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战止战(GL)》 1|世有双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百合,大家多多关照多多留言,关爱冷频小作者才能可持续发展。 喜欢就撒花不喜欢就拍砖,大家随意(づ ̄3 ̄)づ 以及,需要强调的是,男配怎么牛逼他就是个炮灰,亲友怎么弱势都会变成神助攻。小虐难免,虐完必有糖。 感谢点开,看文愉快。 寒冬。 瑞雪纷飞,朔气凛冽。 白鹿县一家不起眼的酒肆里,一位白发老者端着刚热完的家烧,吹了吹,和桌旁的人说道:“世有双姝,一为南泽女将顾长烟,一为大夏女皇夏珂筠。自从三年前莽苍原顾将军打败女皇的军队以后,这大夏就突然低调了起来,再不生战事。而顾将军也至此辞官隐居,不见踪影。” “顾家可是世代忠良,为保南泽出生入死,顾老将军在世时有言,只要顾家一日还有兵权,必保南泽边境无患。可惜……可惜啊!”老者叹口气,扶额长叹,“也不知为何,莽苍原一战后平王一派竟要对顾家赶尽杀绝,明明顾家和平王是故交,哎……” 角落里,一袭黑色裘衣的女子蓦地握紧了酒盏,慢慢松开,跟着叹了口气。片刻之后,便喊来了小二:“结账!” 付完了酒钱,黑衣女子大步跨出了门槛,忽得听见那老者继续说道:“三年啦,这好好的,大夏怎么又开始在边界屯兵了呢?” 她蓦地停下脚步,裹了裹裘衣,朝着镇子里一处地平的矮房走去。 矮房子里,昏黄的烛光在烛盆里跳跃,门被推开,黑衣女子走进来,轻声道:“娘,这么晚了,休息吧。” “这几日娘心里老不踏实,睡不着。”老妇深深叹一口气,“长烟啊,去看看长泽睡了没。” 顾长烟往里屋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娘,过几日,我们就离开白鹿县吧。” “为何?”老妇手一颤,针头将将穿过了袖口。 “娘不是说,近日心里不踏实么?换个地方,会好些。”顾长烟平静地回答。她已经很少笑了,平日里便没什么神色,默然、冷淡。 “长烟。”老妇捂着胸口道,“回去跟平王认个错吧。” 顾长烟落在墙上的手指猛地一捏,捏下些墙灰,又往里头走去:“我去看看长泽。” 此刻,从南泽京中来的一队人马疾驰在通往白鹿县的道路上,为首的是个穿着白色大氅的男子,身影遁入白茫一片。 “王爷,白鹿县来信。” 封彧打开书信,白鹿县附近的陈家村,找到了貌似顾长烟的一家人。 他找了三年。 “王爷,顾将军她躲了这么久,您亲自来请她,若是她不愿意出来……” “她会出来的。”封彧坐在马车里,面色凝重,“夏珂筠出来了,长烟一定会出来。” “可是……” “没有可是,三年了,夏珂筠突然有了动作,也不过是想把长烟引出来。我一直以为当初给了长烟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没想到她是铁了心要和南泽断了关系。” “王爷,这不是您的错。” “不不,这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带长烟去大夏,也不该因为好奇,想让长烟和夏珂筠分个高下。”封彧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我错了。” 车里一片寂静,封彧不再说话。 他们已经到了白鹿县。 寒冬的白鹿县被白雪覆盖,偶有几盏亮着的灯笼,都是酒肆茶坊。民居大多熄了烛火,风一吹,更显萧瑟。 “这边走。”前方有人带路,停在了一户门前,“就是这,小的去敲门。” “不用。”封彧摆了摆手,“我自己来。” 顾长烟已经躺下了,白鹿县是个偏僻的小镇子,这儿并不富裕,大冬天的,实在有些冷得瘆人。 门外有人轻轻地敲门,这深更半夜的,她披了件衣服走到院子里。 “谁啊?” “在下客商,带着人路过此地,想问个路。”门外的人回答。 顾长烟便开了门,门一开,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进来,她站在门口,看着,站着,不说,不动。 半响,才开口:“原来是平王殿下。” “长烟。”封彧开口,“能进来坐坐吗?” 顾长烟屏着气,身子一侧,留出一道缝。 封彧微微颔首,大步进了院子。 这矮房子简陋的很,四面是木板盖起来的,风能循着空隙进来,被茅草堵了些。室内只有桌椅和烛盆,一双茶杯显得无比凄凉。 “你就住这儿?” 顾长烟坐下来,也不招呼他:“自然是比不上京中锦衣玉食。” “我南泽的将军竟然住在这儿?”他又问道。 “我南泽堂堂第一女将,竟然住在这儿!”怒气突然冲了上来,对着顾长烟脸色渐黑。 顾长烟面无表情地坐着,不理会他的愤怒:“平王殿下深夜拜访,不如直说?” 她不像从前那样多么理会他的感受了,在她无奈和夏珂筠断了联系之后。 封彧不说她也知道了,听到酒肆里的老人说到大夏在边境屯兵的时候,她就猜到了。毕竟,已经三年了。 “跟我回京。”封彧沉下心,说到。 “我当初离开京城,现在就不会回去。”顾长烟生硬地回答。 封彧一愣,莫名地发了脾气:“别人说你通敌,我不信!别人说你卖国,我不信!你和夏珂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夏珂筠是大夏的女皇,你身为我南泽的将军,但凡和大夏有半点纠葛就会被满门抄斩!顾长烟,我想尽办法保你护你迁就你,换来的就是你拿我当仇人?你顾家的家训你还记不记得?要不要本王帮你重温一下,顾家儿女世代保卫南泽,至死不渝?” 顾长烟一愣,咬咬牙,没说出话来。 她素来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她只知道拿起枪,拔出剑,保护身后的大好河山。 可她保护了这片国土,却终究没能保护她。 白鹿县的位置极好,这里遥遥对着大夏,她偶尔会登上不高的山丘,看看那里会不会出现另一个人。 可她一直没出现。 这是第三年,她记得莽苍原一战之后夏珂筠说过,若我三年没有你的消息,一定会再来莽苍原! 这片地方一直是南泽的国土,因为资源丰富,引得周边虎视眈眈。 她曾经便抱着守护国土的心去作战,后来她守住了,却再也无法心安。 三年啊…… “我真的不想出去了。”她淡淡的回答,无法感受原本该有的伤心。 “你就想一直窝在这里,像个叫花子一样,饥一顿饱一顿?你拿什么来掩盖你的狼狈?拿什么来掩饰你的逃避?”茶杯在地上碎成好几瓣,茶水溅了一地,她依旧无动于衷。 “好,你不出去,你愿意待在这里做一个叫花子,宁愿冻死饿死,你想过长泽吗?他是顾家的独苗子!你想过你娘亲吗?你都没想过,你只是自私地想要保护自己。”封彧愤愤起身,“那行,既然顾将军不愿意回京,本王也不强求。但是本王向你保证,但凡大夏在莽苍原有任何动作,本王必定亲自去莽苍原和大夏决一死战,倘若有幸活捉了夏珂筠,就带她来这里看看你顾长烟的狼狈和懦弱,也好让她明白,和你顾长烟被称为双姝,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说罢起身甩门而去,只留下木门吱吱呜呜的哭泣。 她站在原地,看着封彧的背影。 雪扬了进来,在脚边铺了白白薄薄的一层,风割面,也竟丝毫不觉得冷。 世有双姝,一为南泽女将顾长烟,一为大夏女皇夏珂筠。这句话无论是南泽还是大夏,人竟皆知。 当初年少轻狂,谁都不服谁,只想来一场较量,告诉世人,这世上没有双姝,只有一人,或是顾长烟,或是夏珂筠。 可时至今日,人们嘴里的话依旧是那句,从来没有变过。就好像有顾长烟出场的地方一定会有夏珂筠,有夏珂筠的地方,一定会有顾长烟。她们相辅相成,一起成名,一起淡出。这大概就是命。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顾母拿了件衣裳给她披上,哀叹一声:“长烟啊……” 她没回答,拖着沉重的脚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久久回荡的是封彧的话:你拿什么来掩盖你的狼狈?拿什么来掩饰你的逃避?本王向你保证,但凡大夏在莽苍原有任何动作,本王必定亲自去莽苍原和大夏决一死战,倘若有幸活捉了夏珂筠,就带她来这里看看你顾长烟的狼狈和懦弱,也好让她明白,和你顾长烟被称为双姝,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她是她的耻辱! 蓦地从床上翻了起来,披上裘衣开了门,和顾母撞了个满怀。 “长烟啊,这么晚了你去哪里?”顾母关切地问道。 顾长烟佩戴好长剑,出了院子,出乎意料地回答顾母:“我去找封彧!” 此时的封彧正在去客栈的路上,大雪中前行地异常困难。 “王爷,顾将军她还是不肯回去。” “谁说的?”封彧冷斥了一声,“本王和长烟自小一起长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会不知道?” “可是……” “封彧!”侍卫的话被队伍后方传来的女子的声音打断,顾长烟突然出现在马车前,拦住了他的车。 “怎么?”车内的人冷笑一声,“顾将军想通了?” “我想和你谈谈。” “本王不喜欢和人谈。”封彧答道,“要么跟我回京,要么你现在就回去,你自己选择!” 顾长烟站在冰天雪地里,看着那辆华丽的马车。握了握拳头,回答:“我回去!” 2|朕想你了 马车里的封彧嘴角拉扯出一抹笑意。 他觉得自己终究是了解顾长烟的,哪怕三年未见。 他当即撩开车帘子,让她上了车:“这样是极好的,我让人回去接你娘亲和长泽,别的就不用整了,顾府一直空着,回去就能住上。” “谢王爷。”顾长烟的感谢并不那么真诚。 次日,整个南泽都传言,平王找到了顾将军,顾将军正随平王赶往京中,择日赴边境抵抗大夏军队。 让人疑惑的是,三年前顾长烟的突然消失,京中盛传是平王派的人在皇帝面前弹劾顾长烟,说她行军固执己见战术不稳导致南泽军队损失惨重,硬是将顾长烟赶出了京城。人都知顾府与平王私交甚密,平王却暗中作祟扳倒顾府。如今却又是平王将顾长烟请了出来。 “长烟,这些年辛苦你了。”一路上,封彧都在嘘寒问暖。 “当年全仰仗王爷,才保全我顾家三口人。”顾长烟明白得很,平王的政敌拿顾长烟和夏珂筠的关系做文章,封彧不得已才秘密弹劾顾长烟,用行军不利的罪名抵了她私通叛国的罪名,她才有时间离开京城。当时人是被平王赶走的,所以平王的政敌一派无法以此来对抗平王,只是顾长烟心中有恨,所以干脆远走高飞,连封彧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顾长烟行军如何,军中将士都知道,大夏三十万军队,在莽苍原被打得七零八落,她在军中的威名无人不知,很快有人替她平反。 封彧手段高明,不会给政敌一点儿可趁之机。 “回了京,总会有些闲言碎语。”封彧提醒道,“大夏若是有半点儿进军莽苍原的意思,南泽就会发兵,我思忖着暂时不让你过去了,现在京中把事儿都熟悉了,免得被人落了口实。” “嗯。”顾长烟的话不多,多数时候,她都一个人坐着,看着窗外,安静得像冰雕,很难让人想象得出当年的意气风发。 她对京里的人事物全然不感兴趣,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 因着顾长烟的回归,平王府从未如此热闹,当初那些奉命弹劾她的如今一个个贴了上来。顾长烟是一回来就去了顾府,那里不像空置了三年,倒像是时时都有人在打扫。 顾府的管家还在,当时便迎了出来,一把老泪纵横:“夫人、少爷、小姐,我终于又见到你们了。多亏了平王的照拂,这顾府还和你们走得时候一模一样。” 顾母便随着管家四处走走看看,顾长泽跟着顾长烟,去了从前一起练功的院子。 “姐姐你看,这棵梅花树还开着!” 梅花树栽了五六年,年年傲寒而立。她也认识了夏珂筠五六年。 “长泽,回来以后不要松懈怠慢,还需日日练功,姐姐不会在京中待太久,往后,顾府和娘亲,都需要你来保护。” 顾长泽比顾长烟小了五六岁,个头却高,已经超过了顾长烟。 “平王不是说,让姐姐暂且待在京中么?” 顾长烟朝着南边蹙了蹙眉头:“不会太久。”不是不相信封彧,而是太了解夏珂筠。 南泽京中人竟皆知她顾长烟回来了,那么大夏呢? 顾长烟一出现,夏珂筠就会得到消息。 所以,她会不顾一切让顾长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夏珂筠上位这些年,除了莽苍原一战溃不成军,大夏的民生却好得很,她的手段和顾长烟的行军作战部署一样,世无其二。 “姐姐放心!”顾长泽拍着胸脯保证,“顾府的安危,交到长泽手上!” 顾长烟一直盯着梅花的枝梢,俄而,才点头回答:“好。” 到京中几日,面了圣之后封彧便嘱咐她待在府里,除了偶尔陪顾母去十里廊走走,她日日都在练功看书。 直到几日后,在院子里的顾长烟看到顾长泽飞奔而来,手中拿着一张字条:“姐姐,有人送来的!” 顾长烟心下莫名一紧,接过字条打开来一看,鲜少有表情的她脸色忽变:“谁送来的?” “不知道。”顾长泽回答,“我刚进门,一个小女孩塞过来的,说要交给顾将军。” “你看了?”她继续紧张地问道。 顾长泽摇了摇头。 “她给你的时候还有别人看到吗?” 顾长泽继续摇头:“当时府外没人。” 顾长烟立刻飞奔了出去,跑到门外,四下无人,哪还有什么小女孩的身影? 她又打开纸条看了一眼,转身,回了书房。任是顾长泽怎么喊她,她都没有理会。 关上门,只有一个人。书桌上堆了一叠兵法,沙盘上是莽苍原的演兵阵仗,地图上的红点落在大夏驻扎的地方,一切都只跟夏珂筠有关。 她打开纸条,那是夏珂筠的字迹,她最清楚了。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朕想你了。 三年不见,谁比谁更想念谁? 眼泪夺眶而出,手却只能颤抖着把字条放在了火盆里,看着它化为灰烬。 这么几天,大夏的探子定是一打探到顾长烟的消息就向她汇报了,她得到消息,千言万语也只能写成一句话:朕想你了。 若是往日里,她定是要张开双臂,笑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然后说:“长烟朕想死你了,给朕抱抱!” 再然后,顾长烟一定会红着脸推开她,一本正经地回答:“陛下须得修立黉序、广延髦俊、敦述儒风,文以载道;另需服膺孙子、研习兵法、厉兵秣马,武以安邦。若不然,哪天长烟率兵南下,届时可不会给您半点儿颜面。” “你想说什么?”夏珂筠会盯着她咬着唇活脱脱像一只要咬人的红狐狸。 顾长烟便执剑而立,坚毅如磐石,但依旧红着脸,甚至会结巴:“抱……什么抱……看书去!” 然而她此刻眨眨眼,自己还在顾府,眼前也没有夏珂筠。 夏珂筠在她眼里,是人间万千点娇媚,妖娆又精明,而她不解风情,只懂争强好胜。 纸烧没了,也便没了念想。想到昨日早朝平王还举荐他人去莽苍原,顾长烟却已经料到,不过多时,夏珂筠一定会逼得南泽不得不派出她自己。 京城的雪比白鹿县还要大些,院子里的雪扫了一轮又一轮,依旧积起了了厚厚一层。 平王府的下人来报,说平王请顾将军去平王府一趟。 顾长烟顿时心里一紧,莫不是方才那字条,被封彧的人知道了? 心中忐忑,面上依旧镇定,当即去了平王府,封彧备了些酒水,等她多时。 “来了?”他说道,“坐吧。天冷,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她也不推辞,端起了酒盏。 “这么些天,南泽到处都在议论你,大夏约摸也是知道了的。”封彧漫不经心地说到。 顾长烟淡淡地应了一句,也不多说话。 “夏珂筠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心里有点犹豫,顾长烟也只是冷清清回道:“没有。” “昨日我举荐王元去莽苍,你可有不满?”封彧旁敲侧击。 顾长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大夏的军队还没有进入莽苍原,若是他们只驻边,恐怕也不能开战。既然不开战,派谁去都一样。” “你是认为,大夏不会进入莽苍原?”封彧扬了扬音调问道。 顾长烟心知封彧在试探她,便答道:“会啊,是何时,谁知道呢。” 封彧端着酒盏看了她很久,看她一杯一杯复一杯,没有要停的样子。末了,她突然停下:“我已经三年与世隔绝,夏珂筠怎么想,你说我怎么会知道?我连你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 他便突然愣住,最后只说一句:“少喝点。” 顾长烟看了看酒壶,所剩无几:“这酒是梨花酿?” 封彧便点点头。 “亏你大冬天还拿得出梨花酿。”她说道,“不知道梅花能不能酿酒。” “自然是能的。”封彧答道。 她便又加一句:“红梅。” 世间有千千万万种颜色,为正红色最妖娆。夏珂筠喜欢红梅,更喜欢红色,血一样的颜色。 “改日我试试。” 她心满意足:“到时候无论我在哪,你给我送来。” “好。”他继续回答。 平王亲手酿得酒,光是这噱头,也足以使之身价倍张。 “喏。”她单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递过去一张地图,是莽苍原的大地图,上面有各种标记,“我自己标的,莽苍原的地势和行军走势,王元要过去的话,让他看看,总归有点用处的。” 封彧皱眉,似乎心底有哪里被触动。 他看她一直抬着头,夜幕只有一弯寒凉的月,还有灰色的云丝卷着它,无趣得紧。他知道顾长烟看得不是天,而是怅然之下的放空。 他接过:“好。” 顾家组训:只要顾家一日还有兵权,必保南泽边境无患。 片刻之后她站了起来,掸了掸裘衣上的雪,一身黑色同夜色那么沉寂。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顾长烟说道,“王元出兵,我不去送了。” 封彧点头应允,她便独自离开了平王府。 顾家素来忠君,她便不能违背祖训。一路上走得沉重,轧过一排排堆积成小山丘的雪。 刚到顾府门口,便看见顾长泽在门口来回踱步,看见她,立刻冲了上来:“姐姐!” 顾长烟心道不好,将顾长泽拉进了府:“有事里边说!” 3|提头来见 “姐姐,晚上我去十里廊看见了王元王将军,听见他说大夏军队已经到了莽苍原边界,女皇御驾亲征,前方军队探子来报,有一队轻骑兵进了莽苍原!”顾长泽急吼吼地说着,顾长烟的眉头则越拢越紧。 “这么快?”她嘀咕着,刚才封彧那边回来,若是前方有动静,封彧一定会知道。可他并没有告诉她。 顾长泽的担心和顾长烟不一样,他只担心,大夏和南泽打起来,姐姐就会被派去莽苍原。 顾长烟站在书房里思索了很久,莽苍原地势复杂,夏珂筠是想两面夹击在王元的援兵到达之前包抄了驻军。 她并不担心莽苍原会被大夏夺走,她担心的是,夏珂筠用力过猛,掉进南泽的陷阱里。 看她长时间不说话,顾长泽更着急了:“姐姐,平王不会明天就让你和王元将军一起去莽苍原吧?” “当然不会。”顾长烟回过神,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只要好好习武,记得你答应我的,保护顾家和娘亲,姐姐的命姐姐自己会扛着,你无须担心。” 顾长泽点头,父亲死后,顾家的一切都是顾长烟打点的。 过几日王元率兵出征,顾长烟并未前去。似乎这事情和别人嘴里传的不一样,顾长烟虽然出现了,可她并没有去前线。 许是因为和平王有嫌隙,外人这么想着。可顾长烟知道,自己只是封彧的一张牌,一张控制夏珂筠的牌。 夏珂筠自从让人送过那张字条之后便再无动静,顾长烟平日并不询问莽苍原的状况,只是偶尔问问顾长泽。她若是对前线太过注目,封彧会更加盯牢她。 “长烟这几日可有打探莽苍原的事?”平王府,封彧问他的探子。 “顾将军只习武练字,极少外出。” “长泽呢?会替他姐姐打探消息吗?”他继续问到。 “没有。”探子诚实回答。 封彧拽着刚刚从莽苍原送来的信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打开信纸读了一遍,又紧锁着眉头心事重重。 “王爷可是担心前线?” 封彧没有回答,他自然是担心的。 因为此时此刻,莽苍原,大夏的军队竟能畅通无阻地前行。 自从顾长烟离开之后,莽苍原的兵力部署一直没变,夏珂筠手下有一员虎将赵恕,当初的部署都是根据他的习惯安排。时隔三年,依旧是赵恕领兵,夏珂筠随军,没想到局势却一改当年。 当然会变,外人看来大夏统领是赵恕,可是这回,命令全是夏珂筠亲自下达。 “陛下,我军已进入莽苍原东部,王元的军队三日之内便可到达。”赵恕在夏珂筠帐下,他都不明白,为何她能精准地掌握敌军的动态,给了南泽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夏珂筠一袭红衣坐在帐前,一手托着下腮,一手拿着卷轴,双姝,不仅智慧过人,样貌也是过人的。 她的妖娆和顾长烟的凌冽不同,一个是雪中红梅,一个是绕梅白雪。 “莽苍原的天气实在寒冷,有水的地方都结成了冰,倒是给他们得了不少方便。”夏珂筠笑笑,用卷轴挡着嘴,卷轴背后,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兰溪沟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赵恕,派人去兰溪沟,三天之内把河下冰层凿了,天这么冷,够南泽军队吃一壶了。” “是!”赵恕领命,蓦地抬头,突然发现,夏珂筠早已变了许多。 她自小学着如何治理国家,却极少研习兵法,多年之前为了证明这世上没有双姝,只有世无其二的女皇陛下,才日以继夜地学习顾长烟最擅长的行军作战。可到底还是败在了顾长烟的手下。顾长烟隐世三年,夏珂筠依旧兢兢业业地学了三年。 赵恕退下之后,夏珂筠才放下卷轴,眼角的笑意更甚,这是顾长烟的教她的,她自然不会忘记。 如果南泽不派你来莽苍原,那么,就让我逼南泽把你交出来! 她走到军帐前掀开帘子,把刚刚写完的字条交到侍卫手上:“找人,送去南泽,交到封彧手上。” 抬头望天,莽苍原人烟稀少,这里的苦寒,真的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当年南泽和大夏两厢无仇,平王封彧去大夏的时候带着顾长烟,那是她第一次和顾长烟见面,封彧说:“都说世有双姝,本王倒是想看看,我南泽的女将军和大夏的女皇帝,究竟哪一个更胜一筹,不知友国女皇意下如何?” 她堂堂大夏的女皇,怎能和一个将军相提并论?心下不满,当即答应:“比什么?” “陛下善治国之道,我只懂行军之道,国为大,长烟不敢自比。”她是个谨慎的人,眼前那个张扬浓烈的女皇陛下,顾长烟并不欣赏,就像夏珂筠也不喜欢这个在男人面前唯唯诺诺的女将军。 夏珂筠执意要比,顾长烟便以她的行军道破她的治国策。她看见了顾长烟眼里的寂寥,是所谓双姝、立于顶峰的寂寥,和她的一样。 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将军的才华,再后来,她去了莽苍原,看到了那个饥餐俘虏肉、谈笑渴饮血的顾长烟,突然觉得,她并不是拜服于皇权脚下的女子,她的风姿比起男人来,更甚千百筹。 若能用于大夏,便是国之幸事。 看惯了金銮宝座下的臣服和顺从,她喜欢上了用鲜血来释放豪情的女子。 至于三年前的莽苍原一战……夏珂筠咬了咬唇,眼神坚定:她一定会让顾长烟出来! 莽苍原的雪纷纷扬扬,南泽新安都突然停了雪。 王元出兵近一月,前线传来的消息并不尽如人意:南泽军在兰溪沟遇伏,还未和大夏正面交战,损失已经过半。 封彧一听到消息便让人喊来了顾长烟,她是不知情的,因为封彧不想让她知情。 直到封彧和盘托出,顾长烟才徒然一惊:“王元兵败?” “哪里是兵败?连大夏军的影子都没摸到。”他摸了摸下巴,略为无奈。 顾长烟突然呵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宽心。三年不见,夏珂筠长进了不少,她是白担心了。 “王爷准备怎么做?”她试探问道。 “朝廷紧急增兵救援,王元不行,自然是要另派了。”封彧偷偷瞥了她一眼。 顾长烟下一句“我去”搁在喉间,硬生生拽出几个字:“派谁?” “你觉得谁去合适?”封彧反问道。 她觉得她去最合适,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说。当初离开这么久,封彧对她早已不是完全的信任。 “三年,朝中武将更替,我还真不知道谁去。”她回答。 封彧便悠闲地拢着袖子,漫不经心地说道:“王元都吃了亏,朝中那些武将,哪个能抵挡大夏二十万军队?” 顾长烟默然不语,她是等着封彧说让她去的,可他并不说。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本王去!” 她倏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封彧会把她留在京城,自己却跑去莽苍原:“你说真的?” “本王亲自对战大夏女王,长烟觉得谁会赢?”封彧眯着眼,笑意凌然。 她从小和封彧一起长大,再清楚不过他的为人和手段。封彧若是亲自前往,必是抱着将大夏一网打尽的决心。可到底,夏珂筠也不是三年前的夏珂筠。 “死磕到底,少则三五年。”她并不直接回答,“大夏还有赵恕。” 封彧笑笑。 他是无法从顾长烟那里问出什么了,三年之后,不是他不再信任她,而是她不再坦白。 他一直觉得,顾长烟和夏珂筠是惺惺的自古惜惺惺,两个才华横溢的女子,两个不为人所折服的女子,从谁都不愿与谁并肩到谁都不愿把谁比下去,高山流水遇知音,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所以顾长烟不愿意让夏珂筠看见自己的颓废,夏珂筠非要逼他亮出顾长烟。 “大夏有赵恕,我还有你。”封彧笑答。 顾长烟垂眸看着地面,竟有些抵触他这句话。 封彧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在她面前晃了晃。 纸的款式她很眼熟,顾长烟的心里莫名被拉扯了一下,面上却依旧无动于衷。那张纸和夏珂筠给她的一样,是夏珂筠写给封彧的。 “是什么?”她故作不知。 “你猜呢?” “不想猜”顾长烟回答,“猜的没有好东西。” 封彧瞥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纸上:“今天信使从莽苍原带过来的,夏珂筠的亲笔,你不想看看?” 他是故意搬出了夏珂筠三个字,他知道顾长烟一定想看。 雪停了,风却吹得凌冽。饶是穿了厚厚的裘衣,都让人觉得寒冷。 顾长烟拉拢了衣服,抱臂而立:“看。” 纸上依旧是夏珂筠的字迹,却不是给顾长烟那样的玩笑话,而是严肃的、针锋相对的:南泽不派顾长烟迎战,我就从莽苍原打到新安都! 她站在原地,目光拢在字条上,心跳得沉重。她怕封彧听到她的不安。 夏珂筠若是真打到了新安都,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顾长烟揪出来! “派我去吗?”她仰起头看着封彧,风如刀割,丝毫不觉疼痛。 心若是痛了,身体上的痛就不算什么了。 封彧合上纸条,放回袖中。 “派你去?岂不是遂了夏珂筠的意?” “你把我从白鹿县带回来,就是为了让我来这里听你故弄玄虚?”她蓦地上了火,握了握拳头,狠狠地忍了自己的怒意。 封彧不啻地笑笑:“你这么想去莽苍原,可以,两个条件。” “什么?”顾长烟盯着她,看得出他的不怀好意。 “第一,立下军令状,莽苍原出战,只能赢不能输!” “可以。”她毫不犹豫。 “第二,”封彧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若像三年前那样放走了夏珂筠,要么你提头来见我,要么我提着顾长泽和顾夫人的头去见你。” “封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里面的男配就跟BG文里面的绿茶婊一样,职业炮灰,专业挨刀,专门用来促进女主之间的感情。 其结果,注定是要狗带的。wuli套套法式不屑.jpg PS:下章两女主会面 4|莽苍原见 一时间鸦雀无声,但是封彧知道,顾长烟的怒火正在往头顶窜,她只是刻意压制住了。 他便继续笑眯眯地看着她,直到顾长烟蓦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一句冷森森的话:“我不去了。” 没错,她不去了,她只有顾长泽和母亲,若没有完全准备,如何抛下亲人?封彧既然要自己去莽苍原,那就让他去吧,封彧要是不在京城,谁还管得了她顾长烟去哪?再者,她也不信封彧敬爱的皇伯父、大杞的皇帝会安心得放任平王掌军权出征前线。 夜晚的顾府安静得无声无息,顾长烟独自踱进顾府已是深夜。顾长泽和顾母已经睡了,整个院子一片漆黑。 她一人在屋顶待了很久,月色稀稀疏疏地打在雕甍画栋峻桷层榱之间,琉璃瓦上的清冷如心情一样肃穆。 如果封彧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去莽苍原,那么她是否应该假装妥协? 顾长烟敲开了顾长泽的门,和他促膝长谈了一番。 一夜无眠,直到第二日才收到消息,封彧在朝上举荐了另一位大将,而他自己依旧闲适地待在京中。 顾长烟握了握拳头走进平王府,封彧下了早朝一直在书房里,吩咐了如果顾长烟来就将她带进去。此刻顾长烟心里明白,封彧太了解她,所以他都知道她又会过来。 “怎么?想通了?”封彧没抬头,红木桌上铺着泛黄的宣纸,他手执狼毫,挥洒下一个“夏”字。 顾长烟的脑海中飘过一个红色艳丽的身影,俄而,垂眸面目表情:“南泽一直兵败,对你有什么好处?” “消耗国力,”他抬头莞尔,“朝中多少人认为我有谋反之心?国力亏空才能趁乱而起,所以要把你留在京里,毕竟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他说得太过坦然,一如真的要起兵造反。 “王元兵败,你的压力最大,现在举荐平王一派的武将,皇上不可能不怀疑。”顾长烟分析着,“现在也只有和你有嫌隙所以消失了三年的我才能打消上头的顾虑,此刻皇上一定以为,因为你我有摩擦,所以你故意不把兵权交给我。” 顾长烟何等聪明,瞬息万变的战场尚可运筹帷幄,何况这点儿小事。 封彧便笑笑:“你是答应我的两个条件了?” 她摇头:“我是不会堵上长泽和娘亲的性命的。” “只要你不放走夏珂筠,我便可保长泽和你娘亲一世无忧。”封彧笑答。 顾长烟默了默:“我只能保证我不放走夏珂筠,但是长泽和我娘亲,必须由我自己的人来保护。”她说话素来强硬,不给人半点余地。 封彧沉默片刻,嘴角勾勒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好。” 末了,又补充道:“我等你凯旋,新安都十里长街,迎接顾将军得胜归来!” 顾长烟蓦地一怔,拉扯出一点僵硬的表情。 十里相迎?她愿意一直待在苍茫萧瑟的边疆,而不是满城风华荣耀的新安都。 她离开没多久,顾府便收到了圣旨,命顾长烟为统领,率兵十万与莽苍原驻军汇合,同夏军决一胜负! 顾长烟拿着圣旨,只是没人看到,她的双手有微微的颤抖,不是出征前的紧张和担忧,却是一种无言的期待。 阿筠,三年了,我又能见到你了…… 顾长烟率军出京前,封彧没有来校兵场送行,一个人躲在院中抱了陈年佳酿喝了一天。 他把顾长烟找出来了,也终于把她送去了莽苍原,送去了夏珂筠那儿。 他拽着那张从莽苍原而来的字条:南泽不派顾长烟迎战,我就从莽苍原打到新安都!他怕的不是夏珂筠能从莽苍原打到新安都,他怕的是,顾长烟会从新安都奔向莽苍原,一年、五年甚至十年都不愿意回来。 …… 顾长烟离开新安都一路疾行去莽苍原的消息不消片刻传到了夏珂筠的耳里。 大夏女皇立于军帐前,扔了一地的文书和信纸,来回踱步喜不自持:“长烟要来莽苍原了?兰溪沟的人马呢?撤了吗?没撤的全部都撤了!传朕的旨意,从莽苍原东到西不留人马,让南泽的兵马一路前行,我要和他们正面交战!” “陛下……这……不好。”赵恕提醒道,“若是顾长烟统帅,这莽苍原本就是她熟悉的地方,我们不可小觑!” “这是朕的意思!”夏珂筠眉黛紧蹙,厉声苛责,“谁敢抗命,一律杀无赦!” “这……”赵恕握了握拳头,不得不听命。 待到赵恕走后,夏珂筠换来了随军的侍女:“把朕的衣服首饰都拿出来。” 她素不着盔甲,那冷森森的铁甲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肃杀的颜色只有顾长烟这般清冷的女子才适合。夏珂筠喜欢红色,血一般鲜艳的红色,如双眉间的朱砂,只一眼便可聚拢一切的光亮。 她的衣物多以红色,侍女理了一遍,她便一件件的试了过去,步摇发簪钿合金钗珐琅琉璃,戴的满头皆是,又一件件拆了下来。 “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大夏女皇风华绝代,自是穿什么都好看,可她依旧不满意,紧张得像要去见心上人的小姑娘,末了将衣服一甩,埋怨道:“怎么只有这几件?” “陛下说随军出征穿的简单些,让奴婢稍带几件便可以。”侍女低头忐忑说道。 她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说得话,捶了捶额头,重新去挑衣服。 侍女不晓得,纷纷上前替她收拾凌乱了一地的衣裳和发簪,夏珂筠选了又选,坐了下来闭上眼。 南泽这么快就让顾长烟来莽苍原是她意想不到的,平王竟然真的将顾长烟放出来了,那么接下来呢?长烟她是受了多少的委屈,才能从新安都出来的? 明明,明明大夏有她足够的立身之地,明明她可以给她一生富贵荣华和足够的自由,可长烟为什么要回新安都,为什么不能随她回大夏? 因为封彧? 她知道,那是自己的敌人。让顾长烟来莽苍原只是前奏,她必须要杀了封彧,才能留住顾长烟! 那是源自于女皇的放纵和骄傲! 莽苍原的雪积了厚厚一层,马蹄踏上去便矮了一截,从新安都出来行军速度极快,到了莽苍原便缓慢了许多。 原本是要急脚子先去探路的,可是到了莽苍原,一向行军谨慎的顾长烟突然撤了所有的急脚子,只一路向前。 而大夏驻地,夏珂筠听着南泽军队越来越近,心里一天比一天的焦急。 “为什么南泽军队在莽苍原行得这么慢?”她问赵恕。 雪地难行,她是知道的,耐不住心中的焦躁,身上的每一寸都躁动了起来。 “大雪封山,兰溪沟又被我军破坏,南泽军想要过来须得绕道而行。”赵恕回答。 夏珂筠一拳打在案几上:“为什么要破坏兰溪沟!” “前些日子王源……”赵恕猛地一愣,他觉得夏珂筠的状态不太对劲,莫非是……早就有了对付南泽军和顾长烟的法子?喜上眉梢,便拱手笑答:“陛下若是想早日破了南泽大军,我军可前行十余里,在南泽军驻扎之前给他们致命一击!” “好主意!”夏珂筠当即站了起来:“传令,行军!” 大夏军队浩浩荡荡前行十余里,夏珂筠的手攥着大氅攥出了汗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离顾长烟愈来愈近,偌大的莽苍原都是她的气息。这是她一直驻守的边界,直到三年前大夏军队的挑衅让她绝决出手还击,却在紧要关头放走了夏珂筠导致南泽不必要的损失。她顷刻就能看见她,三年未见的她。 双手便不由自主地合了起来,祈祷见到顾长烟时,自己一如既往地高贵优雅,在一片皑皑中第一个进入她的眼眸。 雪是碍眼的,它纷纷扰扰,乱了人的视线,还乱了人的方寸。 人烟浩荡,顾长烟似乎听到了人声。 她知道大夏军驻扎在哪里,按距离算,少说还得走上一天。 可是白茫茫的天际突然出现黑压压的人头,让南泽军陡然一阵! 莫非是夏军来突袭! 可是夏军已经阻拦了原驻军汇合的路,现在正面迎战,岂不落得个两面夹击? 只有顾长烟一人未曾多想,她一路撤掉急脚子,因为她知道,夏珂筠这么急吼吼地让她出来,绝不是为了打败她。 只是想念至想见,可念不可说。 人群中的一抹红色比黎明天际的红色更加璀璨,苍白之间仅有的红色死守住顾长烟的眼眸,远远一望,她看见夏珂筠眼眸里秋水盈盈要被这天凝结成冰,也看见她蓦地伸手将指尖至于唇齿之间,冲她微微一挥。 她便笑了。 三年之间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顾长烟突然眯了眼,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化了这刺骨的风雪,化了两军之间的百丈距离。 顾长烟伸手,冰冷的盔甲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食指和中指置于唇间,两指微微一倾…… 风随着她的手,停了片刻。 她看见夏珂筠挪开了目光,朝着天际的另一端抿了抿嘴,末了,抬手示意:“停!” 两军停在百丈的距离之外,整齐的脚步。 风雪中遥遥相望,似被冰雪凝结了一般的寂静。 两军互相等发号施令,等来的却是主帅之间看似友好和谐的交流。 “南泽统帅顾长烟,再次见面,还请大夏女皇多多指教。” “朕素不喜欢指教别人,不如,来分个高下吧?” 夏珂筠的话被风吹得很远,声音酥软娇柔,让修罗场转眼变为温柔乡。 那年春暖花开,封彧带顾长烟去大夏建交,世间还流传着 “世有双姝”的传说,顾长烟站在金銮宝座之下第一次见到她。 她说:“南泽将军顾长烟,初次见面,还请大夏女皇多多指教。” 她答:“朕谁不喜欢指教别人,更不喜欢与人并称,不如,来分个高下吧?” 5|将计就计 都在等回答,顾将军会不会一上来就和大夏正面冲突。 只是大夏的兵力比南泽要多,被大夏困在东部浮屠山坳的南泽原驻军根本不知道援军来了。此刻正面迎战,双方都得不到好处。 良久,顾长烟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当年她是拒绝的,她不愿意和大夏那个万万人之上的女子起冲突,或者说,她不屑。现如今她是同意的,她想知道一招兵败王源的大夏女皇是不是已经超越了她,可以独立于天阙,藐视俯瞰众生。 顾长烟一个字,南泽军队便有开阵的意思,谁料夏珂筠嫣然一笑,冲着南泽这边说道:“不急于一时,南泽守军被我大夏困住了,现在开战岂不是我大夏欺你南泽人少兵寡?全军撤退!”说罢策马转身,留下一个艳丽明媚的身影和一抹心头血一般的红,头也不回地离开。 打扮许久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如今见着了,她依旧是当年那个风华无限好的女将军,她依旧记得她们之间偷偷交流的方式,她没忘了她,一切都安好。 顾长烟没有追击,她不笑了,那个小小的欢喜,留在心底便好。 “原地驻扎,先想办法通知原驻军援军来了。”顾长烟收了笑意,那人一离开,她便又像是莽苍原的风雪那么冷清清的。 莽苍原的驻军是顾长烟老手下了,那一批真正对她马首是瞻的人都被夏珂筠困在了浮屠山坳。 “顾将军,大夏这是什么意思?”临时驻扎,有人问到。 顾长烟三年不在京中,同京中武将交流甚少。如今出来,副将都是封彧安排的,没有和莽苍原的驻军汇合,她的身边都是封彧的人。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封彧的眼里。 “夏珂筠心高气傲,刚把我逼出来,自然是要玩弄一番。她率军三十万,出来耀武扬威,也没什么不妥的。”顾长烟冷清地回答。 夏珂筠心高气傲是真,可此中缘由,也就只有顾长烟知道。只要封彧不知道,一切都朝着时间的轨迹有条不紊。 她沉下声音冷眼问道:“陈副将想知道什么?” “属下只是觉得疑惑,随口问问。”陈林回答,“别无他意。” “若真的别无他意就好。”顾长烟瞥了他一眼,“你是平王的心腹,平王这次让你做我的副将来莽苍原,你我都心知肚明。但是你要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是我的副将,便处处以我为先,若是平王那儿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恐怕也不会心慈手软。我顾长烟在军中向来赏罚分明,你是明白的吧?”森冷的天气,森冷的口气,森冷的盔甲,寒却人心。 她都没有拿正眼瞧过他,只是警醒他一下而已。 陈林便唯诺道:“是,是,属下明白。” 等他退了,顾长烟才正视了他一眼,现如今军中探子信使传令官都是封彧的人,想瞒过封彧的眼,实在不易。怕是一回头,陈林就把今天的事告诉封彧了吧。 何况夏珂筠对于南泽援军的态度前头相差太大,外人看来,虽说是夏珂筠对她顾长烟示威,是势均力敌之下的惺惺相惜,可她怕封彧看出了什么。那个手势,还有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 她静静地看着军帐之内的案几,临时搭建起来的,前方有沙盘,是行军演习用的。 片刻之后,蓦地抬头,撩开帘子。 “顾将军去哪?”陈副将问道。 顾长烟瞥了他一眼,回答:“三年没来莽苍原了,去附近探探地势。” “带一队人马?”他又问道。 她不悦:“我一个人。” “还是属下陪您去吧。”陈林又说道。 顾长烟冷笑一声:“若是不慎遇到大夏的巡兵,我一个人可来去自由,带着你岂不是累赘?” “莫非顾将军觉得,身为副将的我还不如大夏的巡兵?”陈林紧追不舍。 顾长烟便没了推脱的理由,冷冷地回答:“随你吧,要跟着的话,最好途中别说话。” 原本是没有主将亲自探路的习惯的,奈何莽苍原的驻军被夏珂筠堵在了浮屠山坳,她手下的十万兵马是从其他守关调过来的,对莽苍原最熟悉的,只有她一个人。 陈林背着水囊地图,静静地跟了过去。 顾长烟是真的去探地形的,毕竟离开了三年,她不知道三年里有多少改变。 莽苍原的大地势较为平坦,中有凹凸不平的小山丘,雪堆积的太厚,阻碍了前行。 顾长烟雪中的行动非常便捷,从南泽驻地绕南行到达离大夏驻地稍进的小雪丘,附近有不少大夏兵巡逻,她从后方避开巡兵爬了上去,末了,伸手:“拿纸笔。” 雪中的作战和寻常战场略为不同,大夏驻地围成了月牙形,为了防止两侧被突破。她便一点一点记下,时而蹙眉。过了片刻,眉头舒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偷偷睇了陈副将一眼。 “顾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陈副将问道。 “没有。”她回答得干脆,“大夏现在的驻地是最容易将莽苍原驻军关进浮屠山坳的方式。” “哦?”陈副将还要再说什么,被顾长烟猛一把拉进了雪山中间。 “别说话!” 她听到有人过来。 果然,不过片刻便有一小队夏军巡兵过来。 本是安逸地站在雪地里面等着巡兵离开,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顾长烟倏地一震! “顾长烟身边都是封彧的人,按照她的习惯,一定会亲自来我军驻地附近打探,最近巡逻要更加小心了,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夏珂筠顿了顿,“还是直接向我汇报吧。” 没错,夏珂筠就在雪山丘的外面,来得那么及时! 顾长烟紧紧地握着拳头,忍住了冲出去的冲动! 她不能。 身为南泽将军,她有保护边疆的责任;身为大夏女皇,她更有开疆拓土的责任! 都是身不由己,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外面的风吹得声如号角,雪山丘的山洞里头,她呵出的暖气被寒气吹散。似乎是极为用心地听着外面的对话,心里却如潮水翻涌出波涛汹涌。 阿筠…… 外头的夏珂筠突然停止了讲话,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慢慢被白雪覆盖的窟窿——那是脚印。 怪不得鬼使神差地出了驻地,她感觉到顾长烟的气息,只是不知道她在哪里。 地上的脚印分明的不同,纤纤瘦瘦的,是女子的脚印! 纵观两国军队,女子,也就只有顾长烟和她夏珂筠而已! “陛下。”巡兵队长喊了一声,拉回了夏珂筠震惊的思绪。 “没事了。”她故作镇定,“这里现在很安全,你们去别的地方巡逻吧,不用跟着我,一会儿我自己会回去。” 听闻此言的顾长烟心里莫名一紧,莫非夏珂筠发现她了?她了解夏珂筠,两国交战期间,她绝不会让自己独处,处于弱势状态。所以她一定是发现自己了! 那么,她看了一眼陈林,夏珂筠不会武功,她若发现了自己而近来,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时,陈林按住了剑鞘,她看出了他的蠢蠢欲动。 倘若一来就抓住了大夏女王,南泽不战而胜,那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 可她现在不能动,大夏巡兵还没走远,贸然出手被发现,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片寂静,连呼吸都敛了声,她祈祷夏珂筠莫要独自一人进来,又盘算此时有没有任何支开陈林的方法。 没有。因为她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是欢快又雀跃的,因为她知道谁在里面。 顾长烟死死地咬着唇,若是陈林偷袭夏珂筠……她想她会杀了他,然后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堵住封彧的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夏珂筠在这里遭到袭击! 脚步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近,陈林的内心在欢呼雀跃,而顾长烟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按着剑鞘,侧耳倾听。 封彧不傻,陈林要是死在这里,他就知道顾长烟有猫腻。顾长泽和顾母虽然由顾长烟自己的人保护,可那毕竟在新安都,她还没有时间转移他们。她并不想现在和封彧对立,可若是夏珂筠真的走进了这里…… 不要! 顾长烟紧锁眉头,甚至做好了和封彧决裂的准备! 就在此刻,脚步声戛然而止…… 停在雪山丘广阔内部空间的门口,止步不前。 双方静默地对峙。 陈林回头看了一眼顾长烟,她掩饰得很好,丝毫没有杀意和戾气,陈林有自知之明,危险时刻,到底主将的性命重要。他便眼神示意:我出去看看。 顾长烟点了点头,她是不会给陈林下手的准备的。 陈林一步一步挪了出去,这里悄然无声,似乎刚才的脚步声只是幻听。 顾长烟便起了疑心,一步步紧跟,直到走到门口,都没有看见人影。 夏珂筠若是在,那一定是一道亮丽的红,可这里一片苍白如纸,并没有想象之中火光燃烧的样子。 也便是在她疑惑之间,一道白练光芒自地面而去,直朝陈林胸腔而去! 陈林到底是老将,剑出鞘迅速回击! 被发现了! “顾将军快走!”陈林只身朝前而去,挡住了顾长烟,对方且战且退,似乎要把人拉出雪山丘。 顾长烟拢了拢眉,心下一软,陈林虽是封彧的人,到底战况之前还会维护主将,便嘱咐道:“莫恋战,撤退!” “顾将军放心!”陈林回道,“此处危险,请将军速速离开!” 顾长烟便不再答话,对方人数不多,她可以走得轻而易举。 可,她回头,分明是阿筠,为什么突然失去了她的气息?阿筠想要抓她,所以只是将计就计? 心里的弦被莫名波动,她提着剑,低头走出雪山丘。 风如刀割,雪如雨下,贯彻头尾的寒冷,呼出来的气围成了氤氲白圈,如天上几缕流云飘飘袅袅。外面没有人,巡兵被夏珂筠支走了。 她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一只手从背后搭了上来,轻轻一拍,柔媚的声音里带着小小的胜利喜悦:“长烟,你是在找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过雷的小天使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05:39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08:16 文荒中的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28:42 文荒中的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29:11 文荒中的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29:30 文荒中的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30:08 文荒中的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30:38 文荒中的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32:12 文荒中的球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2-10 20:33:46 文荒中的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34:20 二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40:52 阿颜丶o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2-10 20:46:27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48:47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48:54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48:56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49:06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49:14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49:52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50:25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51:01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52:00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52:05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52:09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0:52:13 夜箫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1:21:37 望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 22:58:44 安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1 17:08:02 6|大忍深谋 若似月轮的白雪皎洁纯净,如染丹雘的红衣浓烈妖娆。 夏珂筠收了手负在背后,上扬的凤眸迷离地看着一身铠甲重重的顾长烟。气息如此近,距离如此近。 之前只是这么遥遥一望,现如今却只有一臂之距。 顾长烟想伸手,可最后依旧纹丝不动地站着;想说话,却依旧安静地不着言语。她看着夏珂筠眼里化开了冰雪的笑意,还有那一点儿小计谋得逞的骄傲。 良久才开口:“阿筠……” 夏珂筠突然颤了一下,眸色渐沉。她三年没听到顾长烟这么喊她了,她甚至不知道这三年她在哪里,过得怎样。 心中委屈,双眉一拧,似要哭出来。最后也只是拉了她的手,朝另一边跑去:“这儿会有人,一边说话。” 顾长烟任由着她拉着自己朝另一处跑去,她的手心很热,不似自己那么冰冷;她的手柔若葱白,不似自己成日握剑磨出茧子有点儿粗糙;她的身姿柔软妖娆,也不似自己身着铠甲强硬有力。那样的女子才是美娇娘,才会让人挪不开目光。 至始至终顾长烟都没讲话,直到夏珂筠认为安全了,才停下脚步。 刚一停下,便有她温柔的怀抱,夏珂筠开心地给了她一个熊抱,顾长烟却措手不及地愣在原地。 “阿筠……这不……合适……”人前冷若冰霜的顾将军顿时羞红了脸,迷茫又无措,想要挣脱却被她牢牢抱着,呆愣的有点儿可爱。 夏珂筠便直起背,她比顾长烟稍微矮了一截,抬头睁大了眼睛狡黠地问道:“怎么不合适了?” “现在两军交战……” “我抱我的长烟,跟交战什么关系?”她眨了眨眼,故意磕碜她。 顾长烟便继续磕巴:“没……关系……但是你是女……皇……” “你们南泽人不是都把我们大夏从头骂到尾了,为什么要尊重敌国的女皇呢?”夏珂筠故作不解地挑逗她。 “陛下……请……矜持……”被牢牢箍着的顾长烟从牙缝里塞出几个字。她自知自己是说不过夏珂筠的,她能言善道,而她在她面前却拙嘴笨腮。 夏珂筠顿时笑出声来,抱着不松手,调笑道:“长烟你总是那么可爱!” “可爱……这个词……不能用在……我……身上……”顾长烟结结巴巴的,窘迫得说不明白。 “我觉得你可爱你就可爱了,刚才还喊我陛下,难道不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夏珂筠伶牙俐齿的,看着顾长烟满面通红。 顾长烟便不挣扎了,论说力气,她是可以一下子推开夏珂筠的,甚至,夏珂筠都没机会碰到她。 见顾长烟不动了,夏珂筠这才心满意足,松手摸了摸她身上冰冷的铠甲,寒意从指尖渗了进来,她嘶了一口冷气收回手。 “长烟,是我拖累你了吗?”夏珂筠沉下声音,收起了方才的玩笑,“如果三年前在莽苍原我不冲动进攻,或者我没有那么不小心地进了南泽的圈套,你就不会隐居三年,想必现在是南泽的顶梁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吧?”她委屈地呢喃,“可我就是想让你来大夏,我没有想要连累你的意思。” 夏珂筠如东海之珠璀璨华耀,自小便没有得不到的。大夏女皇素来决绝果断,世人只见其国色之姿,却未见其私底下的小娇气。一如所有人都知道顾长烟是个杀伐决断的女子,在夏珂筠面前也不过是个青涩的女子。 顾长烟的心里荡了一荡,好似平静的水面被风吹开一晕晕的光圈,泛起波光涟漪:“阿筠……你没有拖累我。” 夏珂筠却不听她说,继续喃喃道:“你要是三年待在新安都,现在已经是平王妃了吧?” 顾长烟的手一颤…… 平王妃…… 新安都的人都以为,顾家和平王关系密切,顾长烟又是从小与封彧一起长大,封彧将手中军权都给了顾家,便足以说明他的器重和……深意。 虽然没有说,却是众人意会之事。当初封彧带她去大夏,夏珂筠也便是这么听说的。 “我,根本不想嫁给封彧,我宁愿守着这荒凉的莽苍原。”她垂眸看着低头不语的夏珂筠,看着这个骄傲的女皇委屈得像邻家妹妹,心里便莫名的疼。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禁忌的情愫,只知道当初放走夏珂筠,她没有害怕。 “阿筠,如果我真的成了平王妃,才是我人生的牢笼,永诀光明。”顾长烟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顶。 青丝如瀑,黑丝璎珞般垂下,她又似突然悟道自己的失态,顿时收回了手。 夏珂筠却抬起头来,眸中似有星光点点,突然燃了起来:“所以长烟并不喜欢封彧,对不对?” 顾长烟一愣,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长烟喜欢我吗?”夏珂筠仰着头,期冀地问道。她一直以为顾长烟和封彧之间有感情,当初封彧带她去大夏,夏珂筠看到的是一个对封彧言听计从的她。可顾长烟说,她并不喜欢封彧。一块冰棱悄无声息地化成清水,涓涓流过。 那喜欢是入世人所说的自古惺惺惜惺惺还是另有其他,顾长烟不明白夏珂筠的真实意思。毕竟这是埋在心底的禁忌感情,她不确定,夏珂筠待她如知己还是…… 只是看她这般渴求,便点了点头:“喜欢。” “喜欢我什么?”她眨了眨眼,如小孩子一般撒娇。 顾长烟仔细想了想,她喜欢她的一切,便择了个理由:“治国平天下。” 夏珂筠的脸上突然晴转多云,咬了咬唇,倏地转了个身:“长烟既然喜欢治国平天下,那么封彧也有治国之才平天下之志,我也不那么特殊。离开驻地久了,一会儿赵恕该来找我了,我先走了。” 顾长烟茫然地看着她愈走愈远,站在原地失神。 对呀,她的身边,治国平天下的能人如此多,可到底,她喜欢的,也就是夏珂筠一个人而已呀…… 等夏珂筠走远了,她才徒留一地怅然,喜欢又如何,还不是刀剑相向,马革裹尸? 大概,如果她说她不只是喜欢,而是想要拥有的自私,那阿筠一定会吓懵了吧。 那么多人说双姝是惺惺相惜,惺惺相惜的喜欢,能当成爱吗? 顾长烟朝着南泽驻地的方向颓颓走去,离她越来越远…… 只是你还好好的,比以前更加夺目,那便是我三年也不曾遗憾的守望。阿筠,长烟喜欢你。 一滴眼泪在半空凝结成冰,她按了按眼眶,来到莽苍原不过这些时日,她便笑了哭了紧张了,不是顾长烟冷若冰霜孤僻高傲,而是没有心中所念,一切俱如死灰。 回到驻地时,陈林已经在了。看见顾长烟便走了上来,左右一瞥,她还是那般沉寂的面色。 “顾将军为何在外逗留如此久?”陈林问道。 “陈副将没受伤就好,我一个人在敌军附近走了走,所以回来得晚了些。”顾长烟寡淡地回答,“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陈林心知从顾长烟嘴里问不出什么,便不再询问:“愿为将军效劳。” “我看这天气,过几日便会听雪。从这里到浮屠山坳有些距离,一旦出动大部队便会被大夏发现。”顾长烟说道,“你武艺高超又是封彧心腹之人,我放心你,明日带一队人马避开大夏从麒麟山口大夏薄弱之处杀进一条路,告诉浮屠山坳的驻军,援军来了。届时以烟花为号,给夏军一个两面夹击,至少先把人马汇合了。” “我去?”陈林问道。 “是。”顾长烟坚定回答,“你去。” 陈林便不做声响了,顾长烟这是要支开封彧的眼线,所以一旦和原守军汇合,封彧安插的这些眼线,她会一个个拔掉。 然而他也没拒绝:“属下遵命。” 说完出了军帐,顾长烟看着他,微蹙了眉头。身边一直留着封彧的人,但凡有机会,他们都会置夏珂筠于死地。夏珂筠敢一个人来见自己,难保下一次就会在她身边出了险情。 蓦地,心里一颤。她始终知道大夏这次出兵莽苍原是夏珂筠想见她,可她也必须明白,莽苍原这块有丰富矿产的地域,夏珂筠真的会不想要吗? 她要遵循组训保家卫国,却也要循着一己私情,保护她。 新安都,封彧收到了莽苍原的密信。他打开浏览了一边,闭上眼沉思了片刻。顾长烟一出兵就安全到了夏军面前,她和夏珂筠遥遥地见了一面,她去探了地形,她准备让陈林杀出血路给原守军报信。 顾长烟的一举一动他都非常清楚,包括两军面前她微小的动作。那应该是她和夏珂筠打招呼的方式? “王爷,顾将军此次出战,能否再次捉拿大夏女皇?”身边的侍卫询问道。 “不能。”封彧回答得干脆,“她是宁置长泽于险地都不愿抓了夏珂筠的。” “顾长泽可是顾将军的亲弟弟。” “那又如何?”封彧笑道,“你可知,高处不胜寒,难得遇到一个可以在高处聊天对饮的知己,是一件怎样的幸事?” “那……” “长烟可是忍了三年。”封彧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忍是修养,大忍是深谋。她在谋什么,我都没摸穿,你说呢?” 侍卫噤了声,新安都的人都认为顾长烟是封彧的红颜知己,可封彧看来,顾长烟的知己是夏珂筠。封彧都看不透的顾长烟,又岂是他人随意看穿的? “去帮我做件事。”封彧转了转手上的笔,轻置于一旁,把写完的纸条封了起来,“找人送去莽苍原。” 末了,提醒道:“记住,不是给长烟的,是给夏珂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情人节,祝大家节日愉快,和男朋友女朋友秀恩爱的时候请注意保护像竹子这样的单身狗。单身不易,且单且珍惜,保护单身狗稀有物种,人人有责。 7|于公于私 莽苍原的雪积了半腰高,常年不化。因着经常兵戎交接,除了军队便没有居民,通常都安静地很。 大夏的驻地,夏珂筠收到了来自新安都的信函,是封彧写给她的。 当年她和封彧也算有点交情,两国关系融洽时,大夏和南泽之间的往来都是封彧在负责。也算是老熟人,夏珂筠素来不敢小觑封彧。 顾长烟还没过来时,她写信挑衅过封彧,此次收到新安都的来信,心里难免忐忑不安。她有不好的预感,他会这么轻易地派出顾长烟,就一定留了后手。 她打开信封,一张薄薄的信纸,墨汁从纸后渗了出来,干了,她只看到顾长烟三个字。 心里猛地一提,脑海中便划过顾长烟的身影。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突然一拍案几! 怒气不由地上升,手心将信纸攥了起来,揉捏成小小的一团。 手越来越用力,按着桌子,指甲划过木桌,发出骇人的摩擦声。封彧! “陛下。”侍女在一旁心惊胆颤,并不知道她在火什么,一溜烟儿地跪了一排,“陛下息怒。” 她喘着气,眼中有戾气一闪而过。她是不会武功的,可周身的气场,却带着与生俱来的皇者帝气。 封彧竟然拿顾长烟的家人做威胁?! 掐指一算,那天在雪山丘见到她,已经隔了好几日。 两军像是说好了一般,谁都没有动作。 “陛下!”赵恕突然闯了进来,“南泽有动作了!” “哦?”夏珂筠一扬眉,“顾长烟派人去给浮屠山坳送消息了?” “陛下英明!”赵恕没料到夏珂筠如此先见之明,想来,和三年前那个莽撞的女子竟截然不同,“这些年陛下的用功,让臣倍感欣慰。” 夏珂筠闷声不吭,哪里是有多少进步,只是她太过了解顾长烟而已。 “赵将军怎么想?”她问道。 “麒麟山口虽然险峻,却是去浮屠山坳的必经之路。”赵恕回答,“臣派人去那里拦截。” “嗯。”夏珂筠点头,“不用派人了,我去。” “这……”赵恕惶恐,欲要阻拦,却被夏珂筠一语打断。 “你就算派上千人,也未必能在麒麟山口拦到人。”她说,“我去,虽然拦不住人,但肯定不会有伤亡。”她成竹在胸,末了,捏了捏手中的纸条,“派一队人保护我就可以。这是命令。” 夏珂筠很快就从驻地出发,一路前行目标直指麒麟山口。 雪中难行,身强力壮的将士尚且要缓下速度,她却不曾有片刻驻足。 而此刻的南泽驻地,陈林一个人在主将账内徘徊,顾长烟之前下令让他去浮屠山坳报信,一眨眼,却自己跑了出来,话也没说丢了十万大军给他。而他给封彧的信中,说得却是顾长烟有意摆脱陈林的监视。 真是个狡诈的女子! 南泽十万大军要是毁在他的手上,他陈林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追上了了吗?”他焦急地问急脚子。 “没有。”探子汇报,“顾将军熟悉地形,我们没法追踪到她的行踪。” 浮屠山坳的驻军虽然不过五万,却是土生土长的莽苍原战士,战斗力不会比十万调遣来的军队低。 他锤了一下桌子:“备纸笔!马上把这封信给平王送去!” 顾长烟此时正行走在去麒麟山口的路上,深知陈林会将她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封彧,她才会故意说让陈林去报信。这会儿就算他再汇报给新安都,等封彧收到了,她也已经和旧部汇合。 只是,她盼望此刻,顾长泽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大雪封路,这里都称不上银装素裹,因为本就是荒凉的。 开了一半的铁矿山被埋得严严实实,她还记得三年前在莽苍原,开铁矿铸兵器,南泽驻军的武器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如今群龙无首,被大夏打得溃不成军。 天地苍茫,唯有铁甲森然的女子,昂首阔步地前行。 她记得封彧的话:倘若有幸活捉了夏珂筠,就带她来这里看看你顾长烟的狼狈和懦弱,也好让她明白,和你顾长烟被称为双姝,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如今她看到了一个比那年更加优秀的夏珂筠,那么,为了不成为她齐名双姝的耻辱,她必须成为从前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顾将军! 从回到原部队开始,让双姝变成无法超越的——世无其三! 阿筠…… 遮天蔽日的风雪,迎面而来的冷风,入刺椎骨的寒冷,只有信念是坚定的。 麒麟山口和莽苍原的任何一处一样,积雪浮云端,霁色徒增寒。耳边是风声封山,她张望了一眼。雪中马儿不能前行,不如徒步来得快,好在她身手矫健,竟也没能耽搁片刻。 到了山口突然停了下来,地势熟络,找了个隐蔽处,拿出干粮小憩片刻。 麒麟山口是个好地方,是不是,阿筠? 此时的夏珂筠,刚好到了麒麟山口的不远处。她看着大雪封山,微微蹙眉:“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山口一圈,谁都不许跟来。” “陛下,这儿很危险!” 夏珂筠却笑了笑,无所畏惧:“如果南泽的人还没来,那么你们守在这里,一旦出现人影,就地解决;如果他们已经到了,为了赶时间,一定在去浮屠山坳的路上,不会逗留。危险在哪儿?” 随行的侍卫说不出哪里不对,又说不是哪里对。 夏珂筠呵了一口气,一个人径入茫茫白雪。 顾长烟让陈林去浮屠山坳通风报信?那可是她的心腹军队,她一定不舍得。心里却怅然:长烟,你会不会等着见我一面? 雪洞里的顾长烟坐了好一会儿,看着天色将晚,走到洞外瞥了一眼。 依旧是茫茫的白,没有见到心底那抹红。双手交叉茫然思索:阿筠,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我会去浮屠山坳,你会来吗? 直到日落西山,最后那点光亮消失殆尽,顾长烟打了个哈欠,阖上了眼。 梦里都是那抹红色的身影,如何都挥之不去。 口中呢喃了一声:“阿筠……” 梦里的那个人便回答:“咦?你居然醒着?” 素来警觉地她突然感觉到人的气息,猛一睁眼,便看见梦里的那种颜色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揉了揉眼,生怕这是梦境。 “我刚到,以为你睡着了,没想到你是醒着的。”夏珂筠坐了下来,“走得累了,有水吗?” 顾长烟默默地递过水壶,认真地看着她。 这不是做梦。 “怎么了?”夏珂筠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她立刻撇开了眼,说话都不利索了:“没……没有。” 夏珂筠抿了一小口,还过水壶,笑得比池中菡萏更灿烂些:“赵恕说南泽派人去浮屠山坳,麒麟山不适合大军行走,我料想定是你自己去和老部下汇合了,便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在。”说罢,凑近了些,呵出来的气息在顾长烟的面前萦绕不散:“你躲在这儿,是在等我吗?”眼中媚态,尽显无疑。 这个雪洞——三年之前她就来过,顾长烟说,大军无法穿越麒麟山口,如果要逃生,这里可以是一个歇脚点。后来顾长烟放了落入陷阱的夏珂筠,她便在这里歇过脚。 顾长烟坐在原处纹丝不动。她的气息在拨动她的弦,心里在回答是,口中说出得却是:“走了很久,所以在这儿休憩。” 夏珂筠眯着眼睛看着她,抱胸撇嘴:“既然不是来等我的,那我先走了,改日迎战时再见!” 说罢起身,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顾长烟顿时急上心头,脱口喊道:“阿筠!” 夏珂筠故作为难地回了头:“顾将军有何指教?”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陛下,天降大雪,不便行走,有伤龙体,不如明日再走?” “你这是在留我吗?”夏珂筠立刻蹲了下来,倾身在她面前,“你要是说你在留我,我就留下来了。” 顾长烟原本绯红的面颊更红了一层,说话更是不利索了:“我……是……也不是……” 夏珂筠被她的窘迫逗得开怀大笑:“我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没有这结巴的毛病。是几年不见,脸皮变薄了?” 那是因为……初见时,她在她眼中,不过就是一个邻国的女皇,仅此而已。 顾长烟伸手抵了抵下巴,严肃地回答:“不及陛下脸皮如此有韧性!” 夏珂筠笑得越发开心:“我若不是如此有韧性,又怎么能厚着脸皮带兵来莽苍原,又厚着脸皮让南泽派你过来?” 提及此事,顾长烟便收起了仅有的那点儿羞涩:“阿筠,你是……真的要拿下莽苍原?” 夏珂筠骤然收起了玩笑之心,女皇的威严自内而外地散发:“于公,莽苍原是南泽的天然屏障,又有丰富的资源,你知道,大夏国内矿产贫瘠,我需要莽苍原;于私,三年前我兵败莽苍原,我需要用它来证明我的能力,此次出兵举国瞩目,我输不得。”咬了咬嘴唇,回问:“长烟,那么你呢?” 顾长烟的眸色暗了暗,低头沉沉地回答:“于公,我是南泽将军,莽苍原是我一直以来的驻地,我必须和我的手下保卫这块土地;于私,顾家祖训,只要顾家一日还有兵权,必保南泽边境无患。所以,我不能丢了它。” 雪洞里一片沉寂,只有两道呼吸声轻轻浅浅。洞外的风声愈发剧烈,如猛兽嘶吼孤魂哀嚎。一团白雪乱蓬蓬,蓦地窜天蓦地空。 “我知道。”夏珂筠抿了抿嘴,下唇咬出一道绯红的印记,“可是……可是如果,南泽负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14 21:54:07 暮暮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14 21:11:41 8|以你为荣 顾长烟默了默:“我对南泽的举动心知肚明,也早有准备,何来负我一说?” 夏珂筠登时一愣,脸上晕开一抹笑容,随即又被焦虑覆盖:“你此次出征莽苍原,你弟弟和母亲还在新安都,倘若这里有半点不测,你就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担心。”顾长烟回答,“所以,我必须马上去浮屠山坳和旧部下汇合,阿筠你懂吗?” 夏珂筠便不说话了,她早该想到的,顾长烟又怎会不顾家人的性命?只是,封彧说顾长泽和顾母在他那里,顾长烟又有什么对策? “我不是来拦你的,你赶紧去浮屠山坳吧,南泽的原守军只是被我们困住了。等你汇合之后,莽苍原这块土地我依旧要抢,到时候兵戎相见,我可就不会让你了。”夏珂筠认真地说到。 顾长烟清清楚楚地听她说“让”这个字。 她最擅长对战争的运筹帷幄,而夏珂筠,她有治国之才,行军打仗岂是她的对手? 只是她现在长进了,以及,她比顾长烟骄傲许多。 顾长烟虽是个雷厉风行的将军,却又是个谦和寡言之人;不似夏珂筠,她是个张扬骄傲的女皇,也是个永不服输之人。 一个似海水可凶猛可纯净,一个似骄阳永远盛气凌人。 顾长烟并不打击她的自信:“阿筠不用让我,想从我手上夺走莽苍原,除非……” “除非什么?”她眸光一闪,等着顾长烟说出下半句。 顾长烟却笑笑,不说下去了:“没有机会。” 夏珂筠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往她身边一坐,托着下腮漫无目的地看着洞口的飘雪。 