一个个放好,慢条斯理的擦干手上的水渍,才看向她说,“阿茵你也是做过御侍的人,应当知道做奴婢的人要少打听多做事,很多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小心……好奇心害死猫。” 她拍了下阿茵的肩,像是在威胁和警告。 十五走出了门,阿茵怒气冲冲,又开始尖酸刻薄的说,“神气什么,你因为长相丑陋,而把爱慕者吓跑了的事情,藏着掖着,还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整个人皇城都传遍了,不知有多少人在后面笑话。” 十五对此并不惊讶,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所以阿茵的话她毫不在意。 近来几日,十五一直都在教阿卓如何沏茶,教的非常仔细和勤奋。 阿卓有些不解,问她,“十五,你为何非要我学会沏茶啊?” “这样,即使我不在了,殿下也能喝到他喜爱的茶了。”十五同他解释。 “你不在?”阿卓迷惑,“你不在,那你能在何处?” 十五一愣,又继续一面摆放茶盏,一面说,“我总归要嫁人的啊,纵然不嫁给姚大人,他日也会要嫁给别人的,虽然我貌丑,但我还是渴望,有一位男子可以娶我为妻,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东宫。” “说来也是。”阿卓安慰她,说,“十五你也别难过,天底下男子那么多,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抛下所有偏见,娶你为妻的。” “那就承你吉言。”十五笑道。 夜间,十五替温玉言研墨时,温玉言看向了她,忽问,“十五,你觉得,我日后该娶一位,怎样的太子妃?” “回殿下,臣觉得,太子妃是国之未后,应知书达理,惊才绝艳,这样才能做好,未来的一国之母。”十五认真的分析道。 “知书达理,惊才绝艳?”温玉言复问。 十五点头,回,“是的。” 他低头一笑,十五却看不懂,他为何要笑,还是说莫非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不成? 不过她没有打算问,因为她明白等时机到了,她自然会知道。 “十五,你曾说,人的一生就是在,新接新人,告别故人……” “是的,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那你最终,也会离开我吗?”温玉言忽又问起。 “我不知道。”十五回。 温玉言心中瞬间失落。 曾经她可是信誓旦旦的同自己说过,会追随自己一生,怎么眼下她又不确定了? 难道,她还是想着姚顾川吗? 十五又问起了他,“如果我要离开,那么殿下会挽留臣吗?” “不会。”温玉言赌气般的回到。 十五想,也是,曾经他就不止一次希望自己离开,是自己死皮赖脸的非要留在他身边,眼下自己若要走,他又会挽留什么呢? 对他而言,过去她是奴婢,现在她是臣子,仅此而已。 能让他去挽留的,大抵只有司徒流萤了。 十五微微笑了一笑。 夜深后,温玉言让她先下去歇息。 她福了个身,缓缓退了下去。 十五走在院中,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来时的方向。 现在的温玉言已经是太子了,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容易遭人欺骗,欺辱的温玉言了,他现在是人人畏之,尊贵的太子殿下。 想来她在此处已留了两年之久,所以,她也该开始去盘算,离开这里的事情了…… 几日后,温玉言在蓝玄机府上学习,歇息时两人一同在庭院中饮酒。 “师傅。”温玉言忽道,“我有件事,想请师傅相助。” “哦?”蓝玄机有些意外,他甚少有事会劳烦他,于是他放下酒杯,好奇的问,“何事?你倒是说说。” 温玉言回,“十五在这世间已无亲无故,我想请师傅收她为义女。” “十五这小娃娃冰雪聪明,老朽第一次见她就喜欢的狠,倘若她愿意,我自然是欢喜。”蓝玄机欣然同意。 温玉言道,“那就劳请师傅,亲自去同世十五说说。” “好。”蓝玄机回。 温玉言高兴一笑。 后来,十五还没来得及,彻底教会阿卓沏茶,温玉言就忽同十五说,“十五,你收拾一下东西,往后就去师傅府上,宫中事宜便交由阿卓。” “什么?”阿卓吃惊,费解的问,“殿下,您为何要把十五弄到太尉府上去?” 温玉言同他解释,却看着十五说,“师傅年事已高,又嗜酒如命,我希望能有个信任的人,前去照料他。” “可是……”阿卓不太想。 但十五却欣然接受,毫无怨言的她,福了个身说,“殿下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蓝太尉的。” “嗯。”温玉言点头。 十五将腰牌给了阿卓,阿卓只好不情不愿的接下。 “十五!” 夜里她收拾东西时,糖豆急匆匆跑来,着急的说,“我听说殿下收了你腰牌,把你派到太尉府上去了?” 第九十四章 赐婚 十五点头。 看她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十五好笑道,“我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太尉府也不差的,蓝大人同殿下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话虽如此,但我舍不得你啊。”糖豆难过的说,“好不容易与你重逢了,眼下却又要分别……” “太尉府同东宫也没多远,你不用像生离死别了一样,若是想我了大可前来寻我便是,你是东宫的人,太尉府会让你见我的。”十五宽慰她。 糖豆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十五看去只见阿茵和一些宫女在外。 阿茵笑容满面的说,“这说的好听,是去太尉府伺候,其实我们明白,就是被赶出了东宫呗。” “御侍,哦不,您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御侍了。”阿茵走了进来,挖苦的说,“十五啊,我觉得你太可怜了,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往后在太尉府上,可莫要如此了。” “滚滚,都给我滚!”糖豆起身,将那些人都轰了出去,直骂着,“一群落井下石的小人!” 十五噗嗤一笑。 “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她们那么取笑你。”糖豆满肚子火。 “我都要走了,取笑也就这这一阵,无妨,反正又笑不死人。”十五欣慰的说,“我笑呢,是笑我们的糖豆,自从嫁人了后,这脾气可真是渐涨了不少呢。” 糖豆跺脚道,“十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拿我寻开心……” 十五马上收起了笑容,故作严肃的样子给糖豆看。 隔天,阿卓等人将十五的东西,搬上了马车,十五同他们二人道别。 温玉言未来。 十五也料到了。 其实温玉言将她派去太尉,也正合她的心意,这样她就不用去想该用什么理由,离开东宫了。 但上马车后,她还是不由自主,掀开了车帘,回头看了眼东宫。 再见了,温玉言…… 十五心中默默说到,随后她缓缓放下了车帘,安心的前往了太尉府。 来到太尉府后,府中的掌事便派人,替她拿东西,还引她前去自己的住处。 十五推开门,是一件很大的厢房,虽比不得东宫,但也是大小姐的待遇了,她都怀疑掌事是不是给自己带错了地方。 “十五小娃娃,你终于来了。”蓝玄机含笑的走来。 十五赶紧行礼道,“见过太尉大人。” “怎么样,老朽给你挑的房间,如何?”蓝玄机笑盈盈的问到。 十五言,“这未免也太好了,只是我来住的话,只怕有些不合适。” “不不不。”蓝玄机摇头,说,“我觉得你合适。” 十五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后来,十五便开始悉心照顾蓝玄机。 “十五小娃娃,来陪老朽下局棋。”蓝玄机朝她招手道。 十五点头,来到了他对面,坐下同他对弈。 “十五小娃娃,你在这世间,当真没有什么亲人了?”蓝玄机边落子,边问起。 十五回,“是。” 蓝玄机叹了一气,说,“那你岂不是跟老朽一样,说起来老朽也挺失败的,都一把年纪了,膝下却无儿无女的。” “不过,您现在有了位徒弟了,不是吗?” “徒弟终究只是徒弟啊,哪里能够有女儿贴心呢。”蓝玄机忽问道,“十五小娃娃,要不,你做老朽的女儿可好?” 十五顿时一愣,准备落子的手停在了空中,她带着疑惑的复问,“您,您方才说什么?” “老朽说,老朽想收你为义女,我希望在百年之后,至少能有个人给我烧柱香。”蓝玄机再次问了一遍,“十五小娃娃,你可愿?” 十五沉默了一会儿,想他之前三番四次的帮过自己,眼下老人家若这样的一个心愿,自己都拒绝的话,未免也太过绝情了些。 于是她起了身单膝向蓝玄机跪下,郑重的说,“承蒙大人不弃,十五愿意。” “很好,那你往后便是我,蓝玄机的义女了。”蓝玄机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心情愉悦的笑言…… 后来十五从蓝玄机口中得知,朝中已经开始注重起温玉言的婚事了,大臣们开始纷纷上奏让温玉言赶紧择出太子妃人选,甚至有些大臣已经开始引荐。 糖豆说,每日都会有大臣,带着自己的女儿,前往东宫拜见。 成为太子妃,而且太子又是温玉言,眼下皇城里,那些待字闺中的女子,没一个不想被温玉言看上的。 但纵然东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温玉言始终没有择中谁。 “小姐!”小玥忽然来到十五身边,气喘吁吁的说,“殿,殿下有请。” 小玥是十五偶然买来的丫头,就在前些月她还跪在街上卖身葬父。 看着她的父亲被裹在破旧的草席中,十五不由想起自己,她的父亲死的时候,连草席都没有,一时间她感同身受心生怜意,便出钱将小玥买回了太尉府。 小玥还从未见过温玉言,说起他时语气直打颤。 “知道了。”十五回到。 她起身前往,步入房中后,才发现房中只有温玉言一人,她还以为蓝玄机会在。 “见过殿下。”十五向他行了一礼,又问,“殿下,可是来寻义父的?” “不,我是来寻你的。”温玉言道。 十五疑惑,问,“不知殿下所为何事?” “他们在逼我选太子妃,但那些女子我一个也不想选。”温玉言愁眉道。 十五想了想,说,“殿下的意思是希望,我来替您择选吗?” “不。”温玉言道。 这叫十五更不懂他何意了。 但她没想到,下一刻他便说,“我希望你来做这个太子妃。” 十五震惊,眼神慌张的忙道,“殿下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温玉言很认真的同她说,“是你说,我的太子妃应知书达理,惊才绝艳,放眼天盛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了,而且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想再去熟悉一个陌生的女子。” 所以,他希望自己来当太子妃,仅仅是因为合适吗? 其实想想,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他的心里的那个人是司徒流萤,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只会是,太子妃对他而言,不过是用来应对大臣们的,他要娶的不是妻,而是能够替他办事的臣。 因为在他心中,妻只有那个人。 相比之下,自己确实是不二人选,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殿下,能否让十五,考虑几日?”十五同他说到,此刻她的内心一团乱麻。 温玉言点头,说,“好,那你慢慢想,想好了给我答复。” “嗯。”十五福了个身,退了下去。 温玉言见她离开的背影,心中失落,想她为何不能立刻答应,她在犹豫顾虑什么呢? 还是因为,她放不下姚顾川…… 他回了东宫,静等着十五的答复。 可是过了一日又一日,十五却了无音讯,姚顾川问她的时候,她两日便答应了他,而眼下她却想了这么久。 嫁给自己,就那么叫她为难吗? 温玉言郁闷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终究还是坐不住了,起身前往了太尉府,但他不是想逼问她,只是想看看她。 温玉言悄悄来到了十五的院中,只见她在院中仰望着明月。 身边的小玥,见十五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小姐,您是在想太子殿下的事吗?” “小姐,太子殿下温润如玉,又才华横溢,您不如就答应了太子殿下?”小玥怕她拿不定主意,便主动好心提议道。 温玉言整个人期待了起来。 可是十五却摇了头,说,“不,我不能嫁给他。” “所以您的意思,是要回绝殿下?”小玥颇为遗憾的问。 十五点头。 远处的温玉言落寞无比,不由自主的缓缓攥紧了手心…… 两日过后,十五整理好了仪容,便打算出门前往东宫,给予温玉言答复。 但刚出门,就来了一批宫中的人,为首的居然是总管乔公公。 “太尉大人,十五小姐,请接旨。”乔公公道,从袖中拿出了圣旨。 十五和蓝玄机等人跪了下去。 乔公公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蓝十五,娴熟大方、温良敦厚、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子册封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蓝十五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十五心里顿时一惊,此事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让她猝不及防,根本无策应对。 “十五小姐,接旨。”乔公公道。 看着他递来的圣旨,她不想接,可若不接,那就是抗旨! 迟疑片刻,十五不想害了蓝玄机,只能妥协,缓缓抬手接下了圣旨。 “太尉大人,十五小姐,恭喜了。”乔公公贺喜到。 蓝玄机喜笑颜开的回,“同喜同喜。” 待他们走后,十五立刻就问蓝玄机,“义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怎么突然就赐婚了呢? 蓝玄机便将前天的事情,细细同十五道来。 原来前日,众臣们又在朝堂上,说起了择选太子妃一事,逼着温玉言立刻做抉择。 于是温玉言就开口道,“启禀陛下,儿臣已则好了一人。” “是何人。”温政良问。 温玉言回,“太子御侍,十五。” “这怎么能行。”此话一出,当即有人出来反对,说,“她只不过是个侍女,怎能做我天盛的太子妃。” “兰君,十五的确是个聪慧的女子,但她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低下,着实同你不太相配。”温政良道。 温玉言说,“陛下,前不久太尉大人,已将她收为了义女,现在的她不是什么侍女,而是太尉府的千金,难道这个身份还不能配吗?” “哦?”温政良看向蓝玄机,问,“爱卿可有其事?” 蓝玄机道,“确有其事,十五已入了我蓝家宗堂,乃是我蓝玄机之女。” 此言一出,方才反对之人,便无话可说了,一个个沉默了下来。 “义父,怎么大的事情,您怎么不早告诉我?”十五扶额。 蓝玄机无辜的说,“我这不是忘了嘛,老人家记性不好,你又不是不知。” “哎呀没事,嫁给我徒儿挺好的,你就偷着乐。”蓝玄机偷笑到。 十五都觉得他是故意不说的了。 怎么可能没事,倘若他昨日告诉自己,她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法子,可现在圣旨下来已经成了铁板上的事情,让她毫无退路。 不久,温玉言又前来。 小玥识趣的从房中退下,只留他二人独处。 “十五。”温玉言一脸歉意的说,“我很抱歉,在你还没给我准确的答复时,擅自将此事告知了陛下,但今日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罢了。”十五无奈,眼下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妥协道,“不怪殿下,既然木已成舟,十五唯有遵旨。” 温玉言叹了一气,但内心却在窃喜。 十五还不知,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温玉言部署好的,包括哪些逼温玉言早日择妃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温玉言在自导自演。 而十五毫无察觉的,慢慢走上了他铺好的路。 他知道这样很卑劣,她不想嫁给自己的 ,但他不想让十五离开自己,只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卑劣点又何妨? 皇室大婚,向来繁琐,余下几日,东宫的人,陆陆续续的送来了,不少的东西。 得知十五要成为了太子妃,阿茵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想不通十五为何命这么好,长成那个人样子先又姚大人求娶,而后又成为了太尉千金,眼下还能再回到东宫,还成为了太子妃? 但糖豆和阿卓则高兴的无法言喻。 “父皇。”温玉言忽唤了一声温政良。 温政良顿时一愣,自从他归来后,便再未唤过他一声父皇。 温政良喜不自胜的赶紧回应了一声。 “父皇,儿臣有事相求。” “何事?” 温玉言道,“儿臣想请父皇亲自,写下一份聘书,儿臣想以民间之礼迎娶十五。” 第九十五章 红妆 第九十六章 独占 (二吻) 第九十七章 共眠 (三吻) 第九十八章 家妻 第九十九章 所属 隔天十五被带到了汤池,刚入水十五并未有什么感觉,但过了会儿还真感到浑身舒适了不少。 这天盛竟还有此等神奇之地。 十五想着,抬手垂腕,看着水珠顺着指尖,滴落于池中。 忽然,她听到一些奇怪的响声,循声看去,从草丛中居然出现了一条蛇。 在外等候的温玉言,忽听到十五短小的一声惊呼。 赶紧一个箭步跑了进去,十五仓皇的从水中跑上岸。 她一下撞入了温玉言怀中。 “怎么了?十五?”温玉言紧张问到。 十五抓紧了他的衣服,惊慌失措的指着后面道,“蛇!” 温玉言看去果然有条蛇。 他顺手扯过身边的一片树叶掷去,柔软的树叶在那一瞬间,如同飞刀一般直接斩断了那蛇。 “好了,没事了。”温玉言柔声安抚,扭头看向她,却又在这一瞬失了神。 十五本就是穿着单薄的里衣,眼下被水浸湿,紧紧的贴着她的身子,更凸显出了她婀娜曼妙的身姿。 发丝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脸上,和白皙的脖子上,长睫上还挂着点点水珠。 温玉言当即知道应非礼勿视,但却始终挪不开眼。 这一刻他觉得十五,就像是妖册上的狐妖一般,好蛊…… 十五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何其透,而且自己和他又何其近,她当即松开了手,背对向了他。 温玉言也这才回过神来,问,“十五,你是,怕蛇吗?” “嗯。”十五下意识回到,但很快又悔恨了。 她生来就非常怕蛇,但她从来不会轻易,将这一点,告诉甚至表现出来,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弱点,把弱点暴露出来是对她是非常不利的。 但是她不知为何,在温玉言面前,她居然轻易的说了出来。 “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五,也会有害怕的东西。”温玉言笑了笑,又说,“没关系,等会儿要是还有蛇,你就叫我,我就在外头。” “那你,继续。”温玉言走了出去,在屏风后站着。 十五回到了池中,看着屏风上他的影子,心里一片暖意也很安定。 温玉言闭上了眼睛,试图抹去方才的记忆,让自己别再去回想。 泡了两个时辰后,十五从池中出来,回了房间歇息。 而温玉言则又去了陵川。 在陵川有座据说很灵验的道观,于是温玉言独自前往。 然后将祈福带系在了祈愿树上。 “这位公子!” 温玉言刚欲离开时,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他转身一看,是位看起来,还挺富裕的妇人。 妇人走到他面前,笑盈盈的说,“这位公子,我见你这穿着打扮,应不是本地人氏?” “是。”温玉言回。 妇人又问,“那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这位夫人,您是有何要事吗?”温玉言不想回答,反问。 妇人眉开眼笑道,“我就是见公子,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心中欢喜。” “这,是老身的小女,名唤姗姗。”妇人将身边的女子,推到他跟前。 姗姗看了眼温玉言,羞涩低头一笑。 妇人盛情的同温玉言说到,“我这小女啊,年芳十八,精通针织女红,如今还待字闺中,昨日小女就曾见过你一面,对你甚是喜欢。” 温玉言不记得何时自己见过眼前女子。 “你看我这小女,容貌也周正,公子若是愿意,老身愿将小女与君配之。”妇人眉开眼笑道,对温玉言的喜欢那是溢于言表。 周边人都投来了羡慕目光。 原来这妇人家乃是当地一富商,这姗姗姑娘更是这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许多人求之而不得。 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昨日姗姗在布庄采购时,对仅仅只是从门前而过的温玉言,一见倾心,二见许心。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温玉言一本正经道“在下已有婚配,家妻温婉又贤淑,是位顶天立地的奇女子,吾甚喜之。” “你看起来年纪尚轻,竟这么早就成了家?”妇人意外又遗憾道。 温玉言回,“本不想如此早,奈何家妻求娶之人甚多,吾心忧之乱之,为求心安,便早早娶回了家。” “照你这意思,你的妻子,还是自己所选?” “是的。”温玉言欣然一笑,满是不可言喻的幸福,眼中仿佛有着光亮,开心的说,“家妻乃吾,心之所属。”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妇人遗憾,同自家女儿劝说到。 姗姗走到了母亲身后,垂头丧气失落无比…… 十五在山庄疗养了几日后,身子比之前好了很多。 回宫前,他们还要在陵川暂住几日。 温玉言雇了辆马车,过来将十五接入陵川。 马车驶到客栈前停下,温玉言下了马车。 而这时刚好被姗姗遇见,她顿时心花怒放,欲上前。 但却又看到他转身,扶十五下马车。 “小姐,那不会就是公子的夫人?”一旁的丫鬟道。 姗姗不语。 这时吹来一阵风,将十五的面纱掀开了一角,姗姗见到了十五脸上那骇人的绿斑,顿时惊讶不已。 她原以为他的夫人,一定是个貌若天仙,风姿卓越的女子,否则怎会叫他如此心悦。 可眼前女子,就连寻常女子的容貌,都比不了。 同他口中之人,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但就是这般,她心中更加爱慕温玉言了,她觉得如此糠糟之妻,他却能不弃不欺呵护备至,当真是难得一遇的男子。 安顿好十五后,温玉言便前往了官府,去取些东西。 十五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上前将门打开。 门外的姗姗,一见十五,规矩的行了个礼。 温玉言归来时,房门紧闭,他刚要推门而入时,忽听到房中传出了陌生女子的声音。 姗姗同十五道,“夫人,我见您似乎,身子不适?” “前些年老下了病根儿,近来便在此处疗养。”十五回。 姗姗道,“所以公子此次前来陵川,是为了夫人的病而来?” 十五点头。 “夫人。”姗姗有些迟疑问起,“您以抱病之身,照顾公子定是很累?” 她话里有话言,“实不相瞒,其实我心悦公子已久,夫人若不介意,我也想和夫人您,一道照料公子。” 十五这才后知后觉,眼前女子原是温玉言的爱慕者。 她打量着眼前女子,模样倒是生的水灵,行为处事也算坦荡。 “其实前些日家母,便同公子说过,但公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想他应是念着夫人您,所以并未同意……”姗姗真心实意道,“今日得见夫人,姗姗觉得夫人,是位心胸宽广之人,希望夫人能够成全姗姗一片痴心。” “姗姗姑娘的意思,是想要我,同他再说说?”十五算是把她的话听明白了。 姗姗点头一笑,并道,“我只想要侍奉公子左右,至于名分高低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对于夫人,往后我定会尊之敬之……” 十五明白,她这是在向自己表态,以后不管她受不受宠,都绝不会威胁自己正宫的位置。 “姗姗姑娘的意思,我知道了,放心,待他回来,我定同他说。”十五回到。 姗姗高兴的立刻又跪下行礼说,“那姗姗就多谢夫人了。” “不必客气。”十五笑颜。 第一百章 晓梦 第一百零一章 岁朝 第一百零二章 归来 第一百零三章 纳妃 第一百零四章 属于(四吻) 第一百零五章 唯要 (五吻) 第一百零六章 责罚 (六吻) 由于池中满是热水,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朦胧的雾气。 温玉言试了下水温,觉得合适便宽衣下池,在池水中,小泡了一会儿才起来。 他刚穿完里衣,还没来得及系好衣带,就见一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阿茵。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脸上还抹了水粉,看起来俏丽动人。 “殿下,奴婢伺候您更衣。”她自作主张拿过中衣,走近他说到。 温玉言却十分冰冷的道了句,“出去。” “殿下……”阿茵逐渐湿润了眼眶,看起来楚楚动人,她突然就扑入了温玉言怀中,说,“殿下,阿茵是真心爱慕殿下的,为了殿下阿茵什么都能做,求殿下让阿茵伺候殿下?” 面对佳人的投怀送抱,温玉言却只觉得烦躁,他反手就将她一掌打开。 阿茵摔在了地上,错愕的看着温玉言,她没想到自己都如此了,温玉言居然还是不为所动。 “谁让你进来的?”温玉言朝外大喊了声,“阿卓!” 门外的阿卓赶紧进来一看,整个人愣在了门口。 温玉言愤怒的说,“从此我不想在东宫,见到这个女人。” 阿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惹温玉言大怒了,赶紧跪下磕头求道,“殿下,我错了,阿茵不该自作主张,求殿下网开一面。” 但任凭她是磕破了头,温玉言还是命人将她赶出了东宫。 待人都出去了,十五才从阿卓口中,得知此事。 “这个阿茵,居然敢魅惑主上,简直活该啊。”糖豆整个人幸灾乐祸。 十五平静的练着自己的字,对于她来说,阿茵如何,勾不起她心中任何一悲一喜。 她从始至终对于十五而言,是比阿园还要不值得一提的人。 过了会儿,十五有些乏了,便到床榻上歇下,糖豆和小玥将屋子灯一一吹灭,退离了房中轻轻合上了房门。 十五闭眼很快便入了睡,但她睡着睡着,不由觉得自己怎么呼吸有些困难了起来,身上像是压了个什么重物。 