晚上她是不会走了,难得有一个独处的机会。 “长烟,你跟我说说,这三年你都去哪里,做了些什么,和谁在一起,还有……”她踌躇片刻,“有想我吗?”说话间打了个寒颤,朝着她的身边缩了缩。 顾长烟便将自己的披风摘了下来给她披上,只是天色黑了,夏珂筠看不见她眼里的关切。 “在白鹿镇,成天无所事事,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她苦涩地笑笑,“就是不想出来,不知道出来了怎么面对新安都,把敌国女皇私放这件事,幸亏封彧压了下来。所以我对他还有点感激。” 夏珂筠静静地听着,蓦地攥起了拳头:“可是……你当初为什么不答应跟我回大夏呢?” “叛国之名,我担不起。”她平静地回答,“我是个瞻前顾后的人。” “不是的!”夏珂筠想都未想便反驳道,“你出兵从不畏畏缩缩,向来成竹在胸战无不胜,你若是个瞻前顾后的人,那我又算什么呢?” 顾长烟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一眼夏珂筠。 黑暗中,她抱着双膝,长发落在她的肩上,只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却因为离得近,便好似能勾勒出一幅美人图。 “阿筠,我这次回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呵出的白雾气息在黑夜里依旧清楚,她说话时略显沧桑,早已没了三年前的那点豪壮。 “什么事?”夏珂筠问道,“我可以帮你吗?” 她摇摇头:“等新安都来消息,只要中途不出差错。” 夏珂筠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手心凉凉的,手指纤长柔软,顾长烟猛地一缩,却没缩回来。 她只听见夏珂筠清脆又坚定的声音:“我相信你,只要你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毕竟,世人口中,我们并称双姝,虽然一开始我很不服气,可是后来,我以你为荣!” 顾长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她相信她。 人生最得意之事,莫过于,你心上之人,无论是何立场、在何场合,她都相信你,用她全部的信念。 倘若,她没有从白鹿镇出来,那么会不会如封彧所说,她会以自己为耻? 她扬了扬唇角没笑出来,心里却有暖流注入:“嗯,一定行的!” 北风呼号,夏珂筠带来的一队人在冰天雪地里寻找她,而她此刻,坦然地靠在顾长烟身边,闭上眼睛打了个盹。 哪怕是在野外,若是顾长烟在,她便能安心地闭眼。 她早就清楚了,顾长烟带给她的快乐和安全感,早已是千军万马无法比较和匹敌的。 大夏朝臣纷纷进谏女皇早日定下皇夫,她却从未有此想法。那些男人在她面前站着,恭恭敬敬,可她能想到的,也不过一个顾长烟尔尔。 我怕吓到你,毕竟,你是一个那么优秀又内敛的女子,你的身边有封彧这样的男人,你会接受一个同为女子的我吗? 她抱着顾长烟的胳膊渐入梦境,睡得心安理得。 顾长烟拢了拢披在她身上的披风,伸手,悄悄抚过眼前女子的青丝。柔软顺滑,带着淡淡的菡萏香,末了,又摸了摸自己束起来的长发,蹙了蹙眉。 若是两国相安无事,她定要向夏珂筠讨教讨教,如何让头发乌黑如墨,如何让皮肤白嫩似雪,如何带着挥之不去的摄人香气,又如何搭配那些绫罗绸缎钿合金钗,让人宛如踏云而来的谪仙,美不胜收。 舞刀弄枪惯了,她喜欢夏珂筠身上,那种自己没有的柔软和娇媚,大约便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看她有些冷,顾长烟抱紧了些。 踏实的在手上,等到明天,又是一场针锋相对。 天亮起来的时候,外头都是寻找夏珂筠的声音,她是被手下的呼喊声唤醒的,睁开眼,顾长烟早已站在了洞门口。 “长烟,别被人发现了!”她站了起来,伸手便将她拉了回来,解开披风还给她,“昨晚他们一定找疯了,你急着去浮屠山坳,我也得赶紧回去免得被怀疑了。” 顾长烟系好披风,微微点头:“嗯,一路小心。” “你也是。”夏珂筠笑笑,正对着,猛地一头栽她怀里。而后抬头,便看见顾长烟原本冰冷的脸浮上了一层绯红。 她又害羞了。 “我走了。”夏珂筠心满意足地放开手,从洞门口小跑了出去。 红色俪影如踏雪飞燕,在白茫间分外显眼。 顾长烟目送夏珂筠越来越远,这才出门,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前行。 陈林应该是派人来找她了,只不过,夏珂筠带来了一队人马,陈林的急脚子若是看见了便不敢上前。 顾长烟失了消息,他便不好向封彧交代。 当务之急,还是早日到达浮屠山坳,她现在不知道顾长泽和顾母如何。出来时交代过顾长泽,可她现在并不相信封彧。 封彧虽然对她好,可若是她不听话,他也是个狠得下心的男人。浮屠山坳有她的亲信,她需要把长泽和顾母转移。 从麒麟山口到浮屠山坳需要些时日,赶路的这几日顾长烟并不知晓前线状况,夏珂筠从麒麟山口一回去就开始让人到南泽驻地叫阵,只是陈林不敢出来应战,十万大军的气势一降再降。 等到她到达浮屠山坳已是好些时日之后,被围困许久的浮屠山坳缺粮少水,却没有如外人猜测般的人心惶惶。 浮屠山坳少人行,因着粮草短缺,这儿又没有飞禽走兽,一众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顾长烟当年留下了军队,有她的得力助手,人称哼哈二将的张哼和于哈。她走后,莽苍原驻军都由哼哈二将统领。现如今被大夏围困,新安都的援军迟迟未到,浮屠山坳已经做好了最后一战的准备。 “张兄,这几日大夏军队的阵型略有变化,我看着,可能是新安都的援军来了。”浮屠山坳简陋的军帐里,哼哈二将在做最后的决策,“兴许再过几日,援军就能打进浮屠山坳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新安都来过一批援军,被夏军歼灭在了兰溪沟,如今再派大军过来,等他们突破夏军防线,我们早就饿死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和夏军决一死战,援军将领若是有点儿眼见,必然会跟我们来个里应外合!” “张兄,你如此一说,新安都现在的几个武将,王元已经兵败,还能派出什么有眼力见地的?除非平王亲上前线,要不然……哎!要是顾将军在,莽苍原怎会有夏军的立足之地!” “我张哼驻守莽苍原一直追随顾将军,她虽为女流却是个巾帼英雄,她若在,哪怕是如今这个状况,也定有万全之策保我五万军队安然无恙!”张哼仰天长叹,“兄弟们,愿随我张哼与夏军决一死战的,今天就吃饱最后一顿,日落之前出兵迎战!若贪生怕死的,就给我留在这里,倘若我前线将士不幸身忙,给你们一个投降保命的机会!各位,请你们考虑周全,要死还是要活,荣耀还是耻辱!” “愿随将军出战!” “没有生死!只有荣耀!” “出战!出战!出战!” …… 小小的浮屠山坳,震耳发聩的军号。斗志弥漫,意欲同敌军决一死战。 临近浮屠山坳的顾长烟加快了脚步。她听到了久违的战斗号角,听到了熟悉的口号。她的军队…… 山坳里,哼哈二将正在集结兵马,粮草殆尽,最后一餐伙食,要么耻辱地活着,要么荣耀地死去! “报——”前方士兵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打断了正在鼓舞士气的张哼。 “何事慌张?”张哼握着□□,甚是不满。 “顾……顾将军回来了!”士兵气喘吁吁地说道,“顾将军,她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摸遍你全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15 20:37:56 魔性的团子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15 20:32:15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6 00:03:56 魔性的团子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6 12:02:08 归泊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6 16:34:06 悱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6 19:02:12 悱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6 19:02:20 悱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6 19:02:24 悱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6 19:02:28 悱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6 19:02:38 9|后顾之忧 口号声戛然而止。 张哼和于哈互相对视一眼,突然抑制不住心中激动:“顾将军来了?平王找到顾将军了?” “顾将军现在就在外面!”士兵回答。 二人赶忙冲到外头时,顾长烟已经等了很久。 风雪中行了许多日,没有出来时那么神采飞扬。哼哈二将依稀记得三年前的顾将军还是个锋芒外露之人,现如今却突然内敛了起来。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冲上来拍他们的肩膀说“兄弟们辛苦了”,看起来越发稳重。总归是跟随了多年的人,哼哈二将立刻迎上来,一抱拳:“属下见过顾将军!” 铿锵有力的声音,丝毫没有弹尽粮绝的窘困,也不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来,当即双手奉上兵符:“我等等候将军多时,没想到真的把将军盼回来了,这下,五万将士有救了!” 顾长烟依旧面无表情,她在新安都时便这样,可一来到莽苍原,感受着这里熟悉的风土人情,便觉得,即使马革裹尸血流成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回来了。”她轻声说到,“这些年,辛苦两位了。” 没错!是顾长烟的声音。多年未见的哼哈二将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握紧了拳头:“顾将军里面请,通知下去,今晚不开战了,咱们给顾将军接风洗尘!” “免了。”顾长烟当即制止,“浮屠山坳粮草短缺,大伙儿都饿了许久,无需为我接风。想到大家都在这里受苦,我须得为我当年犯下的错赎罪。新安都的十万援军在前些时日就到了,我观察夏军的分布,恐怕也不容易突破。为难你们坚持了这么久,先商讨要事。” 张哼和于哈相互点了点头,如今这个让人心惊胆战的时候,顾长烟的出现无疑是最鼓舞士气的事情。 士兵们听说顾将军回来了,多日饥寒交迫下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 “从麒麟山背侧开一条雪路。”顾长烟简洁明了,“我一回来,赵恕会担心我发动奇袭,趁着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浮屠山坳的时候,派人出去运粮。” “是!”张哼回答,“立刻就去办!” “还有一件事。”顾长烟突然沉下了声音,略显为难。 “顾将军但说无妨。”哼哈二将看出了她的顾虑。 “这五万驻军是我的旧部下,我自当尽力保全。只是从新安都出来有些意外,家中……”顾长烟拖了个长音,盯着地面难以启齿。 于哈思索了片刻,灵光一闪:“当初将军回新安都复命,平王推你下水以至于你离开三年,如今又受平王之命来莽苍原,莫非是长泽……”他没说下去,王元是平王派来的,如今顾长烟出现,无疑也是平王之笔。 军中将士都是同顾长烟一起打拼过来的,生死之交,当初对新安都的做法也颇有微词。 “顾将军但说无妨。”张哼于哈各自点头。 “解了浮屠山坳的困,需要一位将军去新安都把我弟弟和母亲接出来。”顾长烟是最了解此二人的,对他们极为信任。 解决了后顾之忧,才能在前线力挽狂澜。 于哈当即表态:“必定尽我所能!” 顾长烟抬头笑笑:“有劳两位,那么,准备开路运粮草!” 莽苍原五万驻军开始上下一心运粮草时,大夏驻地,赵恕还在询问夏珂筠在麒麟山口失踪一晚上的事情。 “赵将军,朕说了无数次,朕只是在麒麟山口迷路了。”夏珂筠托着腮漫不经心,“何况,我带去的人确实把南泽的人全部拦在了山外,至于那批人是去浮屠山坳还是去找顾长烟的,我并不知晓。” “敢问陛下,为何要一人独行?”赵恕是德高望重的大将军,他的顾虑,比夏珂筠更深一些,“陛下这次是带着目的来的,可别被什么因素干扰,辱了陛下圣明。” 为何要一人独行?夏珂筠腹诽着,当然是为了见顾长烟,若不然,这冰天雪地的,她还去打雪仗不成? 可一想到顾长烟,想到封彧那张字条的威胁,夏珂筠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 “赵将军,接下来呢?”夏珂筠不冷不热地问道,“是要继续和十万援军对峙,还是先击溃浮屠山坳的驻军?” 赵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夏珂筠有事瞒着他,可君臣之别,他不能多问:“顾长烟若是已经到了浮屠山坳,除非能在短时间内拿到粮草,否则,必定要发动突袭,让陈林应援她。虽然五万驻军无足挂齿,可顾长烟若是到了,那就不得不重视了。” “赵将军是想转移到浮屠山坳?”夏珂筠心中一喜,赵恕要是去了浮屠山坳,她便有了和顾长烟见面的机会。 她只想每天离她近一点,若是空气中有她的味道,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即便如此,夏珂筠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期待。赵恕征战疆场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练就多时的。 可随后赵恕便打破了夏珂筠的幻想:“不成!如今还只有顾长烟一人,我军包围浮屠山坳,陈林势必要救主帅,陈林那二三两本事,定会去新安都求救,若是把封彧找来了,南泽倾其军力,我们可就难过了。” “所以,大部队依旧原地待命,分些兵力去浮屠山坳,陛下还是待在军中,这样也安全些。”赵恕没给夏珂筠去浮屠山坳的机会。 别人不晓得,可他还是隐约觉得,夏珂筠和顾长烟之间有事儿。 当初夏珂筠一个人从南泽营地逃出来,顾长烟又突然消失,若说此中相安无事,他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我并不觉得在这里有多安全。”夏珂筠没给赵恕面子,“浮屠山坳如今粮草短缺,即使去了一个顾长烟,也不能凭空变出粮草来。再说,赵将军既然对顾长烟心有余悸,难道不应该提早解决她?或者,赵将军待在这儿,我去浮屠山坳。比起这里的任何人,我更了解她。”夏珂筠说得毫无畏惧,说得坦坦荡荡,就好似她多么大公无私,根本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行!”赵恕反对。 “哦?”夏珂筠挑眉冷笑,“赵将军是要违抗朕的命令?” 赵恕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痛心疾首道:“陛下莫要固执己见,这是战场,非同儿戏!” 她便扬了扬眉,一拂袖,红色的宽袖拂出一阵风,还带着身上的红梅香:“那朕问你,为何三年前平王突然弹劾顾长烟?顾长烟这三年去了哪里?为何现在受平王之命出现在这里?平王和顾长烟之间究竟有何恩恩怨怨?你若知道,便可循着他们之间的嫌隙,一一击破,赵将军,你可以吗?” 顾长烟的三年是个谜,赵恕怎会知晓? 夏珂筠这才故作老成,语重心长地说道:“朕虽不懂行军作战,可权力博弈我比你懂,顾长烟在浮屠山坳,我就不会出事,封彧暂时离不开新安都,赵将军只需要安心地扫光陈林的十万军队,接下来的事朕自有安排,只要留下顾长烟,别人,悉听尊便!” 军帐内一片静默,赵恕竟被夏珂筠说得无颜以对。 她似乎很了解新安都的权力游戏,更了解封彧和顾长烟。 末了,夏珂筠才加一句:“我在浮屠山坳,南泽驻军不敢轻易突袭,能为赵将军解决后顾之忧。” 赵恕许久没说话,沉思良久,方才长长叹一口气,朝着夏珂筠深深鞠了个躬。 不说,便是默认了。 夏珂筠一转身,无人看见她脸上胜利和喜悦的光芒。 长烟,那三年我无法去南泽找你,现在,在莽苍原,你若身不由己,那就由我来找你,好吗? 如果莽苍原被大夏拿下,你若回不去新安都,我就把你带回大夏,这样,就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所以,我既不会让你赢,更不会让你走! 浮屠山坳的驻军已经打通了远离夏军视线的小路,小路虽然离南泽十万援军较远,可至少给了他们粮草的希望。 没有赵恕预测的突袭,好似顾长烟的回归对浮屠山坳并没有什么影响。这种不变让赵恕觉得心惊。 不可能,顾长烟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回来,她一定在预谋着什么。 浮屠山坳里,顾长烟坐在军帐中同于哈交代去新安都接顾母和顾长泽的事情,张哼从外头走了进来。 这几日虽然依旧食不果腹,可驻军的气势却空前高涨。 “顾将军,路已经打通,我已经派人去和援军会面,相信不日就能得到粮草!” 顾长烟点点头,虽面色清冷,倒也并不让人觉得拒之千里:“那就好,等到粮草充盈,我们就可以开始和夏军作战,今年冬天格外寒凉,我想来年的春天一定会更加漂亮。” “那是自然。”张哼笑答,“三年不见将军,您是愈发沉着稳重,让我等惭愧不已。” “说笑了,这些年还是靠着两位将军的。”顾长烟客套着。 正说着,门外探子突然闯了进来:“报——” “说。” “大夏女皇已经到达了浮屠山外!” 顾长烟猛地站了起来!阿筠为什么突然来了浮屠山! 10|夏军叫阵 张哼和于哈齐齐看向顾长烟,二人极有默契地突然开始笑道:“夏珂筠离开赵恕一个人来浮屠山坳,这是个活捉她的好机会!” “是也!当年被她逃走,害得顾将军受人陷害,若是如今能抓了她,就可以一雪前耻!” …… 顾长烟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发言。 当初封彧也在,除了他,没有知道夏珂筠是她放走的。 心中懊恼不已,阿筠现在来浮屠山,是一个重大的失误!没有赵恕在的夏军,若是她顾长烟都不能一举攻破,又如何对得起五万被困的南泽驻军? 她该如何是好? 既不忍五万旧部下忍气吞声,又不忍夏珂筠吃败仗颜面无存。 “顾将军……顾将军?”沉默太久,张哼在一旁喊她,“请将军下令,兄弟们已经摩拳擦掌急不可耐了!” “先等等。”顾长烟立刻阻止,“夏珂筠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夏珂筠,所以,不能冒然进攻。” “那么我们现在?” “赵恕没来,夏珂筠的目的是拖住我,主战场还在陈林那边,若是十万援军被夏军击溃,我们刚到的这点粮草并不能维持多久,所以首当其要,是缓解援军的压力。” “顾将军的意思是?”张哼问道。 “于哈,你现在立刻赶往新安都,一来保护我母亲和弟弟,二来把这封信交给封彧。”她拿出一封信,“运粮的道路狭窄,只能带一小队人过去,张哼,你立刻带人出去,和陈林汇合,就说是我的意思,本月廿九戌时一到,你带人突袭夏军月牙阵右侧军营,烧其粮草,务必要让夏军看见你!” “是!”张哼于哈领命,“将军你呢?” “在这里和夏珂筠周旋。”顾长烟静静地回答。 阿筠,对不起,领土主权,这是无法退让的问题,但是阿筠,我爱你,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身处险境。 你在我的目之所及处,我才能保证你的安全,既然你来了浮屠山坳,那么就如你所说,千万不要“让”我! 顾长烟坐在主帐内,山坳里的风没有外头那么大,也没有外面那么寒凉。 这里的雪格外纯净,好似流云纤尘不染,她坐了很久,突然站了起来,往浮屠山的山顶走去。 浮屠山的山顶不高,却常年银装素裹,这儿的地势狭窄,所以可以望见山下。 这里的哨岗不间断地巡逻,看见顾长烟来了,让出一个位。 她就站在上面,俯瞰山下的夏军营地。 低头,很远,可是夏珂筠的那抹艳红格外夺目,哪怕只能看见一个指甲般大小的圈,都能知道那是她。 顾长烟以前提醒过夏珂筠,行军在外不似她在宫殿,一旦在人群中分外显眼,也便意味着她身处危险。 可夏珂筠偏不,她说,行军都是森冷的铁色,那般无趣又阴森,她有大军保护,偏不信有人能在人群中找出她,给她致命一击。 顾长烟紧蹙双眉,在寒风中站得笔直如松。 这样的女子是很少见的,森气凌然的冷硬女将军,看似是个薄情冷酷的女子,偏偏她看到那抹红色时的眼神又太过温柔。 “拿弓来!”她突然开口。 哨兵恭敬地递过一张弓箭,她认识这把弓箭,以前她没带走,还是顾老将军在世时先皇亲赐的震天弓。她走得太匆忙,一直让哼哈二将保管着。 “荒废了弓法,如今这震天弓拿着也生疏不少。”顾长烟从背后拔出一直白羽箭,箭心直指山下,夏军驻地,那抹刚刚出现的红! 是夏珂筠! “有没有人敢跟我打个赌?”顾长烟突然高声喊了一句。 她从前在军中威信极高,对待属下宽厚仁义,哪怕一直板着脸,却依旧深得下属之心。 “将军赌什么?”立刻有人问道。 “赌我这箭从能不能射到夏军的驻地中!”顾长烟拉开了弓,拉满弓需要极大的臂力,是有点生疏了,好在三年未曾荒废武艺。弓拉得越满,射程越远,她是很有信心的。 “能!” “当然能!” “我们相信将军!” …… 她一直瞄准着夏珂筠,耳边哨兵的话虽然简单,却直入心底。她便想起夏珂筠说的,我一直都相信你。 这世上信赖她的人太多了,她如何还能心安理得地堕落? “好!”顾长烟铿锵地吼了一声,“晚上加肉!” “好!” …… 哨兵们一阵欢呼。 顾长烟微微拉扯出一点笑意,难得的远离新安都之后的安心,她很怀念和将士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豪爽。 突然有一阵寒意直袭夏珂筠,刚到浮屠山的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感觉到了顾长烟的存在,但这种存在并不是独处时的安详和谐,而是带着深深的驱逐之意。 她仰头,朝着灰蒙蒙的天露出一丝不安:长烟是一定不会让我待在这里的,可是哪怕你不开心,我想见你,就必须要见你! 下一秒,一支羽箭电石火花之速朝她迎面而来,伴随着一阵惊叫,周围一片觳觫! 而那只箭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跟前,一指之距,便可落在她身上。 夏珂筠心里猛地一揪,茫然抬头想寻找顾长烟的身影,她看不见,虽然那里有哨台,可顾长烟将自己隐藏得很好。 “陛下!”夏军将领纷纷前来请罪。 夏珂筠没说,拔起地上那只箭,甩袖回自己帐中。 这箭是顾长烟的,她很轻松地拆开了箭柄,里头塞了一张小纸条。 ——阿筠,离开浮屠山。 顾长烟哪儿会想杀了她?只是想让她离开而已。 战场,连顾长烟都不知道自己都活到何时,何况夏珂筠。 三年了,这次回来见她安好,便已足够,剩下的,只求陛下长命百岁万寿无疆,长烟别无他求。 夏珂筠捏了捏手心里的纸条,不把你带走,我重返莽苍原又有什么意义? 不走! 没有人能命令她,也没有能人能左右她! 夏珂筠拗断了箭丢在火盆中,看着火盆中跳耀的火光缓缓将箭烧为灰烬,心里却像被人抽打了一番:莽苍原,她要!顾长烟,她也要! 挡者,死! 她只希望赵恕莫要让她失望,倘若南泽十五万兵败,顾长烟若是要回去赎罪,那这回,她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回大夏去! 想着,便招来了人:“明天开始,每天都让人去浮屠山坳叫阵。” “若是南泽军不出来呢?” “那朕就亲自去叫阵!”夏珂筠回答。 夏珂筠素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探子向顾长烟汇报地方叫阵,顾长烟并不理会,直到下一个探子来汇报时,她才警觉。 “什么?阿……夏珂筠亲自来叫阵?”她差点喊出“阿筠”两个字,生生给咽了下去,“摆阵!我去看看!” 浮屠山坳的守军以为顾长烟要应战了,在这儿苟延残喘这些日子的愤懑顿时发泄了出来,浮屠山坳几乎是敲锣打鼓的从驻地里出兵摆开阵势,只有顾长烟一人,清清冷冷的,外人看来肃穆,而夏珂筠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意。 顾长烟不愿看到她身处险境,所以,她会生气。 可夏珂筠在人前那般骄傲,既然出来叫阵,自也不会铩羽暴鳞而归。 她笑笑,如艳阳一般明媚却高傲,那般睥睨众生,顾长烟熟悉这个笑容,那年她第一次在大夏国都见到她,她便是这般居高临下地对着她。 只是现在的夏珂筠,她骄傲和不啻地相对,并不是对顾长烟而已。 “南泽守军在山坳里待了这么久,难得出来吹吹风。”夏珂筠挑衅道,“莫非是顾将军来了,所以才有了出来迎战的胆量?” 南泽守军被夏军围困如此之久,个个对夏军怀恨在心,难得大夏女皇亲自出来,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一举将其拿下。 只有顾长烟一如既往地冷静:“莽苍原那么冷,谁想不开会出来吹风?” 她就只有和夏珂筠单独在一起被夏珂筠又摸又抱的时候才会羞赧结巴,平日里反应倒是快,说话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夏珂筠便不乐意了,撅了撅嘴,隔着众多士兵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好似深仇大恨似的。 顾长烟赶忙撇开自己的眼神,无辜又无奈地望天,就差吹个小哨来表明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夏珂筠嘴上没说,心里便将顾长烟推倒了一万遍,若现在只有她二人,她一定冲上去狠狠地抱住她,看她从耳根子一直红到脸上,那才有趣!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谁都不讲话。见状,便有人建议道:“将军,要不要发起进攻?” “我们背靠浮屠山易守难攻,一旦进攻就没法回头了,夏军在山脚增兵至八万,你说我们有机会吗?”顾长烟整顿自如,“一旦这边开战,赵恕为了保护夏珂筠势必调遣军力至此,我让张哼去集中赵恕的注意力,计划会功亏一篑。”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顾长烟朝着夏军队伍瞟了一眼,夏珂筠虽不会武功,可被保护的很好,她在夏军的阵眼里,加之对方人多,想要轻易突破防线恐怕并不容易。 倒是夏珂筠先开了口:“我有句话想对顾将军说。”她眼神中的狡黠似夜空繁星点点,随时会变成暴雨梨花,可也许那是藏在背后的万缕流云,来轻抚内心。 “在下很愿意听大夏女皇指教。”顾长烟客气地微笑。她笑起来独有自己的清澈,很美,只是外人无缘见到,夏珂筠在面前,那边什么都是浮云。 夏珂筠没说出声音,只是对着顾长烟,比了比口型。 没人看得懂她在说什么,唯独顾长烟,毫无神色地在原地,看着她,却没给出回应。如此从容的状态,那便是看懂了。 “顾将军懂了就好,今日朕心情好,不想开战,撤退!”夏珂筠便是如此任性地来,任性地走。 “将军!” 顾长烟当即做了个停的手势:“回去吧。” “她的意思是……” 顾长烟瞥了一眼,看着夏军撤退的方向,突然笑着高声道:“谁能猜到夏珂筠的意思,今晚继续加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17 23:55:14 11|一只烧饼 南泽营地,为了加一晚上的肉,众士兵纷纷猜测。 “她是在对顾将军挑衅,要把我们困死在浮屠山坳!” “我觉得,她一定是在翻旧账,说三年前的莽苍原大战!” “不不不,我觉得这是暗语。” “什么暗语?嘿,老方你说!” “我要是知道,那还不得取了大夏女皇走上人生巅峰?切!” “莫不成夏珂筠是在……那个那个顾将军?” “哪个哪个?” “示好啊!”那人说道,“也可能是示爱。”他蓦地压低了声音。 周边皆是恍然大悟的点头和声音,顾长烟突然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她怕自己脸红了,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倒是士兵们纷纷闭了嘴:“别说了别说了,顾将军生气了。” 她怎会生气?平复了心情又转回去:“没人猜对?那今晚就不加肉了!”她说得轻松,底下一片叹息和唏嘘。 “顾将军该给个正确答案。”士兵们起哄道。 她抬了抬眼皮,已不像从前那么冷若冰霜。倒是不笑,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啥时候把封彧给她送过去!” “哈哈哈……”军营里一片大笑,“那是要平王入赘大夏?” 提到封彧,顾长烟便不怎么开心:“许是大夏对南泽的恨意,全在封彧一个人身上吧。”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顾长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儿诡异,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谁都知道当年同大夏的建交是封彧一手策划的,然,两国往来破灭,似乎也同他有关。 大约把封彧送给夏珂筠,那封彧是免不了被抽筋扒皮,搞不好,还能给皇帝陛下的红色襦裙染一层更加艳丽却瘆人的色泽。 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可夏珂筠哪会说这个?冒着风险来叫阵见顾长烟,却提起封彧?她可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精力。 当晚,巡兵举着火把在浮屠山坳巡逻的时候,顾长烟的主帐里悄无人烟,她早已经不在主帐。 浮屠山山脚不起眼的角落里,顾长烟执剑对着月光。今晚无雪,月色清凉镂刻在天边,照不到这个小角落。 夏珂筠约她出来相见,她便来了。 有时候她是很佩服夏珂筠的,若是她自己,是绝不会动用兵力看似武力挑衅实则只是约见。夏珂筠素来骄傲,她又不懂行军,她只是抱着自己的目的。 大约是那一箭吧,顾长烟默默地思考。 “长烟!”夏珂筠突然从她背后跳了出来,依旧是如染丹雘的深红,只是在夜里,融入了沉沉的玄色之中,不再夺人眼球。“我就知道你会来。”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纸包:“晚上刚做的烧饼,味道还不错。” 顾长烟默默地接了过来:“我们有粮食。” “我当然知道有粮食,你都到浮屠山坳这么久了,一定想出办法来了。”夏珂筠择了个干净的地,掸掉石头上的碎雪渣子,坐下来,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出:“来坐。” 顾长烟便靠过去,坐在她身边。 晚上没风,冷得空旷。夏珂筠双手撑着石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顾长烟。 她啃一口烧饼,不言不语。 夏珂筠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盔甲下的眉眼清秀干净,天然雕琢的脸颊的弧锋分明带着一点点冷硬,手指纤长却有被剑磨起的茧子,眸光落在被月光反射的积雪上,似有话要说。 “上午的箭……”她顿了顿。 没等她说完,夏珂筠便接上了话:“我就是冲这事来找你的!” “嗯。”顾长烟抬起头,拿着烧饼,认真地看着她,“阿筠,你不会武功,之前和赵恕在一起,至少赵恕能护你周全,现在你一个人在浮屠山,很危险。阿筠,大夏需要你治理,回去,会比这里安全许多。” “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夏珂筠俯下腰,在顾长烟身下,抬头正对着她的脸。她眼里是刀山剑海万丈深渊,是她经历过大小战役之后抛下的生与死,彷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人吸进去。“还是担心我再次被南泽军俘虏,让你进退两难?” 夜里的浮屠山深处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无限放大。 顾长烟没说话,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两者皆是,可她更希望夏珂筠平安无恙。 见她久不答话,无聊至极的夏珂筠突然伸手揉了揉顾长烟的脸。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肉,骨骼分明,而她的手指柔嫩无暇,还有她的眼眸似春风明媚般拂过顾长烟的眼底。 脸颊似被施了魔法一般红了一半,紧接着“啪”的一声,手中的烧饼掉到了地上…… 烧饼滚了一圈,最后倒在了两个人的脚下…… 夏珂筠的手没敢动一下,借着月光看着她羞得满脸通红,半响才抚着肚子大笑起来。她一笑,顾长烟的脸更红了,赶忙弯腰拾起烧饼擦了擦,被夏珂筠一把夺下。 “掉了就不要吃了,长烟那么可爱,我以后每天晚上都给你带好不好?”她负着手弯着脑袋眼睛笑得如明月一般弯弯的一道,煞是好看。 顾长烟看得愣了,便痴痴地点点头,过后才发现自己掉进了夏珂筠的坑里,摆着手拒绝:“不……不行,阿筠赶紧回大夏……吧……这里……不安全。”手心捏了一把汗,紧张地擦了擦,又抢过夏珂筠夺走的烧饼,“我们行军缺粮的时候……树皮都啃……别浪费了……” 夏珂筠看着那个被啃过又掉过的烧饼,心里头酸酸的。她是从小娇生惯养,莫说在大夏国都,就是亲征,赵恕也不会让她磕碰一点。而顾长烟不同,虽是名门之后,可自小便跟着父亲在边疆,艰苦时饮血止渴树皮充饥,她知道什么叫活着不易。 于是她便更加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顾长烟带回去,带着她锦衣玉食美味珍馐,何苦在这里受新安都的牵制。 “长烟。”夏珂筠轻轻喊了一声,“我真的不走,除非你愿意跟我走,或者,大夏攻下了莽苍原。”她看着她,泪眼婆娑,“你都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 “你可有憾事?”顾长烟突然问道。 “我……”夏珂筠想了想,“生平无憾事。” “那多好。”顾长烟笑了笑,低头看着手上的烧饼,“可是我有。” 夏珂筠没说话,她只说了一半,憾事怎会无?唯负心上人。可是,她又不能说。 凉月被浮云遮掩,没了光亮,雪地上昏昏暗暗。两边的侍卫都在巡逻,这个盲区的角落却安详地很。夏珂筠缩了缩,拉拢了大氅,垂着头静默。 片刻之后才再次开口:“长烟,你在这里,我是不会走的!” “如果我在这里五年十年呢?”顾长烟蹙了眉,微微不悦。 “怎么会?”夏珂筠还没说话,素来不发脾气的顾长烟突然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说你穿着红衣服在军队里很危险,你不听,然后呢?我要是想杀你,早上箭心会正中你头颅,你明白吗!我说这里很危险,因为我不得不开战,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莽苍原,如果夏军全灭,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她撇开眼,心里却比夏珂筠更委屈。“我只是担心你,如果这战结束两国修好,我可以去大夏看你。” 谁还不是个小姑娘,谁还不会伤心难过呢? 可夏珂筠要的不是她去看她! “长烟……”夏珂筠垂着眼哽咽,“长烟你不要生气。”她抱住了顾长烟的胳膊,开始认错。 顾长烟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头便发现自己被夏珂筠牢牢箍着,还没有白回去的脸上更红了。 “是……是我不该吼你的。”她便立刻又展现出了她的羞赧,变得手足无措。 她不会安慰别人,甚至不会安慰自己。她如此坚强又独立,即便是最艰难的时候,也只会躲起来抱着自己。 看夏珂筠这般难过,顾长烟的心早已软得如一潭湖水,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又不敢下手。 于是这般僵持了片刻,夏珂筠鼓着腮帮子瞅着她,末了开口:“可我就是不回去,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一边说着,一边又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松手。 顾长烟对她完全没辙,红着脸,却只能恼自己。恼自己对着夏珂筠时的无措和羞涩,恼自己不能解决她抛过来的问题。 正恼着,前方突然亮起了火把,昏黄的火光照亮的道路,还没有照到两个人身上。 顾长烟猛地将夏珂筠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一手按着剑柄往前走了几步,是南泽的巡兵,约摸着隐约听到有声音,所以赶了过来。 “什么人!” 眼看巡兵举着火把照过来,夏珂筠连忙后退了几步,顾长烟向前小跑了几步接住了巡兵的火把,沉下声音道:“我,顾长烟!” 肃杀又森冷的回答,让巡兵退了几步,顾长烟巧妙地遮住了夏珂筠,而后拍了拍巡兵的肩膀:“走吧,我也该回去了。” 巡兵起了疑心,瑟瑟地问道:“顾将军,这么晚了,您来这里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夏珂筠:长烟你不走我就不走! 顾长烟:我要生气了! 夏珂筠:你生气了我也不走! 顾长烟:你快走,你不走宝宝心里苦/(ㄒoㄒ)/~~ 夏珂筠:心里苦我也不走! 顾长烟: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谁还不是小公举咋滴╭(╯^╰)╮ 夏珂筠:我不是小公举,我是女皇(づ ̄3 ̄)づ家里我说了算!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来世与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19 08:31:28 摸遍你全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18 22:43:27 12|有话要说 后面的夏珂筠继续悄悄地退了几步,听到顾长烟临危不乱地回答:“下来看看夏军阵营的分布,早上看和晚上看的感觉不一样,兴许能找到突袭的突破口。”她说话的样子太过正经,让人想怀疑都难。 “正好该回去了,前头带路吧。” 巡兵便不问了,眼里依旧是疑惑,可看着顾长烟负手站立如战神下凡的威严,便缩了脑袋。 临走,顾长烟负在背后的手朝着夏珂筠打个手势,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浮屠山坳。 夏珂筠在原地徘徊片刻,独自回了夏军营地。顾长烟想让她离开,这让她很忧伤。 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招来了自己的心腹侍女:“阿婉。” “陛下。” “带人乔装去趟新安都。”夏珂筠思索片刻,“把顾长泽和顾母给我带过来。” “带顾家人?”阿婉疑惑。 夏珂筠寻思着找个一个好借口:“有顾家人在手上,才是对付顾长烟的法宝。” “是!”阿婉随即出了营帐。 夏珂筠闭上眼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怕封彧会拿顾家人来威胁顾长烟,也许,先把顾家人从新安都救出来,顾长烟便多了一个选择。 而山坳里,顾长烟也在等待张哼和于哈二人的反馈。 掐着手指算算,廿九也快到了。 廿九戌时,她等着张哼的偷袭成功。如果没算错,过不久夏珂筠便要回大夏举行祭祖大典,她想着趁那段时间,把赵恕赶出莽苍原! 直到传令兵前来,说是张哼和陈林已然汇合,只等廿九戌时一到便偷袭,顾长烟拢着的那颗心才稍稍放下来些。 无论能不能烧毁对方粮草,只要赵恕以为浮屠山已经开始转移兵力,那就够了。 自从顾长烟到了浮屠山坳之后,这里突然变得很安详。没有粮草的担忧,也没有胜负的忧虑。顾长烟表现出来得镇定让众人觉得她胜券在握。 廿九。 申时开始,张哼就在集合偷袭兵力。 顾长烟也停止了任何行动,只让人去打探夏军驻地的情况。从顾长烟出现之后赵恕便加强了营地周边防卫,看起来,就算顾长烟不派人偷袭,大夏也开始准备大规模进攻把队伍拉到莽苍原中心。 这天突然又下起了大雪,明明马上就要开春了。 经历了史上从未有过的寒冷,寒冷便意味着干燥。看着天气,顾长烟便成竹在胸。 张哼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哪怕赵恕老谋深算,她也万分信任他。 到了酉时,顾长烟如往常一般悄悄出了主帐。虽然那日被巡兵发现,不过她素来伪装得很好。 因为夏珂筠想见她,一切苦难都不是困难。 只是换了个角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被发现的地方。 “长烟!”一如往日响起夏珂筠的声音,顾长烟正了正身子,笔直地站在原处。她笔直若翠竹,就等着蛇形环绕。 夏珂筠一来便是一个猛抱,搓了搓手,呵了口气:“今天真冷。” 她裹了见厚厚的红色长毛裘衣,散了一席乌黑如墨的长发,被风吹起几缕,似柳絮因风起。 顾长烟便羞红着脸埋汰道:“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点。” 夏珂筠偷笑几声,将手伸进顾长烟的盔甲里头。不凉不热,顾长烟羞得更厉害了,她却狡黠地笑道:“这样就不冷了。” 顾长烟没辙,看着时辰,快戌时了。 “今天天气格外冷。”夏珂筠坐着侃道,“我在想,长烟会不会来赴我的约然后派手下去偷袭呢?” 她心里猛地一惊,这是夏珂筠的直觉,还是赵恕的猜测? 如果赵恕早已料到……她怕张哼掉进赵恕的陷阱里。如此想来,顿时开始焦躁不安。 心思开始飘到了远处,她的一点点变化都能被夏珂筠敏锐地察觉到。 夏珂筠睇了她几眼,思索片刻,突然松开手沉下声音:“长烟,你果然派人来偷袭了?” 浮屠山下的夏军营地里寂静得很,偶尔有巡兵举着火把来回走路的声音,都被大风吹得遥远,一遍一遍地回荡在空谷中。 不对,顾长烟并不是派人来偷袭浮屠山的营地,而是…… 夏珂筠猛地一惊,虽然早就知道顾长烟迟早会攻打夏军,但猝不及防就在今晚!她一着急,赶紧朝营地跑去:“我要去通知赵恕!” 顾长烟此刻冷静了,一把拉住了她:“来不及了。” 她便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在思考什么。末了,才抬起头含着泪光满腹委屈:“你不会杀了赵恕吧?”赵恕是大夏的大将军,南征北伐几十年,可以说是大夏皇朝的顶梁支柱。 看她如此娇羞可人,顾长烟突然笑出声来,她垂眸看着地上的白雪,在夏珂筠眼中却似花开了千里冰封。她回答:“赵恕要是这么轻易死在我手上,还怎么替你守卫你的江山?” 夏珂筠不是不相信赵恕,而是,太相信顾长烟。 “如果夏军离开莽苍原,我定不会动你的人一根汗毛,可是,在莽苍原,今日我不打,明日就会被打。谁都不想成为被动者。”顾长烟说道,“所以,我想让你早点回去,我和赵恕都没有干扰,便可速战速决了。” 夏珂筠的余光在顾长烟身上瞥了一眼,而后从怀里拿出一只烧饼,塞到了顾长烟手中:“所以我才要待在这里,既不能让你出事,也不能让赵恕出事!” 自那天相见,夏珂筠每天都会给顾长烟带只烧饼,顾长烟习惯了,晚上少吃几口,就等着她送来爱的食粮。 她举手咬了一口,咀嚼几口,坐在夏珂筠旁边边吃边说:“双方都不出事的前提是不打仗,打仗,肯定会有伤亡,即便主将死了也是常事。” 说得她平淡,可听者却无法同她那么淡然。 “长烟,你的志向就是保家卫国,如果为国战死,会有遗憾吗?”她问得很认真。 顾长烟顿了顿,放下烧饼,咽下了嘴里的食物。 遗憾?她的遗憾太多了。她想,若是父母给她一个男儿身,兴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憾事。 她便深深地看了一眼夏珂筠,又默默地拿起了烧饼,装作若无其事道:“有啊,以后就吃不到烧饼了。” 夏珂筠死死盯着她手里的那只烧饼,眼里慢慢地出现一丝嫉妒,人生啊,活得不如一只烧饼。她一把夺过烧饼,在顾长烟咬过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一口,舔了舔嘴唇,愤愤地丢给她。 顾长烟茫然地拿着无辜的烧饼,盯着夏珂筠咬过的那一口,想了又想,抬起手,又咬了一口。 夏珂筠见她依旧那么无所事事地咬烧饼,心中更气,又抢过来,继续咬。 顾长烟便看着她不动了,她却又强塞给顾长烟,看她继续痴痴地咬了一口。还没伸手开抢,她已经把烧饼递到了自己眼皮底下,好像再说:“该你了……” 夏珂筠默声接过,配合地咬。 这回顾长烟忍不住了:“你没吃晚饭的话就吃吧,我吃过了,不饿。” 夏珂筠一顿委屈地就把烧饼丢进了她怀里,又好气又好笑。顾长烟除了行军打仗极致敏锐,平日里若是和她在一起,单纯天真的让她不忍直视。 于她们这般从军从政,到底是没有什么简单的人物。只是心里那片简单纯净的空间里,还住着一个人而已。 顾长烟结果烧饼,瞅了瞅,低头看看夏珂筠,默默地啃了起来。 这烧饼的味道并不好吃,比起夏珂筠宫中的四海珍奇寰区异味有天壤之别,只是被夏珂筠咬过,想到此处,她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夏珂筠侧眼心疼地看着她,她见过军中将士临战前的狼吞虎咽,军中的人进食是当真没一点讲究的。 “好了,我不走了,你就天天能吃烧饼了。”夏珂筠叹了口气,交叉着手指一个人嘀咕。 她蓦地停下来,抬起头:“去祭祖大典,就不要回来了,如果战事稳定,我会去找你。” 夏珂筠猛地一震,祭祖……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在莽苍原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起先盼着顾长烟能来,后来不时与她相见。心中抑郁,又思及今晚赵恕会被偷袭,便越发躁动不安。 顾长烟刚刚吃完了整个烧饼,拍了拍手心,搓了点雪清洗。寒气逼人,雪在手心从皮肤渗入骨子里。 背后是空旷的冷风直袭脖颈,顾长烟扶着剑刚想站起来,便感觉到背后被柔软地拥抱。夏珂筠整个人倾身附了上来,脸埋在她冰冷的盔甲上。 她蹲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她怕一动,磕到了夏珂筠,也怕一动,温暖便消失殆尽。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任风吹,寒夜中漂泊无依的风在低声吟唱;任雪飘,寒冬下结伴而行的雪在风中舞蹈。火把在簌簌燃烧,脚步声久久回荡,似有远处被风带来的厮杀声,还有血溅白雪的将士的怒吼响彻偌大的莽苍原。 “阿……筠。”顾长烟红着脸,轻轻喊了一声。 夏珂筠不放手,也不动。盔甲的冷气直逼脸上,比天气似乎更冷些,她能感觉到那般厚重,像背了一块钢铁在身上。莽苍原若是没有这么多铁矿多好,这里就不会有战争,也不会有顾长烟和她。 她突然放了手,顾长烟直起身子,看见她写满忧伤的脸:“你……怎么了?” 她在想今晚赵恕军营的事,谁输谁赢?也在想祭祖大典的事,她若是回去了,又要过多久才能见到她? 此刻,她不知道风雪从哪个方向来,也不知道自己身处风雪的哪个方向。 “长烟,有句话我想对你说。” 顾长烟的手微微一颤。 “前些天气象官推测今日极寒,我们就猜到南泽军会发动突袭,目标肯定是存放粮草的月牙一侧。所以……”夏珂筠顿了顿。 顾长烟露出一丝浅浅的笑,这是她的长项。 “我早就猜到赵恕会想到我的行动,即使他想不到,我也要防着军中细作。”她说得简单又直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二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9 20:40:11 13|别来无恙 夏珂筠顿时懵在了原地,片刻之后转醒过来,并不生气,反而笑得比春花还灿烂:“我就知道长烟不会被这么轻易地看穿!”带着满是崇拜的语气,像极了街边人谈论双姝时的羡慕语气。 她曾说,她以顾长烟为荣。被南泽引以为豪的女将军,又怎会轻易调入大夏的陷阱中?她早就想到了,夏珂筠很是宽心。 “阿筠,你知道的,我以你为荣,哪怕最后我会输。” 顾长烟看着她,寒光铁甲之下的眼眸中似有万里星空深邃辽阔。 那是惺惺的自古惜惺惺吗?那不是吗? 是高山流水觅知音,亦或是,千里相会心头人? 她没有答案,她只知道,这样的夏珂筠,让她觉得惭愧。 幸而自己遇见她,让她坚定了信念,相信这世上没有女子做不到的事情。相信有出挑的女子,无论是心胸还是眼界都胜过男子。也幸而自己救了她,一辈子牵牵扯扯如绕指丝线,剪不断,理还乱。 她突然喜欢这种为她担忧为她愁的心情,这里有一个人,想看着她,却又不得不远离她。 因为—— 突然间火光窜天,跳耀的火将浮屠山烧得恍如白昼,从夏军营地处传来厮杀和兵器相撞的金戈声,竟是浮屠山的营地遭到了偷袭! 顾长烟是两边开弓,一起偷袭!明知道夏珂筠会出来见她,趁着夏珂筠不在营地先把浮屠山下的敌营给拔了!如此,既不会伤到夏珂筠,也不会使行程拖延。 她爱她,亦珍惜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没有负过她,所以她也不能负了这片土地。 面对无尽的火光,夏珂筠突然蹙拢了眉头,急上心头,二话不说提着裙子就往营地跑。从此处到营地有一段距离,顾长烟没给她这个机会,一手抓住了她。 “阿筠,别去!”她声声殷切,脸上焦灼,不是因为战事,而是怕夏珂筠出事。 她不会武功,若不是习惯了此刻出来与自己相见,顾长烟又怎会选在此时? 夏珂筠停下脚步,她没想到顾长烟会接着她一直以来接近她的机会发动突袭,倘若浮屠山营地受挫,她如何向赵恕交代? “你现在过去,怎么解释你刚才不在营地的事实?”顾长烟板着脸,沉声问道,“说你在见我?” 她茫然地回头,是啊,她怎么回答? 行军期间与对方主将私会,哪怕她是大夏女皇,她没有卖国的动机,可缘由呢?因为她喜欢敌国的女将军,所以卖了子民的性命? “阿筠,现在回去赵恕的营地还来得及,过段时间祭祖大典,赵恕会让人护送你回去。”顾长烟已然想好了退路,“你便说自己是趁乱逃出来的,在大夏,没人敢不信你。” 夏珂筠一个字都没说,直直地看着她,眼中是不可置信。 诚然,她知道无论如何,顾长烟有皇命和祖训,不管大夏有没有夏珂筠,都阻止不了她的开战。 只是……夏珂筠甩开了顾长烟的手。 火光映出惨白的面色,配着一席华丽的红裙,如雪落红梅,孤寂绝美。她提着裙摆回头强拉扯出的那抹笑,无奈又凄惨。“顾长烟,如果南泽兵败,你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顾长烟缩回手,她便知道,在夏珂筠眼皮子底下开战,她定是会恨她的。南泽兵败吗?她想象着溃不成军的场面,垂眸回答:“一个无能的将军,有何颜面存活在战场上?” “我虽不是将军,可我是一国之主。我看着我的子民在火海和刀山中挣扎奋斗,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她回头,面对着南泽营地的方向,感慨,“比如现在。可我进入莽苍原后就知道,这是迟早的,我需要莽苍原,南泽也需要。错只错在你身在南泽而我在大夏,就像三年前的莽苍原之战。” “阿筠……” 三年前,一样的火光,一样的厮杀,一样是突袭,只是南泽花了全部兵力,一举攻破大夏驻地。那时封彧监军,她无法护住夏珂筠,眼睁睁看着她被俘。 惨痛的回忆。 这次来莽苍原之前她便知道,无论如何,都要让夏珂筠离开险地。 夏珂筠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冲着她嫣然一笑,只是那笑里有点无奈,杀戮和血海非任何人所爱,而顾长烟的心思,她又怎会不知:“看来我只能回赵恕那里了,长烟,如果战争结束,你会来看我的,这是你说的,对吗?”她带着期冀的眼光就像期待垂怜的小猫,她是个女皇,素来只有万人景仰,却万般期待受到宠爱。 似乎突然间想通了,可这场面配上刀剑刺入胸膛的声音,血淋淋地让人觳觫。 顾长烟张了张嘴,小声地吐出一个字:“是。” “好!”夏珂筠惨淡地笑笑,她岂不知道浮屠山的危险?只是顾长烟在这里,她想多见见她,这是她的私心,也是她的赎罪。当年不是她,顾长烟便不会和封彧翻脸,更不会隐居三年困窘落魄。可来前她就知道,等到顾长烟着手攻打浮屠山的夏军营地,她就必须离开。 她身后是整个大夏,而不是沉迷于儿女情长的小家碧玉。 “长烟,我等你。”说完便回头离开,浮屠山到赵恕营地的路,她很熟悉。 顾长烟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她从未想过夏珂筠会走得那么利索,便好像之前那个死都不走的女子并不是她。说到底,她顾全大局。 顾长烟来了浮屠山,就不会允许浮屠山有他人落足,与敌军对面驻扎,对任何一个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将军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阿筠……”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血红色在雪中迤逦而去,顾长烟低声呢喃了一遍。 远山眉黛,细柳腰肢,无须浓妆,一笑千金。 心中的空落就像当初离开莽苍原一般,把那般眉眼深深刻下,却又不得与人诉说。 她朝着夏军营地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她的部下需要他。 她早便安排好了,张哼是去吸引赵恕目光的,粮草虽重要,却不及浮屠山的夏军驻地重要。只有浮屠山的夏军溃逃,她才能和陈林的十万军队形成对赵恕的包围之势。 脚步有些沉重,哪怕,她一开始就知道,这场面在所难免。 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寒冷的莽苍原,夏珂筠行走在皑皑白雪之中。她出行,素来带着侍女。从方才南泽突袭开始,她的侍女便在满营地找她,直到在远离营地处找到了孤身一人的她。 谁都没有问,毕竟,她若是在营地,恐怕现在早已落入了南泽军的手中。 “去赵恕那儿。”夏珂筠说得干脆。 一行人便在风雪交加中蹒跚而行。 从麒麟山到浮屠山是一段漫长的路,当初顾长烟一人跋涉而来也花费了不少时日。此刻两山之间,突兀地出现一队人,在雪地上蹒跚而行。 为首的人裹着厚厚的白色大氅,步履坚定又轻飘,目光一直朝着浮屠山的方向。 是封彧。 顾长烟走后封彧便去顾府稳住顾长泽和顾母,可当他去的时候,顾长泽和顾母已经失踪了。 他心道不好,快马加鞭赶来了莽苍原。 顾长烟在浮屠山,顾长烟竟然撇了陈林一个人来了浮屠山,更为致命的是,夏珂筠也在浮屠山! 封彧几乎是卯足了劲,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浮屠山。 张哼今晚的计划他如数知晓,但是张哼说,顾长烟还有自己的计划。 他边走边想,夜色幽深,只有星光在雪面上倒映出星碎的几点影子。 “王爷!”侍卫在一旁停下脚步,“前方有队伍!” “这么晚了有队伍?”莽苍原不似他处,这里悄无人烟,此刻而来,若不是南泽的人,就一定是大夏军队的人! “是,看身形,都是女人。”侍卫又道。 封彧恍然一怔,俄而,面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 “先避一避,等她们上来,一个不剩的给我拿下!”封彧这便懂了,除了夏珂筠,不会是别人。 顾长烟的其他计划,十有八|九是对浮屠山的南泽军动手了! 速度可真快,只可惜,也不知夏珂筠是顾长烟放出来的,还是自己逃出来的! 封彧一挥手,他的侍卫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在雪地里隐藏地快又精准。因着是远远地看到,夏珂筠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封彧。 谁都没料到封彧会在此刻出现在莽苍原! 疾行中的夏珂筠满脑子都是顾长烟,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回大夏,至少,先把祭祖大典的事情解决了。 正在此时,面前突然走来一个白衣男人,大雪天执了把折扇,同雪的颜色分外相近。 夏珂筠猛地抬起头,大惊失色:“封彧!” 黑暗中的封彧笑如冷玉,又如凉月寒气逼人:“女皇陛下,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只日更的竹子,所以你们真的不准备留点评论鼓励我一下嘛?【活着那么难.jpg】 写个段子求评。 夏珂筠:长烟你过来,朕有件事想跟你谈一下。 顾长烟:何事要谈? 夏珂筠:恋爱。 夏珂筠:长烟你过来,朕有件事想跟你做一下。 顾长烟:何事要做? 夏珂筠:爱。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Aaron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1 10:39:21 14|重蹈覆辙 夏珂筠踉跄了几步往后退去,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封彧会站在她面前,只是一遍一遍地思考,自己落到了封彧的手上,那么然后呢? 又和三年前一样?可是顾长烟在浮屠山,怎会知道自己落入了封彧的手里? “在下想请女皇陛下去我那儿喝杯茶,可否赏脸?”封彧问得谦谦有礼,但夏珂筠知道,这里有封彧的埋伏,他根本没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雪落在脸颊上如铁片般沉重,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积到了小腿上,透彻心扉的寒凉。 夏珂筠是明智的,她露出一丝微笑,如雪中绽放的红梅,又如雪上沾染的鲜血,美得惊心动魄。 “平王如此有雅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夏珂筠笑着回答。 “请你的侍卫一起去吧。”封彧一挥手,再没有给夏珂筠说不的机会。 这个时候两边营地都在作战,麒麟山和浮屠山交界应是最安全的,夏珂筠并没有带太多侍卫,和封彧的手下比起来,不堪一击。 那就不要做勉强的无谓抗争。她什么都没说,微笑着,如赴刑场般,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侍卫正要反抗,却被夏珂筠喊住:“平王有此雅兴,你们就别扫了他的兴致!” 雪地上一片寂静,分明是两边拔刀呼之欲出的对峙紧迫,却因着夏珂筠的从容化为雪中的一缕轻烟,无声无息。 封彧很满意夏珂筠的自知之明,回头转身:“不去浮屠山了,回大营!” 夏珂筠在手上,他还有什么去找顾长烟的理由? 他手上的,可是大夏的女皇,有她在手,别说二三十万大夏军队和赵恕,就是大夏以举国之力倾巢而出,也只有一败涂地的下场。 “要通知顾将军吗?”侍卫问道。 “不用。”封彧制止,“浮屠山那边让长烟自己决定,也不用告诉他我来了。” 夏珂筠蹙了蹙眉,默默地跟了上去。 浮屠山,雪停了,晨曦的阳光照在白雪上落下一地泛红的光。天放晴了,雪却没化。 双方都在收拾战局,浮屠山坳的南泽军积攒了多时的怒气爆发出来,有顾长烟运筹帷幄的安排指挥,虽不得将战场一扫而尽,但无疑对敌方而言是一次重创。 她站在浮屠山山腰的哨岗出,低头看着山下的动静。 孤烟、残血、尸首、战甲,七零八落的,被昨晚的厮杀描绘出一幅金戈铁马三月桃花的别样画卷。一遍一遍清扫下来的遗留,被运到山的尽头抛掷。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她自小便看着这样的风景,萧瑟而凄凉,却又绝美无伦。倘若,此刻身边还有夏珂筠,有她比红日更闪耀的丹雘,怕是,世间万事也不敌片刻。 正看着,一个急脚子跑了上来:“报——张将军来信!” “哦?”顾长烟伸出手,“张哼来信了?这么快?”想来偷袭也就是昨晚的事,从大营到浮屠山少说也得三五日,也便是说,张哼前几日写了信。 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匆忙来报?顾长烟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若是陈林那头的事,她说过了,张哼去大营,他的意思便是她顾长烟的意思。 如此一想,分外心急,匆匆拆开信封,只有寥寥几字:平王已来浮屠山坳。 顾长烟脚下一顿,战靴踩松了脚下积雪的土地,从山腰落下被踩开的小雪珠子,和着沙石瓦砾,滚落到山脚。 封彧来了? 封彧在这个时候来了? 若是三五天前张哼给她写信时他就出来了,按照他的速度,昨晚便可到达浮屠山。 昨晚……她的脑海浮现出的是夏珂筠走前留下的一地无奈,还有那个深藏秘密的背影,如同今日被鲜血描绘的血绘,一点一点,散成无数片花瓣,被一把竹木扫帚清扫的纤尘不染。 夏珂筠去赵恕的大营,封彧却来了浮屠山坳?明明可以做完到达的封彧到了今早还不出现? 顾长烟那一颗心忽上忽下左右摇摆不停,末了,全身如同被电击一般,呆在了原地! 她想到了三年前,依旧是大风大雪,封彧铺开了一张大网,要将断粮的夏军一举歼灭。夏珂筠被赵恕安全转移出去,顾长烟带着十万大军和赵恕厮杀,封彧却一个人绕路去了另一侧,抓住了即将逃脱的夏珂筠。 心里被深深剜了一刀,她听见液体流动的声音,粘稠的、缓慢的、刺耳的。 急脚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一旁等着她发话,可她一言不发,蓦地,丢到了手上的信纸,飞一样地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阿筠…… 封彧若敢动你分毫,我无论如何,都会让他十倍偿还! 踏在雪地上的脚印一深一浅,士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顾将军失魂落魄地从哨岗跑到山脚,从山脚冲向不知名的远方。 似乎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之丢下一句“我没回来之前这里的事情交给魏副将”。 士兵们以为,昨晚浮屠山的战役赢了,可张将军那里出了事,所以顾将军才会这般火急火燎的。 可,并不是啊……她现在满脑子能想到的,便是阿筠再一次掉到了封彧的手里。 是为了保护她,才让她连夜离开浮屠山,可事与愿违,她竟不知道封彧连夜来了浮屠山。 她若真出事,那些自己口中所说的憾事,便只剩一个她,这世间苍茫只剩下雪一样的苍白,枯败的梅花树和凋零的红梅,一切美好的红色都变成了恐惧。 顾长烟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撇着一口气跑了多久,跑出浮屠山坳,往麒麟山的方向奔跑。 她须得花上比封彧快一倍的速度,才能在三天之内追上他。若是夏珂筠被带到了南泽营地,她便没了救出她的机会! 今早虽然停了雪,可封彧一行人的脚步依旧被隐瞒在了雪堆中。 她只是凭着自己对封彧的了解,去选择一条他最可能走的路。 莽苍原的天气变化莫测,这一刻是晴天,兴许下一刻就是狂风大雪。她早已适应了这天气变幻,还有胸腔里一颗挂念夏珂筠的心,时时未能放下。 封彧的速度并不慢,途中也并没有为难夏珂筠。 夏珂筠一直安静地在封彧身边,无论他问什么,她都不置一词。 “你还记得三年前你是怎么落在我手里的么?”封彧也不恼,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一般,“如果没有长烟,大夏早已改朝换代,我都难以想通,为何你父皇会将皇位传给你,而不是你的弟弟。” “你以前不是很看不惯长烟,为何突然间又对她如此热忱?听说女皇陛下一心一意地想挖我南泽的墙角,也不知道赵大将军知道了会不会吃醋?” “女皇陛下若是还在指望顾长烟回来救你,那就大错特错了。”封彧一个人滔滔不绝,“她不敢,因为顾长泽和她母亲还在新安都,她此行出来前便向我保证,绝不会再放了你。” …… 夏珂筠一直安静地听着,封彧就如同神算子一般知天知地知人心,可她,不知天地,只信顾长烟! 哪怕,她出来前真的向封彧保证,她不会再救她。 至少,她还能自救。 听他说了这许多,夏珂筠才露出一丝鄙夷,轻飘飘地说道:“平王不是请我喝茶么?怎么,不会想赖了,连一杯茶水都不舍得?” 封彧顿时一愣。他并没有说笑,只是夏珂筠,已不像三年前被抓时那么茫然和恐惧。 她太坦然,似乎只是被请去品一口香茗,而不是落入敌人之手,生死难保。 山间突然来了一阵大风,吹卷起地上的雪花如飞湍瀑流一般倒下,一片馄饨遮住了视野,前方的路途变成了未知。 “王爷,突降大雪,恐怕,暂时走不了。” 封彧便抬头眯着眼,看着这不合时宜的大雪。出来前气象官说过,这几日气候异常,常有大风伴着大雪。 “找个地方避一避。” “大雪封山,现在找闭所,需要点时间。”侍卫回答。 眼看暴风雪将至,封彧束手无策,夏珂筠在一旁抱着胸悠闲地玩雪。她搓了一团雪,圆滚滚的像个团子,放在手上掂量,像个难得见到雪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封彧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拿地图!” 顾长烟原先给他的那张,随着王元兵败,也不知被丢到了何处。这张是新的,只是没有顾长烟的标注,那会连雪洞都标的清晰。 夏珂筠偷瞄了一眼地图,笑道:“我可比平王熟悉地形,这附近有安全的雪洞,要我带路吗?” 她说话时眉峰随着眼角跳动,狡黠又灵动。她又补上一句:“我不想被风吹得不知东西,莫不成,雪洞里还能藏下我的埋伏?” 封彧是个自信的人,莫说如今大雪难行,便是晴空万里,又怎惧一个女流? “带路。”他说道。 夏珂筠二话不说前头带路,她倒是真没按坏心思,只是存留了一点对顾长烟的期待。 麒麟山口的雪洞,便是她和顾长烟相会的地方。 此处隐蔽,用来避风雪再好不过。 一行人在雪洞里等待暴风雪骤停,从金乌西坠等到东方既白,风雪渐弱时,茫茫的麒麟山雪地上,出现了顾长烟单薄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大家都喜欢小剧场,所以,以后请叫我wuli竹子。 夏珂筠瞅了瞅顾长烟的胸:长烟的胸好平!【捂脸】 顾长烟一本正经:一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夏珂筠又看了看自己的:故,我治国,你平天下! 顾长烟一脸懵逼。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Aar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2 00:15:22 二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2 17:35:41 15|两难抉择 风如刀割,雪如猛兽。 顾长烟未曾停过片刻,她已经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她怕她稍停片刻,便会和夏珂筠失之交臂。 她已经习惯了莽苍原的暴风雪,在暴风雪中行走何其艰难,但她心怀的信念,便是夏珂筠。 麒麟山口的风比外头更猛烈,两天两夜对常人来说是难事,可对于困难时几日不合眼的顾将军来说,她可以坚持。 兴许天助她,等她到了山口时,暴风雪渐渐渐弱,前方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营地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转念一想,若是封彧途中受到暴风雪停顿,那么,她很快就能追上他! 没几步就是她和夏珂筠见面的雪洞,顾长烟左右想着,若是封彧行到此处遇见的暴风雪,夏珂筠会不会将他带去那个雪洞? 便是怀着这忐忑又信任的心情,她往雪洞的方向走了一段…… 封彧刚好从雪洞里出来,苍茫一片中,身着暗色铠甲的顾长烟太过惹眼,几乎一眼,他便看到了。 他停止了脚步,回头看夏珂筠。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期盼被他牢牢抓住,他便冷笑一声:“让女皇陛下先去雪洞中休息一会儿。” “你干什么?”夏珂筠警觉起来。 封彧没说,当然是为了迎接他的顾大将军。他想知道,暴风雪,顾长烟千里迢迢匆忙赶来,是为了什么? 出来前她承诺过,不会再放了夏珂筠。那么这次呢?不会放了她,却翻山越岭来救她? 这世人所谓的双姝相惜之情,也未免太过真挚感人,感人到他都想抹几滴感动的泪水,再给她们一点掌声。 “你们,这里守着,如果一会儿我先走了,就把女皇陛下送去营地!”封彧下了令,双手插在裘衣中,换上了和蔼可亲谦谦君子的面孔,朝着顾长烟走去。 远远的,顾长烟便看到了雪中而来的封彧。 他负手行走,挂着谜一样和煦的微笑,她是知道他早早看到她了。只是他的身前身后只有寥寥几个侍卫,连夏珂筠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稍稍起了疑心,四下环顾。 难道夏珂筠和封彧错开了道路,所以被没有被封彧抓到? 若是这样,她是该谢天谢地谢菩萨还是谢上苍保佑没有辜负她?脸上的喜悦转瞬即逝,看见封彧时,还没等他开口,先发了问:“营地里来的消息说你早就来浮屠山了,我思索着这么久了你都没到,是不是路上出了意外,便出来找你,没想到你才走到这里。” 封彧配合得完美无瑕:“是啊,这次来莽苍原没什么准备,路上耽搁了许久,本想在你偷袭夏军营地之前到的,没想到错过了时间。想着你那里既然得手了,我也没有必要过去了。” 回答得天衣无缝,只是顾长烟的脸色比地上的风雪更加冰冷,铁青的,似乎是被冻僵了一般。 “如此,那我是没有必要出来找你了。”她一转身,似要回去。 