她渐渐醒了过来,震惊的发现有个人,正压在自己的身上,自己身上的衣物也不知何时被解开,衣襟被褪至肩下。 十五急忙伸手想推开身上的人,却被那人擒住手腕,扣押在了枕边两侧,然后他欺上了她的唇,把她的话堵在了口中。 他纠缠了小半会儿才肯离开,转而又欺上了她的脖颈。 十五挣扎着。 那人轻咬了一口她,有些警告的意味,道,“别乱动。” 十五一怔,居然是温玉言! “殿,殿下?”十五不确信的小唤了声 温玉言气息不稳的回了句,“嗯。” 但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腕,还是继续埋头于她脖颈间辗转。 “殿下为何,为何会在此处?”十五问。 温玉言没有回答。 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十五气死了。 阿茵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却跟没事人一样。 那日姚顾川和她的话,他也全都听见了,他不理解让她回一句,“没有”有那么难吗?让她同自己解释几句,也很难吗? 还是说她心里,是真的有了姚顾川? 他现在真想报复性的咬她一口,发泄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但是他舍不得,她这样乖巧的样子,就算大的气,也被冲的一干二净。 温玉言不停的吻着她,将她一寸寸占有。 “十五,我是谁?”黑暗中,禁锢着她,声音暗哑的问着。 十五带着鼻音,意识迷离的下意识回,“殿下。” “不对,我的名字。” “温玉言……” 对了,温玉言。 他炙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心口处,无声的宣告这个位置,只能有他一个人。 十五觉得自己像是一片青叶,从枝头飘离落入水中,从此只能随波逐流…… 羿日,十五醒来时,身边照旧没有了人,自己的衣物也穿戴整齐。 只是在下榻时,才觉的双腿略微酸软,脚踝上还残留着点点未消退的指印。 她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药丸服了下去。 温玉言从朝堂上下来,同姚顾川正面遇上,楚萧然知道他两那微妙的关系,赶紧找了个理由溜之大吉。 姚顾川上前抱拳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姚大人,漠北使者不日便会抵达我天盛,还望大人皆时安排妥善。”温玉言提醒又带着几分警告,“至于那些不能想的人,可就莫要在想了。” 姚顾川攥紧了拳头,暗嘲道,“世人皆颂殿下为当世君子,想当初殿下对我和十五一口一个祝福,结果背地里转头就将人抢走了。” “姚顾川,我知不服,可你别忘了,是你先不要十五的,你将你们的事闹的人尽皆知,可结果你却因她的容貌而退避三舍,把她一个丢在皇城,受尽取笑,你自幼锦衣玉食,自然不会知,旁人的舆论会有重。”温玉言道,“之前我给过你机会,甚至都已备好了,十五的嫁妆和贺礼,是你放弃了那个机会,你给不了她的我都能给,所以你又有何资格,怪我抢走十五?” “十五现在是太子妃,还望姚大人好自为之,莫要叫她因你而落入口舌。”温玉言冷言,从他身边走过…… 十五叫了水,沐浴了一番,刚洗完,温玉言就从朝堂回来了。 这是他这些日第一下回来这么早,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他将食盒从的菜肴一一摆在了十五桌前,说,“怕你吃腻了东宫的饭菜,所以我从外给你带来了些。” “多谢殿下。”十五致谢。 温玉言浅笑,将碗筷推她面前,说,“快趁热吃。” “殿下不吃?”十五问。 温玉言回,“我吃过了。” 十五点了点头,拿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温玉言注视着她吃饭的样子,想,什么解释,什么回答,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只要她还爱自己,便足以…… 这天十五和司徒流萤,前往东宫拜见皇后,离宫后二人同坐一辆马车。 马车在半道忽然停住了,外头的糖豆道,“太子妃,前面有好多人啊。” 十五掀开窗帘一瞧,只见前方客栈站了许多官兵,但其官服却并非天盛,而是漠北。 “这该不会就是漠北使者?他们怎么在客栈住宿啊?”旁边的司徒流萤好奇到。 十五解释,“估计是觉着太晚,想着明日再去面圣。” 正说着,前方马车中走下了位公子。 司徒流萤探头看了看,不由道,“想不到这漠北使者,长的还蛮俊俏的。” 十五笑了笑,开口又朝外说,“糖豆改道。” 同司徒流萤道别后,十五便回了东宫,她本来想找温玉言,前往书房时,见房门紧闭,但阿卓却在外。 “殿下可归来了?”十五上前询问。 阿卓回,“归了,在屋里呢,不过殿下正同楚大人谈事。” “嗯,我知道了,那我稍后再来。”十五转身又离开。 楚潇然道,“殿下的意思是,今夜我们就动手?” 温玉言点头,“今夜是捉拿林远帆的,最佳时机。” “好,臣这就去准备。”楚潇然起身向他道别。 温玉言转而来到了十五宫中,十五还蹲在地上喂着兔子。 “十五,你寻我?”温玉言走上前道。 十五赶紧起身,转身看向他,说,“漠北使者来了。” “我已知。”温玉言叮嘱,“今夜皇城内,可能会有些不太平,你切莫要出去,好好在宫里待着。” “嗯。”十五点头。 温玉言笑了笑,倾身温柔抱住了她。 到了夜里,温玉言等人事先遣散了客栈中的其他人,然后由楚潇然带人将客栈包围。 士兵们纷纷拉起了弓箭,对向了林远帆所住的房间。 “难道这就是天盛的待客之道吗?” 房中传除了林远帆的声音。 温玉言骑于马背上,仰头对二楼的阁窗喊道,“林远帆,你已无路可退,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屋里的人冷笑了一声。 忽然,阁窗被推开,可他看到的不是林远帆,而是十五! 温玉言震惊。 林远帆持刀架在十五的脖子上,对他道,“太子殿下,您看看,这位是何人?” 温玉言万万没想到,十五什么时候竟落在了林远帆的手上。 “殿下!”这时阿卓从远处着急忙慌的赶来焦急的说,“东宫有贼人闯入,他们抓走了太子妃!” “太子殿下。”楼上的林远帆冲他道,“听闻您与太子妃二人是伉俪情深,说实话我还真不想伤了她,可惜我手中这刀无眼。” “殿下,别管我!”十五同温玉言说道。 林远帆怒目圆睁的怒斥,“闭嘴!” “你想怎么样!”温玉言见他驾紧了刀,心中顿时一慌,着急的喊道。 林远帆一笑,说,“简单,让我们平安离开皇城!” “殿下,这不行,陛下若是知道了,必会大怒。”楚潇然提醒。 “如果你们非要我死,那么我就让这天盛太子妃,来于我陪葬!”林远帆威胁着温玉言。 温玉言攥紧了手中的缰绳,看着十五痛苦的模样,当即道,“好,我答应你!” 楚潇然无奈叹了声气。 那夜,十五看到温玉言,坐在马背上,扬言,“本太子放你们离开,但在此期间你们若伤了她分毫,我温玉言必踏平你漠北!” 这一刻,她竟觉得,温玉言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林远帆得意一笑,挟持着十五下了楼,士兵们只好纷纷让道。 他挟持着十五谨慎的往外走着,温玉言下马带着士兵步步紧跟。 一直道城门口,他才停下。 “我已经按照约定做了,可以放人了吗!”温玉言怒斥。 林远帆言,“可以,不过,你得先交那些人把武器丢过来。” 为了十五,温玉言只好照做。 士兵们将弓箭放下纷纷朝前丢去。 林远帆的人牵来了马。 而后林远帆又说,“再叫你身后的那些人,后退十里!” 温玉言继续照做,然后耐着性子,咬牙切齿说,“放人!” “别急啊,他也一样,后退!”林远帆看着楚萧然说 温玉言命,“退下。” 楚潇然虽不甘,但也只能如此,不情愿的退了下去。 林远帆看了眼十五,又看向温玉言,不屑一笑。 温玉言的手悄悄挪到剑柄之上。 忽然,林远帆将十五朝温玉言,一掌打了过去。 温玉言本欲拔剑,可见十五朝自己摔来,还是下意识先伸手接住了她。 林远帆趁此,当即翻身上马,策马逃去。 楚潇然也赶紧上马,带着士兵上去追击。 “十五,你没事?”温玉言紧张的问到。 可十五却晕了过去。 温玉言赶紧将她抱起回东宫。 “殿下放心,太子妃只是中了,普通的软经散,睡一睡便好,并无大碍。”太医替十五诊完脉,回头同温玉言回道。 “嗯,知道了,你下去。”温玉言松了口气。 太医退下后,温玉言便在床榻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混账!”温政良指着温玉言怒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如此大好的机会!” “机会可以再有,但十五只有一个,臣不想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温玉言毫不避讳的说。 温政良一瞬想起了清秋,看着他固执的模样,恍然间他好似看到了曾经,以自己柔弱之躯还要保护自己的清秋。 一时间他的气荡然无存。 后来温政良没有罚温玉言,但温玉言为了给其他人一个交代,自行请了竹鞭之刑。 他没有把鞭刑的事情告诉十五,只同她说温政良骂过自己但并未罚自己。 十五也信了,直到夜间,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将此事,向他道个歉。 她前往了温玉言的寝宫,却见阿卓拿着满是血的里衣,从屋子里走出来的。 十五悄悄将身边的窗推开了一点点,只见温玉言背上,全是一道道可见血肉的鞭伤。 这才知,原来他受了罚,而这个罚,全是因她而起,是她害了他。 十五皱起了眉头,心里顿时愧疚了起来,很不好受。 她转身离开,步伐沉重无比,内心煎熬…… 温玉言有意瞒她,她也只能装作不知。 第一百零七章 结发(七吻) 温玉言在书房中批着文书,但却见一旁的十五闷闷不乐。 “十五,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温玉言忽问。 十五走到他身边,愧疚的说,“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林远帆就不会逃走了。” “是我把事情给搞砸了……”十五自责的低下了头。 温玉言才知,原来她还在想着之前的事。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加强东宫戒备,才会让他们钻了空子。”温玉言安慰她。 可十五心里却还是很内疚。 温玉言放下了手中的文书,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突然,她被温玉言一下拽到了腿上。 “好啦,都说了错不在你。”温玉言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轻言细语的说到,仰头看着她,明媚一笑。 十五点了点头,想起身,温玉言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殿下,这,不合规矩……”十五微微红了脸,挣扎着想下去。 可温玉言的手臂却禁锢着她的纤腰。 他抬手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她赶紧扭过了头去。 可温玉言却又扣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扭过头来面向自己。 “十五。”温玉言眼神炙热,“其实你真的很漂亮。” 说着他便情不自禁的吻了上来,她向后躲着,温玉言便扣住了她的后颈,让她退无可退,他早已不再像当初那样青涩,而是游刃有余轻车熟路汲取他所渴望的。 十五用了好大劲才推开他,着急忙慌的说,“殿下不可,天色尚早,不能这样……” 而且这里可是书房啊,如此庄严肃穆的地方。 温玉言却抱紧了她,眼尾微微泛红,唇贴上了她的耳边,带着炙热的语气说,“你乖乖不乱动,我就不做别的。” 而后他顺着耳垂一路往下,衣襟被拉开,滚烫的吻落在了锁骨上,他微微睁开了眼,只见那白皙的肌肤,顿时就变成了桃粉色,甚是蛊惑勾人。 十五不敢乱动,整个人是坐如针毡,手攥紧了他的衣角。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他手中的琴弦,被他的纤纤玉指不断撩拨。 温玉言一面痴迷流连于脖颈,一面抬眼看向于她。 她闭着眼睛,咬着下唇,长睫微颤。 他真的很爱十五这乖巧的模样。 虽然,她从未给过自己任何回应,但只要她乖乖在他怀里,让他抱,让他亲,让他拥有这便足够了。 温玉言有点失控了,直接抱着她起身,向前一倾,将她压在了身后的案桌上,桌面的书卷掉落在地,十五下意识扭头看去,又被他掰过了头来,然后他再次欺上了她的唇,加深了吻…… 十五从书房出来,回到自己宫里,小玥见她开口道了句,“太子妃,您的发髻,怎么乱了?” “没,没有。”十五心虚的捋了捋头发,尴尬一笑,快步走入了房间。 她在梳妆柜前坐下,脑中全是刚刚到事情,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竟然纵着温玉言在这青天白日,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每次他吻自己时,她的思绪就会顷刻分崩离析,无法清醒的去思考一切,下意识的由着他顺从他。 难道自己对他动了心吗? 不。 十五赶紧否决,她不想犯这样的错误。 而且温玉言更是不爱自己的。 她曾听人说,男子做这种事情,从来都不需要建立在喜爱之上,那只是他们的本能。 他今日如此,大抵只是贪图那片刻的,鱼水之欢,并非是因为喜爱自己。 十五啊十五,你看清一些,不要再陷入了。 她心中警醒着自己,不想让自己去混乱…… 后来温玉言前往楚府,十五也跟着一道去了。 司徒流萤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她将十五的手放在了她肚子上,十五感到有什么踢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有些惊奇。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司徒流萤抹着自己肚子幸福的说,“十五,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会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十五一怔,温玉言凝视着她,微微一笑。 “殿下借一步说话。”楚萧然同温玉言道。 于是温玉言便随他去了书房。 楚萧然说,“上次我们没能抓到林远帆的人,但好在我们抓到林远帆的一个下属,臣已将他押入了慎刑司。” “一个下属,只怕也没什么用途。”温玉言道。 楚萧然言,“但臣始终觉得林远帆的那事很奇怪,我派的人明明时刻盯着他们那些人的动向,怎么就没发现他们有人离开客栈,并成功劫走了太子妃,还有您不觉得那人林远帆太过淡定了,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有此行动一样。” “你是怀疑皇城有漠北细作?”温玉言警觉了起来。 楚潇然点头,说,“而且臣肯定,这细作要么身份显赫,要么就是你我亲近之人,这是臣最不希望的一点。” 温玉言沉默了下来。 “但愿能从那人嘴里,撬出些什么话。”楚萧然期盼道。 回去的路上,温玉言扭头看向了,身边坐着的十五。 “殿下为何要如此看臣?”十五不解其意。 温玉言道,“我觉得那日,林远帆就好像早知我们会抓捕他,但这件事我只同楚萧然和阿卓以及你说过,楚萧然说也许我们的身边会有天盛细作。”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细作?”十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温玉言道,“十五你别生气,我只是有一点点,并不是完全怀疑你,倘若我彻底怀疑你,我就不会跟你说。” “那殿下可知,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在心中生根发芽,就像陛下一直怀疑清秋娘娘的忠贞一样!”十五神情委屈,咬了下唇,难过又气愤的说,“臣以为跟了殿下这么多日,走了这么多路,殿下会信任臣,但看来是臣错了……” “十五。”温玉言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到了她,伸手欲握住她的手。 这时马车刚好停下,十五当即起身跑下了马车,冲回了自己的宫里。 她把自己关在了房中,任凭温玉言在外怎么敲门,也不回应他。 温玉言只好站在门口,他想,十五说的对,她是陪着他才风雨中走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会是细作呢,一定别的地方流露了出去。 他懊悔,自己怎么能去怀疑十五呢? 到了夜里,十五才开门,而温玉言还站在原地。 “十五……” “殿下,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臣要去沐浴了。”十五冷言,从他身边走过。 待她沐浴完回来,温玉言就坐她房中。 “我今夜想在这歇息。”温玉言道。 十五没说什么,她也不能说什么,这里是东宫,他是东宫太子,宫中一草一木都是属于他,而她不过是借居在此的屋檐人。 她在床榻里侧躺下,背对向了温玉言。 温玉言自己解开了衣服,小心在床边躺下,然后看向她的背影。 “十五……” 十五装聋作哑,不想理他。 温玉言叹了一气,长臂一伸突然将她揽了过来,从背后将她整个人搂住。 十五一惊,当即挣扎不停。 温玉言抓住了她乱舞的手,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怀里。 “对不起。”温玉言开口道,“对不起,是我卑劣,我不该对你起疑心,我向你道歉。” 十五一怔,逐渐安静了下来。 温玉言继续道,“这次我真的做的很不对,十五你可以骂我打我,但别这样冷着我,可好?” 十五心里一悸,她感觉温玉言,怎么好像在哄自己一样? 但她很快在心中摇头,想着他怎么可能会哄自己。 “其实您怀疑的也没错,这三人中的确臣的嫌疑最大,就算再蠢笨的人,也会不自主怀疑到臣头上,是臣无理取闹了……”十五垂眸心情沉重道。 “怎么可能。”温玉言抱紧了些十五,愧疚又怜爱的说,“十五,永远都是对的,无理取闹的人是我。” 说着,他满是歉意的吻了吻她的脸。 十五扭头看向他,四目相对间,情愫在这一刹不断疯长。 “十五,给我生个孩子。”温玉言含情脉脉的抚上了她的脸庞,说,“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孩子会跟你一样聪慧,十五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娘亲,而我也定做个好爹爹。” 这样,他们就会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了。 他闭眼深情的吻了上来。 女孩,莹润小巧的脚趾缩起来,几次从朱红纱帐伸出,有些水渍湿意、指骨分明的大手随即握住其脚踝,放回帐里…… 次日十五醒来,温玉言破天荒的还在身边。 她想起身又想起自己不着寸缕,于是伸手越过温玉言身前,想捡床边的衣物。 但没想到温玉言这时却醒了。 他看着十五,微微一笑。 十五赶紧躺好,捂紧了被褥。 “太子妃醒这么早的吗?”温玉言好笑的问到。 十五呆呆的回,“不早了。” “殿下,今日怎没去早朝?”十五好奇问。 温玉言回,“因为我有娘子要陪。” 十五不知他究竟是说笑,还是认真的,但她不得不承认,听到“娘子”二字,平如静湖的心,有了那么一丝的波澜。 温玉言伸手帮她把衣物捡了起来递给她,她接过但却无法当着他的面穿。 温玉言知道她羞,也不为难她,自己起了身替她拉好纱帐。 十五这才敢坐起来赶紧把衣服往身上套,她扭头看去帐上倒映着温玉言的影子,他在帐外也正穿着衣。 她伸手想要触碰那道影子,可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十五,你不能被眼前的美好,所迷惑了,这些都不属于你,不要再犯傻了。 她心中默默对自己讲着…… “十五,你可好了?”温玉言问起。 十五掀开了纱幔,看向了他,他已穿戴整齐,轻云出岫,他只是静静站着,她却已觉仿佛感觉朗月出天山,春风过漠北,同夜里那个与自己缠绵悱恻的男子判若两人。 “过来。”十五将她拉到了梳妆柜前坐下。 “殿下您这是?”十五回头看他不解其意。 温玉言拿过了桌上的玉梳说,“我来替你梳发。” “不,不可。”十五一听赶紧站了起来,说,“您是天盛太子,怎能为臣梳发呢?” 温玉言将她按了回去,道,“我是天盛太子,也是十五的丈夫,旁人都能为自己的妻子描眉,我为何就不能为我的妻子梳发呢?” 十五沉默了下来,低下头不敢看他。 温玉言拿着玉梳,慢慢轻柔的梳理起了她的长发。 十五的长发,如绸缎一般柔顺,哪怕夜里如此颠鸾倒凤,也只是打了一点结,一梳便顺。 温玉言又拿起了旁边的剪刀,剪去了十五一缕发丝,然后又剪了自己的一缕。 “这是……”十五疑惑的看向他。 温玉言将两缕发丝一起,放入了她的掌心中,向她起誓,“十五,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再对你,起分毫的疑心。” 十五看向掌心中的两缕青丝,她偶然想起好像有那么一首诗,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或许温玉言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又或许是喜欢这鱼水之欢,所以从此他日日留宿于她的寝宫,夜夜与她亲近。 某天,她醒来发现手腕上多了个东西,一根银色的细绳,上面串着一个小兔子形状的小挂坠,挂坠是用白壁和田玉雕刻而成,看起来栩栩如生。 等温玉言回来,她看到他的手腕上也戴着个跟她类似的手链,只是他的挂坠是只小狐狸。 只是十五却不知,串着挂坠的那跟细绳,其实是两根琴弦。 温玉言将他最爱的那把琴的琴弦,取下给十五做成了手链。 琴弦做成手链,借以丈量思念…… 夜里,温玉言凝视着十五的睡颜,目光逐渐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转眼已过两月余,可十五的肚子,却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朝中有位大臣比他晚成亲,家中妻子现都已有了身孕。 他将手轻轻放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想着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孩子就会被孕育在这里。 虽然只是想想,但他还是觉得心里很开心。 第一百零八章 联姻 清晨,十五从床榻上下来,来到梳妆柜前,从抽屉中拿出了药瓶。 她看了眼温玉言,确定他还在熟睡中,才从里面到处一粒药,服下。 “你在吃什么?” 耳边忽然响起了温玉言的声音。 十五心里吓了一下,扭头看向他,他侧身手撑着头,眼神慵懒。 “护心丸。”十五装作镇定的说,“近来心口又有些疼,就找大夫开了些护心丸。” 温玉言叹了一气,走下床榻,将她搂入怀中。 后来他去找了蓝玄机。 “她心口又疼了?”蓝玄机有些纳闷,说,“不应该啊,上次老朽给她诊脉时,她的伤已然痊愈,不可能会再痛。” “可是十五说她近来几日又疼了。” 蓝玄机想了想,说,“罢了,那老朽再开些药,你给他抓回去。” 温玉言点头。 傍晚,他拎着药到十五宫里找她,可她却并不在房中。 他拉开了梳妆柜的抽屉将药放入,看着里面那个瓷瓶,他本想拿起来看看,结果一不小心手滑,瓷瓶掉落在了地上,里面的药丸撒了一地。 温玉言赶紧蹲下,将药丸和碎片捡起来,看着那一颗颗沾满了灰尘的药丸,他想,这样已经不能再服用了。 于是他又离开了东宫,去宫里的太医院找太医重新拿一瓶。 “我要一瓶护心丸。”温玉言同太医道。 太医恭敬的问,“回太子殿下,这护心丸有几种,不知殿下所要的是何种?” 温玉言也不知十五所服的是何种,又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于是他从身上拿出,打开手帕递给太医说,“就是这种。” 太医拿起一颗看了看,道,“殿下可真是说笑了,这哪是什么护心丸,这明明是避子丹。” 温玉言顿时一惊,难以置信言,“你确定这是避子丹?” 太医笃定的回,“下官从医多年,怎会连一颗区区的避子丹都不识。” “行了,是本太子拿错了。”温玉言道,转身离开了太医院。 十五从外头回来,只见温玉言坐在房中,脸色极其的差。 她想着,自己今日也没做什么,让他不悦的事情。 “殿下。”十五上前行了一礼。 温玉言看向了她,起身走近,说,“今日本太子不慎摔了太子妃的护心丸,于是特意从太医院拿了新的回来,太子妃可勿要怪。” 十五的心里猛然一惊,看着他递来的药瓶,迟迟未接。 “太子妃为何不接?是因为本太子的护心丸,同太子妃的护心丸不一样吗?那么本太子倒想知道,太子妃的护心丸是从何处而来,本太子再同你买来。” 十五低下了头,沉默了下来。 温玉言瞬间捏碎了手中的瓷瓶,一旁的小玥和糖豆她们见此,赶紧跪下磕头道,“太子息怒。” “你们下去!”温玉言同她们说到。 小玥和糖豆她们只好退了下去。 温玉言看着一言不发的十五,心里难受的问到,“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她迟迟没有身孕,只是因为她身子不好,却没想到是她不想要! “殿下……”十五缓缓抬头,看向了他,说,“我们合离……” “你说什么?合离?”温玉言皱眉,不愿相信,他竟从她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 十五坚定的说,“对,合离,当初你我成亲就是因为陛下的一道圣旨,眼下我们已成亲有段时间了,而我迟迟未有身孕,现在合离,陛下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所以,这就是你私服避子丹的原因?”借着无子以便现在的合离。 原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生下他的孩子,从来都没用想过要和他有更深的关系。 想要好好过日子的,从来都只是他一个而已。 对她而言,这场婚事,都只是她的迫不得已,在她的心里自己从来都不是她的夫君,她每日想着的都是如何离开。 是啊,他们的初次,都是他半哄半逼。 她又怎么会肯为他生下孩子呢。 可是她不是喜欢他的吗? 难道那日在桥上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都不做数了吗? “十五,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温玉言沉默半响,深沉的缓缓开口问起。 “以前如何,臣早已忘却。”十五斩钉截铁的说,“臣只记得殿下曾经教导过臣,君为君臣为臣,君臣之间永不可僭越,臣也向殿下保证过,不会再对殿下有任何非分之想,臣一直铭记于心。” “殿下,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不用再去感受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十五笑了一笑,风轻云淡的说。 原来,她真的不爱自己了。 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可是自己却一直不敢去承认。 不敢去相信,曾经那么爱自己的十五,对自己剩下了君臣之情。 温玉言心如刀绞,是他,亲手把那个满是自己的十五推开了。 那个时候他要是拉住她该多好,可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喜欢她,更不知道现在自己会那么的爱她。 “十五。”温玉言将她抱入了怀中,声音微颤的说,“你以后不会再爱而不得了。” 十五伸手推开了他,跪在了他跟前,没有任何动摇的说,“放我走,殿下。” “你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合离之事你想都不要想,今日之事我权当未发生过,还望太子妃好生思量!” 温玉言甩袖愤然从房中离去。 放了她? 他给过她机会离开,可是她没有走,现在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既然一朝为他之妻,便是这一世都是他的妻。 他绝对不会让她离开! 虽然之前温玉言和十五也吵过好几次架,但这是他们吵的最凶的一次。 至此二人再次分居而住,都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后来,云秦再来拜访天盛,琳琅公主再次出遣。 温玉言让她很惊讶,她没想到之前只是个王爷的他,如今摇身一变竟都成了天盛太子。 他的变化很大,差点叫她没认出来,但却也叫她更为心动。 这次琳琅公主比之前要谦和有礼了很多,浑身也没有那股子清高之气,平易近人看到温玉言时,还会不经意流露出女子矜持的娇羞一笑。 她的这些小小举动,全被一旁的云秦大臣看在了眼中。 温政良也看出了些苗头。 席上,琳琅公主跟是向温政良请求,想要暂住东宫几日。 温玉言有些错愕,心里自是不太愿的,但奈何温政良已经答应了人家,而他们又是客,他便只会点头答应了。 回宫后温玉言便吩咐阿卓备间客房出来。 但在阿卓准备要去办时,温玉言想了想又叫住了他,说,“算了,此事你不必。” 说着,他起身前往了十五的宫殿。 十五见他前来,有点意外,毕竟自从那日后,他已有好些日为踏入过这里。 “见过殿下。”十五上前欠身。 温玉言负手道,“琳琅公主很快就要入住此地,你给排个住处。” “是。” “你,你不问问她为何住在此处吗?” “琳琅公主住在这里,自有她的原因,十五无需过问。” “你不介意她入住?” “不介意。”十五轻描淡写的说。 温玉言冷笑一声,说,“很好。” 语毕便转身甩袖走了出去。 “太子妃,你这是做什么,殿下特意来,连我都看得出,他这是向给你们彼此一个台阶下,你怎么还非要同他作对呢?”糖豆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十五如释重负道,“这样挺好的。” 门外的温玉言捏紧了手心,彻底的离开了院中。 他失落的走着,想,连糖豆都看出自己的心思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了,她只是不想再同自己和好如初,她一心只想着离开自己。 他明明已经放下了最低的姿态,尽心尽力的弥补她,已将她视为比自己性命还有重要的人,对她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可为什么却挽不回她的心了。 温玉言心里又气又难过。 她就真的不在乎自己了吗? 隔天,琳琅迫不及待的入住了东宫,一来宫里就给宫女们发各种小礼,引得宫里许多人都喜欢她,对她赞不绝口。 正巧温玉言归来,琳琅忙跑上前来,笑道,“太子殿下,这个送给你。” 琳琅将一块玉佩递给他。 温玉言看了眼她身后的十五,微微一笑接过道,“多谢琳琅公主。” 自从琳琅公主入住东宫后,就经常缠着温玉言,要同他一道用膳,要同他一道品茶,要他带着她在东宫中逛。 而这些事情,温玉言居然都一一应允了。 “你说,太子殿下,会喜欢我吗?”琳琅少女怀春的问向身边的贴身侍女。 侍女道,“公子国色天香,哪个男子都会心动。” “可惜,他已经有妻子了。”琳琅沮丧道,她真是没想到那个当初站在他身边的奴婢,居然成了这东宫太子妃。 “公主,那个太子妃,论身份没您尊贵,论样貌更是天差地别,怎么能够同您相提并论呢。”侍女嫌弃道。 琳琅点头赞同。 后来琳琅还向温玉言撒娇,要他带着自己去宫外游玩,说是她来此地还从未好好看看天盛。 温玉言也同意了,带着她来到了喧嚣的集市。 十五和糖豆刚从铺里出来,就看到许多人往同一个方向看。 她们看去,原来是温玉言和琳琅。 “殿下,您觉得那个好看呢?好多啊,我都不知道怎么选。”琳琅看着面前摊上的格式发簪发愁。 温玉言看见了人群中的十五,便伸手随便挑了一个拿起,对她说,“这个与你很相配。” “是嘛?那您能为我戴上吗?”琳琅期待道。 温玉言迟疑,再度看了眼十五,笑了笑,持着发簪插入了她的发间。 “当真是郎才女貌啊。” “真登对。” 旁边看的人不由感叹。 是啊,这才是温玉言适合的人。 十五心中想到,然后转身离开了。 看到她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温玉言的心里五味杂陈。 “十五,你可知现在外头都在说什么吗?她们说殿下看上了琳琅公主,她很快就要嫁入东宫了!”糖豆着急道。 十五轻轻一笑,说,“这不挺好嘛,他们那么相配,男人三妻四妾也再寻常不过了,况且我都是个将要离开的人,他娶谁娶多少都同我毫不相干了。” “离开?十五,你要离开!”糖豆大吃一惊,问,“你离开,你去哪啊?” 十五笑言,“天下之大,还怕没有容身之所嘛。” “你离开了东宫,你又能做什么呢?” 十五起身,走到了窗边,望着那湛蓝的长空,语重心长言,“去寻,我的道……” 温玉言和琳琅慢慢往回走,一路上温玉言寡言少语。 琳琅看出他心事重重,心里很是同情他,以他的此番样貌,却娶了一个如此丑陋的女子,整日朝夕相伴一定很难受…… 两天后,十五和温玉言被忽召进宫。 殿里除了公公和温政良以外,还有琳琅和云秦大臣。 十五和温玉言向他们行了一礼。 “不知父皇召臣前来,是有何要事?”温玉言问到。 温政良听他们道,“云秦使者说,为了能够更加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想要同我们天盛联姻,让琳琅公主嫁于你。” “可臣已经有十五了。”温玉言道。 “正是因为如此,朕才将十五一道召来。”温政良同十五说,“公主身份尊贵,若嫁过来做侧妃,实在不妥当。” “陛下是希望臣让出这太子妃之位?”十五会意了温政良的话。 温政良向十五保证道,“虽为侧妃,但朕绝不会亏待于你,朕保你会享受到比过往侧妃,都要尊贵的待遇,你觉得如何?” 温玉言看向十五。 十五笑了一笑,说,“那就如此,十五愿意,让出这太子妃之位。” “十五,你真的是个好孩子。”温政良满意的夸她。 琳琅愉悦一笑,但她却见温玉言,好像脸色怎么不太好。 在他们以为事情就这么定了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温玉言开口道,“我不会娶谁,你我两国关系向来甚好,联姻之事不过是多此一举。” “可若联姻,我们两国关系,会更好,如此何乐而不为呢?”云秦使臣道。 “陛下,早在之前,我就已经说的很明了了。”温玉言同温政良态度坚决的说,“倘若你们非要太子再另娶,那么臣只怕难当此大任,还请陛下另寻新的太子。” 第一百零九章 细作(八吻) 说着,他不由分说的拽着十五就离开了皇宫。 温政良真没想到,他喜欢十五竟喜欢到了,连太子之位都可以不要。 温玉言把十五拉上了车,又从马车里拉出,走入东宫。 “殿下,放手,您弄疼我了。”十五想要把手从他的禁锢中挣脱。 温玉言却还是紧握,将她就近拽入了书房。 “你非要这般气我,你才甘心吗?”温玉言转身恼怒的说到。 十五不解,坦然的看着他,言,“臣没有要气殿下,臣只是在为殿下考虑,若殿下的太子妃是云秦公主,那么您将会得到更有力的后盾,这对您往后登基那是大大的好处。” “我不需要这些,我需要的……” 只是一个你罢了。 可是她却不明白。 看着十五,温玉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汹涌爱意,强硬将她按在了后面书架上,欺上了她唇狠狠的吻了过了。 十五没想到他会如此,打他的肩推搡着他的胸膛,可怎么也推不开他。 琳琅不懂他为何不愿娶自己,气呼呼的想要找温玉言问个明白,结果在书房的窗边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在她眼里,温玉言向来是个端方雅正的谦谦君子,有时候甚至有些清冷,宛如三清道观的仙尊,亦或是夜色中只可远观的皓月。 可是她现在却看到这么一个人,将一个女子按在书架上,他是那么失控,那么的迫切,那么的痴迷。 原来他也会有欲望,原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人。 琳琅泪目,伤心的转身跑开了。 温玉言将十五抱起,走向书房里侧走去。 十五想逃,却被他死死压在了床榻上。 温玉言已经很了解十五的一切,轻而易举的就解开了她襦裙的衣带。 按着她的双手腕,在她脖颈间,落下一个个炙热的吻。 他从未想过自己对十五的渴望,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可以将他整个人的理智吞噬。 过往学的那些圣贤书,全都被燃烧殆尽,他只想同她再近一点,要近到毫无距离,近到几乎融入骨血。 “殿下,求您,放开臣。”十五泪流满面,哽咽的说到。 我不会放开你,永远都不会了。 温玉言吻上了她的唇,将她祈求和哭声全都堵住,紧抱着她身躯,一寸寸占尽。 十五在他一次比一次的强烈攻势下,最终只能无力反抗任他肆意索取。 她闭着眼,泪珠一颗颗从眼角滚落。 “十五,把你爱我的心找回来,你以前不是很爱我的吗?”温玉言祈求般的同她说,怜爱的吻掉了她眼角的泪。 他吻着她的脸颊,自言自语的呢喃着,“是你说过,会一直跟随我的,你不能食言。” “我们不合离,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一定会待你好,会做一个很好的夫君,你现在不想要孩子,那我们就不要了。” 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 温玉言几乎是哀求般的同十五说着。 他真的很害怕会失去她,害怕以后见不到她。 如果他早知后来的自己会如此深爱于她,那时他一定不会将她推开,更不会说出那样决绝的话。 都是他太笨了,把曾经那样深爱自己的人,伤了一次又一次…… 后来联姻之事就此作罢,琳琅公主等人离开了天盛。 可从那次后,十五对温玉言便是避而不见。 十五一见到他,就想要逃离。 温玉言追了上来,说,“十五,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那日我不是有意,要那样欺负你的。” 他只是一时慌了这才昏了头,总以为这样她们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隔阂了。 十五解开了他的手想走。 “十五,你别这样。”温玉言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的心口处,说,“你这样,我很害怕。” “为何,要害怕?”十五不解。 温玉言湿润了眼眶,声音微颤道,“我怕,你会离开,十五不要离开行不行?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离开……” “殿下,为何非要我留在这里?” 温玉言按紧了她的手,言,“我想抬眼就能看到你,我不想以后的道路,没有你。” “殿下可知,爱而不得有多痛苦,我好不容易放下,我真的不想再去经历一遍。”十五难受的说到。 “不,不会了。”温玉言摇着头,泪往下掉,这是自从清秋娘娘死后,她第一次看到他落泪。 之前他被那样折磨,几次同死亡擦肩而过,皮开肉绽也没见他掉过一滴泪。 而现在,他却为自己,落泪了。 温玉言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手,含着泪光自责又恳求的说,“对不起,之前我一直在伤你,但我现在看清了内心,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难过了,我一定会对十五很好很好,十五,我爱你!” 十五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温玉言居然说爱? 那个眼里从来都只有司徒流萤的人,居然会爱上她吗? “殿下,您说笑了。”十五抽出了自己的手,想逃离。 温玉言上前从身后抱住了她,两滴清泪落在了她的肩上。 他哽咽的说,“我怎么可能说笑呢,难道这些日你真的一丝都没有感觉到吗?虽然我从未说过任何一句爱你之言,但我每日都在向你表达情意。你以为我常与你行事,是贪恋鱼水之欢吗?其实我并不喜云雨之事,但我喜欢同你亲近,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喜欢你身上的温度,喜欢你的呼吸声,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觉得你在我的身边,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觉得你近在咫尺。” “十五,再爱我一次,可好?”温玉言抱紧了她,哀求的说到。 沉默片刻,十五缓缓转身看向他,眼中含着泪光,逐渐凝聚成珠,从眼眶滴落滑过脸颊。 她有些胆怯和迟疑的的说,“那殿下,这一次,不要把我再推开了,因为心真的会很痛……” 温玉言低头覆上了她的唇,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将所有的深情和疼惜,都蕴在了这个吻中。 他怎么可能还会再推开她,他恨不得将她时时拴在自己的身边,恨不得刻刻都能拉着她的手,听到她的声音…… 糖豆看到二人拥吻在一起,便知道他们已经和好了。 她心里很高兴,蹦蹦跳跳的回到了自己院子里,阿卓坐在桌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糖豆悄悄上去,一下子蒙住了他的双眼,故意压低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阿卓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言,“手这么嫩,肯定是我的娘子大人啦。” “讨厌,每次都猜出来。”糖豆娇嗔的打了一下他。 阿卓嬉皮笑脸道,“那我下次猜错。” “切。”糖豆好奇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看。”阿卓手里亮出了一支精美的木簪。 糖豆想起先前自己说过,很想要一支红木簪。 没想到阿卓居然亲手给她做了一支。 看到他指尖那些细小的伤口,糖豆心中感动,说,“阿卓,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娘子啊。”阿卓将她抱在了怀里,道,“我给你戴上。” 糖豆点头。 阿卓将红木簪戴入她的发间。 糖豆捧起他的脸, 说,“阿卓你知道嘛,我这一生觉得最幸运的事,只有两件,一个是遇见了十五,她教会了我什么是勇气,第二个便是遇见了你,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被爱……” 阿卓眉欢眼笑,宠溺的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 温玉言和十五和好后,关系比之前近了很多,他每次想拉十五的手时,她再也不会避开了,这叫温玉言心里一片欢腾。 以至于后来十五同姚顾川再次相见时,他也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或者慌了。 因为他现在知道十五的心意,是和自己一样的,她心里还是爱他的。 所以,他不会在阻止她去同他见面,不过他还是会安排一个陪同她,他相信十五,但他不相信姚顾川。 “兰君,今日朕要给你,见一个人。”温政良同他说到。 温玉言点头。 只见一名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看起同温政良一般年纪。 “这位是……”温玉言问起。 温政良道,“他是漠北国沈酬勤的副将赵境。” “见过太子殿下。”赵境向他们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温玉言不明白,一个他国将领,怎么会在天盛的皇宫中。 温政良言,“那次能够拿下沈酬勤,赵将军功不可没的。” 温玉言向赵境浅笑了一下。 回宫后,温玉言一边批阅文书,一边想起白日的事,便对十五道,“今日陛下让我见了一个人,那人是沈酬勤的副将赵境。” 一旁研磨的十五,手顿时一顿,她疑惑,“沈酬勤都死了,为何他的副将还活着。” “因为就是他,助我们打败沈酬勤的,父皇想重用他,但……”温玉言思虑道,“我并不想,跟了数十年的人都能背叛,这样的人若是重用了,只怕后患无穷。” “那赵境,现在身在何处,宫中?” 温玉言点头,“他身份特殊,现在暂被安排在了,尚义宫居住。” “我觉得殿下,还是可以用他的,有的时候奸人,也有奸人的用处,日后若有何危机之事,可派他去前往,这样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无妨。”十五建议。 温玉言想,好像确实可以这样,他不由说,“十五,还是你聪明。” 两人相视一笑。 可就在这时温政良忽然造访,还带着一大批御林军。 “东宫上下,全都过来!”温政良命令到。 很快东宫所有人便都被带来了。 然后楚潇然又压着一个男子而来,那男子遍体鳞伤,显然是受过一系列的折磨。 “陛下,究竟发生什么事?”温玉言疑惑的问。 温政良道,“这个是林远帆身边的人,方才他说有细作在天盛,而现在就隐藏于东宫之中,这个人必须得查出来!” 东宫当真有细作? 温玉言心中一惊。 楚潇然将那人提上前,温政良居高临下命道,“给朕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究竟是谁隐藏于此处,倘若你不老实交代,朕便将你的脏腑一个个生挑出来!” 那人被吓的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剧烈的抖着,他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把东宫一个个的看了一遍。 突然,他眼瞳放大,哆哆嗦嗦的伸手指了出去,道,“是,是她!” 温玉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指的居然是十五! 怎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十五? 温玉言和其他人都震惊无比。 而就在这时,一把飞刀忽袭来,当即刺穿了那人的头颅,而一把匕首也在刹那,架到了十五的脖子上。 从她的脑后,缓缓出来了个人,那个人竟是糖豆! 只是眼下的她,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天真无邪憨态可掬的模样,她的眼神犀利而冰冷。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糖豆疾言厉色的威胁到。 十五错愕的看向她,她也从未想到糖豆会如此。 温玉言明白了,原来刚刚那人指的不是十五,而是十五身后的糖豆,糖豆才是漠北的细作! 阿卓难以置信,直说,“糖豆,你在做什么?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你赶紧把太子妃放了。” “你怎么还不明白,她是漠北的细作。”楚潇然道。 他当然明白,可是他不愿相信,自己可爱烂漫的糖豆,怎么会是漠北的细作! “糖豆,你放了十五!”温玉言警告道。 糖豆冷笑,说,“放了她?放了她,我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说着,她忽然丢出五个铁球,那铁球一落地便炸开了,升起一阵白烟。 “是迷烟!”温玉言立刻发现,但为时已晚,整个人身体当即软绵无力。 其他人更是纷纷倒了下去。 糖豆带着十五直接飞到了房顶,将她挟持出了皇宫。 温玉言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隐藏了一位,功夫如此之深的人。 “糖豆,你若敢伤她,我必将你碎尸万段!”温玉言看着十五被带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愤怒的吼道。 第一百一十章 遇乐 好在迷药的药效并不是很长,很快温玉言便恢复了过来,他当即下令追捕糖豆。 糖豆将十五带到了一座废弃的高楼之上。 她用绳子将十五捆了起来。 十五并不慌乱,只是想问,“之前一直在暗中保护的人,是不是你?” “是。”糖豆坦然承认。 十五吃惊,她没想到,那位武功高强的前辈,原来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为何之前要护我?”十五好奇的问。 糖豆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钱袋,说,“你可还记得此物?” 十五低眸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这才想起自己十岁时,曾偶然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撞见一个偷包子被人按在地上打的女童。 她一时于心不忍,便将同她解了围,还给了她一袋银子。 “是你?”十五惊讶。 糖豆道,“之前多次保你,一来是你对我而言有利用价值,二来我想报你之前的恩。” 温玉言一路搜查,终究是带着一帮人查了过来。 糖豆便带着十五再次逃离,最后她被围堵在了悬崖处前。 “糖豆,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还不快放了十五!”温玉言持剑怒不可遏道。 糖豆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十五。 而后秦威又带着一大批人前来。 “放箭!”他当即一声令下。 温玉言震惊,忙道,“不可!十五还在她手上!” 可惜他还是为时已晚,一支支箭向她们飞逝而去。 但就在这时,糖豆却忽然推了一把十五,十五瞬间朝前摔在了地上,而那些箭却落在了糖豆的身上。 十五惊恐的回头望向她,又忙对那些人撕心裂肺的喊着,“不要射了,住手!” 温玉言也赶帮十五,直接拔剑架在了秦威的头上,怒斥,“叫你们住手,没听见吗!” 那些人见此这才停下了手。 而满身是剑的糖豆,单膝跪在了地上,抬头看向了十五,她启唇大量的血从嘴里流出,可她却笑了起来,渗人却又透着几分单纯。 糖豆单手撑着地,艰难的同她说,“愿太子妃,早日寻到那条道……” 说着,她倒在了地上。 “十五!”温玉言跑上前,看到她没受伤,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扭头满眼愤恨的看向了秦威。 秦威被温玉言的目光刺到,眼神看向了别处,下意识心虚的躲开了。 “十五,没事了,我们起来。”温玉言试图将她扶起来,可是她却看着已经死去的糖豆一动不动。 “糖豆!” 阿卓疾步跑了过去,手足无措的说着,“糖豆,你醒醒,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快醒醒,你别吓我,这个一点也不好笑!” 糖豆再也不会回应他了,这一次她没有再同自己说笑了,阿卓将糖豆紧紧抱在了怀里,整个人剧烈的发抖,锥心刺骨失声痛哭。 后来,阿卓将糖豆尸首带回了皇城,安葬她时十五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好像,她还不相信,昔日还在同自己谈笑风生的人,今日却变成了一捧黄土。 她就这样目光无神的看着糖豆的坟墓。 “十五……”看着已经三四日都没有说过一句的她,温玉言甚是担忧,他知道十五一直视糖豆如同亲姐妹一样,就算她是漠北细作,就算她还挟持过她,但她死了,对十五也是十分大的伤害。 “她不想伤害我的。”十五终于开口,声音发颤的喃喃了句,泪珠顷刻落下砸在了衣裙上。 温玉言起身将她转过了面向了自己,然后将她拥入了怀中,低头看怀中的她,满眼心疼。 十五拽着他的衣角,内心的防线彻底崩溃,泣不成声的说,“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温玉言抚着她的头,自责的同她说,是他没能阻止那些士兵,才导致了糖豆的惨死。 十五心里不怪温玉言,但她现在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的抱着他。 后来温玉言上奏处罚秦威。 秦威不服道,“臣只是除去漠北细作,为的是天盛何错之有!” “倘若当时太子妃有任何闪失,你又担当的起吗?”温玉言反驳。 秦威自知理亏,也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于是他被杖责了二十,关府中思过三月。 温玉言也只能这般了。 自从糖豆过世后,阿卓便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 十五步入,只见他蓬头垢面呆坐着,地上满是酒坛。 她走到他身边,他也没用任何反应。 十五才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他说,“阿卓,这是糖豆之前,托我交给你的。” 阿卓这才缓缓转过头来,一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他盯着十五手中的信看了一下,伸手颤颤巍巍的接过。 看过信后,他才彻底明白,原来糖豆原名洛木瑶,是漠北至海城人,至海城给了九州后,她便家破人亡一路颠沛流离至漠北皇城,后被漠北太子所买,萧定谋花了长达十年的时间,将她精心培养成了一个天盛细作,她本是要前往皇宫之内,可阴差阳错来到了王府。 想起她之前跟自己说的话,或许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可惜他却没能发现。 阿卓低头紧紧的抱着糖豆的灵位,哭的呕心抽肠。 十五红了眼眶,转身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房中 。 糖豆诀别之际的话,在耳边响起,她抬头将眼中的泪收回,看着从枝头飘落的枯叶,心中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回宫后,他见温玉言在自己的房中,他趴在桌面已经睡着了,这些日他确实极为疲惫。 