封彧在她背后轻轻咳了几声:“怎么,你出来找我,不带一兵一卒,还冒着暴风雪?” 她脚步骤停,转身时铁青的脸,似乎要转变成乌青。 重新面对着她时,看着他,突然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不是发自内心的预约,也不是久别重逢的欢喜,更不是阿谀奉承的脱嫌。封彧记得这笑容,是比莽苍原的暴风雪更加可怕的灾难来临之前的预兆。 她执着剑,抬头,似鹰一般桀骜的眼神,在他身上探照了一遍,从嘴里一字一句地吐出来:“可我记得,平王你出来的时候,也从不会是这寥寥几个侍卫。” 他素来对自己的安危异常谨慎,哪怕身边的侍卫不多,也一定会安排暗卫。雪地中暗卫难以隐藏,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在顾长烟这样的高手眼中,多少埋伏一眼分辨。 没有,他带的人少得可怜,少得她都以为他是来莽苍原寻死的。 这可不是他的作风,顾长烟怎会不懂?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到雪洞里,心里却早已清楚,他的人拿去做了别的事,也便是,看守夏珂筠。 阿筠在雪洞里! 封彧低头笑笑,顾长烟一眼便看穿了。“出来前你说过,绝不会放了夏珂筠,怎么,你不会现在告诉我,你是出来追杀夏珂筠的?” 顾长烟站在原地,面色难看得很。 封彧何等聪明,虽不知道顾长烟对夏珂筠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可情至此处愿意涉险营救的,已经不只是惺惺相惜。 她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他。 走到封彧面前来救夏珂筠,她来莽苍原前后都没有想过这件事。 顾长泽和顾母现在何处她还不能精确掌握,此刻翻脸,恐怕后路难退。 可一想到夏珂筠身处险境,也不知怎地,她便冲动得不由自己。 封彧突然侧开身子,给她让出一条路:“我的顾大将军,现在敌国的女皇,夏珂筠,就在我手上,在后面的雪洞里,你是准备替我将她押解回营地,还是准备像三年前那样,营救她?”说完摸了摸下巴加了一句,“我可以救你一回,但不会救你第二回,你,自己抉择。” 他走开了,走到一边,抱臂看着顾长烟。寥寥几个侍卫在封彧的背后站成一排,没有一个敢阻拦。 顾将军如何选择,平王便如何下令。 没有了视线上的阻碍,她便能一眼看到夏珂筠。她的红衣如火,印染了整片山洞。红衣黑发,世间尤物。 夏珂筠也看着她,嘴唇一开一合,要对她说什么,最终却闭上了。 四目相对,寂静无言。 她不能站太久,太久的思考和直接救夏珂筠并没有什么区别,封彧一样会怀疑她。 顾长烟突然动了动,大步朝前走去。 几步之遥,却如隔月光迢迢。天越来越亮了,视线清晰明亮。 夏珂筠弯了弯嘴唇,朝她甜甜地笑了笑。 似乎,只要她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顾长烟走到她背后,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声:“走。” 夏珂筠听话地向前走,走过侍卫,走过封彧。顾长烟在他面前说道:“可以出发了。” 封彧长长地舒了口气,走在了顾长烟的身后。 两个女子的背影,一个如日耀眼明媚红衣蹁跹倾倒浮世众生,一个如雪清冷寒凉铁甲森森冷对俗世千夫,他有一时的错觉,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在冰火两重天之中,比名家笔下的水墨丹青更美。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思绪为何飘得如此渺远,就像迷途找不到了归路。 顾长烟低着头看着路,走得毫不犹豫。夏珂筠在前面走得轻松坦然,却没有一句交流。 其实只要在一起便可以了,她们互相之间能够领会。 雪停了,行路的速度加快了些。不过一日的路程,便可以到达南泽营地。 朝着东边的阳光眯了眯眼,眼里莫名地含了泪水。 一路上顾长烟都在想,顾长泽和顾母现在如何了,他们会……怪自己吧。 辽阔的雪地上,只有一行人的喘息声,在广袤的空间并不那么明显。她腰间的佩剑行走时发出金属的摩擦声,略微有些刺耳。 她计算着脚步,一步……两步…… 直到阳光突然从空中打落在地,白雪泛出一丝金光,熟悉地形的顾长烟,突然手起手落,拔出剑,将夏珂筠一把拉到自己身后! “顾长烟!”一路上封彧都在提防,却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动手。这里离营地不远了,离莽苍原最近的那个村庄,也不远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她回答得平静。 “长烟……”夏珂筠在背后轻轻唤了一声。 “阿筠,跟着我。”她没有回头,双手握剑,正对封彧! 封彧的侍卫纷纷亮出武器同她对峙,而与此同时,夏珂筠的侍卫,也终于收到了女皇的指示纷纷出手! “长泽和你母亲还在我手上。”封彧波澜不惊,“你是确定要选择夏珂筠,而不是你的亲人?” 饶是顾长烟想了无数遍,在封彧提到他们的时候,她的心里依旧惊了惊。她不知道于哈有没有接到长泽,杳无音讯。 夏珂筠一直在身后,感受着她的挣扎和无助。 “封彧,我现在没有选择,我必须要救阿筠!” “你告诉我,”封彧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从白鹿县回新安都,又从新安都来莽苍原,是为了你的信念,还是为了夏珂筠?” 夏珂筠在身后看着她,封彧在前方注视着她。 “是为了,”顾长烟平静地回答,“我的信念!” 他以为她的信念是保家卫国扬名立万遵从祖训,可…… 顾长烟又说道:“我的信念,就是保护阿筠。” 作者有话要说:  封彧:长烟,本王抓了夏珂筠,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长烟:王爷,你听说过猴赛雷吗? 封彧:本王博览群书通达古今,没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的。 顾长烟:那你就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一颗猴赛雷救不出的老婆,如果有,那就两颗! 封彧【一脸懵逼】:说好的长烟永远一脸懵逼呢???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2 20:08:21 我是小天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3 00:15:27 二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3 15:08:25 16|箭在弦上 风寂静,雪骤停。 所有人握着剑,场面异常诡异。 信仰。她都不知道她活了这么多年,除了从小在父亲身边被灌输地保家卫国以外,她的人生还有什么。 新安都的贵族姑娘,一旦到了二八碧玉年华,家门前提亲的人可以踩破门槛。若不然,便是普通女子,也是做做女红,学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她一直与刀剑为伍,看着生生死死,都不知岁月究竟带给了她什么。 军营里什么样的男子都有,她不入眼,被她踩在脚底的人太多了,能让她平视的却寥寥无几。即便是封彧这样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在她眼里也不过尔尔。 她觉得,既生在顾家,她的信仰便是这一片土地。 直到遇见夏珂筠,她才知道一切都错了。 没有为自己活过的人生就像牵线木偶一样,有什么意义可言? 她压抑了这么多年,提线娃娃被|操控了太久,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夏珂筠在背后,看着她,眼里波光粼粼涟漪泛泛,顾长烟看不见她的目光,她只是想,自己这句话,在所有人眼里都可笑至极。 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但却是苦笑。 封彧看着她,失落感油然而生。为了一个夏珂筠,她竟然放弃似锦前程,违背祖宗遗训? “你确定,你不顾长泽和你母亲的命了?”他加重了语气,原本的翩翩公子收敛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比冰雪更为凌冽的杀意! 想第二次从他手上带走夏珂筠? 顾长烟心中陡然一震!莫非,长泽没有带着母亲逃出来? 封彧无疑是了解顾长烟的,他突然释放了一些淡淡的笑意:“你以为,你从新安都离开之后,凭长泽那点小聪明,他能逃得出我的监视?” 顾长泽当然不是封彧的对手,可来之前,顾长烟安排过一起。如果长泽能按着她的安排走,不至于连新安都都出不去! 也许,封彧是骗她的?可是……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不知道长泽和母亲处境如何! “不可能!”顾长烟反驳道,“你知道我不会信你!长泽那么机灵,不可能逃不出来!” “哦?”他笑笑,“那你觉得,我纵容你一次两次地背叛是为什么?” “长烟!”夏珂筠咬了咬唇,她派出去的人并没有来消息说接到了顾长泽,她不忍看顾长烟因为自己而备受折磨,在亲人和知己之间无法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抉择。倘若,顾长泽和顾母真的为此而受到伤害,顾长烟无法原谅自己,恐怕也再无法坦然接受她。 “阿筠。”顾长烟止住此刻的胡思乱想,“我话都说了,今天就必须救你出去!” “可你亲人怎么办?如果我们都没办法带他们出来……” 顾长烟蓦地心里一暖。 我们。 所以,夏珂筠也想到了这一点,早就派人去新安都接长泽他们了吗? 她突然笑了,封彧极少见到她笑,她笑起来是个清水芙蓉般的美人,若是摘了头盔卸了盔甲,怕是能比过新安都大半的贵女名媛。 可她从不对他笑,他以前不知道,他现在知道了。 她的笑容给了夏珂筠,别人在她眼中,和路边的枯草毫无区别。有什么人,会将自己的内心给路边的枯草? 封彧拢眉,如果之前只要夏珂筠能满足退出莽苍原并且割让城池的条件他便可放了她的话,那么现在,她是必死无疑了! 那是堂堂南泽女将军,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顾长烟!有个人拐走了他视为心腹和骄傲的女子,她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自己的面前! “长烟,你确定了?” 封彧似乎想再给她一次机会,得到的却是顾长烟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全杀了。”封彧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如释重负地说到。他说得轻飘飘的,甚至没有一点惋惜。 不能为自己所用的能人,留着,终将铸成大错。 侍卫们拔出剑,丝毫不留情面,夏珂筠所带不多的人和封彧的手下开始交战。 顾长烟没有太过靠前,她只是拿着剑,把夏珂筠挡在了自己身后:“这里离蒙县近,阿筠,你往前面跑,不要回头!” “那你呢?”夏珂筠问道。 “我在后面保护你。”顾长烟警惕地注意着周边动向,挡住了即将挥向夏珂筠的剑,“我们都不能死,阿筠,快走!” 她说得毫不犹豫,见过太多生死,所以比任何人都惜命。 若是不在乎这世间的风雪和阳光,当初又何苦去白鹿县隐居三年。 她还是憾事,所以,她必须活着! 夏珂筠点头:“好!” 说完转身边跑,一抹红色俪影在雪地中迤逦前行,颜色太过瞩目,封彧睁了眼,看着一片艳红越跑越远,看着顾长烟在人群中手起剑落,如战神一般,下手无情。 剑光遁入雪海之中,几日没阖眼的顾长烟挥起剑来依旧利落,剑剑直入死穴,完全没有因着往日矫情要手下留情的样子,前方是夏珂筠的侍卫为她们挡刀,顾长烟边跑,一边替夏珂筠解决身后的追兵。 可到底筋疲力尽之后的力不从心,封彧带的随身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几时,顾长烟的盔甲上沾满血。 若是放走了她们二人,恐怕今晚在场的所有人都需得死,侍卫们不敢轻敌,封彧放了必死的命令,他们便只能以死相搏! 一剑正入她的肩膀,顾长烟咬了咬牙,头盔掉了,发髻散了。青丝飞散如雾如瀑。脸上溅了几滴血,她用手抹开。腥咸粘稠的血,她不知道那是谁的。 夏珂筠还在往前跑。 顾长烟一脚踹开追上来的侍卫,剑划过盔甲,自肩头蔓延至骨髓的疼痛。她都不知道此刻那是怎样的美,绝望尽头的无助和孤注一掷,想海边的水草被翻滚的波浪卷入水中,挣扎着,纠缠着,却怎么也解不开。 倘若此刻有画师,定是能做一幅美人图,而这美人是将军,那气度和杀意便已胜红妆几筹。 封彧只站在一边,他看着顾长烟,动了动唇。 新安都当年有句话:顾家有女,芳泽无加,马上红妆,名动京城。若是当年不出新安都,不批黄金甲,恐怕今时今日是名流公子竞相追逐的对象。 他有些后悔,京城美人数不胜数,为何到头来,还不如这个冷艳的女子。 似乎是到了必要关头,他迟疑了很久,开口:“拿弓!” 侍卫递上一把弓和一支箭,封彧的眼神死死地锁在夏珂筠的身上,她的身影并不狼狈仓惶,似艳阳下飞翔的白鸽,她偶尔会回头,看顾长烟如何了。 那一剑砍在顾长烟身上,她的心里被剜了个洞。 疼。 封彧敛了气息,手中的弓开如满月,箭头直指夏珂筠,她在跑,可她跑成了一条线,他擅长弓箭,百步穿杨尚且容易,何况雪地中的红衣女子。 满弓。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顾长烟猛地回头,看见了有所动作的封彧! 她大惊失色,都顾不得冲上来杀她的士兵,挡掉了刺向自己的箭,用了最后的力气,朝着夏珂筠喊道:“阿筠!小心!” 歇斯底里的喊叫并不起作用,夏珂筠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她懂得如何治理国家,却不懂得如何在险处求生。 她听到她喊她小心,可是此刻,她变得茫然。 封彧突然松了拿箭的手,白羽箭如同电光自远处咆哮而至,急劲地在雪上掠过一道雪沟,朝着她,如猛虎下山一般,毫不留情! 顾长烟顿时乱了手脚,可她离夏珂筠有一段距离,甚至连挡箭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要……”雪地上只有一声哀嚎,紧接着便是箭刺如骨肉的声音,夏珂筠闷声倒了下去。 两个人的视线在旋转模糊,红绸飘散,如雪地上盛开的一朵红梅,慢慢的,覆了雪。 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从红衣中渗透,掺在雪中,浅浅的红,梅花一朵一朵盛开出一片,所有人都恍然一震。 世间若有最唯美的画卷,这便是其中一幅。 只有顾长烟没停。她不能停,也不能死,更不能让夏珂筠死! “追上去!”身后,封彧冷冷地说道。 所剩无几的侍卫在顾长烟身后追赶,顾长烟硬撑着,抱起夏珂筠。 她在怀中,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如此不堪一击。 “阿筠……你……撑住……我不会……让你出事。”顾长烟抱着她,雪中的一脚深一脚浅,从麒麟山口,朝着蒙县的方向逃亡。 作者有话要说:  顾长烟:阿筠……阿筠……你撑住……你不能死啊! 夏珂筠:我死了你还爱我吗? 顾长烟:我心向你……全大夏人民也心向你! 夏珂筠:长烟你真好。 顾长烟:毕竟,聚乳才能聚人心啊…… wuli竹子说,胸大的人,运气一般不会太差……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3 22:04:13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3 23:04:06 半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4 01:08:33 沐风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4 08:49:06 沐风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4 08:50:27 萌球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4 17:13:23 半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4 17:32:20 17|逃亡伊始 夜深了。 莽苍原的白天尤其短暂,黑夜却慢慢的长。 顾长烟背着夏珂筠躲到了靠近蒙县的零星分布的雪洞里。 封彧的人在四处寻找她们,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幸运地逃离了一场灾难。她太熟悉莽苍原的地形了,又也许,她想,封彧兴许想饶她一命。随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他都想至自己于死地。 夏珂筠的气息渐渐微弱,顾长烟自小在军营中,征战沙场难免受伤,也便学了些简单的上药包扎。 好在身为将军的她有先天条件优势,身上带了一小瓶创伤药,她便取了出来。 白羽长箭断了,还剩下一支箭头。夏珂筠趴在她怀里,手心的温度冰凉,脸色愈发苍白。 “阿筠,你忍忍,千万别睡死过去,你还不能死!”顾长烟握着夏珂筠的手,想把体温给她。 她没有回答,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顾长烟不再说话,摸了摸夏珂筠缎子一般的长发,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她看着夏珂筠,低声说道:“会有点疼,阿筠,我知道你一定能坚持的!” 夏珂筠哼哼了几声,想要回答,却说不出话。 衣服上结成血痂的一块变成了暗红色,像花心几缕。 外头似乎有脚步声,大约是追兵在找她们。 顾长烟不敢发出声音,擦燃了打火石,在雪洞的最深处。如果再不拔出箭头,她想夏珂筠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若是这时候被追兵发现,那便是天要亡她! 她只能拼一拼运气,先救夏珂筠再说! 箭心在背上,只能一点一点地把衣服撕掉,夏珂筠似乎知道顾长烟在做什么,手指动了动。 “别动!”顾长烟板着脸,一脸严肃,她此刻是没心情调笑或是去脸红心跳她的肤凝玉脂,满身的血痂之下除了一颗救她的心,她什么都没时间去想。 她只想动手轻一点,别增加她的疼痛,好在顾长烟心细,等背上湿透了的外衣被撕掉,也没碰到她的伤口。 白色的内衬早已被血染得通红,她便自言自语:“天气凉,阿筠,你千万别有事。”颤抖的言语,似是在祈祷,又似在忏悔。 她若是当时能制止封彧,夏珂筠便不会受伤了吧?可她若是死了,也再没人能救她了。 雪洞里,被火融化的雪水从顶上顺着岩壁顺流而下,她撕了块布,沾上水洗净了,替她轻轻擦掉背上的血迹。 擦干净了,露出白嫩的背,冰肌玉骨、吹弹可破,她想,哪有人如此心狠,竟然会对这样的女子下手。 她都不忍。 倘若是往日,顾长烟必定脸红心跳闭眼,非礼勿视,但这紧要关头,若是还惺惺作态,那是真的害人害己了。 她一手握住了箭头,闭上了眼。她看着都疼,何况是夏珂筠呢? “阿筠,我动手了,若是疼,你就忍忍。外面有追兵,能不能活着出去,全靠命了。”说罢,还未等夏珂筠有何反应,一狠心,用了一身的力气灌注手心,猛地一下将箭头拉了出来! 等睁开眼,伤口处早已血肉模糊。 战场上,断肢残臂血肉横飞不是什么新鲜事,她见过敌人的尸体碎成了尸块落了一地,她见过素来张扬的敌军首领一朝被俘变成一滩血肉,五脏六腑还是跳动的便被生生挖出,她也见过自己的手下被万箭穿心成了筛子却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和敌人同归于尽。怎样残忍和血腥的画面她都见过,却不曾心软过。独独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疼痛是伤口,还是内心。 她宁愿这箭刺穿的是自己,至少她还能坚持。 夏珂筠约摸是疼的坚持不住,差点昏死过去的人被生生疼醒,无力地呢喃一句:“疼……” 微弱的声音像是奄奄一息,顾长烟以为她醒了,整个人都扑了上去:“阿筠!” 她没睁眼,也没回应。 顾长烟叹了口气,也是,哪有人如此重伤还能不晕过去? 将血擦洗了一遍,倒出些药粉均匀地撒上,都是行军作战必备药,止血立竿见影。若不是条件有限,这样的伤口必定是要好好清洗的。 她从夏珂筠的衣服上撕了一块,给她好好包扎上。 完成了,便觉得太冷,将她的大氅取来,披上,继续抱在怀里。 夏珂筠的脸色比凉月更苍白几分,追兵没有进来,顾长烟便放宽了心,灭掉了火光。 她怀里的人儿猛地颤抖了一阵,穿得单薄又受了伤,难免寒气入体,顾长烟抱得紧了些,在她耳边无助地呢喃:“阿筠,没事了,没事了,求求你,千万别出事,再过一会儿等追兵去了别处,我就带你去蒙县。”如此绝望的顾长烟,用了这一生的祈求。 夏珂筠便渐渐安稳下来,顾长烟抱着她,几日的疲惫顿时涌了上来,连肩上的疼痛都变得麻木。 她无心也无力为自己疗伤了,只要不死就好,这是个多么简单的渴望。 眼皮沉沉的,一片漆黑之中,她再也忍受不了这般煎熬,闭上眼打了个盹。 她想做个美梦,可以扫去这几日的劳顿和害怕,想要梦里有春暖花开,母亲和长泽都在,她和夏珂筠坐在树下下棋。琴棋书画她只懂下棋,也唯独棋艺是夏珂筠不能比的。她想看见夏珂筠撒娇地说她不要下棋,她要弹琴,顾长烟便会满心欢喜地答应,坐在一旁安静地端详她的侧脸。 都是她想做的梦,却不是她做到的梦。 她的梦里只有烽火狼烟辽阔战场,百万雄兵对阵厮杀,她看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可已经没了必胜的雄心壮志,有的只是无奈。俄而,场面一换,她看见封彧执着弓箭对准了夏珂筠,她顿时全身发颤,不假思索地挡在了她面前,封彧的箭如同鹰隼一般呼啸而至,下一秒,箭刺透了她的盔甲,刺穿了她的心脏。 从心底里传来了一阵疼痛,那么真实,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她没有挡箭,也没有死。 夏珂筠在她怀里毫无知觉,洞外沉寂如黑洞一般,早已没了人声。 她不过眯了不到半个时辰。 顾长烟不敢拖延时间,长长地吸了口气,闭着眼缓缓呼出,让自己平静一些。一旦安定下来,浑身的伤口都在发作,如万蚁噬心一般疼痛难熬。 黑夜像一匹躲在丛林深处的野兽,不知何时醒来撕咬沉浸在深渊的受难者。 她无法顾影自怜,她只能想办法自救。 夏珂筠的呼吸声很轻,呼在她耳边,像轻风撩动幔帐,流沙拂过指尖,她便觉得一切疼痛都值得了,那个自己在乎的人还在身边。 黑夜中得以安慰的笑容渐渐散去,她充满了力量,求生的力量。 蒙县离此处并不远,她想,封彧应该会想到那里,若是黎明前不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她就没了替夏珂筠寻药的机会。 顾长烟站了起来,将夏珂筠背上,好在她纤弱的身体轻盈,可她的肩膀受了重伤,多么轻盈都是巨大的负担。 夜晚的雪不化,踩上去像棉花,地上留下深深地脚坑,紧接着被风吹夹着的雪填满。 她很久没好好看莽苍原的月,人走它也走,紧紧跟随着她,成为一盏照明的灯。她便突然觉得,莽苍原对她多友爱,让她爱上一个人,也爱上保护她的旅程。若是有幸能看着她从红颜至白发,那人生便如一首跌宕起伏的歌,最后化为结尾逐渐减弱的音符。 三更的蒙县,打更人已经睡了,一眼望去是黑暗,若不是顾长烟轻车熟路,恐怕连路口都摸不着。 这个村子依旧和她离开前一样,虽然靠着莽苍原,却安静祥和,如同奶奶口中的童谣,在地平线上享受月光的沐浴。 没有莽苍原瘆人的寒冷,顾长烟背着夏珂筠,走得越来越艰难。 她知道自己的体力消耗殆尽,她怕最后一刻她坚持不住,倒在这条狭窄的小路上。 好在她没有,拖着两具沉重的身体,她停在了蒙县西北角不起眼的角落里,那儿有一排简陋的石屋,四五户人家,她站在第二家,轻轻扣了门。 只有两声,两声复两声,在漫长又寂静地黑夜里被风吹得悠远缥缈。 过了许久,里头才有些动静,里屋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谁啊?” 顾长烟没回答,继续用刚才的频率敲门。 里面顿时没了声音,片刻之后院子的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看见顾长烟,老者讶异了片刻,二话不说帮着顾长烟放下昏迷的夏珂筠,迅速关了门插上锁:“顾将军!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快,快里面请!” 面色惨白的顾长烟已然没了回答得力气,看着老者的孙女跑出来帮忙扶住了夏珂筠,“咚”的一头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wuli竹子的小剧场,和正文无关,喜欢你就夸夸我: 夏珂筠:长烟,我依旧想不明白,为啥你那么好看,但是平胸! 顾长烟:从小跟父亲征战沙场,若和你那样,开战时不方便。 夏珂筠:为什么会不方便? 顾长烟:因为没有防震内衣!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沐风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5 08:18:07 18|智救双姝 “快!”老爷子招呼自己的孙女,“洛河,快把顾将军扶进里屋去!” “那,这个姐姐呢?”洛河一手撑着夏珂筠,“她也伤得很重!” “我来。”老爷子扶着不省人事的顾长烟,和洛河一起把两个人送进了里屋。末了,出来看了看门外,寂静无声,这才安心地关了门。 蒙县离莽苍原近,往年驻边时,等到粮食丰收的季节,军队都会来高价收粮。顾长烟虽然不苟言笑,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若无战事,便会过来看看大家需要什么帮忙。一旦有流民或是蛮子入侵,定会第一时间来保护大伙儿。 洛河和她爷爷她很早之前便认识了,那会儿洛河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被蛮子劫走,幸而被顾长烟半路相救。 岁月一晃,洛河已经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了。 屋子很简陋,只有爷孙俩居住,洛河戴上了蓑笠:“爷爷,我去药铺里买点药材。” “先别去。”爷爷到底是个有经验的人,“这儿离营地近,顾将军若是半路受到袭击也应该去军营才是,这深更半夜来蒙县,恐怕是她不能回去。若是军营里出了事就不好说了。家里还有些存货,你去看看有什么给熬药的,明个一早我出去探探情况,再问你阿伯家里去要点。” “好。”洛河坐了下来,替夏珂筠看了看伤口。 夏珂筠和顾长烟不同,她自小娇生惯养,肤如凝脂,洛河心中一惊:“爷爷,南泽军军营里没有女子,顾姐姐像是在舍命救她,我怎么看着,她像是……大夏的女皇?” “嘘!”听闻刺眼,老爷子大惊失色,“轻点!” 夏珂筠躺在床上,约摸着感觉到了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突然呢喃了一句:“长烟……” 洛河和老爷子面面相觑,过了片刻,老爷子一拍脑袋:“洛河,走,把人带后间去。我估摸着,明个县里头会有大事,你现在去跟左邻右舍通个气。无论如何,顾将军救过咱们,咱们都信她不是?” “好!”洛河当机立断,将夏珂筠和顾长烟转移到了后头。 家里头药材不多,好在顾长烟及时替夏珂筠止了血,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公鸡还没有打鸣,人们也还在梦乡,马蹄声惊醒了沉睡中的县镇。 军队包围了县里头为数不多的药铺,药铺掌柜被拷问昨日有谁来铺子里买了药材。 老爷子一听到动静便起来了,跑去药铺围观,发现自己所料非虚。 果然出事了! 南泽营地来了人,说是大夏来人掳走了顾将军,南泽军与他们正面冲突,双方都受了伤,现在顾将军和大夏女皇在一起,谁若是能提供线索,赏金千两! 老爷子当即回了石屋,唤来了洛河:“快,这是我从你大伯家拿来的药材,你给藏起来,我瞅着一会儿该搜查了,把后院左右的门的锁给开了,咱可不能让顾将军身处险境。” “可是爷爷,那些官爷们说,顾将军被大夏掳走了?”洛河一边收起药材,一边乖巧地问道。 老爷子回想了昨晚顾长烟来敲门的场景,雪花飘摇如柳絮星星点点,晚风寒凉如冰凌刺骨瘆人,顾长烟背着夏珂筠,分明已经摇摇晃晃体力透支,却硬撑着等到洛河扶住了夏珂筠,她才栽倒了地上。 这是俘虏追杀?不,这是保护。 她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去保护一个别人口中的敌人,而他们,蒙县普通的百姓,既然想保护顾长烟,也必须要保护她想保护之人! “别说了,过会儿还是没人说出顾将军的下落,官兵就要挨家挨户地搜查了。”老爷子说道,“快,先给她们喂了药,让左邻右舍们注意着点。” 洛河赶忙去了后屋。姑娘忙了一个晚上替夏珂筠和顾长烟两个人清理伤口更换衣服,此刻她的一身盔甲和她的一身红衣换成了两套灰色的粗布麻衣,看起来更是素净了不少。 邻居大婶跑过来敲门,依着木门打口型:“老爷子,官兵要搜查了!” 老爷子眼神会意,挥了挥手。 安大娘回了自己的屋子,没过多久便开始扯着嗓子喊:“哎呦喂,官爷们!来来来,要不要喝杯水。” 搜查的官兵哪儿会搭茬,冲进门每个房间搜了个遍,连猪圈鸡笼都没放过,瞅着没有,便在门口留了人,开始检查下一户人家。 洛河早就准备着,安大娘家里头的翻箱倒柜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直到听到她尖锐刺耳的声音:“各位官爷慢走。”洛河立刻招了招手,安大娘的儿子从两家墙壁之间的门里走了出来,背上顾长烟扶上夏珂筠,去了被搜查完毕的安家。 正开了后院的门转移顾长烟和夏珂筠,士兵就踢开了老爷子家的门。 “搜查!” 老爷子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弓着背侧着耳朵:“啥?收茶?这春天还没来”老爷子年纪大了,脑子却灵活得很,洛河还没出来,说明人还没移走。 “收什么茶,让开!”来的是陈林的人,毕竟陈林才是封彧的心腹。他猛地一推,老爷子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 他“哎呦”了一声,抱着腿盖就开始吆喝。 一士兵见状,随口说了句:“搜个屋子怎么不爽气,是藏了大夏的皇帝吧?” 老爷子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可随即士兵朝着空气中嗅了嗅:“有股药味,围住这家,有问题!” 随性而来的人立刻警觉起来,老爷子一身无伤,家里有伤者? “搜!”士兵已经不给老爷子拖延时间的机会,蜂拥而上朝着里屋跑去,老爷子从地上爬起来,又如何阻止得了一群年轻力壮的士兵? 心道一声要糟,隔壁安大娘嗑着瓜子过来“围观”热闹。见状,立刻冲了上来扶着老爷子。 “怎么办?”安大娘低声问道。 “人呢?”看着士兵进去了,老爷子沉着声音问道。 安大娘指了指自己家,表示人已经安全了,只是洛河还没出来,老爷子紧张自家孙女,赶忙往屋里头走。 还没跨进去,进听见里头“哐”的一声,似是有茶碗砸碎的声音,几个士兵在盘问什么,老爷子大惊失色,撩开门帘走进去。 洛河坐在床边,面色惨白。 地上有血,从洛河的手上留下来的,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渗了进去。茶杯碎了一地,像是惨案现场。 她捂着手臂疼得流眼泪,老爷子不知道发生了啥:“洛河,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旁边的士兵眼神一亮,握着剑突然指向老爷子:“她的手什么时候受的伤?” 洛河垂着头,心里头却如击鼓一般跳得慌张。 方才她出去给爷爷报信,听见士兵们发现了空气中有药味,倘若家中没人受伤,是真要被人怀疑的。蒙县都知道,顾将军救过洛河,这救命之恩比天高,洛河是时刻都在感谢顾长烟的。情急之下她干脆用石头敲断了自己的手臂,忍着痛简单用纱布包起来。 老子机智得很,干脆果断地回答:“昨天!” 士兵们相互看了一眼,洛河当机立断地大哭了起来:“官爷不信我的手折了,方才不小心用剑划破了手臂,洛河快要疼死了,爷爷快救救洛河!” 老爷子心里酸楚,带着鼻音赶忙答应:“爷爷去买药。”末了,“扑通”一声跪下了:“各位官爷高抬贵手,饶了小孙女吧!”一边磕头,头上磕红了一片,也不见停。 “行了行了。”为首的说道,“陪他去买药。”说罢转身出门,去下一家搜查。 洛河松了口气,等到士兵们离开了,打了盆清水洗干净了手上的血。 她是真疼,可药铺被监视了,夏珂筠和顾长烟伤得这么重,从街坊那儿找借口要过来的药材根本不管用。 少女咬着牙给自己包扎完,眼瞅着这一排的屋子已经搜查完毕,去后院敲了敲门,把两人接了过来。 顾长烟体力耗尽,自从昨晚晕过去便不省人事,反倒是夏珂筠恢复得快些,折腾了一天之后,开始渐渐转醒。 士兵们在蒙县没有搜到顾长烟,封彧便下令看守住药铺,不影响百姓的正常生活。 老爷子名正言顺地从药铺里买来了药,回家时洛河已经打理好了顾长烟和夏珂筠。 他心头孙女,一边那家里备着的创伤药给她涂上,一边心酸地叹了口气:“洛河啊,爷爷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这又何苦呢?”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的伤口,开心地眯了眯眼睛:“顾姐姐救过我,她是个好将军,所以我一定要救她。士兵发现了家里有药味,若是没有个缘由,怎么能瞒过去呢?”洛河回头看了看顾长烟,给她掖上被子,“爷爷你看,顾姐姐总是因为救别人手上,我受这点伤,算什么呢?” 洛河长得眉清目秀,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却着实有一番心胸。 老爷子便不说了,他们对顾长烟,是感谢的。 过了许久,躺在榻上的夏珂筠突然伸了手,在梦中喃喃开口:“长烟……长烟……我好害怕,你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wuli竹子并不污的小剧场君,虽然它不污,但请大家善待它。 这是一篇关于顾长烟和夏珂筠两个人都多么护短的小剧场。 七岁半的长烟宝宝和阿筠宝宝在玩耍,十岁半的封彧宝宝站在一旁围观。 阿筠宝宝不小心摔了一跤,长烟宝宝捡起一颗石头就砸封彧宝宝:一定是你在心里诅咒阿筠摔倒的!你去死! 过了一会儿,长烟宝宝摔倒了。阿筠宝宝“啪”的甩了封彧宝宝一巴掌:一定是你绊了长烟一脚! 封彧宝宝委屈哭:我就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长烟宝宝和阿筠宝宝异口同声:都怪你没有在这里立一块“小心地滑”的牌子!都是你的错!你的锅你的盖! 19|她要爆发 “她醒了!”洛河赶忙起身跑到了夏珂筠身边。 夏珂筠没有完全醒来,只是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身体的疼痛,加之药起了作用,开始渐渐好转。 洛河拿了药,舀了一汤匙吹凉了,从她口中灌入。 因是睡着,汤药一不小心呛到了她的鼻子里,猛咳起来。 洛河连忙拿了布擦干净,夏珂筠呛得难受,一难受,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是金枝玉叶,何曾见过如此破败又简陋的房屋,榻边坐了个清秀的姑娘,一脸抱歉和仓促地在收拾:“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谁?”夏珂筠双眉微蹙,捂着胸口,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换了,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顾长烟,“长烟呢?” 洛河没回答,默默递上了药:“先把药喝了吧。” “长烟在哪里!”夏珂筠不知所措地坐在榻上,她知道顾长烟受了伤,她在昏迷中有些知觉,感觉到顾长烟怀抱的温暖和盔甲的冰冷,也感觉到她紧张的汗水和悲伤的眼泪,她怕她出事,歇斯底里地吼道,“长烟她在哪里!” 她从没有如此失态,拧着双眉瞪着眼睛,像是快哭了,雪山崩塌前的崩溃感。 她怕自己做错了事,因为自己而害了顾长烟,那样,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和未来漫长的人生? 人生不过是几十个简单春夏秋冬,又何必故作单薄或是老成。 顾长烟为她在国与家之间做了最无奈的选择,而她,却无法给予她什么。身为一国之君,着实无奈。 洛河吓得往前跳了一步一手蒙住了夏珂筠的嘴:“小声点!万一被人听见,你被抓走就算了,不能害了顾姐姐!” 小姑娘凝眉不悦,看得出来对顾长烟维护得很。 夏珂筠顿时闭了嘴,洛河的话说到了点子上,夏珂筠也是如此想的,自己可以有事,但不能再拖累顾长烟。 可她看着洛河,眼里分明有些醋意。 顾姐姐,叫得真亲切。 洛河比二人小了五六岁,嫩得能掐出水来,即便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心情脱俗的秀气。 “你是顾长烟的什么人,长烟现在在哪里?”她是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想要下床,被洛河拦住。 “顾姐姐在后面,她还没醒,她为了救你强行透支自己。现在军队在找你们,你不能随意走动。”洛河便故意说给夏珂筠听。 顾长烟原本是不会生命垂危,都是为了夏珂筠。 顾长烟对她有恩,她的私心里,更希望现在醒过来的是顾长烟。 夏珂筠心里闷闷的,不再执着,她不能再给她们带来麻烦,看这人家也是贫寒的一家,为了救她们,恐怕也费了不少力。 她便端起药碗,一口饮尽。 她素来最害怕吃这些苦的,往日在宫里,若是需要吃药,那定是要备上一整盆的蜜饯干果。她喜欢在顾长烟面上撒娇,顾长烟会一口一口地喂她,心比蜜饯还天,也便省了不少甜点。 此刻她皱着眉倒吸了一口气,痛苦地抱着自己。 药苦,却比不上心里苦。 “长烟什么时候能醒?”夏珂筠抿了抿苍白干涩的嘴唇,不敢说得大声,“我想看看她。” 脸上的落寞不仅仅如世人嘴里所说的相惜,更像是失去了亲人般的撕心裂肺,或者说是,失去了爱人。 洛河一瞬间觉得兴许是自己不懂爱,所以误解了夏珂筠的心情。 “我不知道顾姐姐什么时候能醒,但是你现在不能下床,你失血过多,下床会晕过去的。”洛河小心翼翼地提醒。 关于夏珂筠,离莽苍原最近的蒙县,百姓们却并没有太大的恶意。 莽苍原虽是南泽地界,可因其地理位置远离新安都,新安都的任何政策都不会改善他们的生活。大夏虽然攻打莽苍原,但军纪严明,从不骚扰周边百姓。若是遇上流民蛮子,夏军也会在周边清理。 “我……我可以撑住的!”一代女皇渴求地看着一个平凡的少女,她从未这么仰视过别人,这是第一次。 她的眼里是万里雪飘的凄寒苦楚,还有这萧瑟之中冷衣铁甲的女将军叱咤疆场。那种眼神洛河明白,就像自己看顾长烟一般,崇拜地仰望。 她只能点头答应:“好,但是你轻点,别吵到顾姐姐。” 夏珂筠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如初阳一般的笑容,阴霾被阳光驱散,青葱代替了枯黄。 洛河扶着她起来,慢慢地向后院的小屋子走去。 人不知觉地晃了一下,头晕。 洛河眼疾手快扶住了了她:“要不……回去躺着吧?” 夏珂筠咬牙摇了摇头:“不,我要看到长烟!” 顾长烟安静地躺着,卸去一身盔甲披着长长的头发,脸色并不比顾长烟好看,梦里惊魂。 夏珂筠走过去,扶着扶栏,差点跌倒她身边。 她眼里的顾长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盖世巾帼英雄,她于天苍大地之上,手执宝剑,气势长虹。而如今如此憔悴,让人不免唏嘘。 “长烟……长烟……”夏珂筠握着她的手,比以前更冷了,“长烟你说过我们都不能出事的,长烟你醒醒。”眼泪不知不觉充盈眼眶,缓缓从脸颊落下,一滴一滴,落在了哪里她都不知道。 她此刻后悔,若是她没有去浮屠山,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灾难。 “你小声点。”看着她哭,洛河心里抑郁难耐,“顾姐姐太累了,不要吵醒她,让她再休息会。” 夏珂筠手忙脚乱地抹着眼泪,一边点头,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我……可以看她一会么?”夏珂筠怯怯地问道,“不出声,不会打扰到长烟的。” 洛河不明所以地看着反应过激的夏珂筠,她的请求让人无法拒绝。 若顾姐姐是为了救她所以甘愿受如此重伤,那睁眼便能看到她,必定是让顾姐姐欣喜的事情。 “好。”洛河无奈答应,“我去煎药。” 夏珂筠点了点头,看着洛河出去,在后头又添了一句,“你的手受伤了?你也小心一些。” 洛河脚下一顿,冲着夏珂筠回眸一笑。 笑容清澈如溪水,又如明月透亮,夏珂筠怔了怔。 她多喜欢这样纯洁无暇的笑容,没有烦恼忧伤,没有权力施压,没有身不由己。这是她和顾长烟永远都无法拥有的笑容。 身在其位,多少事情没有选择。 她又回过头,勉强撑着头,静静地看着顾长烟。 看她眉眼之间的俊秀,看她唇齿之间的呢喃,看她黑丝飘散如絮,看她脸色苍白如雪。她这么安静,这么让人心向往之。 她的长烟,定是这个世上最美的人儿,夏珂筠想。 自己若是男儿身,那便是江山万里做聘,也是要娶到她的。 想着便笑了,这么优秀到让人心疼的姑娘心里向着她,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可一回想那天雪地上的厮杀,看着一剑一剑划破她的盔甲,她便觉得好疼。 这些人,只要她回到大夏,就绝不会饶了封彧! 如果可以,她现在不只要莽苍原,她要整个新安都,跪下向顾长烟谢罪! 夏珂筠握着顾长烟的手,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头晕。她的手心渐渐温暖,似乎是感觉到了夏珂筠就在身边,连呼吸都变得绵长均匀。那一份安心只有在感觉到对方相安无事的时候才有,原来自己所有的担心都只源于面前的这个人。 夏珂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顾长烟,喃喃自语。 “长烟,你知道么,在大夏,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看不起你。明明有有天纵绝艳之才却听命于封彧,我不屑。那时我想,你若是离开封彧独掌南泽军权,才有资格和我并称。” “后来我就知道我错了。我去莽苍原,看见你指挥战役,你在马背上运筹帷幄,你风姿飒爽无人能敌,我便想,这样的女子,若是能来我大夏,多好。” “我便一次一次想引诱你,可你不为所动。你只愿意和我说话,却不愿意让我碰你。一碰你你就脸红,像极了含羞草,我便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子。” “你对别人冷若冰雪,却会对我笑。你知道,我很开心,我引你为知己,甚至不只是知己。我有很多无奈和骄傲,我想同你分享。” “我知道你在南泽并不快乐。你救过我的命,可我想救你的一生。” “想让你来大夏,并不是想让你背叛国家,只是想让你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 她一个人说着,回忆着。 那些春花秋月明月江潮,那些夏雨冬雪红梅绿荫,她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夏珂筠如此敏感,她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与众不同。 说着说着便不知不觉落了泪,她说过不会打扰到顾长烟休息,想找帕子擦了眼泪,却发现只有袖子。 揣了袖子却擦眼泪,却有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擦掉快落下的泪水。 她猛地一惊,看见顾长烟睁了眼,狭长的眼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你想救我?一生?” 夏珂筠猛地红了脸,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可你压到我的胸口了。”顾长烟蹙着眉,一脸的痛苦,“一生还没到,我就快被你压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长烟:我还没压你,就快被你压死了!【一脸懵逼.jpg】 夏珂筠:谁说我只会撩不敢搞的,打脸了吧( ̄ε(# ̄)☆╰╮( ̄▽ ̄///)【杠铃般的笑声.jpg】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缪小咪大王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7 13:11:45 20|甜甜甜甜 声音沙哑又无力,却带着宠溺的笑意。顾长烟静静地看着夏珂筠,看她慌忙挪开自己的手,喜不自持。 可夏珂筠本来就失血过多,一下子就失了重心,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道朝着哪个方向倒了下去。 耳边传来顾长烟的一阵闷哼,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又重了一些。 夏珂筠在她身上,有一瞬间的怔忡,长烟醒了。 她还来不及沉浸在顾长烟醒来的喜悦中,便已经抱着她哭了起来:“嘤嘤嘤……长烟你怎么才醒,我都快吓死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哭得声泪俱下,忍着疼的顾长烟顿时手足无措。 原本苍白无色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殷红色,像是染了胭脂一般,她伸着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微微颤着,羞赧地安慰她:“阿筠……我……我怎么会丢下你呢……阿筠……别哭了……你……哭得我疼……” 夏珂筠就是抱着不放手,昨晚还如一场真是的噩梦,她知道自己的伤口疼,可就是不愿意松手。 如果要疼死,那就让她抱着顾长烟疼死吧…… 可她听不得顾长烟说疼,微微仰起脸,就在顾长烟的脸边:“哪里疼?” “被你压得胸疼……”顾长烟喘不过气来。 夏珂筠依依不舍地放了手,她总不能让身负重伤的顾长烟被自己压死。可是脚下无力,一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 顾长烟是知道两人都受了重伤,用力扶了她一把,站不起来,便朝着床榻的一边挪了挪,红着脸怪不好意思的:“躺……着……吧……” 终于等到这句话的夏珂筠利索地爬上了床榻,躺了下去。 头便不这么晕了,她看着房梁,那儿有灰尘和蜘蛛网,这么凄寒萧瑟。 从前行军之时,她还记得顾长烟放她走的那个夜晚,两个人并肩躺着看着天,那时候皓月当空星辰万里,她们聊着天南海北,顾长烟突然说了句:“阿筠,你走吧,我放你走。”她便走了,因为大夏需要她。 夏珂筠侧了头,看着顾长烟。 流水一般的轮廓,如名家笔下的丹青水墨轻描淡写的一笔,细细地勾勒,高挺的鼻梁使得清俊的面上多了一分英气,她的睫毛很长,眼睛里有一片汪洋大海,是深邃又渺远的。她此刻也在看房梁,所以没有意识到夏珂筠在偷偷地打量自己。 “阿筠,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在一起看星空么?”顾长烟蓦地开口,勾勒出一抹笑容,侧头一看,才发现她目不转睛地凝视,顿时乱了心神,“阿……筠……我……我……我脸上有东西么?” 一直很安静的夏珂筠便笑了,新月一般的弧度,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狭缝:“你脸上有花。” 顾长烟伸手去抹自己的脸:“这……这样……好了吗?” 她便笑得很开心了,笑得有点头晕,才笑得悠了下来:“你脸上有一幅万里江山雪绕梅的画,你想把它擦掉吗?” 她的脸上哪有什么话,万里江山是将军于苍茫大地见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雪绕梅便是她森寒盔甲下柔情似水的女儿心。那在夏珂筠眼里是绝无仅有的传世之宝,美不胜收。 顾长烟的脸更红了,一阵羞愧让她看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讲话依旧那么不利索:“阿筠……总是……夸我……我会……骄傲的。” “给你一个满分,不怕你骄傲!”夏珂筠眯着一只眼,开心地回答。 好似突然淡忘了昨夜的追杀和伤口的疼痛,两个姑娘在一起聊天,夏珂筠一如既往地挑逗,顾长烟始终如一的羞涩,彷佛天下太平无战事,路边没有冻死骨。 若可以,谁都想如此安逸平静,和喜欢的人一起谈天说地,看日升月落。 屋外飘来一股药香,幽幽袅袅。 洛河听到了里面的声音,过来看了看,打开门却发现顾长烟醒了,一时激动便跑到了榻前:“顾姐姐你醒了!” 顾长烟扬了扬嘴角:“嗯,醒了,谢谢你和你爷爷。” 小姑娘紧张又开心:“醒了,真好,我去煎药,哦不,我去告诉爷爷!”末了,又瞥了一眼夏珂筠,咬了咬嘴唇,突然有了点委屈。 看她小跑着出去,顾长烟心里的温暖无以言喻。 而后夏珂筠便发问了:“这是哪里,这户人家?” “这是蒙县。”顾长烟轻声回答,“蒙县的居民大多和我相熟,刚才那个姑娘叫洛河,五六年前我救过她,后来每年来蒙县收粮食我都会到她家小坐。这家只有爷孙两人,老爷子是个善良又睿智的人,对我如同亲人。所以我才敢来这里叨扰。”末了,又补充道,“蒙县远离新安都,这里的居民大多淳朴善良,所以我之前让你往蒙县逃,他们对外人没有恶意。” 说完,沉思了片刻:“封彧肯定会来查蒙县,奇怪,这都快天黑了,怎么依旧没有动静。” 夏珂筠静静地看着,回答:“你说老爷子睿智,兴许,已经躲过一劫了?” 夏珂筠比顾长烟醒得早,梦里感觉到一点儿动静。 顾长烟没有回答,若是这么容易逃过封彧的搜查,那是真的太意外了。 不过片刻洛河端着煎完的药走了进来,一边招呼:“顾姐姐,先把药喝了吧。” 顾长烟支撑着要坐起来,洛河立刻上前搀扶。 而她一边坐着,一边问道:“阿筠吃药了吗?” 夏珂筠依旧躺着,眼睛死盯着洛河搀住顾长烟的手,心里酸的像吃了没熟的果子似的,嘟着嘴回答:“吃了。” 顾长烟没发觉,笑着说道:“这儿没蜜饯,你是怎么喝下去的?” 洛河心中一动,小姑娘虽然偏着顾姐姐,人却善良的很:“这位姐姐怕苦么?洛河明天去买点蜜饯!” 夏珂筠便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这么一对比,自己看起来特别小心眼,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不就是苦一点,我……咳咳……”顾长烟手里的汤药苦味飘到了她的鼻子底下,她便忍不住咳了起来。回想起来,自己方才能喝下这一碗药,那是因为……心里苦。 顾长烟笑出声来,眼睛笑成了一弯杨柳,比昨夜刚到时的脸色好了不知多少倍:“洛河,那就不要去买了,把药熬得浓些。” “好嘞!”洛河见她笑了,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顾姐姐笑的时候真好看!” 顾长烟垂眸笑笑,将汤药一口熬了下去。 夏珂筠便嘟着嘴看着,看着,不说话。 等到她喝完了,洛河出去了,这才不悦地开口:“喂,苦不苦?” 顾长烟等着明亮的眼睛,像夜空的星星一般,忽眨忽眨地看着她。苦这个味道,她很久前就习惯了,若是喝点药还苦,她在莽苍原驻边那些年,岂不早已苦成了怨妇? 所以她不说,夏珂筠不满意,重新问道:“苦不苦嘛?” “不苦。”顾长烟正经地回答。 “到底苦不苦!”夏珂筠瞪着眼睛委屈。 顾长烟默了默:“还好……” 夏珂筠那眼泪汪汪地眼看就要溢出眼眶了:“苦!不!苦!嘛!” 顾长烟摊了摊手,无奈回答:“苦……” “真的?”她扑闪扑闪着眼睛,等着万一顾长烟说假的,就要开启瀑布开关一泻千里。 顾长烟哪里不晓得她的意思:“真的苦。” “那……”她盯着她,戳着手指。 顾长烟摸了摸她的头,明知她的意思,却又故作不解:“怎么了?”眼神真诚无害。 夏珂筠盯着……盯着……盯了一会儿,发觉顾长烟还有没意会,猛地盖上被子蒙着头,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顾长烟侧着身子拉了拉被子,见她不理,便想扯开:“闷着被子不好。” “要你管!”她躲在被子里闷闷地回答。 “我要揭被子了!”顾长烟一手按着被子,望着房梁。 “你敢!” 她还真不敢。夏珂筠若是骄纵起来,她还真拿她没办法。 过了片刻,被子里又鼓起一个小山丘,不能揭被子,顾长烟便钻了进去。被子里头乌漆墨黑的,飘着一股夏珂筠身上的香味。 “阿筠。”她轻轻喊了一声。 生闷气的夏珂筠闷闷地回答:“干嘛?” “生气了?”她问道。 “我才没生气。”她不悦地回答。 顾长烟伸手摸摸头,不再逗弄她:“别生气了,洛河一会儿回去买蜜饯的,这么苦的药,当然和蜜饯最配了是不是?” “真的?”夏珂筠鼓着的腮帮子放了气,一把抱住顾长烟,往她身上蹭了蹭,“我就知道长烟最懂我了!” 看不见脸,顾长烟和往常一样,被她蹭的满脸通红。 门突然又被打开了,洛河茫然无措地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钻在被窝里头埋着脑袋,恍惚地问道:“你们……在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小剧场跟主角无关。 说到上章小剧场里杠铃般的笑声,我不知道有多少妹子特别熟悉这个表情。 又一次我和梦梦(晓梦致幻生)、玉玉(狼山玉)在玩密室逃脱,是一个聊斋场景,玩到最后一个房间的最后一关时找到了死者的一封血书,上面写着:请将我银铃般的魂魄葬在桃花树下。然后我们仨异口同声:杠铃般的魂魄!\(^o^)/~ 21|又在干啥 被子“唰”的一下被掀开,顾长烟一手按着夏珂筠的头,一手撑在她的腿边。 夏珂筠双手抱着胸,在顾长烟身下,许是被子里蒙的差点断气,脸上泛出少许红。 洛河的手停在半空中,脸红得要滴出血似的:“额……顾姐姐……爷爷来看看你……” 两个人顿时一僵,相互对视,发现了对方不雅的姿势,赶紧正襟危坐,末了又偷偷瞥了一眼对方。 顾长烟红着脸从榻上跳了下来,夏珂筠因着失血过多不能长时间坐着,便在里头躺着。 老爷子在屋外,看见顾长烟出来了,像要跪下,被顾长烟一把扶住:“爷爷多礼了。” “顾将军!”老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跟老头儿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自不会出卖她们,只是想知道个缘由。 “外头都是军爷在站岗,说是顾将军途中受袭被虏,若是看到顾将军和红衣女子便告诉他们。”老爷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我看顾将军是受袭了,恐怕袭击您的并不是夏军吧?” 顾长烟一直都知道老爷子睿智无双,便试探着问道:“何出此言?” “您救得那位,不正是大夏的女皇么?”老爷子平静地回答。 倒是里屋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夏珂筠无法平静了,蒙县的人都佩服顾长烟,可到底蒙县隶属于南泽,和大夏是敌人。 顾长烟默了默,并不隐瞒:“是。” “顾将军为南泽出生入死,南泽军为何要袭击您?”老爷子的眉间深深的褶皱如沟壑一般,拧出了好几道,看了看里屋的方向,沉下了声音,“难道是……里面那位?” 顾长烟笑了笑。 是因为夏珂筠吗?当然是。可没有别的原因吗? 她既自小同封彧一起长大,便清楚那是个怎样的人。翩翩君子人如玉,没错,她身后追随者甚多,以为这是个惊才绝艳智勇双全的南泽第一人,可只有她知道,封彧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一半的原因。”顾长烟沉沉地回答,“我离开莽苍原三年,是因为三年前我做了一件自己觉得没错但别人都觉得错了的事,封彧为了保全我,让我走了。我人随走,莽苍原驻军的权力还在我手上,虽然浮屠山只有五万人,但燕南驻守的大军同我手下的心腹一脉相传,只要莽苍原还听命我,燕南军权就不会完全落在封彧手上。” 老爷子默默地听着,洛河不懂,挂着手臂跑出去烧了壶水。 “我走得太绝决,封彧三年没找到我,便对我产生了疑心。把我找出来,一是因为莽苍原告急,二是因为他要收回兵权。所以他用我娘和弟弟的性命对我相逼。”她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声音还沙哑着,只是休息了一晚好了不少,“爷爷你知道,军权被他操控的后果吗?” 老爷子活了这七十来年,战争、饥荒、瘟疫……什么样的灾难都经历过,怎会不晓得? “他要造反?!” 顾长烟静静地坐着,不点头,却是默认了。 “但是只要莽苍原在开战,封彧就无法抽身夺权,他不想亲自过来,便想利用我来摆平大夏,如此他便能在新安都翻云覆雨。”顾长烟握了握拳头,“我出来自有我自己的原因,救阿筠是一回事,她虽是敌国女皇,这些年轻徭薄赋关心民生,是个好君主。我不想她出事。”她说得小声了些。 老爷子便明白了:“顾将军怕是对平王并无好感。” 她点点头,到底是个老人,眼光敏锐。 “平王届时收回兵权,只需要同世人想的那般,娶了顾将军便可。”老爷子说到。 里屋的夏珂筠突然坐了起来,南泽的情况她有所了解,顾长烟说的并没有错,封彧早有此心。只是,她便想起自己当初问她“若是封彧负你”,现在想来多么可笑,顾长烟早对他心怀戒备,哪里还有负不负一说。 “那您现在准备如何?” 顾长烟想了想:“等伤好些了,想办法把阿筠送回大夏,我要先营救长泽和我娘亲。” 老爷子点头:“顾将军若不嫌弃,便在老朽这儿养伤,隔壁安家知道情况,虽然粗茶淡饭,也比在外头好。何况,蒙县现在被严密监视,想出去恐怕也不易。” 顾长烟感激涕零:“那就多谢爷爷了。” 洛河在一旁加满了茶水,听说顾长烟要住一段时间,小姑娘心花怒放:“顾姐姐在这儿住着,衣食住行洛河会打理的,顾姐姐若是能交洛河一招半式的防身术那便更好了!” 顾长烟笑了笑:“洛河的手怎么受的伤?等你伤好了,姐姐就教你。” 洛河开心地在原地蹦跶起来:“手……我不小心撞到的,太好了!我先去煎药!” 小姑娘雀跃的背影如同欢悦的兔子,活泼又灵动。 顾长烟发自心底地笑,又回了里屋。 夏珂筠瞪着眼看着房梁,抿着嘴唇在发愣,直到顾长烟喊了她三声,她才回过神来。 “我们要在这儿住着?”她失落地问道。 “蒙县里外都是军队,先避避风头才行。”顾长烟有她的考虑,“何况受了伤,风雪中也行不了太久远,倒不如养好了伤,等风头过了再另行打算。” “赵恕那儿怎么办?”夏珂筠问道,“他们若是以为我出了事,国内会混乱。我得想个办法先通知他们。” 夏珂筠的身份和顾长烟不同,她喜欢天天和顾长烟在一起,可又不能抛却了那万里江山。 “想办法。”顾长烟郑重地回答,“先养好伤。” 夏珂筠垂了头,思索了片刻,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闪着狡黠的灵光:“要不……长烟也教我一点防身术吧!” 顾长烟:“……” 她默了太久,夏珂筠便认为她是不肯教,咬着嘴唇嘟囔:“为什么洛河想学你就教,我想学你就不教?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洛河这个小姑娘?好吧虽然我承认,这个姑娘她特别乖巧,长得也不错啦,但是!长烟不许喜欢她!” 顾长烟在榻边上站着,一时间跟不上夏珂筠思维旋转的速度:“为什么?” “你竟然不答应还问我为什么!长烟不喜欢阿筠了……”夏珂筠一皱眉,委屈得似有几滴泪要落下来,本就惨白的脸色,让人愈发心疼。 顾长烟最见不得如此这般,坐了下来,用手腕沾掉了她眼眶里的水珠:“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真的?”她突然换了笑容,“那你教洛河的时候,一起教我吧?” 顾长烟无可奈何:“你伤得这么重……” “都是借口!都是套路!”夏珂筠一瞬间又撅起了嘴。 “洛河跟爷爷住一起,爷爷年纪又打了,学点防身术多好。”顾长烟安抚着,“阿筠还有我,我能保护阿筠,阿筠只需要开开心心地就好了,不是吗?” 夏珂筠刹那间愣在远处,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下一刻她便化身为顾将军的忠实真爱粉,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她:“长烟会一直保护我?” 顾长烟郑重地点了点头。 夏珂筠顿时从榻上跳了起来,岂料自己根本适应不了这一瞬间供血不足导致的晕眩,还没站稳便一头栽了下去。 顾长烟眼疾手快,站在地上接住了从榻而降的大夏女皇…… 身娇体柔、红艳凝香,褪了一身红衣的夏珂筠失了平日里的华美艳丽,却依旧仙姿佚貌。顾长烟抱着怀里这个差点昏迷的女子,脸色发红、浑身发烫。 “阿……筠……你没事吧?” “头晕。” “先……躺下来吧。”顾长烟扶着她,想要让她睡下。 夏珂筠不愿意,抱着顾长烟,拧着双眉,看上去痛苦欲绝:“长烟,不要动!” 她便停下来,看着她那般狰狞痛苦,心里焦灼难耐。 夏珂筠睁开一只眼,偷笑着看她。 而那一丝小机灵顾长烟看在眼里,便知道她在捉弄自己。 顾将军到底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女子,谁还没有那点娇气与骄傲。“骗我?” “没有。”夏珂筠眯着眼笑着回答。 “还说没有!”顾长烟故作发怒。 夏珂筠并不怕,顾长烟从未对她生过气,何况只是这些骗不得人的小把戏?她张开双臂再一次抱住了她,而她并不让她失望地不知所措。 “阿……筠,别这样。”顾长烟内心煎熬,夏珂筠从来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可她哪知道,她的一颦一笑一悲伤,都一笔一划地拨撩着她的内心,让她躁动不安。 夏珂筠像阴谋得逞的小狐狸,环着顾长烟的脖子娇笑:“长烟你又脸红了!”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端着药碗的洛河,震惊地看着她们:“你们……又在干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对以战的支持,本文将在明天入V,希望往后能继续得到大家的支持,让wuli竹子有足够的勇气继续污下去,所以明天一万五千字更新聊表心意。明后天更新都会在中午十二点,之后依旧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小天使们,看着我真诚的眼睛答应我,就像尔康答应紫薇那样答应我,支持正版、多多冒泡、关爱冷文小作者,带作者装逼带作者飞! ————————————————---------—————————— 夏珂筠:听说wuli竹子明天入V,朕准备点什么来鼓励她呢? 顾长烟:污的人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 夏珂筠凑到顾长烟的身边:听说,污的人喜欢看我和你干污的事。 顾长烟盯着……某处:姜还是老的辣,胸还是你的大! 22|三更合一 夏珂筠立刻松开了手,哪晓得顾长烟也正在松手,一小不小心,“砰”地一声砸在了榻上。 好在榻板坚强,那儿传来了夏珂筠的□□,她觉得自己快被砸晕了。 顾长烟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俯身去揉夏珂筠:“摔疼了吗?” 夏珂筠咬了咬唇,委屈地看着她:“能不疼吗?” 被无视的洛河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倚着门带着失落说道:“要不我一会儿再来?” 夏珂筠心里恨死了,每次洛河的出现都在让人想入非非的时候,她一代女皇天之骄子的面子还往哪搁? “进来吧。”她正襟危坐。 洛河是来换茶水的,夏珂筠赖在这里不走了,说是有顾长烟的地方才有安全感,她不敢一个人睡一个屋子。 洛河拿不了主意,老爷子说,顾将军至少武艺高强,既然是她要护的人,是她放弃了大好前程拼了命保护的人,两个都是姑娘家的,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住着吧,在后院,万一遇上紧急状态,也方便逃离。 可洛河不好意思,她好几次在不该出现的时候撞了进去,然后看到了一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的场面。 小姑娘心思纯洁,哪会想那许多。 换完了茶水她便出去了,顾长烟不晓得,便问夏珂筠:“你不回去睡么?” 她拿着被子往头上一遮:“睡这儿!” 顾长烟讷讷地应了一声:“那我睡外面?” 夏珂筠掀开被子,往榻上“啪啪”拍了两声:“你睡这儿!” 顾长烟便死死地盯着她的手按住的地方,这是要……同床共枕?末了,摇了摇头,都是姑娘家的,一起睡并不奇怪? 她的内心在奇怪和不奇怪之间来回摆动,最后依旧抵挡不了夏珂筠探照灯般的眼神,乖乖爬上了床榻。 她和她一起在野外过夜过,却并未一起在室内过过。 夏珂筠心满意足盖上被子,末了,才发现一天都跟顾长烟腻在一起,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伤口的纱布换了吗?” “没有。”顾长烟坦诚地回答。 她一直和夏珂筠在一起,别说换伤口的纱布了,就是想解个手都不太容易。 “那你怎么不说?”夏珂筠侧身起来,怒目看她,“起来,换纱布!” 纱布还是昨天半夜洛河换的,那时她不省人事,哪里知道许多。 “明天再换。”顾长烟心里打着鼓。她眼里的夏珂筠便如下凡的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哪怕她是高高在上的皇权掌控者,却依旧是她心中无可取代的神。哪能让这样的女子来做这污秽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她怕自己按耐不住。 夏珂筠不依:“你都为了救我受了伤,若是不把伤口处理好怎么行?” “你的伤比我重。”顾长烟一本正经地说道,“还不到一整天,明早让洛河给我换就成了。” 夏珂筠听着这话,心中的醋意如江水一般溢了出来。 “都麻烦了洛河姑娘这么多事,这点小事还要麻烦人家?”她爬了起来,手用力地去扯顾长烟的衣服,“这种小事,我来就好了!” 顾长烟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问她:“陛下,你会吗?” 夏珂筠便停住了动作……她不会呀! 自小便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她,哪轮到自己做这些事?女皇大人从小是被呵护着成长的,平日里很少手上。然而她想了想洛河帮顾长烟换纱布的场面,摇了摇头坚定回答:“我不会,但我可以学!”说得铿锵有力决心满满,说得人感动得都快哭了。 顾长烟拿她没办法,她的肩部受了伤,拿着一旁的纱布递给夏珂筠:“换吧。” 她自小在沙场成长,刚学会拿枪和剑便开始跟着父亲开战,身上的伤一道道如铁链狰狞,有深有浅。夏珂筠乍一看见时,手心一颤。 白皙的皮肤上纵横的伤口,有些旧伤慢慢褪去,有些新伤颜色正艳。最为惨烈的是昨天刚刚留下的伤疤,那一剑刺穿她肩部的时候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便觉得自己后背的箭伤也疼了起来,随着那几道伤口起起伏伏。 “长烟,宫里有上好的祛疤药,若是有幸去大夏,你便随我回宫将身上的伤疤祛了吧。”夏珂筠沉着声音,听得出她言语间的忧伤。 她的长烟是个美貌且骁勇善战的姑娘,哪个姑娘不喜欢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顾长烟背对着她,看着烛盆里跳耀着的昏黄的烛火,低声问道:“阿筠,你是嫌弃我的伤痕吗?” “没……怎么会!”夏珂筠答道,“怎样的长烟都漂亮,我怎么舍得嫌弃你?” 顾长烟便笑了:“南泽的皇宫里也不少那些灵丹妙药,小时候,封彧会拿来些去顾家,我便用着,那些伤痕一会儿就好了。后来爹爹战死沙场,我又发现了他的阴谋,便再不想理他,无论他拿什么来,我收着,等他走了就扔了。我宁愿满身伤痕累累,也不愿意要一个厌恶之人的施舍。”她言辞背上,夏珂筠看不见她的脸。若是能看见,便会发现她眼角的晶莹透亮。 能让她哭的不多,心爱之人的悲伤、自尊的践踏。 夏珂筠的指尖在她的伤痕处轻轻划过:“还疼么?” “不疼了。”她笑道,“以前这些年为南泽出生入死赴汤蹈火,也算留个念想。” 她不说了,仔细地拆下她肩部的纱布,它被血染红了一片,便是缩小后白雪里的一枝红梅。伤口有些溃烂,因着没及时治疗。 她忽而闭了闭眼,心想被绞了一般,拿起纱布,按照顾长烟的意思,换了药,一点一点包扎起来。 此时想到,白天自己任性地压在她身上,她因是生疼生疼的。可她都没有哼出来,大约是怕自己担心。 她从未遇到过一个人对她宠爱至此,便是自己咬牙切齿地熬着痛,也不想让她有半分难过。 做到如此地步,让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接受别人? 没有了,全世界她只要一个顾长烟。 包扎好了,将衣服给她披上,两个人都安静得很。 顾长烟熄了烛火,拉上被子,轻轻地说了句:“睡吧。” 只是两人都睁着眼,黑暗中不可视物,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思。 顾长烟想了很久,如何养伤,如何逃离,如何将夏珂筠安全送回,如何得到亲人的消息,想了很久,想得头痛欲裂时,身边温暖的手握住了她。 她的手心向来冰凉,她习惯了莽苍原的恶寒,早已没有了知觉。 但她能感觉到她的温暖,就像深夜里的一盏油灯,虽然火势微弱,却给她带来从未有过的光明。 夏珂筠便是那盏灯,让她知道活着,究竟有何意义。 她便稍稍用力握了握,得到了枕边人的回应。 “你还没睡?” “嗯。”顾长烟回应。 夏珂筠朝着顾长烟的方向挪了挪身子,靠在了她身边:“睡惯了温暖舒适的龙床,这里虽然破败贫寒,却难得让我安心。” “嗯。” “长烟,救出了长泽和你娘亲,你若无处可去,就来大夏吧。”夏珂筠轻轻叹了口气,“若不想被南泽针锋相对,即便是隐姓埋名也好,有我在,至少能让你全家都不用活在监视和负担之下。”她能想到给她最好的,不是锦衣玉食,而是一个自由随性的生活。 华美的日子她过了太多,只有自由才是她所求。 “嗯。”顾长烟继续闷闷地回答。 夏珂筠以为她害羞了,半撑起身子在她面前。 她的呼吸绵长温柔,胸口规则的起起伏伏,她轻轻呢喃了一声她的名字,得到的是她呓语一般的回答。 原来是睡着了。 夏珂筠便睡了下去,微笑着,合上眼。 她能感受到最大的幸福便是,她在身边,安然无恙。 这三年午夜梦回,都是顾长烟的身影,她害怕封彧偷偷禁押了她,派人四处寻找,却毫无头绪。 天知道那时候她有多担心,直到探子来信,说封彧也在找顾长烟,并且找到她了。 她知道顾长烟没事,那时候像关押的鸟儿受到了解脱,泪湿了衣襟。 夏珂筠侧身抱着顾长烟,一夜安眠。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大力的敲门声。 蒙县地儿小,但凡有点动静便能引起人们的注意。惊醒的顾长烟一头坐了起来,她闻到了危机感! “阿筠,起来!”没顾得上半睡半醒的夏珂筠的起床气,她想把她拽下来,却发现她紧紧地抱着自己,根本没法动。 一瞬间脸上通红,结结巴巴地看着一脸茫然地夏珂筠:“外……面有……危险……” 夏珂筠顿时吓得清醒,还不等顾长烟继续说,拉着顾长烟就跑:“有危险还不赶快逃!” 顾长烟都不知道夏珂筠哪里来的力气,明明昨天自己睡着的时候她还在一个人喃喃自语。 她拉住她:“人从前面来,你想从前面撞上去?” 夏珂筠约摸着睡得混了,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末了,脸色顿变,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下去。她握着顾长烟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顾长烟听到了前方的声音。 “平王向来博爱,听闻令孙女的手臂伤势因为搜查时士兵的不力而加重,平王已经严惩了士兵,今日让我拿了上好的药材,希望她能早日康复。”来者顾长烟并不认识,但想必是封彧带来的人。 她便皱了眉头:“洛河的手伤是他们弄的?” 夏珂筠不明所以,她在担心人会冲进来,倒是顾长烟心中镇定,封彧往常样子做得漂亮,明知道她在蒙县深受爱戴且一定藏在蒙县,必得做出关心民生的样子。倘若蒙县的百姓都知道追杀顾长烟的是他封彧,他往后还如何在莽苍原掌权? 所以断不会在此刻突然冲进来,他怕抓了个空无法交代。 顾长烟腹诽着,洛河的手上来得诡异,搜查归搜查,怎地加重了她的伤势? 老爷子在前头谢过了士兵便关了门,拿着药材犹豫不决。 末了,拿着药材走到后院,敲开了顾长烟的门。 “顾将军,”老爷子张了张嘴,又闭上,像是难以启齿。 顾长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自己身上这些伤痕,因为看不起封彧就把那些寻常人眼里的灵丹妙药都丢了,如今又是封彧送上门的药材,她如何收下? 顾长烟默了默,她认识洛河和老爷子这些年,深知他们的为人秉性。 蒙县远离新安都,除了衣食能自给自足,药材这些需得从外头运进来的货物都是贵重品,价格昂贵。这户人家只有爷孙俩,老爷子年纪大了,小姑娘做些手工活过日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顾长烟和夏珂筠身上的伤若是想完全医治,恐怕得费上几车药材,洛河自己还受着伤,这些药材对他们来说便是救急。 她私心里是坚决不接受封彧的给予,可她看了看夏珂筠苍白的面色,心下一紧:“用着吧,先把洛河的伤给治了。有多的,让阿筠先养着,我体力好,不打紧。” 老爷子点了点头,转身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似是把人带进了古月之中:“顾将军就是不愿意接受平王的任何吧?” 封彧此人是笑面虎,任凭顾长烟如何得人心,大伙儿也不至于对他恨之入骨。 她垂眸,沉重地就像背了重重的包袱,如何都丢不掉:“恐怕连阿筠的伤都不能根治,无论我接不接受,至少我是最能熬的。” 老爷子不再多说,拎着药去了前头,洛河走慢了几步,等到老爷子走了,突然回头,朝着顾长烟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眯着双眼说道:“顾姐姐,你不要担心,洛河会去想药材的办法,一定会让顾姐姐好起来的!” 夏珂筠在一旁笑了笑,她没法吃醋了,洛河对顾长烟的热情便像懵懂的孩子看到了心目中的大英雄,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 “洛河!”顾长烟招了招手,“告诉顾姐姐,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洛河没上来,往后退了几步,嘟着嘴眼光在半空中飘:“我……我不小心自己撞到了,后来官兵检查的时候又不小心划到了伤口……我先去煎药了!” 顾长烟看着洛河娇小的背影,眉头稍蹙。 “你不相信她是自己撞到的。”夏珂筠坐在一旁托着下腮,“其实……我也不相信。” “官兵搜查我们怎么会拿刀子划她的手?”顾长烟不可置否,“洛河的骨折是新伤,哪儿这么巧,这时候受了伤?”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恐怕洛河的受伤,和她们有关。 时间尚早,不过多时洛河端来了粥和咸菜给她们用饭,她站在桌子前,一手放在身后,神神秘秘的:“顾姐姐你猜我买了什么?” 夏珂筠又瞟了一眼洛河,洛河喜欢在顾长烟面前溜达,至于夏珂筠,只要顾姐姐喜欢的,她都喜欢。 顾长烟微微扬起嘴角,吃了一口粥,指了指夏珂筠:“这个问题不是得问阿筠么?” 洛河撇了撇嘴,鼓着腮帮子:“可我是因为顾姐姐才买的呀!” 夏珂筠眨了眨眼,看小姑娘因为顾长烟的态度而委屈,顿时感同身受,安慰道:“长烟就是这样的人,你啊,别指望她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想她堂堂大夏女皇,有倾国倾城姿色,有艳惊天下情怀,身边才子佳人数不胜数,独独只对顾长烟心向往之。有些事她不敢说,却又想着,若是顾长烟意会到了呢? 然而……这些年过去了,虽然这些年她们不在一起,可重点是,顾长烟的眼里永远是逼死人的茫然,就像刚刚拿出诗经的幼童,对里面一无所知。 就像此刻,顾长烟歪了歪脖子微微张着嘴,眼里清澈地如一汪泉水,这种一无所知又懵懂好学的样子,真让人恼火! 夏珂筠撇过脸,低头吃早饭,可谁料护短的洛河不可以了,将手中刚买来的蜜饯往夏珂筠面前一推,嘟着嘴忿忿不平:“顾姐姐那么厉害,才不是你说得那么迟钝的人!” 夏珂筠死死地看着蜜饯,突然心中酸酸甜甜的。 酸在顾长烟对洛河的了解,甜在哪怕洛河是爱屋及乌,可她竟真的买了蜜饯! 一时间无以言喻,夏珂筠突然站起来,抱住了洛河,摸了摸她的头发:“洛河妹妹真是个贴心小棉袄!” 洛河的脸唰的红了一片,夏珂筠便心满意足:“长烟被我抱的时候也会脸红呢!” 洛河不一样,她可不是害羞,而是被夏珂筠这忽如其来的拥抱吓得紧张了。哪有人被人磕碜了还给个拥抱的? 顾长烟突然锤了锤下巴闷闷地咳了几声:“吃饭,吃饭……” “我……我我……”洛河捂着脸转身就跑,“药好了,我去拿药!” 夏珂筠坐下来,拿着筷子戳了戳顾长烟,兴奋得像从来没拿到过糖果的孩子第一次收到了喜爱已久的糖果:“真的有蜜饯呢!洛河这孩子不错,她要是愿意跟我回大夏,我一定好好安顿他们爷孙俩!我大夏皇宫这么多佳人美女,都不见得有这么贴心的姑娘!” 她赞不绝口,顾长烟不动声色。 此刻顾将军在思考一个严肃的人生问题:夏珂筠的伤在野外能撑多久?她要不要赶紧离开蒙县? “怎么不理我?”她还在思索着,眼下出现了一双明媚的双眸,眸中有秋水潋滟湖光斑斓,夏珂筠弯着腰笑着问她,“长烟是不是不高兴了?” 她被她的双眸震撼,她从未如此仔细地打量过她的眼睛,只有眼睛。 她的桃花眼微微上扬,那一抹弧线莞媚妖娆,如同九天玄女身着红衣,将那片梅花林收在了眼里。 于是微微震住:“没……没有。” 夏珂筠什么都没做,边看着顾长烟的脸色由白变粉,由粉至红。她便知道是她被自己迷醉了,心里冒出了小小的骄傲。 “你为什么脸红?”她闭了眼,睫毛似羽毛刷过,顾长烟的眼里只容得下她精致透白的脸。 “啊……”顾长烟的双手捂了捂脸,“今天……有点……热……” 夏珂筠笑而不语,今天的风,真大。她坐直了,安然地喝粥。 粥是洛河昨晚熬得,小米没加糖,可她喝着,别有一番味道。甜甜的,直入心底。也不知是这姑娘手艺好,还是女皇大人心情好。 等喝完了粥,顾长烟便从夏珂筠手里拿了颗蜜饯丢到嘴里。 她很少吃零嘴,行军作战最重视粮草,食物在军中最为珍贵。顾家女儿当儿养,父亲也从不让她吃这些。 女儿家的,十有□□都爱这些,顾长烟不是不喜欢,只是没习惯。 没习惯过那种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日子,她拘束惯了,桀骜的鹰隼困成了笼中猛兽,她从不做困兽之斗,她只做维护之战! 夏珂筠眨着眼看着她:“长烟也喜欢吃蜜饯?” 顾长烟拿着手中半颗蜜枣,想了想,摇了摇头:“吃多了甜,便不愿意尝苦了。”未来的日子她不知是苦是甜,那便不要让自己掉进了蜜罐慢慢腐蚀。 夏珂筠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似乎深表赞成,从她手里抢了咬过的半颗蜜枣:“既然这样,那就给我吃吧!” 还等不及顾长烟阻止,她已经咬了下去。 顾长烟看着她那般天真无邪地吃着,脑中有一瞬间如同烟花爆炸般的震惊,气血从身体上涌,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我……我……咬过了……阿筠……要不……换一颗吃……” “你不是素来最节约了,从不浪费粮食?”夏珂筠睁大了眼,憧憬地看着她。 “你……你要是……不够吃……让洛河……再买些……”顾长烟懊恼着,“我……没有……跟你抢的……意思……” 夏珂筠不自觉得笑出声来:“我身为大夏女皇,凤髓龙肝玉盘珍馐只要我想吃就有,还会心疼你吃我一颗蜜枣不成?长烟把我当什么人了?” 顾长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再说了……”夏珂筠托着下腮含着蜜枣,“只要长烟想要的,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升天入地我都让人去取来,何况一颗蜜枣?”她的秋水盈盈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澄澈透亮。 顾长烟垂眸扬起嘴角:“可是……英明的女皇陛下现在还被困在蒙县。” 说罢,两个人对视一眼。 在封彧的监视下,即便是夜晚,恐怕也无法离开。 “长烟,我们得想想办法。”夏珂筠不再说笑,她不能抛弃大夏太久,否则朝中政局动荡,莽苍原出征的战士不得回乡。赵恕一定找急了,丢了女皇,他还有何颜面面对大夏? “我在想。”顾长烟直言,“但是依现在的体力,恐怕还没能离开莽苍原几步,不等封彧的人追杀,自己便撑不住了,若是想离开,还得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夏珂筠侧着头,一脸期待地问道。 顾长烟不言,将她按在了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扶着她的椅背,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养伤,其他的事情,我来便可以。” 她的话让她安心,那是让她全心依赖无法抽身的安全感。 点了点头,夏珂筠笑说:“那就有劳顾将军了。” 顾长烟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我的荣幸。” 洛河端着药进来,搁在了桌上,看着她俩默契的相望,没敢打搅。 都知道南泽和大夏对莽苍原的争锋,也知道两国关系紧张,可一个是南泽的将军,一个是大夏的女皇,不仅相安无事,还……洛河捂着脸晃了晃自己的头,她怎么可以用如此龌龊的思想来思考顾长烟? 洛河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坑,她无法直视夏珂筠和顾长烟在一起的氛围,就彷佛自己是多余的,夹在她们之间尴尬得很。 于是放下药碗之后捂着脸跑了出来,顾长烟和夏珂筠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这姑娘今天是怎么了? 她离开了,顾长烟端了药给夏珂筠:“阿筠,先喝了。”她看着她同吃□□那般皱着眉头痛苦地把药一饮而尽,立刻拿了颗蜜枣塞到她嘴里。 指尖落到夏珂筠的唇畔,她张嘴喝药时,有意无意地伸出舌头,湿湿濡濡的,在她指尖一扫而过,碰到晶莹剔透的贝壳般的指甲,顾长烟猛地缩了手,握住了拳头。 似乎心中被撩动了一下,整个人都酥□□痒的。她不知道她是故意有意,只知道她的眼神充满了诱惑。 夏珂筠含着蜜枣,冲着她伸了伸舌头。 顾长烟默默地退了一步,夏珂筠边站起来,扶着桌子朝前了一步,气氛微妙,顾长烟的心脏跳得打鼓一般,想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等她退到了墙边,夏珂筠突然扑了上来,一手按住了墙。 她个子稍矮,撑在墙上的手在顾长烟的肩膀旁,顾长烟整个人都是懵的:“阿筠……” 夏珂筠看着她,眼里蝶飞花飘如同盛开了一整个春季,又有菡萏满池芳香了一整片荷塘:“长烟……” 顾长烟按住了她的手,在墙上。 她似有话要说,她也是。 又过了片刻,顾长烟终于开了口。 洛河进来收碗,一脚还未踏进便停了下来,看着两人在墙角,一瞬间红了整张脸:“我……我……拿碗出去……” 夏珂筠立刻放下了手,满心的怨念。洛河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 “顾姐姐……还没喝药……”洛河站在桌子旁,她无法直视她们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可能会错了她们的意思。 “哦,对。”顾长烟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走回桌旁坐了下来,“我不太习惯烫的,所以让它凉着呢。”说得坦荡荡,洛河想着,一定是自己的思想太过污秽。 她便安然无恙地喝了药,把碗递还给洛河:“麻烦你了。” 洛河接过碗,继续捂着脸跑了。 夏珂筠拍了拍额头有点儿难过,洛河是个好妹子,她怎么可以在如此天真无邪的女孩面前做些撩人的事情? 心里觉得歉疚,看着顾长烟越发委屈:“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顾长烟伸了个懒腰,“没……什么……” 夏珂筠撇了撇嘴,伤口隐隐发疼,回了榻上休息。 洛河回了前头,老爷子正在补棉袄,她边上去从老爷子手里拿过针线:“爷爷,这些事我来就行。” 老爷子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洛河缝了几针,抬头问道:“爷爷,你说,顾姐姐和夏姐姐,为什么会如此要好?” 老爷子抬头看着天,轻轻地,像在将一个遥远的故事:“世有双姝,一为南泽女将顾长烟,一为大夏女皇夏珂筠。双姝呐,世人无可比拟。这世上最寂寞的便是被捧为明珠的人,人生难得一知己,要好两字怎够?” “那……”洛河想了想她无数次在两人门口发现的姿势,欲说,红着脸不好开口。 老爷子便继续说道:“洛河,你是个平凡人家的姑娘,便走你平凡的道路,莫要去思考她们的事情。她们的事情,你不但没有这个思想,也没有那个能力。评价一个人的好坏,看她是个如何的人,至于喜好,那是私人事,莫要深究。” 洛河咬着唇点头:“爷爷,我知道了。” 老爷子闭着眼仰着头,天慢慢放晴了,莽苍原的雪开始融化,雪化时寒凉,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破棉袄。 若是雪面化了七八成,莽苍原的军队便要大规模开战了吧…… 顾长烟站在后院的园子里,蹲在墙角看雪。蒙县的雪化得更快些,枯草上的雪球融了一地晶莹的水,封彧亲自在莽苍原监军,也是时候该动手了。 赵恕丢了夏珂筠必定心神不宁,只有她顾长烟知道阿筠活得好好的,这时候夏军气势低落,封彧怎会错过这大好时机。 离莽苍原最近的便只有蒙县,赵恕一心想找夏珂筠,一定会来这里。 只消把夏珂筠安全送到赵恕手中,即便封彧逮到了自己送回新安都,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便好全心全意去营救长泽和娘亲。 如今蒙县每条路口都有士兵把守,还都是封彧自己的人,浮屠山五万人马她不知状况,不过想来,把守兵结局了,也不会出什么大碍。 隔壁安大娘家里在包饺子,炊烟被风吹过强,饺子味一直飘到顾长烟的鼻下,无比诱人。 等顾长烟估量得差不多了,再回屋,夏珂筠侧身躺着,单手撑头,竟是睡着了。 她睡着时很美,面色纯透,眉若远山,羽睫密长,嘴唇微扬,昨晚她累了,今天却清醒地,将她的眉眼深深刻入心里。 刚才若不是洛河进来的,她差点脱口而出告诉她,她爱她,不仅仅是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 如今看着便想,幸好没说,她还能再这样安静地看着她,一如在树下看着花,在岸边看着鱼,总不能伸手摘花,下河摸鱼,扰乱了一片宁静祥和。 时间稍纵即逝,白云苍狗,谁知明日兴衰? 等到夏珂筠醒了,顾长烟还是顾长烟,坐在一边提笔画画,她答应过洛河要教她防身术的,便画些简单的招式,那姑娘机灵,学起来一定快。 夏珂筠轻轻走过,驻足看着她画着简单的小人,她的画功真的不好,远没有巾帼女将舞剑的英姿飒爽。 她便抢过纸笔,摇了摇:“我来画吧!” “你又不懂。”顾长烟站着,看着她笑。 “你说我画呀。”夏珂筠歪着脖子狡黠地看着她,“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我会画画!” 大夏女皇,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顾长烟便抱臂回答:“好啊。” 她接过笔,一笔一划画得仔细,也不停顾长烟在说什么,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着墨挥笔。 顾长烟便不说了,夏珂筠想画什么便画什么,画完了,还在纸边留了自己的名字。 是一幅肖像画,顾长烟的脸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她身着盔甲头戴铁盔,手中横着剑脚下跨着马,她与苍茫天地之间勒马提剑,被风吹起的发丝于红唇皓齿之间,徒增一分柔美。 顾家有女,马上红妆。 顾长烟看着,露出一丝笑意:“阿筠把我画美了。” 夏珂筠举起画,同她依照了一下:“还是长烟本人美。” 顾长烟羞涩地笑笑,不知所措,无言以对。 洛河进来了,停在桌边看着这幅画,再次看夏珂筠时,眼中也带了些崇拜:“夏姐姐的画真美,顾姐姐长得更美!” 夏珂筠便放下画:“我在此处养伤,全赖洛河妹妹照顾,无以为报,留下此画。这世间风云瞬息万变,无人知晓世道变迁。倘若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可来找我。” 洛河心中欢喜,当即收下了画:“这画逼真,我便可留个顾姐姐的念想了。” 刚收起来,后院便传来了一阵轻轻地敲墙声,是从安大娘的屋子传过来的:“洛河,洛河,我今个去买菜,莽苍原有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二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1:08:05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19:53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0:04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0:08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0:11 萌球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0:14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0:20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0:22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0:28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0:33 萌球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0:45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1:10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1:13 五六原本是一瓶修行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1:17 萌球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1:38 萌球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2:06 萌球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2:32 萌球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2:56 萌球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23:27 萌球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30:03 浪里白条千年不倒小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42:43 浪里白条千年不倒小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44:28 浪里白条千年不倒小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29 23:44:37 lzqt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01 01:25:35 23|二更合一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洛河揣着画走到墙边,耳朵附着墙,问道:“大娘,什么消息?” “平王把军营往咱蒙县的方向拉了几舍远,看似要把我们拦截起来,夏军那头最近状态不佳,可是不知怎地也和南泽打了个不相上下。我瞅着,平王是想把蒙县做后营,顺道找人呢!” 洛河听了话,跑回屋子给顾长烟转述了一遍。 “不相上下?”夏珂筠蹙眉问道,“封彧的手段我见过,赵恕这时候能专心对抗封彧,我心甚慰。” 顾长烟便瞥她一眼,倒不是她看不起赵恕,而是和封彧一比,赵恕实在没什么可怕的。 “封彧的精力都用来找我们了,恐怕现在他都没有亲自出马,赵恕应付陈林,别说丢了女皇,就是丢了魂都绰绰有余。”她说得在理,封彧很少主动出手,顶多便是大军在前迎战,他在后方捉些个漏网之鱼。 夏珂筠觉得有理,坐在榻边扯着被子瞪着顾长烟:“那么封彧把营地往蒙县拉,只是为了抓我们,这样,即便我们伤好了也无法穿过南泽军队。” “那倒未必。”顾长烟认真时一板一眼,负手站立与吟哦云端的谪仙,每一句话都经过千百回的斟酌:“南泽营地一动,赵恕就会发现,很快,他就会把注意力放到蒙县。封彧是知道赵恕为了找你一定会来这里,所以才提前设置了阻碍,不让夏军进来而已。倘若赵恕一心救你,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进来,只是需要些时日。”她看着夏珂筠,微微颔首。 夏珂筠心领神会,回以一个笑容。 洛河坐在桌边托着下腮看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颇有默契,懊恼自己见识少,无法同顾姐姐进行如此高深的交谈。 小姑娘讪讪开口:“可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她只是随口一说,无非便是想博个存在感,顾长烟敲了敲她的额头,眨眼笑道:“洛河说得没错。等赵恕援救只是下下策,我们需得自救!” 洛河揉着脑袋,竟然一不小心说对了话呢! 于是站起来开心得给顾长烟倒了杯茶,抿着嘴跃跃欲试:“顾姐姐你说该怎么办,洛河帮你!” 夏珂筠撇了撇嘴:“她肩上的伤还跟小蛇似的,现在的办法就是快点养伤!顾长烟!你!给我上来休息!” 看她凶顾长烟,洛河闷闷的,腹诽着刚才还觉得这个女皇是个不错的姐姐,这儿居然敢凶顾姐姐! 她凶得可是自己的偶像,自己的女神啊! 洛河正想替顾长烟说几句,岂料顾长烟已经不争气地走了过去,坐下来,认真地点头:“阿筠说什么都是为我好。” 她从不质疑夏珂筠,在她的眼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无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美到令人窒息。 夏珂筠这才心满意足,也不看洛河,只是盯着顾长烟笑:“长烟最听话了!” 洛河心里憋得想揪帕子,什么话嘛!顾姐姐明明是个顶天立地世无其二的女中豪杰,怎么在夏珂筠嘴里就跟小猫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一想到刚刚还收了人家的画,而这幅画兴许在以后价值连城,她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悻悻地出去。 何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夏珂筠在洛河家里聊上是嘴软了,于是给她一幅画,这会儿就打平了! 洛河蹲在门口用没受伤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毛豆,甩着豆壳,掉在来往的行人脚下。 街坊邻居一瞅,那准是洛河小姑娘生气了。 她没在意,只道是自家门前地,扔完了扫掉便是,不料前方停下一个人,白色裘衣一直拖到脚下,纯白的狐狸毛彰显高贵的身份。那脚驻足在洛河面前,洛河抬了头,刹那间愣在远处。 是个男人,一个好看的男人。他身后跟着一行士兵,无须猜测便知道,这人就是平王封彧! 洛河的脸唰地红了一片,不是害羞,而是紧张。 平王要捉拿顾姐姐和夏珂筠,她们俩现在还在自家后院,平王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手中的毛豆壳被风一吹,从手上飘到了封彧的鞋子上…… 他轻轻抬了抬脚,将毛豆壳一踹,继续悠闲地站在原地,看着坐在地上洛河。 此刻洛河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何通知顾姐姐和夏姐姐,她们的敌人来了…… 她的反应时间太长,以至于站在面前的封彧顿时起了疑心,后排的士兵提着枪上来,朝着洛河便是呵斥:“平王殿下在此,还不赶紧跪下!” 洛河慌慌忙忙地要下跪,封彧迅速上前按住:“免了,我的手下弄伤了姑娘,所以我过来看看。” 她不敢搭话,一手捧着一脸盆的毛豆,瑟瑟的站在原地。 封彧却自熟地踏进了洛河的家门,瞅了瞅寒碜的屋子,倒颇有顾长烟在白鹿县居住时的风格。士兵向他汇报过这里的情况,封彧的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么凑巧的伤势。 顾长烟现在一定急缺用药,可蒙县的药铺几日进进出出药量不大,派人跟踪之后都毫无问题,他便想到了这个洛河。 老爷子依旧在院子里晒太阳,睡着了一般不见声响。封彧大步往屋子里走,洛河见势不妙,冲上前便拦:“家里杂乱,有辱平王殿下身份!” 封彧停下脚步,笑问:“本王亲自给洛河姑娘送骨折的药,莫非姑娘连一杯茶水都不愿奉上?” 他身后的士兵蠢蠢欲动,只要一看见顾长烟和夏珂筠的影子,便会随时扑上去。洛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如何抵挡得住这般精兵强将?况且对方又是平王,莫说他今日有目的前来,便是平日无事,他说一,谁又敢说二? 洛河攥着一脚垂着头,觳觫而立:“那……平王殿下在院中小坐,民女这就去倒水。” 她是想进去通风报信的,那点小机灵哪里逃得过封彧的眼睛:“不必了,本王也正好感受一下蒙县人民的居住环境,我随处溜达便可。” 说是随处溜达,人却直径去了后院。 老爷子睁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都是命,若是顾长烟被封彧抓到了,他们升斗小民,什么都不能做。 洛河便跑到老爷子身边,抹着眼睛问道:“爷爷,这可怎么办啊?” 老爷子耷拉着头,苍白无力地回答:“是命,逃不过的。” 顾家和平王府世代交好,是命;顾长烟同封彧在别人眼中般配,是命;世有双姝,那也是命。命中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洛河蹲在老爷子身旁,做好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准备。 而此时的封彧直径踏入后院时,这里静悄悄的。 风卷过地上的枯草,雪融的露水露在干燥的地面,空气里飘着药味,指不准是洛河给自己熬的药。 他一脚踹开了后院的小屋门,屋子整洁干净,榻上的被子铺的整齐,桌上的茶杯倒放着,水壶里没有水。 他走到榻边摸了摸,床上是凉的。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莫非,是自己失算了,顾长烟并没有躲在这家? 许久没听见声音,洛河心里越发奇怪,小心翼翼地走到后院,封彧独自站在门前屋檐下,看着周围的矮墙。 洛河心里一惊,莫非是顾姐姐有先见之明,已经躲去了安大娘家? “平王殿下,您的茶水。”洛河忐忑不安地递上茶杯。 赭色的茶杯泛旧,茶水里却有一丝甜味。封彧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还给洛河,笑说:“虽然旧了些,不过构造设计却不错。” 洛河迷茫地盯着茶杯,封彧却又笑道:“不是茶杯,是这屋子。” 她心中猛地一惊,随即看见封彧一挥手,大步往外走:“去隔壁找人!” 洛河的手一抖,杯中的水晃到了手上,火辣辣的烫,她赶紧把茶杯放到了石桌上,刚刚放下的心又跳到了喉咙里。 上次便是将人挪到了安大娘家,这回封彧亲自来了,还能逃过? 正想着,矮墙上有人迅捷的身影一闪,顾长烟足尖轻点落在了地上,怀中抱着紧紧拥着她的夏珂筠。 洛河诧异地跑上前去,顾长烟用手指封在唇间,示意她不要讲话。 片刻之后,安大娘家里传来了士兵搜查的声音:“报告,没找到人!” “这里也没有!” 之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封彧心想着,莫非是自己失算了?顾长烟真的不在此处? 洛河捂着嘴巴眼里泛着激动的泪光,是被吓唬之后再一次宽心的安慰,整个人拥抱了上去。 抱着夏珂筠的顾长烟没想到身上猛地多了一个人,全身一晃,差点摔倒了地上。 夏珂筠鼓着腮帮子压着声音:“不许抱我的长烟!” 洛河不听,又不敢说话,压抑不住心底的喜悦,眼里尽是对她的崇拜。 顾长烟喘着气,咬咬牙,沉着嗓子:“我还没被封彧抓到,就快被你们俩压死了!” 许是因为这里只有一个顾长烟在敌人来临时有还手之力,所以无论是夏珂筠还是洛河,都全然依赖于她。 洛河不舍地放开手,在襦裙上擦了擦,难得从顾姐姐身上揩油。 顾长烟还没来得及放开夏珂筠,门外又是一阵踢踢踏踏踩破门栏的声音,那声音顾长烟太熟悉了,约摸是封彧依旧不放心,又跑来这里看了。 耳听得隔壁安大娘家里还有士兵的声音,夏珂筠依旧坦然地环着顾长烟的脖子在她怀里:“洛河,出去看看!” 洛河跑出去几步,封彧已经直径闯了进来,原本通向后院的门是关的,被人强行踹开,院子里只有洛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看着进来的一行人瑟瑟发抖。 “你不是应该在剥毛豆么?怎么站在后院里?”封彧的眼睛四处飘过,没有声音。院子里的雪被扫得干干净净的,他都看不出脚印。 这是顾长烟的意思,大雪天她们行军在外最容易通过积雪厚度和雪中脚印来判断敌人,蒙县并不安全,所以让洛河把院子里的雪打扫得干净。她的预测太准确,如今封彧既找不到人,也无法找到她的破绽。 “我……”洛河瞅着地面结结巴巴地回答,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封彧便笑笑,云淡风轻的:“算了,你这样的小姑娘,看到本王依旧镇定自若那才是可疑。本王来看看你的伤势,若还缺什么药材,和街外的守兵知会一声,自有人给你送来。”说罢掸了掸裘衣,私下偷瞄了一眼,带人离开了洛河家。 此刻顾长烟咬了咬牙,抱着夏珂筠蹲在第三间石屋的墙角。 这儿一排屋子都贴墙,墙角矮,容易翻,即使五户人家一起搜查,她还能躲到院子后的水沟里去。 等到人走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抱着夏珂筠又翻了过来。 “顾姐姐,没事了?”洛河迎上来,扶着夏珂筠站稳了。 顾长烟的伤口本就深,如今翻墙抱人,只觉得肩膀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却还得强忍着免得惊了夏珂筠和洛河,淡淡地说道:“没有,先不管这么多了,帮我换药!” 伤口有裂痕,血水从伤痕出渗了出来,浸染了厚厚的纱布。 “我来!”洛河眼睁睁看着夏珂筠从她手上抢走纱布和药粉,手法熟练地拉下了顾长烟的衣服,看她露出一段白皙却伤痕累累的肩膀,帮她清洗伤口,顿时想到了她每次都无疑撞见的不雅姿态…… 顾长烟呆呆得坐在床边,感受着她的手指游移在自己的肩上,一度红了脸,可有洛河在,她都无法发声。 许是夏珂筠感觉到了她的尴尬,顺口转移话题:“封彧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难说。”顾长烟拢回了思绪,“他知道我在一定不会让他轻易找出来。” 她是同封彧一起长大的,她也确实命中了他的想法。 顾长烟若是这么容易被找出来,当年她在白鹿县,为何他需得花三年才找到她? 出了门的封彧停在门口,挥手招来了士兵:“看住这一排人家。” “这儿?”士兵不解,“不是已经搜查过,没有顾将军吗?” 封彧继续若无其事地耸肩笑笑:“长烟若是这么容易被找出来,那还是我认识的长烟?蒙县雪积得厚,这才刚停了一两天,家家户户都在扫雪,只有这几家,”他指了指排屋,“院子里的雪扫得一干二净,连点沫子都没有,那小姑娘家只有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连夜扫出来的。长烟带兵最注重天气环境,我有种感觉,她就在这附近。” 他环顾四周,朝着某个方向深深凝望了一眼:顾长烟,莽苍原这么小,你还想往哪儿逃? 因着封彧加强了整条街的守备,顾长烟和夏珂筠需得更加小心翼翼,连房门都不敢出。士兵拿过来的这些个药材用得很快,三人用药,也不过几天而已。手上不是大伤,封彧是算了用量的,他便等着洛河的手好了,若是顾长烟还在这儿,她去哪里弄药材? 夏珂筠可不是顾长烟,她自小娇生惯养,一箭之伤是重伤,封彧可真不觉得,夏珂筠能忍得了伤口的疼痛。处理不好并发炎症,届时顾长烟还能藏去哪儿? 只是他没想到顾长烟不顾自己的伤口留了药给夏珂筠,即便夏珂筠不接受,也耐不住伤口的疼痛。 深更半夜时,顾长烟才会解下绑带重新给自己包扎。 等过了些时日,洛河的手伤好了,便能去附近的山上找些简单的药材。 时日过得快,夏珂筠却一天比一天焦虑。 赵恕的大军被挡在了蒙县外头,安大娘回来说战事吃紧,便意味着赵恕很难抽出手寻找夏珂筠。大夏国内祭祖大典的时间越来越近,朝堂也便催得越紧,让夏珂筠早日回京。 可她现在出不去,只能终日躲在小屋子里,看着顾长烟坐在门槛上教些简单的防身招式给洛河。 可那又是幸福的,每每这时,她便想起顾长烟说的,她会保护她。 “长烟。”夏珂筠坐在椅子上唤着门槛上坐着的顾长烟,身为女子,因为和将士们在一起相处习惯了,往往不拘小节。此刻她手中捏着一根细细的草在手上扯着,靠着门坐得随意。“赵恕若是不来救我,我是不是离不开蒙县了?”她稍有着急,女皇失踪,大夏国内局势不稳,祭祖不能赶上,到时候会出什么意外都不好说。 顾长烟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她们已经在这儿过了好些天了。 她便又算了算距离,给了夏珂筠一个安抚的笑容:“也就这两天,我已经在安排了。” 蒙县因着是边境地带,周边不少部落,常有蛮子骚扰。等过了苦寒的日子,便是蛮子侵扰的时候。往年都是顾长烟带兵驱赶蛮子或是流民,也是她将洛河从蛮子的手上救出来的。她离开三年,蛮子们肆意妄为,这些年一到春天,家家户户便开始紧张起来。 这几日天气转晴,天上流云如丝,她算着,蛮子也该出现了。 莽苍原前线打仗,封彧不能调动太多兵力,仅有的士兵在寻找顾长烟和夏珂筠的身影,真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她让洛河准备了蒙县附近葛尔部的衣服,将仅存的药物随身备着,从前她是极其反感肆意掠夺的蛮子的,唯独如今期待万分。 绕过葛尔部有大夏的驿站,届时通知赵恕派遣人手护送夏珂筠,她便可安心营救顾长泽和母亲。 洛河将顾长烟要用到的东西装在了一起,安大娘平日里喜欢在蒙县的大街小巷溜达,一旦有蛮子要进蒙县的迹象,便会通知顾长烟。 顾长烟便玩笑道:“安大娘是个探子的料。” 夏珂筠在一边沉思,蓦地开口:“民间为什么会出那么多高手?” 顾长烟感受着院子里开春的冷风,回眸一笑,答得深沉:“因为生活。” 蒙县因着是个边境,故而,想要生活的安稳,只能靠自己。往年若是蛮子进村,安大娘便会早先一步知道,将家里的财务安排妥当了,再找个合适的地方躲起来。 夏珂筠若有所思:“南泽疏于对边境的管理,长烟是莽苍原的权威,我们才能在这里活下来。” 她说话时带着对顾长烟的崇拜,因为她说,她以顾长烟为荣。 顾长烟便不说了,倚着门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莽苍原是她的半个家,好在她于此处还有一片可站立之处。 这天,顾长烟睡了一个安稳觉。 往常夜晚,夏珂筠喜欢拉着她聊天,她很健谈,顾长烟便浅浅地笑着,看着她靠在自己身旁抱着自己的胳膊,聊大夏南泽,聊古往今来,聊诗词歌赋,聊人生哲理。她只静静地看她,看她褪了红妆之后,粗布麻衣依旧掩盖不了高贵华美。 只是今晚她睡得很早,许是因为心里有了离开蒙县的把握,片刻便进入了梦想。 夏珂筠喜欢在她睡着时看她,看那般流水般流畅的面颊和秀气的五官,还有做梦时脸上突然出现的表情,等到天亮了,再细细说着顾长烟昨晚的动静,顾长烟便会羞红了脸,喊她别说了。 但今天她梦中的表情很舒坦,夏珂筠很久没有看见这般宽心的顾长烟。 是因为她心中的坚定,让她也相信,长烟一定会在艰难中让她脱险。 她对她的信赖,甚于对任何人。 翌日,晨曦微光,晨露宜人。 风里带着清晨的露水清香,小摊儿起得早早的吆喝,木门吱呀呀地带着古朴的声音被打开,顾长烟睁眼,房梁上的蜘蛛顺着白又薄的丝划到了眼前。她听到夏珂筠的惊叫,懒懒地伸手撕掉了蜘蛛网,把小蜘蛛丢到了地上,看着它渐爬渐远。 夏珂筠挥着粉拳在她身上,一边嘟囔:“吓死我了!你好讨厌!” 顾长烟嗤嗤地笑了一声,看着英明的女皇陛下被一只小蜘蛛吓得花容失色。 院子里传来了安大娘扯着嗓子的吆喝声:“蛮子来啦!蛮子来啦!大家快点躲起来啦!” 24|知你如己 “蛮子来了?”夏珂筠顿时从榻上一跃而起,床榻晃了晃,若不是因为两人都纤瘦,恐怕早已榻了百八十回。“来的是葛尔部的?” “看来是的。”顾长烟沉吟片刻,“阿筠,带上洛河准备的东西,跟我从后门出去!” 洛河匆匆跑了进来,此时顾长烟已经换好了装束准备出去。 猛然间,洛河从背后抱住了她,吓得夏珂筠跳了几步,才看见她眼泪汪汪的:“顾姐姐,你走了之后还会回来吗?” 顾长烟轻轻拍了拍洛河:“会回来的。” 雪化了,马蹄声回荡在蒙县的大街小巷,一边是噼里啪啦倒了一片的木板声,还有嘈杂的关门声和士兵集合之后跑步声。 莽苍原的士兵已经很少同部落的人作战了,何况前方和夏军对峙着,守着蒙县的人虽不少,可比起蛮子周备齐全的进攻,倒是显得手忙脚乱。 各处传来孩子们惊恐的哭声,蛮子可不管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只晓得抢东西,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用得上的棉麻布料衣物,一样都不放过。 顾长烟拉着夏珂筠从排屋后门偷偷溜了出来,因着守卫去对抗蛮子,街上突然变得安全。 蒙县虽不大,却也不小,光靠两条腿如何走得到? 看着外头杂乱的场面,夏珂筠不禁握紧了顾长烟的手:“长烟,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肯定有。”顾长烟的认真吓着了夏珂筠,她又补充道,“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她的眼神如钢铁般坚硬纯粹,夏珂筠朝着她的身边贴了贴,乖巧地点点头。 她恨不得自己能和顾长烟一样身怀武功,便可替她分忧解难,但她不会,她的治国之道在纷乱中似乎毫无用武之地。 只是此刻牵着她的手,她很安心,即便还未出蒙县,不在封彧的掌控之中便是一种安全。 街上逃亡的人群朝着各处逃窜,偶听得有人说话,嘴里不离顾长烟。 “顾将军当年在的时候,蛮子们害怕顾将军的军队,蒙县很少受到侵扰。” “是啊,不知顾将军去了哪?大家都等她回来呢!” “说是遭遇了夏军的埋伏,可是谁不知道,平王此次是来抓捕顾将军的?” “到时候不会给顾将军按了个莫须有的通敌罪名吧?” …… 顾长烟逆着人流,安静地往前走。 她听到了,都听到了。 她听到百姓对她的赞赏和怀念,听到人们对她的支持和期望,听到了最纯粹的声音,不是新安都的尔虞我诈,不是战场上的你死我活。 她本不心硬,如今早已含了一腔热泪,只是死死地睁着眼睛,忍住不留下来。 她想,最初的自己是误解了这个世界,她拥有的很多,即使立场不同却以她为荣的夏珂筠,五万等她归来的莽苍原将士,还有这一地善良又淳朴的百姓。人生如此,何以悲伤? “长烟……”夏珂筠似是感觉到了她心中的怆然,“长烟你听,你在莽苍原便是他们的女神和救星,我真为你高兴!” 她的高兴发自肺腑,夏珂筠知道,她所认定的顾长烟,是玄天夜幕下的星,纵使沉默不语,却备受关注。 顾长烟默默地走着,朝着马蹄声地方向,走得绝决。 那里有封彧的人,她心里估算着,双方实力悬殊,恐怕封彧的士兵抵挡不了一盏茶的时间便会溃不成军。 最好的打算就是在双方交战时趁乱而逃,蒙县有条小路直通县外,若是能找匹马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怎么办?”夏珂筠躲在顾长烟身后,拎着包袱小心翼翼。 “在这里等我,哪都不要去。”顾长烟留下一句话,把夏珂筠塞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起身就往外走。 夏珂筠一手拉住了她,含泪默默:“长烟,你不会丢下我吧?”她这话问得多余,生死攸关她都不舍得丢下她,况且现在? 顾长烟伸手摸摸她的头,把她按在墙角,深邃的眼神里似有星光点点,夏珂筠似遁入了她漆黑的眼眸中,迷了方向。随即听见她坚定地回答:“再也不会!” 再是何再?她不知晓,只知道听到她的回答,她很安心。 于是松了手,目送顾长烟朝着双方交战的地方走去。 蒙县只有一个马场,那里的马儿品相不好,一旦受惊便会不受控制。若是能牵一匹蛮子的马,够快的脚程和驯服力,足够将两人送出去。 兵器相交的声音回荡在蒙县的上空,顾长烟听着声音便可判断出双方局势。南泽士兵且战且退蛮子愈战愈勇,她掖在角落拔出剑,掐着时间,等着落网之鱼。 片刻之后便有马蹄声越来越重,就像鼓槌打在鼓面上,她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静静握着剑柄,看着被一个蛮子骑兵追赶的两个南泽士兵。 马上的蛮子她不认识,眼看着对方的大刀就要落到士兵的头上,顾长烟从角落横出,如一道电光火石般踢倒身边的竹竿!竹竿在马蹄前一横,马儿停不住,前腿一屈,马上的人握着马缰,猛不丁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南泽士兵眼瞅着敌人没了优势,横刀重上,和对方死死纠缠,顾长烟摸准了时机冲了出来,马儿在地上绊了之后重新站了起来,她一跃而上踢动马腹快速逃离! 南泽士兵傻了眼:“那好像是……顾将军?” 蛮子手上的刀一顿,蓦地抽手不在死战,突然折回大部队! 顾长烟策马前行到夏珂筠躲藏之处,远远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夏珂筠露出半个身子,看见她疾驰而来。素衣朱襮难掩天纵英姿,长发飘起如喧豗飞瀑,她伸出手,她也伸出手,两只手在半空中相撞的一刻,顾长烟握住了夏珂筠,轻松将她拎上马背。 身姿轻盈如空中旋转跳跃的花瓣,脚下腾空如飞鸟展翅,夏珂筠有片刻的怔忡,她爱上了这种奇异的感觉。 远处是交战的金戈音鸣,背后是恐惧的黎民百姓,而她们无所顾忌,穿过人潮人海,穿过大街小巷,穿过粉墙黛瓦,穿过飞虹古桥,沿着顾长烟心中的那条路潇洒而去。 有那么一刻,夏珂筠觉得自己安全了,她感受着身后顾长烟双臂环着自己的温暖,带着她独特气息地呼吸在耳畔萦绕,她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声笑问:“长烟,我们安全了!” 顾长烟看着前方的她笑靥如花,不忍心地打断了她的遐想:“还没有。” 哪怕过了老长一段路,似乎已经出了蒙县到了荒芜的边境,身为将军在野外直觉灵敏的她嗅到了一丝危机。 夏珂筠蓦地收声。她相信顾长烟,长烟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没有了。 “难道……”她沉吟片刻。 顾长烟拢着眉头侧着马:“每当我能轻易从封彧的视线中离开的时候,我就觉得前方有他铺开的陷阱。” 夏珂筠的心里拧了拧,宽慰道:“长烟会不会……太害怕封彧了?” “我并没有怕他。”顾长烟沉静地回答,“他还不足以让我怕他,只是我们相互太过了解,最怕的不是敌人强大,而是他知你如知自己。” 夏珂筠沉默片刻,鼓着腮帮子开口:“我也知你!” “可你我不是敌人。”她突然勒紧了马缰,没有看到夏珂筠听到回答时盛开的笑颜,她下了马,拿出水壶,“渴吗?” 她也跟着下了马,坐在岩石上敲着腿,又接过水,抿了一小口:“所以,长烟把封彧当成了敌人,是吗?” 顾长烟曾经从未想过她会和封彧成为敌人,因为顾家同平王府是世交,顾家有今日的军权,全仰仗平王府的扶持。但,从封彧下令说杀了她开始,那一瞬间她改变了立场,他想杀她,那便是敌人。 她点点头,垂眸沉思。 夏珂筠站在岩石上眺望,此处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化了雪,道路变得泥泞,她从未来过,但她知道这里的路可以通向大夏——日出的地方。 “我们走吧!”她伸了个懒腰,放眼四周,此处无人,再过些路程便会遇上部落,若是运气好,便能找个歇脚的地方。 顾长烟却并不上马,她伏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蓦地蹙眉。 夏珂筠的心被提了上来,连声发问:“怎么了?” 她摆了摆手,换个地位置,继续细细地听。 地下传来马蹄声,三五十匹马,由远及近,脚步匆忙。 春寒料峭,还不是迁徙的好时候,靠近蒙县的这块地常年荒芜,牧民并不会上这儿来,即使是来,也无须步履匆匆。 除非—— 她心中一惊,立刻牵了马,周边岩石高,兴许能找个躲藏的地方:“我没料错的话,封彧没在蒙县出现,一定是猜到我会趁乱逃跑,我在地下听到的马蹄声是封彧来了!阿筠,快躲起来!” 能躲藏的地方并不多,放眼望去只有几处被雪封门的岩洞,她牵着马儿往前走,推开了一处背对大路的凝结雪门,将马拴在洞中,准备坐下来小憩片刻等待封彧同她错路的时候,洞内黑暗处传来一阵粗犷地笑声:“哈哈哈!顾长烟,终于被我逮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二九的长评,为了和小伙伴们统一步伐,所以此文长评催更有效。每周统计数据,加更都放在周末。我今天语音的时候大放厥词,无论要加更几章我就是吸干了肾都会码出来的! 以及,跪求大家收收我的专栏~ 好基友狼山玉开了一个新坑:《暗夜别墅gl》 现代灵异,另类同居,剧情为一个又一个的单元剧,女主略呆萌,喜欢这个类型的小天使走过路过可以去看看合不合口味哦。悄悄说,玉断断最近更新挺勤快的,大有一副改邪归正努力日更的架势,反正她说要日更的,会不会打脸我就不知道啦,大家拿着小皮鞭去监督她吧! APP可以搜索作者:狼山玉,就可以找到啦。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02 10:27:09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02 10:12:05 砖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01 23:28:11 夜箫魂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1 17:56:10 夜箫魂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1 17:47:44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1 15:00:08 夏十三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3-01 14:49:06 小百合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3-01 14:20:05 小百合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1 14:19:18 沐风君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3-01 14:08:03 25|何为背叛 这粗犷的一如带着猛烈风沙的声音顾长烟很是熟悉。 她站在黑暗的山洞中,将夏珂筠护在自己的身后:“沙那,是你!” 顾长烟再熟悉不过了,为了躲避封彧却遇上了葛尔部的部落首领,当年在蒙县她没少跟他交手,也算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没在蒙县抓到你,你竟自己跑到这里来自投罗网。”黑暗中,沙那的眼神似有零星血光,“你也终于有落到我手上的这一天!”他的狂野来自沙漠的浩瀚,顾长烟想,那也总比落在封彧手上好些。 她喊了沙那的名字,夏珂筠自也清楚这是谁。她退了几步,躲在顾长烟身后不安地唤了一声:“长烟,怎么办?” “沙那不敢正面对抗封彧。”顾长烟沉着冷静,“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沙那却仰天长笑,蓦地停下,循着黑暗的视线看向了夏珂筠:“大夏女皇?”言罢,低头沉思,恍然道:“怪不得封彧四处找你,没想到堂堂南泽女将军竟然私通敌国,顾长烟,我以前敬你是个女中豪杰,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部落的规矩很简单,胜者为王败者寇,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只管他是强是弱。顾长烟多次退了葛尔部,虽然是敌,在葛尔部落的心中却是个女战神一般的存在! 顾长烟敛了笑容,她听到外头的马蹄声渐进,继而停在了离岩洞不远处。 按照封彧的计算,该遇上顾长烟了,可时时不见人,所以他来找人了。 黑暗中,沙那露出一排洁白透亮的牙齿,晃了晃,猛地将顾长烟往洞里头一推…… 她感觉到身后是个无底洞,深幽的回音,涓涓的流水,水滴石穿。她没说话,捂住了夏珂筠的嘴。沙那绝不想把顾长烟交到封彧手上,而他比起封彧,并不是个可怕的敌人。 她便在夏珂筠的耳边轻轻安慰:“别怕,我们的敌人是封彧。” 夏珂筠点点头,柔软的发丝落在她的手腕上,如春风轻拂流水缓行,顾长烟猛缩了手,告诉自己此刻是大敌当前。 最熟悉这儿地形的是沙那,封彧在附近搜索了片刻,没有蛛丝马迹,便继续前行,趁着封彧还未回过神,沙那早已让人绑住了顾长烟和夏珂筠:“今个儿收获不错,一个南泽将军一个大夏女皇,我葛尔部可以几年休养生息!我看女皇的价格可以比顾长烟的好些,走咯!” 顾长烟并不抵抗,乖乖地踏上了跟沙那回葛尔部的路。 春寒料峭,偶尔风沙谜眼,偶尔脚下滚石。 夏珂筠不发一言,被推搡着跟在顾长烟身后。 沙发偶尔回头看她们一眼,踢着马腹捧着酒,他爱喝酒,去哪儿都让人带着,一路酒香四溢,他一伸手,拎着酒坛子:“你来点!” 也不问顾长烟愿不愿意,酒坛子一甩,往顾长烟身上飞去。夏珂筠惊叫了一声,她却已经自如地接住了坛子。 接不住就是死,她酒量很好,冷冷地笑了笑,将酒坛子扛起,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 琥珀色的酒从唇间流过脖颈往衣服里头渗入,干涸的喉咙受到了滋润,给了她一点温暖,她将酒坛子往地上一甩,甩了一地粉碎,里面已经空了。 她笑道:“今年的酒没有往年的好。” “呵!”沙那不啻地抬头,一缕胡须在风中飘逸,“我们葛尔的烈酒,可比你们新安都掺了水的好!喝了我们葛尔的酒,腰不痛腿不酸走路带风骑马千里,咱们葛尔的男人都是精壮的猛士,哪像你们新安都的男人弱柳迎风?瞧瞧封彧,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连咱们葛尔的女人都不如!兄弟们说是不是!” 身后是葛尔勇士粗狂的笑声,顾长烟轻轻一笑:“可精壮的葛尔首领啊,你连封彧的面都不敢见。” 沙那蓦地停了笑声,葛尔勇士们瞬间震怒! “顾长烟!你竟然侮辱我葛尔部!” 顾长烟依旧清清淡淡的:“只会趁人之危抓女人的,也是葛尔好汉吗?” 沙那从上到下瞅了她,突然仰天大笑:“你也算女人?” “我若是算男人,我和封彧谁更强些?”顾长烟问得随意。 沙那是个粗鲁的汉子,部落的男子来得更加坦率些:“封彧强!”末了,又补充道:“虽然他更厉害,可比起一个一直躲在背后使阴招的人,我更欣赏你这样舔舐血和剑的女人!”他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夏珂筠:“但即使我欣赏你,在我们葛尔部,背叛是无可饶恕的罪恶,你背叛了你的国家,你就是个罪人!” 顾长烟浅浅地望着流云,背叛了国家?不,她只是不愿意再臣服于封彧而已。 多年交手,顾长烟了解沙那,她直视着沙那,沉着嗓音缥缈地回答:“沙那啊,你总会明白,何为背叛,为何背叛。” 之后便不多说了,沙那不懂此间深意,在前方的高马上前行。 “何为背叛?为何背叛?”这话是夏珂筠跟在顾长烟身后轻轻地发问,背叛二字有太深的含义和太重的背负,她想要顾长烟去大夏,却又无法面对顾长烟之后所背负的指责和罪名。若非她真心同意,她便不逼她。 她总觉得自己是了解顾长烟的,可这话,她不了解。 顾长烟回眸浅笑,她的笑容只赋予她一个,却不开口。 因为那个答案,是你呀! 葛尔部的聚居地时常在转移,如今天气渐渐转热,绿洲上生机盎然。 葛尔男人去袭击蒙县,只留下女人和孩子在这儿玩耍嬉戏。 见着沙那回来了,顿时围过来一片人,围得水泄不通,沙那便摆摆手:“等等!你们的丈夫和父亲马上就会带着战利品回来,去准备食物和美酒,今晚为我们的勇士庆祝!” 一片的欢声笑语,似乎忽略了被五花大绑回来的顾长烟和夏珂筠。 夏珂筠原本以为,来到葛尔部是一场危机,可眼前无人刀剑相对,她反常地被人们忽视。这儿的女人和男人一样结实,她们素面粗衣不加修饰,言行举止豪放纯粹。 “看见了吗?”沙那跳下马,又抱了一坛酒来,“这就是我们葛尔部,我们的女人和我们的男人一样,她们能做所有男人能做的事情,她们孔武有力、坚毅刚强,她们一样是我们葛尔部的骄傲!” 夏珂筠歪着头想了想,忍不住发了问:“既然葛尔部的男人女人都身强力壮,为何要去蒙县掠夺而不是开荒建设?” 沙那登时一愣,猛地仰头灌了半坛子酒,抹了抹胡渣子上的酒水,滴落的是身为一个部落首领的无奈。他愤愤道:“呵!你大夏女皇不知民间疾苦,可知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十多个部落过得都是怎样的日子?大夏和南泽连年征战,原本繁华的莽苍原变得人烟罕至,我们的人去新安都或是灵安做买卖,两国商人欺诈我们,我们靠着这片绿洲生存,除了掠夺,还有什么办法?”说话间空了一坛酒,他将酒坛子往边上一滚,朝着前方招了招手:“把这两位‘尊贵’的客人带进去!” 客人是尊贵的,接待并非有礼。顾长烟和夏珂筠几乎是被人丢进了帐篷里。 “长烟。”帐篷里没有人,门口有一排勇士守着,“幸亏是被沙那抓来了葛尔,而不是被封彧逮着了。” “你不害怕了?”顾长烟笑问。 在岩洞的时候,夏珂筠吓得只能往她身后躲,只是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轻松了许多。 “嗯!”夏珂筠摇摇头,“对付沙那比对付封彧简单,沙那连个真小人都称不上,可封彧是个实实在在的伪君子!” “葛尔部常年侵扰蒙县,使得蒙县百姓不得安生,他倒真不是小人,充其量就是个野蛮人。”顾长烟回答得不假思索。 “我并不这么觉得。”收被捆绑着,夏珂筠只能朝着顾长烟的方向挪了挪脚,“因为你常年驻守莽苍原,你对莽苍原和蒙县的百姓有感情。在你的眼里,葛尔部是蛮子,是侵略者,可倘若你是葛尔部的人呢?因为两国战争而不得安生,连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饥一顿饱一顿,为了活命去抢夺。虽然这不是个理由,但是,我们可以改变对不对?”她的眼里闪着希望,像饥渴的人遇见了溪流,清澈见底。 身为一个女皇,她和顾长烟的利益和思维本就南辕北辙。 顾长烟认真地看着她,半响,不忍地问道:“你是说真的吗?” 夏珂筠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倒吸了一口气,片刻,弱弱地回答:“可是女皇陛下,大夏不觊觎莽苍原,两国就不会有战事……” 夏珂筠张着嘴恍然大悟:“我错了?” “你没错?”顾长烟反问道。 “我错了怎么办?”夏珂筠试探地问道。 “你若是此次安全回到大夏就撤兵莽苍原,一切都还有救。”顾长烟提出了合理化建议。 夏珂筠沉默良久,抬起头看着她,郑重地开口:“可是,我喜欢一错到底!” 还未等顾长烟开口,她又补充道:“如果长烟能陪我一起错,也许,莽苍原会有个更加完美的解决方案!” 作者有话要说:  夏珂筠:我错了? 顾长烟:你没错? 夏珂筠:我说什么都是对的!错了也是对的! 顾长烟:对对对!我腿长我没理,你胸大你有理!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2 15:35:07 望见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2 13:39:31 26|夫英雄者 顾长烟静静地看着她。 联手?更好的解决方案?她不敢想太多,但是夏珂筠的一句话没错,如果站在葛尔部的立场上,她还会觉得这是一群野蛮人吗? 南泽和大夏,只有一段短暂的和平时期,往日里大小战争不断,致使生活在边境的部落难以生存。 她思前想后,回头看了看门外:“可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离开。” 天色渐黑,去蒙县掠夺的葛尔人已经回来,外头点起了篝火,鼓声琴身嬉笑声,沙那说晚上要庆祝。 她扯了扯两只手腕,麻绳绑了死结,连手指都动不了。于是扬了扬下颔:“阿筠,转过去。” 夏珂筠转过身,最大限度地提起手腕,她便俯身,用牙齿咬了咬绑住她手腕的死结。 她的手上有独特的红梅芳香,顺着麻绳攀上她的鼻子,顾长烟轻轻嗅了嗅,就像顾府院子里那株栽了五六年不枯的红梅树,芳香沁人,撩动心弦。 她轻启朱唇咬住了环在夏珂筠手上的死结,麻绳的味道很奇怪,她只是皱着眉,想将四节抽出来,突然门帘子被人撩开,门外的篝火红光洒了进来,她蓦地一惊,连忙起身。片刻之后,帘子又盖住,重回一片漆黑。 但她听到了呼吸人,浅浅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是有人进来了。 “谁?”她敛了呼吸,蹙眉问道。 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片刻,才听到姑娘小心翼翼的声音:“顾将军,是我,我来救你!” 夏珂筠蓦地心里一紧,这姑娘的声音带着部落女子独特的沙哑和磁性,她压着声音,既有女子的柔和又有男子的刚硬。 她觉得,如顾长烟这般“处处留情”,她得警惕着些才是。 果不其然,顾长烟恍然回答:“代玥?” “嗯!”代玥不敢大声,“难得你还听得出我的声音!” “当然,”顾长烟宽心道,“你的声音这么有特色,我怎么会忘了。”末了,似乎记起什么,又说道:“阿筠,这是葛尔部的副首领,代玥。” “先别说这么多了。”代玥走到顾长烟的身后解绳子,“白天我在塔拉部,刚刚才回来,听说沙那抓住了你,所以偷偷溜进来看看。你去哪里,为什么会被我沙那抓到?” “说来话长,”顾长烟叹口气,“不过也不是最坏的结果,代玥,从这儿到大夏灵安,最快需几日?” “十五日。”代玥一边解绳子一边回答,“顾将军,你要去灵安?”末了,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夏珂筠,“难道,你真如沙那所说的,通敌卖国?”她手上的动作渐停,背叛这个罪名在部落里,是无法饶恕的大罪。“顾将军,我一直视你为女中豪杰,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代玥突然间提高了音量,外头的守卫听见了,打开了门帘子。 沙那站在门口,火光映红了脸,也映出了房间里头的情形。 “代玥,你在这里干什么?” “沙那。”代玥站起来,朝着沙那微微鞠躬,“我来看看顾将军。” 她说得太诚恳,沙那只皱了皱眉:“带出去!” 随即来人推着顾长烟和夏珂筠,她们听见沙那说:“这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今天我们的勇士收获颇多,我们要让我们的客人和我们一起分享喜悦!” 代玥默默地跟在后头,等把顾长烟压出去了,才开口问道:“沙那,顾将军如今是投靠了大夏?” 沙那不敢肯定:“我只听说封彧在捉拿顾长烟,至于她有没有投靠大夏,我并不清楚。” “那么顾将军为何要保护大夏女皇去灵安?”代玥又问道。 那个世有双姝的传说从新安都到灵安,从灵安到葛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一个颇有手段的女皇,从谁都不服谁到惺惺相惜,也只是换得世人一句可惜。 “这个我不懂。”葛尔人并不多聪明,却坦诚得很,“代玥,去篝火那边玩,南泽和大夏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整个部落吃饱穿暖。代玥,我知道你敬重顾长烟,我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那个夏珂筠,她是大夏的女皇,她可以为我们换来部落的财富!” “顾将军屡次让我们葛尔部受到重创,你也可以放了她吗?”代玥继续问道。 “我们葛尔部敬重英雄。”沙那回答,“我们抢蒙县的食物和衣服,顾长烟是南泽的将军,她有义务保护蒙县,我们打不过,是我们实力薄弱,这也说明顾长烟是个干将!但是,如果她真的投降了大夏,那么英雄变成了狗熊,我们就杀了她喂猛兽野狗,毫不留情!” 沙那虽然野性,但葛尔有葛尔的原则。他们的原则太过纯粹,准则也不能迂回。 代玥便不说了,操着一口沉稳又沙哑的嗓音,往篝火旁走去:“我去篝火旁玩,我想知道,顾将军是不是一个叛国之徒!” 顾长烟和夏珂筠此刻就在篝火旁,一地的佳酿酒香,大伙儿围着火唱歌,给回来的战士们庆祝。 战利品都是粮食和衣物,顾长烟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代玥抱着酒坛子坐了下来,伸手递给顾长烟,一愣,笑道:“你的手被绑着,不方便,想喝的话,我喂你啊!” “不要喝!”顾长烟还未答话,夏珂筠已然接口。 “顾将军为什么要听你的?”代玥瞥了她一眼。 此刻的夏珂筠坐在顾长烟身旁,在葛尔部膀大腰圆的女人们中间显得娇柔而弱不禁风。葛尔部以健壮为美,对于新安都和灵安那些弱柳迎风的名门闺秀,她们无法欣赏。在荒漠,人烟罕至的环境中,柔弱就代表着死亡。 他们不仅要去蒙县抢食,还要和周围的小部落战斗,都是为了活着而战斗的人,自然不比夏珂筠这般娇媚。 夏珂筠盯着代玥,咬了咬下嘴唇:“喝酒伤身,所以不喝,有什么为什么?” “顾将军曾经连饮三坛只为鼓舞士气。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不懂!”代玥拔出坛塞子,一手拎着坛口,朝着顾长烟,“喝!” 也不问顾长烟同不同意,直接往她嘴里倒。顾长烟没张嘴,琥珀色的酒水从脸上一落而下,哗哗的水声,湿了发髻和衣襟。 她闭着眼,酒水刺得眼睛生疼。 代玥猛地起身,将酒坛子往地上狠狠一摔! “砰”的一声,坛子碎了一地,歌声骤停,篝火旁的目光如数集中在代玥身上。 这里的夜晚寂静时只有风声,黑夜的乌黑似被凝聚了起来成了黑洞,让人不敢离开火光往前一步,生怕掉进无法|轮|回的结界。 “为什么她叫你不喝,你就不喝了!”代玥发狠时的声音愈发哑而沉,竟有种雌雄莫辩的诡异敢,“那个爽快的顾将军去了哪里!” 顾长烟坐着,双手绑在身后,抬头,漠然地看着。 她没看代玥,她看的是她身后无边无垠的黑,它像永不见天明的极夜,将人心也拉入百丈深渊之中。这种黑暗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对人生和死亡的探索,是无明的真谛。 “长烟,你没事吧?”夏珂筠着急地扑过去,她的脸湿了,顺着脸颊还有不断滴落的液体,那一脸茫然和疑惑看得人心里疼痛。 良久,顾长烟才开了口,对着她浅浅地笑:“我没事。” 如此亲昵又温柔,似要将一整个天空的黑暗都剥落下来,拨云散雾,重见光明。 代玥似有所悟:“你果然……”她突然捂着胸口,心里的崇敬蓦地坍塌,信仰失去了归宿,“你是个英雄,可你现在是为什么!”她突然从腰间拔出刀,刀刃映着火光,耳边是火跳耀的声音。 “没有为什么!”夏珂筠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和顾长烟在一起,事事都有她保护,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女皇! 将军一直在保护她,她又何时保护过她的将军? 她的将军被人泼了一脸的酒,被人拔刀相向,被人围观质疑,却因为所有人都怀疑她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背叛这两个字太沉重,哪怕夏珂筠日思夜想能让顾长烟来大夏,在顾长烟还没有明确表态之前,这群人凭什么如此为难顾长烟! “莫说长烟现在还没有投靠我大夏,即便有,这同你们葛尔部有什么关系?因为信仰,因为你们觉得她是个英雄?可这个英雄所率领的南泽军队在和我们大夏征战的过程中让整个莽苍原变成了屠宰场,让你们无出安家甚至食不果腹,这种时候,你们的信仰为什么不坍塌?”夏珂筠步步进步,她本就是俯视惯了的人,如今看着代玥,居高临下的凛冽眼神和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气场,竟让代玥退了一步。 “所谓英雄,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有吞吐天地之志,长烟有良谋,可她的大志不在南泽!” “所谓英雄,敢为人之所不敢当为,敢当人之所不敢当,长烟的为和当都是身不由己!” “所谓英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南泽和大夏还在打仗,长烟她走了三年!” “如此,我问你,她是个英雄吗?”她的眼里是比火光更为闪烁的光芒,是顾长烟许多年前看到的那个与金銮宝殿之上骄傲的她。 代玥握了握刀刃:“这……” “呵!”夏珂筠冷笑道,“你看,我只说了这几句话,你就产生了犹豫。可是长烟于我,哪怕她志不在此,哪怕她身不由己,哪怕她弃了莽苍原五万将士,却依旧是我心中的英雄!” 许是被夏珂筠的气势所吓倒,周边的葛尔部人紧紧地盯着这个在他们眼中毫无反抗之力的柔弱女子,一瞬间,竟有种不知名的……崇敬。 “你想说什么?”