十五拿来了见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在身边坐下默默的看着他。 温玉言睡了一会儿醒来,便看到了身边的十五。 “十五,你回来了。”温玉言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久之前。”十五回。 “那你应该唤醒我。” 十五摇头,说,“我让殿下多睡一些。” “殿下。”十五看了看窗外,道,“能不能陪我出宫走走?” “好。”温玉言当即答应,他向十五近来几日,心情都极为不好,出去散散也是好事。 于是两人便离开了东宫,慢慢走在皇城的大街上,这次他们任何下人都没有带,十五她不愿意带,温玉言自然顺从。 看着身边的温玉言,一瞬间十五感觉,又好像回到了他们还在王府的日子。 自从温玉言当上太子后,他们很少能够像这样单独漫步了。 十五拉住了他的手。 温玉言心中一喜,这是十五近来第一次主动,来拉自己的手。 他对她温柔一笑,回握住她的手。 “殿下,我想吃城头的抄手了。”十五同他道。 “好,我带你去。”温玉言牵着她往那边走。 “哟,又是你们二位啊,”老板一见十五他们,很快便认出了。 温玉言笑道,“老伯,两碗抄手。” “好嘞,你们先坐,抄手很快便来。”老板热气的招呼着。 十五和温玉言在一边的桌边坐下。 “殿下,我见你眉眼间,略带倦意,公务重要,但您的身体也更重要,一定要注意歇息。”十五叮咛嘱咐道。 温玉言握住了她放在桌面的手,说,“好,为夫遵命。” 十五会心一笑。 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抄手便端了过来,两个人坐在老槐树下吃着。 温玉言忽然想到什么,同十五说,“十五你知道嘛,我之前做个一个梦,我梦见我不是皇室中人,只是个平民百姓,我在旁边揉面,你就在锅前煮抄手,其实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挺好的。” “是啊,要是你不是皇室中人就好了。”十五语重心长的说。 “不过也没关系。”温玉言满足的说,“只要我们能够一直在一起,什么身份在何处也无关紧要。” 十五点头一笑。 吃完抄手后,十五和温玉言又一起去看杂耍,十五还带温玉言一道去听戏曲。 “殿下,我曾经最爱听那《穆桂英挂帅》,我仰慕曲中的穆桂英,希望往后能够像她一样,驰骋疆场同男子一争高下。”十五不由同温玉言说。 温玉言笑了一笑,道,“那好啊,以后呢做穆桂英,我做杨宗保。” “不,我可以做穆桂英,但您不能做杨宗保。”十五言。 温玉言不懂,问,“为何?” “因为杨宗保短命。”十五真心的说,“我希望殿下能够有神人庇佑,往后余生长长久久,平安喜乐。” “我也希望十五,能够岁岁平安,岁岁长相见。”温玉言牵住了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 天色渐暗,他们也该回宫,十五走的很慢,她不想那么快,把这条路太早走完。 “殿下。”十五心中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同他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绝对对我有愧,但我想说,你其实一点也不欠我的,之前是我自己要喜欢你的,不是你的过错,你不用一直试图补偿我,对我千依百顺。” “傻十五。”温玉言抱住了她,摸着她的头说,“我对你千依百顺,是因为我爱你。” 愧自然也有一些,但他更多的还是喜欢,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她的任何要求,他都不忍拒绝…… 回宫后,温玉言还要处理一些事情,等他办完,十五也早就歇下了。 他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躺下,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她睡的很香甜,唇微张着,甚是招人欢喜,温玉言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后搂着她闭眼入睡。 过了片刻,十五却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熟睡的人,她抬手食指轻轻触了一触他的鼻尖,痴痴凝视着他…… 隔天,温玉言又蹑手蹑脚的起身,谨慎的穿好衣裳,生怕吵醒床榻上的人。 他替十五盖好被褥,便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十五却也在这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走下榻,来到窗边,将窗户微微推开了一丝缝隙,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自言自语的喃喃了句,“再见了,温玉言……” 十五合上了窗户,走到了梳妆柜前,将抽屉中的匕首拿了出来,缓缓拔出了鞘,刀面的寒光照亮了她的双眼,铜镜中她眼神满是愤恨和杀意。 温玉言因为一些事,今夜不能回东宫,临走前他交代过小玥。 小玥见十五便也告知了十五。 “嗯,我知道了。”十五点头,又起身从柜中拿出了个盒子,给小玥说,“这里面是一些银两和你的卖身契,以后你想留在东宫便留着,若不想了就离开,拿着这些钱做些小生意买块地也是好的。” “不可不可。”小玥见此立刻跪了下去,说,“太子妃既然买下了小玥,那小玥便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一生一世都是您的奴才的。” “小玥。”十五蹲下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记住,我们女子,要尽可能的,去为自己而活,男子可以有远大的抱负,我们也应有往上走的勇气,这才是我的人。” “你把这些收下,是我的一番心意。”十五讲木盒塞入她的怀中道。 小玥心中甚是感动,含着泪向十五,重重磕下了一个头,道,“多谢太子妃,小玥一定谨遵太子妃教导。” “嗯。”十五欣慰一笑,说,“好了,你且先下去,我有些乏了。” “是。”小玥抱着木盒起身,退出了房间。 十五从怀中拿出了一颗药,放入嘴中服了下去。 潇湘阁的老鸨今日赚了不少,开心的在自己房里数着银两。 突然,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老鸨当即吓了一大跳,急忙惊恐的说,“少,少侠饶命,银子您随便取,不够我可以再拿,您别杀我!” “我不需要你的银子,只需要待会妈妈能配合我一下。”十五同她道。 老鸨想都没想赶紧答应了她。 不一会儿,秦威便来到了潇湘阁,不悦的斥着,“今日怎么还不见小柔姑娘前来,老鸨子你这生意是不是不想做了?” 老鸨为难的说,“那个,秦大人,小柔姑娘她病了,今日怕是不能侍奉大人您了,不过老奴可以安排其他姑娘侍奉您。” “其他姑娘,她们能同小柔比吗!”秦威怒道。 老鸨说,“大人您有所不知,其实前些日我阁中,来了位绝色佳人,连小柔都不及她十分之一。” “是嘛?那你还不叫她过来,若她没你所说的这般,你明日就关门歇业!”秦威坐下凶神恶煞的说到。 老鸨点头陪笑,直擦冷汗。 很快她便又回来,说,“大人,给您带来了。” 秦威看去,只见十五缓缓走来,秦威当即就看直了眼。 “秦大人,这位就是我们刚来的,翩翩姑娘。”老鸨同他介绍到。 秦威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十五,没有任何反应了。 十五低头一笑,他手中的茶杯,顿时掉落在地。 他起身走近十五,难以置信的说,“这世间,竟有如此美的女子!” 秦威原以为,司徒流萤和琳琅公主已经很美了,但在眼前女子面前,却根本不值得一提。 薄纱轻衣下身姿曼妙,双眸之中媚眼如丝,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大人。”十五轻唤了他一声。 秦威整个人都要飘飘然然了。 他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野兽,眼中满是贪婪和渴望。 “大人,奴家可以侍奉大人吗?”十五娇柔的问到。 秦威兴奋的说,“当然可以了美人儿!” 说着他便将十五一把横抱起,踹开门便往房中走去。 秦威将她丢到床榻上,便急不可耐的解自己的衣裳。 十五一下拉住了他的手,说,“大人,门没关,奴家羞涩。” “好好,我去关。”秦威赶紧跑去把门关上。 然后回来便猴急的却扯十五的衣裳,十五一翻身跨坐在了他身上。 她俯下身,双手撑在他两边,眼神妩媚的看着他。 纤纤玉指抚着他的脸,秦威如同被勾了魂一般。 “大人。”十五凑到他耳边,魅惑的唤着他,秦威闭眼听着全身热血沸腾。 她一笑,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边,他只听她温柔又蛊惑般的缓缓说,“大人可听闻一句话,叫色字头上一把刀?” 秦威突然脸色突变,睁眼一瞬间,十五一刀扎入了他的脖子。 他张口,十五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秦威使劲挣扎着,十五拔出血溅了她一脸,但她连眼都未眨一下,又一刀狠狠的捅了进去。 秦威看着那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恍然大悟的想起来了。 “你,你是太子妃?!”秦威指着她,震惊。 骤然,秦威的手垂了下去,十五走下了床榻,秦威还一脸惊恐的瞪着双眼。 她扯过旁边的脸帕,擦掉了手和脸上的血,看着已经死了秦威,她冷哼了一声,道了句,“本来不用杀你,可你偏要找死。” 她将沾满了血的脸帕丢在了秦威脸上,换了身衣裳翻窗扬长而去。 十五回宫,换回了自己的衣裳,然后坐着马车前往了皇宫。 她提着食盒走到了宫门前。 “站住!”门前的两名侍卫拦住了她。 十五刚欲说什么,当即有人过来斥道,“大胆,这位可是东宫太子妃,还不快行礼!” 两人这才赶紧向十五行礼。 那人解释,“这两个是刚调遣于此的,还请太子妃见谅。” “无妨。”十五和善的回到。 那人看了眼十五手中的食盒,说,“太子妃这是要去见太子殿下?” “是。” “太子妃请。”那人赶紧叫他们给十五让了路。 十五微微一笑,欠了下身,走了进去。 温玉言和温政良正在商谈事宜时,突然有位宦官急匆匆跑来。 “陛下!”宦官跪下道,“放才秦府的人前来通报,说秦大人在潇湘阁遇刺了……” 赵境正在自己房中喝着茶,突然一阵风袭过,当即吹灭了三根蜡烛,赵境抬眸。 十五拿着刀站在前方。 “您终于还是来了。”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了过去缓缓道,“别来无恙,遇乐郡主。” 第一百一十一章 轻舟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决裂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家 天上乌云密布,很快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路上行人纷纷跑回家避雨。 沈轻舟看着他们,她也想避雨,也想回家,可是她没有家了。 她生于此地,长于此地,可现在她却像一个外族人氏,被通缉,被驱逐。 夜里,她翻墙再次回到了沈府,在自己的房中坐下。 几日未合眼的她,已经是身心俱疲,于是她趴在桌面不由睡了过去。 还没睡多久,她突然听到一些响动,顿时惊醒,抱起沈酬勤的骨盒,躲到了一边的衣柜之中,警惕的听着外头的声音,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看着怀中的盒子,她想,沈家一心卫国,父亲长年征战沙场,一生颠沛难安,还记得,母亲生爰爰的时候,父亲都还在外领兵打仗,自己和爰爰大部分都是母亲一手带大,母亲操劳半生,最大的所求就是希望父亲能够早日脱下战甲,回来同她好好团聚,可结果夫妻致死连彼此最后一面都未见。 白日的时候,她前往过母亲的坟前,堂堂将军夫人,最后却被只被葬于荒郊野岭。 所以她徒手挖开了母亲的坟墓,将她的尸骨一起装入了怀着的盒里,生不能相见,死了总该可以让他们相聚。 想着自己眼下的处境,沈轻舟不忍自嘲,自己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却要过得如同蛇鼠一般东躲西藏。 她自幼学的是忠君之道,父亲也常叮嘱她,身为臣子,一定要忠君爱国。 可结果呢,她忠的君一心要自己的命,为国筹谋半生,却换得个家破人亡。 爷爷战死沙场,大伯二伯和三伯也战死沙场,沈家军前后牺牲了那么多人,历代哪一个不是誓死守护萧家,守护漠北,结果却终究抵不过一句功高震主。 “爹爹,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您要我忠的君,爱的国……” 沈轻舟满目苍凉,无声的笑了起来,泪却一颗颗砸在了怀中的盒上。 她抱紧了木盒,心里暗道,“爹,娘,等我找到爰爰,就送你们回枫歌城,让你们安安静静的相聚,一起去看来年的三月杏花。” 等把爰爰和他们送回枫歌城后,她便要把这些血债一一向萧家讨回来! 黑暗中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目,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撕碎的粉碎…… 沈轻舟将骨盒暂时存放在了一处,然后带着帷帽来到了太前。 宫前戒备森严,进去的每一个人都要细细排查。 她一时找不到可以进去的法子,只能先暂时离开。 她在一客栈吃饭时,她见有许多人围在一处,兴致冲冲的似乎在讨论什么。 她偶然从她们口中听到了“太子侧妃”一词。 “各位姐姐,你们放才再说太子侧妃?她怎么了?”沈轻舟上前笑脸询问。 一人道,“你还不晓嘛,听闻太子侧妃,近来胃口不佳,什么也不肯吃,太子甚是心忧,于是昭告天下,若有人能够让太子侧妃用膳,便赏黄金百两呢!” “唉,只可惜去了那么多人,就没一个成功的。”另一人叹言。 沈轻舟道了声谢,放下银子,便离开了客栈。 她掀下了墙上的告示前往了太。 “你说,你有办法,让侧妃用膳?”萧定谋质疑。 “回殿下,是的,若殿下不信,小人可做一道菜,保管侧妃一定心喜。”沈轻舟压着内心满腔恨意,装恭顺的回到。 萧定谋笑了一声,说,“你倒是自信十足。” “小人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沈轻舟回。 萧定谋斜眼看向了她,又质疑,“为何戴着帷帽?掀了。” 沈轻舟缓缓摘下了帷帽。 他看了眼,收回了目光,说,“行了,本太子就给你一个机会,去。” “多谢殿下。”沈轻舟行了一礼,跟着侍女离开了房间。 为了不让萧定谋起疑,她故意驼着背而行。 等到走远了后,她才微微直起了身子,眼中满是仇恨,如果不是为了爰爰,方才她的刀应该就在他的胸膛了。 沈轻舟做了一道菜,然后端到萧定谋面前,萧定谋看了眼,冷笑嘲道,“这是什么东西?就凭这个,她会吃?” 之前来试的人,菜色虽比不得御厨的,但也算是色香双馨。 而她,居然只是做了个煎蛋,且还有一些小糊,上面摆了三条胡萝卜丝,看起来像个笑脸。 “殿下既然给了小人机会,为何不一给到底?”沈轻舟笃定的说。 萧定谋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便允许了这道菜,同其他人的一起端到了沈爰爰面前。 沈爰爰顿时被那一道,毫不起眼的煎鸡蛋吸引了目光。 “阿姐,我饿了。”才五岁的沈爰爰圆圆的脑袋磕在了沈轻舟的腿上,眨着一双圆眼可怜兮兮的说到。 沈轻舟放下了书卷,低头问她,“那我去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煎鸡蛋!”沈爰爰激动的回。 “好,这就去给你做。”沈轻舟掐了掐她的笑脸,起身往厨房而去。 她给沈爰爰做了个煎鸡蛋,顺便抄了一盘胡萝卜丝。 然后端上了饭桌,又将沈爰爰抱到了凳子上坐好。 沈爰爰看着自己面前的煎鸡蛋,有些小嫌弃的说,“阿姐,鸡蛋糊了。” “你懂什么,糊了的鸡蛋才香。” “可是这样一点也不好看耶。” “小鬼,吃个东西要求还那么多。”沈轻舟无奈一笑,从盘中夹了几根胡萝卜丝摆成了一个笑脸,宠溺的说,“你看,这样不就好看了嘛。” 萧定谋见沈爰爰半天不动筷,还以为她又要说自己不想吃,但他没想到她居然拿起了筷子,有些微颤的去夹放的有些远的那盘煎鸡蛋! 萧定谋赶紧拿到了她面前。 她夹起一小筷放入了嘴里,那熟悉的味道离开蔓延开来。 沈爰爰心中一颤,看向了萧定谋。 “你喜欢这个菜?”萧定谋惊喜的问。 沈爰爰点头,放下筷子打手势告诉他,“这个菜是谁做的?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好,那你乖乖把饭吃完,吃完了我叫那个人见你。”萧定谋哄到。 沈爰爰点头,大口吃起了饭。 萧定谋内心欢喜,他好久没看到,她这么有胃口的时候了,虽然她只吃着这煎鸡蛋,但能吃东西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了。 沈轻舟在外静静的等待着,过了会儿萧定谋身边的人,便回到了她面前说,“你很走运,侧妃很喜欢你的菜,想要见你,殿下说,你以后就专门为侧妃做膳食,跟我来。” “多谢大人。”沈轻舟行了一礼。 那人便带着她前往。 “太子妃。”左慧语身边的贴身侍女前来回话,说,“静和苑的那位,开始用膳了。” 左慧语抿了一口茶,道,“这些天瞧给她矫情的。” 她笑着突然便将手中的茶杯猛的摔在了地上。 侍女们赶紧齐齐跪了下去道,“太子妃息怒。” “她不就是不吃饭嘛,需要如此兴师动众,还张贴告示全城寻找?”左慧语冷笑了起来,带着嘲讽和气愤道,“我们的这位太子啊,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爱她,可他做的却全是爱她的事!” 她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喃喃着,“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沈轻舟被带到了沈爰爰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沈爰爰却感觉到了强烈的熟悉之感。 她挥了下手,侍女们缓缓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她二人。 沈爰爰缓缓起身,沈轻舟打量着她,从面庞一直滑到她的小腹,只见她小腹隆起。 沈轻舟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萧定谋要对爰爰如此费心,爰爰喜欢萧定谋,她是知道的,萧定谋自幼便喜同自己较劲,什么事都要同她一争高下,所以经常跑她府上以各种理由要与她对决,可不论是箭术还是权术,她永远技高一筹。 但爰爰也是在那个时候,逐渐的喜欢上了萧定谋。 还私下希望她能够给萧定谋放放水,说他每次输了都十分难过。 可她向来胜负欲强,不管对手是谁,从来不会相让半分。 而且她觉得自己没必要,是他非要找自己斗的,难受也是他自个找的。 但是她也知道,萧定谋不喜欢爰爰,甚至对爰爰是持厌恶的态度。 现在看到媛媛她明白了,原来萧定谋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怀了他的骨肉。 “媛媛。”沈轻舟沙哑着嗓音轻唤了她一句,为了不被萧定谋发现自己,她故意喝了很烫的水,烫伤自己的嗓音。 虽然她的声音也很陌生,但沈爰爰还是马上到认出了她来,双目顿时泪眼婆娑。 “爰爰,是阿姐啊。”沈轻舟见她没有回叫自己,以为她没有认出,上前道,“阿姐回来了。” 沈爰爰起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沈轻舟察觉,心中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可她不想承认,一个劲的同沈爰爰道,“爰爰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跟阿姐说句话啊?” 沈爰爰努力的想要说出来,可是依旧半分声音也发不出,只能低下头泪一颗颗往下掉。 “你不说话,是因为,你……不能说了吗?”沈轻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到。 沈爰爰点了点头。 沈轻舟顿时心如刀割,她的爰爰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害端妃娘娘?”沈轻舟询问。 “我没有要害端妃娘娘,是左慧语陷害我,她说殿下喜欢会骑马的女子,要我暗中学习,在马球赛上大展身手。” 那时为了能讨萧定谋喜欢,她便学了她最不喜的马术,上场前左慧语亲自给了她一匹马,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左慧语是一个大好人,是真心要帮她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 可是她错了,上场没多久,马就突然发了疯,一味的朝赛场上的端妃娘娘撞去。 后来将端妃娘娘撞成了重伤,而左慧语却不承认马是她给的她,于是她百口莫辩便被罚到掖庭召狱。 沈爰爰朝她打着手势,好在她们儿时常玩,你比我猜的游戏,所以沈轻舟能够大概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她说,“掖庭很可怕,他们骂我,打我,逼我干活,不给我东西吃,把我关进漆黑的房间里,里面有很多的老鼠,它们会不停的咬我。” 娘亲给她的衣服被褥,也都被掖庭里的人哄抢而尽,寒冷的冬天,她只能蜷缩在一堆杂草中,杂草有很多的小虫子,会爬到她的身上,吸她的血。 她每天都祈祷着,会有人来接她,期待着萧定谋会来带她走,她觉得萧定谋心里对自己,还是有多多少少的爱意的。 可是她等了一日又一日,从叶出等到叶落,等来的确实再加一年的牢狱,而这还是萧定谋强烈要求的。 于是那日,她终于撑不住,晕倒了过去,身体发着高烧,但没有人管她,偶尔只会有人过来踢她两脚,看看她还活着没。 还是婉兮公主前来看望她,才发现她已经奄奄一息。 后来尽管她被救了过来,可高热烧坏了她的嗓子,让她从此不能再说话了,也从此叫她死了心。 可惜命运弄人,出来后不久,皇后又将自己赐给了他做侧妃,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回绝,还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强行占有了她…… 沈轻舟心痛又愤怒,爰爰一直都是沈家最宠爱的孩子,甚至曾经她也有过几次,小小的嫉妒了一下父母对她的宠爱。 沈家的掌上明珠,在掖庭居然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折磨。 她伸手擦掉了爰爰脸上的泪珠,自己却湿了双目,哽咽的说,“对不起,是阿姐不好,都是阿姐的错。” 如果她早点回来,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也许她就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父亲没能救到,家也没能护住,她看似大获全胜,实则一败涂地。 “爰爰,跟阿姐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沈轻舟抓住了她的手说。 沈爰爰却摇了摇头,道,“阿姐,我走不了了。” 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爰爰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盗取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将令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立 沈轻舟伸手接过将令,回头看向沈酬勤的墓地,眼眶湿润。 他把沈家军交给她,是为让她保好沈家军,也是为了让沈家军保好她。 曾经,她一度觉得,父亲没有母亲更爱自己,现在她才明白,父亲对自己的爱也同样深厚,它只是不像母亲的爱,是在言语和日常的照料之中,而是在未来深远的道路之上…… 夜间,婉兮低头看着手中的发簪,心中忧切,不知轻舟现在如何,又生处何处,是否安康。 正想时,李城走了进来,他挥手让屋中的侍女下去。 婉兮将发簪放回了盒中,起身心中胆怯的看着他。 李城从身上拿出了一玉镯,同她说,“白日里,觉得这镯子,同公主很相配,于是就买来赠予公主。” “多谢李大人。”婉兮向他福了身。 “公主。”李城走近拉过她的手,将镯子缓缓戴到了她的手腕上,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您其实可以叫我夫君的,大人二字听着怪生疏。” 他将婉兮拉入自己的怀中,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婉兮身子僵直,手逐渐攥紧了衣角。 温存过后,婉兮已经睡了过去,李城盯着她的睡颜,将被褥往上拉了拉,将她盖的严实点,心满意足的温柔一笑。 婉兮忽然皱起了眉心,好像在呢喃什么。 李城靠近一听,她的嘴里,不停的念着“轻舟”二字。 每每温存之时,婉兮总是会念这个名字,这叫李城心里不太舒坦…… 沈轻舟坐于桌前,小口吃着饭,其实她并无什么胃口,只是一一直强逼着自己食,这样自己的身体才能撑的住。 而对面常胜男吃相,则着实不太雅观,一手包子一手酒碗,脚还踩着椅子,不过沈轻舟早已习惯。 军营长大的女子,向来都是不拘小节,说话做事向来坦坦荡荡,吃饭自然也会狼吞虎咽,因为那是他们养成的习惯。 打仗瞬息万变,有时包子才刚入口,就要上阵杀敌,常胜男常常是叼着馒头就去战场上厮杀。 在漠北,常胜男是沈轻舟所钦佩之人,她本是可以好好待在家中,做个养尊处优的官小姐,可是她选择了从武,虽然目不识丁,但却武艺超群,十几岁便跟着父兄上阵杀敌,是沈家军的主力之一,手上也是握住一营的兵力。 比她哥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舟,我听人说,你做了人家天盛的太子妃,是不是真的啊?”常胜男啃着包子,直接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沈轻舟点头。 常胜男吃惊,“居然是真的啊!” “那你嫁给他,是喜欢人家吗?” 沈轻舟摇头,清楚明了的说,“我只是为了报仇。” “那你们可有夫妻之实了?”常胜男更加好奇。 沈轻舟端起茶杯,也不想做什么掩饰,坦言,“有过。” “啊?”常胜男有点同情温玉,说,“那,那个天盛太子不是挺惨的,失心有失身……” 沈轻舟一口茶差点喷出。 “你这话说的……” 听她的话,沈轻舟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郎了。 “那你以后,还会再见他吗?” 还会吗? 沈轻舟放下茶杯,说,“应该不会了。” 如果以后她还活着,再见他也许只会出现在战场上了,他此刻一定是恨极了自己。 从离开的那一刻,就注定此生此世,不复相见了。 温玉言对她而言,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而已,而自己对他而言,只怕也只是个教训。 “主公!”这时突然有一人前来禀告,“城外忽然来了一支,大概有一万多人的队伍!” “看来,这萧定谋的人,比我想象中来的要快。”沈轻舟起身出门。 常义拦住了她,说,“主公,现在您还是不要前往,先让我去会会他?” 沈轻舟想,自己确实不能早点暴露自己,这样也好,便同意了常义的提议。 “常将军,一切小心。” “是。” 常义带着常胜男,一同登上了城墙之上。 萧定谋浩浩荡荡的队伍,乌泱泱的压在城前。 “常义,本太子命你,即刻开门!”萧定谋坐于马上,同常义疾言厉色的说到,“你别以为本太子不知,沈轻舟就藏于此地,窝藏朝廷钦犯,那可是株连九族的事情,本太子劝你不要趟着浑水,把沈轻舟交出来!” 常义道,“既然太子殿下,如此坦荡,那么末将也就不同您拐弯抹角了,我们老常家,长年征战沙场,如今就只剩下老朽和这姑娘了,还哪里来的九族,而且末将现只听遇乐郡主之命,没有她的命令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末将也绝不会打开城门。” “怎么,你们难道还想着自立为王,谋反不成!”萧定谋怒斥。 常义冷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沈家军忠军,但从不愚忠。” “常义,其实我一直觉得,以你的才智这些年却只是一个宁远大将,实在憋屈,如果你肯交出沈轻舟,本太子保你做个辅国如何?”萧定谋见硬的不行,便好言相劝。 常义不屑一笑,“太子殿下,这名誉和地位确实很重要,但还有比这更为重要的东西,这是你们萧家永远都不会懂的!” 萧定谋见他油盐不进,但他也不想真正的开战,于是便道,“常义,我给你三日期限,你好好考虑清楚,三日后你若还不交出沈轻舟,就别怪本太子踏平这枫歌城!” 说着他带着部下便转身嚣张离去。 常义归来,便将此事告知了沈轻舟。 “三日。”沈轻舟起身走到了地图前,看着图上的山河丘壑,陷入了沉思。 一日过后。 沈轻舟依旧钻研着地图。 这时一位士兵走来,道,“主公,府外有人说要寻您。” “寻我?”沈轻舟走了出去,原来是为年迈的老婆婆。 老婆婆问到,“您就是沈将军的女儿吗?” “是的,婆婆。”沈轻舟回。 老婆婆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她。 沈轻舟接过,掀开上面的白布,里面是满满一篮子鸡蛋。 “这是……” 老婆婆说,“这个啊,是我给沈将军的,那日老婆子我啊,不小心摔断了腿,还好遇到沈将军,他不嫌弃老婆子,还背老婆子回家呢。老婆子我啊,无儿无女的,也没什么好东西,家中就只有这个是最好的,专门提来感谢你们。” 沈轻舟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 身边的士兵小声嘀咕,说,“这个婆婆住的挺远的,估计都不知道将军已经……” “婆婆,谢谢啦,我会把这个交给父亲的。”沈轻舟道,又说,“婆婆来府上坐一坐?” “不必了不必了,老婆子我啊还有事没做完,就先走了,你们一定要记得吃啊,蛋很香的。”老婆婆和蔼的笑道,然后慢慢离开了府中。 沈轻舟吩咐身边的士兵,“去送送这位老人。” “是。” 沈轻舟将篮子提回了府中。 她坐在桌边,看着手中的鸡蛋,发起了呆。 不久,常义走了进来。 “谁能想到一个堂堂大将,手握六十万大军的人,居然会背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回家……”沈轻舟不由道。 “这就是你父亲。”常义道,“这个城中的每一个人,都曾受到过他的恩惠,每次行军打仗,他都会冲到队伍的最前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尽可能的当下最凶猛的攻击,对我们来说,我们虽然是他的部下,但他却更像一位大哥一样,来照顾着我们每一个人。” 曾经的她,只知道父亲,是个常年不归家的大将军。 原来他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只可惜曾经的她从未好好了解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围困 第一百一十九章 献降 第一百二十章 起誓 “你要是去了,林家必完,你爹必完,你也必完,难道你要压上所有的仕途,来换一个沈轻舟吗?” “我……”林远帆心中纠结无比,他想救沈家轻舟,可是他也明白,自己没有这十足的把握一定能将她救出,一旦失败必将惹来杀身之祸,他承认他确实心中胆怯了…… 次年,天盛帝王温政良,突然旧疾复发药石无医。 温玉言来到了他的身边,记忆中的那个威风凛凛的人,眼下却是白发苍苍气息奄奄,眼窝深深塌陷,四肢细如枯枝。 他将圣旨拿出,同温玉言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天盛帝王,但在此前,朕要你向朕保证一件事。” “何事?”温玉言相问。 温政良言,“朕要你永不得寻那遇乐郡主。” 他一面咳血一面艰难要求温玉言,“朕要你起誓,此生此世永不见她,若违此誓,往后生生世世为奴,不得善终!” 温玉言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在床边跪下,伸手起誓道,“我,温玉言,在此起誓,此生此世,永不见沈轻舟,若违此誓,生生世世为奴,不得善终。” 温政良将圣旨终于放心的,交到了他的手上,语重心长的说,“兰君,不要怪父皇狠心,你可以喜欢一个女子,但你绝不能去爱一个女子,只有绝情绝义之人,才能在这帝王之位坐的长久,才能不被其左右……” 建巳月,庚戌朔甲寅,上皇崩于太极殿殿,年七十,群臣发哀于太极殿,太子温玉言监国,赦天下。 次年,温玉言同楚萧然于宫中小叙。 “陛下……” 温玉言抬眸,看向对面欲言又止的楚潇然,道,“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的作风。” “您可听说过十……不对,是沈轻舟的事吗?”楚潇然试探性的问到。 温玉言手一顿,又继续拿起一颗棋子,轻描淡写的回,“没有,朕对她的事,并不感兴趣,想必她在现在定是过得极好。” “那倒是没有。”楚萧然一面落子,一面笑道,“我的探子告知我,那漠北朝廷得知,沈轻舟做了您的太子妃,误以为她已通敌叛国,便将其沈府一家直接抄了,沈轻舟逃至枫歌城城,想要借助剩下的沈家军,同朝廷对抗,可惜她兵败了,现在被关押在皇城司狱。” “听起来,还是挺大快人心的,对?”楚萧然嬉皮笑脸的说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温玉言不语,只默默的下着棋。 楚潇然看他好像不愿听的样子,也就不说了…… 夜里,温玉言打开了锦盒,看着盒中已经破碎了小狐狸挂坠,他不由想起了楚潇然白日里的话。 沉默了许久,他关上了锦盒,突然开口道,“阿卓!” “陛下。”阿卓当即出现。 温玉言道,“去把楚大人叫来。” “是。”阿卓转身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楚萧然打着哈欠,一脸倦意的来到了他面前,直发着牢骚道,“我的陛下,这大半夜的把臣叫这来,您还真会挑时候。” “楚萧然,朕有事,需得秘密离朝几日。”温玉言懒得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往后几日,你就替朕,监几天国。” “什么!”楚潇然顿时清醒,道,“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您亲自前往?” “这是命令,再问,就把你拖下去砍了。”温玉言故意威胁。 楚潇然赶紧改口,狗腿的说到,“别别,臣遵旨,只是陛下您一定要快些回来啊,臣怕臣一人搞不定。” “朕对你的能力,向来放心,而且有我师傅在,无妨。”温玉言微微一笑。 于是第二日,温玉言便告知朝堂其他官员,以患病为由暂不上朝,所有的奏折在宫中批阅。 倒是苦了楚潇然,天天躲在他的宫里,替他批阅奏折。 漠北。 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了茗月轩,从上下来一位少女。 “那女子是何人,长的可真好看。”一旁驻足观望的人不由到。 另一个人小声回,“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徽音公主。” “她就是传闻中的徽音公主啊?” “是呀,不过……”那人道,“好是好看,可惜同遇乐郡主相比,就差远了,我漠北第一绝,还得是遇乐郡主。” 徽音脚步一顿,缓缓看向了放下说这话的人。 一旁的侍卫当即领意,上前就将那人押了过来。 “你方才说什么?”徽音缓缓问到。 那人赶紧磕头道,“公主恕罪,草民知道错了!” 徽音冷笑一声,命,“真是聒噪,拔了她的舌头。” “是!” 那人顿时慌乱,撕心裂肺的求饶着,但还是被拖到了远处。 其他人赶紧低下头,瑟瑟发抖不敢再言。 她在楼上坐下,忿忿不平的说,“她沈轻舟不过就是个乱臣贼子,凭什么同本公主相提并论。” “就是。”侍女忙恭维的说,“公主莫气,为了一个贱民,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说这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一群无知的贱民!”徽音顺手将茶打翻,泼在了侍女的手上,其手背当即被烫红了一大片。 侍女当即不由尖叫了一声,又赶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行了行了,烦人的东西。”徽音厌恶的说了句,“还不快起来,做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侍女赶紧起身,将已经开始起泡的手背,忍痛小心藏于袖中。 “公主殿下。”这时一男子来到了她的身边。 徽音脸色忽变,温柔可亲的唤了句,“胡裕哥哥啊,你终于来了。” “殿下忽传在下商谈要是,故而晚来,还望公主恕罪。”胡裕赔礼道。 徽音善解人意的说,“无妨的,胡裕哥哥请坐。” “多谢公主。”胡裕在她对面坐下。 楼下正在热闹的举办字会,谁的字能够一举夺魁,便可获得那一对簪花。 徽音见那簪花做工精细,心中甚喜,不由道,“好漂亮的簪花。” 胡裕听极,“公主若是喜欢,在下愿为公主取来。” 说着他便殷勤的下了楼。 “胡公子的字,乃是漠北一绝,这簪花定非公主莫属了。”侍女笃定道。 徽音起身靠在栏边一脸春风的看着。 果真如侍女所言,胡裕一上去些,便赢得了一众赞赏。 就在他们要宣布胡裕为魁时,忽然有人道,“就这样的字,也能被称之为好字吗?” 人们纷纷朝异声看去,只见温玉言摇着折扇,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 徽音顿时看呆了眼,只见那人身着玄青衣,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她原以为太子皇兄,已是天人之资,却不想此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位公子何出此言?”胡裕不服,质问向温玉言。 温玉言含笑,有些轻蔑的说,“在下随手一字,便能抵你着数字。” “是吗?既然如此,公子便露一手如何?好叫我等看看,什么才叫好字。”胡裕怏怏不乐挑眉道。 温玉言穿过人群,从容的走上了台,来到了胡裕面前。 “胡公子,可是师从命门,乃是书法大家,这小子不是自取其辱嘛?”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请。”胡裕将地方让给了他,等着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何出尽洋相。 温玉言持笔,漫不经心的,写了个“君”字。 结果立刻惊艳众人。 就算徽音这种不识字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了谁的字更好。 于是温玉言轻松夺魁,胡裕很是尴尬的站在一旁。 但他真没想到,什么时城中,居然出现了这一号人物。 温玉言拿过簪花,笑道,“这簪花,好是好看,但在下并无家室,也无红粉知己,拿着似乎并不合适,不如我便赠于此处最美的佳人。” 此话一出,场上女子一个个,当即心生期待,开始整理仪容。 徽音见他看向了自己,心中莫名紧张了起来。 温玉言对她微微一笑,突然纵身一下从台上,直接飞到了她的身边。 徽音被吓了一跳,整个目瞪口呆,她没想到,眼前此人,看似如同一个玉面书生,但却还有一身武艺。 “这位姑娘,簪花便赠予你。”温玉言将花递给了她。 她木讷的接过,又不由问,“为,为何要赠于我?” “因为自古簪花配美人。”温玉言回。 徽音听此,会心一笑,又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时,单名一个午字,不打扰姑娘雅兴了,告辞。”温玉言行了一礼,又纵身飞跃而下,如同谪仙一般落地,回首再度看了徽音一眼,温柔一笑,开扇轻摇府步离去。 “时午。”徽音呆呆念着这个名字。 侍女言,“原来他就是时午啊。” “你认识他?”徽音赶紧问到。 侍女回,“不认识,但回公主,奴婢倒是听其他姑娘不少提起过,说是城中近来忽来了位富商公子,此人颜如冠玉目若朗星,在城中更是挥金如土,结交了不少好友。许多姑娘甚至官宦小姐都青睐不已,而那人正是名叫时午。” “颜如冠玉,目若朗星,倒是形容的很贴切。”徽音低眸看向手中的簪花,喜悦一笑,眼中满是欢喜…… 回宫后徽音就老是拿着簪花看。 侍女笑言,“公主,您已经看了这簪花好些日了,要不奴婢去帮您去看看,那位公子所居何处?” “要你管。”徽音没好气道。 侍女赶紧闭上了嘴,打算退下。 但徽音又道,“等等,你去查查。” “是。”侍女一笑,赶紧前去。 过了半天,侍女归来向她禀告道,“公主,奴婢已查清,时公子现居瑶水阁。” “瑶水阁。”徽音起身笑了笑,说,“那明日我们就去瑶水阁瞧瞧。” 于是第二日,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便前往了瑶水阁。 她找了许久,终于在桥上,看到了温玉言。 徽音理了理仪容,便走了过去,然后故意在他身后绊倒。 温玉言一下扶住了她,四目相对,他笑言,“姑娘,是你啊。” “公子,还记得我?”徽音心中开心道。 温玉言说,“姑娘花容月貌,在下过目难忘。” 徽音一听更是心花怒放,又问起,“为何公子一人在此?” 温玉言叹气,无奈道,“在下初来乍到,对此地并不是很熟,也不知前往何处,便只能停留至此了。” “公子若是无处可去,我倒是愿带公子,在此城逛上一逛。” “这样不方便?” “方便的。” “那就有劳姑娘了。” “公子客气。” 徽音和温玉言一起走下了桥,两人漫步于街边,徽音也很热情的带他四处看看。 “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温玉言忽问起。 徽音回,“我叫徽音。” 温玉言脚步一停,惊讶道,“你是徽,徽音公主?!” 徽音点了下头。 “在下不知是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恕罪。”温玉言忙要跪下行礼。 徽音伸手一抬,说,“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见自己碰着他的手,徽音又赶紧收回。 “那,在下多谢公主。” 两人一路上聊了很多,徽音也第一次发现,能有一个人同自己如此投缘。 这不知不觉,便天色渐晚,侍女提醒她要回宫了。 分别前,她恋恋不舍道,“时公子,往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可以,只要公主想见在下,在下随时恭候。”温玉言回到。 徽音娇羞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含笑目送她远去后,温玉言脸上的笑意顿失,只剩下一片冷漠…… 后来徽音便常常邀他相见,两人几乎游遍了整个皇城。 徽音在镜前兴致勃勃的试着各种发饰。 侍女走来,说,“公主,胡公子求见。” 徽音一听,脸色顿时不好,烦躁的说,“他来做什么,你去告诉他,本公主忙着呢,没空。” “是。”侍女退下。 徽音又眉欢眼笑的,对身后梳头的侍女说,“今天要给我梳一个比昨日还要好看的发髻,最好可爱俏皮些,时公子说了,他喜欢可爱俏皮的女子。” 胡裕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半道遇上别家公子,他们不由嘲讽道,“哟,这不是胡公子嘛,怎今日没同徽音公主一起呢?还是说,您失宠了啊?” “我听闻,公主最近同一个姓时的,走的很近,说实话,没他之前,我还真以为胡公子是未来驸马爷呢。” 胡裕不语,可心中却已是,满腔怒火。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久别 所以当她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她一定非常的爱自己,可笑他还为此内疚,挣扎,懊悔,觉得自己伤了一个满心都是自己的人。 现在才明白,满心的只是他而已。 “很好……”温玉言低头笑了起来,却只是面在笑,眼中满是苦涩。 他慢慢捏紧了拳头,又问,“皇后要陷害我,以及我母妃会自刎的事,你是不是其实都算到了?” “是。”沈轻舟干脆的坦言。 “为何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皇后要陷害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轻舟冷言,“如果不这样做,你又怎会恨极了皇后等人。” 所以,他只是她想锻造的一把刀,而他的母妃便是她这场复仇的牺牲品。 “如果我对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那你还会去蛮疆,还会舍命救我吗?” “不会。”沈轻舟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很是冷漠的说,“我从来都不会,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多花一份心思,不过你很幸运,你一直都有价值,而且你的价值,超乎了我的预估。” 温玉言笑着,却心如刀绞。 曾经所有的感动,所有的好,原来都只是她的,权衡利弊。 她现在居然还能够如此平静,而坦荡的对自己说着这些话。 内心有悲凉逐渐变为了痛恨,他伸手突然掐住了她脖子,将她拽到自己面前,想这样掐死她,也许他就能解脱了。 门外的小玥见此,心中满是不解,明明前些天陛下把这美人抱回宫时,还一脸担忧日夜守在床榻边,怎么眼下二人又如此剑拔弩张? “沈轻舟,你真的……” 很恶心。 他本想这样骂她,可却说不出口,更控制不住那本应愤怒的内心,此刻却为她隐隐作痛。 温玉言看着她的眼,记忆中那不服不屈的目光,眼下却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孤凉。 他愤然松开了她,沈轻舟顷刻倒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人,温玉言冰冷的道了句,“沈轻舟,你好自为之。” 说着,他转身,气冲冲的离开房间,在门外吼了一声,“阿卓!回宫!” 待温玉言走远后,小玥才进去,扶着她起身,说,“小舟姑娘,奴婢扶你回榻上歇息。” “你方才,唤我什么?”沈轻舟问向小玥。 小玥回,“小舟姑娘,陛下说,姑娘闺名小舟,还是说奴婢唤错了?还请姑娘恕罪。” 小玥赶紧行礼致歉。 沈轻舟想起,小玥从未见过自己真正多么模样,现在的自己对她而言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你没错,起身。”沈轻舟疲惫的对她一笑。 面前的小玥,比自己离开时,要高了些,脸上也圆润了很多,看来这三年她跟着温玉言,过的还是很不错的。 但她也明白,温玉言不会因为自己,而苛待小玥,因为他的善是刻在骨子里的。 小玥看着她,总觉得眼前这位姑娘,她的身上有股莫名的熟悉感,而且她的声音也很像太子妃。 她想,陛下将此女带回,是不是也是因为,她的声音很像太子妃才会如此? 但她不得不承认,眼前此女,是真的很美,她的美不像司徒姑娘那样,娇蛮可爱,也不像霏霏郡主那般,清冷神秘,而是美的惊心动魄,山河失色,却又不落俗套。 可是小玥心里还是不喜欢此女,因为她住了太子妃的寝宫,用着太子妃的东西…… 从哪以后,温玉言便在没来过,还叫人封了她的窗户。 不过后来倒是来了为意外之客——琳琅公主。 “听闻陛下带回了位绝色佳人。”琳琅笑言,“姑娘莫怕,我是陛下的友人,一时好奇故才来看看,姑娘当真是生的花容月貌,不过看见你,倒是让我不由想起了一个人。” “何人?”沈轻舟开口问到。 琳琅一愣,说,“陛下那失踪了的太子妃。” “实不相瞒,我陪在陛下身边,也有一些时日了,我还从未见他带过别的女子回宫,心中甚是不解,但我现看到姑娘,我明白了。”琳琅话中有话的说,“姑娘某些地方,倒真相那失踪的太子妃,尤其是眼睛还有声音,我想看到你时,陛下肯定会想起太子妃。” “公主是想告诉我,我不过是太子妃的替身,对?”沈轻舟一语戳破。 “不不,我可没这意思。”琳琅别有用心的说,“我只是一时感慨罢了,要说陛下,那可当真是对太子妃情根深重,前些年太子妃的一只兔子丢了,陛下愣是不眠不休找了整整五日,结果还因此生了一场重病呢。” 沈轻舟不用垂下了眼帘。 见她似乎心中难受,琳琅误以为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便说,“这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听说姑娘身子欠安,早些歇息。” 然后她开心的离开了房中。 待她走后,小玥走了进来,说,“小舟姑娘不必在意琳琅公主的话。” “这琳琅公主,不是别国人氏吗,怎么会在天盛,好像还待了很久的样子?”沈轻舟好奇问到。 小玥回,“琳琅公主,两年前成为了龚少傅的门生,便住在了皇城之中。” “原来如此……” “不过,她说陛下深爱太子妃,这句话倒是不错。”小玥情不自禁言,“太子妃失踪第一年,陛下整日神情恍惚,废寝忘食,整个人都是万念俱灰的样子,以酒度日,那日为了寻太子妃的兔子,导致他旧伤复发,在榻上生了足足三四月的病。大臣们逼他另立太子妃,他也不肯,后来登基后,他们又要他立后选妃,可陛下宁愿荒置后宫,也不愿再娶一人,奴婢常常看到陛下,拿着太子妃曾经所戴的手链,而偷偷落泪……”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小玥赶紧闭上了嘴,默默退出了房间。 沈轻舟心中吃惊,她没想到温玉言会对自己至此,第一次觉得利用他的这个决定,好像是错误的。 心里愧意泛起,她开始后悔那日,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皇后的圈套,间接的造成他失去了至亲。 她逼着他走上自己所想的道路,可其实曾经的他,最想要的是母妃安康,从始至终他都没用害过自己,而自己却促成了他后面一系列的不幸…… 隔天,送饭的侍女将饭菜丢在桌面,没好气的同沈轻舟道,“喂,过来吃饭了。” 沈轻舟立于窗口,不予理睬。 “爱吃不吃。”侍女转身离开房中。 小玥见此,便跟入了厨房,同那侍女道,“你这是做什么?小舟可是陛下带来的人。” 侍女无奈言,“玥掌事,您还没看出来吗?陛下可厌恶她了,那日甚至都想杀了她,所以我们也没必要给她好脸色,凑合凑合得了。” “不管如何,她都是陛下带回的人,不能太怠慢了,何况人家还受着伤呢,我要去宫里一趟,你们好生照看着。”小玥叮嘱。 侍女敷衍的点头,糊弄着说,“玥掌事,您就放心,我们心中有分寸。” “嗯。”小玥听极便也就离开了厨房,前往了皇宫。 沈轻舟心中忧着枫歌城,也不知道自她离开后,萧定谋还有没有再为难常伯伯他们。 她走出了房间,门外空无一人,负责照看她的侍女们,都跑到别处嬉戏了。 东宫,还是像离开时那样,没有任何改变。 她一路往外走,途径的侍卫见到她,想着她是陛下带入的人,以为她是什么贵客,也没有多加阻拦。 沈轻舟离开了东宫,变卖了几支从房中捎走的钗子,然后给自己换了些银两,买了匹快马。 她翻身上马,忍着身上伤口撕裂带来的痛楚,御马离开了皇城之中。 沈轻舟日夜兼程风餐露宿,终于赶到了枫歌城,她混进了城中,先去往父母的墓地,而后又远远望了眼常府。 没了她的枫歌城倒是一片祥和,看着他们各司其职安安稳稳的,其实如果没有自己,他们之前也不会遭那一难。 他们愿意同自己一道受苦,可她当时却忘了他们本不用受此苦,她把他们的情分当成了理所当然,可其实血仇从来都只是她自己一人的,她不该把这些人牵连其中。 她曾天真的以为,凭借自己一人之力,便~能扳倒整个萧氏,可萧定谋却狠狠的打醒了她,扳倒皇室谈何容易,一旦兵败必将死伤无数。 沈轻舟戴着帷帽,默默地离开了枫歌城,她想通了,她不能再毁了枫歌城的宁静,只要它现在能够一直如此,就算自己孑然一身也知足了。 那些人,是父亲用命保护下来的,如果自己却让他们上了战场,那么父亲的死岂不毫无意义? 她不能再如此…… 离开枫歌城不远后,她便遇上了温玉言的军队。 温玉言坐于马背之上,带着命令般的口吻,同她道,“你要去哪?跟我回去!” 沈轻舟却摇了摇头,调转了马头朝别处奔去。 温玉言赶紧策马紧追。 沈轻舟一路逃到了海边,温玉言也追了过来,只见她站在海岸边。 “沈轻舟!”温玉言赶紧下马,怒斥,“你想做什么?立刻给我过来!” 他虽面上凶狠,但内心却恐慌至极,此刻的沈轻舟就这么站在涯边,海风肆虐着她骨瘦如柴的身体,身后汹涌的海浪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 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可眼里却照不出一丝光亮,像一池死潭了无生机。 沈轻舟想着这半生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至亲所爱一个个离去,君屠国弃身败名裂,有家不能回,有仇不能报,她真的好累,每一口呼吸,都痛不欲生。 “温玉言。”沈轻舟精疲力尽的同他说,“我知你恨我,害死你母妃是我不对,今日我以性命相偿,从此往后,各不相欠……” “十五!!” 温玉言当即大骇,只见她张开双手,就向后仰了过去。 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天边的阳光是如此刺眼,可这一刻她却感到了史无前例的轻松。 她想一块落石,坠入汹涌的海水中,被瞬间吞没。 