代玥趁着声音,阴鹜地问道。 夏珂筠扬了扬嘴角,转过身去,对着千百葛尔部民,掷地有声地开口:“我想说的是,你们不用崇拜谁也无须因谁的抉择而喜怒,葛尔部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在这个辽阔却贫穷的边境地带不受困扰地生存!如何让星星点点的部落以你们唯首是瞻!你们没有办法,但是我有,想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加一更,是二九的有效长评催更,么么哒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18877494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4 11:38:21 Crazy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4 11:15:19 27|所谓女皇 葛尔部部众抬着头看着这个双手被绑住之后依旧散发着王者之气的女皇,她虽身娇体弱,可说及此处,口若悬河自信张扬。 沙那走到了篝火旁,看着代玥蹙眉沉思的样子,又看了看部众们期待的眼神。 富裕,是让一个饱受贫苦的部落无限向往的词,哪怕许多许多年前南泽和大夏相安无事,葛尔部在这一片荒芜之中过得也只是恰好温饱的生活。新安都和灵安贵族糜烂奢华的生活,他们一样向往。 此刻若是打断了夏珂筠,怕是部众心里都会有不满,沙那还未发话,代玥摊了摊手,沉着嗓音直直地盯着夏珂筠:“你讲!” 夏珂筠笑了笑,是黑暗中比篝火更亮的星光,她眉目间的笑意落在顾长烟身上,蹲在她身旁,抬头看着代玥:“一个部落的繁荣,不只是我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它包含了政治、经济、军事,其他我都可以解释,唯独武力突围,这个需要长烟来,所以,你觉得你还需要这样绑着我们让我们来谋划这些关系着生死存亡贫穷富裕的事情?” 她眉角微微上扬,疑问中更多的是自信,自信葛尔部的人想听她说下去,自信她和顾长烟能安然离开。 不,她不能平白无故地在这里害怕一阵,她需要酬劳。 果不其然,代玥二话不说上前,单膝跪在她们面前解开了绳子,月光下的她眼眸深邃,那张俊逸的面孔带着男子的英气和女子的柔和:“你说,但是你若是胡说,今晚你就会死在这里。” 夏珂筠微微一笑:“你敢在这里杀我吗?” 代玥一怔,这女子她不怕威胁。 顾长烟丢掉了手上的绳子,将夏珂筠扶了起来。两个人被绑的久了,腿酸手麻。甩了甩手,又揉了揉膝盖。 她素来是不惧任何的,如今夏珂筠有自己的法子,她如释重负,悠闲地站在夏珂筠身后,听她发表一番惊天动地的言论。 “可以说了么?”代玥执着刀问道。 沙那依旧站在一旁不说话,代玥是个有足够魄力和思维的女子,在胜者为王的部落里,只要有足够的能力,连首领都必须服从! “我不懂打仗,所以首先得问长烟,在部落零散分布十余二十个且葛尔部的武力并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有没有机会让葛尔部将其与部落一一击溃?”她看向顾长烟,虽然没有提前通知,但她相信顾长烟,因为她是南泽的第一女将! 顾长烟自然不会让她失望,她平静地开口,一如在莽苍原的主帐内沙盘前运筹帷幄:“当然可以。葛尔部男男女女身强力壮,只要上下一心自然没有问题。” 她清了清嗓子,在地上捡了一根木棒,画了一个圈。 沙那便走过来,和代玥一起看着那个形似南泽大夏交界的边境,听她有条不紊地说道:“这就是荒漠,里面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各自以掠夺为生,不但骚扰边境蒙县,也会经常发动部落战争。葛尔部在此间不过是一个实力居中无法突然的部落而已。” “这里最强大的塔拉部,代玥和塔拉部关系不错,应该最了解塔拉部。说到如何让一个小部落在大部落之间发展壮大,更多人会选择联弱抗强,可我觉得这是错误的。自古以来联弱抗强鲜少有赢得,我倾向于联强打弱。塔拉部有这个野心,凭借代玥和塔拉部的关系,联合塔拉部形成部落联盟,借用塔拉部的实力将小部落一一扫灭!” “但这样,塔拉部的实力愈发壮大,葛尔部就没有与塔拉部抗衡的实力!”代玥插|进话,“我觉得这样不可行!” 顾长烟便笑笑,问道:“葛尔部为何要与塔拉部抗衡?” “当然是为了主导整个荒漠!在这个荒漠里,只有大部落欺负小部落,联盟到最后一定会解散!” 顾长烟并不否认:“没有长久的联盟,但是能让葛尔部在短时间内发展壮大就只有这一个方法,分享塔拉部的胜利果实。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要问阿筠了。” 夏珂筠站在一旁冲着顾长烟挤了挤眼,她并不精通战争,但她完全能接上顾长烟抛过来的话题,这便是她们之间的默契。 所有人的目光从顾长烟转移到夏珂筠,从将军到女王,一个风姿蹁跹惊才绝艳,一个骄傲睥睨举世无双,双双而立,竟有种不可分割的美丽。 “葛尔部常年掠夺蒙县,和南泽有仇,可别忘了,塔拉部也一样,和南泽是深仇大恨。这样的情况下,葛尔部与塔拉部开战,南泽必定坐观其斗,可这荒漠的另一边,是我大夏。”她凝眸浅笑,想必代玥也动了她的意思。 塔拉部再怎么强大,如何同大夏比较?只要大夏愿助一臂之力,葛尔打败塔拉不在话下。 代玥却开始质疑:“你如今被我们俘虏,要我们如何相信大夏会助我们?这也许是你逃脱的计划,等到你一会去,再派人来歼灭我们?” 夏珂筠摇了摇手指:“你真的会杀我吗?你敢吗?我和长烟是在葛尔部进攻蒙县的时候逃出来的,封彧找不到我们,我又没回灵安,他就能猜到我们落在了葛尔部手中。封彧是个阴险的人,届时他只要透露风声说我在葛尔部出事,大夏便会倾举国之力为我复仇,葛尔部打不过夏军,封彧又可以趁机夺回莽苍原,对他来说可是好事。所以我问你,你敢把我关在这里几天?” “你们不过是想和我大夏做个好交易,换些钱财粮草,可那终有用光之时,你们若按我说得做,却能延福子孙造福后代,还能为葛尔在这里取得生存之地!” 代玥一想便明白了,大夏想打下莽苍原,届时这片边境地带会成为大夏的囊中之物,想要这里和谐,她就必须在这里有自己的眼线。 十余部落的统一太难,还不如扶持一个信得过的部落,也省了大夏不少事。 她暗了神色,再次发问:“我如何信你?” “大夏同这片荒漠接壤的新四洲有新四河,只可惜新四洲边的那片地已经人烟罕至……” 夏珂筠还未说完,代玥眼前一亮:“你要说什么!” “新四河在雨季时常发洪涝,我一直在想,若是让它改道荒漠会怎么样。”她轻飘飘地回答。 荒漠里最缺水源,有水源的地方才有部落聚居,荒漠上的部落战争,十有八|九都是为了争夺水源。若是能在新四河改道之前就占领了那片地…… 连沙那都不禁舒展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酒坛。 他在部众眼里看到的是希望,是草长莺飞牛羊满地,是日耕而作日落而息。 “你……”代玥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我需要一个理由来相信你!” 夏珂筠笑得愈发风采张扬:“喏,刚才你还说,长烟在你们心中是英雄。现在我把你的英雄放出来了,长烟替我担保,你,爱信不信!” 字字铿锵,代玥竟突然无言以对。 她看着顾长烟,顾长烟看着夏珂筠。 英雄啊,可是刚才,夏珂筠那段所谓英雄,让她怀疑英雄究竟为何? “我……”代玥看着顾长烟,略显茫然。 她的茫然在何处,夏珂筠最清楚。 一个是他们曾经的心目中的战神,一个是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女人。这个女人看起来风华绝代气自华,一点都不亚于顾长烟。 依旧是葛尔部最纯粹的判定,他们信服强者,他们尊重强者。 一个貌似柔弱的女人却有广阔的胸襟和眼界,和那个一柄剑气吞山河驰骋疆场的战神,都有让人仰视的优势。 葛尔部又该如何选择?代玥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所有的葛尔部众都在思考,夏珂筠给出太过优渥的好处,让人不敢置信,却有无比心动。 而她,正是等着这个机会。 “我看你们在犹豫,那就对了。”夏珂筠径自坐了下来,毫不畏怯,“就在刚才,你们还在因长烟的‘背叛’而愤愤不平,甚至不愿意相信我说得长烟还没有背叛南泽。可现在呢,我只是提出了我能给出的好处,你们就开始犹豫,开始心动,开始动摇,我几句话你们就服了,那即使长烟真的归降我大夏,又有什么不对?” 她叉腰低头俯视代玥,蓦地伸手卡住了她的下巴:“有些人活着,为了利益;有些人活着,为了内心。葛尔部是前者,长烟是后者。说起来,她比你们高贵不少。其实我挺佩服你们,把长烟当做英雄来敬畏,我才会同意扶持葛尔部,改道新四河。感谢顾长烟吧,不用感谢我!” 代玥猛地甩头,一把甩掉了夏珂筠的手。 她娇弱,不似代玥孔武有力,一个踉跄,被顾长烟伸手拉住。 “你别狂!”代玥站起来叉腰怒目,“你凭一张嘴,顾将军凭的是本事,你们俩不一样!”手上的刀明晃晃的,泛着篝火的昏黄。她一横到,冲道:“除非你今日能赢了我!否则无论你如何舌灿莲花,我都不会信你!” 顾长烟挡在了夏珂筠身前,她的佩剑在沙那那儿,她现在两手空空。 “阿筠不会武功,你若要打,我陪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三十六空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5 14:32:06 第九声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4 22:26:08 由本久新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4 22:24:41 易惘然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4 21:49:31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4 21:24:04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4 20:16:38 28|所谓交手 周边如被凝结般的寂静,从顾长烟说她来陪代玥练手开始。 顾长烟从没有与代玥正面交过手,葛尔部去蒙县掠夺的是男人,代玥只在同部落作战时出现。 但她在莽苍原这些年,没少耳闻代玥的事迹,葛尔部若是部落作战,代玥便是她们的指挥。沙那有意传位代玥,因着代玥,葛尔部作为一个中等部落,在荒原里广受推崇。 代玥将顾长烟当做英雄,是因为她见过顾长烟击退沙那,代玥的刀术是沙那教的,但沙那一直将她作为荣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部众将她们两人围在了篝火中间,若是比武艺,无疑比唱歌跳舞更让人兴奋。 沙那并不阻拦,将手中的剑往顾长烟的方向一抛:“你的剑!” 顾长烟伸手接住,她揉了揉肩胛,那里的伤还没好。“谢谢。”她淡淡地回答。 习武之人最高兴的,莫过于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代玥握着刀往火边走了几步,这女子全身散发着野兽的味道,就像丛林里的虎豹遇上了觅食的财狼,危险的气息从周身弥漫了开来。 顾长烟便轻笑一声,抽出坚韧,将剑鞘往地上一扔…… 从未动手,却似乎有千万道雷电在空中交错,肃穆的气氛和沉寂的周遭,一群人瞪着眼睛深怕看漏了什么。 顾长烟按兵不动,代玥迟迟不出招,双方都在揣摩对方,最终还是代玥更冲些,提着大刀向顾长烟一头砍去! 顾长烟身姿敏捷如凫如燕,在篝火旁轻点足尖,刀剑相交玄铁摩擦发出嗡嗡声,而招式也愈发迅猛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暗道代玥刀法精湛不输沙那,既大力又敏捷,是个难得的人才。 而代玥心想顾长烟果然名不虚传,招招克敌,哪怕身受重伤。 她的剑法是父亲亲传,当初初授兵权,过五关斩六将将朝中的质疑声打了下去。 夏珂筠便在一旁安静地看,她素来向往这种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无须看别人意愿的日子,但她不是练武的料。她见顾长烟身姿蹁跹如谪仙初降,又见代玥迅猛如杀神附身,心向往之。 周围只有呼吸声,部众的目光在刀光剑影和兵器相交声中越发凝重。 渐渐的,代玥跟不上顾长烟的节奏,而顾长烟,肩胛的旧伤开始裂开,血渍慢慢浸染了深灰色的粗布麻衣。 难得的对手,她很喜欢。 若是身上无伤,兴许现在已经将她败于剑下! 代玥不甘示弱,咬咬牙扛下顾长烟一剑,顾长烟的力道并不大,她怕此刻太过用力,背伤加剧更难恢复。代玥趁着顾长烟无法全力以赴之际,循着她的破绽反手就是一刀! 周围有葛尔部众的欢呼声,戛然终止。 顾长烟似乎是故意卖了这个破绽,剑心直向代玥胸口! 代玥且战且退,口中念念有词:“顾将军,你是真的投降了大夏?” “没有!” “那你为何和大夏女皇在一起?” “为了救她!” “我想不通你到底在想什么,宁愿背负被人误解的罪名,也要救了她?” 顾长烟一边舞剑一边回答:“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代玥不假思索:“有胆识,有胆魄!” “死了可惜吗?” 代玥这回想了想:“可惜。” 周遭只看到那两人嘴唇一张一合,却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我相信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会因自己的所作所为收获成果或是付出代价。”她说道,“我愿意承担我的罪责,也从不后悔自己种下因,阿筠也一样。” “是什么样的因?” “为了小我而辜负了身后的支持。”顾长烟回答,“这世上无私的英雄太多,我想做个自私的人。” 代玥沉默了,闪电般地过了几招,才又开口:“我并不讨厌夏珂筠,相反,她若是能做到她刚才所说的一切,我会感谢她。” “她会做到。”顾长烟喘着气,一句话从嘴里说出来,意味深长。 身在其位,她们都能想到大夏的思谋,但凡是对所立方有好处,即便是血海深仇也可一笑泯之。 “虽然你我从未在同一阵线,”代玥说道,“但我愿意相信顾将军的为人,也相信你说的话。” 顾长烟笑笑,她的面子还真大。 末了,代玥又说道:“但这又使我很纠结,我若放她回去,从今往后葛尔部和大夏便是友好的关系,我就希望大夏能有顾将军这样的人才;但我同时又希望顾将军是个始终如一的忠臣,而不是一个叛国者。你说这该怎么办?” 她摇摇头,轻轻叹气:“无解,走一步是一步,谁知道明天是晴天还是阴雨?” 代玥从她的脸上和招式中看到了顾虑和茫然,她不似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将军,她的故事,在夏珂筠的眼里。 打得四平八稳,直到一个不经意间,双方骤停,部众才发现,顾长烟的剑在代玥的喉下不及一寸处,若是临敌,此刻早已死在她的剑下! 而顾长烟背后衣服上的血迹越来越深,如一条蛇,蜿蜒而下…… 夏珂筠立刻冲了上去,夺过了她的剑,扶住她,殷切问道:“长烟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止血药,我给你换药!” 代玥的刀回了刀鞘,方才的怒意早已扫平,她看不懂眼前的这两人。 “我这里有药。”她说。 夏珂筠顾不得代玥刚才还对她发狠:“给长烟上个药吧,她的伤口才好了一点又裂开,怕是很难好的!” “有战争的地方就有伤亡,这些伤不算什么!”代玥一如既往地默然,嘴上说着,手却拿出了药,抛给夏珂筠,“带她进去换药,好了就出来!” 顾长烟只淡淡地说了句谢谢,她的脸上没有痛苦,确如代玥所说,这些伤,在战事频繁的莽苍原或者边境地带,什么都算不上。 她便这么坦然地走去,沙那没把她的剑拿走,这边说明,葛尔部暂时是接纳她们了。 只是,夏珂筠方才有一句话说得对,封彧应该想到了她们会和葛尔部有所互动,若是找不到她,他便会来葛尔部。她们需要早些离开才好。 “阿筠,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这里。”顾长烟说道,“这里终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夏珂筠闷闷地应了一声,末了,又满怀期待地问她:“我刚才怎么样?” “嗯?”顾长烟茫然地哼了一声。 “刚才的表现啊!”夏珂筠捂着嘴笑道,“没想到长烟能接上我的意思,其实我左右看着,倘若能拿下莽苍原,葛尔部会成为一个好帮手。” 顾长烟便拉下了脸:“虽然我救你,可我至少还是南泽的将军,在封彧没有去新安都参我一本之前。你对一个驻守莽苍原的将军说这话,真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她却毫无自觉地环着她的手臂,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隙:“长烟是不舍得杀我的!” 她都舍命相救,能舍得杀她? 顾长烟抿嘴浅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 门外有人来催了,葛尔部众围着篝火又开始了歌舞,在他们这里,若是吃饱穿暖无战事,日子过的平凡惬意,那是纯粹的荒漠人民的生活,简单的歌舞,简单的吃喝。 顾长烟和夏珂筠没了束缚,也不再是阶下囚的待遇。 代玥抛了一坛酒给顾长烟,自己先喝了一口:“受了点伤,酒还是能喝的?我们这里没有别的,美酒赠贵客。” 夏珂筠不拦着,顾长烟单手拎起坛子,冲着她遥遥一敬。 沙那便在远处喝酒,夜幕下的葛尔部,热闹又祥和。 倘若夏珂筠能做到她的承诺,将新四河改道荒漠,且能祝葛尔一臂之力,或者这样的日子天天都有,他们再不用为了一口饭去抢夺,也不必被称为野蛮人。 沙那想着,躺在沙地上,看着星辰闪烁。 代玥和她们俩并排坐着,喝酒聊天。她不再追问顾长烟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是看见她身边的那个女子,从前锦衣玉食,对着葛尔部粗糙的事物却如食甘饴。她享得了洪福,也挨得了疾苦。 她在顾长烟的身边像个弱女子,却在紧急时刻挺身而出,愿为她粉身碎骨。 代玥抬头看着天,那份矛盾烟消云散,只要部落发展壮大,她又何必杞人忧天? 歌声在荒漠上飘荡,酒香四溢,渐渐地递上多了空坛子,还有喝醉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打呼噜。 顾长烟低头看看身边的夏珂筠,而她也正好在看她。 两相对视,凝眸浅笑。 蓦地,她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代玥警觉地站了起来,踹了踹地上喝醉的人:“起来!” 马儿越跑越近,只有一匹。 马上是葛尔部的探子,只见他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代玥身边附耳低声私语。 代玥的脸色突然有点阴鹜,瞥了一眼顾长烟,挥手让探子退下。 “顾将军,探子来了报告,有个坏消息,和你有关。” 顾长烟猛的一怔,带着怀疑应了一声:“什么?” “塔拉部抓了一个南泽的将军。”代玥深思着回答。 顾长烟浑身一颤:“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25天更了十万字,你们就告诉我我是不是很勤奋! 大声地告诉我!努力地表扬我!wuli竹子被表扬得开心了没准明天还会掉落双更呢? 29|所谓喜好 顾长烟有一瞬间的怔忡,她感觉到了事态不对。 她心里没底,重回莽苍原之后,她所做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紧接着代玥说出了一个让她不敢置信的名字,将她从微弱的光明拉入了无尽的黑暗,她说:“你当初在莽苍原的左膀右臂,于哈。” 顾长烟如被雷劈一般愣在原地。 于哈。 她让于哈去新安都接长泽和母亲,多久都没有消息,他竟然落到了塔拉部的手里? “还有别人么?”顾长烟稳下心绪问道。 代玥摇摇头:“没有,只有他一个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长烟没回答,她不知道新安都发生了什么事,她告诉过长泽会找人来接他们。垂眸思考许久才回答:“能带我去塔拉部吗?我要去救于哈。”于哈身为她的老部下,她不能见死不救。 “我想你现在并不处在一个人能救他出来的状态中。”代玥瞥了一眼她的肩胛,她知道顾长烟伤的不轻,“我同塔拉部的关系不错,不过你知道,塔拉和南泽并不愉快,他们不像我葛尔部,想从塔拉部把人救出来兴许是要命的,你确定?” 她看着顾长烟,所有人都看着顾长烟。 天色更深,只有柴火烧得簌簌,夜风里带着沙石瓦砾,吹进皮肤的伤痕缝中,疼得刺骨。 夏珂筠也看着她,看到她坚定地点头:“确定!” 她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似黑暗中发光的辰星,又似水打不穿的磐石。 代玥睇了一眼沙那,微微颔首,又问道:“如果被塔拉部俘虏的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你会去救吗?” 顾长烟看着她,不明所以。 但答案是她自己的,她回答:“若是此情此景,我会;若我现在统帅三军,我不会。” “为何?” “现在我的命属于我自己,若我手握军权,我的命就是南泽的。”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夏珂筠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顾长烟素来顾全大局,可偏偏是她,冲动得做了一件让大夏失望的事。于私,她爱顾长烟;于公,她爱顾长烟,所以她毅然决然地动用大军只为见上她。哪怕她夏珂筠是真心想要拿下莽苍原。 她想,顾长烟是个比她理智的人,她的茫然不只是茫然,而是权衡得失利弊之后做出的无奈选择。 她用她的懵然去回答那些让她两难的问题,可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代玥收回刀,负手立在篝火旁,沉着声音,望着遥不可及的黑暗和无尽之边,点头:“好!顾将军依旧是我崇拜的顾将军,我帮你!”说完伸出拳头,置于她的眼下。 这是葛尔部在认同她,不只是她,还有夏珂筠。 葛尔部接受了夏珂筠提出的好处,也必得尽力保全夏珂筠。顾长烟并不让人失望,葛尔部便纯粹地回答,他们愿意助一臂之力。 谁都走在争权夺利的道路上,没有谁更高贵,也分不清何为对错。 顾长烟伸出右手,握拳,同代玥重重一击…… 两人各自露出微笑,代玥,让葛尔部为之自豪的女人,她想她可以相信眼前的这两个女人,因为顾长烟所言,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末了,她将拳头伸向夏珂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夏珂筠也伸出拳头,火光下的脸如染了一层红纱,衣服虽素,华丽却永不会被遮掩。轻轻相击,她回答:“那是当然!” 荒漠上一片欢呼声,是葛尔部众找到了一条属于他们的康庄大道! 火光倒映着笑容,顾长烟弯腰捡起了一坛子酒,打开来,朝着沙那遥遥一敬:“多谢!这次我敬各位!” 说完一饮而尽,酒水漏了些出来,她擦拭,回头朝着夏珂筠扬了扬嘴角。 这是夏珂筠在这些天里看到顾长烟笑得最惬意的一次,哪怕,顾长泽和顾母依旧下落不明。 代玥喝完之后将探子摔个粉碎,她素来豪放又直爽:“塔拉部刚抓了于哈,那就免了夜长梦多,现在就去!” 代玥有个考虑,封彧很快会将注意力放到葛尔部,顾长烟和夏珂筠若是继续待在此处,难免留下痕迹,所以只能尽快送走他们。葛尔部想要发展壮大,还要过了封彧这一关。 顾长烟也是个说去就去的人,代玥傍晚从塔拉部回来时,塔拉部还没有抓到于哈,只这么几个时辰,现在是营救的最好时机! 两个人一拍即合,留下夏珂筠原地不满:“那我呢?” “你?”代玥飞旋而上马背,放声笑道,“女皇陛下娇生惯养不会武功,你不成为顾将军的包袱已经谢天谢地了。你就好好待在这里,我们的部众会保护你的!” 夏珂筠可不会理会代玥说什么,只是两眼汪汪地看着顾长烟。 从莽苍原逃亡至今,她都没有离开过顾长烟一刻。有顾长烟的保护才能给予她安全感,而如今,长烟要跟着另一个女人去救人,却丢下了她。 失落感油然而生,像被忽视了的野草,独自飘零。 顾长烟上马前摸了摸她的头顶:“你永远都不是我的包袱。” 夏珂筠收了眼泪,笑看着她。 代玥看着她,她眼里宠溺的眼神和温柔的态度,是这些年谁都没有见到过的另一个顾长烟。 “但是去塔拉部救人很危险,我不想你身设险境。如果明早我没回来,就麻烦沙那派人送你回大夏,你需在祭祖大典前赶回灵安,若是我回来了,我会亲自送你回去。”顾长烟转身上马,“阿筠,在这里等我!” 她目送顾长烟飒然离去的背影,揪了揪裙子,一手心的汗。原地,轻轻呢喃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从葛尔部的聚居处到塔拉部的暂住地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 无星无月的天色下,眼前是一片沉沉的黑霭。深夜在荒漠前进靠得是对地形的熟悉和方向感,葛尔部的马儿熟悉荒漠的地形,但依旧止不住马上的颠簸。 顾长烟行进自如,哪怕她很少来这里。 代玥一边策马一边笑道:“顾将军对荒漠很熟悉?” “熟悉了莽苍原,其实到哪里都差不多。身为将军,需要的必备条件是对环境适应力和辨别力。”顾长烟淡淡地回答,“葛尔部的马儿好用,它们会寻路。” 代玥笑了笑,不可置否:“都是葛尔部最好的马儿,不过我发现,顾将军对大夏女皇的态度真是太不相同了。”她没说下去,她们的表现太明显,超越友谊,也超越惺惺相惜。 顾长烟低头,没有说话。 虽然她有时候比较迟钝,可夏珂筠如此明显的表现,她又怎会真的一无所知?只是坦白了会太过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发展。 代玥却是个有话直说的人,一边驾驭着马儿,在无尽的黑暗中,用她低而沉的嗓音笑着。 “从这里到塔拉部来回两个时辰,所以你并没有很长的时间去营救你的人,也许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如你安排将她送了回去,你就不会有半点失落吗?” 她的话直入顾长烟的心底,她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顾将军是喜欢她吧?”代玥突然的一句话让顾长烟浑身一震差点绊了马脚,“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她的声音像黑暗中的旁白,主持着这里的风吹草动。 这是顾长烟心里的禁忌,不愿告诉别人的禁忌。可这句话如今飘荡在荒漠上,她便觉得耳边不断回响这这句话:顾将军是喜欢她吧?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因为黑,代玥看不见她脸上的羞涩和尴尬。 这么被人赤|裸|裸地说出来,她的脸如被烧一般的火热。 太久没回答,代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问道:“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顾长烟一怔,片刻之后才开口:“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奇怪?”代玥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奇怪?” “一个女子喜欢另一个女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奇怪的?”她无奈得笑笑,“既不能说又不能想,觉得自己就是个错误。” 代玥却仰天大笑:“我可没想到,叱咤战场的顾将军竟然会被这种事情烦恼!这事儿在我眼里,或者在我们葛尔部眼里一点都不奇怪!喜欢什么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没有人有权干涉,哪怕今天我喜欢的甚至不是一个人,我们葛尔部都不会有一个人出来说一个不行!” 顾长烟猛地抬头看向代玥的方向,她突然觉得,代玥这番话,让她的心脏随之跳跃,剧烈的跳跃。 “在我们葛尔部,只注重你是否对部落有贡献,至于你自己的喜好,没有人有权干涉!”她继续说道,“多少人有自己独特的癖好?我不知道,反正你在我眼里是个英雄,你就是个英雄,哪怕你喜欢狗熊,都不能掩盖你是个英雄的本质!别人的眼光重不重要,只看顾将军你自己的选择就知道!” “你为了救她离开莽苍原被封彧追杀,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流言蜚语和嘲笑讽刺,你失去了加官进爵荣华富贵,这些你都不在乎,却独独在乎你心里对自己的喜好的歧视?” “只要你自己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是对的,别人怎么想,根本不能撼动你的决定。所以顾将军,当你无法直视自己内心的时候,你会犹豫彷徨;当你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你能战无不胜!” “我永远都觉得,做一个坦荡荡的百胜将军总比做一个惨兮兮的愚蠢凡人来得强!”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作收上500了,开心,所以让今天愉快地双更吧!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可豆"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5 22:09:09 妖战羽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5 22:02:37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5 20:41:48 30|此话共勉 代玥的话在顾长烟的耳边久久回荡。 ——当你无法直视自己内心的时候,你会犹豫彷徨;当你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你能战无不胜! ——我永远都觉得,做一个坦荡荡的百胜将军总比做一个惨兮兮的愚蠢凡人来得强! 代玥说得多好,以至于她从内心到思想,她的呼吸心跳,她的血和身体都在叫嚣:没错!她说得是对的! 她一直无法审视自己的内心,一直抗拒外在的压力,所以她无法坦然面对,所以战无不胜的顾将军败在一个“情”字上。 她扪心自问,为何代玥这个生活在贫苦荒漠上的葛尔部少女能想得如此透彻,而她却不能? 若是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她又何须在白鹿县待上三年,何必让亲人冒着风险自己却来莽苍原,何必辜负多少莽苍原将士的等待和期冀,又何必负她一片深情和自己的内心? 顾长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自己太过迟钝,太过执迷不悟。 代玥则骑着马惬意地说道:“顾将军,虽然我并不熟悉夏珂筠,但是我能感受到,她有个优点你永远都比不上。” 顾长烟轻轻地扬起尾音:“嗯?” “若此刻在我身旁的是夏珂筠,我问她同样的问题,她一定会坦白地、毫无畏惧地承认!不懂战术的女皇陛下亲临莽苍原是个鲁莽又冲动的决定,对于大夏,她不负责任,但是对于自己,她永不负己。”代玥的马术很好,在夜晚的荒漠驾驭地有游刃有余,“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就三言两语相信你们,一个坦荡的夏珂筠和一个谨慎的顾将军,两个人在一起,我没有什么不可相信的。我虽支持你的感情,但这无疑是你们的把柄,我不怕夏珂筠食言。” 她是个机智的姑娘,不但有理有据,而且不会轻易将自己立于弱者和失败者的立场。 这样的人足够自信和强大,才是夏珂筠需要的合作伙伴。 顾长烟蓦地对着无尽的夜空放肆地笑出声来,她很少对着别人笑,更别说这样豪情满怀的笑:“好!葛尔部有你这样的人,我相信终有一日会称霸这个荒漠!” “为何不将南泽和大夏囊括进来?”代玥抿着笑容,试探地问道。 顾长烟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回答:“南泽有封彧,而大夏,我相信阿筠!” 代玥便不再说这个问题,符合时宜地转变了话题。 她是不能再说下去了,野心有限,能力同样有限。葛尔部出身荒漠,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人力去对抗两国的几十万大军,顾长烟对她放心得很。 “顾将军,你说我们俩就这么兴冲冲地跑过来,没有任何准备的救人,能成?”代玥随性地甩了甩头发,她头发齐肩,并不长,洒脱得很,比起新安都或是灵安的男子都潇洒了几分。 顾长烟摊了摊手,跳下马背掸了掸靴子:“谁知道呢,但是来都来了……” 远处有火光稀稀疏疏忽明忽暗,她们已经到了塔拉部的驻地。 这儿有一条窄河流经,在此处,水源无疑是珍贵的。最珍贵的地方被最强大的部落占据,这就是生存法则。 “我傍晚刚回来,现在过去,很容易被怀疑。”代玥一边收着马鞭,鞭子在手臂上盘踞成一条蛇,傍晚清冷,她穿得少,许是喝了太多的酒,竟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顾长烟敲了敲脑袋,靠着马背站了片刻。 约是眼睛适应了黑暗,她依稀能看见代玥的轮廓。酒的劲头上来的,蠢蠢欲动。 “大不了杀进去,一把剑一座尸山,又不是多陌生的场景!”顾长烟带着重重的酒味笑道,“走!好几年没尽兴地杀一场,今晚正好!” 似乎真要走,被代玥一把拉住:“你说真的?” 她问时不似要拒绝,反倒是更加期待一场血如雨下尸横遍野的快意恩仇!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天性,这这个荒漠给予她的子民最纯粹的屠戮快感! 顾长烟才踏出一步,又倒回来,手肘子朝着代玥的胸怀猛地一撞,肉体碰撞的闷响,代玥忍不住摸着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随即听到顾长烟说道:“我傻还是你傻?你还不想死,你葛尔部还要发展壮大,真的冲进去抢人岂不是在结仇?” 代玥似是宽慰又似是失望地叹了口气:“知道了!” 她理解得太快,让顾长烟顿生惜才之心。 倘若她非葛尔部人,无论在南泽还是大夏,都是个难得的将才! 荒漠里的风鬼哭狼嚎,塔拉部的火把照耀的火光远远望来更像鬼火,四下寂静,即便是男人单身前来也难免毛骨悚然。 但这两个女子便是那么大无畏,黑夜不但没有给予她们恐惧,反而激起了她们的热情! 两条黑影从塔拉部侧面窜入,巡逻的勇士在来回视察,她们很容易躲过那几双眼睛。 “先去找于哈在哪里。”两个人窃窃私语,几乎只用了那一口气。 “走,”代玥比顾长烟更熟悉塔拉部的环境,“你不要出现,我去找木月。” 木月是塔拉部首领的女儿,代玥和塔拉部的关系好,多半源于她同木月的交好。 两人折回大门,代玥便在门下扯着嗓子喊道:“是我!” 塔拉部的部众多认识代玥,代玥的声音同玄天夜幕沉浸在一起,如同低沉的箫声,从远处悠悠传来。 “是代玥!”守卫的勇士朝着她点了点头,“这么玩了,木月已经休息了,您有急事?” “东西落在木月那里,我拿完就走!”代玥一路如若无人地闯进木月的帐子中,木月还没有熄烛火,对镜正梳妆。 塔拉部兴许是因为比葛尔部富裕,故而并不似葛尔部全民皆兵。木月是塔拉部的大小姐,竟也有些新安都大家闺秀的风范。 顾长烟一直躲在暗中,静静地观察。 葛尔部想依附塔拉部攫取资源,便不能明抢只能暗偷。 “代玥,你又回来了?”木月从凹凸泛黄的镜面中看见代玥,回眸嫣然一笑。 “嗯,回去了才发现我的短刀不见了,不知道有没有丢在你这里?”代玥随意地捏了一个借口。 顾长烟不知道代玥有没有看见,可她是看见了,木月脸上一晃而过的阴郁。 短刀? 木月静静地想了想,笑道:“没有啊,一柄短刀而已,何必三更半夜跑来呢?明日若是有人捡到,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代玥也变尴尬地笑了笑,她是个好爽的人,笑起来有一丝羞涩,比傍晚时的她柔和了许多。 “说得也是。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她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 “晚些时候抓住了一个南泽人,父亲在审讯他,所以今日都休息得晚些。”她转过身对着镜子不经意地打理着黑发,梳子梳得缓慢,“说来,是顾长烟的人呢,我记得代玥你一直最崇敬顾长烟了。” 帐外的顾长烟冒了一手心的冷汗,她在战场上待惯了,对于危险,素来有野兽般敏锐的直觉。 她觉得木月的话中有话,她觉得周边似有无数目光盯着她,那是一种危险讯号。 代玥附合地笑了笑:“竟然是于哈。” “原来代玥不晓得么?”木月猛不丁跳出这么一句时,顾长烟便看见木月的袖中剑霍然出鞘直对代玥!“我认识代玥这么久,你可不是一个为了一把匕首就会连夜赶过来的人。你已经知道于哈被我们抓到了,容我猜测,你不会是为了救于哈而来的吧!” 顾长烟终于晓得什么是真正的直觉。 这个荒漠上的人原本她不屑一顾,可今晚她才发现,这里有太多她不知道的能人异士,这些人,每一个都足以让南泽和大夏为之疯狂! 代玥却并不惊慌,只是静静地看着木月,眼里似帐外混沌的黑,又像漩涡要将人卷进去。她沉沉地开口:“是,我来救于哈,木月会满足我的心愿吗?” 木月的手一抖,手中的短剑便被代玥轻轻拂掉。 那种眼神和氛围顾长烟太熟悉了,就像那年那月风雪漫天,夏珂筠蜷缩在角落里抬着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她:“长烟,你是来救我的吗?” 她点头:“我来救你。” “可我想要长烟和我一起离开莽苍原去灵安,长烟会满足我的心愿吗?” 若是放到现在,顾长烟想,自己一定会答应,可是那时年少天真,她有皇命祖训,正直地拒绝了她。 她便想到路上代玥那么通透的分析,想来,不是一路人,又如何说出那番引发共鸣的言语? 渐懂。 木月盯着地上的剑,垂眸,弯腰,捡了起来,擦拭干净收回剑鞘。 “在东边第三个帐子地下的地牢里。”木月咬着嘴唇回答。 代玥抽身便走,还未走出几步,听到身后木月轻轻喊了一句:“代玥!” 她停下脚步,回头笑了笑:“明天一早我还会过来,和塔拉部协商关于两个部落联盟的事情。”她的笑容干净又洒脱,在荒漠的女子中绝无仅有。 木月突然露出浅笑:“门在桌子底下,你自己小心。” 代玥出来的时候,顾长烟立刻走上前去。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按照木月的提示去找于哈。 但代玥懂得她的意思,她想拿顾长烟和夏珂筠的感情做为葛尔部从大夏取得利益的把柄,那么现在,顾长烟同样有了让葛尔部忠心无二的理由。 “顾将军!”代玥趁着声音喊她。 她没停,一路向前:“我来救于哈,其他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不会多想。代玥,你也记住你自己说得话,当你无法直视自己内心的时候,你会犹豫彷徨;当你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你能战无不胜!此话共勉。” 作者有话要说:  夏珂筠:听说有人在教长烟如何做一只正确的攻? 代玥点头。 夏珂筠:要么,你顺便教教她作为一只攻该做的其他事情。 代玥:什么事? 夏珂筠:很污的那种。日更六千般的笑声.jpg 31|我回来了 两人去了东边第三的帐子。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那儿有人守着,火把昏黄,人影浮动。 于哈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人质,只是从莽苍原而来的人,荒漠部落自然而然有了些敌意。 帐下的地牢也并不是多么隐蔽的地方,因着在帐子里容易被人劫走,才设置了地牢而已。木月如此坦白告诉,也说明塔拉部并不看重他。 毕竟,顾长烟不在莽苍原,她的部下也就没了什么威严。封彧亲自带人,就不会将于哈放在眼里。被大夏困了如此久的莽苍原驻兵就像被抛弃了的孤儿,哪怕今时今日死在荒漠,也未必有人会祭奠他。 有木月的帮助,帐外的守卫很快被支开,顾长烟和代玥偷偷进了帐子,按着木月的提示在木桌子下找到了地道的机关。 阶梯昏暗,地道石壁上的火把不停地跳耀,影子被拉得纤长,像黑夜里的狂魔乱舞。地道里阴森森的,偶尔有虚弱的咳嗽声和啜泣声。 不怎么重要的人质都关在这里,两个人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地牢里的于哈。 他蓬头垢面抱膝而坐,一直警惕着笼子外头。 顾长烟举着火把挥了挥,火照亮了她的脸庞,她听见铁索与硬石板摩擦的刺耳声,于哈抓着铁门不可置信地喊道:“顾将军?” “于哈!”顾长烟听得出他的声音,沧桑有沙哑,火把在铁牢外照了照。 于哈浑然一震,双手颤抖着,“噗通”跪在了地上:“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将军责罚!” 顾长烟心里猛地一揪,顿时有了一种不详地预感……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出去再说!”好在她的忍耐力不错,打开了铁门,将他从里面拽了出来。 隔壁的牢笼,披头散发的人顶着顾长烟,眼里是针对的恶意,她回头一看,代玥在地道口没有跟进来。 葛尔部还要同塔拉部结盟,人可以是顾长烟救的,但不能和代玥扯上关系。 顾长烟心中理解,拽着正在自责的于哈出了帐子。马儿在塔拉部外拴着,为了防止被塔拉部发现犯人被救,几个人上马往回跑了好一段路才停下来。 “你怎么会被塔拉部的人抓到?”顾长烟问道。 于哈既然是顾长烟的老部下,她就自然晓得他的武功不赖,他走前带了人,可是现在只有一个人。新安都和莽苍原势必发生了一些事情,才是他独自来了荒漠。 于哈沉默了许久,一时间的寂静同这遁入黑暗的夜晚一样让人有了深深的恐惧。 代玥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得出于哈有话要说。似乎那话不让他说完,他连骑马都不安心。 “顾将军,塔拉部晚上是不会来追人的,他有什么话要说,不如说完再走。”代玥素来直截了当,此言正和于哈心意,顾长烟还未回答,他便再次跪了下来。 代玥看得出,他悲愤和忧伤的表情都足以说明,这里面有事。 “是不是新安都出事了?”顾长烟握着拳头,发问。 于哈低着头,黑夜中他看不见地面,但他似乎看得很认真。 代玥则似恍然大悟,新安都出事?莫非,顾长烟同夏珂筠走得那么近,不只是因为感情,还因为……此中有什么不可说的原因? 她侧耳听着,风簌簌,寂静让人感到害怕。 “是。”于哈点头,悲怆地回答,“将军让末将去护送老夫人和顾少爷,等末将赶到新安都将军说的地点时,他们并没有出现,顾府的人说,顾将军一离开新安都,老夫人和少爷就被平王府的人带走了!末将去平王府打听,此时平王已经离开新安都,信未送到,关于顾家的事,平王府一概不提。末将日夜兼程赶回莽苍原,听到的消息却是……” 他没敢再说下去,顾长烟闷闷地开口:“听到的消息是我被大夏半路阻击出了事情,现在莽苍原都在找我,但是了无音讯,你以为我死了?” “并没有。”于哈回答,“顾将军不会这么死,我只是怀疑顾将军为什么会一个人被夏军埋伏,莽苍原包括去蒙县寻找您的都是平王的亲信,我怀疑平王是在追杀你,所以暗中进行调查。” 于是顾长烟便懂了,于哈独自来荒漠,是以为她逃到了这里。 她突然扬起嘴唇笑了笑,心中怆然,眼中含泪。 莽苍原,诚不负她。 “谢谢你。”顾长烟轻声说道。 “末将不敢。”于哈垂头丧气,“顾少爷和老夫人……” 久不发话的代玥突然直起背插嘴:“顾将军,你的家人被平王抓去了?” “还说不定。”顾长烟只能往最好的方向思考。 可代玥并不给她这个时间:“你刚出城,新安都就抓了你的亲人,这说明,他并不信任你!将在外,不但没有后方的平坦,反而还要惦记家人的性命,新安都是让你来莽苍原杀敌还是来让你送命!” “这是派大将上阵杀敌的态度?”她愤愤地说道。 于哈只是跪在地上,等求原谅。 顾长烟俯身将于哈扶起:“这不是你的错,你对我忠心耿耿,是我没有安排好。”她抬头看了看天,“我相信长泽,如果封彧真的抓了长泽和我娘亲,我就没有在外逃亡的机会了。” 说罢,又看向代玥:“也许是因为三年前我做过让他失望的事情,但他也一样。” 代玥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三年前,莽苍原一战,南泽大胜,还俘获了夏珂筠,一夜之后,女皇逃离南泽营地,再之后,顾长烟离开莽苍原,从新安都消失。 倘若是寻常人未必能想得通此种联系,可代玥知道这层关系。 “即使这样,在我们葛尔部,从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哪怕此人做过有损部落利益的事情。”代玥握了握拳头,“所以,既然让你出兵,就不该再怀疑你!无论如何,以家人性命相威胁,这一样是我们葛尔部所不耻的事情!” 她说得字字铿锵义正言辞,可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 顾长烟想,葛尔部的束缚不少,可似乎并没有过分的事情。他们的正直是纯粹的正直,他们的善恶也是如此,因为贫困和饥饿去掠夺,因为崇拜而崇拜。 就如夏珂筠之前所说,在你的眼里,葛尔部是蛮子,是侵略者,可倘若你是葛尔部的人呢?因为两国战争而不得安生,连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饥一顿饱一顿,为了活命去抢夺。虽然这不是个理由,但是,我们可以改变对不对? 没错,改变。 夏珂筠答应改道新四河,答应帮助葛尔部,也是对荒漠的一次改变。 倘若分散变成集中,话语权就会大大增加,也便不用烦恼被新安都和灵安歧视。既然他们活得有勇气,就可以无所畏惧! “回去吧。”顾长烟翻身上马,“明天的太阳还要照常升起,我自己的事情,还是需要我自己解决!” 代玥便不说了,她的心里是葛尔部,顾长烟的事,只当是哪怕她真的反了,也算给了她一个让人理解的理由。 “于哈,你要回莽苍原吗?”顾长烟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问道,“我还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些什么,莽苍原我不能回去,可你驻边十多年从未离开过,你在将士们的心里一样举足轻重。回去吧,封彧只针对我不会拿你和张哼开刀。” “顾将军!”于哈心中感激。 “不用提起我让你去新安都的事,也不用告诉封彧你找到了我。”顾长烟遥遥地望着远方,一声长叹,“回去告诉张哼,想要在莽苍原好好活着,不要交出五万莽苍原驻军的兵权!” “顾将军何时回来?”于哈仰望着马上的女子,风吹起发丝飞舞,她坚定决绝,眼中没有失落迷茫,只有如星光般璀璨的希望。 “不知道。”顾长烟回答,“也许明天就回来了,也许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也许回来上阵杀敌,也许回头就成了敌人;也许活着回来,也许死了回来!告诉莽苍原的兄弟们,是我顾长烟对不起大家,但我此生憾事太多,我不想再为封彧出生入死了,我只愿为我自己赴汤蹈火!我走了,有缘再见!”说罢踢动马腹,疾驰而去。 代玥紧随其后,只有于哈在原地站了很久。 ——想要在莽苍原好好活着,不要交出五万莽苍原驻军的兵权! 顾长烟和代玥回到葛尔部驻地时,天已微亮,喝醉的人们睡醒了,只看见有个单薄的女子独自一人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望着塔拉部的方向一动不动。夏珂筠一直没睡,一直在等顾长烟回来。 她真怕路上遇见了什么情况,顾长烟就不回来了。 她害怕她的不归又是三年。 直到远处传来马蹄声,渐行渐近,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整整坐了一晚上的夏珂筠才飞一般地跳了起来,朝着马儿的方向飞奔而去。 昔日女皇风采撩人,哪怕是粗布麻衣,也都是旁人模仿不出的优雅。 “长烟!”夏珂筠停住脚步,欢欣鼓舞的像个青涩的少女,“你回来了!” 代玥识相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看到夏珂筠的那一瞬间,顾长烟便想到了代玥去时的话:当你无法直视自己内心的时候,你会犹豫彷徨;当你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你能战无不胜! 战争如此,感情如此。 她抱住了扑过来的夏珂筠,红着脸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嗯……我……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污力啊郑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7 13:14:50 不破何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7 01:59:00 小百合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6 21:06:41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6 20:16:13 清楼新开了一个文 32|女皇觉醒 夏珂筠不可思议地摸了摸额头,似乎恍然发现顾长烟亲了自己,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从来不觉得羞赧的顾长烟会这么主动,就好像被人附身了一般。 “长烟,你没发烧吧?”她仰着头笑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得厉害。心里蓦地一惊:“你真的发烧了!” “没……没有。”顾长烟结结巴巴的,“我只是……只是……”她想说她想通了一些事,比如代玥说得那番话。 夏珂筠却没再给她机会,拽着她的袖子往葛尔部的聚集地跑去:“代玥代玥,长烟发烧了你那有没有药!” 夏珂筠这么一吼,顾长烟才发现自己的体温确实有些不对。 因着旧伤未愈,昨夜又去了塔拉部,今早便发烧了,只是她一直在思考自己和夏珂筠的事,这点小烧没放在心上。 代玥拿着药出来的时候,鄙夷地瞟了一眼顾长烟:“这点事都干不好!” 夏珂筠是不知道代玥在责备顾长烟什么,她忙着倒水,顾长烟通红的脸似要滴出血来,攥着衣角蹙着眉头。原来自己这般没用。 原本的计划是一早顾长烟就带着夏珂筠回大夏,可这么一来,夏珂筠便不愿意让发烧的顾长烟赶路,可算着时间,离灵安的祭祖大典越来越近。 “不如这样,”代玥站在一旁出谋划策,“我可以挑选几个精壮的勇士护送她回去,顾将军便可留在这里休息几日,我葛尔的汉子不会辱了使命,势必将她安全送达!” “不要!”还未等顾长烟回答,夏珂筠决然拒绝,“我在这里陪长烟。” 代玥翻了个白眼坐了下来,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我刚说完顾将军,看来还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了,大夏女皇!”代玥说这话的时候凝眉握拳,颇有冲过去大干一架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夏珂筠起了矛盾。 许是因为她自小在这艰苦的环境中长大,心智比常人成熟,又许是她太在意这两个女子,竟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若是顾长烟也就罢了,顾长烟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的感情,可夏珂筠的,她对不起的不是自己的感情这么简单! “你这样的人若是出生在我们葛尔部绝对活不过两天!”代玥咬牙切齿,“顾将军她只是个将军,一个为南泽出生入死却被南泽辜负的将军,她对不起的是她自己,无论她无私为国还是自私为己,都有她的理由!可你是一国之君,你手掌大权,你的国家没有对不起你,你的子民在为你拼命,你却在为她!”代玥指着顾长烟,“你在为一个敌国的人玩弄你在子民心里的权威!我是葛尔部人,所以我可以冷眼旁观,我若是你大夏子民,我现在就拿刀杀了你!你配得上世有双姝的称号吗?你配得上子民的拥戴吗?你配得上你手中的权力吗?” 一声高过一声,代玥声声斥责,夏珂筠突然浑身一颤! 她说得很对,她什么都不配! 她是一个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的小姑娘,她自小看着别的女子玩耍嬉戏,而自己只能在书房里学习治国之道。她的一生高贵却无趣,她爱上顾长烟,就像镶金琢玉豪华鸟笼里的金丝雀爱上了一只一无所有唯有双翅翱翔的鹰,她不在乎那只鹰是否荣华富贵,因为她过的是她过不上的生活。 一旦逃出来了,就像几十年压抑后的情绪突然爆发,对回家再也没有念想。 代玥说的对,她什么都不配。 什么狗屁的世有双姝,不过是那些人为了奉承在权力顶端的人,是女的,所以叫双姝,若是男的,也会有别的称呼。 但大夏她无法洒脱地抛下,她得回去。 夏珂筠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惭愧。 “代玥。”顾长烟在一旁制止,“阿筠不是个会抛弃子民的人,她心中有数,你不必苛责她。” “我苛责她?”代玥突然笑了起来,“我有什么理由苛责她?若不是她给了我们葛尔部承诺,哪怕她今日死在这里,我眼都不会眨一下!言尽于此,女皇陛下自己掂量掂量,你是要守着顾将军然后一起遗臭万年,还是乖乖地回去把朝政安稳了,再思考怎么过日子!” 代玥说完撩开帘子走了出去,那一刹那,她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大概是同病相怜,所以才更希望她们能够冲破一切阻碍,无论是世俗还是朝堂。她想她还是佩服夏珂筠的,即便有诸多不满,仍有闪光点。 背负一个国家命运的女子,无疑是不幸的,倘若能乐在其中,那便是幸运的。 她希望无论是顾长烟还是夏珂筠都能做个幸运的人,得其所得,爱其所爱,不被世俗牵绊,不会庸人自扰。 可是,她竟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解决。 帐子里,夏珂筠垂着头忧郁低沉。 代玥的话狠狠地戳了她一刀,比一箭穿心更加疼痛。 很久,她才伤感地开口:“我是不是很没用?堂堂大夏女皇还不如一个部落女子,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资格被世人称赞?” 顾长烟从未看见过如此沮丧的她,她的记忆中,夏珂筠永远是个红衣蹁跹张扬骄傲魅惑众生的女子,她在人海中回眸一望,便是一眼千年。 心中的某个角落隐隐作痛,顾长烟拉过她:“不是的,代玥说话直爽,你莫要放在心上。” “可她说得对!”她的眼里有一丝坚决,拌着几滴眼泪落了下来。她一夜未眠在等顾长烟回来,她疲惫万分,却又心受打击。“我不该把你从白鹿县逼出来,不该故意去惹怒封彧,不该千军万马在前只为见你,不该擅自做主去浮屠山坳,如果没有这些,你我都不会受到埋伏,我军中不会恐慌,朝政不会动荡,你也不会受伤。”她像是在忏悔什么,“我没有放正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立场和态度,代玥说得对,我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活不过两天。” “阿筠……” 夏珂筠没有停下,继续喃喃自语:“来得及吧?一切都还来得及吧?”她抬头睁着眼看着顾长烟,似在等待一个可以鼓励她的答案。 顾长烟也看着她,她的眸子似古井般深幽,那里有一条路,那条路没有尽头,只有走下去,或者一直在原地。 “来得及。”顾长烟轻声回答,“只要阿筠愿意,一切都来得及。” 夏珂筠突然舒展开眉头嫣然一笑,她笑起来很好看,是一束红梅在冰天雪地中的绽放,黯淡了星辰斜月,挥散了雾霾积雪。“有长烟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顾长烟顿了顿,从鼻尖哼出一个字:“嗯。” “那,我回去吧。”夏珂筠站了起来,“代玥说得没错,我已经够让人失望了,总不能毁了所有人的希望。我的责任需有我自己承担!” 顾长烟觉得,代玥这个姑娘说话真让人上心,她不但说动了自己,还说动了夏珂筠。 明明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部落女子,又为何会有这般胸怀和气度? 夏珂筠往外走的时候,顾长烟的内心有一瞬间的空虚,便好像有什么被人挖走了。 她从白鹿县到莽苍原,她和夏珂筠度过了一段并不漫长的逃亡日子,现在她的阿筠开窍了,本该高兴的事情,却有了一丝落寞。 顾长烟抿嘴挤出一丝笑,她想,也许她现在笑得比哭还丑。 夏珂筠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眨着眼睛,眸中一闪一闪的。 顾长烟猛地抬头,和她的眼神撞在一起,突然又撇开,脸上浮起几道红晕。 “对了!”她说道,“刚才……刚才长烟回来的时候,亲了我。”她故作茫然地看着她,“是有什么要对我说吗?我要走了,有话现在说吧。” “我……”顾长烟一个哆嗦,忍不住又断断续续起来,“我……没有……有……要对你说……” “你再不说,我真的走了!”夏珂筠眼瞅着她,满是委屈。一个吻代表什么,她最清楚,她的长烟本性羞涩,她也清楚。顾长烟为她出生入死,为她不惜背叛封彧,这份感情不仅仅是知己,还有爱。 我爱的人恰好爱我,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她如此幸运,还有什么理由埋怨? “我……”顾长烟懊恼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那句话在心里说了无数遍,等要说出口,就像鱼刺卡在了喉间,怎么都吐不出来。“我……” “我什么?”夏珂筠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俯身在她面前,“你不说我就不走了!” 准备改头换面的女皇陛下顿时变了主意。 顾长烟想,若是夏珂筠真因为她这毛病所以自甘堕落,她大约就成了全大夏的敌人,不仅遭世人唾骂,还要遗臭万年。 史官记载这段历史的时候一定是这么写的: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大夏女皇夏珂筠因南泽女将顾长烟的结巴毛病一蹶不振,从此大夏走上了灭国之道。 于是她鼓起勇气,心里念了几遍代玥的话,正要开口,夏珂筠闭着眼朝她伸了脖子。 她能感觉到她花瓣一样的唇,一股红梅芳香在唇边蔓延开,落了一地的华美甜腻。 “阿……筠……”顾长烟的声音渐低。 夏珂筠往后直了直身子,眨了一只眼笑看她:“唔……这样的话,你可以说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顾长烟没救了,表个白还要女皇去诱她。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望见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8 13:32:59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8 08:11:46 半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7 21:05:17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7 20:41:34 33|分道扬镳 顾长烟的脑海中如有烟花四溅的爆破感,她的脸上如血的红,她都觉得自己快炸了。 那温暖的唇,温暖的胸,还有温暖的笑,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让人忍不住想要抓紧。 夏珂筠笑意盈盈地望着她,顾长烟看见她眼里的期待和热切,她想代玥是对的,倘若之前她问得是夏珂筠,阿筠一定会直白地回答她。 顾长烟心里的羞涩被夏珂筠一览无遗,于是她开口:“长烟,我真的要走了!” “阿筠……”顾长烟一边谴责自己,一边急切地开口,“我……我……我……喜欢……阿筠……” 声音细如风吹,夏珂筠望着账顶摊了摊手:“我没听见。” 顾长烟想,也许自己确实说的太轻了,于是微微加重了声音,窘迫地搓揉着手心:“我……我……我……喜欢……阿筠……” 夏珂筠揪了揪耳朵,埋汰道:“长烟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小声了?我没听到!” “我……我……我……喜欢……阿筠……”顾长烟拽着手指,似乎突然下了决心,不再给夏珂筠第三次说听不见的机会,加重了语调:“阿筠,我喜欢你!” 夏珂筠看着她,眼里是漫天落花将冰雪掩盖,春风拂过杨柳岸,笑容一点一点绽开来,直到最大限度,朝着顾长烟一扑,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顾长烟刚刚的决心被羞涩替代,她一手按着夏珂筠的肩膀,磕磕巴巴的:“阿……阿筠……” “长烟你知道么,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你说这句话,”夏珂筠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似羽毛一般扑扇扑扇,“我也喜欢长烟,很久很久了。” 帐子里一片静默,顾长烟容她紧紧地抱着自己,久久不愿放手。 她们互相心仪的那些年,经历了分分合合悲欢喜乐,如今再次遇见,是因为夏珂筠做出了努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代玥说得对,夏珂筠她对不起大夏,但独独对得起自己;而她,她想承一个好名声,不负南泽不负天命不负祖宗,但若这样,她必定会负了夏珂筠。 如此的女子,她怎么忍心负她? “阿筠。”顾长烟在她耳畔低声道,“我都知道。” 夏珂筠浅浅地笑笑,突然松开手,放在身后:“好了,我该回去了,要是赶不上祭祖大典,灵安就要内乱了!”走了几步,蓦地回头,“长烟,你现在去哪儿?你会来找我吗?” 顾长烟郑重地点头:“等我有了长泽和娘亲的消息,就来灵安找你!”她本是想亲自送夏珂筠回灵安的,但是突然发烧,祭祖大典不能推迟,若是再让夏珂筠等她,恐怕就来不及了。 说到顾长泽和顾母,夏珂筠猛地一愣:“我让阿婉去新安都救人,但之后我便出了事,不知道阿婉那里的消息如何。” “何时派出的人?” 她想了想:“浮屠山偷袭之前。” 和于哈前后没差几步,顾长烟突然燃起了希望,难道,长泽被夏珂筠的人接走了? 思及此处,心里豁然开朗! “阿筠,我得返回一趟,你若是有消息,立马派人来找我!”顾长烟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高烧不退,她体内的力量似被夺走了一般,总觉得脚下如踩棉花,空荡荡软绵绵。 “好!”夏珂筠一口答应,“阿婉若是能救出长泽和你母亲,我一定会让人来找你!但是你务必记得,但凡有了消息,来灵安找我!” 顾长烟笑笑:“一言为定!” 过后她便找来了代玥,让代玥安排人马,将夏珂筠送去最近的大夏驿站。代玥言出必行,二话不说整顿人马。 夏珂筠麻利地上了马,和这一片荒漠道别。虽然所待的时间短暂,但,葛尔部教了她一些东西,她想,她该去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长烟,记得来找我!”马背上夏珂筠挥了挥手,带着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 和顾长烟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笑得比花儿还明媚。 虽然要回那个金镶玉的鸟笼,但她这次犯的错,至少让自己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代玥站在一旁看这,沉着声音说道:“我以为夏珂筠这样的人会黏糊,没想到竟是一个做事情干脆利索的人。说走就走,你看她走的样子嚣张跋扈,一点儿都没有依依不舍之感。” 顾长烟看着她的背影笑道:“她是一国之君啊,既然做了决定要回去,再怎么黏糊都没有人能替她出主意。你以为那个位置是好坐的吗?”末了,她看了看身后葛尔部众,“你的位置也未必好坐!” 代玥便不说了,她明白,顾长烟看透的比她多,除了在对待感情的事上。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得知封彧在追杀顾长烟,而顾家的人在封彧手上,代玥颇有担心,“现在葛尔部住着,等烧退了再作打算如何?” 看着夏珂筠走远了,顾长烟才摇头回答:“不行,我猜测封彧马上就会过来,我要是继续待在这儿,会拖累你们,我得尽快去新安都一趟。” “就你现在这样?”代玥疑惑着看她,“我倒不怕被拖累,不过我想,比起抓夏珂筠,封彧更想先抓住你,所以才不送她回灵安吧?我给你备些药,给你一匹足够脚程的马,这样如何?” “多谢!”顾长烟抱了抱拳。 这些她就足够了,她须得在封彧来葛尔部之前,错开他的路线赶往新安都。 摸了摸额头,热水一般的滚烫,顾长烟顾不得许多,翻身上马,向代玥道别:“多谢你一天的照料,有缘再见!” 代玥没有挥手道别,只是故作冷清地哼了一声:“希望下次见面你别再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 顾长烟仰头长笑,猛地,暗器迎面飞来! 她迅速反应反手一接! 是代玥丢过来的酒坛子,她沙哑地喊道:“我们葛尔部的人若是发烧,喝一坛子最烈的酒,裹着棉被出一身汗,第二天就好了!你既然急着赶路,就带上吧!” 顾长烟抱着酒坛子,马儿在原地转了个圈,她抛下一个飒然的笑容:“好!一会儿你还要去塔拉部吧?我就在此预祝你马到成功!”说完,又补充道:“各方面。” 代玥和木月的情况未必比顾长烟和夏珂筠好,立场不同的人若想走上同一条道路,需得付出比常人多上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 旁人不晓得顾长烟在说什么,代玥却听得明白:“你先担心你自己的事情,我保证,等下次再见的时候,我的事情早就解决完了!” 她便仰天大笑,忽而扬起马鞭子一抽,马儿吃痛嘚嘚地向前跑去,她朝着这片荒漠深深地望了一眼。 来葛尔部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哪怕在此刻同夏珂筠分道扬镳。 她有太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可以选择脱离封彧的摆布,但她不能至家人于不顾。 阳光渐渐焦灼了起来,荒漠上的夜晚寒冷凄凉,可正午却炎热干燥。 荒漠上,有一行人策马扬鞭,从蒙县的方向急急赶来。 失算了的封彧骑在领头的马上,一席白衣,脱掉了裘衣之后显得纤瘦清俊。长烟啊长烟,我想饶你一命,你却太令我失望。 “王爷,快到葛尔部了。”侍卫来报。 封彧远远眺望,葛尔部聚居的绿洲上,人们欢歌笑语,井然有序。 这可不像一个以掠夺为生的部落生存的方式,他在远处站了很久。带的人并不多,封彧直径入了绿洲,二话不说直冲沙那的帐子:“沙那,出来!” 沙那抱着酒坛子,喝得醉醺醺的,一步一摇摆:“有事找代玥,别打扰老子喝酒!” 封彧怒而拔剑,直逼沙那胸口:“顾长烟是不是被你抓来了!” 沙那的酒顿时惊醒,他看着封彧,将手中坛子往地上一砸! 酒水溅了一地,浸湿了封彧的袍子。只听得沙那抚额长叹:“跑了!” “跑了?”封彧不可置信,“你一个葛尔部抓一个顾长烟,竟然还让人跑了?”他冷笑一声,“掠夺蒙县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还让顾长烟跑了!沙那,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敢问平王殿下,葛尔部掠夺蒙县的罪和让顾长烟跑了这件事,哪个罪名更大?”帐子被人掀开,代玥执着弯刀走了进来。她双眸通红怒意重重,似有一副要同封彧决一死战的意思。 在封彧的心里,自然是让顾长烟跑了更严重,可手下侍卫都在,他便继续冷笑:“本王容忍你们在莽苍原作恶这些年,当然是掠夺蒙县的罪名更大!” “那为何我葛尔部抢掠这些年,除了顾长烟在时会同我部落作战保护蒙县,不见她离开这些年你的人马有阻止我们的意思?”代玥低沉着声音,似有讥嘲和讽刺,“顾长烟往莽苍原的方向跑了,平王是准备对付我们这群烧杀掠夺的蛮子,还是去追回你忠心耿耿的部下?” 代玥的声音总是这样,直入人心却让人不敢面对。 封彧愤而甩袖,怒道:“走!” 眼看着封彧离开,代玥却捏了一把汗。她并不了解封彧。 离开葛尔部的封彧停下脚步,狐疑地回望了一眼。“去新安都!”他下令。 “王爷!”侍卫不解。 封彧便笑道:“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长烟若是逃走的,葛尔部人怎么会清楚地指出走向?她若是撒谎,那么长泽和顾母现在下落不明,顾长烟一定会去新安都救人!” “可顾长泽和顾母并没有在我们手上。”侍卫疑惑。 封彧拢了拢眉头:“所以,我才要回新安都,让长烟以为她的家人在我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夏珂筠:长烟,记得来找我! 