看着海面渐渐同自己远离,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那次坠湖,熟悉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可这次她没有任何挣扎,她真的太累了,累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就这样,她真的很想父亲和母亲,还有爰爰,她终于可以去见他们了。 她睁开眼,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他们,他们正同自己笑着。 沈轻舟缓缓伸手想要触碰他们,可还没有触碰到,他们却又瞬间消失,眼前只看到温玉言正朝自己游来。 他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入了怀中,搂着她的身体拼命往上游。 游了很久,温玉言才游出水面,他拖着疲惫将她抱回到了岸上。 “陛下!”侍卫们着急忙慌的跑来,尤其是羽林军都督彦鸿轩,他跟着温玉言没多久,在他心中温玉言一直是个极其沉稳顾全大局的人,可刚刚他却看到他居然想都没想,就直接冲过去跳入了海水中。 “沈轻舟。”温玉言不停叫着她,可沈轻舟却一直闭着双眼,毫无反应。 他赶紧按她的胸膛,想把她喉间的水按出来,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他又马上捏住她的鼻子,张口吻上了她的唇,给她不断渡气。 “沈轻舟,你给我醒过来,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温玉言整个人都无比慌张,纵然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但还是努力的想要把她唤醒。 彦鸿轩见沈轻舟没有一丝会醒的迹象,抬手摸了摸她的脉搏,惊讶的同温玉言道,“陛下,小舟姑娘,她已经没有脉搏了,她,死了……” “不!都给我滚开!”温玉言怒吼了一声,像疯了一样的说,“她不会死的,她是沈轻舟,她怎么可能会死!” 虽然他是这般说,可见眼前依旧没有醒来的人,他满是恐惧和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她醒过来,这一次她真的要彻彻底底的离开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才能留住她。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忙对她说,“沈轻舟,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你的血仇不报了吗?你们沈家被他们害成那样,不管真的可以吗?” “沈轻舟,你别死。”温玉言跪在地上,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埋她的颈窝中,痛不欲生的颤言,“我求求你,别死,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 一滴滴泪珠,从温玉言眼眶滴落,落在了沈轻舟的肩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重逢 就在温玉言几乎绝望之际,沈轻舟突然咳嗽了一声。 温玉言赶紧看向她,她咳的更厉害了起来,一口口水随之吐出。 她缓缓睁开了眼,只见温玉言双眼通红的看着自己,脸上满是担忧和惊喜。 “殿下……”沈轻舟缓缓唤了一声。 温玉言当即又将她重新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似乎很是害怕下一刻又会失去她一般。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和家里人重逢了,爰爰和她正在院子里喝茶。 爰爰问她,“阿姐,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啊?” 她低眸,回,“大抵是我曾在天盛,骗了一只兔子。” “兔子也能被骗吗?”爰爰好笑道。 她言,“兔子当然会被骗,他那么单纯。” “那阿姐,你听到了吗?”爰爰说,“那只兔子,又在哭了……” 于是她就这样醒了过来。 “别哭。”沈轻舟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慰。 温玉言一怔,又立刻松开了她,他起身,变为了之前的冷漠,命道,“来人,把她给朕,带回天盛!” 回到天盛后,温玉言直接带着她,进入了皇宫。 一路上他的手都抓的很紧,一刻也不松开。 他把她拽到了离他宫殿,最近的大明宫之中。 他甩开了她的手,冷语道,“从今往后,你就住这儿。” “你这是何苦?”沈轻舟不解。 “我何苦?”温玉言冷笑一声,走近她道,“沈轻舟,我真没想到,连你也会寻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厉害?” “没有。”沈轻舟回,其实她现在也有些后悔,她的血债还没有向萧家讨回来,她怎么能够死呢? 只是那一刻,她的心里真的太重了,才会导致自己一时间,没有想开。 “沈轻舟。”温玉言警告道,“你给我记住,从现在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是我说了算!” 他气愤的离开了宫殿,又对外头的宫女命令,“以后,没有我的准许,她不能离开此地半步,任何人也不得探望于她。” 宫女们赶紧点头领命。 后来她才小玥口中得知,自己私自离开的那日,温玉言发现后是大发雷霆,把没能好好照看自己的那几个侍女,一人赏了二十大板,然后全都罚到了浣衣局。 余下温玉言似乎不放心宫女对她的看管,直接派了兵把守了整个宫殿。 这天,温玉言又来到了她的殿中,他坐在一桌菜肴面前,黑着脸同她说,“过来吃饭。” 沈轻舟立在窗边沉默不语,她实在看不透,温玉言现在究竟想怎样。 不让她离开,也不让她死,说他想折磨自己,可他却又叫人给她医治。 “我叫你过来吃饭!”温玉言语气更冷了些。 沈轻舟叹了一气,说,“我不想吃。” “小玥说,你已经五日,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温玉言起身言,“怎么,你现在是换了个法子来寻死吗?” “我死了,不正和陛下心意吗?我死了,一定会有有很多人高兴,毕竟想要我死的人,真的太多了。”沈轻舟浅笑。 可她的苍白的笑容,却刺痛着温玉言的心。 他急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说,“不想吃饭,那就做点别的。” 说着,他突然将她抗在肩上,然后将她摔在了床榻上。 沈轻舟想起来,却被他按住。 “温玉言,你想做什么!”沈轻舟有些慌,质问。 温玉言单手掐住了她的脸,迫使她正面看着自己,道,“漠北第一绝色,确实很美,太子妃总得,让朕好好适应一番,你这张新脸。” 他盯着她的眼,在她还没理解他此言何意时,他的唇便覆上了她的唇。 沈轻舟一惊,忙要推开他,他抓住了她推搡的手,吻的更深。 她从来都没有被他,这样深的吻过,所有的呼吸都被他夺取,唇瓣被辗压吮吸的生疼。 可纵使这样,温玉言也还是不够知足。 三年,整整三年,没有人会知道,他心里究竟有多想她,他也从来无法向任何人吐露。 他每天都会梦到她,可每每醒来,却发现一切都只是梦,他望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一坐就是一宿。 眼下他终于又能真真切切的触到她,原本只是想要吓唬她,可相触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内心那压制了三年的渴求,比了解的更加汹涌,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再抱她,亲她,拥有她。 他急不可耐的直接扯开了沈轻舟的衣襟,吻上了她的脖颈,滚烫的气息和炙热的唇,一一落在肌肤之上。 可当他在继续往下吻时,却看到她身前满是伤痕,就算是战场上的男子,也不会有她的多。 温玉言皱了下眉心,闭了闭双目像是克制什么,然后又睁眼抬眸看向她,声音暗沙的问,“是吃饭,还是继续?” “吃,吃饭。”沈轻舟心猿意马的说到。 “那就好好吃饭。”温玉言松开了她,从她身上离开。 沈轻舟赶紧坐了起来,将被他扯开的衣襟拉好。 温玉言盯着她,又向饭桌瞥了一眼。 沈轻舟会意,慢吞吞下了榻,走到桌边坐下,老实的端起了饭碗。 温玉言转身。 “那个。”沈轻舟见他好像要走,情不自禁问了句,“你不吃?” “看着你,倒胃口。”温玉言背对着她,冷语,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小玥等人跪下行礼。 温玉言对小玥命道,“看着她把饭菜吃完,她要是阳奉阴违耍别的花招糊弄,就来告知朕。” “是。”小玥点头。 温玉言回头看了眼沈轻舟,沈轻舟低头往嘴里扒饭。 温玉言回到了自己宫中,阿卓奉命备上了凉水,温玉言沐浴了一番后,便开始看大臣们的奏折。 次日沈轻舟醒来,就看到了屏风后,一个正襟危坐的身影。 她起身走过去一看,果然是温玉言。 温玉言看了眼她,道,“赶紧去洗漱,随后过来吃饭。” 沈轻舟担心他又想昨日哪般,赶紧乖乖去洗漱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温玉言把碗筷往她面前一放,然后低头吃自己的,一句也没再说,他吃完饭后,更是就直接走人了,整个脸黑的不行。 不知道还以为,他就是来这甩个脸子,给她看的。 但是往后几日,他还是会到她的宫里来用膳。 “听说陛下,近来带了个美人回宫,对齐很是宠幸,不知臣有幸可否一见?”楚潇然别有深意的笑说。 温玉言一面批阅奏折,一面道,“没有什么美人。” “怎会,漠北的遇乐郡主,乃是漠北一绝,有着倾国之貌,如此佳人,怎么可能称不上美人呢?” 温玉言持笔手一顿,道,“没有什么美人,不过是朕的阶下囚。” “做陛下的阶下囚,那可真好,都能住上大明宫,好吃好喝伺候着。”楚潇然打趣。 温玉言冷了他一眼。 楚潇然当即收起了笑容,恭维的说,“臣忽想起,还有要事在身,就先退一下了。” “嗯。”温玉言继续写。 楚潇然麻溜的离开了宫殿,回府后司徒流萤就忙跑上来,问,“怎么样啊,见到人了吗?” 楚潇然摇头,又道,“不过,就算见不到,我也确定那就是沈轻舟。” “为何?” 楚潇然揽过司徒流萤的肩,慢慢道,“这些年,你见过温玉言身边有不相干的女人吗?大臣们都催了多久,要他立后纳妃,你看他有所作为吗?” “没有。”司徒流萤想了想,道。 “而且我听人说,他那个美人丢过,他愣是追到海边,温玉言这个人冷静,严肃,理智,但是十五就是他的不冷静,不严肃,不理智。”楚潇然叹言,“他啊,就是要一棵树上吊的死死的。” 琳琅真的没想到,温玉言居然千里迢迢,把那个女子又给带了回来,而且叫她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几日后温玉言居然将那女子,封了妃。 她抛下一个公主所有的脸面跑来此处,追随了他整整三年,可是为什么同样是一直追随他的十五,他却能娶,现在这个女子,他也能娶,偏偏不能娶自己? 琳琅心中嫉妒到发狂。 “你,为什么要封我为妃?”用膳时,沈轻舟忍不住问到。 要不是小玥改了口叫自己,她可能还不知道此事。 “同你无关。”温玉言冷漠的说了句。 见他不想说,沈轻舟也不想自讨没趣,伸手想夹个芋头丸子吃,但是怎么也夹不上来,她只能放弃收回来筷子。 但温玉言却伸手夹了个丢倒了她的碗里。 “多,多谢。”沈轻舟尴尬笑了笑一笑。 温玉言依旧沉少言寡语…… 深夜,沈轻舟闭着眼,但她并没有入睡,长久的逃亡,让她已经养成了不再熟睡的习惯,以及在床头彻夜点一支蜡烛,不让整个四周都陷入一片黑暗。 突然,她感觉一阵杀意,当即往榻里一滚,一把刀顷刻插入了榻上。 沈轻舟一看,居然是琳琅公主! “是你?”沈轻舟不解,她为何要半夜来刺杀自己,还是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就算如此,她也没理由杀自己。 正想着时,她再次攻来,而且叫沈轻舟没想到的是,琳琅什么时候也会点武了。 虽然只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可是她的武功已被萧定谋已废,如今连这三脚猫的功夫,她也是无法对付,只能避开。 但她高估了自己现在身体,没了功夫敏捷打不如前。 背后受了琳琅一脚,沈轻摔在了地上,回头她已经持刀走到了自己面前。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非要同我,抢温玉言!”说着她便刺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瞬间握住了刀,然后一拧将刀从琳琅的手中夺走,琳琅和沈轻舟看去,原来是温玉言。 从他身后迅速跑来侍卫,上前将琳琅当即控制。 沈轻舟看向他的手,他手中还紧攥着刀,血正在往下滴。 “你受伤了!”沈轻舟当即紧张的拉过他的手,心急的说,“你徒手接什么刀啊!”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温玉言忽问,又冷笑,“沈轻舟,收起你的虚情假意,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他甩开了她的手,命,“将琳琅公主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侍卫领命,将琳琅往外带。 琳琅不服气的喊着,“放开我!我可是云秦的公主!” 随后他便也果断离开了,房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地上还残留着温玉言的血…… 隔天,沈轻舟问起,“陛下还好吗?” 小玥回,“陛下对昨夜的事情,很生气,说要斩了琳琅公主。” “什么?”沈轻舟起身就要往外走。 宫里的侍女忙拦她,说,“娘娘使不得,陛下有令,您不得离开这里半步。” “我没去哪,我是去找他。”沈轻舟解释。 可侍女们还是齐齐跪在了她面前,一个劲的拦她。 沈轻舟无奈只能打消了出去的念头,她转身往里头,突然倒在了地上。 “娘娘!”小玥见此,忙上前,只见她双眼紧闭,像是晕厥了。 于是她只好赶紧去通知温玉言和太医。 温玉言得知,赶紧丢下了手中的奏折,飞奔来到了宫殿中。 “沈轻舟!”温玉言焦急的来到了床榻边,喊着她。 却没想到,她当即就睁开了眼,扭头看向他。 温玉言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在装昏。 得知自己又上当了的温玉言,很是气愤的说,“沈轻舟,你觉得这样戏弄朕,很好玩吗?” “我不是想戏弄你,我只是想见你。”沈轻舟道,而且她其实也只是试试,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 温玉言猛然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你,你方才说想见我?” 沈轻舟点头,道,“你不让我出去,我见不到你,也没法告诉你,不要杀琳琅。” 温玉言心间顿时一阵失落。 他冷笑了一声,说,“你一个漠北人,凭什么干涉我天盛之事,你还以为我会像以前那样,对你言听计从吗?” “温玉言,这次,我是真的在为你好,琳琅公主若是死了,云秦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别忘了九洲一直对你们虎视眈眈。”沈轻舟解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柑橘 温玉言不愿看她,目光转向别处,嗤之以鼻的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安的好心,遇乐郡主唱戏一绝,朕真的看不出来。” 沈轻舟坐起来,突然将他没受伤的手,一下子按在了自己心口处。 她仰头同他真挚的说,“我撒谎时,心就会控制不住的,跳的很快,就算我面不改色,也无法控制。” 温玉言感觉她的心正不快不慢的,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掌心,使得连他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跳成了跟她一样的节律了…… 他赶忙收回了自己的手,顽固不化的冷言,“遇乐郡主的话,朕一个字也不信。” 温玉言转身气急败坏的离开了房中。 “陛下。”阿卓见他气冲冲的回到宫里。 他将手负于了身后,道,“阿卓,去告诉他们,别杀琳琅公主了,但她必须离开皇城,不得再入。” “是。”阿卓点头,退了下去。 温玉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仿佛还残存着方才那熟悉的软意。 沈轻舟,你当真是个祸害…… 温玉言独立于房中,深深叹了一气,缓缓闭上了双眼,显得疲惫又无奈。 沈轻舟每天在房中无所事事,她想出去可刚到门口就会被一群人拦。 她想,温玉言不会是要把自己,困在这一辈子。 沈轻舟打算回床继续去睡算了,但却意外发现床头对面的一扇窗,好像没有像其他的那样封住。 她赶紧把房门一关,跑到窗口边,小心翼翼的推了一下,发现还真没封。 沈轻舟顿感开心,心想着终究是百密一疏啊。 沈轻舟朝门口处看了看,确定他们不会发觉,轻轻的将窗户推的更开一些,那知刚想探头看看,这个窗边会不会有人守着时,额头就被人弹了一下。 她只见一锦衣华服,腰系玉带,抬头一看,温玉言板着一张脸,正看着自己。 “怎么,又想逃跑?”温玉言道。 “没有。”沈轻舟尴尬一笑,靠着窗边说,“我就想,瞅瞅这外头的风光,嘿嘿。” 看着她努力堆笑的样子,温玉言冷哼一声,伸手把她往里一推,无情的关上了窗户。 “温玉言怎么一天天哪都有他,帝王都这么闲吗?” 沈轻舟无奈叹了声气,只好回到床榻上睡大觉。 夜间,用晚膳后,他倒是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开了,而是叫人搬了桌椅过来,然后一大堆的折子。 “你今夜,不会要在此处办公?”沈轻舟难以置信的问。 温玉言在桌前坐下,说,“遇乐郡主不是最会察言观色吗?朕想做什么你不知道?” 沈轻舟挤出了个笑容,心想这三年不见,温玉言这阴阳人的话,学的倒是一套一套的。 温玉言低眸看折子。 沈轻舟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到,“那个,陛下,要不您还是换个地方?” “为何要换?朕的地方,朕想在哪便在哪。”温玉言冷语。 沈轻舟好言劝道,“我这不是怕您累着嘛。” “你说的对,确实有点累。”温玉言合上了折子看向了她,忽然说,“你,过来。” 沈轻舟慢吞吞的走到了他对面。 他将手中的折子随手朝她一丢,沈轻舟赶紧下意识接住。 “您这是……”沈轻舟不解。 温玉言道,“朕不想看了,你读给朕听。” “这,这不妥。”沈轻舟一惊,忙道。 “为何不妥?” “因为……”沈轻舟为难道,“这后宫嫔妃不得干政啊。” 温玉言笑了一下,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他又冷着一张脸,有些嘲讽的说,“沈轻舟,你还真当自己是朕的妃子吗?你不过是我用来敷衍大臣们,好不立后纳妾的借口罢了。” “哦。”沈轻舟又不由嘀咕,“就算我不算您的妃子,这普通女子也不能干政啊……” “朕要你读你便读,哪来那么多废话。”温玉言指了指旁边,“把那椅子拉过来坐下。” 沈轻舟见他坚决,只好过去搬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读。”温玉言命道。 沈轻舟老实打开了折子,清了下嗓子,开口缓缓道,“臣陆士启……” 温玉言一边听着,一边却在悄悄看她。 读完后沈轻舟合上了折子,温玉伸手拿过在折子上,写了个“知道了”三字。 随后往后一靠,看着她,说,“继续。” 沈轻舟只好重新拿,一本本的读给他听。 有时也会忍不住说上两句,比如“这个人的文章很好耶。” “这楚萧然的字也太丑了,他是您的心腹,可得好好给他纠正一下。” 温玉言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声音,感觉仿佛什么事都没用发生过,他们只是一对正在唠家常的夫妻。 “沁江堰又发生水灾了啊?”沈轻舟看着奏折上的内容,同温玉言道,“其实几年前我没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替你想好了,只是走的太匆忙忘了告诉你,我觉得比起每年去派兵派粮的去救灾,还不如从根源斩断,我们可以在沁江两边挖渠,把水引到别区去,它的西北区那方,不是长年少雨缺水嘛,这样就能一举两得了。” 温玉言目不转睛看着她不语。 “那个,陛下,您……听到了吗?”沈轻舟见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走神了。 温玉言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折子,没好气道,“我朝事,同你何干,朕更不需要你来出谋划策,搞得好像你是我天盛人一样,你只管读,旁的无需你来说,闭嘴。” “陛下,闭嘴,就读不了折子了。”沈轻舟很认真说。 温玉言“……” 温玉言拿起一份新的折子,一下呼在了她脸上。 沈轻舟只好安安分分的继续埋头读。 温玉言看了眼她,低头嘴角不由一扬,持笔缓缓在折子上写下:爱卿可于沁江挖建长渠,分水西北灌溉良田引之。 不知读了多久,沈轻舟抬眼看他时,却发现他撑着桌面,偏着头一动不动了。 “陛下?”沈轻舟小小的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回应。 她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双手撑着桌面,凑过去看他,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 看着他熟睡模样,沈轻舟情不自禁的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撑着下颌欣赏着他的睡颜。 他还是生的当年模样,一点也没有变。 还以为此生再不能见你一面了呢…… 沈轻舟心中想到,缓缓靠近,闭上双眼,唇轻轻落在了他的唇角上。 猛然,她一下睁开了双眼,瞬间从桌上滚了下去,她不可思议的抚上了自己的唇。 她刚刚,居然,居然在亲温玉言?! 一定是折子读多了,读得自己都傻了! 沈轻舟赶紧跑回了床榻上,慌张的放下了床幔,往后一躺双手覆在了自己羞臊的滚烫的脸颊上。 等到怦怦乱跳的心平静下来后,她这才敢坐起来,缓缓掀开了床幔一角,做贼似的朝温玉言看去。 他还是那个样子睡着。 算了,他都睡了,自己也睡。 沈轻舟脱下鞋子,往床榻上一躺,可翻来覆去她却睡不着。 在床榻挣扎了许久,她还是坐了起来,抱着被褥小心来到了他身边。 第二日,温玉言醒来时,发现对面早没了人,他一惊赶紧起身,身上的被褥掉落在了地上。 往床榻处一看,沈轻舟的手垂落在榻边。 温玉言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看到地上被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地上捡了起来,走到了床榻边。 他轻轻掀开了床幔,沈轻舟还睡着。 温玉言弯腰将被褥盖在了她的身上,还将她搭在床边外侧的手,放了回去。 看了她一小会儿,温玉言才放下床幔,离开了宫殿中。 而在他离开后,沈轻舟就睁开了双眼,她起身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被褥,微微笑了一笑…… 夜里,温玉言又叫她读折子。 “ 臣程盂启云芮城产柑橘,味酸甜,于陛下献之。”沈轻舟突然两眼放光道,“柑橘耶,他说他那有柑橘,问你要不要。” 温玉言拿过奏折写了句,“不必。” “你怎么拒绝了啊?”沈轻舟一副可惜的样子,说,“你不吃柑橘吗?” 温玉言无语道,“自他去往此处任职,便隔三差五的进贡柑橘,朕和宫里的人都快要吃吐了。” 沈轻舟郁闷道,“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们漠北都吃不到柑橘呢,就连我总共也就吃过两三次……” 温玉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罢了,人各不同命啊。”沈轻舟感叹了句,继续读其他奏折。 读完奏折后,沈轻舟不由伸了个懒腰,看向对面的他,她又情不自禁问到,“温玉言,我是别国人,你把国家大事全给我看,你不怕我对你不策吗?” “你的国家都不要你了,你现在还能如何。”温玉言下意识的随便说了句,但语出又不由顿时一愣。 他目光有些紧张看向她,只见沈轻舟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喃喃,“是啊,我的国家,都不要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温玉言忙道了句,心里懊悔的缓缓说,“对不起。” 沈轻舟一惊,她没想到他居然向自己道歉。 温玉言也没想到,按理说他完全不必,他起了身,命人拿走了奏折,离开了宫殿之中。 几日过后,沈轻舟一觉醒来,惊讶的发现,桌面上摆了一箩筐的柑橘。 她上前,拿起一个,想起来那夜的随口一提。 真是个呆瓜…… 沈轻舟莞尔一笑,那颗被折磨的千疮百孔的心,再次感觉到了一股暖流。 “上次你的河道分渠法,十分管用,解决了我几年都头疼不已的问题,臣想此法应该出自沈轻舟?”楚潇然同温玉言道。 温玉言言,“你怎知?” 楚潇然笑了笑,说,“只有她才能想出这些怪僻的点子,话说您到底要打算怎么处置沈轻舟啊?封人家为妃,却又把人囚着。” “不知。”温玉言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夜里,沈轻舟看到小玥在烧什么,便好奇的问,“你在点什么?” 小玥转身同她说 ,“回娘娘,陛下说您晚间眠浅,便吩咐了奴婢点上这安神香。” 沈轻舟不解,想他怎么知道自己眠浅的。 不过有了安神香后,她确实睡的安稳了些。 深夜温玉言再次来到了她的床榻边,她侧睡着手里还拿着个柑橘。 温玉言伸手将她手中的柑橘拿走,在床榻边坐下静静看着。 小玥见温玉言依旧没从房里出来,心里很是难受。 她感觉他是真的喜欢小舟姑娘,可是如果这般那太子妃怎么办?虽然小舟姑娘也很好,但是她终究比不得太子妃。 她曾以为陛下是这世间,最不好注重外貌之人,可她没想到他也会喜欢貌美的女子,或许天底下男子都是这般,旧去新来…… 一月后,沈轻舟从温玉言口中偶然得知,萧帝遇刺身亡了,现在是萧定谋掌管整个漠北。 虽然得知此消息,沈轻舟却并不是很开心,因为她觉得就这样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了那个狗皇帝,可惜人已经死了,她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但她很疑惑,究竟是谁,会有如此大的能耐,去刺杀了萧帝。 