顾长烟:我去新安都浪一趟就回来找你! 夏珂筠:怎么个浪法? 顾长烟:采购蜡烛皮鞭手铐脚链眼罩口球情趣七件套。 夏珂筠:【娇羞】我们灵安也有! 顾长烟:毕竟,新安都是国际大都市啊【全场包邮般的笑声,个别地区除外.jpg】 —————————————— 呐,你们要的污段子 -----------投雷的小天使--------- Crazy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9 12:18:12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8 21:04:33 没人埋的穆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8 20:11:29 34|重返莽苍 阳春三月,新安都燕燕飞来,池塘自碧。 顾长烟从莽苍原赶到这里,整整花了一月有余。这一月之间马不停蹄,除了对夏珂筠的想念,便是对家人的牵挂。 这些年活在过往中,沿岸的春江潮水早已生疏。那个传闻中战神般的将军究竟是何模样,只有在人们的嘴里提起。 而如今,封彧似乎对她仍有所图,竟没有说她叛国通敌,反倒是向朝中来信,说她途遇埋伏,身受重伤,正在军营修养。朝廷拨了粮草钱财去莽苍原,封彧一并让人收了,以至于奔波在路上的顾长烟一路平安无恙。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封彧,虽然她知道他没怀好意。 她换了男装,新安都认得她的人太多了,须得改头换面一翻。客栈里头不安全,顾府已经不能去了,她灵机一动,去附近的青楼里头租了间房。 青楼里头成日莺歌燕舞,偶有朝廷命官,她便在房间里注意着,给老鸨一些银两,打听最近新安都的状况。 “客是从远方来的?”老鸨从上到下打量着顾长烟,好在顾长烟身形纤瘦,胸前无几两肉,加之平日里舞刀弄剑,常和将士们在一起,学男相有木有的。 “是啊,”她沉着声音,“来这里探亲,远亲,说是在顾府干事,今日前去,顾府像是没人了?” “哎哟,你是不知道呀!”老鸨翘着兰花指,眼中竟是勾魂的笑,“那顾将军可是平王眼中的红人,顾将军一出征,平王就把人接府里伺候去了,放眼整个新安都,谁有这种待遇?更别说如今顾将军受了伤,那平王可心疼着呢!” 老鸨眼里散发着暧昧粉红的气息,似乎在这些人眼里,顾府的人就是平王府的座上客,人都把顾长烟的娘亲弟弟接过去了,此中深意,不猜便知。 顾长烟的心头泛起一丝冷意。 待遇?是啊,放眼新安都谁有这种待遇?将军出征前脚踏出都城,后脚亲人就被囚禁。 她便只装作讶异:“我那亲戚唱给我来信,说顾家的小少爷可闲不住呢,怎么都不见他出来玩耍?” “哎呦!”老鸨甩着帕子,厚厚的香粉味让顾长烟不禁打了个哆嗦,“你说那些文官武将的事儿,我们小老百姓怎么知道?” “你这店开了这么久,什么样的高官显贵没见过,还有您不知道的事儿?”顾长烟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我这人最爱听些杂文趣事,你这儿若是有人能说出些我喜欢的故事,多少钱爷都给得起!” 老鸨的眼中飘过白花花的银子,立马招呼得越发热情:“您说,您说,想听什么?” 顾长烟抿了口茶,冷清清地回答:“既然你刚才说到了平王,那就讲平王吧。” 需知封彧在新安都可是风云人物,关于封彧的事,说书先生可以从白天讲到黑夜不带重复的,跟何况青楼这种地方,达官显贵来得多了,便成了各种奇文杂谈的聚集地。 “要不,我去喊如意姑娘陪公子唠嗑?”老鸨摸了摸桌上的银子,“如意姑娘最喜欢平王了,公子想听什么,问她即可。” 顾长烟挥了挥手,顺便将银子甩给了老鸨。 如意是这里的一个姑娘,站到顾长烟面前时还是个低着头羞涩的女子,竟没有一丝青楼女子的妖娆,更像是隔壁的小家碧玉。可她一张嘴顾长烟便知道为何老鸨会让如意过来,这真是一个提起封彧便滔滔不绝爱慕之心可以溢出新安都的女子。 封彧在外人面前是个风度翩翩佳公子,爱慕他的人可以从新安都排到莽苍原,可他并不沉迷于儿女小情,顾长烟知道,他的眼界在天下,在整个南泽。 顾长烟的手指规律地敲了敲桌面:“我是来找我远亲的,不如,你就给我讲讲顾将军出征之后的事吧?” “顾将军出征之后?”如意坐在顾长烟的对面思忖片刻,“顾将军出征之后,平王府的人就去了顾府,说是顾家小少爷和老夫人刚回来,怕水土不服,平王便亲自去接他们。”如意回想着,“那天傍晚我刚好经过顾府,躲在远处偷看。”她掩嘴巧笑,顾长烟便知道,她是去偷看封彧的。 “看到什么了?”顾长烟敲了敲桌子不耐烦。 如意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回答:“看到平王殿下亲自把顾老夫人扶上了马车,你瞧,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人,对一个老夫人如此恭顺谦和,那一定是个好人!” 顾长烟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岩石敲击了一般,长泽和母亲果然被封彧囚禁,想潜入平王府救人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她的思绪在空中飘荡,如意便在她面前摆了摆手,一边自言自语地讲着:“你说,平王这个人,又足智多谋,又英俊潇洒,又武艺高强,又位高权重,简直就是少女仰慕的英雄,让人不禁想仰视他。虽然,我只正面见过他一次……” 顾长烟猛地抬眼:“什么?” 如意捂着脸,羞涩地喃喃道:“我是说,我只有在三年前平王去莽苍原的时候在城门外见过他的正脸……” 话未说完,顾长烟一声怒喝:“你刚才说的偷窥呢?” “我……窥了啊,就是没看到正脸,顾老夫人我也只见到一个背影。”她撇了撇嘴,“再说了,我又没见过顾家人,那是不是顾老夫人我都不知道。人是直接从府内被抬出来的,谁能见得清楚?” 她说的委屈,顾长烟凝眸沉思。 去府内抬人,岂不是多此一举?为何封彧接顾母,会弄得整个新安都人竟皆知?莫非…… 但她仍不放心,毕竟此刻顾长泽和母亲杳无音讯,除了封彧这便,她无从下手去寻找他们。 到底她是个聪明人,于是冲着如意扬了扬手,甩给她几两碎银:“是我突兀,吓着姑娘了。姑娘没有窥到平王正脸……我深表遗憾……” 如意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这话讲得…… “那……公子可还需要其他服务?”如意起身问道。 这一句吓得顾长烟连忙阻止:“暂时不用,我先去找亲人,如有需要,会喊姑娘的。” 如意拽着帕子悻悻而归,顾长烟坐在屋子里整理思绪。 听说夏珂筠已经安全回到灵安,赵恕得知夏珂筠无恙之后松了口气,开始全力攻打莽苍原,南泽大军且战且退,人们都说,那是因为顾将军受伤的缘故。 顾长烟却晓得,那一定是因为封彧此刻离开了莽苍原,否则,哪有赵恕这般连胜的局面。 她最怕封彧步步算计,将她的打算了解得一清二楚,那种被人掌握的感觉就像在头上悬了把剑,随时都会要了自己的命! 好在,平王府,她很熟悉。 等到夜深,顾长烟便换了衣服,悄悄潜出青楼,往平王府的方向而去。 她不知道此刻封彧是不是回了平王府,但她知道,自己此行步步危机。 新安都的夜晚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一路而去是夜市,路上不少夜游的人,平王府门口更是车水马龙。顾长烟在平王府侧门观察了片刻,才纵身潜入王府。 王府里头跟外面比起来安静了不少,只偶尔有一队巡兵经过,看着周围无事便继续朝另一个方向巡逻。 一切都井然有序,让顾长烟心中忐忑。 封彧常去的房间都关着门,她很容易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的书桌上放着几本书,书下压着字条。她打开来看,都是关于莽苍原的。她刚到莽苍原之初,陈林送过来的八百里加急,关于顾长烟的吃喝拉撒,以及顾长烟和夏珂筠是否有交流。 她一张一张看下去,直到看到最后,一张纸条跃然眼前:南泽不派顾长烟出战,我就从莽苍原打到新安都!落笔是夏珂筠,这张字条封彧给她看过。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如同黑暗里的光,而后轻声呢喃:“阿筠这个傻瓜……” 转念一想,不知这一月有余,她在灵安可好?可有想自己? 如此,便想加快速度找到亲人的消息,好快点去找她的阿筠。 书房里没有下落,她便去了平王府的花园。如今春意盎然,院子里绿草如茵花香四溢。 石桌上放了几坛子酒,封彧素来过得精致,那酒必是上等的佳酿。她便打开来嗅了嗅,浑身一震。 熟悉的香味,她记得去莽苍原之前,她和封彧在这园子里喝酒,她说,不知道梅花能不能酿酒,他答,自然是能的。她又说,到时候无论我在哪,你给我送来,他又答,好。 这几坛酒还有没发酵完全,顾长烟想了想,合上了盖子。 按了按太阳穴,正准备四处查探,前院突然嘈杂了起来! “王爷回来了!”有人在前头喊道。 顾长烟心中一颤,他竟在此刻回来?本要翻墙而走的顾长烟脚下一停…… 没准这是个探听长泽和母亲下落的好时机! 封彧马不停蹄地从莽苍原回来,几乎是前后脚和顾长烟一起回了新安都。 顾长烟安静地躲在假山后面,她最了解封彧了,封彧往日里喜欢往园子走,但凡有空,都会在这儿小憩,哪怕是约了人,也爱到园子里来谈事。 果不其然,过了一小会儿,刚到平王府的封彧就来了园子,后面跟了他的近身侍卫。 此刻他眉头紧蹙,似乎心里有什么疑问。他坐到了石桌面前,看着几坛子新酿的红梅酒。这是他在去莽苍原之前酿的,须得等上个一两年,酒味才会香醇浓厚。 他一直盯着酒坛子,顾长烟敛声屏气地躲在假山后。 “王爷,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以搜捕逃犯的理由全城搜查顾将军,可若是顾将军没有回来……” 顾长烟拢着眉头听着,封彧果然很了解她! “你已经问了无数遍,”封彧开口,“我了解她,她一定会回来!” “那么顾长泽和顾老夫人……” 侍卫话音未落,被封彧一语打断:“护送的人该到了吧?” 侍卫一脸茫然,随即摸了摸后脑勺:“是!是!” 顾长烟躲在假山后,双手在冰冷的岩石间划了划,她听得出来,封彧的侍卫要说什么却被封彧打断了,而封彧的问题他接不上,只能随口回答。 因着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一切只能靠猜测。 顾长烟的心里头百转千回了无数遍,护送的人,是什么人? 为什么侍卫提到了顾长泽和顾母,封彧却说到了护送的人? 她突然醍醐灌顶,莫非,平王府如此平静是因为顾长泽和顾母落到了封彧手中之后,封彧并没有把他们藏在府里,而是送去了别的地方?所以,封彧才会提到护送的人! 若真是这样,那么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她不敢妄下结论,只能伺机而动。 而封彧很快提到了一个人,让顾长烟再次集中精神。 “夏珂筠最近在灵安的日子不好过,女皇陛下一个人在外失踪了近一个月,朝中大臣颇有微词。我从莽苍原来后听说陈林被赵恕连连击破,替夏珂筠挡了不少流言蜚语。我看这样,我写封信给陈林,派牢靠的人帮我送过去,让陈林照我说的做,只要莽苍原一线赵恕溃败,灵安势必会起更大的风波。”他说得成竹在胸,顾长烟却只听到了一点,夏珂筠在灵安遇上变故了。 她若是无法解释失踪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身上会有如此重伤,朝中大臣不满者居多,灵安若是有人反水,夏珂筠怕是会有性命危险。 顾长烟想,她若是封彧,恐怕也会出这一招。 “正好,”封彧再次开口,“人也快送到莽苍原了,到时候就看赵恕是什么意思了。我就不信,长烟还会继续躲着我!”封彧握着茶盏,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 顾长烟的心里想被绞了一般,半是疼痛半是心急,封彧的意思,是他抓了长泽和母亲,然后送去了莽苍原? 届时若是大夏得胜,顾家人性命不保,这仇是向封彧报,还是向大夏抱?顾长烟和夏珂筠之间要是配上了两条顾家人的性命,那么,她还有什么心再去救夏珂筠? 真是好手段,顾长烟握着拳头咬牙切齿!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园子里没了声响,约摸是封彧回房了,顾长烟才探出脑袋张望了片刻。确认没人,翻墙而走。 青楼里依旧灯火通明,正是生意最旺盛的时间。 楼道里是胭脂香味和酒味,处处莺歌燕舞,是新安都的温柔乡。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吹灭了烛火。 翻来覆去思考着,她不知道封彧说的是真是假,可,换位思考,她若是封彧,手上有两个只对一个人有用的人质,怕是也会这么做。 封彧是个自信的人,他自觉自己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哪怕真被顾长烟听去了,也不会妨碍自己的计划。 只是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新安都,怕是有得回莽苍原。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莽苍原离阿筠近了许多。 她是很想念她了,每每入梦,梦里全是她。 辗转反侧之后,顾长烟猛地起身,披上外套拿上剑,打开门从后门走了出去。 既然还要再次回莽苍原,又何必在新安都浪费时间!她素来都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会永不回头的人,从马厩里牵了马,策马扬长而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离开青楼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平王府的人去了那里搜查…… 一路上风驰电掣,顾长烟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她不知道封彧是什么时候把人送去莽苍原的,现在恐怕无法在半途拦人,但她可以拦下一件东西。 封彧送给陈林的信。 虽然,她心系五万莽苍原士兵,但她想知道赵恕能不能应付封彧。她希望南泽不败,但又不希望夏珂筠步入死局。 从新安都到莽苍原需得一个来月的时间,她走了必经的官道,计算着时间,在途中停了下来。 她想,比起封彧的人,她应该快不了多久。 官道旁有个茶铺,天气渐热,茶水生意渐好,她便要了一碗茶水,静静地等着。 封彧的东西都是由他身边的亲信去送,如果没料错,便是那个侍卫了。 小半天过后,官道上传来了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她抬头睇了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很好,就是此刻! 股长烟付了钱,纵身上马,马鞭在空中甩出一道优雅的弧度,马儿抬起了前提,朝着官道的方向跟了过去! 一前一后马蹄疾,路边的野草杨柳被两道疾风吹弯,前方的人警惕地朝后望了一眼,立刻加快了速度,如飓风一般扫了过去! 顾长烟不甘示弱,她冷笑一声,抽出一支长羽箭,将系在马背上的弓解了下来,一边策马一边拉出了一个满弓! 没有人能在顾将军的弓法下逃生,除非她有意放水! 她能于半山腰循着夏珂筠那一点朱红准备射箭,那么此刻在高速前进中的一箭,必将如电光劈裂云层一般迅猛,直直向前方人的马腿射去! “啪”的一声,马儿后腿一屈,马背上的人连滚带爬地翻出去好一段路程,顾长烟策马赶上,在那人面前绕了几圈。 “封彧让你送给陈林的信呢?”她沉眸凝眉,挂着寒冬般结冰的表情,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其实她原本就这样,只是和夏珂筠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被她的热情和快乐所感化,慢慢地也开始笑了。 “顾……顾将军!”侍卫不敢置信,“你……” “你不需要说任何废话,”顾长烟冷冷开口,“信呢?” “什么信?没有……”他一边爬,一边结巴着逃离顾长烟的视线。 顾长烟下了马,蹲在她面前。 她的眼里是春风化不开的寒冰,清水扑不灭的怒火,对于封彧,她已经没有任何幻想,有的只是想一剑杀了他的怒意! 没有恨是因为她早就看穿了他,有那股怒火就够了,怒气能杀人,能把人推入十八泥犁,永不翻身。 她不再多问了,伸手从他怀里去找,侍卫抱着胸,偶有路人经过,瞥来围观的眼神。 怀里没有,那就腰间,顾长烟一手按着剑,似会随时出剑杀人! 过了片刻,从怀里抽出一张信纸,她冷笑,挥了挥纸:“这是什么?” “这……这……”侍卫怕不能语,眼睁睁看着顾长烟打开了信。 片刻之后,顾长烟猛的起身,周身似有杀人戾气蔓延开去,整条官道弥漫着阴霾和浓雾!她的手按住的剑柄在嗡嗡作响,她的牙齿抵死相缠,发出咯咯作响声。 她很久没有如此生气,不仅仅是生气,而是比屠戮更加令人觳觫的恐怖气氛! 过了片刻,她的唇齿间吐出两个字:“封!彧!” 她没再里脚下瑟瑟发抖的侍卫,签过马儿纵身跃上,扬起马鞭,用着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向着莽苍原飞奔!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如苍鹰一般振翅高飞,从这里飞到莽苍原,在转眼之间! 捡回一条命的侍卫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封如封彧所说,带给陈林的战策信,然而翻开之后细细读来,这并不是什么战策!这封信,分明就是给顾长烟的! 信上很简单:长烟,我知道你会中途劫信,如果想要亲人活着,二十天内到莽苍原驻地军营击退赵恕,如若不然,后果自食。封彧。 顾长烟的脑海里只有这句话,长泽和母亲在封彧手上,现在封彧给她出了难题,不去,夏珂筠脱险但是亲人丧命,去,亲人脱险但是夏珂筠会遭遇重大变故!他把选择留给了顾长烟,可这对顾长烟来说却是个死局! 但凡她此刻有别的选择,她一定会折返新安都先杀了封彧! 不经意间路过了一队商户的马车,她隐约听见几个车夫一边赶马一边谈论着:“听说大夏女皇回了灵安之后朝乱,为了安抚朝政,她在祭祖大典上发誓必在今年之内打下莽苍原这才稳住了对她失踪一月的猜测。我听我在灵安做买卖的外甥说,若是今年大夏不能大夏莽苍原,她就得将皇位传给她弟弟,哎,你们猜,这莽苍原打了这么多年都没拿下,今年能成?” 心急如焚的顾长烟耐下性子放慢了速度:“此言当真?”她问车夫。 车夫不知何时来了个女子,拍着胸脯说道:“当然!整个灵安的人都知道,女皇在祭祀时对着文武百官发得誓!” “谢谢。”顾长烟回应了一声,再次加快了速度将商队远远抛在了身后。 事情愈发棘手,夏珂筠明明知道莽苍原不容易打下来,她是迫于压力才发誓,那么,这一年是她的关键时刻! 可,顾长泽和顾母还在封彧手里…… 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这段路她走了好几遍,只是每一遍的风景都有所不同。树枝长出了新芽,春风拂绿了江岸,她停在离莽苍原不远的小镇子里思考。 封彧说二十天,现在是第十九天。 她放空了一切,只是看着江水东流惊涛拍岸,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为何封彧对她的掌握如此精准?为何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计算之中?他的局为她量身定做,只等她自己一步一步靠近。 正如疆场杀敌,知己知彼未必百战不殆,因为你面对的对手,是个一样知己知彼的人。 她和封彧都互相了解,所以封彧在用她的心思揣摩她,而她心中有所挂念,所以无法走出她惯用的思维。 变,才是走出这条死路唯一的方法! 一日未眠,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心思,去破解封彧的局! 翌日一早,顾长烟动身去莽苍原的时候,几乎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莽苍原的士兵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陈林这几个封彧的心腹肯定知晓。封彧是不是已经到了莽苍原,长泽和母亲身在何方? 顾长烟上马的那一刻,眺望东方渐明的地平线,又深深凝望了灵安的方向。 阿筠,若是此行顺利,我必卸下一切关于南泽的记忆和牵绊,去找你! 你若想要九五之尊,我便替你巩固江山,你若想要名垂千古,我便为你提笔纂书! 莽苍原的冰雪化了,露出灰白的地面,地上凹凸不平的纹理是几经战争之后的千疮百孔。她对这片土地深爱至极,可她却要在这片土地和心爱之人之间做一个选择。 人生最无奈之事莫过于此,她扬起一抹清冷的笑意,白云苍狗,谁知未来之事是欢喜是愁? 风中马蹄声清脆利落,身着便服的顾长烟背影坚韧,长发被风吹起,与红唇皓齿之间,深刻的眼廓之下深邃的眸子如深幽古井一般,将整片莽苍原尽收眼底。 她去了,未料是否这会影响她的人生,她是笑着的,因为有些事情可以坦白。 她挥霍了三年,在白鹿县,像个市井小民一样碌碌无为,如今想来,那是多么苍白的三年。 她感谢代玥,是代玥告诉她,什么是不遗憾的人生,如何不遗憾。 如果这里没法在接受她,那么,她还有别的方式,重新开始,做一个战无不胜的顾将军,成为顶天立地的女战神! 许是因为营地里得到了消息,说顾长烟出现了,所以南泽拔寨后退三舍,远离赵恕的视线,只为等顾长烟回来。 营地的范围她一看便知,她的五万人马没有过来,兴许因为那是顾长烟的人马,所以封彧心怀芥蒂,让他们驻扎在夏军背部,伺机而动, 遥遥的,当营地里的人看到辽阔大地上出现的那个坚毅的女子身影,整个营地都聒噪了起来。 “顾将军回来了!” “顾将军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了?” “听说和平王闹翻了……” “嘘……” …… 这里是封彧的军队,和那五万莽苍原原驻军营地的氛围截然不同。原驻军对于顾长烟是热忱和中心,这里对于顾长烟,便只是上下级的听命。 顾长烟下了马,陈林已经恭敬地站在门外:“顾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顾长烟瞥了他一眼,她是看见过封彧书房里陈林写的信,原本她就不指望他能对她忠心不二,此时此刻,态度更是冷漠三分。 “封彧人呢?”顾长烟冷森森问道。 “平王殿下还在来莽苍原的途中,王爷下了命令,顾将军一到莽苍原便可下令对夏军发起进攻。”陈林回答。 “长泽和我娘呢?”顾长烟继续问道,她的声音里似有水凝结成霜,是彻头彻尾的敌意。 “平王说了,只要顾将军退了夏军,顾小少爷和老夫人自然安然无恙。”他的说辞极为谨慎,是封彧提前知会的。 顾长烟却没如以前那般好糊弄,她负手而立,沉沉地看着他。 “封彧不是给我两个选择么?他为何算准我为了救家人定会率兵打夏军?倘若我今天说我放弃了,那他是什么打算?”顾长烟冷声问道。 陈林一震,这点,封彧还真没和他说。 顾长烟心下明了,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封彧从那条路来你最清楚了,找人去跟封彧说,我若见不到家人就不会披甲上阵,他不想赵恕在这几天内一句破了南泽营地,就让他快马加鞭赶过来见我。他若无法把人毫发无伤地放在我面前,我保证,不用赵恕带人攻打,凭我顾长烟一个人,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顾将军!”陈林捏着拳头愤愤开口,“你这可是死罪!” “封彧早就给我定了死罪了,”她平淡如一汪死水,突然抬头看向他,“所以死不死,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陈林还想说什么,被顾长烟一语打断:“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如果在封彧来之前你还想留着你这条平王走狗的命,还是好好按我说的做吧。” 她不再多说什么,她想,封彧一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南泽军营可不是铁板一块,十五万对战夏军二十万尚且要把人二一分开,若是没有镇得住的大将统领,面对夏军真是不堪一击! 陈林一走,张哼偷偷溜了进来。他黑着一张脸,似是受了无限怨气。 “将军,你回来了!”张哼从浮屠山坳回来之后一直没走,为的是等待顾长烟回来。 “张哼!”顾长烟这才卸下了自己森冷的面具,“我回来了,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 “发生了什么事?”张哼盘腿坐下,抱怨道,“自从来了这里,一切和浮屠山坳的联络都被陈林控制,我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您那发生了什么事!于哈呢,他回来了么?您的家人……” 顾长烟轻轻叹一口气:“我还回来是因为一件事,等封彧到了,这里势必会有一场大乱,你趁乱跑出去,和于哈去汇合,其他的事情于哈会告诉你。之后的路怎么走,你便可自己选择。” 她的语气这么无奈,似有万般委屈,只是不愿诉说。 张哼素来了解她:“好,我知道!” 她便在这里安心地住下,只等着封彧回来。 顾长烟从未有一刻如此期待他,以至于等到看到封彧出现在军营门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一股洪荒之力窜了上来,手中的剑想要呼啸而出,取了那个男人的性命! “长烟。”封彧停在她面前,上下打量,“看来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托平王的福。”顾长烟冷笑着回答。 “听说你回来之后很不乖,害得本王一路不眠不休跑过来看看我的长烟是借了谁的胆,还敢跟我谈条件。”他解下大氅,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想见长泽和你娘?” “没错。”顾长烟不加掩饰。 “把夏军退了,自然能见到了。”封彧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知道那笑不是笑,而是笑里藏刀,随时可能置人于死地。 于是她反问道:“如果我不打算上阵呢?” “那就只能见尸体了。”封彧回答得悠闲。 “好!”顾长烟突然抚掌,“看来你一直都打定了主意会让我上阵,跟你玩个游戏怎么样?”她蓦地笑了笑,眼里绽开了一朵红梅,如血一般狰狞。 封彧冷不丁站了起来。 顾长烟要跟他玩个游戏?他所认识所了解的顾长烟竟然有一天会如此坦荡荡地和他玩起了脑子?她出乎意料的表现让封彧大跌眼镜,可他却忍不住想要看看她在玩什么把戏! “可以。”他摊了摊手,“只要你玩得起。” 他既然成功地让顾长烟以为家人在封彧手上性命垂危,他就不怕她能逃出他的五指山! 顾长烟微微仰起脸,一手按着剑柄,开口,掷地有声:“不如这样,要么,你让我看到毫发无伤的长泽和我娘,我领兵出战,输赢天定;要么,你让我看见长泽和我娘的尸体,我心如死水,反得彻底!” 她把封彧抛过来的难题换给了他,末了,加重语气,从未如此潋滟地笑过:“平王殿下,我把这个选择的机会给你,你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呐,段子又来了。 快递:顺丰快递!夏珂筠的! 夏珂筠:哎?谁寄的?名字怎么糊了?新安都来的?不会是封彧送来的地雷吧?不行我要验货! 快递打开包裹,看着里面形形□□的东西。 夏珂筠顿时满脸通红。 快递员拿起一根小皮鞭:这啥? 夏珂筠:最近灵安不太平,她送我防身的! 快递员拿起手铐和脚链:这啥? 夏珂筠:灵安天牢的手铐脚链断货了,我让她从新安都寄点样品过来。 快递员拿起眼罩:这啥? 夏珂筠:朕午睡见光失眠,所以需要眼罩…… 快递员拿起蜡烛:那这一定是因为灵安蜡烛短缺,所以寄来照明的吧……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想被群睡的小公举殿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0 10:22:44 kerooxx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3-09 22:04:55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9 20:46:19 35|初到灵安 封彧突然觉得,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顾长烟从来没这么陌生过。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她应该是感性的,应该会为了家人不顾一切,会挣扎却又无奈地跳进他挖好的陷阱里,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那些他以为的以为在一瞬间变成了泡沫,事实告诉他,一且都错了,顾长烟早就变了。 “这明明是本王给你的选择……” “不不不,”顾长烟负手踱步到他面前,“那些年深受平王照拂,长烟心里感激不尽,所以,究竟我该如何做,还是让您来选择吧。”感激?她此刻的感激就是拿剑架在他脖子上给他横一刀,让他知道她对他感激地想要杀了他! 倘若顾长泽和顾母都在封彧手里,兴许此刻他还好办许多,可是,他们人在哪里,连封彧都不知道! 他不能在此刻露窃,他还想要掌控顾长烟这颗棋子,她会是他□□路上的好帮手,征战沙场的真勇士! “人还在路上,你知道,你母亲年纪大了,路上不方便。”封彧眯着眼,手指敲打在扇骨上,一击一击。 顾长烟点头:“那好,我就在这儿等着!等到他们回来,如何?” 她此刻的一言一语无疑都是对封彧深深地讥嘲,许是他还想在赌一把,便开口:“本王改主意了。” 顾长烟冷眼看着他,她若是跳出了自己的思维去了解封彧,他接下来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猜测之中。 “既然你有反意,本王现在就让人去杀了长泽和你娘,至于你,现在在我南泽大营,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封彧没了法子,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忽得扬起嗓门:“来……” 人字还没说出口,已经被顾长烟一语打断:“你错了。封彧,你太了解我,你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所以我的每一步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可你得知道,倘若我有一天想通了,我会是你最大的敌人!因为你知我如己,我亦知你如己。”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而这种诡异的安静之下,她突然变得如殿中所供奉的神像一般,让人深深仰望。 “我既然敢一人前来,我就能一人离开。”她一本正经地说着,“麒麟山口我毫无准备,又因阿筠不会武功,我吃了你的亏。但是你不知道我一路做了什么,要不,你试试?” 她的挑衅让封彧怒火冲天,却又不敢小觑。 “本王问你,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救夏珂筠,甚至为了她不惜置你最亲的人于险境?”这也是封彧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现在他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顾长烟看了看天,掐着手指算了算时间。 忽而低头,迎着封彧的目光,坚定且绝决:“因为我爱她!” 有一瞬间封彧觉得今天的阳光如此刺眼,今天的风声如此聒噪。这世上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当这个自小和他一起长大,肩负着家国重任的女将军对他说,她爱上了敌国的人,敌国的皇帝,还是个女人! “你……” “我爱她,无关立场,无关性别,这样,你能理解了吗?”顾长烟边说,边后退了几步,“你不理解,你永远也不会理解。你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你的心里只有如何将龙座上的人扯下来。封彧,我们不是一类人,我有时候太感性,才会一步一步掉进你的陷阱里。你太聪明,可你最大的失策就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傻子。” 她边走边退,边走边笑:“我不是你可以掌握的傻子,你今日欠我的,来日我会一一偿还!长泽和我娘亲还在路上对不对?好,我去找他们!” “来人!拦住顾长烟!”封彧心道事态不对! 而正是此时,急脚子突然闯了进来,匆忙汇报:“报——夏军突然对营地发起了大规模进攻!” 大规模……明明南泽已经后退三舍了! 封彧简直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随即他想到了顾长烟,此刻她早有准备,直接牵马翻上,当他赶出去时,顾长烟已经挥着剑率人向营帐外冲去! “迅速集结部队出营迎战!”顾长烟几乎是本能地、熟练地指挥,“先锋部队跟随我从正门迎战,其余人听从陈将军的指挥,留下一部分人保护平王!” “已经准备好的,先跟我冲出去!” 她在马上英姿飒爽,当所有人觉得她要出去迎战的时候,顾长烟冲着远处不断被士兵包围保护的封彧眨了眨眼,带着胜利和狡黠。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离开的脚步,除非她不愿意离开! 封彧自觉上当,扯着嗓子喊道:“抓住顾长烟,她要逃跑!” 然而他的声音被士气鼓舞的将士们的呐喊声所掩盖,在翻江倒海般的马蹄声和口号声以及战鼓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顾长烟挥起马鞭策马冲出军营,以一马当先千军难挡之气势,冲入了进攻的夏军阵营中…… 赵恕被这杂乱的毫无章法的回击吓了一跳,顾长烟却慢慢远离了先锋部队,一柄剑如长虹贯日气吞山河,策马且战且进,突破夏军最薄弱的两翼,朝着莽苍原的腹地策马而去。 当赵恕收到回报说“顾长烟好像临阵脱逃”时,他便想到了夏珂筠从灵安给他发来的密报:若在莽苍原遇见顾长烟,对她放行,朕期待不久的将来,你二人能够共事一主,踏平天下! “不用管。”赵恕下令,“攻营!” 背后是烽火连天刀剑争鸣,那副血染莽苍原的壮阔艳丽画面成了她渐行渐远的背景图,她都不愿意回头多看一眼。 她的心里是顾长泽和娘亲,她知道这局面困不住封彧,所以她得在封彧之前把人救出来! 倘若她知道人还没被带到军营,她就可以不过来,也免得浪费了这许多时间。 风吹得暖洋洋的,到了中午,太阳正悬,红日当空。 她突然觉得轻松了,有了家人的下落,有了援救的目的地。 一路而去悄无人烟,战争时期,极少有人会经过莽苍原。 几里之外的事物一眼清楚地看见,她的视力极好,得益于长期在野外生存。 那队人比她更早从新安都出发,她又在军营里耽搁了好些天,算着时间,也该到了莽苍原。 她心中甚是欢喜,骑着马儿心情同这天气一般明媚。 走了将近一日,远远地,她看见了有一长队人正在朝着她的方向前进。 队伍正中是一辆马车,四匹马拉着马车,前方的士兵挂着南泽军的标志,她一眼便能认出! 是押送顾长泽和顾母的队伍!顾长烟的心中一顿雀跃,她为此奔波操劳了这些日子,终于能有一个结果! 几乎是一眨眼之间,她抽出腰间的宝剑策马而上,横马挡在了队伍的正前方! 那女子意气风发器宇轩昂,手中的宝剑映出瞳孔的颜色,有腥咸的血的味道弥漫开来,是一场杀戮的开端。 “来者何人!” 顾长烟甩了甩头发,横着剑:“顾长烟,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 整队人大惊失色,与此同时,队伍迅速铺开来,将马车围在了正中间。 顾长烟冲着马车遥遥地喊道:“娘,长泽!是你们吗?” 车帘子被风吹开了一点,她隐约看见车里坐着一个男孩子和一个老妇人,眼睛和嘴巴被蒙着,只能发出一点儿呜咽声。 “平王有令,将人送往南泽军营!” “你们的平王,与我何干?”顾长烟手中的剑一横,策马冲了上去:“今日我救我家人,挡我者,死!” 护送队伍齐齐后退,正当顾长烟大开杀戒满身见红之时,后方封彧突现! 果然不出她所料,谁都不能阻拦封彧,他依旧准时追了过来! 顾长烟心中大惊,杀得愈发凶狠。发髻散了,衣服上都是敌人的血,脸上也抹了几道,如杀神降临,封彧都忍不住吓得退了几步。 她是背水一战,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 没了退路的人就像没了巢穴的野兽,身上爆发的战斗力如天神初降给予了千万人的力量和耐力。眼见得她离着马车越来越近,顾长烟突然嗅到了空气中一股刺鼻的柴油味! 从马车的方向而来,她看见有人拿着一桶柴油,往马车上泼去! 车上的两个人挣扎着哭嚎着却因为嘴里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啜泣,顾长烟的心似被铁链缠了起来,被棒槌击打着。 柴油……火…… “封彧,你住手!” 然而她的嘶吼并没有任何制止的作用,有人举着火把站在了马车边上! “住!手!”顾长烟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在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中被马车爆炸出来的火光逼退了数十步路,她看见火把毫不留情地想马车丢去,被柴油浸染的马车在一瞬间爆出熊熊烈火! 她看见车里的人扭动着、挣扎着、翻滚着……被死亡所束缚,被恐惧被击败…… 那是……她的家人…… “这是你要的结果?”封彧在一旁冷冷开口,“你让我做选择,我就只能这么选择。来人,将顾长烟拿下!” 顾长烟浑身一颤,原来……原来等着这个机会,等着她心力憔悴心如死灰之际,再将她拿下?一个失去了唯二亲人的人还剩下些什么? 顾长烟拔剑仰天长笑,笑里和着眼泪,风华却又沧桑,如同过了千百个春秋的叹息,她并没有他料想中的信念破灭,反而愈发拼命:“封彧,是你逼我一步步走到背叛的路上!我今日的痛苦,来日会千百倍的偿还给你!” “我从不相信什么因果。”封彧看着逐渐被烧为灰烬的马车,里面的人已经没了响动,甚至,已经没了轮廓。 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烧焦味,顾长烟的心随着大火渐渐黯淡了下去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看着家人这么毫无反抗力地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甚至没有一点援救的可能。 若是没有夏珂筠,她会冲进大火中,和亲人一起死去,了无牵挂。但她不可以这么做,倘若她死了,夏珂筠该何去何从? 她有血海深仇要报,是面前这个阴笑的男人,她想冲动地上去一剑砍了他,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人数悬殊,她只能保证自己逃出去。 让封彧诧异的是,顾长烟并没有失去战斗力,在接受了一场巨大变故之后,她依旧那般冷静沉着。他还记得曾几那年,顾老将军战死沙场,十四五岁的顾长烟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之中冒死前进,千百人无法阻挡,哪怕背后中箭,她流着血,一直流到地上,却从敌人手中抢过了父亲的尸体。 那时候她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尸骨无存,死有何惧?她不在乎这一条命,若是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要这条命做什么? 封彧便记在心里了,她的生命中只有家人,若是家人死了,她便没有存货的意义。 可是一切太突然,就在他听到顾长烟亲口说出她爱夏珂筠的时候,他差点动摇了计划,最后还是选择赌一把。 可这场赌局他输了,在这种场面下还能按奈得住怒火不乱阵脚的顾长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冲动的顾长烟,她在寻谋报仇,她说她会让他万倍偿还! 他不信因果,但恍惚间信了她这句话。 所以必须要在这里拿下顾长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敌人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顾长烟并不恋战。封彧已经亲自出手,她预计最好的结果就是从这里全身而退。 倘若身后有一两个伙伴,兴许不许这么逃亡。 可在封彧眼里,她的逃亡没有狼狈,有的是一员大将的洒脱风采。他想让她臣服,可她只顾自己展翅高飞。 顾长烟策马,绕过两军驻扎之地,朝着大夏边境的方向快速离去。 马儿跑了好几日,脚力渐渐慢了下来,比不上封彧的血汗宝马日行千里,似乎渐渐有被追上的危险。 风沙迷眼,她疲惫不堪,若不是还有夏珂筠支撑着她的信念,恐怕之前便已筋疲力尽。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顾长烟的脑中有莽苍原的地图,将每一条路画得清晰深刻。 眼看封彧就要追上她,眼看命悬一线的紧急时刻,几近到达大夏边境地带,突然从另一侧来了一长队的士兵! 为首的是个女孩儿,顾长烟见过,是夏珂筠的贴身侍女。 “顾将军,女皇陛下让我等在此处恭候您的大驾。”女孩儿垂眸毕恭毕敬地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追进的队伍,“请将军下令吧!” 顾长烟突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阿筠,好及时。 她还在新安都时便通过夏珂筠的眼线给她发了密报,她担心去了莽苍原之后会有危险,计算着自己的能力和紧急情况,她大约能撑到大夏边境。 夏珂筠灵机一动给赵恕写了信,若发现南泽拔营后退,务必发起进攻,所以在军营里,顾长烟才有机会逃离。有一队人马的援助,又是在大夏的边境,纵然他封彧一手遮天也不能把顾长烟怎么样。 顾长烟便掉转了马头,看着封彧的声音,恨得咬牙切齿:“杀了!” 夏珂筠安排了足够的人手,等到封彧追进了,及时勒了马。 “原来你在这里按了埋伏!”封彧冷眼看着,他有自知之明,明知打不过,就不会硬打,在顾长烟指挥人出击之时,封彧便已识相地掉头就走。 “不用追了。”脱离了危险的顾长烟长长地舒了口气,“让他走吧,不要白送了命。” 女孩儿带着人退到了顾长烟的跟前:“我叫玉璇,从这里到灵安的这段路,顾将军可以随时差遣我。” “玉璇。”顾长烟轻声喃喃了一遍,许是太累了,一瞬间眼前黑了一片,一个跟头差点栽倒。 而玉璇自顾自的在讲话:“女皇陛下在灵安给您准备了惊喜,顾将军一定会高兴的。顾将军……顾将军!您怎么了?来人!” 顾长烟栽在了玉璇的面前,她睁不开眼,也听不见周围的动静,只有意识还清醒着,在嘲笑自己,你看你多衰,刚踏进大夏半步,记在阿筠的侍女面前丢了脸,倘若去了灵安,让阿筠怎么抬头挺胸? 周边安静得很,她似乎记得,这整整几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有如此进入过一个黑暗馄饨却毫无杂念的睡梦中。许是封彧让她亲眼目睹的现实太残酷,许是她早已练就了一颗百毒不侵的金刚心。 渐渐的,她又有了知觉,她感觉到自己在一辆宽敞的马车里,有人替她擦拭着脸上的冷汗,还有苦口的药物从嘴里灌进来,她都接受,因为她能感觉到身边没有敌意和杀气。 久违了的平静。 这种平静还是这三年在白鹿县过清苦日子时才有的体验,一想到白鹿县,她便能想到那场大火,火将整辆马车和车里的烧成了灰烬,连拉车的四匹马都未能幸免。 想到此处浑身出了冷汗,玉璇在一旁一边帮她擦拭一边着急:“顾将军一直这样,等回了灵安,女皇陛下是会怪罪我们的!” 她的心里在笑,她能见到夏珂筠了? 将近两月不见,心中甚是想念。 马车一路颠簸,换了水路又再次上了官道,她听见一路上的莺啼燕语,还有路边行人的欢声笑语。似乎是到了一个清静又闲适的地方,空气里带着青草和露珠的香味,让整片脑海都清澈如水。 紧接着她被人抬进了一座小院子,有人将她扛上了一张软软的床榻,幔帐飘动,花影缭乱。 身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红梅香味,一阵急躁的脚步声,她听见夏珂筠迫切地询问:“她怎么样了?没事吧?” “只是疲劳过度伤了元气。”老大夫回答,“按这个方子一日两次,一会儿就醒了。” 房间里的人都被夏珂筠赶了出去,她趴在床榻前轻轻抚了抚顾长烟的脸。 指尖柔软娇嫩,划过眉眼和脸颊,划过嘴唇和肩颈,她感觉到夏珂筠趴在自己的胸前,突然哽咽了起来:“顾长烟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老是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你快点醒醒好么,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么?” 说着便在她胸口啜泣了起来,顾长烟便觉得一阵心绞痛,想要醒来安抚她。 可是她压得她太疼了,她胸口疼,心疼,全身都疼…… 疼得想要炸裂的顾长烟动了动手指,趴在她身上悲伤的夏珂筠毫无知觉。 直到顾长烟终于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整张脸埋在自己的胸口……顾长烟顿时气血上涌,原本就麻木的四肢更加僵硬,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夏珂筠突然抬起头,泪眼朦胧,两个人就这个深深地凝望着,时间骤停,只有门外的风声卷落树叶的沙沙声,还有烛盆里的火苗一明一暗地闪着。 她的眼里似火光明媚灿烂,她的眼里似清水澄澈荡漾。 夏珂筠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委屈,一头撞进她怀里,双手环着她的脖子,呜呜咽咽地甚是楚楚动人:“长烟,嘤嘤嘤,你终于醒了,玉璇说你昏迷了一路,我都快吓死了!你赔你赔你赔!” 顾长烟颤抖着手,忐忑地落到夏珂筠的发丝上,轻轻地抚着:“阿……筠……我没事……你……你不要哭……你哭了……我会心疼……” “可我看见长烟伤成那样,我心快要疼死了!”夏珂筠咬着嘴唇委屈地看着,“你赔我!” “啊……”顾长烟一脸懵然,“怎么……赔……” 夏珂筠仰起头,伸出舌头,在她的唇间轻轻一扫…… 梅花香味萦绕唇齿之间,她的舌尖游移在她的唇畔像一条灵动的蛇,嘴里的甜味弥漫开来,就像杏花糕那样甜腻入味。 “像这样。”夏珂筠勾起眼角,看着茫然地顾长烟,“长烟要是害羞,那以后我就主动些!” “哎?哎……”顾长烟红着脸,随着夏珂筠的节奏,用湿濡的舌头进行一场盛宴般的享受,那种温暖又甜美的味道刺激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夏珂筠眯着眼睛轻声细语:“长烟学得真是快!” 顾长烟只是红着脸,羞愧地不知怎么说。她的手现在是无力的,夏珂筠整个人扑在她身上,她都快瘫掉了。 她顿时有感自己时常被夏珂筠带偏的思维,她醒来是因为实在被她压得慌…… “长烟,”夏珂筠抱着她撒娇,“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到了要是开心,就奖励我好吗?”“昂?”顾长烟继续茫然着。 夏珂筠指了指自己的唇:“就像刚才那样,奖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想做根纯洁的竹子(ˇ?ˇ)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14124189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0 21:31:25 36|家人团聚 顾长烟霎时羞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回答:“阿……筠……你别这样……” “长烟是不喜欢我了么?”她撅起嘴巴装作不开心,扯着被子的一脚咬了咬嘴唇,“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呢!” 好消息吗?顾长烟苦涩地笑了笑,她的脑海里是马车燃烧的画面,通红的、灼热的、撕扯的景象,火燃烧的温度能将她的心也化为灰烬,除了再次见到夏珂筠,她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可看她如此期待被夸奖的神色,顾长烟又不忍扫了她的兴,忍着悲痛拉扯出一丝浅浅的笑:“是什么?” 见她明明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还要装作心不在焉,夏珂筠拍了拍她的手:“你开心点嘛,天大的好消息!”说完,又附过身去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阿婉回来了!” 阿婉……顾长烟只觉得这么名字熟悉,却着实记不起她是谁。这段时间发生的时候太多,遇上的人形形色|色,她怎么会记得一个都没在她面前露过面的人? 看她如此茫然,夏珂筠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就是我派去救你弟弟和母亲的那个侍女,长泽和你母亲现在都在灵安,是不是好消息?”她伸过头像是想要赞扬的爱抚,顾长烟却愣在原地如被冰凝。 长泽和娘亲……风声、火光、焦味、封彧……她的脑海里都是这些,如同悬崖边上垂死挣扎的人被一把拉了上去,再次低头俯瞰悬崖下的一望无际。是庆幸也是害怕。 她听见夏珂筠话里的每一个字,她不敢置信! 顾长烟张着嘴盯着顾长烟,很久很久,烛火拉长了影子,昏黄如月色,她甚至能听到千里之外的水滴声,又也许那只是幻听。 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良久,素来冷清的顾长烟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阿筠。”她开口,颤抖着,眼里似有泪珠点点。夏珂筠从未见她哭过,她心里的顾长烟,永远英明潇洒、冷清肃穆,唯有她故意挑逗时才会露出与众不同的羞涩。可现在,顾长烟激动地快要哭了出来。 夏珂筠伸出手用袖子擦了擦她的眼角,抱住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前:“长烟你怎么了?我从来没见你这样过,你别哭,我会不知道怎么办。” 蔓延开来的梅花香在鼻端萦绕,顾长烟安静地靠在她的胸前,蓦地眼泪一泻而下。 “长泽和我娘还活着?还活着!”她突然抬起头,哭中带笑,“他们还活着,太好了!封彧那个混蛋,他骗我!我以为长泽和娘死了,死在我面前,被活活烧死的!我手足无措,我只能站在一边看着……” 她啜泣着,又笑着:“阿筠你知道么,如果不是你,也许我会冲进火堆里和他们一起死了。我想我不能,我答应过你要来找你。可是你知道当我以为车里的人是我的亲人时,我心里有多悲痛和绝望吗?那种绝望深不见底,就好像永无轮回的地狱一般。”她双手搭在夏珂筠的肩上,轻轻摇晃:“阿筠,他们还活着,都活着,对不对!” 莽苍原的情况,玉璇把顾长烟带来时就和夏珂筠提过。 夏珂筠心疼地抱着她,低声抚慰:“是,都活着,活的好好的,长泽可聪明了,一会儿我就带你去见他们!” “谢谢你。”顾长烟埋着头,“阿筠,你救了我。” 夏珂筠一手轻轻地抚着顾长烟的长发,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谢我做什么,一直以来都是长烟在救我,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无数次,所以啊,我们之间还言什么谢。” 顾长烟抱着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几日昏迷中不断重复上演的火场的惊恐感渐渐退去,“阿筠,带我去见见他们。” 夏珂筠将她扶了起来:“我们现在在灵安宗山上中的别苑里,这里都是我的人但并不安全,所以我让他们住在了拂柳巷里,虽然我是大夏女皇,但你知道,最近朝中动荡,有人对我虎视眈眈,你暂时不宜露面。” 她说的话顾长烟都懂,虽然顾长烟不善政治,但毕竟自小长在新安都,接触的又是封彧这批手掌大权的人。路上她便听说了灵安的状况,即使夏珂筠心想保她,也未必稳得住如今的朝局。 她无心打扰,更想要替她稳固权力。 “我知道。”顾长烟点头,“你看着安排吧。” 夏珂筠拍了拍手,玉璇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是一个简单的面具,大约只能遮住小半边的脸。 “陛下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只要顾将军稍稍忍耐一段日子。”玉璇将面具递给顾长烟,“往后在外头,顾将军便是我的远房亲戚,换个别名吧。” “常因。”顾长烟带上面具。 乌金色面具下的脸更添几分潇洒和神秘感,她素来适合这些冷硬的装扮。顾长烟对这只面具极为满意,大约心中本就不愿露面,唯一想得便是在夏珂筠的身边保护她。 如此,夏珂筠便带着玉璇和顾长烟离开了宗山的别苑。夏珂筠不能在市井露面,便由玉璇带着顾长烟前去。 拂柳巷是条热闹的巷子,是灵安的古街,多住些做买卖的小商人。平日里人多眼杂,来来往往客流量大,并不容易引人注目。 冷色的铁门半遮半掩,玉璇在前头带着,推开了门,朝顾长烟摊了摊手。 门外看着里头并不宽敞,院子里很安静,等顾长烟走进去才发现内部视野十分宽阔。从后院里传来一阵兵器相交的声音,顾长烟原本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阿筠想得真周到。”顾长烟轻声说道。 玉璇却是个正直到从不说谎的姑娘,认真地回答:“陛下一旦遇到了和顾将军有关的事便再也不明智了。” “怎么讲?”她瞥了一眼玉璇。 “陛下想将十里廊的大宅子买下来给您家人住,我和陛下说,初来灵安的母子二人买了十里廊的大宅子实在惹人怀疑,所以才换了拂柳巷的小院子。这里虽然嘈杂了些,但是不容易让人盯上。陛下想直接让顾将军在我大夏任官职,却忽略了如今朝臣对陛下心有疑虑,一旦被抓住把柄,以吕相为首的一班人马便会扶持陛下的皇弟。所以……” 顾长烟便笑笑,夏珂筠遇上她的事会乱了分寸,就像她遇上夏珂筠的事会乱了手脚。 心中有爱,才不能用正确的态度去对待。 好在,她睇了一眼玉璇,她是个正直又忠心耿耿的姑娘,她会指正夏珂筠的错误。 “你做得对。”顾长烟回答,“如今这形势,阿筠承诺一年打下莽苍原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有多少人等着那时候推阿筠下皇位,我若突然出现,无疑给了他们一个把柄。” “莽苍原真的拿不下来?”玉璇问道。 顾长烟摇头:“赵恕一年拿下莽苍原,不可能,但若是我,半年足以!” 玉璇的眸子一亮!“顾将军愿意帮陛下打下莽苍原?” “我现在姓常。”顾长烟指正道,“我愿意为阿筠做任何事,但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莽苍原,灵安朝政不稳,我思忖着很快新安都关于顾长烟倒戈叛国归降大夏的消息就会传来,到时候会有一场危机。” 玉璇朝着顾长烟福了福身:“从前在灵安就时常听闻您的事迹。虽然我并不知道陛下如此心系顾将军是为何,但,您若是愿意放下南泽将军的身份真正归降我大夏为陛下分忧解难,玉璇愿为您肝脑涂地!” 她扶起玉璇:“阿筠有你这么忠心为主的侍女,我心甚慰。阿筠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后院。 顾母拿着针线坐在石桌前补衣服,顾长泽拿剑练武大汗淋漓。 门外的叫卖声越过矮墙清晰入耳,竟是谁也没发现顾长烟走了进来。顾长烟站在拱门下,静静地看着这副安详的画面,岁月静好,时光悠长。 似乎记忆力便很少有这么祥和的日子,母亲慈爱地看着弟弟练武,而不久前的那场灾难,像一场折子戏,突然被抛到了脑后。 玉璇正要开口,被顾长烟一个手势止住。 这般景色,她不愿打破。 直到顾长烟转身一剑刺回看见站着的顾长烟,他一个没收住竟向顾长烟的心口刺去! “砰”!两剑相撞,顾长泽退了几步。 丢掉手中的剑,大喊了一声:“姐姐!” 顾母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远远地,望着许久不见的女儿。而顾长泽已经扑了上去,抱住顾长烟:“姐姐,长泽不辱使命!” 那时,英勇的女子从新安都领军出征,心知封彧不怀好意,她嘱托顾长泽:姐姐不会在京中待太久,往后,顾府和娘亲,都需要你来保护。 那时,青涩的少年握着拳头拍着胸脯保证:姐姐放心!顾府的安危,交到长泽的手上! 从新安都一路出来艰苦重重,她看着顾长泽消瘦了许多,拍了拍少年的背,轻声回答:“姐姐回来了。” “姐姐!”少年仰起脸笑得灿烂明媚,“我也平安地把娘亲和自己带出了新安都,没有辜负姐姐的期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是纯洁的竹子,我要纯洁到你们相信我很纯洁为止。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季枯荣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2 00:24:29 糯米糍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3-12 00:07:13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1 23:59:56 14124189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1 23:55:15 魔性的团子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1 22:11:52 37|新的考验 这是个阳光又聪慧的孩子,顾长烟心疼地看着顾长泽:“一路上吃苦了吧?” 顾长泽挠了挠后脑勺,害羞地回答:“也……也没有啦!” 玉璇撇了撇嘴,正直地诉说真相:“听阿婉说,找到长泽他们的时候,那一副濒临死亡的无力感……” “没有!”顾长泽瞪着眼睛,“我们好着呢!” 顾长烟嫣然一笑:“好好好,你好着呢!”她见过了母亲,许久未见。 拉着顾长泽讲他是怎么从新安都封彧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才知道原来顾长烟从新安都出来的第一天顾长泽就带着母亲离开了,好在他走得早,等到傍晚的时候封彧便去了顾府接人。为了躲避封彧的搜查,顾长泽一路装成带着老母亲的乞丐儿。途中被驿站的人发现,险些将他们抓去送给封彧,顾长泽打伤了人背着母亲出来,顾长烟替她安排的接洽人他一个没去找。 幸而没去找,否则封彧如此了解顾长烟,怕是顾长泽都等不到阿婉的援救。 “姐姐,我们还要回新安都吗?”顾长泽抬头问她。 “回去?”顾长烟苦笑,“回去还能活吗?不过半年新安都肯定大乱,封彧野心不小,我们顾家若是再同平王府交好,必会因助纣为虐而遗臭万年。同样是恶名,倒不如留在这里,至少能护你们安全。” “那姐姐也住在这里陪我和娘亲?”顾长泽眨着眼问道。 顾长泽瞥了一眼玉璇,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并不想听顾家兄妹的交流。 顾长烟便回答:“不了,我一会儿就走。” 她不能留在拂柳巷,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夏珂筠现在危机重重,哪怕她无法以正当的身份在她身边保护她支持她,但她可以想别的办法。 虽然封彧并没有杀了顾长泽和顾母,但这不意味着顾长烟对他的恨意有所减弱。马车里确实死了人,一个老人和一个男孩,他们是谁她不知道,但他们是代替了顾长泽和顾母死的。她知道,若他们真的落在封彧手里,兴许是生不如死。 他用低劣残暴的手段来吓唬她,她便用血腥和暴力来回敬他! 一会儿,顾长烟便随着玉璇离开了拂柳巷。玉璇说长泽和顾母住在这里会很安全,周围有夏珂筠安排的暗卫,她会让灵安成为顾家一家人最安全的落脚。 她很是放心,只有顾家人的性命无忧,顾长烟才能放开手脚去做事。 离了拂柳巷,走在十里廊的河边,玉璇这才开了口:“顾……常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原本夏珂筠是替她打算了好的,可是顾长烟有自己的想法。 “我能在半年内拿下莽苍原,但我不能保证半年内阿筠可以让我名正言顺地领兵,既然现在顾长烟的身份还不能出现在世人的面前,那就用常因这个身份进入灵安的女卫队吧。”顾长烟对大夏的事情相当熟悉。因为大夏的皇帝是个女皇,贴身护卫若是男人便不太方便,所以灵安有女卫队,而阿婉和玉璇都是从女卫队里千挑万选的精英。也就是说,能名正言顺去夏珂筠的身边,也便只能在女卫队里出人头地。 顾长烟相信自己的武功和手段,再加上有玉璇远亲的身份,只消稍稍有点儿机会,就能被提拔上去。 无论如何,都得熬过这段被南泽追查和被大夏警惕的日子。 “那倒也好。”玉璇回答,“原本害怕你不愿去女卫队,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今天就去卫队说说。”玉璇说着,又将顾长烟带回了宗山别苑。 夏珂筠还在那里等着她,皇家别苑自由一派秀丽风景,顾长烟这才仔细看了看这里的环境。 “长烟!”还未走到屋子里,远远的就听见夏珂筠的呼唤,顾长烟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夏珂筠纵身一跃扑了过来。 “见着你弟弟和母亲了?” 顾长烟点了点头,她的心情从未有此刻的轻松,家人平安,夏珂筠就在眼前,没有封彧这个让人烦心和厌恶的角色,若人生总如此惬意圆满,便是神仙也没有什么可羡慕的了。 夏珂筠身上的香味今日浓烈了几分,在灵安的她俯瞰众生是整个大夏的主宰者,一身妖艳如血的红衣迤逦地托在台阶上似盛开的红梅花海,眉间一点朱砂似心头血。开春后青葱碧玉的树木敛了整座宗山,可整座山却只是她殷红之后的背景。 顾长烟点头应答:“见到了,他们很好,我便放心了。” 夏珂筠仰着头环着她的腰,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以后,长烟就不会再离开我了?” 她点头承诺:“再也不!” 她等这三个字等了很久很久,以前她想,她们两人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个莽苍原,是整个大夏和南泽,就像天南和地北,就像海角和天涯,等到那天日月星辰不再轮转,芸芸万物皆化为虚有,兴许她才能等到顾长烟说一句再也不离开。 可是现在,夏珂筠想,她是该感谢封彧的,若封彧是个忠心爱国礼贤下士的正人君子,又如何逼得顾长烟奔走大夏,全心为她? “长烟,我得早点回去,你知道,最近朝堂事情多。”夏珂筠拢着眉头依依不舍,“去卫队的事情,明天玉璇会安排好。长烟,如果我想见你了怎么办?”她扯着顾长烟的袖子摇晃着。 “让玉璇来找我,我会出来见你。”顾长烟安静地回答,“你要在一年内拿下莽苍原,我就用半年手掌军权,用半年帮你打下莽苍原!” “真的?”夏珂筠喜上眉梢,“有长烟这句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们互相看着,夕阳拉长了两条纤瘦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不怕了,有顾长烟的保护,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什么都不怕了! “真的。”顾长烟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长发,拉出一抹浅浅的笑,如同即将落下地平线的阳光,温暖却又低调,“阿筠,任何想对你不利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不论在大夏还是在南泽。” “嗯!”夏珂筠松开手,“长烟今天难得没脸红呢!” 顾长烟直视着她的目光,“唰”的一下脸红了一片…… 大约是因为见到顾长泽和顾母之后太过欣喜,今日内心竟是如此平静…… 等到无法在拖延时间时,夏珂筠才依依不舍地下了宗山,玉璇则去了卫队营地,带着顾长烟的假身份。 灵安女卫队的营地在灵安城外,一来保护灵安的安全,二来训练需要宽阔的场地。 大夏女子习武之风伴随着女皇上位女卫队的城里而日渐盛行,更有贫苦人家的女子多了一条出路。 顾长烟随玉璇去卫队的时候,出来迎接的是女卫队的副队长三月。 “她叫常因。”玉璇介绍顾长烟,“我的远房亲戚,一直生活在我老家那穷山坳里,颇有一身力气,也学了些招式。还望三月副队给个面子,让常因在卫队里讨口饭吃。” 玉璇和阿婉两个人是夏珂筠身边的红人,这是人竟皆知的事情。 三月却是并不是个卖谁脸面的人:“我一直以为玉璇是个耿直的人,竟也会为了自家亲戚做这种绕门子的事情?”她冷笑道,“卫队有保护女皇陛下安全的责任,凡进我卫队之人必须得经过考验,这是原则问题!” “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吗?”耿直的玉璇心虚,但想到此刻这个带着半边面具的人是顾长烟,她便厚着脸皮开口,“三月,你都怀疑我带来的人?” “怀疑到不至于,就是不太相信她的武艺。”三月嫌弃地瞄了一眼顾长烟,“带着个面具做什么?没脸见你还是怎么着?”说完伸手就要去掀面具,顾长烟眼疾手快地按住。 玉璇原本是想搪塞个理由,比如面具后毁了容。 顾长烟却镇定自若地回答:“常因曾立下过誓言用不摘面具,除非有人能打得过我。”她瞥了一眼三月黑沉沉的脸,“既然有考验,那么我接受考验。” “常因!”玉璇厉声呵斥,顾长烟却摆了摆手,“不用担心,这些年在家里用功练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报效女皇。若我没这个本是,卫队不收我也无可厚非。” “好!”三月的脸色终于没这么难看,“你这话我爱听。既然你答应了,那么一会儿就来校场进行测验!” 等到三月转身走后,玉璇才心有余悸地开口:“你没事吧?” 顾长烟便笑笑:“我领军作战这么多年,打败过的各国名将不计其数,若是连这点儿考验都过不了,如何担得起大军的权力?你放心,我脸上的面具除非我愿意,否则谁都摘不掉。” 她负手踱步走向校场:“回去吧,让阿筠等着我的消息!” 校场上旌旗招展,人头攒动,不过片刻校场上便站满了人。 听闻有人想进入卫队,原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奇怪的是,三月摆出了卫队成立以来最难的考验! 等到顾长烟走到校场中心的时候,她突然浑身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妖战羽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3 01:10:17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3 00:17:55 糯米糍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3-12 23:30:29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2 20:38:28 38|阵法挑战 有一瞬间她感慨灵安卫队收人的标准之严格,但随后她深感欣慰,她们是目标是保护夏珂筠,在如此严格的测试之下,能大大提高夏珂筠的安全。 校场中央有一个方阵,九个人形高的大木桶横放着,木桶周围是各种荆棘陷阱长箭,似乎有玩命的意思。 玉璇还没离开,面具后的顾长烟半开玩笑:“这是想要我命?” 玉璇严肃地点头:“没错!” “所有的卫队成员都是这么选拔的?” “并不!”玉璇诚实地回答,“三月是个耿直的人,大约是恼怒我竟向她开后门塞人,所以把最难的拿了出来。说实话,兴许现在的卫队里能通过这个考验的人也并不多。” 顾长烟便明白了,自己这是平白躺了枪。 陷阱一关连着一关,但凡有半点失手,就真的会尸首分离。 紧接着,玉璇又开了口:“当然,你若不说除非有人打得过你不然不摘面具这句话,三月也不至于出这个死关。” “为何?”顾长烟不解。 “三月本是有资格成为陛下的贴身护卫,但她输给了我……”玉璇瞥了顾长烟一眼,“谁叫你是我‘亲戚’呢?她缠了我许多年决斗,这不,我没同意,就只能在你身上发泄了。” 顾长烟一脸茫然:“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要是说了,”玉璇一本正经地回答,“谁来给三月当沙包解恨呢?” 顾长烟可算是明白了,玉璇这姑娘平日里看起来实诚严谨,心眼可多着呢!明地里是按照夏珂筠的意思把顾长烟送进卫队,实则却是给老对手找个结实的沙包,让三月缠着顾长烟玩去,自己好乐得一个轻松! 顾长烟眯着眼指了指玉璇,笑而不语。 她原本就是个冷清的人,突然笑起来,总让人觉得背后一阵寒凉。 玉璇立刻退了一步:“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应付!”丢下一句话旋风一般离开了校场。 三月看着莫名逃离的玉璇,摸了摸后脑勺,随后一指顾长烟,隔着老远的路咆哮:“你!常因!上去!” 