从温玉言的语气中,她觉得应该不是温玉言派的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愿君 几日后漠北突然要来拜访天盛,漠北和天盛虽然一直在暗斗,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装一下的,所以他命了楚潇然等人前去接见。 此次前来的主要人,只有一名使臣和徽音公主。 “我听闻你在漠北,利用人家徽音公主去救沈轻舟。”楚潇然一面磕着花生米,一面道,“看来人家是为你而来呀。” 温玉言看向他,说,“楚爱卿这消息倒是灵通。” “臣这是关心陛下嘛。”楚潇然故作憨厚一笑。 他掸了掸袖口,言,“此次徽音公主前来,她的目的可不只是如此而已,这萧定谋即位刚不久,徽音公主便前来拜访,想必是奉了他之命,前来打探沈轻舟踪迹的。” “原来如此,不过有点奇怪。”楚潇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温玉言示意他说。 楚潇然疑惑,“这萧帝要灭沈家,是因为沈家功高震主,可是沈家现在已经垮了,枫歌城他也取得了胜利,沈轻舟孑然一身,无权无势,为何还要追着沈轻舟不放?而且这三年他居然都不杀她?” “莫非,沈轻舟的身上,有什么对于他来说,而至关重要的把柄?所以他都不惜派自己的妹妹,前来此地以身犯险?”楚潇然猜测。 温玉言皱起了眉心,其实早在之前,他也起了一丝疑心,虽然他也不是那么了解萧定谋,但他还是知道萧定谋并非心慈手软之人,他素来杀伐果断,可他却并没有要沈轻舟的命,而只是折磨她,似乎是想逼她交代什么,现在被楚潇然这么一说,他便觉得更加奇怪。 沈轻舟,你的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温玉言沉思。 傍晚徽音公主等人抵达了皇宫之中。 他们暂且在殿前等候。 “陛下驾到!” 徽音回头,只见温玉言身着玄红色衣,衣上用金丝线绣着龙,头戴12玉珠冕旒缓步而来 ,他没有什么表情,威严而冷漠,同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截然相反。 温玉言来到了他们面前,说了一些客套的话,同她宛如素不相识一般。 徽音心中难受,讽刺道,“本公主还真不知,原来时公子还有这样的身份。” “这世间,公主不知的事情,还多着呢。”温玉言冷冷一笑。 徽音攥紧了手心,直言,“我想和你进一步说话!” 温玉言抬手示意他们先退下。 “各位使者,一路前来必定劳苦,我们已备好了佳肴,为你们接风洗尘,请随在下来。”楚潇然识趣的带走了使者等人。 徽音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温玉言,沈轻舟在哪?” “朕不认识什么沈轻舟。”温玉言回。 “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就是为了救走沈轻舟,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徽音眼含泪光 ,委屈难过的说,“温玉言,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这般负我!” “负你?”温玉言嗤笑,“朕从未对你许下过任何诺言,何来负字一说?” 徽音想,似乎是这样,他从未同自己许过任何诺言,更没有说过半个爱字,可是她不信他对自己,没有一丝的情意。 “徽音公主,舟车劳顿,还是早些歇息,你们所赠之礼,天盛感激不尽。”温玉言客气的说着,让后命人将她送到宴席上去。 徽音心中不是滋味…… 温玉言在宴席上也没待多久,便起身离开了。 徽音起身想追,却被其侍女拦住。 温玉言换了身衣,然后来到了沈轻舟的宫里,走近殿中只见她趴在桌面,像是睡着了。 他走到她身边,冷冷唤了句,“沈轻舟。” 沈轻舟一动不动。 温玉言不悦,又喊了她一声。 沈轻舟这才抬起头,只见她双颊酡红,眯着双眼望着他,说,“温玉言,我今天头晕,读不了折子了,你叫别人……” 说着她又一头栽了回去。 “怎么回事?”温玉言问向旁边的小玥。 小玥低头回,“今日娘娘觉得宫里的米酒好吃,便吃了好些然后就这样了。” “酒量怎么这么差,米酒也能吃醉。”温玉言叹了一气,道,“你们下去。” “是。”小玥等人退了下去。 温玉言黑着脸,同她说,“沈轻舟,要睡,回榻上去。” 沈轻舟乖巧的点了下头,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可还没走几步就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 手还四处乱摸,嘴里嘀咕着,“我的被褥呢?被褥去哪了?” 温玉言没眼看,只好蹲下,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走向了床榻,把她轻轻放在了榻上。 就在他准备抽身离开时,沈轻舟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放手,沈轻舟。”温玉言想抽出。 沈轻舟直接用自己的脸压在了他手上,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迷迷糊糊的同他说,“别走好不好。” “沈轻舟,我是温玉言。”他同她提醒到。 沈轻舟抱紧了他的手臂,笑盈盈的说,“就是因为温玉言……” “什么?”温玉言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又想一个醉酒的人,自己也没必要弄清楚她这没有逻辑的话语。 “沈轻舟你压到我手了。”温玉言想把她脑袋放回枕上去。 沈轻舟眨着自己迷离的双眼,语气娇娇弱弱的同温玉言说,“你和我一起睡觉,我不想一个人睡,我害怕。” 温玉言一怔,又不由一声冷笑,道,“你沈轻舟,也会害怕吗?” “我当然会害怕。”她表情很委屈,难过的自言自语着,“我怕被关在漆黑的房子里,怕被人用鞭子抽打,用滚烫的热水泼醒,怕他们把我的指甲一个个拔掉,怕他们把铁钉一颗颗钉入我的手掌,因为真的很痛,很痛……” 一颗一颗的泪珠,掉落在了温玉言的掌心。 沈轻舟,居然哭了…… 温玉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忙道,“你,你别哭,我陪你就是。” 他在她身边躺了下去,沈轻舟顺势就钻入了他的怀里,抱着他。 “沈轻舟,你不要得寸进尺。”温玉言警告她。 沈轻舟瘪了瘪嘴,低眸收回了手,翻身背对了他。 “沈,沈轻舟?”温玉言见她突然如此,在后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沈轻舟带着哭腔说,“你走,我知道,你讨厌我,非常的讨厌我。” 温玉言伸手抓过她的肩,把她给翻了过来。 只见她红着眼眶泪光闪烁,瘪着嘴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她不想面对温玉言,想继续背对他,但温玉言却按住了她的肩,语气微颤又着急的同她说,“我……从未……讨厌过你……” 虽然他应该要来讨厌她,可是他做不到,看到她,他生不出任何厌恶之意。 就算她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可是他还是不可救药的好喜欢她,他故意对她说话冷漠,甚至膈应她恶语中伤她,其实只是他给自己的伪装罢了,他看她的眼从来都算不得清白。 “沈轻舟……” 温玉言缓缓吻住了身下的人,缠绵了许久才从她唇上离开,看向她。 醉酒了的沈轻舟并不知这是何意,只是眨着懵懂的双眼也盯着温玉言看。 可下一刻她的双眼,就被温玉言黑色的发带给遮住了。 沈轻舟抬手想扯下,却被温玉言握住手腕,她张口想问,话却又被他给堵住。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像条可怜虫一般,那渴求她的模样。 衣带被扯开,温玉言埋头在她脖颈间,喃喃着,“是你自己招惹我的。” 指腹抚上每一道伤疤,随即落下一个个轻吻。 起初沈轻舟有些抗拒,但渐渐却反倒下意识更想贴近他,压在身上的躯体虽然有些沉重,但却温暖又叫她感到心安…… 天还未明时,沈轻舟慢慢醒了过来,看到自己不着寸缕的躺在温玉言怀中,心里顿时一惊,昨日的大量记忆顷刻涌入了脑中。 我昨天到底干了多少荒唐事? 沈轻舟面红耳赤,她抬眼看向他,他还熟睡着,像一座观音玉像,平静,祥和,岁月静好。 她伸手翼翼小心的触上了他的眉心,现在的他总是动不动就皱眉,心里的事比以前在王府还多。 “温玉言,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沈轻舟启唇无声的喃喃到。 这个呆瓜,悄无声息的,竟钻入了她的心里。 她在天盛骗了只兔子,却也不小心丢了颗心。 可惜她不会告诉他这份心思了,她是个短命的人,同阎王抢命,谁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而且她想,他大概也不会再信这句话了。 沈轻舟收回了手,垂下了眼眸…… 天明时,温玉言才悠悠醒来,见怀中的人还睡着。 他起了身,轻手轻脚的给她把衣物穿好,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宫殿之中。 听到关门的声音,沈轻舟才睁开了眼,她坐了起来,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块玉佩,是昨夜她悄悄从温玉言衣服堆中拿走的…… 今日温玉言需得前往黄陵祭拜先帝,待一切都已完成后,都已经是午时。 回宫前,他特意命人去城头买了份抄手,好带给沈轻舟,他记得她之前喜欢这个。 可当他提着食盒来到她的宫殿时,只见小玥在自己面前跪下,直道,“陛下,请赐奴婢死罪!” “怎么了?”温玉言不解。 小玥战战兢兢回,“娘娘,娘娘她,不见了……” 温玉言脸色顿变,一下子冲入了宫殿中,四处寻她,可已是人去楼空。 桌上的茶盏下,压着一张纸。 温玉言松开了手中的食盒,食盒坠落在地,抄手撒了一地。 他拿起那张纸,纸上写着: 玉言,见字如面。 谢君相顾之举,奈何家仇未报,为安双亲在天之灵,吾必擅离,待到尘埃落定,吾定归来,届时生死杀刮,皆随君意,愿君终如月 淡然落清辉。 轻舟谨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漠北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明道 沿路沈轻舟发现漠北的流民少了很多,打听才知萧定谋开了皇城大门,建造了难民地来收留他们。 虽然她痛恨萧定谋,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萧定谋还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他的心中还是有百姓,他为太子时就暗中救济了不少人,甚至曾不惜花大量的钱财,去向九州赎回被俘虏的士兵。 正想时,她忽闻马蹄声,回首一看竟是龙承胤的人,追杀了过来。 沈轻舟急忙逃,可是却不慎被射中了肩,从马上摔了下去。 她从地上爬起,负伤朝林中逃去,躲在了草丛之中,好在他们没有发现她,待他们走远后,沈轻舟稍微松了一口,她咬牙将肩上的箭拔出。 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捂着伤口扶着树站了起来。 天下起了暴雨,在电闪雷鸣中,沈轻舟艰难前行,雨水洗刷着她的脸,淋湿了她的身体,突然,她脚下一滑,瞬间摔入了泥坑之中,伤口如同沾上了盐水一般的疼痛,她努力从地上又倔强的站了起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一户人家。 沈轻舟上前靠在墙上费力的敲了敲门。 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了位老妇人,可是沈轻舟却震惊,那老妇人居然是小庄的母亲! 小庄娘也没想到会忽然遇见沈轻舟。 她早就查到了当初杀害自己儿子的人是沈轻舟,她曾还潜入过漠北想杀她,但是却听到她被关入牢的消息,这些年她还以为沈轻舟早就死了,可是她没想到沈轻舟居然还活着! 沈轻舟侥幸的希望她不知,可是看到她那满是恨意的双目,她明白她已经知了。 沈轻舟想逃,却被对方一把拽住,拖入了房中。 要是换做平常她还能与之一斗,可现在的她虚弱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小庄娘抄起了桌上的菜刀,看着地上的沈轻舟的眼神中满是杀气。 她想这也许老天爷开眼,把这个杀人凶手送到了自己跟前,眼下她深受重伤昏,正是杀死她最好的时机。 “沈轻舟,你还我儿命来!”小庄娘咬牙切齿的说到。 沈轻舟瘫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看着她一点点逼近自己。 小庄娘挥起菜刀就朝她砍去,沈轻舟双眼一闭,可是刀却穆然又停住了。 她睁开了眼睛看向对方,小庄娘恨之入骨的看着她,手里也紧紧握着刀,可半响她却丢下了刀,跑出了房子,而沈轻舟也顿时晕倒在了地上。 待自己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 布防图! 沈轻舟一慌,本欲下床,却又看到,布防图就放在自己的枕边。 而这时小庄娘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她来到了沈轻舟身边,把药往她面前一递。 沈轻舟不解其意,她不是要杀自己吗,怎么眼下…… 见她迟迟未接,小庄娘冷言,“放心不是毒药,我要杀你,就直接砍死你了。” 沈轻舟接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才知,原来方才她去处,是给自己找郎中去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沈轻舟不解,她可是她的杀子仇人。 小庄娘捏紧了拳头,说,“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可是,陛下对我有恩,若不是有他接济,老身早就饿死在了这世间,而你却又正好是他心间上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沈轻舟没想到,阴差阳错她被温玉言又救了一命。 以前她总觉得温玉言的仁慈一无是处,现在她却因为他的仁慈而保住了性命,原来她真的大错特错。 “听好了,我只留你这一日,明日立刻滚出我家,我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你!”小庄娘横眉竖目的警告到,然后愤怒的转身而走。 “对不起!”沈轻舟当即道。 小庄娘在门口骤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她。 沈轻舟艰难的下了塌,朝她缓缓跪了下去,万分懊悔的说,“对于当年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把人看的太过绝对,总觉得别人是绝对的坏人,所以现在的我遭了报应,如果能够消除您的心头之恨,我愿意以命相抵的。” 小庄娘眼中逐渐湿润,苦笑了起来,道,“罢了,就算你死了,我的儿也不会回来了……” “那您的仇,就这样放了吗?为什么?”沈轻舟疑惑。 小庄娘言,“这世间有比仇恨,更加重要的东西,比如报恩,我不杀你,就当是给陛下报恩了。” 她走出了房中。 比复仇还要重要的东西? 沈轻舟缓缓看向了枕边的布防图…… 次日她叠好了被褥,将身上所有银两放在桌面,打算主动离开。 可是开门,却见温玉言带着一队兵马,立于院中。 原来什么时候,小庄娘去向温玉言报了信。 温玉言本来满是愤怒,可是看到她那憔悴的模样,心里的气却又顿时熄灭。 他走上前,同她道,“回去。” 这次她倒是乖顺。 她原想抬手抓马鞍,可瞬间就扯痛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她面露痛苦。 温玉言叹了一气,上前一下子将她抱上了马背,然后自己翻身坐在了她身后。 “不劳烦陛下,我自己可以的。”沈轻舟扭头同他说。 温玉言没说话,直接抢过了她手中的缰绳,御马而去。 沈轻舟沉默,她知道,此刻的他心里,定是十分愤怒。 见到温玉言把沈轻舟又带了回来,小玥心中大喜过望。 因为在此之前,温玉言告诉了她,沈轻舟就是十五! 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太子妃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能够再次见到她,小玥甚喜,哪怕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不与她相认,她也觉得甚是开心。 温玉言把她带到宫殿后,就直接甩袖走人了。 小玥同她道,“娘娘,您别怪陛下,这天为了寻您,陛下已经几日未合过眼了。” “我知道。”她怎么可能会怪他呢,她这一生中最亏欠的人,大抵就是他了…… 几日后,他一直没有现身,沈轻舟主动过去找他,却发现他在喝闷酒。 他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沈轻舟,低头倒酒问,“你来做什么?” 沈轻舟上前拿走了他手中的酒壶,说,“别喝了,酒伤身。” 温玉言嗤笑,言,“遇乐郡主也会担心朕吗?” 酒再伤身,也永远不及她带给他的伤,要来的痛。 沈轻舟羞愧的垂眸。 “你的兔子死了。”温玉言喃喃着,“你走后,有只兔子就不见了,我找了许久也为寻到,另一只就开始不吃不喝,最后也死了……” 她当年走的是那样干脆,什么都没留,什么也没有带走,她不要手链了,不要兔子了,也不要他了。 温玉言苦笑了一下,收起那些复杂的心情,表情转为了严肃,他起身问向她,“你有身上有漠北布防图?” “是。”沈轻舟坦然回。 “沈轻舟。”温玉言道,“那我们谈个交易如何?我帮你复仇,你把布防图给我,我们之前的恩怨,也一笔勾销,如何?” 沈轻舟沉默。 “怎么,你不信我?”温玉言疑问。 “我信你。”沈轻舟肯定言,又说,“但我不能把布防图给你,那样就等于出卖了我的国。” 温玉言难以置信,嘲笑,“你的国都弃你了,你居然还要守它?” “弃我的,不是我的国,而是萧氏。”沈轻舟清晰的说到,“我恨萧氏,但我绝不会,因此叛国。” “沈轻舟,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沈轻舟浅浅一笑,“我一条烂命,你想要取走便是。” “为了这样的一个国,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沈轻舟,你觉得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知道吗?”温玉言嘲讽道。 “无妨,毕竟不是所有的英雄,都站在光里,我的国虽然很旧,很破,可是我还是很爱它。”沈轻舟坦然一笑,目光坚定的说,“我愿用吾之命,去换漠北生生不息,白杏常开不败。” “而且,如果是死在你手里,我觉得是件幸事。”沈轻舟真诚的道。 温玉言苦笑,言,“可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性命。” 他突然抱住了她,埋头于她肩里,声音微颤的说,“沈轻舟,你再说一次爱我可好?就算是骗我,也行……” 他口口声声说要报复她,要杀了她,可其实不过是想要再见到她,把她带回自己身边的借口罢了。 楚潇然说看不懂他想要什么,把人抓来囚着却又无所作为,他也不明白,直到她再次出逃,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从始至终,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沈轻舟而已。 囚着她,只是为了保护她,纵使她欺他骗他,可是他其实从未真正恨过她,他只是在生气罢了,而且他气的也并非是她利用自己,而是当年她离开的那样干脆,而是她的心里从未有过自己。 沈轻舟心中一颤,她知道温玉言对自己的情,可是她不知竟然已经如此之深。 哪怕自己那样伤害过他,他还是一一都原谅了自己。 情深至此,何以为报。 她曾经觉得,自己不会对这世间,任何男子动心。 可是她错了,什么时候,一只兔子,闯入了她的心里。 沈轻舟缓缓推开了紧抱着自己的他,微微仰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有些哽咽的说,“我,我曾经在天盛骗了一只兔子,可却也丢了一颗心。” 温玉言皱眉,不解其意。 沈轻舟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微微垫脚便吻上了他的唇。 温玉言一怔,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半响才反应过来,她居然主动吻了自己。 沈轻舟离开了他的唇,眼含泪光,微微一笑,说,“傻兔子,我爱你,这一次,是真心的,你,会信吗?” 他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拽,将她紧紧搂入了怀中,低头深深的吻住了她。 还会信吗? 答案是。 会。 因为沈轻舟所有的话,他都信,即便是假的,他也信,因为她是沈轻舟,他的妻子。 沈轻舟,写这个名字可真难,倒也不是笔画繁琐,只是写时得蘸上四分春风,三分月色,才及她一分眉眼。 山不向他走来,他便向山走去…… “我听闻徽音在此地?”沈轻舟问向躺在身边的温玉言。 温玉言点头。 “我可以见见她吗?”沈轻舟试问。 温玉言迟疑了一刻,道,“可以,但你要记得,回来……” “好。”沈轻舟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温玉言指尖抚上,被她浅吻过的地方,开心一笑。 隔天,沈轻舟便出宫见到了徽音。 “沈轻舟,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徽音一见到她当即大怒,拔掉头上的发簪就朝她刺去,扬言,“你杀了我父皇,我要替父皇报仇!” 沈轻舟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杀你父皇的不是我,而是九州的人。”沈轻舟道。 “不可能!”徽音怒斥。 沈轻舟不屑道,“我若要杀人,可不仅仅只是要一条命,那么简单,你不信那便不信。” 她甩开了徽音的手,从身上拿出了一份东西丢给了她。 徽音打开一看,居然布防图。 “你这是什么意思?”徽音不解。 沈轻舟言,“这个东西,对我来说,现在已经没有用了,你拿回去向萧定谋复命。” “你冒险盗取此物,不是想要报仇吗?”徽音迷惑。 “我是想要报仇。”沈轻舟舒了一气,语重心长道,“但现在,我发现了,有比报仇更加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 “更重要的事?是什么?跟温玉言在一起?你不报仇了,是为了安安心心的,去做他的妃子?”徽音嗤言。 沈轻舟不语,转身朝外走去。 “沈轻舟,你不能走,来人给我抓住她!”徽音当即下令。 但门外的侍卫当即冲了进来,拔剑指向了徽音和她的人。 徽音只能满腔怒火的眼看沈轻舟离开…… 沈轻舟登上了茶楼,立于窗边,回忆起这一路来所见的百姓疾苦惨状,虽然放弃报仇让她很不甘,但她更不能看到父亲所守的一切,在自己眼前破灭。 曾经的她,一直不知自己的道,就是何。 但现在,她找到了。 她要为漠北寻一条道! 一条不用一次次献城,舍弃掉自己的子民,才能换取片刻的宁静的道! 一条百姓不需要在别国的脚下苟且偷生的道! 就算万千星辰令她希望渺茫,就算她单枪匹马,她也愿匍匐前行,形如虫蚁。 “惟愿漠北广厦千万间,吾粉身碎骨也全不惜。” 沈轻舟仰望于那阴沉的天空,喃喃……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夫君 温玉言在宫殿里心神不宁的等了许久,虽然她身边有他的人在旁,可是他还是很害怕,沈轻舟又会一去不回。 他已经过够了那没有她的三年。 正想时,沈轻舟终于回来。 他急忙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这是,在等我?”沈轻舟问。 温玉言眼神闪烁,口是心非的说,“没有,恰巧路过,就在这歇息。” “哦,这样啊。”沈轻舟看破不说破,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从他身边走过,说,“那陛下可歇好了?歇好了就回宫去。” 温玉言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下颌放在了她的肩上,有些抱怨的说,“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同她就有那么多话好说的吗?” 沈轻舟一笑,转过身来,捧住他的脸,打趣道,“怎么,女子的醋,你也吃?话说回来,我听闻你和徽音有段时间,那是走的相当近……” “那是为了救你,我对她没有半分别的想法!”温玉言赶紧解释。 沈轻舟扑哧一笑,掐着他软乎乎脸蛋,言,“好啦,我明白,我就有点小小的吃醋,也不知道那段时间,你和她有做过什么没有。” 温玉言认真道,“什么都没做过。” “那就好。”沈轻舟其实知道他不会做什么,就算他真的做了,她也不会怪他。 她张手抱住了他,语气软糯的说,“温玉言,我饿了,我还没用膳呢。” “那给你传膳。” 沈轻舟笑盈盈点头。 很快一桌子菜就端到了沈轻舟面前。 温玉言和她一起用膳,时不时加菜给她,日子就像回到东宫一样。 眼前人虽然已经不是那张脸,可是依旧是他最爱的十五。 她津津有味的吃着,鼓着腮帮子冲他眉欢眼笑,灿烂的笑容叫人觉得,她好像从未受过什么苦。 “对了,我得告诉你件事。”沈轻舟忽然认真的说,“我觉得,你的身边应该有九州的奸细,你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皇城的吗?” “我知道,被龙承胤带出去的。”温玉言回。 沈轻舟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说的那个奸细,我已经抓出来了,而且她现在为我所用。”温玉言道。 “那就好。”沈轻舟放下了心。 用完膳后,温玉言要批改奏折,沈轻舟在一旁,托腮歪头看他。 “总盯着我做什么?”温玉言看向了她问,她一直这样眨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瞧着自己,瞧的他心猿意马。 “你的眼睛可真好看,里头有山川,有朝露,有飞鸟,可是我觉得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沈轻舟凑近他笑嘻嘻的说,“我的眼里有你。” 温玉言放心了手中的奏折,将她一下子拽到了自己腿上。 “干嘛啊。”沈轻舟想离开。 温玉言按着她的膝盖,不许她起来。 然后从怀中拿出了那串手链,缓缓戴到了她的手腕上,郑重其事的说,“以后,再也不许摘下来了。” “不会了,以后就算把手砍了,我也绝不摘下!对了……”沈轻舟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拿出了一个东西,放入他的掌心中。 温玉言一看,是一个用红绳和青丝,编织成的同心结。 “在我们漠北,有个习俗,婚后女子会剪下几缕青丝,做成同心结赠予夫君,同心结不但能够让二人永结同心,还能护佑夫君顺遂平安。”沈轻舟握上了他的手说。 温玉言心中激动,“你,你方才说……夫君?” “是啊,夫君,我的好夫君。”沈轻舟搂住了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直喊着,“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温玉言抚上了她的脸,眼中满是款款深情。 沈轻舟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眉间落下一吻,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情不自禁喃喃,“温玉言,我好喜欢你呀。” 曾经,有人对她万般好,她也不曾心动,可这个人,只是对她歪头一笑,她便能心花怒放…… 隔天,徽音再次要求见温玉言。 温玉言有些错愕,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启程离开才对。 但念在她是漠北公主的份儿上,加上他心里对徽音,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歉意,他答应了面见于她。 “温玉言。”徽音来到了他面前。 温玉言冷漠的提醒,“公主,你应唤朕一声,陛下,朕的名讳,你唤不得,而且公主来我朝,已有些日,应当早些回国,免叫萧帝忧心。” “可我想留在你身边。”徽音道,“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你可以让沈轻舟待在皇宫,为什么不能娶我?我承认沈轻舟确实有些价值,可我的价值比她更大!” “比如?”温玉言问。 徽音迟疑了下,从袖中拿出了东西,递于他。 温玉言打开一看,原来是漠北布防图。 “我知道,你们一直很想要漠北。”徽音言,“只要你愿娶我,我愿意把漠北给你!” “把漠北给我?那你皇兄该如何是好?”温玉言没想到,她居然把布防图都给了自己。 徽音道,“我和他虽为一母所生,但我们的感情却并不深厚,不然他也不会把我一个人派到这里来,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为他着想。” “玉言。”徽音直言,“我喜欢你,我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给你,真的!” 温玉言将布防图卷好,同她道,“徽音公主,只怕要辜负你的美意,我不能娶你。” “为何?”徽音不解,自己连国都给他了,不惜去当通敌叛国之人,为什么他还是不愿要自己? 徽音质问,“为什么你能娶沈轻舟,不能娶我?沈轻舟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婚姻本就是两情相悦之事,我娶她只是因为喜欢,而我不喜欢你,自然不能娶你。”温玉言干脆的说。 “为什么?”徽音还是不解,气愤的叱问,“沈轻舟哪里值得你那么喜欢她!” 喜欢到,不惜千里迢迢跑去漠北找她,喜欢到,封城掘地三尺也要寻到她。 “她不就是漂亮些,会识得几个字吗?可我也好看,我也能去学,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徽音落泪,悲愤交加。 温玉言不紧不慢道,“你可知,你和她的区别在何处吗?她绝对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把自己的国置于险地,大是大非她总是拎的很清楚,她的眼里有温柔阳光,更有清明大义。” “这布防图,我并不需要,想要得到漠北的,是先帝,不是我,我所求所要的,只是漠北的,那一个沈轻舟。”温玉言将图丢还给了她,不再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眼。 徽音只能失落的回到了漠北。 “你说,沈轻舟自己把布防图,拿给了你?”萧定谋问起。 徽音点头。 “行了,你下去。”萧定谋道。 徽音退了下去。 萧定谋看着手中的布防图,琢磨着沈轻舟为何要把布防图换回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她又有什么阴谋不成? 沈轻舟见温玉言批折子劳累了许久,便亲自为他沏了杯醒神茶。 刚到门口时,她听到了楚潇然的声音,两人似乎在相谈着什么,沈轻舟想,既然他们二人谈事,自己还是且先在外侯着便好。 谁知她却听到楚潇然言,“据九州那个被你策反的探子来报,说他们想以谈判为由去刺杀萧定谋。” 沈轻舟心头一紧,想着,九州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漠北,他终究还是要下手了。 楚潇然谈完事后便离开殿里,他出门不久就有一侍女主动进来,端着茶水同温玉言道,“陛下,这是娘娘吩咐婢子,同您奉的茶水,娘娘说陛下不要只顾着百姓,也要紧着自己的身子。” “你方才说,娘娘来过?” 侍女回,“是的,娘娘在门口候了会儿,兴许是累了,便吩咐婢子在外等着。” “不好!”温玉言心里顿时大骇,急忙跑去沈轻舟的宫殿,果真没有看到她的人。 “娘娘呢!”温玉言质问向小玥。 小玥红着眼眶,回,“娘娘说,她必须要去,虽然萧定谋是她的仇人,但他更是漠北的皇帝,她不能让漠北无主,最后落入贼人之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释然 她果然还是去了。 就算天盛再安稳,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跑向了她那水深火热的国家,就算她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心却还是漠北的。 有时,他倒是希望沈轻舟,像徽音公主那样自私些,可是她永远都不会这样。 没有人比得过她的漠北,包括他,也包括她自己。 她像风来了又走,他的心满了又空…… 沈轻舟连日赶回了漠北,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萧定谋已然出发了,她只好先找林远帆。 “小舟?”林远帆看到突然出现的她,环顾了下四周,赶紧将她拉到角落,紧张的说,“你不是已经逃出了这里吗?怎么又回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慢慢同你道,告诉我,萧定谋和九州的人约定了在何处谈判?”沈轻舟着急的问到。 林远帆犹犹豫豫的告诉了她。 “是何人陪同他一道的?”沈轻舟询问。 “白,白先生。”林远帆回,又问,“小舟,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沈轻舟道,“此次谈判只是九州的一个局,他们想要借此刺杀萧定谋。” “什么!”林远帆震惊。 “你速速集结兵马前去,我先去看看。” “小舟!”林远帆想叫住她。 可沈轻舟已经急匆匆的离开了,她翻身上马朝谈判之地狂奔而去。 为了避开耳目,在附近她先将马藏了起来,朝地点徒步跑去,但还没完全到达时,她却意外碰到了负伤的萧定谋。 萧定谋看到她大吃一惊,“沈轻舟?!” “怎么就你一人,我师傅呢?”沈轻舟质问。 萧定谋回,“白先生为了掩护朕逃离,在后面断路。” 正说时,一阵脚步声而来。 沈轻舟赶紧拉着萧定谋在一边先躲起来,待他们走后她刚想回头对他说些什么,却没想到萧定谋的匕首却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沈轻舟,你又在耍什么花招?”萧定谋斥问。 “我如果想要对付你,那么现在九州就不会对你设下此陷阱,而是直接派兵来打了,布防图更不会回到你的手中。”沈轻舟道。 萧定谋有了一丝迟疑,肩上的伤口痛意又再一次袭来,他面露痛苦只好垂下了手,却又倔强的说,“你别以为你做这些,朕就会原谅你害死先帝和爰爰的事。” “萧定谋我以为上次你赢了我,你已经同之前不一样了,想不到你还是这般愚蠢,我一直被困于天盛,如何能杀你父皇,这天下不仅仅是只有我想要他的狗命!至于爰爰,她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可能会去害她?”沈轻舟气愤道。 萧定谋言,“可自你见她后,她就早产了,太医说她是因为被什么给刺激才会于此,为了报复我,定是你同她说了什么!” 沈轻舟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沈家,像你萧家那样冷酷无情自私自利吗?我是想要报复你,但我不会拿我的妹妹做刀刃!至于她为什么会受刺激,你应该好好去问问你那位太子妃,你也不想想,她那么容不得爰爰,为什么爰爰有了身孕她便对她万般好,流水一般的补品顿顿往爰爰桌上送,你以为为什么爰爰会子大难产?萧定谋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的把所有罪责往别人身上推!” 此时,九州的人又再次搜查了过来,沈轻舟看看那些人,又看了看萧定谋的伤,他的伤口一直在流着血,如果再这么耗下去,沈轻舟怕他会血尽而亡。 “把你衣服脱给我。”沈轻舟伸手道。 “你想做什么?”萧定谋堤防。 沈轻舟懒得跟他再废话,直接上手硬抢了过来,然后穿在了自己身上,同他说,“待我出去后,你往山下八百米,绕过一荆棘丛会有一匹快马,赶紧走。” 她起身就要出去,萧定谋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下拽住了她的袖角,不可思议的问。“为什么要帮我?” 他觉得沈轻舟一定是疯了,自己可是让她身败名裂的人,她居然还要替他引开追兵以身犯险? “我帮的不是你,是漠北。”沈轻舟甩开了他的手,撂下一句话便跑了出去。 追兵很快发现了她,立刻朝她追捕而去。 萧定谋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会被沈轻舟相救,那个抢了他半辈子风头,压他半辈子的人…… 沈轻舟朝他们谈判的地点跑去,想着兴许能遇见师傅,但是当她跑到时,地上只有几俱双方士兵的尸首和血书,却不见白羽尘人。 师傅呢? 就在她打算离开时,可是九州的人已然将她围住。 “萧定谋,看你这下,往哪逃!”身后响起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沈轻舟回眸一看,原是龙承渊的副将。 副将一看是沈轻舟才发觉自己中计了,他很惊讶的说,“想不到你居然还帮自己的杀父仇人?” “那也没有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好,白先生呢?”沈轻舟质问。 副将轻蔑一笑,“去阎王殿里问,今日既然杀不了萧定谋,提你的人头也还算能消陛下之怒,来人,杀了她!” 九州的人当即朝沈轻舟攻去。 就在刀剑要落于她身上时,突然来了名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将她从他们的手下,将她救走了。 “别跑了,他们已经追不上了。”沈轻舟气喘吁吁说,“我实在跑不动了。” “这才多远。”黑衣人道。 沈轻舟无奈道,“我的夫君大人,您有轻功在身,自然同我这种普通人比不得。” 黑衣人冷哼一声,“你这女子,逢人就喊夫君?” “没有啊。”沈轻舟走近他,笑道,“我只喊温玉言。” “是,夫君?”她出其不意的扯掉了他的面纱。 温玉言一惊,又黑脸道,“沈轻舟,你怎么总是叫人不省心?” 他叹了一气,抓起她的手,说,“罢了,跟我回家。” 温玉言转身走,却发现沈轻舟没动,他回身看向她。 “对不起温玉言,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天盛。”沈轻舟一脸歉意的说。 “为何?” “师傅现在下落不明,我必须得找到他,而且漠北现在需要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很需要你。”温玉言握住了她的手,说,“轻舟,你只是个姑娘,国家的事情根本无需你来干涉,就算漠北真亡了也没有人会怪你。” 沈轻舟摇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山河破碎风飘絮,就算是女子,也无法置身事外,我不能看着外邦异族在我们的土地上作威作福!更不能看着漠北子民沦为别人的奴隶,万千白杏被人蹂躏践踏!” “温玉言。”沈轻舟坦言,“我的心里有你,但……对不起,我更爱我的国,如今国难当头,我不能为了你,停下我的脚步……” 沈轻舟缓缓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中抽离了出来,含着泪光笑着对他说,“回到你的国去,他们也需要你,你也不只是属于我。” 温玉言看着她转身离开,朝着前方那昏暗崎岖,满是荆棘的道路,义无反顾的前行…… 萧定谋骑马在半道终于遇上了林远帆的兵马。 “快去救沈轻舟和白先生。”萧定谋脸色苍白如纸的同林远帆说,下一刻他便晕厥了过去,从马背上摔落于地。 待他醒来,人已经到了皇宫,林远帆告诉他,白先生和沈轻舟眼下皆下落不明。 “继续派人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萧定谋下令,心中腹诽着,“沈轻舟你可别仇没报,就死在了别人手中。” 后来在他的严刑逼供下,才知原来沈轻舟说的都是真的,她没有害爰爰,是左慧语早知她腹中胎儿有些大,却暗中买通太医隐瞒,最后导致爰爰的惨死,他错怪沈轻舟了。 不久沈轻舟得知,白羽尘竟落入了龙承渊手中,龙承渊更是大肆放言,三日内会在清关城前斩杀白羽尘! 第一百三十章 先生 沈轻舟自然知道他如此大张旗鼓,无非是想引自己或者萧定谋前往。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孤身前去,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她也想要救下师傅,她已经失去了太多亲人,她不能再失去师傅! 但当她赶到时,却发现城中已经多了不下两倍的军力,戒备极其森严她根本没有丝毫机会靠近白羽尘的关押地。 很快便到了行刑之时,白羽尘拖着深重的枷锁,缓缓被人从囚笼里押了出来,浑身遍体鳞伤,但纵使他被迫跪于地面,却依旧腰背直立傲骨凌然。 沈轻舟潜伏在远处看着,师傅素来偏爱整洁,可眼下却被他们折磨至此,见此沈轻舟不由愤恨的握紧了手中剑。 “听闻白先生博学多才,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杀你。”龙承胤上前缓缓蹲下同他道,“我一直不明白,以白先生的才智,为何只屈居于一个小小的漠北呢?” “不如你归降我九州如何?本太子可以向你保证,绝对比漠北给你的更多更好。”龙承胤提议。 白羽尘闭着双目,不屑道,“我白羽尘此生,生为漠北人,死为漠北臣。” “冥顽不灵。”龙承胤扫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又不解的问,“我真想不通,你怎么会收一个女人,来做你的亲授门生?” 白羽尘仰头,清风拂过他略显苍老的面颊,他道,“老夫曾也最是瞧不上女子,想老夫门徒无数,可这其中最为出色的,却是一位女子。” “那你说,你这个徒弟,她今日会来救你吗?”龙承胤嘲问。 白羽尘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 龙承胤见他没有丝毫畏惧,心里难免不快,直言,“你就尽情笑,毕竟今日将会是你这老东西的最后一日。” 说着他便命人,拿来了五根绳索,分别套在了白羽尘的脖子和四肢上。 沈轻舟震惊,她没想到龙承胤会这么狠,竟然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去杀人! 她起身就要出去救人,可是却又被猛的拽了回来,回头一看原来是温玉言。 “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师傅!”沈轻舟甩着他的手,着急道。 温玉言压低声音说,“你没看到四周潜伏了这么多人吗?他们就是要这般引你出去,凭你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救得了他!” “可我不能看着我师傅去死。”沈轻舟坚决道。 温玉言才看出,她这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换白羽尘。 “不可以。”温玉言攥紧了她的手。 沈轻舟挣脱不了,又心急如焚,她已经不想再思考什么了,她只知道她已经失去了父母和妹妹,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师傅,也死在自己的面前! 情急之下,沈轻舟朝那边开口喊了声,“师……!” 温玉言当即将她按在了地上,捂住了她的嘴。 龙承胤和士兵当即警觉了起来,但沈轻舟那一声实在太过短,以至于他们还是无法判断出现在的她,究竟藏匿于四周何处。 但龙承胤确定,刚刚那声音就是沈轻舟的。 “沈轻舟!我知道你来了,现身!既然想救人,就不要再畏首畏尾的了!”龙承胤环顾四周高声说到。 沈轻舟想说话,但却被温玉言死死的,捂住了嘴。 “沈轻舟!你再不出现,我可就要行刑了!”龙承胤再次大声同四周道。 沈轻舟拼尽全力才推开温玉言,她从地上起身刚想要出去,可却又被温玉言从背后抱住,嘴再次被捂。 “轻舟,你不能出去!”温玉言焦灼的贴着她的耳边劝着。 可是现在的沈轻舟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去救人根本就听不进去。 温玉言只能将她搂的更紧,龙承胤的士兵已经持箭以待,他们绝对不能再发出一丝声音,否是迎接他们的只会是万箭穿心。 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龙承胤,最终耗尽了心里最后一丝耐心,他走上了城墙抬手厉声命到,“行刑!” 五个人翻身上了马。 “轻舟!”白羽尘睁开了双眼,怔怔的看着前方,开口道,“先生授你以文书,该教你的都已经教了,以后不论你走怎样的道,要记住,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远乎!先生能收于你这般的门生,此生足矣!江湖道远,望徒珍重……” 顷刻,白羽尘被五马分尸,血飞溅于空中,洒于地面染红了黄土。 师傅!! 沈轻舟呼吸一滞,目眦尽裂,温玉言将她赶紧转过来 ,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按着她的头不想让她看。 为了安全起见,温玉言忍痛抬手在沈轻舟耳后一击,沈轻舟当即晕倒在了他的怀中…… 沈轻舟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七岁那年,她被特许进入皇子学堂听课。 那是她第一次见白羽尘,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古板又严肃叫人不由生畏。 她和其他人安静的听他授课,可是她却突然发现先生好像有一处说错了。 于是她便主动起身指出了他的错误。 白羽尘走到她面前,问,“你确定,是老夫有误?” “白先生德高望重,怎么可能会有错,沈轻舟别在哪里班门弄斧,小巫见大巫了。” “就是就是。” 萧定谋和其他人纷纷嘲讽了起来。 面对四周的质疑,以及面前高大有面如寒冰的白羽尘,年仅七岁的她确实还是有了那么一丝但却,但是她依旧坚持自己的,仰头同他道,“确定。” 白羽尘不屑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朝前方走去,还不紧不慢的随口念了句诗,还颇有讽刺的意味,其他公子哥不由嘲笑起沈轻舟 。 傍晚下堂后,其他人便纷纷离开了学堂,只有沈轻舟还未走。 不久,白羽尘走了过来,见到她,道,“遇乐郡主,为何还在此处,而不归家?” “先生,不是让我在此等候吗?”沈轻舟上前言。 白羽尘问,“我何时,让你在此等候?” “方才先生授课时,您念的那句诗,首字连起来,不就是末堂留候四字吗?” 白羽尘一怔,看着眼前的人,他没想到自己等了大半生的人,会是个小姑娘。 但也是从这一刻起,白羽尘就认定了她…… “先生……先生!”沈轻舟猛然惊醒,从床榻上跑下来,刚要出门便撞上了温玉言。 “轻舟,你要去哪?”温玉言抓住了她的手问到。 沈轻舟推着他,说,“我要去救我师傅。” “可是你师傅他已经死了!”温玉言转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道,“轻舟,你冷静道点,你现在去就是白白送死,你若死了谁给你师傅报仇?” 沈轻舟一怔哑口无言,只有大颗的泪珠,逐渐从发红的眼眶中滚落而出,她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温玉言单膝跪地,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我要杀了龙承胤!我要杀了龙承胤!!” 沈轻舟埋头于他的怀中哭的呕心抽肠,撕心裂肺的痛斥,手紧紧攥着温玉言的衣服青筋暴起。 温玉言心疼的抚着她的头,将怀中几近崩溃的人拥的更紧…… “你说什么,白先生遇害了?”萧定谋震惊。 “是,还是被五马分尸。”林远帆回。 萧定谋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奈松开,再问,“那沈轻舟呢?” 林远帆摇了摇头,“还是找不到她的踪影, 不过应该并未落在九州的人手中。” 萧定谋情不自禁暗自松了口气。 林远帆刚从皇宫回来,侍女便送来了一封信,林远帆打开一看,原来是沈轻舟的信。 于是他赶紧欣然前往了信中的地点,果然见到了沈轻舟,但也看到了她身边那戴着帷帽的男子。 “这位是……”林远帆看向于温玉言疑问。 沈轻舟刚要回答。 温玉言便自己掀开了帷帽,林远帆顿时一惊,警惕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别紧张,我只为轻舟而来。”温玉言缓缓道。 沈轻舟开口言,“林远帆,你能带我去明德书院吗?” 林远帆看了眼温玉言道,“可以。” 于是沈轻舟便同林远帆进入了明德书院,沈轻舟来到了白羽尘生前长待的宁轩,林远帆则和温玉言在外侯着。 沈轻舟看着眼前的一切,曾经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先生授课的模样还似乎就在昨日,可惜有的人却只能留在这些回忆中了。 她来到了那棵大李树下,十岁时白羽尘曾告诉过她,在她年满十九时会为她备上一份礼赠与,而礼则会埋于此树之下。 虽然她不知道,师傅是不是在说笑,但她还是跪下,徒手一点点挖了起来,挖了许久她还真挖出了一个长盒。 沈轻舟将长盒从泥土里拿出,缓缓将其打开,里面装着一把精致的长弓,弓上还刻着一个舟字。 此弓同沈轻舟所碰过的所有弓都不一样,它轻巧无比拿在手中宛如一个杯盏的重量,其弦也极意拉开只是一根手指便足以,她拿出盒中的箭架于弓上,朝前方的石墙射去,箭瞬间如雷霆之势,插入了墙上其箭身往里进了二分之一,并且同她目标点毫无误差。 沈轻舟看着手中的弓箭,原来这就是先生要赠她的礼,一把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绝世长弓。 “先生……”沈轻舟指尖微颤的抚上了弓上的那一个“舟”字,泪珠一颗颗砸在了上面。 林远帆看着身边的温玉言,警惕的说,“你一个天盛人,为何要来我漠北,你又耍什么花招?别以为我不知,你有多阴险狡诈。” “林公子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温玉言冷笑一声,道,“放心,朕虽然的确有想过拿下漠北,但漠北是轻舟钟爱之物,朕不会去毁掉轻舟所钟爱之物,毕竟朕是她的夫君。” “你凭什么做她夫君?”林远帆握紧了手中的见,咬牙切齿。 温玉言看向他,蔑视言,“就凭她被困三年,而你在漠北却毫无作为,可我将她救了出来。” 林远帆一怔,被温玉言的话一下戳中,顿时无法反驳…… 这时沈轻舟从宁轩走了出来。 “轻舟。”林远帆赶紧跑到了她身边。 沈轻舟道,“林远帆,你再带我入宫,我想见见萧定谋。” “见萧定谋?”林远帆忙道,“你疯了吗?萧定谋可是一心要你命的人,你去见他作甚?” “可有些事,我必须同他说,林远帆带我去。”沈轻舟言。 林远帆见她如此坚持,只好再次同意,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她也会想方设法去的,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还不如自己带她进入更加安全。 “我可以带你去,但他不行。”林远帆指着温玉言道,“他是天盛的人。” 沈轻舟看了看温玉言,同林远帆言,“无妨,他不会伤害漠北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对漠北不利?”林远帆质疑。 沈轻舟笃定的说,“因为,我信他。” 林远帆看着她看温玉言的目光,他还从未从她的眼中,看到过沈轻舟对别的男子有过这样的目光。 他一直觉得,这世间不会有男子,能够进入沈轻舟的心里,可是这一刻他发现,他错了…… 林远帆带着二人进入了皇宫之中,可不巧半道却撞见了徽音公主走来。 几人退到一边向其行礼,徽音公主瞥了一眼继续走。 而沈轻舟等人待她从自己面前走过后,也继续前行。 可徽音公主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向前方的沈轻舟,越看越觉得身形眼熟。 “站住!”徽音忽道。 三人顿时一怔,不得已停了下来。 徽音公主走到了沈轻舟面前,沈轻舟低头向她行礼。 “你是何人,怎么感觉,我们在何处见过?”徽音质疑。 沈轻舟没说话,徽音越觉得不对劲,便一手掀了她的帷帽。 “沈轻舟!”徽音吃惊,“果然是你,你居然还敢入宫?来人给本公主杀了她!” 徽音当即命到。 其侍卫立刻拔剑,而温玉言也马上拔剑,护在了沈轻舟身前。 “住手。” 就在这时,响起了萧定谋的声音。 “皇兄,那个通敌卖国的贼人回来了,你赶紧叫人杀了她!”徽音忙对萧定谋道。 温玉言冷笑一声,说,“通敌卖国?那上次公主将布防图交于在下,是否也是通敌卖国?” 说着他主动摘下了帷帽。 徽音再次大吃一惊。 萧定谋看向徽音,徽音赶忙心虚的解释,“皇兄,你别信他,他就想离间我兄妹二人,这个人他阴险惯了!” “行了。”萧定谋不耐烦的说,“赶紧回你的宫去,这里不需要你来插手。” “我……”徽音见萧定谋脸色很冷,只好低下了头,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萧定谋看向沈轻舟他们,让后将他们带入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