顾长烟提着剑沉着冷静。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周边各国败在她手下的名将不计其数,若是被这小小的考验难倒了,怎么对得起远扬的威名? 于是上前,抽出剑刃,步伐轻快。 周边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带着半边面具的女子气质清雅坚毅临危不乱,着实有大将风采,而不是玉璇远在村庄里的远房亲戚。 顾长烟边走,抬高了声音问远处的三月:“过了就能进卫队?” “没错!”三月撕扯着嗓音回答,“年轻人,不要轻狂,这可不是你想过就能过的!” “轻而易举。”顾长烟笑着回答,“通过这个考验最快的人用了多久?” 三月叉腰放声大笑:“我当年可是才花了两柱香的时间!” “我若是用一炷香的时间过了呢?”顾长烟站在木桶前,回头问道。 面具掩盖了她的表情,散发着金属冰冷的寒气,这女子身形笔直坚硬,如同她手上的那把剑,又开天辟地的力量! 三月咬牙切齿破口而出:“口出狂言!” 顾长烟的头抬得高高的,似乎是在藐视周围众人:“若我一炷香过,你这个副队的位置,就让给我如何?” 挑衅、蔑视、将军之嘲讽。 三月顿时一怔,当她洋洋得意地觉得自己花了两柱香的时间过了这个关卡无人能敌的时候,有人放言一炷香的时间。若她真的做到了,无疑是对女卫队副队长的挑战! 在这个以武力为尊的卫队里,任何职位,能者居之! 三月仰天长笑,末了向前走来,伸手重重地往顾长烟的肩上一拍:“你若能做到,我什么都能答应!” 顾长烟掸开她的手,转身,镇定地走了进去。 她是有目的而来,她不能花太长的时间。 若是往日里,她从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见到三月这样的实力干将,自是要赏析一番,如今她无奈,新安都的消息若是传到了灵安,谁能保证未来会如何? 她进了阵仗中间,只在那一刻,九只大木桶突然滚动了起来! 必须不断地闪开木桶,可周围几乎全是陷阱,无论往那边移动,都会落入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中,好则缺胳膊短腿,坏则直接要了命! 好在顾长烟体态轻盈如凫一般灵活,只贴着木桶的边缘随着它们的滚动寻找落脚之地。 三月点了一炷香,她突然有点儿期待眼前这个戴面具的女子能给人带来惊喜! 眼见着九只木桶要合并在一起,顾长烟脚下可落足之地越来越少,地面上的陷阱被木桶的转动压动,突然间从她的脚边窜出一排利剑,要从脚心将人刺穿! 场外一阵惊呼! 甚至有人闭上了眼,怕校场染上了一片比四月桃花更鲜艳的血! 左右两边的弓箭齐发,如风暴一般呼啸而至从木桶之间的缝隙处穿过! 几乎腹背受敌,若没有精湛的走位灵活的动作和敏捷的头脑,此间可大卸八块不留余地! 可顾长烟毕竟是顾长烟,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像是早就看穿了此中陷阱,沿着木桶滚过的痕迹轻盈地穿过! 白练剑光自地面拔起,如舞者手中纯白的飘带,在空中划过几道光线,只听见“啪啪”几声重响,随之爆发出巨大的爆破声响,顾长烟左手边的箭匣开关被她一剑劈裂!而长箭甚至连她的衣袖都没有擦到! 在这不过一眨眼之间,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是如何劈裂了箭匣,身在阵法中的顾长烟正在面对接下来愈发密集的攻击,在几乎只有脚尖可点地的空间之中,如水凫一般来去自由移动! 如三月这般卫队精英早已看出来,此人出手不凡,身份也定不凡!绝不是玉璇远亲这么简单,要知道,玉璇当初在护卫队起早贪黑的练武,才能在之后的选拔中脱颖而出! 她是谁?为什么会有玉璇亲自引领而来?为什么玉璇对她极为尊重? 只在三月沉思的一瞬间,校场上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讶声!顾长烟突然从地面一跃而起,身姿轻盈、体态灵活、柔中带刚,拿剑明明薄而细长,却在她关注手心的力量爆发中一剑此种地面如针毡一般密密麻麻的倒刺坑心,只是足尖微点,重新站立于本无立足之地的地面上! 而如今,香炉里的香已经焚烧了一小半,香灰被风吹到空中,落在地上。 顾长烟一如玩耍一般,只是慢慢地去捣毁机关,却不快速从阵中逃离。 旁人看不出,但三月清楚地明白,如今阵中的这个人,莫说一炷香,她分明是早就寻到了破阵的关键,只是在慢慢地耗用时间! 她现在的思绪有些混乱,倒不是担心自己副队的职位,而是脑中不断闪过从新安都刚刚传来秘密消息:南泽大将顾长烟投递叛国…… 顾长烟…… 她不敢置信,可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一眼看中被卫队视为最难的阵法,有谁能在此间谈笑饮血,如此淡然地对待可能置她于死地的物体? 眼看长香渐渐燃尽,只留下根部指节长的一段,顾长烟依旧在玩弄阵中机关。 观众们以为这一炷香的挑战即将以真众人的失败而告终时,顾长烟突然飞身而起横踩了一脚九只木桶正中那只的桶壁,又是踢踏几声,在空中一个翻滚站在了木桶的最高处,随处木桶滚动的频率优雅地前行! 她手执的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剑身和面具的颜色浑然一体,倒映着天上地下几处光线和人们疯狂的脸。只见她轻轻一跃,离开木桶半丈高,突然向下一窜! “轰”!烟尘四起,空中的女子入战神一般,在木桶被劈成两半倒下去的尘烟中缓缓下降! 阳光的金色光辉如金箔被揉碎成一片,打在顾长烟的脸上,瞳仁里的幽黑似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有人惊了、呆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何等的美?没有草长莺飞,没有香帷帐暖,没有宫阙高楼,有的只有执剑的女子无关于相貌和身材,只关于那般无人能敌的气场和睿智! “轰”! 木桶摔成了好几瓣,与此同时,顾长烟再次拔地而起,接连将整排的木桶劈成了碎片! 脚踩破碎木桶片,淡然地将所有机关破坏之后的顾长烟一步一步,在人们的注视中走到三月面前,还有那一小点,香就要燃尽。 “一炷香,正好。”她平静如一汪潭水般的声音传到校场所有人的耳里。 三月回头看了看香,点刺般的火还没没下去。 她得意地露出一抹微笑,指着远处高台上战鼓:“还没完,破阵之后,击响哨台上的战鼓才是结阵,你,已经没有时间冲过去了!” 顾长烟看了渐渐灭下去的火星,又望着远而高的战鼓深红的一点:“就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只要我一不写段子,大家的热情就减退了很多。 这让我感到忧伤。 我觉得我的身份变成了一个正在写小说的段子手, 而不是一个偶尔写段子的小说作者。 39|彼此不离 她的语气如此淡然,就好像战鼓近在眼前,只需那么轻轻一碰…… 可那明明远在校场的那一段,而香只有那一眨眼间便会熄灭。 即使三月知道眼前此人的能力完全不需用上一炷香的时间,但眼见着一个高手因为太过自己输在自己的承诺之下,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顾长烟却只是轻轻一瞟。没有笑,没有回答,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在那个片刻,她伸手抓过兵器架上的一只长箭,拉弓!对准鼓芯! 三月正想阻止,然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满弓之后的顾长烟眯眼迎着刺眼的光,突然松了手! 白羽长箭如一道闪电极光,带着霍霍的风声冲着战鼓迅猛地飞去! “轰”! 箭心正中鼓芯发出巨大的鼓声,清脆一击,然而还不止!在声音突然落地的一瞬间,箭心早已刺穿了整面鼓! “啪”…… 风中轻微的声音,谁也没有听到。 香龛里的香灭了火,只剩下香的根部一段。 校场上寂静如夜,谁都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过了许久,顾长烟直视着愣在原地的三月,带着一点点的轻蔑:“这样,可以了?” 校场上的人这才反应了过来,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三月看着她,疑问久久缠绕在脑海:她是谁?是她吗? “可……可以了。”她磕磕巴巴地回答,“一炷香之内。” 顾长烟这才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可以入队了?” “可以。”此刻的三月重新镇定了下来。 顾长烟却早已不再理会她,自顾自朝着人群最多处走去。 “等等!”背后,三月喊住了她。 顾长烟的脚步戛然而止,立在原地,也不回头:“何事?” 三月朝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站在她身边,面对着校场上集结了众多的女卫队成员:“是在下输了,我既然能打赌,自然也输得起。”朝着顾长烟说完,又放大了声音,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声音辽阔:“各位!常因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破了这个阵法,从此以后,她就是我们女卫队的副队!明早我便会向女皇陛下禀明这件事,今后,你们需服从她的命令如同服从我一般!” 校场上鸦雀无声,只有微风吹着兵器和彩旗,发出那点微不足道的声响。 顾长烟静静地看着三月,玉璇口中耿直的卫队副队,初见时狂傲且出言不逊,却坦诚了履行自己的承诺。 而后便想到了新安都的某个人,真是……连个女人都不如。 她突然有点儿庆幸,庆幸初到灵安之后的顺利,和这里每一个忠诚的女子。 她面向所有人,看惯了千军万马,如今这些人根本不在话下。她将长剑佩戴于腰间,负手而立,背脊挺直:“如三月所言。”没有更多的话,只是在所有人的眼里,眼前的这个人有着让人不可置疑的权威和能力。 在武力至上的卫队,能力决定一切! 校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呼,三月只无奈地笑笑。 若此人不是顾长烟,有如此能耐便担得上这个职位;若此人确是顾长烟,那玉璇带她过来就一定是女皇的意思,自己不让也得让! 顾长烟突然回头冲着三月发问:“为什么只看你这个副队,却没有看见卫队的队长?” 三月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队长呢?”顾长烟又问道。 三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是玉璇啊!” 顾长烟一脸茫然:“啊……” 她觉得再次遇见玉璇自己可能会忍不住想要揍她一顿,这个……耿直又狡诈的女子。 夏珂筠听到校场上的事已过了两个时辰,此刻她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听玉璇将整件事娓娓道来,满脸都是崇拜又开心的神情:“朕就知道,长烟怎么可能输给那点阵仗?即使整个卫队一同而上,她也一定有逃离的本事!毕竟,那是朕的顾长烟呐!” “咳咳。”玉璇清了清嗓子,敲着一脸荡漾的夏珂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陛下,请矜持。” 夏珂筠捂着脸做了回去,收起了心神荡漾:“朕就是高兴!” “陛下不如担心接下来怎么办。”玉璇一句话将夏珂筠拉出了遐想,“已经有顾将军叛国通敌的传言在灵安蔓延开来。明日早上吕相定会质问陛下顾将军的下落。” “朕就只能装傻说不知。”夏珂筠心下明了,“倘若长烟真的出现在灵安,封彧一定会拿长烟做文章,他若下了大代价准备拿城池和朕换长烟,朝廷定会轰动,逼迫朕交出长烟。”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且不论朕多依赖长烟,哪怕长烟只是一个南泽将军和朕并无瓜葛,这样的能人能投靠我国,拿下莽苍原不在话下,朕又有什么理由交出她!” “谁都想得通,只是吕相想以此为借口让陛下无法完成一年拿下莽苍原的承诺,好扶持您的弟弟……” 夏珂筠托着下颔冷笑一声:“朕明白得很!”说完又偷偷问玉璇:“朕晚上能去见长烟吗?” 玉璇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今天的朝会没有提到顾将军,晚上陛下能借着校场的事去走走。但是明天之后恐怕吕相会在暗中监视您,行动会不方便许多。” “那正好。”夏珂筠挥了挥手,“准备准备,晚上陪朕去女卫队。” 玉璇抬头看了一眼夏珂筠,没动。 “怎么?”稀客呀问道。 “我……恐怕不能陪陛下过去。”玉璇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今天……身体不适,不如让阿婉陪陛下过去。” “也好。”夏珂筠点头应允。 玉璇退出来的时候拍了拍胸,她倒并没有身体不适,就怕晚上陪夏珂筠去见了顾长烟之后会被顾长烟打得身体不适……到时候回来还得被女皇陛下指责,那才是真的不适了…… 女卫队在灵安城外,三月带着顾长烟去了她休息的地方。因着副队是单人帐,所以顾长烟才会看中三月的位置。 倘若和其他人同住,若是夏珂筠来了……那多不方便。 “常因。”三月喊住了顾长烟,“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武?” 顾长烟一边整理着衣物,随口回答:“从小。”末了又直起身子,看出了三月的疑惑。“学武看灵性,兴许我有这个天赋。” “你知道早上那个木桶阵是谁做出来的吗?”三月又问道。 顾长烟便继续笑笑:“不知。” 三月并不相信她说的话,木桶阵原本是石阵,代替木桶的是就块巨大的岩石,当年顾长烟领兵和周边另一国大闵开战时,因为大闵要经过荒漠,所以顾长烟在那里设下了石阵,在石阵脚上布满荆棘陷阱和箭匣,石阵无法从顶端突破,未战先伤人。 她自己的成果,她记得最清楚。 三月便不问了,若真是顾长烟,她又怎会对初见的自己坦诚相告呢? 安静地整理东西,门外突然有人来报,说女皇陛下到了卫队。三月匆匆想要出去接驾的时候,夏珂筠已然冲了进来! “长……因!”夏珂筠收住了声,看着一旁目光探索的三月,“朕听闻了早上校场的事,所以过来看看,我听玉璇说是她的远亲。” “嗯。”三月识相地回答,“我还有点事儿,先行告退。” 等帐子里只有两个人了,顾长烟才笑着开口:“玉璇呢?” “……”夏珂筠顿时愣了愣,片刻之后满心委屈,“长烟你变了,你居然看到我先问玉璇在哪儿,你不喜欢我了!” 顾长烟顿时手忙脚乱地拉住夏珂筠,浑身想找帕子替她擦掉快要流下来的眼泪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没有……阿……阿筠别……误会……” 夏珂筠撅着嘴假声啜泣:“那你说,你找玉璇干嘛?” “打她!”这回顾长烟没结巴,“狠狠打她!” 夏珂筠差点惊掉了下巴:“你打玉璇干嘛?” 等顾长烟道明了事情的始末,夏珂筠抱臂大笑起来:“没想到,堂堂大将军居然被我小小的女侍卫给唬弄了!” 顾长烟沉着脸窘迫地回答:“我一直以为玉璇是个认真的人……她她她……” 夏珂筠笑得更开心了:“玉璇就是一本正经地唬弄人,要不然,三月找了她这么久决斗都被她给唬弄过去了呢?”说完又抱着顾长烟的人靠着头,“不说玉璇了,明天过后一定会有人盯上你的,长烟,你万事小心。” “你也是。”顾长烟低头看着她,“阿筠,你要莽苍原来巩固你的政权,我就替你拿下莽苍原!接下来的日子,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夏珂筠抬起头嫣然一笑:“长烟,以后,我来罩着你,你来保护我,你和大夏江山属于我,但是我永远属于你,彼此不离,好吗?” 顾长烟轻轻勾勒出笑容,抚着她柔软乌黑的长发,坚定地回答:“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5 10:16:13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4 21:47:04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4 20:49:49 40|兵者诡道 次日,玉兔东升,夏珂筠坐在鎏金宝座上俯看群臣。 原本是能无事退朝的,但是吕子林走了出来。 “臣听闻一件事,”他说道,“新安都说顾长烟在前些时间叛国投敌归降我大夏并随陛下回了灵安,我却并未见到顾长烟,不知顾长烟现在身在何处?” 夏珂筠心中冷笑,但毕竟吕子林是三朝元老,她便一脸无辜且茫然地望着他:“朕和顾长烟倒是有些交情,但朕并不知她身在何处。何况朕回来时孤身一人,吕相也是知道的。” 她装无害的本事很高,加之她楚楚可怜的眼神,便好似真的不知道一般:“吕相今日提起顾长烟,可是有什么想法?” “并没有。”吕子林回答,“只是这顾长烟是南泽的重要人物,若是她真在我大夏,那么陛下务必要将她捉拿,来日和封彧对抗之时也是一颗不错的棋子。封彧特别看重她,兴许能拿她换上几座城池。” 他这番话,夏珂筠早就料到,她便探索着问道:“顾长烟有将才,难道吕相不认为,顾长烟若能归降我大夏,可扬我军威涨我士气,攻打莽苍原的最佳助力?” 吕子林带着他老谋深算地笑回答:“顾长烟到底是南泽人,若真降我,谁能保证她对大夏忠心耿耿?古人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还是深思为好。” 多说无益,夏珂筠只当着不知顾长烟的下落,点头附和。 但年夏珂筠继位是,吕子林百般阻挠,先皇有一子,只是脑子不好使。吕子林便说,儿子继位才是正统,他会尽心尽力辅佐。好在先皇看中夏珂筠,实在不愿傻儿子毁了大夏的江山根基,吕子林万般不同意到底还是霸占着丞相的官职不肯归隐。这些夏珂筠都记着,只是和南泽连年征战,加之继位前几年根基不稳,自是不敢拿吕子林怎么办。 末了,退朝前吕子林又开口:“又轮到一年一度为陛下选拔侍卫的时候了。今年几个卫队人才辈出,臣希望陛下身边多几个男侍卫,毕竟这舞刀弄枪的,总归是男人来得熟络些。” “按照今年的比赛来选拔吧。”夏珂筠微笑着看他,只是眼底藏着的那把刀掩了锋芒,“选侍卫这种小事,不劳吕相操心。” 等人走了,她才起身冷笑:“吕子林这只老狐狸!” 玉璇跟在夏珂筠的身边:“陛下,现如今,我们该如何?” 夏珂筠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漫不经心回答:“我已经想好了办法,你去给长烟送个信,卫队的比赛必须得赢,这样我才能带上长烟做接下来的事情。” “我不去。”玉璇严肃地看着宫门口,“她会打我!” 夏珂筠掩嘴而笑,拍了拍玉璇的脸:“小玉璇,我的长烟可不是这么野蛮的人,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把三月喊到宫里来,让她天天找你决斗!” “我去还不行……”玉璇撇着嘴满不乐意地出了宫。 顾长烟收到夏珂筠的密信细读之后便将它置于火盆中烧毁,玉璇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悄悄离开顾长烟的视线,却被她抓了个正着。 “想走?”她眯着眼,眼角微挑,面无表情地看着玉璇。 玉璇也是个没什么表情的人,于是肃穆地盯着顾长烟的眼睛:“女皇陛下需要我……” “不,”顾长烟将她放了下来,“阿筠需要的是我。” 玉璇心中回答了无数遍:好好好是你是你就是你。然而嘴上不敢说:“常因,我先走了,咱们有缘下次再见。” 顾长烟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嘀咕了一句:“哎,三月被我抢了副队正在闹脾气呢,我思忖着阿筠身边多几个高手会更安全,要不我写封信让阿筠把三月调去宫里你看怎么样?” “别!”两边都被拿三月威胁的玉璇顿时停下脚步,哭丧着脸回到顾长烟身边,合着双手忏悔,“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带到卫队来坑你,不该隐瞒我才是卫队老大的事实,我说常因姑奶奶,你有什么要求你说!” 顾长烟看了看她,招手让她坐下:“吕子林,三朝元老,手握大权,党同伐异,和瑾王来往甚密。阿筠若不能一年之内打下莽苍原,他就会扶持瑾王,确切地说,他一直都在支持瑾王。阿筠从不跟我说朝政之事,我问你,阿筠想不想杀了吕子林?” 玉璇倒吸了一口冷气,走到顾长烟的身边压下了声音:“小心隔墙有耳!” “周围没人。”顾长烟自信满满,“卫队里没有能够近我身还能不被我发现的人。” 玉璇狐疑地看了看四周:“毕竟你初到灵安,有些事未必能帮上忙。陛下想拉吕相下马很久了,无奈吕相德高权重,很难下手。” 顾长烟笑了笑:“阿筠写信给我,马上有卫队比赛,我初来卫队不久就抢了三月的位置,到时候在比赛中出面定会引人怀疑。我毕竟是要保全自己的,吕子林这只老狐狸既然今早就提到了我想让阿筠交出我,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我有个法子,可以尽早替阿筠解决他。” 玉璇眸中一亮:“什么法子?” 顾长烟死死地盯着玉璇,不怀好意。 玉璇一个机灵一抖,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都说顾长烟是个正直英勇的大将军,毕竟是在刀光血影下过日子的人,说她不善阴谋诡计,谁信? 她觉得她最大的错误是小小地坑了一把顾长烟,然后自己跳进了坑里…… “那个……陛下见我走了这么久会担心的,我……我先走了,再见!”玉璇逃出了顾长烟的帐子,末了,回头大喊一声:“再也不见!” 顾长烟端起手边的茶盏小抿了一口,热气袅袅,带着雨后清香,她露出冷森森的笑意,在面具地下如此诡谲。 她本是个纯粹又正直的人,可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她明白,如果战场是一个靠剑和血生存的地方,那么都城就是一个靠头脑和狠心的地方。没有这么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没有什么生生世世因果轮回,如果想要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好好生活下去,就必须以杀止杀,踩着一批人的命,来拯救另一批人! 战争流的血是红的,但是政治流的血,是黑的。 她只是从风雨刀剑中来,那里步步危机;夏珂筠却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踩着血。 顾长烟站了起来,走出帐外,去了校场。 因为比赛临近,三月成天都在努力训练卫队成员。 比赛只能赢不能输,赢得是面子,不仅仅是女卫队的面子,还是整个灵安城所有女性的面子! 三月心知顾长烟身份的特殊,所以并没有强制要求顾长烟训练,或者说,她把副队的职位送给了顾长烟,所以没有资格命令她。只是卫队成员更信赖三月,所以她依旧是实质上的副队。 至于玉璇这个真正的卫队队长,她肩负女皇安危的重任,极少出现在这里。 “你来了。”三月朝她微微颔首,“正好,来看看!” 队员们在校场上训练,按照个人的优势因材施教,除了三月,校场上还有几个因年事已高无法上战场的老将军在指点。 顾长烟同大夏作战多时,一眼望去便看见了当年大夏风驰一时的龙武大将军吴俊。吴老将军已是薄暮之年,看上去却依旧精神抖擞。见着卫队里新来的副队,便上前打招呼。 “这位便是三月所说的一炷香内破了木桶阵的常因?” “正是在下。”顾长烟背脊笔直,不卑不亢地回答。 吴俊点了点头:“那木桶阵是根据当年南泽名将顾长烟对阵大闵时的石阵所改编的。因为大夏一直将南泽视为敌人,而顾长烟又是莽苍原的主将,所以很多东西都是按照她的习性来制定的。常姑娘既然能一炷香破了木桶阵,定是个不凡之人,老夫有个问题想请教请教。” 面具下的顾长烟波澜不惊,作揖回答:“吴将军请讲。” “战无定法,每个兵种都有优缺点,莽苍原如此平坦的地形,原本适合大量使用骑兵,但,莽苍原常年大雪封原,以至于骑兵无法前行,步兵成了主要攻击力。若对方摆出战车方阵,步兵可有机会取胜?” 顾长烟沉思片刻,答道:“远程打击,弓|弩为主。密集弓箭攻击,几波下来战车便毫无用武之地。战车行进缓慢,无法回击弓|弩兵。但,此中有一个问题。” “为何?”吴俊问道。 “战场更需要灵活多变,大规模正面用步兵对战战车方阵实在让人不解,千里奇袭阴平道才是用兵之道,谁和你在正面死磕?战场就如一盘象棋,车马炮看你怎么用,小卒子都能将死帅。莽苍原地势虽然平坦,但大雪之后形成的雪洞数不胜数,越是平坦的地形一般人越想到正面对战,却往往忽视了迂回之术。之所以顾长烟能死守莽苍原,是因为她深谙此中道理,我大夏想要取莽苍原,光靠人数压制完全不行。至于该如何,吴老将军身经百战,心中定有自己的想法。”顾长烟负手看着校场上的队员训练。 吴老将军弓着背随着她的视线而去:“你对顾长烟的战法很是了解。” 顾长烟颔首回答:“实者虚之,虚者实之,用兵之道,无非于此。” 校场上顿时没了说话声,两个人都看着队员的训练,就不言语。 直到次日,夏珂筠收到了吴俊的奏折:女卫队新副队常因是个难得的将才,可提拔重用。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薛之竹 --------- 玉璇:女皇陛下需要我! 顾长烟,不,阿筠需要的是我! 玉璇:一点都不矛盾!女皇陛下需要跑腿的我,也需要榻上的你! 顾长烟: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_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neverland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6 16:01:03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6 09:45:11 不高兴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6-03-16 09:42:51 望见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6 08:02:41 41|卫队比赛 收到吴俊奏折的夏珂筠捂着脸笑得开心之至:“还是吴俊有识人之明啊!我家长烟才去了卫队几天就被吴老将军看中,朕真是太英明了!” 玉璇一边整理着奏折一边附和夏珂筠:“同为将才,必定互相欣赏。 ” “是啊。”夏珂筠放下奏折,“倘若是吴老将军得知长烟在灵安,一定会告诫朕礼贤下士,哪怕是敌国之人。可惜,吴老将军年事已高,交出兵权之后再无话语权,颇有归隐之意。若非卫队选拔,怕是早要离开灵安了吧。” 末了,又自言自语:“吴老将军在武将中倒是依旧德高望重,可惜难以同吕相抗衡。” 玉璇思忖片刻,说道:“吴老将军既然看中了顾将军,说不准,会有新的想法呢?” “你是说……”夏珂筠突然抚掌笑道,“那就让吴老将军常去指点女卫队的训练,就说朕的意思,卫队的比赛,只许赢不许输!” “是!”玉璇领命告退。 吴俊这些天去女卫队的训练营去得极为勤快,在男卫队的人看来,大约是受了女皇陛下的旨意。女皇本就对女卫队委以重任,其偏心程度可见一斑。 而此刻的吕相府里,一切都不如往日般平静。 吕子林看着眼前的密信,深深的皱纹里挤出了无数道沟壑,面对眼前几个朝中重臣,抚额叹息:“有可靠消息称,顾长烟同我们的女皇有不为人知的私情。” 此言一出,几位大臣议论纷纷。 “可女皇陛下说并不知道顾长烟在哪。” 吕子林摇头道:“非也。若真如平王所说有私情,那么女皇陛下定不会坦言。这些天注意陛下的去向,这是平王从莽苍原的来信,承诺若我们能帮他找出顾长烟,他日他登基之时便将莽苍原以北三洲割让给大夏作为谢礼。” “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有人不解。 “陛下无法在一年内打下莽苍原,大夏江山就是瑾王殿下的,瑾王殿下若登基,好处有的是你我的。三洲地域面积广阔,封彧愿意割,我们就愿意收!”吕子林抚着胡须自信满满,“听说女卫队多了个人?吴俊这几日一直在女卫队?” “就算多了十个人,女卫队想赢了男卫队也是难如登天!” 坐席间之人各自相视而笑。 顾长烟这几日一直飘游在校场上,她能领几十万兵马,这区区几百人更是不在话下。三月对她的身份心有怀疑,吴俊对她赞叹有加,她便指导指导队员的武艺和合作,过得也颇为惬意。 “常副队!”三月从身后跑了上来,“过几日就是卫队比赛,你看看流程吧。” “嗯。”顾长烟接过卷轴。 比赛规则十分详尽,主要分为三大块。其一是精英之间的单打独斗,分为五局,双方各选无人。其二是小组赛,多对多的正面对战,模仿战场而定。其三是少对多的逃亡赛,如何在危急情况下护着“女皇”逃离危险现场。 “有什么想法?”三月问凝眉沉思的顾长烟。 顾长烟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比赛的时候,陛下会来吗?” “卫队比赛的选拔关乎陛下往后的安危,陛下自然是要来的,不但陛下回来,朝中重臣都会来。”三月回答,“比分是累加的。” “第二局才是拿分关键。”顾长烟眺望校场上训练的队员,“按个人实力,精英对精英不会有太明显的差距,按整体实力,除了力量上无法抗衡其他都无大差异。主要在逃亡赛。” “你会参加吧。”三月锁着眉头问道。 若常因就是顾长烟,那么她一定不愿意自己被别人发现,这种状态下,自然是隐藏得越深越好。 可顾长烟却不那么想:“逃亡赛,我去,加上你和玉璇足矣。正面对战我会给出阵法方案,我们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 “常……”三月一怔,“你……” 顾长烟却已经走出了几里地:“总不能给我那亲戚玉璇丢脸,你说是不?” 玉璇啊……三月想了想,总觉得那人认真又欠扁的表情让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想要拖出来暴打一顿! 时间很快到了卫队比赛的那一天,顾长烟早早地梳理完毕戴上面具,负手走出了帐子。 比赛在校场上,夏珂筠在众星捧月之下来了校场,老远便看见一抹深红如残阳一般耀目,男卫队也早已准备就绪。 这些时间因为受到了吕子林的监视,夏珂筠不敢亲举妄动,甚至没能私下里见上她那英勇无双风华无限惊才绝艳的顾将军,以至于整个人都蔫了。 远远一见,突然间精神抖擞,好似数日疲惫烟消云散,只消视线里有她就够了。 隔着众多人头,顾长烟朝着夏珂筠,一如她当初在莽苍原几十万大军之前,伸手,修长的食指和中指置于唇间,朝着她,两指微微一倾。 夏珂筠的脸上顿时开如夏花般灿烂,她无法如那时一样自如地和她打招呼,一旦她有异动,吕子林就会知道,顾长烟混迹在人群中。 她的脸上露出明媚又温暖的笑容,放眼望去,整装待发的卫队、旌旗招展的校场,台下有她的子民,还有她的爱人。 “陛下今日心情甚好。”身后,吕子林小心翼翼地开口。 夏珂筠朝着下头挥了挥手,回答得自然:“一年一次的卫队比赛,想到今日又会有许多优秀的人才,朕心甚慰。” “听说吴老将军近日里一直在指挥女卫队的训练,看来今年女卫队的实力让人期待。”吕子林恭维道。 吴俊就站在一旁,冷笑一声:“臣倒是真没怎么指点,女卫队人才辈出,今天更是有旷世之才另老夫大开眼界,老夫这一把老骨头的,如何担此重任?” “旷世之才?”吕子林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看来,今日微臣要好好观摩观摩。” 夏珂筠笑而不语,心中暗喜。 她的顾长烟莫说是旷世之才,便是说战神下凡也不为过! 她的眼神时不时扫过顾长烟,只觉得气血澎湃心情激动恨不得从高台上跳下去来一个深深的拥抱。 只是顾长烟的面具太过显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下子就进入了吕子林的视线。 “怎么?卫队还有人戴面具?” 吴俊平静地回答:“那便是老夫说的人才,听说有个规矩,谁能打过她,才能摘掉她脸上的面具。” “哦?”吕子林笑道,“有趣。” 他的视线在顾长烟的身上多停留了几分,眼中的怀疑和阴鹜一闪而过。 玉璇在夏珂筠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随即下了高台,去了女卫队所站的队伍。 一见玉璇过来,女卫队成员个个站直敬礼:“队长!” 当然,除了顾长烟和三月。 玉璇停在了顾长烟的身边,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顾长烟亦是平静地回答,“不过有人的感觉不太好。” “谁?” 顾长烟指了指身边就快要冒火的三月:“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打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玉璇便往背离三月的方向挪了几步,正儿八经地回答:“大约是上次我说请吃饭但是三月付了钱,我连一文钱都没给她。” 顾长烟蓦然。 正在走神之间,玉璇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这让她顿时整个人都惊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逃离,却发现手中被玉璇塞了一张纸条。 不用说都知道是夏珂筠让玉璇带给自己的,顾长烟故作镇定地抽出手,将纸条藏在衣袖中。 阿筠在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让人送来的纸条,里面定有相当重要的消息! 她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了队伍,找了个角落偷偷打开纸条。 里面只有四个字:朕想你了! 顾长烟顿时羞得将纸条揉成一团藏了起来,抬头朝高台上看去时也是一脸通红。而夏珂筠在那里坦然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仰望,如同神龛里的神像一般,高高在上。 若是被人知道九五之尊的女皇如此坦白明了地对另一个女子说想念,大抵全大夏的女人都会兴奋而全大夏的男人都会失落。 那可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高不可攀的女皇陛下,她居然……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顾长烟理了理心绪重新归队,玉璇在那里笔直地站着,睇了她一眼,突然放大了声音:“咦?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脸红了?” 周围的女卫队成员们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集中到了顾长烟的身上。 顾长烟持着自己崩溃的内心,推了推脸上的面具:“想到玉璇队长一会儿可能会被对面那群男卫队的人群殴,我突然止不住的兴奋以至于气血上涌。” “为何兴奋?” 顾长烟郑重地拍了拍玉璇的肩膀,站到了三月身边:“三月这些年怀抱的心头大恨终于能有人替她报了。” 而三月还在一脸正直地整理队伍,手指着顾长烟和玉璇咬牙切齿:“你们两个!比赛快开始了!还不归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7 09:14:16 42|天大的赌 三月这么瞪着眼睛一吼,顾长烟和玉璇谁都不说话了,安静地归了队。 这会儿大家觉得做事还是三月比较靠谱,队长怕三月怕得天天躲在陛下那里,至于常副队嘛,也是对三月礼让三分。 校场上旌旗飘战鼓擂,朝中元老各自在高台上择了位置,夏珂筠的目光一直在顾长烟身上。 或者说,此刻除了夏珂筠,吕子林和吴俊的目光同样在顾长烟身上,一个是敌意满满,一个是赞许有加。 自小接受着无数期待目光长大的顾长烟并没有任何不适,兴许她生来不幸,但她也确实生来备受瞩目。 “我看这个常因也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吕子林抚着胡须漫不经心,“今年的男卫队也是人才辈出,臣总觉得,这舞刀弄枪的总是男人更适合些,陛下可以挑些精壮的男侍卫,也免得出了像莽苍原时那样的差错。” 莽苍原那会儿,从浮屠山连夜赶回大营的夏珂筠被封彧的人半途截住,好在有顾长烟舍命相救,逃亡数月,才被吕子林找了由头,落得个立下一年拿下莽苍原的誓言。 这无疑是在给夏珂筠的伤口上撒盐,夏珂筠冷笑了一声,抚着袖子回答:“我只听说过世有双姝,其一便是南泽女将顾长烟,败在她手下的人数不胜数,却没听说过武将里头有哪个将军的名声能更胜她一筹。”她说得吕子林哑口无言,“朕也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只要能有一个同顾长烟那样的人,就抵得上成百上千的侍卫了。” “世上只有一个顾长烟,若真能让陛下得到一个,那真是大夏之幸。”吴俊在一旁发自肺腑的回答让夏珂筠很是满意。 台下正中央今年的比赛开始了,按照往常的惯例,单人比赛先行。 单人比赛中的选手是双方挑选的各自武艺上佳的队友,但绝非顶尖选手,单人比赛一分一场,女队为这边,人是三月安排了。 为了更好的应对对手,吴老将军对她们进行了更为严格的训练,所以大一开始,单挑比赛女卫队不落下风。 等到四人比完时,双方比分二比二。 稳定的似乎毫无悬念,玉璇坐在顾长烟身旁用胳膊抵了抵她:“你看如何?” “没什么大碍。”顾长烟回答。 “我看着问题太大了。”玉璇严肃地回答,“你不知道历年比赛的结果,在阵法对战和逃亡赛中我们常常由于力量不足而导致失败。男卫队的资源更加丰富,又有各级武将亲临指导。” “我们也有。”顾长烟回答得镇定。 别人以为她说的是有吴俊这个老将军,只有玉璇知道,她说得是她自己! 她堂堂南泽第一女将都亲自上阵对战那些不入流的侍卫了,这能输?怎么输?输了她顾长烟的面子往哪里搁? 玉璇继续用手肘子打她:“你看你看!第五局我们输了!” 面具下的顾长烟面无表情,高台上的夏珂筠却黑了半边脸。 她看见了什么!她看见了玉璇不断在吃顾长烟的豆腐!没错,她的侍卫如此大胆地往女皇陛下的将军身边凑,还一直那手肘子抵她!夏珂筠凝眉深思,她觉得等比赛完了,有必要把三月也放到自己身边,如此一来玉璇就没工夫做别的事情,更别说对顾长烟“投怀送抱”! 转念一想,她的长烟武艺高强分度翩翩才貌双绝,把她一个人丢在女卫队着实让人不放心,倘若整个卫队都成了她的情敌怎么办? 越想越焦躁,她必须立刻马上将顾长烟提拔到自己身边! 台下的玉璇感受到了来自高台的一束带着敌意的目光,冷不丁打了个颤儿,她太熟悉,这是真龙之怒,女皇陛下吃醋了! 于是讪讪地收回手,挺直了背假装认真地观看比赛。 单人赛过后是阵法赛,两队各出一百人列出阵型。 高台上,夏珂筠收回了目光。 吕子林看着台下男卫队的阵型啧啧称赞:“好好好!” 吴俊蹙了蹙眉头,夏珂筠心道不妙:“吴老将军有何看法?” 吴俊在高台上回答夏珂筠的问题,台下,顾长烟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怎么看?”玉璇问道。双方阵型事先并不透露,只是比赛当时才看见。 她便漫不经心地回答:“男卫队的阵法核心是由约二十人人组成的长矛阵,取消了重甲兵,第一线士兵的盾也大为缩小,后方的矛渐次加长,所有的长矛手都可以对方阵前的敌人进行攻击。防御能力略显不足,但攻击力很凌厉。长矛手只有三分一到四分一,其余全部是弓箭手、剑手、投石手、投枪手。作战中他们以箭、石、投枪攻击敌人,减少方阵冲锋的压力,当敌人被方阵冲散压倒后,他们就能跟上去杀伤散乱的敌人。” “听起来还不错?”玉璇笑道。 三月也坐了过来,认真地听顾长烟分析。 “常副队能一眼看出对方阵型的优缺点,看来是极有研究的。”三月认真地说道。 顾长烟只是笑笑,她在莽苍原那些年,用过的阵型不胜枚举,莫说如今只是个卫队比赛,哪怕是去真正的战场,面对赵恕这样的敌人也并不会有任何胆怯。 高台上,吴俊看着顾长烟的方向说道:“陛下还记得我前些时间举荐过的人吗?” 夏珂筠笑了笑,她当然记得,吴俊看中顾长烟,正和她意。 吴俊便继续说道:“我看着常副队在台下侃侃而谈,怕是有了详细得解答。此人见解独到,不如陛下宣她上来?” 夏珂筠喜上眉梢,吕子林还没来得及阻止,夏珂筠早已下了命令,宣常因! 彼时顾长烟还略有迷茫,在侍卫的引领下上了高台。 吕子林冷眼看着她,吴俊却颇为热情。 “常副队,”吴俊开口,“吕相是十分看重此次比赛的,女皇陛下对这些也颇感兴趣,所以想请你来解说一下双方的阵型。” “有什么好说的?”吕子林冷声驳斥,“我看着男卫队的阵型毫无破绽,简直是神来之笔!” “吕相是文人,自然不懂用兵之道。”吴俊不甘示弱。 “两位别吵了。”夏珂筠朝着顾长烟挤了挤眉,清了清嗓子招她到身边,“常副队都上来了,既然吴老将军对她赞许有加,那就让常副队来给朕好好讲解讲解。” 吕子林气打心里来,按捺住怒火,狠狠地瞪了顾长烟一眼。 顾长烟也不推辞,朝着吴俊点了点头,转身,背脊挺直如松如竹,铿锵之声坚毅如石:“男卫队的阵法优势明显,但它弱点和它的优点一样的突出。第一,它的战斗力集中在前方,侧面只能依靠互相的保护,一旦对方突破侧翼,矛阵中的长矛兵别说抵抗,连逃生的机会也没有。第二,它的方阵肯定不是全方位的,所以在面对不同方向的敌人时需要将整个方阵的方向进行调整,一旦遇上更为灵活的军队,这就是个致命的弱点了。第三,对远距离投射武器的防护效果不佳。一旦侧翼暴露或背后暴露,这种阵型就只有挨打的份。” 吴俊投来赞许的目光:“有理!” 吕子林却不屑一顾:“女卫队舍了重骑兵大用轻骑兵,一旦正面遭遇就会溃不成军!老夫这个文人都看得懂,吴将军不会否认吧?” 顾长烟没有回头,看着她亲自安排下的女卫队方阵。此刻双方已经开始了进攻,起初胜负不定,谁都没有占优势。 她握了握拳头,自信满满:“我们的骑兵是以骑射为主的轻骑兵,并不需要和男卫队正面对冲,对冲不利于女卫队这样在力量上略输一筹的方阵。只需要不停的围着男卫队转圈子,就能慢慢的消耗掉它的重骑兵,如果男卫队放弃和我们骑兵的纠缠并且不顾一切的攻击我们的步兵,先不说重骑兵怎么摆脱掉轻骑兵,就算是冲到了步兵前面,我们只要利用步兵、战车兵和骑兵的配合,拖住男卫队的重骑兵完全没问题!至于对付中心长矛方阵就更简单了。”她负手而立英姿飒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一瞬间,似乎有人从她身上看到了顾长烟的影子,可顾长烟又怎会蛰伏在女卫队之中? “正面的□□就够男卫队头疼的了,就算是男卫队的远距离投射兵种能和女卫队打个平手,女卫队的灵活性肯定要比男卫队好,利用骑兵和战车的机动性,完全可以绕过他们的正面,从侧翼或者背后发动攻击。”她突然转过头,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你们看现在的情况!” 如她所言,在女卫队的绕圈慢慢消耗他们的力量,女卫队虽然力量不足,可灵活性绝非男卫队可比! 她只是无限放大了自身的优势,却遏制住了对方施展他们优势的可能性! 男卫队想要正面作战,偏不!顾长烟素来善用迂回之术,正面死磕拼兵力的战法,从她懂事以来就很少使用! 吕子林黑着脸,三朝元老从来没有被人说得如此尴尬。他可是替男卫队打了包票的,如今他知道,为何吴俊如此看重眼前这个女子! 阵型战以女卫队的获胜而告终,还有最后一场逃亡战! 吕子林整了整衣冠重拾信心:“别狂,还有一局!” 顾长烟居高临下地看着吕子林,冷森森地开口:“我喜欢打赌,吕相可有兴许和在下打个赌?” 高台上的官员们顿时惊呆,竟然有人敢如此驳吕相的面子! 吕子林正要发作,夏珂筠突然挥了挥手:“朕突然很欣赏常因,也好奇你想打什么赌。怎么,难道我堂堂大夏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敢和一个女侍卫打个赌不成?” 夏珂筠这话让吕子林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打!老夫还能败在一介女流手上不成?” 顾长烟同夏珂筠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突然走到吕子林的身边,扬起嘴角,一如东方升起的明日,而脸上冰冷的面具便是天际不可捉摸的阴云:“我赌逃亡战我们女卫队能不伤一人的将人护送出去,如何?” 不伤一人,这个赌打得有点大。 吴俊皱了皱眉,深怕顾长烟不自量力吃了大亏。 吕子林却爽快的一口应下:“好!赌什么?” “若我的赌赢了,说明今年的比赛女卫队也赢了,那么陛下的衣食住行一切由女卫队保护,我们有权对陛下的出行保密。”顾长烟自信满满。 “可以!”吕子林阴鹜的笑道:“若你输了,灵安解散女卫队!”末了,他盯着顾长烟的面具,“还有,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兴许所有人都想到了常因是顾长烟,只是没人相信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吕子林这句话,正合大家的心意。 夏珂筠担心地看着顾长烟,她却一如往日镇定自若:“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六水水水水水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7 23:14:39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7 22:25:04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7 22:20:55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7 22:02:38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7 21:55:24 魔性的团子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7 21:11:40 望见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7 21:09:50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7 20:40:16 43|逃亡之战 她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朝高台下走去,男卫队已经列好了阵型。 因为阵型战输给了女卫队,倘若逃亡战依旧败落,那么今年的卫队比赛便是女卫队赢了。 吕子林刚才的话说得太明白了,倘若女卫队赢了比赛,从此之后夏珂筠的日常行为会被女卫队保护并且隐秘起来,可若是输了,从今往后夏珂筠的身边都会是吕子林的人。 若是别人打下这个赌,恐怕女皇陛下是要大发雷霆的,可打赌的人是顾长烟,那么一切都变得与众不同。 夏珂筠有所担心有所顾虑,却终究没有驳回顾长烟的打赌。 她太相信顾长烟了,倘若女卫队赢了,那便给了她无限的自由。 自由这个词对□□太强大,她想要的是不被拘束和控制的大夏政权,而不是在三朝元老掌控下所谓的万万人之上! 眼看顾长烟走下去,夏珂筠突然站了起来:“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夏珂筠的身上,等待着女皇陛下狠狠斥责那个无所顾忌口出狂言的常因! 可夏珂筠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她突然甩了甩袖子,一片如血般的红色在被阳光照射成了湖水泛着涟漪的橘红,她扬起烈焰似火的灼热笑容,提高了声音:“朕今日有雅兴,既然逃亡战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重要人物逃离阵型和追杀,那么不如让朕来尝尝被保护的滋味!” “陛下万万不可!”话音未落吕子林站起来阻止,“陛下乃是真龙之体千金之躯,怎么能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无妨。”夏珂筠是打定了主意,“都是木枪木剑,今年女卫队的表现出人意料,朕想玩玩。吴老将军!” 吴俊顿时会意:“吕相大可放心,并不会有任何危险。” 顾长烟脚下一停,突然转身。 她朝着夏珂筠一步一步镇定自若地走过去,在吕子林阻止夏珂筠之前,站在夏珂筠的面前。 她的眼里有三月桃花纷飞不止,眼里潋滟开的是水光十色,将一片春意尽收眼底。她身上的红便是寒冬过后的生机,蓬勃又盎然,让人流连在生命之火中无法自拔。 顾长烟单膝跪下,伸出一只手,在夏珂筠的面前:“常因,愿意保护陛下!” 所有人屏声敛气,安静地看着高台上的女子。 那个冰冷面具背后睿智又沉着的素衣女子,那个火红锦衣之下高贵又骄傲的尊贵女子,犹如严冬遇上酷暑,不知道该凝结还是融化。如此风格迥异的两人,一个笔直站着,一个单膝跪着,画面协调又华丽,似乎都在等着她将手放在她的掌心。 众目睽睽之下,她如此渴求保护她的尊严。就如同千军万马之中,她如此仰望她的威严。 台下,玉璇合掌抬头望着,对身边的三月感慨:“啊,我从没见过一个女子跪在陛下的脚下却能平视陛下,常因的跪并不是屈服,而是尊敬。那是一种平等的交流,没有身份的压制。” 三月也抬头看着,心里塞塞地:“从没见过吗?” 玉璇认真地回答:“没有。” “可我见过,三年前顾长烟和封彧来灵安时,陛下借鉴了他们,那个女子和陛下论治军和治国之策,也是这样的。”三月开口,让玉璇蓦地一愣。 玉璇知道那就是顾长烟,所以并未有半点奇怪,而不知道的,自然而然的,在常因的身影中看到了顾长烟的影子。 场上一片哗然,甚至有人低声讨论,难道这个戴着面具的女子,便是叛国投敌的顾长烟! 这么一想,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近。 只有夏珂筠,此时此刻,内心是愉悦而释然的。 她的手心有从小被剑磨起的茧子,粗糙沉重,夏珂筠微笑着,抬起手,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到顾长烟的手中:“朕相信你。” 信任是让人全身心交付的坚定,那只手柔软又白嫩,顾长烟微微屈起手指,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她手心的温暖就像身上的红衣,自每一寸肌肤渗透,是顾长烟在这个陌生环境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那么,走吧。”不再理会别人作何看法,夏珂筠微笑着向她说道。 顾长烟点了点头,站起来,牵着夏珂筠走下了高台。 像英勇的骑士保护着尊贵的女皇,刀枪剑雨还是刀山火海,再也没有艰难。 玉璇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冲着三月啧啧叹几句:“好感人。” “我竟没看出你有半点被感动的样子。”三月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好歹你也做出点感人的表情,没有诚意!差评!比赛完和我决斗!” 玉璇挠了挠头,摊手翻了个白眼:“我是要保护女皇陛下的人,我很忙的。” 说完就走向男卫队的阵法中央,等待顾长烟。 三月随即跟上:“喂!你不要一提到决斗就一副你是大忙人的样子!谁不知道你天天跟在陛下身边就是个端茶送水的跑腿工作!” 玉璇顿时停下脚步,摸着下巴无辜回答:“那也得等你有了给陛下端茶送水的资格再跟我决斗,我们端茶送水的人也是有尊严的,啊!” 她说得好有道理,三月竟回答不上来。 正说着,顾长烟已经带着夏珂筠上了比赛台。 男卫队见着夏珂筠,哗啦啦跪了一大片,女皇陛下若是真上场演人质,谁敢对着女卫队那三人动真格?倘若一不小心伤到了女皇陛下,脑袋还想在脖子上待几天? 而高台上,吕子林愤愤地锤了一下桌子!夏珂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上场的结果,她是为了常因打得那个赌,故意上场的! 为了让女卫队赢,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徇私舞弊,简直不要脸! 可这话又不能放上台面说,好歹那是大夏的掌权者,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 被男卫队围在中间的四个人异常冷静,玉璇和三月一左一右护住了顾长烟,顾长烟怀抱夏珂筠,木剑横在胸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男卫队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形成水桶般牢固不可破的阵型,只要能在顾长烟的手中抓住或者“杀了”夏珂筠就算赢。 他们一如之前那场阵型战中女卫队的绕圈跑,整个包围圈内毫无死角。 “从哪里突破?”玉璇持着木剑警惕地观察周边情况。 “抱住我,别松手。”顾长烟提醒怀里的夏珂筠,而后扬声说道,“马蹄可破!” 三月和玉璇默契的齐齐动手,在顾长烟的声音中突然纵身而起,手上的木制武器却一起打向第一层包围圈骑兵的马蹄! 地上有马儿打翻之后摔落的声音,地面都不禁颤抖,第二圈弓箭手立刻冲上前,步兵在弓箭的掩护之下开始前行! “弓箭太密集了!”三月一边打落从天而降的木箭一边说道。 顾长烟举着盾牌护住夏珂筠,就在众人以为弓箭得手的时候,她突然一脚将自己的盾牌往玉璇的方向一踹! “保护三月,冲上去!” 就在那一刹那,玉璇飞一般地冲向弓箭手,弓箭能在远距离发挥攻击力,一旦被灵活的玉璇进了身,那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愧是身为队长的玉璇!”高台上,吴俊点头称赞,“反应力和攻击力在现有的卫队里都是一流的!” “呵!”吕子林冷笑一声,“吴将军不如先担心一下,没有了盾牌之后还要保护陛下的常因,她现在可不好过!” 吕子林说得没错,因为抱着夏珂筠动作无法施展,顾长烟现在只能勉强面对暴雨一般的弓箭攻击,玉璇和三月找到了弓箭的突破口,但对方弓箭人数多,一时间箭雨无法停止。 躲在顾长烟怀里的夏珂筠心里踏实,一如她当初在莽苍原被封彧抓住之后看见茫茫大雪中出现的顾长烟。 那种踏实是春风十里的静谧,哪怕步步危机,她都相信,她踩下去的每一脚都有坚实的支柱。 “常因!”前方,玉璇看着顾长烟寸步难行,有心回头帮忙。 “我没事!”顾长烟一边打落木箭一边回答,“注意前方步兵,时间久了他们会有破绽!” 台上听不见台下在说什么,只知道玉璇、三月同常因分开了,这有利于男卫队各个击破。 吕子林喝了口茶眯着老狐狸的眼睛笑道:“女卫队还是不行啊,这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他睇了一眼吴俊,吴俊正眉头深锁,似乎有所顾虑。 吴俊是能理解顾长烟的做法的,但,同时让玉璇和三月去突破对方的破绽的前提是保护女皇的那个人需要有足够的耐力和超强的武艺。 一只长箭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眼看面前的箭雨渐渐稀疏了下来,在狂轰乱炸之下手脚并用的顾长烟纵身一跃用嘴叼过了直击脑部的木箭! 那惊鸿一跃英姿飒爽,如苍鹰桀骜不驯,围观中有人大声叫好,能在弓箭手的攻击下抵挡这么久,女队副队所传非虚! 从夏珂筠的角度,她比任何人都更要清楚顾长烟的一举一动。 她的举手投足,她的抵抗回击,她的一张一弛,她的眼神呼吸…… 夏珂筠忍不住小声地痴痴赞叹:“长烟好帅!” 一句话清晰入耳,正准备回击的顾长烟蓦地一愣,手中的剑骤停,一股气血涌上来,脸红了一大片。 被……被……被表扬了……她的心里如击鼓一般,一击一击,扑通扑通小鹿乱撞。 正是在这一瞬间,玉璇猛地回头,看见有人在弓箭的掩护下冲上前去,而顾长烟此刻在夏珂筠的称赞中乱了手脚! “小心!” “啊!”夏珂筠突然惊叫了一声,高台上的官员们顿时吓懵了一大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Craz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8 21:44:28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9 00:04:45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9 00:06:40 44|胜利之战 “陛下!”呼喊声此起彼伏! 对对方的箭雨中射来一直白羽长箭,直对着顾长烟闪电般呼啸而去! 在一大群木箭中央躲藏的真箭,无疑是冲着杀夏珂筠而去的!根本没人注意到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只知道那只箭正对着夏珂筠的要害,千钧一发! “常因!”三月和玉璇同时叫出声来,“保护……” 陛下两字还没喊出,顾长烟早已停在了远处,那点儿羞涩被这紧迫所替代,她一脚用力支撑柱两个人的重力,将手中木箭朝夏珂筠身前一横,随即纵身斜飞而起! “豁喇”一声刺耳响,长箭在木剑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箭痕,木剑自是抵挡不住长箭的箭头,紧急时刻她用手腕在长箭便一撞! “砰”! 金属相撞的响声,长箭经过两道阻力,力量减弱了不少。 顾长烟随即抱起夏珂筠,向后无限退去! 那箭头就在她的眼底下,面具后的那张脸肃穆又沉静,丝毫没有被这忽如其来的攻击所震惊,那沉着冷静之姿让在场所有人觉得诧异,她抱着夏珂筠在鼓台的木架上反脚一踢,在空中翻了个圈,平稳地落在地上。 而那只箭,已在空中被她击落。 所有人长舒了一口气,夏珂筠抬头看着顾长烟,脸上的笑意如春风一般蔓延了开去。 “常因。”夏珂筠眯着眼没松手,“你真棒!” 顾长烟还在思考这支箭的来源,竟是没有羞涩:“陛下不怕我一旦无法集中注意力,就让人有机可乘?” 若非她足够警觉,就在方才她羞涩之际,差点被人下手成功。 夏珂筠笑道:“有你保护我,我什么都不怕了。” 旁人只看见夏珂筠在同顾长烟说话,却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倒是正在突破男卫队攻击的玉璇和三月松了口气:“陛下,常因,比赛还继续么?” 吴俊已经在台上挥手示意比赛终止,女皇陛下受到了攻击,自然是要严查此时。 夏珂筠却无所畏惧地笑笑:“继续!”顾长烟好不容易帮她找到了一个摆脱吕子林直接监视的方法,她怎能半途而废! 有了女皇的指令,玉璇和三月更加狂野地在前方开路,顾长烟随即跟上! 木剑被毁,她弃之一旁,纷乱中从地上拾起一把对方射来的木箭,用了最大的臂力,便前行着,朝着前方掷去! 木箭如被架了弓一般笔直生风,在玉璇和三月之间,顾长烟趁着男卫队还没有从女皇被伏击的恐慌中平静过来,怀中抱着夏珂筠如杀神一般,遇佛杀佛!遇魔弑魔! 明明是个那么普通的女子,可就是让人不经意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犹如最光辉璀璨的宝石,夺目耀眼!而她怀中身着红衣的高贵女子,就像被宝石包围的上等碧玉,平添了几分柔和和艳丽! 被女卫队三人组冲散而无处可逃的男卫队在一瞬间溃不成军!她们肆意张扬地拔剑挥舞,天上的光芒和地上的灵气还有人间的生气,聚集在她们的剑锋和眼中,一往无前的屠戮让人觉得恐惧惊悚! 这是女卫队的巅峰集合,也是女卫队的荣耀之战! 胜利是属于女卫队的! 顾长烟带着夏珂筠成功突围而出,将男卫队的领队“斩”于马下! 三人并肩出来的时候,彷佛风雪夜归人,背负着名誉和赞赏,气场包围了整个校场,让场上为她们而疯狂! “这……”吕子林颤抖着站在高台上,看着夏珂筠和她们谈笑风生。 就在不久前,他竟然答应了那个名叫常因的女子打赌,若是她赢了,陛下的衣食住行一切由女卫队保护和保密!他以为男卫队年年处于上风,实力比女卫队强了不止一两分,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常因的出现扭转了局势! 而吴俊却深深地凝望着校场上的那三人,同吕子林说道:“真正的英雄,不仅能力挽狂澜,还能主导一切局面!卫队比赛如此,战场亦是如此。虽然尔等文官在礼节文化上更胜一筹,可我们从战场上拼荆斩棘而来的人,论智谋、论胸怀、论情操,没有一点比不上你们的!” 吕子林无言以对,有的只是内心的愤慨和怒火! 可,这是他当着众人的面打的赌,怎能这样食言! 于是他匆匆下了高台,走到了夏珂筠的面前:“女皇陛下,方才那箭,没有伤到您吧?” 夏珂筠摊了摊手:“幸而有常因等人,朕无妨。”她突然诡异地笑笑:“吕相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您同常因打的赌还作数吧?如今男卫队里有人想杀朕,那么正好,往后朕的安危就由女卫队全权负责!朕欣赏常因的才能,以后就调到朕的身边保护朕吧!” “陛下万万不可!”吕子林急着摆手。 “怎么?”夏珂筠讥嘲,“莫非吕相要食言?” “那倒不至于。”吕子林笑答,“男卫队中间突然出现刺客让人费解,为了避免刺客逃脱,校场内外已被团团包围,现在的主要目的是找出刺客,别的,以后再说。” “那么吕相包围校场是要做什么?”心里有数地夏珂筠冷声问道,“找刺客?刺客隐藏在男卫队中,只有一根长箭,就算一个个搜身也搜不出什么花头。朕心中有数,我想吕相心中也有数吧?”她突然放低了声音,让吕子林心中一惊! “臣不知陛下说什么。”他平静回答,“但现在,在场所有人都脱不了关系,既然脱不了关系,陛下的安全应暂由无嫌疑的人负责。”他看了一眼顾长烟,“除非找到此刺客。” “吕子林!”夏珂筠龙颜大怒! “陛下。”顾长烟默默地站到了夏珂筠的身后,打断了她的话。她此刻平静地和吕子林对视,突然开口道,“吕相既然说在场所有人都有怀疑,可包括您自己?” 吕子林脸色一沉:“这……” “在场除了吕相,还有众多官员。”顾长烟面无表情地开口,“试问灵安各派系驻军和城内统军,哪一队和在场官员毫无关系?” “这……”他无法回答。 “既然全部有关系,是不是说,没人有资格保护陛下,陛下这几日的安危要听天由命了?”她反问。 她这一问问得好,吕子林哑口无言。 玉璇崇敬地看着顾长烟,有冲动向她叩拜,真是神一样的……诡辩。 夏珂筠掩嘴按耐住心中的笑,沉下脸一本正经地配合顾长烟:“有人要刺杀朕,吕相却不让人保护朕,这是什么意思?” 吴俊等人已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围在了吕子林和夏珂筠的身边。 吕子林终究是拉不下这个脸面:“那不如这样,既然男卫队里出现了刺客,若是让男卫队的人来彻查此事,恐怕陛下也不放心。常因既然深受陛下和吴将军的重视,那就讲这件事交给常因,三天之内,查出刺客的身份,若不然,就一直待在女卫队,如何?” “吕……” 夏珂筠正要驳斥,却被顾长烟一手拦住。 她冷森森地笑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 一个字如兵器那么冰冷,毫无感情,却又极其自信。 她来灵安不久,甚至还分不清灵安的势力分布,但这件事,她自信满满的承应了下来! 不就是查个刺客,这世上有何事能难得住堂堂女将军顾长烟! “常因……” “好!”吕子林心满意足,“如此,那就三天!” “希望届时吕相不要食言。”顾长烟冷冷地笑笑。 女卫队赢了比赛这件事在灵安传言开来,人们都说,女卫队出现了一个神人,有着顾长烟那样的风采和武功,只是蒙着脸,谁都看不见。 大家纷纷猜测那就是顾长烟,急的玉璇团团转。 她送走了夏珂筠,走前偷偷告诉她,让她等三天。 玉璇面无表现地看着顾长烟:“三天啊!就算我们知道刺客和吕相以及瑾王相关,但是你如何在三天内拿出证据?就算拿出来,这关乎大夏朝政,他们没有这么容易被撼动!若是让陛下两难了怎么办?” 顾长烟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剑,看着明明急火攻心的玉璇:“我当然知道没这么容易被撼动,我也不指望这一下能拉他们下马。”末了,她抬头问道:“我又怎么会做让阿筠两难的事情?” 玉璇死死地盯着顾长烟:“怎么说?” 她突然宝剑入鞘,朝玉璇笑道:“吕子林会自己去找替死鬼的。” “啊?”玉璇不明所以。 顾长烟站了起来,踏出了帐子:“吕子林已经盯上我并且怀疑我了,正好,我该出去了,不要跟着我,跟阿筠说,不用担心我!” “常因!”然而玉璇并没有喊住她,顾长烟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身影,大步流星的出去。 玉璇耷拉着脑袋,默默地去找被她丢在了一旁的三月。 顾长烟刚刚走出女卫队营地没几步,停在了转角处。 身后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她突然转身回头冷冷一笑:“是吕相让你们来监视我的?” 跟踪之人正要否认,她却又开口:“我有事要见他,我想他现在也一定很想见我。怎么,还不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告诉我除了污段子你们还想在小绿字里看些啥? ----------感谢投雷的小伙伴---------- 崔崔家的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0 12:52:53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0 09:15:36 45|阴谋阳谋 监视顾长烟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女子所表现出来的气场太过强大,她的镇定让他们觉得害怕。 卫队比赛结束的时候吕子林就让人开始监视顾长烟,希望能揭下她的面具证实常因就是顾长烟,可她身手太好以至于想要从她的脸上揭下面具就跟在老虎身上拔毛一样。所以吕子林的命令变成了监视常因,尽可能汇报她的一切行踪! 吕子林确实表现得对常因非常感兴趣,于是那几人点点头,前方带路。 顾长烟负手跟在后面,走得沉着冷静。 吕相府在十里廊,十里廊是灵安高官府邸的聚集地,一路走去接到干净又静谧,若是谁从这里出现,大抵明日里里外外都知道谁去了吕相府。 比如现在,从朱漆大门后钻出来的几只脑袋,又怯怯地缩了回去,赶忙跑去里面,汇报动态:卫队比赛中那个风头大出的常因去吕相府上了! 有多少人抬着头等着情况,目送着顾长烟负手优雅地迈进吕子林的府邸。 早在顾长烟进入吕府前,吕子林就得到了消息,他倒是挺讶异这个常因为什么会如此光明正大地过来,但他依旧做好了打算。 倘若此人是顾长烟,在这里将她拿下,便可和封彧做一笔大交易。 但她若真是顾长烟,怎会毫无准备地登门拜访?怕是别有用意。 “常副队。”吕子林坐在正厅的椅子上,眯着眼看着刚刚走进来的顾长烟,“听说你想见我,不知有何贵干呐?”他语音上扬,高高在上。 顾长烟则自己择了一个位置安然地坐了下来,掸了掸衣袍,冷哼了一声:“难道不是吕相想见我?” “哦?”吕子林睁开眼,“此话怎样?” “吕相若不想见我,何必找人跟踪我?”顾长烟冷森森地回答,“吕相的人直径将我带来了,说明你下了命令,适当的时候把我带来这里。”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为了这个。” 她说话时太淡然,吕子林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一个名镇四海的大将军,区区他府上的几个打手,就算确定那是顾长烟他们真的有本事拿下她? 但她的面具…… 那张面具就是窗户上的一层纸,看似简单就能揭下,却让人伸手不可及。银色散发出来的冷气幽幽寒寒,生硬地将人往后拉去。 “莫非你想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是谁?”吕子林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怎么听说,你放下话来,除非有人能打得过你,否则谁都别想摘下你的面具?” “是。”顾长烟镇定应答,“除非我自己想摘下。” 两个人相视一望,一望间似乎有电光闪烁,是对峙也是交锋。 吕子林沉思片刻:“是找不到凶手,所以来求我了?” 顾长烟望着房梁轻笑几声,带着蔑视和嘲讽:“我猜那人是瑾王布置的,恐怕吕相之前也不知道。不过身在朝堂,若是没有几个猪一样的扶持对象,那人生也就不完整了。吕相在校场上猜到是瑾王的人之后就让我去查案子拿出证据,瑾王有你扶持又是女皇的弟弟,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 吕子林倒是没有否认,只是对顾长烟的话并不认同。 “你觉得我会帮你?” 顾长烟摊了摊手:“会。”目光中的坚定和自信,就像手中的剑刃一般坚韧。一如她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地下命令,谁都无法对她产生质疑和否定! “为何?”吕子林又问道。 顾长烟依旧指着自己的面具:“救凭我这张面孔。” 吕子林便十有八九确定了,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南泽威名远扬的第一女将,顾长烟! “我会帮你,而不是杀了你?”吕子林死在反问,却又像是坚定地告诉她,你若是顾长烟,我必定会杀了你! 顾长烟却抚着自己的剑鞘,漫不经心地摘下了自己面具。 面具后的脸吕子林很熟悉! 是顾长烟! 是南泽女将顾长烟! 是那个让人闻之害怕却又无限崇拜的顾长烟! 她如此轻飘飘地摘下面具,一如只是摘下了小花小草,明知十面埋伏,但她的实力告诉她,什么陷阱都无需害怕! 就在吕子林抬手准备让人抓住顾长烟的时候,她手中的剑如银蛟般出鞘,抵在了吕子林的喉间! “吕相要是现在想喊人抓我恐怕就大错特错了,你的手下抓我的时间足够我杀了十个你,不过我不是来杀你的,而是来跟你做交易。”顾长烟笑说。她很少笑,一旦笑了,便是有不详的事情将要发生。 根本不给吕子林回答的时间,顾长烟已经淡淡地开口:“大夏和南泽征战多年,我作为封彧的心腹,自然也知道封彧和你私底下的交易。吕相虽然从未想过谋权篡位,但扶持瑾王也同样是为了把持朝政。封彧就不同了,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愿对人俯首称臣,所以你们之间有往来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吕相是三朝元老,女皇耐你不何,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瑾王。作为平王以前的心腹,我可提醒你,封彧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吕相这点儿伎俩在他面前不值得一提,你以为我在他心里的地位真的比得上三洲城池?你以为你能从他手上占得便宜换来几亩良田?你以为莽苍原这一片充满了矿产的地方他会轻易退出?” “你想说什么?”吕子林警惕地问道。 顾长烟嫣然一笑:“当然是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灵安盛传你顾长烟和女皇陛下有私情,如今表现出一副想投靠我的样子,你觉得我会轻易相信?”吕子林反问。 自是没那么容易相信的,顾长烟来时岂会不知? “瑾王在男卫队布置人刺杀女皇陛下的证据我虽然没有,可吕相在战时和平王封彧私下往来的证据我是有的。”顾长烟慢条斯理地回答,她之前去新安都寻找亲人下落的时候去了平王府,在书房里找到了一叠书信,里面便有吕子林和封彧的通信。 只是放在桌面上的只是普通的问安信,并不能证明什么,但足以说明他们往来甚密。这么一封问好的信无法给吕子林定死罪,所以,便只能一步一步前行。 吕子林显然是心虚了,顾长烟和封彧的关系太过密切,在她没有倒戈之前若是知晓这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吕子林问道。 “人活这一世,酒色财气高官厚禄,不然还能要什么?”顾长烟反问。 “你在南泽时第一女将的身份足够你得到高官厚禄,为何要叛变?”吕子林小心地很。 顾长烟便笑笑:“吕相你又不会不知道,封彧想谋权篡位,我是他的刀,指哪儿打哪儿。我若是真的助他谋反成功,他很快就会将我弃若敝履。我可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被动的地步,倒不如在手握他命门的时候抽身,他还得提防着我。” “夏珂筠毕竟一介女流,吕相想扶持瑾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我敬佩吕相深谋,所以只要你能许我爵位和财富,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顾长烟收回剑,小踱几步,“当然,吕相要是不同意,我也可以将你和平王的事抖露出去,虽不至于让你身败名裂,却也足够让你烦上一阵子。” 她看着吕子林渐变的脸色,继续说道:“我顾长烟这个人便是这样,你可以选择和我做朋友,或者,你可以选择和我做敌人,我想女皇陛下是非常愿意有我这个忠心的将军。顾长烟归降大夏这件事若是和吕相通敌这件事比起来,可就是芝麻碰西瓜了。” “所以,这不还得看吕相您的意思?是接受我这个让你怀疑的朋友,还是接受我这个一定会让你头疼的敌人?”她突然拿起一只杯子,用力撞开了门,杯子脱手而去,如磐石一般击中了埋伏在门外的吕子林布置的打手! “你的人在我面前不堪一击,妄图用人海战术抓住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吕相,给我你的决定吧!” 她的目光里有被寒冰凝结的枪火,周身的清冷让人觉得寒颤,吕子林没想过会受到顾长烟的威胁,而他不久前刚刚抛给顾长烟的难题又被她抛了回来。 “吕相若是接受了我这个朋友,那么,你让我去查的瑾王派人刺杀女皇的事儿,也该有个交代。吕相手眼通天,我想两天就够了。”顾长烟淡淡地说道。 吕子林皱了皱眉:“你这是在威胁我?” “也不尽然。”顾长烟摊手笑笑,“你若真把我当成了朋友,就应该想到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女卫队全权掌握了女皇的行踪,是不是一个不错的点?”她眼角微挑,那种一切尽在把握的感觉让吕子林浑身不自在。 “那么现在……”吕子林犹豫不决。 顾长烟却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吕相无须犹豫,现在所有人都看见我进了相府,只要我能安稳地从这里走出去,我和吕相的之间的关系就说不清道不明了。”她笑道,“就算你再揭露我是顾长烟,我会告诉别人我是假降来灵安给你和平王通气儿的,远在南泽的平王一定会配合我证实你的罪名,我能拉你垫背不亏,他能一石二鸟狠赚!” “故,因为我是顾长烟,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纯洁的美攻竹 夏珂筠:我觉得全世界都在针对萌萌的我! 顾长烟:为何? 夏珂筠:因为,女皇诱受千万重,你自岿然不动! 顾长烟:这个锅我不背!我早已□□焚身,全怪美攻竹要做纯洁小百合/(ㄒoㄒ)/~~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1 17:26:50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1 17:21:13 望见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1 09:22:16 夏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0 22:20:01 46|卫队进城 吕子林只做了抓住顾长烟的打算,最坏也不过是身受重伤,他根本没有想过顾长烟能从他这里安然走出去,所以顾长烟安全离开的后果他没有考虑。 顾长烟这是挖了个陷阱给他跳,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抓住她,也就没了反手回击的余地! 吕子林后悔莫及,他实在不该抱有常因并不是顾长烟的幻想,也实在不该给她说话的机会! 顾长烟带上面具就这么负手微笑着走出相府,不到片刻十里廊各官员便很快知晓,顾长烟离开了相府,毫发未伤。 连夏珂筠都得到了消息,拉住玉璇满脸惊恐:“长烟居然去了吕子林那里!” “陛下不必担忧,顾将军艺高人胆大,吕相能奈她何?何况,顾将军不是正在帮您吗?”玉璇站在一旁毕恭毕敬的,人与人的差别就在此处了。那两个拿着三月来威胁她的人,互相担心起对方来都是可以拼上命的。 “也对。”夏珂筠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回答,“我家长烟这么厉害,吕子林还是担心自己比较好。” 玉璇一边点头一边腹诽着,女皇陛下还真是对顾将军迷之自信。 顾长烟回到卫队营地已是很晚,因为女皇允许了让她查刺杀之事,所以晚归并没有受到质疑。 三月有些担心,一直在她的帐子里等她:“你回来了,怎么样!” “刺杀的事?”顾长烟漫不经心地回答,“没有进展。” “没有进展你还有心情睡觉!”看着躺下来的顾长烟,三月愈发心急,“起来吧,整个女卫队都可以帮你,你一定要查出来!” 看她如此担忧,顾长烟便笑笑:“放心吧,我是玉璇的远亲,玉璇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我不会有事的。” 三月恨铁不成钢,伸手就去拉顾长烟:“这可是关乎整个女卫队的事情,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顾长烟托着下腮看着三月:“你要带我去哪儿?” “找玉璇!”三月愤愤回答,“玉璇也许有办法!” “这个世上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没有别人。”顾长烟平静如一汪秋水,波澜不惊,“回去吧,最多两天,就有消息了。” 三月蓦地一怔:“现在整个灵安都说常因就是顾长烟,常因,你究竟是不是顾长烟?” 顾长烟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恍惚回答:“是不是,很快就有定论了。” 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当所有人给你下了定论之后你却在苦苦地反驳众人的观点,与其这样,不如让最有话语权的人来发声。 她经历了太多人情世故,以至于现在,她都不屑于再去争辩或是证明什么。 脸上的面具不能轻易摘掉,但是在吕子林哪儿,这个身份足以为她带来许多方便。 她突然苦笑了一下,她热爱战场,虽然那里有生死和鲜血,但那纯粹的。她厌恶官场,因为这儿有尔虞我诈和阴谋诡计,但她深陷其中。 喜不喜欢,只是因为,她做这件事是不是为了她深爱的人。 因为,有阿筠啊! 三月看着她,欲言又止。 风雨欲来,那个人却镇定如斯。她越来越相信常因就是顾长烟,若是这样,自己输得无话可说。 对于尚武之人来说,武力值决定一切,顾长烟的莽苍原兵马虽然数次大败夏军,但她的智谋和指挥却让人不得不佩服。顾长烟隐姓埋名躲在女卫队里,定是有什么原因。 而且,那还是女皇陛下知道的。 若是女皇授意,那么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夏吧。 可顾长烟并不是这么想的,为了大夏?她并没有这么无私。不过是为了自己和阿筠而已。 次日的早朝和从前那么平静,一整天都没有发生大事,顾长烟睡了一整天,直到又过了一天,她才早早地起床打理完毕。 “三月!” “在!”三月及时地出现在了顾长烟面前,“常副队有何吩咐?” “整顿人马,一会儿会有任务。”顾长烟整理好佩剑,走出帐子,“从今往后,女卫队可是要全权负责女皇陛下的安全了,所以,整理好大家的气势,要进驻皇城了!” “哈?”三月茫然不知所措,“常副队你在帐子里待了一天根本没出去差凶手,吕相是不会放过你的!” 顾长烟回头一挑眉:“重要的不是他会不会放过我,而是我会不会放过他!” 三月蓦然……虽然对方说话的方式太过狂妄,可是她说过的话打下的赌,可是都赢了。 于是不再多问,扯着嗓子咆哮:“所有人,集合!” 女卫队营地前,整齐的三列人排列。三月拿出了自己的气势和干劲,对顾长烟的话深信不疑:“各位,我们女卫队是要保护女皇陛下的队伍,我们肩负的是整个国家的荣誉!今天开始我们就要步入灵安,大家准备好了没有!” 声声铿锵,三月一直气势磅礴。 有人小声地问道:“圣旨还没有下来,刺杀这个案子破了?” 三月偷偷瞥了一眼顾长烟,只见她轻轻动了动唇:“圣旨马上就来了。” 而此刻,金銮宝殿之上,夏珂筠问起了刺杀案。 她本是故意提及顾长烟的,当然,她只能称之为常因。她问得极为暴躁,似乎对此事非常重视。顾长烟并没有在皇宫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吕子林的身上。 “陛下。”吕子林走上前满心不甘地说道,“常因已经给臣来了消息,查到刺客乃是天牢一死囚的家人,现已将人捉拿管案,既然臣在校场上和常因的打赌输了,那么女卫队因从即刻起进宫保护陛下的安全!” 他自是不能说那是瑾王派的人,只是顺手拉了个人顶罪。 对于夏珂筠来说,当务之急是将顾长烟安排在身边,只有她在,她才能安心。 “那就速速下令女卫队进宫!”夏珂筠说道。 吕子林心里明白,顾长烟和夏珂筠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但他也明白封彧并不是个这么好应付的人,既然顾长烟死活要跑到夏珂筠身边,以后便更要小心警惕。 骄阳下的女卫队正在等待圣旨,谁的心里都怀了一份忐忑和紧张。 常因并没有去查刺杀案,这是女卫队人竟皆知的事情。可她如此自信满满,莫非真是如顾长烟那般运筹帷幄之人?! 女卫队的队员看顾长烟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有好奇的、有惊讶的、有崇拜的、有疑惑的…… 只有三月深信不疑。 一个有着高强本领的人,一个能一眼看破对手优劣的人,一个敢于和当朝丞相打赌且打赢的,一个深受吴俊和女皇陛下青睐的人,她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和能力高人一等,这样的人不会做无谓的承诺。 天渐热,骄阳似火,过了许久,有人开始动摇和怀疑了,顾长烟却依旧眯着眼看着前方。 她在神游。她来了灵安这段时间,她的家人无恙。她很快能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形影不离,哪怕整个灵安都与她为敌! 只要慢慢侵蚀大夏的军权,等到她能带兵出征的那一天,她就能手刃仇人,为当初流过的血和泪,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报仇! 渐渐的,三月都等德不耐烦了:“常副队,你真的确定?”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怀抱圣旨出现在女卫队面:“圣旨到!” 顾长烟笑着下了马,灵安离郊外好一段路程,掐着手指,也正是现在了。 吕子林果然不负她望,为了避免自己身败名裂,不得已委曲求全,替她过了当前的难关。 不仅仅是允许女卫队进入皇城,最重要的是,他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丞相一党,常因并不是顾长烟!只要这批人都如此认为,那么等到明天,整个灵安都会知道,常因是常因,顾长烟是顾长烟! 而封彧万万不会想到吕子林能抵挡的住三洲的诱惑,竟然藏下了顾长烟,所以她用着常因这个身份便会倍感安全! 只要常因安全了,她就能保证夏珂筠的安全! 接了圣旨的顾长烟翻身上马:“走!” 女卫队的队员们心悦诚服,一个个安静地跟在三月的身后。 皇宫里,退朝后的夏珂筠正在等顾长烟,直到玉璇告诉她女卫队已经进入了皇宫,她迫不及待地托着迤逦的长裙跑了下来:“快把长烟带过来!” “陛下,小心隔墙有耳。”玉璇撇了撇嘴提醒。 她能想到往后的日子里有人在陛下面前和自己争宠,而自己显得毫无竞争力。她能想到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对着另一个女子撒娇,而她只能站在一旁犹如烛盆里的蜡烛。多么忧伤。 夏珂筠脚步骤停,回头莞尔一笑,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妖娆似火:“朕是说,常因。”她开心地回答。 而此时顾长烟负手缓缓进入,站在门口冲着夏珂筠温柔地凝视:“我在老远处就听见阿筠在喊我,看来阿筠是很想我了。” 玉璇默默地退了下去关上门,蹲在门外的角落里守门。 三月也走了过来,蹲到了玉璇的身边:“我就知道,常因一来,女皇陛下面前红人玉璇就要失宠了。既然你没了端茶送水的活儿有了空闲,不如,我们来决斗吧!” 玉璇猛地跳了起来,摇着手指:“谁说我空了?以前我只给陛下一个人端茶送水,现在要端双份的茶送双份的水,我没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2 11:23:59 47|心猿意马 吕子林突然间对常因的包庇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但也告诉所有人,常因不是顾长烟,不但不是,还成了他吕子林认同的人。 所以这个顾长烟不仅成了女皇陛下面前的红人,还成了吕相认可的人。 南泽那边,封彧得到了关于常因的报告,他还在怀疑常因和顾长烟的关系时,吕子林却发了一封密报,全然不提此人。 顾长烟的事情被压制下来,无疑给了夏珂筠和顾长烟独处的时间。 可一年拿下莽苍原的承诺依旧摆在面前,眼看离一年只剩下十个月。 她们没有任何情意绵绵的空闲,就得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长烟。”夏珂筠拿着奏折蹙着眉,她就站在一边,每当夏珂筠批奏折时,她就会静静地看着莽苍原的地图,时而研究南泽军的阵型,时而研究赵恕的用兵之道。 被夏珂筠一喊,她便回过神抬起头:“怎么?” “你还记得我们在荒漠时我答应代玥的话吗?”夏珂筠站起来,走到顾长烟的身边。 顾长烟比她高了半个头,她就在她眼下,歪着头看着顾长烟面前的地图。地图的一边是荒漠,荒漠上大大小小的部落被标注出来,其中最红的一个点,就是代玥的葛尔部。 “两个月过去了,我答应代玥改道新四河让它从荒漠过,新四河所过的河道周围会形成一片新的绿洲,那里靠近我大夏的新四洲,物资补给便有了保障。”夏珂筠的手指落在新四洲的地图上,顾长烟只看见眼下这个红衣女子葱白柔荑般的手指,还有抬头时的盈盈笑意,吹开了一束花蕾。 “长烟。”夏珂筠轻轻喊了一声,噘着嘴埋汰,“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顾长烟蓦地回过神来,面上一红:“我……阿筠……再说一遍……” 夏珂筠猛地一瞪眼,顿时不高兴:“你竟然不听我说话!” 顾长烟感受着身前女子娇柔的身躯和摆动的小蛮腰,气血往头上涌来:“阿……筠……好好……站着……不要动……” 夏珂筠扭过腰肢,顿时感受到了什么。 原来长烟不是无视她的话,而是她让她心猿意马。 素来奔放又直白的女皇陛下转过身双手摸了摸脸颊,竟发现脸上有点发烫。 顾长烟倒是回过神了,夏珂筠突然魂不守舍。 “阿筠。”顾长烟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又换了一声,“阿筠?” “嗯?啊!”夏珂筠一惊,方才发觉自己早已神游到了天外,“哦,我是说,改道新四河的事!” “新四河改道不是一日两日就可完成的。”顾长烟低着头,夏珂筠和她分开了一尺之距,靠着紫檀木的桌子面对着她。 “但,现在改道新四河,提前开工,至少能给葛尔部一个安慰,让他们坚定的站在大夏这边,届时你若出兵莽苍原,更容易得到他们的援助。”夏珂筠回答,“何况,代玥救过我们,她是个有见地的姑娘,我欣赏,我需要她这个伙伴,大夏需要葛尔部这个助力!” 她说得没错,新四河迟早要改道。而新四河改道对于新四洲来说是一个大工程。 “早些时候我就提到了新四河改道的问题,新四河常年水患,确实需要濩水分流,我想亲自去新四洲走一趟,不仅仅为了和葛尔部交好。”夏珂筠睁大了眼睛看着顾长烟,想从她的眼里得到认同。 顾长烟看着她,面无表情的。 这会儿她在思考,领兵出征莽苍原,需要多久。 夏珂筠的目的她很懂,吕子林已经知道了常因就是顾长烟,现在不仅仅是顾长烟手里握着吕子林的罪证,吕子林也同样捏着顾长烟的命门。倘若一直待在灵安无声无息,除了耗用这一年承诺的时间,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想要改变这个状态,让吕子林露出破绽,就必须远离灵安。一旦女皇陛下离开了灵安,该动手的人总要动手,而吕子林想知道顾长烟是否是真的愿意和他成为朋友,也能得到证实。 “什么时候动身?”顾长烟突然开了口。 夏珂筠沉下眉目,认真地回答:“越快越好!” “那就这几日!”顾长烟素来是个当机立断的人,“明日就提出正式改道新四河的方案,我让女卫队的人准备准备。” “好。”夏珂筠一口应允。 正事儿说完了,她们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长烟。”夏珂筠轻轻唤了一声,“吕子林那里,没事吧?” “嗯。”顾长烟突然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抚了抚,“莽苍原还没拿下来,你的政权还没稳固,我当然不会有事。” 夏珂筠垂着头盯着地面,只觉得她的手心温暖有力。 哪怕是大夏的勇士站在她的面前她都不会如此安心,然而有顾长烟在,她便一点都不担心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若是明后天就出发的话,长烟该去看看你的家人。” 自从顾长烟忙上卫队的事儿后边没去拂柳巷看过母亲和顾长泽,那时候担心身份泄露,家人遭受威胁。 “阿筠说得对,我一会儿就回去一趟。”顾长烟点头。 夏珂筠突然拉住了顾长烟的手,抱着她的胳膊软糯糯地开口:“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顾长烟一怔,脸上顿时如红霞晕染,红了一整片。 啊,阿筠要见她娘亲和弟弟。 上阵杀敌她淡然如云,血流成河她视若无睹,危难时刻她镇定如斯,生死关头她心无杂念。可现在阿筠说要和她一起回家见亲人,总觉得有种要把心上人介绍给唯二家人的紧张,让她顿时不知所措。 这种紧张感从何而来都不知道,甚至比明天要赴死场更加无措。 胸腔里的那颗心像造反一般乱撞,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满脸红地如发烧一般,只觉得手是颤抖的,说话是不利索的,看夏珂筠时都是模糊的。 在阿筠面前这么窘迫一定很丢脸,哪怕她遇见夏珂筠时常常都这么窘迫。 夏珂筠负手弯下腰,抬头无辜地看着她:“长烟在想什么?” “我……”顾长烟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夏珂筠那么机灵的人儿,顿时便知道了,她捂着嘴细细地轻笑,眼睛眯成一道弯弯的缝,就像看见了猎物的狐狸,眼儿媚身儿娇,顾长烟便退了几步,而她越是退,夏珂筠就越是进! 书房的空间狭小,没退两步就到了墙边。她的背一下子撞在了墙上,面对着越走越近的夏珂筠,手忙脚乱地回答:“阿……阿筠……我们……走吧……” 夏珂筠突然一手撑到了墙上,手在顾长烟的胳膊边,抬头望着她。 她的眼里是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是清丽的长赋写出的春花秋月,是水墨画三两点描出的星辰日月。她的眸中有倾世的画卷,而她,顾长烟,觉得自己只是她眼中描绘的一点。 夏珂筠抿着嘴,将顾长烟环在自己的臂膀之中。她的胳膊纤细,她的衣袖宽大,红色的袖子垂了下来,从窗棂吹进来的风撩动单薄的衣袖,将她身上的红梅淡香吹散在整个书房。 她不言她不语,可此中暧昧的气氛四处弥漫。 顾长烟觉得自己素来是个自制力相当强的人,可一旦到了夏珂筠的面前,坚如磐石的毅力也会在顷刻崩塌。 “长烟,”夏珂筠轻启朱唇,“我觉得,长烟这么羞赧的人,还是需要我主动一些。” “阿……阿筠……”顾长烟倍感自责,“我……也不是……” “嗯?”她明亮的眼眸闪烁着灵动的光辉,“也不是什么?” “也不是……”顾长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是……那么……被动的……” 想她叱咤疆场多年,打仗常常讲究先下手为强,但凡要主动就绝不犹豫,所以士兵们都知道,顾将军是个果断决绝的人。 “那长烟要怎么主动?”夏珂筠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那个顶天立地的第一女将! 顾长烟突然伸手环住了夏珂筠的腰,手心一用力,转了个身,仅在那么一眨眼间,将夏珂筠按在了墙上。 贴得那么近,透过单薄的衣物可以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芬芳,她一手按着墙,一手托起她的下颔。 那明眸善睐、红唇妖娆,她不说话了,说不出话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心里的想法,低头,附上她饱满额唇。 芬芳弥漫满口留香,湿濡的舌尖在两个人之间游走缠绵,口中似有刚喝过的碧螺春的清香,还有独属于她的味道。 手从墙上移到了她的腰间,盈盈一握,柔软如蛇,她鼻尖呼出的气息和轻微的娇喘,让她整个人如置火海之中狂热躁动。 “长……长烟……”她低声呢喃,呼吸渐沉。 “嗯。”顾长烟睁眼看着缱绻的夏珂筠,心中的火蓬勃而出。 就在此刻,书房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那番柔情蜜意顿时被紧张取代,各自松开手假作整理发饰和衣物。 玉璇推开门来看了看里面的情景,说不出的诡异感:“我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响动,咦,你们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3 15:34:09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3 00:12:55 48|击掌为证 “没事。 ”夏珂筠沉着脸回答,“也就是准备扣你三个月俸禄而已。” “啊!”玉璇突然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陛下,我知错了,我的俸禄啊……” 看看陛下那渐沉的脸色和阴云密布的眼神,看看顾长烟那毫无感情的冰冷和纹丝不动的身影,总觉得女皇陛下会突然朝她头上扔一块板砖,顾长烟随时会抽剑砍了她的脑袋。 和命比起来,钱算什么! “砰”的一声,还未等那两人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委屈的玉璇已经关上了门,在门外喊道:“既然没事我就在外面守着了,你们继续!” 夏珂筠又愤恨又委屈地怒砸了一下桌子:“我觉得我需要把玉璇调走!” 顾长烟便摊手安慰:“玉璇是个好护卫,阿筠息怒。不过我建议你扣她半年俸禄。”坏人好事者,扣点俸禄算什么! 夏珂筠认真地看着顾长烟,点头道:“你说得对!”说完又拉了顾长烟的手往外走,“去拂柳巷!” 顾长烟看着那只被夏珂筠拉住的手:“这样出去?” 夏珂筠讪讪地收回手,若是被人看见堂堂女皇陛下拉着护卫的手如此亲热,保不准明天就回参上一大堆奏折,要求女皇陛下杀了这个贵贱不分的侍卫。想想就觉得可怕。 于是尊贵无比的女皇陛下换了一身便装,和顾长烟两人偷偷地溜了出去。 往常这个任务都是交给玉璇的,自从顾长烟来了以后,这种出门的活动全权交给了顾长烟,而玉璇只能蹲在门口,等着三月来找她决斗。 好在现在重要关卡都有女卫队的人,这是夏珂筠的心腹部队,如此,出宫就比以前方便了许多。 拂柳巷和以前一样热闹非凡,小摊小贩在门口吆喝着,最里头的那幢小楼却安安静静的。门依旧半掩着。 顾长烟推开了铁门,和夏珂筠一起走了进去。 顾长泽自己在后院练武,他自小就崇拜姐姐,因着姐姐是南泽第一女将,对他的影响颇为深刻,所以他自小的理想就是成为一个和姐姐的一样将军! 只是他虽然个头挺高,年纪却着实小,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却因为家庭的原因多了几分成熟。 “姐!”一看见顾长烟,顾长泽就跑了过来,看见夏珂筠,羞涩地把剑藏在了背后,低下声音喊道:“阿筠姐姐。” 顾长烟瞥了一眼夏珂筠,夏珂筠却自熟地和顾长泽打招呼:“长泽,可是我把你姐姐拖过来的,要怎么感谢我?” 早在阿婉救了顾长泽和顾母把他们带回灵安的时候,顾长泽就已经认识了夏珂筠,也深知姐姐和夏珂筠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当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不明事理的孩子,因着仰慕姐姐,自然也对姐姐的朋友更加恭敬。 何况,当平王要杀他的时候,这个敌国女皇却救了他们。 “请阿筠姐姐吃饭!”顾长泽回答地慷慨直接,“姐姐没吃饭吧?我去伙房!” 在白鹿县那三年,顾家三口生活拮据,哪怕本该是名门之后不沾阳春水的顾家少爷,也不得不为了生存做些下人做的事。 那三年顾长烟一直活在堕落和自弃中,家中的事除了顾母以外便只有顾长泽能帮上手。他烧得一手好菜,阿婉把他带回灵安那天是深夜,夏珂筠从皇宫偷跑出来安顿顾长烟的亲人,顾长泽抹着脸上的灰烧了一顿简单的家常菜作为感谢。 所以夏珂筠是知道的,顾长泽烧得一手好菜! 夏珂筠伸了个懒腰,看着明媚的天色和屋边轻垂的杨柳,在宫中的阴郁一扫而光。“我喜欢长泽烧的菜,”她眯着眼打趣道,“长泽的菜烧得那么好,进宫去御膳房怎么样?” 顾长烟站在一边看着夏珂筠和自己的亲弟弟如此亲近,失落感油然而生…… 顾长泽顿时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摆手如同摆钟一般:“不行!我要做个将军,才不要做个伙夫!” 夏珂筠掩嘴而笑:“好好好,做个像你姐姐一样的大将军,以后闻名天下时,所有人都知道,顾家是将门世家,不但有顾长烟,还有顾长泽!” “只要长泽真有将才,往后阿筠姐姐还可以提拔你做个小将军,好不好?”夏珂筠疼爱地看着顾长泽,犹如自己的弟弟一般。 她确实有弟弟,那个一心想篡位却又实在没什么本事的瑾王,倘若她和顾长烟这般姐弟和睦,大夏的政权不知要稳固多少倍。 顾长泽瞅了一眼顾长烟,却又悲伤地看着夏珂筠:“可是这样,我岂不是要去攻打南泽?那是我的家乡。” 少年情怀,自是比不起受了大风大浪的人。 夏珂筠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情,都会身不由己。”末了,又换上笑容,“长泽还不去烧饭吗?我可是饿极了!” “啊!”顾长泽赶紧将剑放回了兵器架上,揉了揉鼻子朝着伙房走,“我这就去!” 顾长烟看着顾长泽的背影,轻声对夏珂筠说道:“我并不想让长泽成为一个将军。我自己承受了太多,也选择了太多。”她只如世间任何一个亲人一般,只希望自己关心的人一生平安。 夏珂筠抿着嘴朝着阳光绽开笑颜:“不要去磨灭他的理想,一个从小立志作为将军的人,若非毫无天赋,就不要让他庸俗。你放心吧,你这个弟弟,能带着母亲一路乔装改扮逃出封彧的视线,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只是还小,等他长大了,一点都不会亚于你!” “可那样,他要和我一样背负着叛国的罪名,遗臭万年。”顾长烟无奈开口,“这个背负,太重了。” 夏珂筠却并不这么认为:“在南泽,你背上叛国的罪名,但是在大夏,我会让你成为名留青史的名将、大夏的英雄,永垂不朽!当然,还有另一个方法,无论是南泽还是大夏,都会奉你为战神,不再有沉重的背负和骂名!” 顾长烟凝视着夏珂筠,深深的。 夏珂筠的意思,她太明白了。 她从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儿女情长,她有一个宏伟的目标,只是在未完成之前,不能轻易说出口。 顾长烟沉眸笑笑。 等到顾长泽来喊两个人吃饭时已是傍晚,顾长烟许久没吃到如此家常的菜,有母亲有弟弟,还有夏珂筠。 夏珂筠却收放自如,谁都没有提起封彧没有提起南泽,这个背叛是一个不可说的疙瘩,除非有朝一日能解开。 虽然颇有媳妇儿见婆婆的诡异感,不过顾母却当着什么都没发生,寄人篱下,总是得有点儿自觉的。 顾长泽一顿饭都和夏珂筠聊得欢快,等到天色晚了,顾长烟和夏珂筠要离开时,顾长泽偷偷把夏珂筠拉到了角落里。 “阿筠姐姐。”顾长泽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怎么?”夏珂筠问道。 “阿筠姐姐能不能帮我个忙?”顾长泽忐忑不安地问她。 夏珂筠想着,这是顾长烟的弟弟,也便是自己的弟弟,哪有不帮之理,便满心欢喜地答应:“你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顾长泽捧着他那易碎的玻璃心,睇了一眼顾长烟,附在夏珂筠耳边小声地嘀咕:“阿筠姐姐,我姐姐现在只听你的话了,姐姐现在只让我习武防身,但从不教我行军之策。可是我想学。”小眼神楚楚可怜。 夏珂筠想了想,回答:“我可以先让吴老将军教你,吴俊,你知道的。这些天你姐姐要跟我去新四洲,她不会知道的。” “真的?”顾长泽喜上眉梢。 夏珂筠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顾长泽猛力地点头:“阿筠姐姐你说!” “你娘亲似乎有点儿不太喜欢我。”顾母席间一言未发,也是,顾老将军是南泽老将军,那点儿情怀一时半会无法抹去。“就这样,我帮你解决你姐姐,你帮我解决你娘亲,怎么样?” “一言为定?”顾长泽伸出手,“击掌为证!” “啪”!一声清脆的击掌,顾长烟蹙眉看了看嘀咕的两人。 夏珂筠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挽着顾长烟的手开口:“我们该回去了。” 天色已黑,顾长烟辞别顾母和顾长泽,一路疾驰朝着皇宫而去。 “你和长泽说了什么?”路上,顾长烟问道。 夏珂筠耸了耸肩:“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顾长烟不敢置信。 夏珂筠摊了摊手,逗她:“说我和你之间的事呀,我说要你女扮男装做我的皇夫,你看这个主意这么样?” 顾长烟侧着马的手僵在半空中:“长泽……还……只是个孩子……” 眼见着顾长烟的羞意浮上心头,夏珂筠依旧不依不挠:“长泽和我投缘,他觉得挺好的。” “这……这……这不好……吧……”顾长烟顿时间忘了该怎么驾驭马儿,只晓得整个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皇夫。 夏珂筠这才心满意足地作罢:“当然不好,我要和你堂堂正正地在一起,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将军是我的顾将军,是我的心上人,她不会为皇权和性别所屈服,只是为了爱而已!” 夜风拂过,轻而凉,没了白天的浮躁,也没了往日的担忧。 顾长烟低头在她脖颈间嗅了嗅,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季枯荣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4 17:14:03 Punk.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4 14:22:49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4 03:59:48 49|新四洲行 次日夏珂筠便提出了北上新四洲视察新四河的方案。 因为莽苍原战事吃紧,朝中大臣拿捏不准女皇陛下为何要在此时去新四洲。 但也有人看出来了,新四洲是去莽苍原的要道,莫非,女皇陛下明着去视察新四洲,暗地里却是去莽苍原的? 朝中分为两派,女皇嫡系纷纷阻拦,怕她再生状况,而吕子林那处,他派人偷偷找来了顾长烟。 吕子林对外宣称常因不是顾长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跟顾长烟绑在了一起。 “女皇陛下这次提出去新四洲,是为了莽苍原?”吕府里头,茶壶里的茶水烟雾飘飘袅袅,隔断了顾长烟的视线,吕子林阴鹜的问话,她沉下了脸。 “若是为了莽苍原,吕相此刻还能安稳地坐在相府的椅子上?”她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雨水季节快来了,新四河又该泛滥了。” “改道新四河听起来是为了民生大计,我看陛下也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吕子林到底是三朝元老,这点儿敏锐度还是有的,“新四河改道直接濩水西流,正是最缺水的荒漠,那里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虽然人不多,可野蛮暴力战斗力彪悍。你说,新四河是为了讨好荒漠部落?” 他猜的一点没错,顾长烟放下茶盏,抬头冷冰冰地看着他:“是与不是,有何差别?如果你觉得一年之内打不下莽苍原,你就有了扶持瑾王的理由,那么夏珂筠所做的一切为瑾王奠定了基础,这是好事;如果你觉得她打得下莽苍原,荒漠没你吕相什么事,即使真是为了讨好,他们也未必收。依我看,这是试探。” “试探?”吕子林突然冷笑几声,“试探瑾王会不会在她去新四洲的时候出手?可是她只有一年的时间,我若笃定女皇打不下莽苍原,就不会心急这一年。这时候给瑾王动手的机会,莫不是她觉得我傻?” 顾长烟摇了摇手指,冷声回答:“吕相您倒是不傻,可是,瑾王他傻啊!” 她如此直白的嘲讽让吕子林浑身不舒服,可没错,瑾王若是不傻,如今大夏龙座上的人,又怎么回事夏珂筠?大夏政权又怎会被她牢牢捏住? “顾长烟,你说话放尊重点!” 顾长烟摊了摊手:“我这个人,说话向来直白,你爱听听,不爱听也得听。”她起身准备离开,“陛下决定了要去新四洲就谁也拦不住,保护陛下去新四洲的是女卫队。路上出了什么事就是女卫队的责任,我倒是希望瑾王不要冲动,不然我也不好过。” 末了,离开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不知道吕相还是不是把我当做朋友?”她眉角轻挑,冷色面具下不见神色。 一面问着吕子林把不把她当朋友,一面却像敌人一样的说话。这是一种挑衅,也是一种自信! 自信吕子林还不敢在这时候把她顾长烟怎么样,只要他再忍忍,她就有让吕子林倒台的方法! 吕子林目送她离开,一拳狠狠地打在了茶几上。 都怪自己一时疏忽,竟让顾长烟钻了空子!现在也好,不如,趁此机会,将顾长烟和夏珂筠一网打尽! 夏珂筠很快动身,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带着顾长烟和一行女卫队,踏上了去新四洲的路。 她刚刚上路便让人去荒漠给代玥送信,时隔几月,葛尔部早已和塔拉部达成了一致。 从灵安到新四洲有大半个月的路上,离开灵安的每次旅途都在吕子林的监视之中让她惶惶不安,唯独这次,夏珂筠心情舒畅明媚开朗。 “终于又一次离开灵安了!”阳光下的她红衣如丝如媚,顾长烟和她并驾齐驱,身后是玉璇和阿婉。 她没带三月出来,三月需要守着皇城。 玉璇却是寂寞得很,往日里出来,夏珂筠是离不了她的,现如今有了顾长烟,她就成了没主的野孩子,只有一路看看花草树木,望天无语。 “在荒漠的时候你还信誓旦旦地准备做个好皇帝。”顾长烟含着笑意,如湖面泛着涟漪的水光,“代玥那番话我还依稀在耳。” 夏珂筠噘着嘴,她倒是还记得代玥那番让她深受感触的话,也立志要做个好皇帝。 “陛下一直都是个好皇帝,”身后的阿婉柔声开口,“大夏如今物阜民丰昌隆兴盛,除了莽苍原迟迟未能拿下以外。虽然朝内势力有所偏倚,但陛下的辛勤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 阿婉便是那个途中救了顾长泽和顾母的人,那是个柔和的如春风一般的姑娘。 顾长烟笑着冲她点头示意,夏珂筠身边这几个贴心的侍女总是在处处维护她。 “长烟,你说吕子林会出手吗?”明明心中有着答案的夏珂筠,每当顾长烟在她身边时,总想多问几句。 顾长烟沉吟片刻:“吕子林是个有耐心的人,他愿意等待一年的时间,但是瑾王就未必了,这回派了女卫队的精英出来,就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代玥让人带来了消息,她会在我们到达新四洲前在那里等我们。” 代玥对新四河的改道十分重视,这关系着葛尔部的发展和命运。 瑾王一派自然也对此次的新四洲之行相当重视,倘若能出一个意外…… 顾长烟回头遥望灵安路,那是一条崎岖不平以血铺地的路,其难度不会亚于新安都。 听说新安都有了异动,因为莽苍原的局势被南泽稳定下来,封彧开始蠢蠢欲动。这一切顾长烟都记在心里。 一路在女卫队的护送下安全到达了新四洲,当天夜里,顾长烟带着夏珂筠和玉璇偷偷和代玥会了面。 代玥是一人前来的,夜色下那个硬朗的荒漠女子腰上插着双刀,如苍鹰一般的目光在黑暗中巡视。 听到脚步声,倏地站了起来,双手按住刀刃。 直到看到来者是顾长烟等人,这才放心地朝她们点头:“顾将军。”随即张开手臂,和顾长烟拥抱了一下。 荒漠人民总是这么热情,拥抱是友好的示意,玉璇眼睁睁看着夏珂筠满眼醋意地盯着代玥,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代玥! 可毕竟代玥是救命恩人,也会是称霸路上的队友。 她安耐着内心的躁动,坐了下来,把这笔账记在了顾长烟的头上。 代玥还是一如既往地眼里只见顾长烟,顾长烟依旧是葛尔部人民崇拜的英雄,夏珂筠依旧是他们眼里扶不起的阿斗。 “代玥。”顾长烟问道,“和塔尔部的关系如何?” “就像顾将军和大夏的关系一样。”代玥收回刀,“葛尔部的一部分已经开始向新四洲边缘迁徙,这会儿气候不错,速度不会慢。我们已经和塔尔达成了协商慢慢吞并荒漠上的小部落。新四河开始动工了,接下来该如何?”她看看顾长烟,转而问夏珂筠。 这些事还是要夏珂筠做主,顾长烟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护卫而已。 夏珂筠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代玥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意思?”荒漠部落向来有啥说啥,从不拐弯抹角,不像新安都和灵安那样,尔虞我诈的多了,即使是吃饭睡觉都需得花上一个时辰来思考究竟是什么意思。 夏珂筠开口,深吸一口气:“你先放开我家长烟……” 代玥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看到顾长烟太过激动所以拥抱示好打翻了夏珂筠的醋坛子,空气里弥漫的是一股酸腐味,代玥觉得自己没有把木月带过来是一个失误。 于是她松开手,假装自己根本没有在意这个点。 夏珂筠顿时拉住顾长烟,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目睹一切过程的玉璇像个木偶人一般惊呆了! 明明是前南泽第一女将、大夏女皇、荒漠女首领代玥的三方会面,竟然会因为一个拥抱以至于话题迟迟不前! 肩负重任的玉璇不得已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时间不早了,新四洲现在有大批眼线关注着这里,各位需得速速离开。” 几个人齐齐点头,让玉璇长舒了一口气。她觉得,如果女皇陛下要来办正事,还是不要带着顾将军好,否则事儿还没谈,女皇大人这个将军的迷妹会先倒在顾将军的盔甲下…… “新四河开工不是一两天能竣工的,这你得先知道。”夏珂筠首先开了口,紧紧地把顾长烟拽在身后,不许她前进一步。 代玥自然有这个自觉,点头道:“我知道,但只要一开工就不能停下来了,所以我相信你!”葛尔部的准则原本就是,用人不疑,信人不疑。 “但是长烟会在几个月之内出兵莽苍原,所以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就在近期,那时候你们还没有得到新四河的惠泽,若需帮助,可会全力以赴?”夏珂筠凝眉问道。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在场的几个人齐齐默声。 当信任不是建立在同时获利的基础上,关乎着国家和部落利益的首领是否能孤注一掷地豪赌一场? 代玥和夏珂筠同时看向了顾长烟。 顾长烟沉眸:“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夏珂筠:代玥你放开我家长烟,长烟岂是你能抱的! 代玥:就抱就抱就抱! 夏珂筠:你去抱你家木月QAQ你和长烟都是攻你和朕抢什么! 代玥:没听过两攻相遇必有一受吗?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望见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4 22:51:03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4 22:14:03 魔性的团子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4 21:06:05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4 20:57:21 50|长烟抱抱 对,她,只有她。 她是唯一能让夏珂筠信任的人,只要她说一句,夏珂筠定会全然相信毫不犹豫。她也是让代玥尊重的人,代玥相信她所以放了夏珂筠,只要她能担保,就还能再被新一次。 这是对大夏和葛尔部都有利的事情,这回代玥并不是不相信夏珂筠,而是大夏如今的朝局,顾长烟能不能顺利领兵还是个大问题。 顾长烟虽然只是个侍卫,无兵无权,可她身上担负的,却是比别人更重的……信任。 于是她伸出手,坚决地对代玥说道:“相信我,也相信阿筠。她的许诺不会失效,我也会让自己尽快拿到兵权,我比谁都更想帮她。” 代玥是知道的,顾长烟是最爱夏珂筠的那一个,她可以抛弃一切背叛一切甚至不顾生死,却容不得夏珂筠有半点磕绊。 她想相信她们的,但她亦肩负葛尔部的兴衰,她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部落。 “好,”代玥似乎突然下了决心,“我相信你!我让一部分人来新四河支流,只分出一半的力量,难免有其他部落来争夺这块地方,届时需要新四洲驻军帮忙。另一部分在离蒙县较近的绿洲,到时候顾将军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她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郑重地交给顾长烟:“这是塔拉部的牌子,塔拉部人多势众,这块牌子可以让你调动塔拉部的战士!” 她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诚心的,为了葛尔部能称霸荒漠,她必须要赌一把! 赌葛尔部一直信奉的战神能不负他们所望,赌顾长烟爱上的是一个有魄力的女皇而不是徒有虚名的小家碧玉! 顾长烟收下牌子,向代玥点头示意:“新四河已经动工,很快会有人来抢占下游的好位置,驻军会驱逐他们,你尽可放心!” 她虽然还没有大夏的军权,但她相信夏珂筠会答应。 比起新四河这一点利益,莽苍原优渥的矿产资源才是让人虎视眈眈的重点! 夏珂筠点头道:“长烟的话,就是我的话。”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玉璇盯着夏珂筠紧紧握着的顾长烟的手,略有所思。 其实她早就知道她二人非比寻常的关系,看代玥波澜不惊的,便可知,眼前这个葛尔部的首领同她们是怎样密切的关系。 代玥来新四洲这件事不能被别人知晓,否则葛尔部和大夏之间的交易就会被人察觉。很快她遁入漆黑的夜连夜赶回荒漠,顾长烟和玉璇偷偷带着夏珂筠回了驿站。 新四洲远离灵安,着实没有什么像样的行宫,驿站布置一番之后到不显得这么寒碜。 “玉璇,”走到驿站门口时,夏珂筠喊住了她。 玉璇茫然地回头:“陛下有何吩咐?” “你先进去。”夏珂筠不多做解释,和顾长烟站在昏暗的屋檐下。 驿站里头灯火辉煌,隐约听见说话声,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这时候,别人大多以为女皇陛下歇下了,自是要笑声说话,怎会站在门口就听见声音?夏珂筠是有目的而来,若是半夜出去被人发现,指不定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玉璇听话,点头就朝里面走。 顾长烟拉住了她,指了指高墙:“那儿。” 玉璇拍了拍脑袋,她差点忘了,这时候只能翻墙不能走门。 待到玉璇进去了,顾长烟才抱着夏珂筠从另一侧墙翻了进去。老远处顾长烟便知道这里有人暗中监视。一进去就听见从驿站会客室传来的说话声音:“我必须现在就见到女皇陛下!” “什么人?”顾长烟一边猫着和夏珂筠小心翼翼地往房里走,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夏珂筠回答,“你猜猜?”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明了。 阿婉在驿站里没出去过,夏珂筠出去前和阿婉打了招呼,现如今她就在夏珂筠的房里。 等到夏珂筠安然进了房间,黑影一晃,阿婉站在了夏珂筠的面前:“陛下,您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夏珂筠问道。 “新四洲的知州来找您,说是关于新四河改道的事情。”阿婉回答,“新四洲一直不同意新四河改道,但是灵安早已下了决断,所以不得已动工。工程由灵安直接派人监督,无疑损害了新四洲的利益,怕是为了这事来找您的。” “若是为了这,也不至于这深更半夜的过来。”夏珂筠蹙了蹙眉头,她的感觉十分敏锐,尤其是在官场上。“玉璇已经过去了,阿婉,你也过去,就说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个儿在说。” 等阿婉出去了,顾长烟才随意择了个位置坐下来。 若是玉璇,她大约会很随意,可阿婉是个温柔却遵从礼数的姑娘,在夏珂筠面前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不似玉璇那般偶尔抗拒。她是个优秀的执行者,无论上头吩咐什么,她从不问缘由。 夏珂筠并不理会前头的吵闹,房间里不能点烛火,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她坐在榻边,拍了拍榻檐:“要不长烟过来吧!” 顾长烟只看到黑暗里她的轮廓,她的眼神好,虽看不见夏珂筠的一颦一笑,却能感觉到她言语中的诱惑。 那是床榻啊……这是里驿站。 她便一本正经地坐着,也不挪动:“我在这儿守着你。” “你坐在那儿也是守着,坐在这儿也是守着。”夏珂筠托着下腮看着顾长烟的方向,“难道长烟不想和我靠的近些吗?还是……”她噘着嘴嘟囔道,“你和代玥抱得好亲热呢,我不管,我不高兴,要长烟抱抱!” 顾长烟顿时就想起了刚才她和代玥见面时夏珂筠难看的脸色,她这是……吃醋了。 这缸醋坛子说翻就翻,比翻书还快! 她便走过去,走到她身旁。走得越近,她身上的梅花香味越是浓烈,这味道她闻了很久,却从没有厌倦过。 她坐下来,夏珂筠顺势倒在顾长烟的怀中。这时她疲惫时唯一可以松懈的港湾,面对千军万马时如金盾一样的存在。 手在顾长烟的身上来回游移,和她的凝肤玉脂不同,长期的征战让她有女子的柔和和更为坚硬的肌理,就像抓住了一块实心的木板,但木板上垫了一层棉花。 顾长烟微红着脸,磕磕巴巴道:“阿……阿筠……这是……在……驿站……” “就算在宫里你也是一样的。”夏珂筠挑逗着她,“嗯,长烟那天是很主动的,不知何时才会再主动一次。” 顾长烟瞬间羞红了脸,哪怕这是在黑暗中,隔着浓雾一般的黑霭夏珂筠已经能嗅到她的羞涩。 她的长烟一直都是这样,怎么都改变不了。 想到那天,顾长烟更是尴尬地都不知道如何自处,眼看怀中美人娇媚,月黑风高爬墙夜,若是放了谁都觉得,此情此景美人投怀送抱不做点什么是对不起这良辰美景的,可偏偏顾将军是个正直的人,加之外面的声响越来越重,她紧张地手心冒汗。 夏珂筠揉着她的手心嗤嗤的笑,反身上了她的腿,面对面坐在她的腿上。 顾长烟只觉得腿上一沉……夏珂筠纤瘦,可她此刻僵硬的四肢和不听使唤的头脑足以见得她有多么无措。 虽然……也不是不想…… 夏珂筠便挑着她的下巴笑得如狐媚子一般:“要长烟抱抱!” 顾长烟便僵硬地张开手臂抱住她。 她得寸进尺:“要长烟亲亲!” 顾长烟继续僵硬地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 “晚上要长烟□□。”夏珂筠得意得像只红狐狸。 这回任顾长烟多么僵硬的配合都没办法,她总不能解了衣带倒头就睡,更何况,新四洲之地,吕子林虎视眈眈之时,随时会出现意外状况,夏珂筠那可是万金之躯。 “阿……筠……这个……暂时……不好……” 夏珂筠掩嘴而笑:“那长烟说,什么时候好?” “这……这……”顾长烟绞尽脑汁地思考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她很熟悉,是玉璇的。 想着正好有玉璇进来解围,顾长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门果然被人推开,玉璇站在门外,看着尊贵的女皇陛下坐在顾将军的腿上,手环着她的脖子,妖娆万分。 她顿时想到在灵安的那天她闯进书房时夏珂筠和顾长烟之间暧昧一室的靡靡气息,而那气息在夜里愈发的浓重。 再想到自己被扣的半年俸禄,顿时觉得荷包变小了,不能再浪了,于是她抱歉地笑笑:“嗯……继续……” 还未等两人有什么反应,玉璇“啪”的一下关上了门,转身插着腰对着在不远处等着夏珂筠出来的人喊道:“今晚就算天塌下来女皇陛下也不见人,几位速回吧,若是打扰了女皇陛下……”本是想说休息的,可想到里面的场景,玉璇忍不住省略了打扰陛下的后果十万字,“你们是担不起的,有谁不想要命了,也可以试一试!” 屋子里头的夏珂筠冷冷地哼一声,顾长烟双手扶着床沿说道:“外面有人……” “有玉璇在,谁进的来?”她往顾长烟的怀里缩了缩,“我不管,好不容易离开灵安了,今晚要长烟抱着才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5 23:54:21 六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5 21:11:34 51|引蛇出洞 顾长烟是执拗不过夏柯筠的,尤其是在权力和美色的双重强压下。 若是可以,大抵还是要吃点白嫩嫩的豆腐。吃豆腐总比吃枪杆子要美味些。 她紧张地抱着夏柯筠,最后还是屈服在她的裙底:“好……”那一个字轻轻的,是夜里私语呢喃,哄人入梦乡。 夏柯筠心满意足地抱着顾长烟,也不管外头究竟是什么人找她,无非也不过是来找茬的。顾长烟抱着她,听得她在自己的怀里喃喃道:“回去之后给玉璇加俸禄,就把刚刚扣掉的半年俸禄双倍加回去!” 女皇陛下财大气粗,上下嘴唇一碰,就提高了手下的生活质量。 然而对玉璇来说,让她远离三月决斗的执念才是真的奖赏。 门外求见夏柯筠的人悻悻地离开,只见墙边出现几条黑影,在那人面前恭敬地鞠躬:“蒋大人。” “如何?”来者阴鹜地问道。 “那玉璇是刚刚才回来的,翻墙而来。”黑衣人回答,”并未看见陛下的影子。” “玉璇是陛下的心腹,她若半夜出去,也定是陛下吩咐的。查一查玉璇刚才去了哪里,见了谁!”来者冷笑一声,“兴许会有瑾王要的消息。” “但吕相让我们万不可轻举妄动,小心提防陛下身边的那个常因。”黑衣人担忧道,”吕相说常因会出乎我们的意料,若是女皇陛下也刚刚才回来……” “那就更需查查玉璇的踪迹了。”来者沉吟片刻,”给瑾王去信,何时动手。” 驿站内,房间中。 黑暗笼罩这整间房屋,没有烛光没有灯火,外头传来打更人的声音,已是二更天。 夏柯筠抱着顾长烟迟迟未睡。 这三更半夜又是在并不安全的新四洲,大抵是干不出什么花前月下吟诗作对看月亮看星星谈谈诗词歌赋探索人生奥秘破解人体构造的高雅之事的。 “还不睡?”顾长烟抚着她的长发,鼻下红梅花香,夏柯筠侧着身体贴在她的手臂旁柔软又温暖。 “睡不着。”夏柯筠坦诚地回答,“长烟在我身边,我怎么睡得着?” “我起来。”顾长烟正要起身,夏柯筠一个翻身将她按在了床上。 “不!” 如此坚定地拒绝,反倒让顾长烟愣在原处。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顾长烟回答。 夏柯筠依依不舍地从她身上爬了下来,噘着嘴满是不悦,“让阿婉和三月去就好了。” “你的安全,我得亲自保证才行。”顾长烟披上外套,“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夜沉沉的,新四洲是边陲城市,自然比不得灵安热闹,一到深夜,竟有几分寒霜初降的冷意。 玉璇站在不远处还未休息,她和阿婉一人一晚的轮班。 看见顾长烟出现,本没什么深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探究的味道:“你出来了?陛下会舍得让你出来?” 那语调和她平日里说话时不同,顾长烟只是沉沉地应了一声,往高墙边走去。 “等等!”玉璇追了上去,跟在顾长烟的身边,上下考究着:“你没事吧?有没有筋疲力尽?是不是如临仙境?要不我让伙房里给你做点固元汤?毕竟你比我累,我只是端茶送水站岗值班,你还要……”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长烟一眼,突然捂着脸嗤嗤地笑出声来。 顾长烟瞥了她一眼,她觉得阿筠方才决定给玉璇加俸禄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觉得你更需要固元汤。”顾长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我不需要。”玉璇一脸茫然,“我又不需要‘伺候’陛下。” 顾长烟面具下的眼慈爱地环顾玉璇周身,最后慈爱的开口:“趁着三月不在多补补,卫队都被我带出来了,三月一个人在宫里怪无聊的,等我们回去了,她还不得日日夜夜纠缠你?我觉得三月憋了这么久挺委屈的,总得让她发泄一下。” 说完大步往前走,玉璇在后头快步跟上,脸都吓白了:“你不会说真的吧?我只是开玩笑的,顾将军平日操劳,我去让人给你准备点宵夜!” 顾长烟回头挑眉:“好,等着一会儿陪我一起吃,我去驿站外看看。” 玉璇多聪明的姑娘,顿时就明白了:“我和你一起去。” 顾长烟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到了高墙边。 高墙下矮木丛生,足有半腰高。驿站的布局相当普通,她在四周寻找了一遍,站在玉璇翻墙而下的地方。 “这儿能藏人。”玉璇用剑拨开草丛,“刚才来的是新四洲的知州蒋大人,因为新四洲远离灵安,所以和朝中党派并无太大瓜葛,你怎么看?” 顾长烟想了想,回答:“凤远城远离新安都,平日里和南泽党派也无瓜葛,但依旧是封彧的地盘。我思忖着,从灵安一路过来都没有遇上埋伏,但总归不会这么平静。吕子林不会明面上来相对,但他是个老狐狸,多少感觉出阿筠来新四洲别有用心,所以免不了派人来试探。我看刚才那个就是。” 玉璇抬头疑问:“哦?” “知州府离这儿也不过半日马程,若有急事,因白日出发,为何等到下午才来?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不便为人知的理由须得半夜前来,那也应低调行事才对,为何我们一走到驿站外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他是来试探我们的。”顾长烟分析着,在草丛里仔细看了看。 “来这里!”顾长烟招呼来玉璇,脸上突然浮上一层寡淡的笑意,“找到了。” 草丛的泥土里有两个脚印,被草遮盖住了,不容易发现,从墙上看不见。泥土还未复原,说明人刚离开。 “别处找找。”顾长烟心有所思,“估算一下来了几个。” “不多,”玉璇笑道,“五六个吧。” “五六个就够了。”顾长烟冷森森地笑笑,“是时候引蛇出洞了!” 玉璇默然。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人要遭殃了。 顾长烟从怀里拿出一块白色丝绢丢给玉璇:“砍我一下。” 玉璇:“……”她沉默,这不会是顾长烟要玩死她吧?虽然这并不可能。 看她磨叽地迟迟不动手,顾长烟蹙眉倒吸了一口气:“还想不想加俸禄了?想不想摆脱三月的魔爪了?” “想!”玉璇回答得坚决。 “记得看准点位置,砍得轻点,稍微出点血就可以了。”顾长烟郑重地委以重任,“莫名其妙挨一刀,挺疼的,真的。” 玉璇拿着剑那叫一个颤抖,她在思考明早女皇陛下会不会十倍奉还…… 然而,面前站的是顾长烟,她也无法违抗,只能咬咬牙,朝着她的手臂砍了一刀,擦完血迹突然朝着驿站内喊了一声:“抓刺客!” 这一声如黑夜寂静无声里的一道闪电,劈过整个驿站的上空,吓坏了无数人的小心脏。 女皇陛下刚来驿站,居然就有刺客出现! 女卫队迅速集合,夏柯筠则安然无恙地从房间里出来,走到了高墙下。一见着顾长烟便立刻扑了上去:“常因,你怎么了?伤得重么?快喊大夫!” 看她那要哭出来的样子,顾长烟只得小心安慰:“我没事。” 玉璇配合着:“方才有五六个刺客被常因发现。” “刺客在何处?” “逃走了。”玉璇清了清嗓子,“驿站方圆五里之内搜查刺客,莫要给我遗漏了!” 一边说着一遍腹诽,这演技会不会太浮夸了? 但由于玉璇往日在三月面前素来浮夸,倒也没让人觉得怀疑。 顾长烟冲着夏柯筠打了个眼神,微微扬起唇角。 先发制人才有得胜之机,总不能等着别人上门来了,自己才慢腾腾地出现。 方圆五里,这会儿蒋大人应该还未走远。 驿站的站长满头大汗的给顾长烟找来大夫,伤口不深,其实用不着这么紧张。站长小心翼翼地问顾长烟:“那刺客,是不是武艺高强?” 还未等顾长烟发话,夏柯筠坐在一旁咬牙切齿地吼道:“常因可是朕的侍卫,有人轻轻松松地伤了朕的侍卫,这是来要朕命的!” “是是是,陛下息怒。”站长擦着汗小心翼翼地回答。 玉璇默默地看着,突然发现,女皇陛下才是最浮夸的那一个,顿时放心了不少。 离驿站不过二三里外,新四洲的知州蒋大人正在黑暗中前行着。前后几排护卫,脚步声踏在地上,在深夜回荡。 行了几步突然伸手示意停下,他听见身后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 这时候传来的任何声音都不会是有好事发生,护卫们各自看了一眼,询问蒋大人的意思。 他皱着眉头,让人按着刚才的频率走着。 后头阿婉策马追上,横着马阻挡在了蒋大人的面前。 夜晚女子窈窕的曲线和随风飞起的长发平添了几分柔媚,阿婉柔声开口:“蒋大人,您怎么走得这么快?女皇陛下有请。” “现在?”蒋大人疑惑道,“都快三更天了,女皇陛下方才不接见,现在接见?” “就是现在。”后头的女卫队们跟了上来,将人围了起来,阿婉突然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恍然道:“莫非,蒋大人要抗旨?那真是让阿婉不太好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夏珂筠:玉璇你伤了长烟的手! 玉璇:她叫我砍的…… 夏珂筠:她的手不能用了!手不能用了!不能用了!你说怎么办!手!手!手! 玉璇:我是无辜的(o´?ェ?`o) 夏珂筠:借你的手一用!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望见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6 21:50:59 Punk.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7 19:11:33 52|拿下知州 抗旨?他目前还不需要到这个程度。 于是冲着阿婉抱拳笑道:“只是疑惑而已,女皇陛下任何时候愿意接见微臣,都是臣的荣幸。” 那便好办多了,阿婉摊了摊手掌,笑道:“蒋大人请吧。” 他带来的侍卫如数跟着他,他心中警觉,莫不是女皇陛下察觉了什么。 驿站里灯火通明,顾长烟的手包扎好了,夏柯筠坐着等新四洲的知州。玉璇在一旁站着,站得笔直的,她就怕顾长烟一会儿喊她去吃宵夜。她的手还伤着,直觉告诉她,顾长烟让自己砍她一刀,分明就是赖上自己了…… “蒋大人来了。”门外有人跑进来汇报。 夏柯筠挥了挥手,那人便出去了。 新四洲知州刚进来时便发觉此中气氛不对,既然女皇陛下请他面谈,这一旁女卫队各个横眉冷对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一进去,还未等他参拜,夏柯筠已经一掌拍在了木桌上:“蒋文正,朕这刚到新四洲就遭到了刺杀,你这新四洲就是这么迎接朕的?” 她怒目而视,身上的艳红在烛火中更加深艳。明明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却有着让人觳觫的气场。 她身边,那个脸着银色面具的女子一手包扎着绷带,一手持着剑,宛如一尊神像居高临下地看着,眼中的寒意如清冷的月光一般铺展开来。 那是常因,在女皇来新四洲之前吕相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掉以轻心的常因。 “陛下竟然遭到了刺杀?”蒋文正心中不明了,他带来的人只是为了监视夏柯筠的举动,并没有收到刺杀女皇的命令,莫非,除他之外,瑾王和吕相又安排了别的人动手? 可吕相分明说了,要保证女皇陛下的安全,切不可动她! 蒋文正心中一动,难不成是…… “陛下此行由女卫队保护,可有抓到行刺之人?”蒋文正抬头直视顾长烟,意图寻找点什么出来。 顾长烟面具后的脸冷冷清清的,如寒冰一般开口:“没抓到,但是有个大概的了解。” “哦?”蒋文正负手踱步,“说来听听。” 顾长烟冷笑一声,这冷笑让蒋文正觉得毛骨悚然,又听她开口道:“亥时之前躲在东面高墙内,五六人左右,对驿站极为了解。我过了几招,武功中上,轻功了得。蒋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他当然有!当顾长烟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她说的分明就是他带来监视女皇的人! 可他的人并没有和夏柯筠证明接触过,顾长烟如何知道是五六人轻功了得且在亥时之前到达的! 难道他们之中出了一个细作! 看他顿时闭嘴的表情,夏柯筠和顾长烟相视一笑。 说准了。人数可以在草丛的脚印里判断,时间是夏柯筠离开驿站见代玥之前,因为离开时顾长烟确定没有眼睛盯着他们。既然只是来监视而不是刺杀的,武功未必了得但轻功必须好。最简单的判断,却让蒋文正乱了手脚。 “哦对了,”顾长烟故作清冷地开口,“蒋大人是亥时之后到达驿站的,所以喊蒋大人来问问,到驿站时可有异状?” 蒋文正慌乱地回答:“没……没有。” 顾长烟便执着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夏柯筠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知道顾长烟的想法,她们得反被动为主动,吕子林既然想监视夏柯筠找到她的秘密,她们就必须顺着吕子林的动作找到他的弱点! 蒋文正突然打了个寒颤,那女子走过来如同置他于绞刑架上,随时会挥动手中的剑给他致命一击! 顾长烟却没有在蒋文正面前停下,直径走到了他的护卫面前。 一步一步走过,每一步都踩出清脆的声音,如同心跳一般,又像战鼓击鸣。人最怕安静的时候发出的节奏感极强的声音,似要把心理那些微不足道的秘密都倒出来。 她突然回头,手中的剑如白练之光犹如蛟蛇出窟,剑指蒋文正的喉咙!只感觉到一股冷风如锯,乍停如刀悬明台,那一击一停全然不在人的预料之中,让原本谨慎小心的蒋文正差点吓跪在地上! “陛下明鉴!” 顾长烟却冷森森地咧出笑容:“蒋大人亥时来驿站的时候大约带了十二个护卫,而现在却有十七个护卫,你别告诉我,他们是在半路等你的。” 话音森冷如雪山之上的冰棱,心知并非刺杀并非出自自己之手的蒋文正却大汗淋漓,这事儿说不清,他总不能说多出的那几个是派来监视女皇的! “这……”蒋文正顿时结巴起来,可心里却又明白了,自己大约是进了女皇的圈套! 倘若真是发现了刺客,为什么第一时间是去找已经离开了的自己,而不是在周围进行搜查?所以,她们是故意的! 但他不好反驳,眼下这个是大夏的女皇,而自己又做了最让掌权者忌讳的事情。 因为多出来的这几个护卫,说不清道不明。 顾长烟冷笑更甚,手中的剑向着他的脖子更进了几分,那股寒意隔着空气他能感觉到,倘若现在顾长烟动手,他蒋文正恐怕连伸冤的机会都没有! “蒋大人,不如解释一下?”顾长烟凑近了几分,冰冷的眼神如锥如刺,能一寸寸扎进人的心眼里。 夏柯筠一本正经地坐着,却突然笑起来:“常因,把剑放下,你这么卡着蒋大人的脖子,他还怎么说话呢?”她笑起来如晨曦新光,美不胜收,但她们一个唱|红一个唱白缺分明在告诉他:你要完! 顾长烟松了手,反身回到夏柯筠身边。 “蒋大人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她笑看着,那艳阳天里的春天沁人心脾,而大雪纷飞中的寒冬寒彻心底。 “这……”蒋文正也是个聪明人,他算是想明白了,此刻他若是说的让她们有半点不满,顾长烟手中那把剑就会让他命丧黄泉。 新四洲这个官当的可不牢靠,虽说远离灵安山高皇帝远的,可到底还在吕子林的眼下。 保命重要还是官职重要,没有命一切都是空谈。 “我说。”蒋文正彻底放弃。 顾长烟素来认为,任何威胁都要建立在暴力之上,一个连命都可以割舍的人是不会屈服于其他的,所以,她喜欢手中的剑。 暴力有时候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成效,比如现在。 “微臣真的没有刺杀陛下。”蒋文正首先为自己正名。 夏柯筠脸色骤变,顾长烟缺岿然不动。 “臣手下多出来的人是吕相让臣来监视女皇的。”蒋文正小声说道。 “你的人来监视陛下,所以刺杀的行动与你无关?”许久不说话的玉璇望着房梁疑惑道,“我怎么听得这么不对呢?” 顾长烟便冷笑:“这就好比,你的人是来吃饭的,所以他们不用上茅坑。” 她这么冷冰冰得说起话来,夏柯筠忍俊不禁。 女卫队的队员们强忍着脸上的笑意,憋得满脸通红,蒋文正的脸就更红了,虽然他说得是事实,可逻辑也确实不通。 “蒋大人还有什么笑话要说的,不如一起说了吧。”夏柯筠坐在上头板起了脸,“我这里人多,改明儿街头会有什么传言我也不知道。既然你解释不清楚多出来的人,常因,拉下去全杀了吧!” 监视女皇可是杀头的罪,无论如何这罪名是洗不清的。 蒋文正连忙磕头:“我认!我都认!是吕相指示的!” 这冤枉的,玉璇忍不住在心里替他鞠了一把冤屈的泪水。 “你这话我可是听明白了,你是说,吕相派你来杀朕,是这样吗?”夏柯筠眯着眼,沉着声音问道。 “是是是!”蒋文正屈打成招。 “吕相可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也不能听你这一面之词。”夏柯筠突然换了一番模样,斜视着蒋文正笑得春光明媚,“蒋大人这么坦诚,朕也不是不能给你机会。” 蒋文正突然抬头,就在夏柯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刺杀,那是她们自导自演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说出吕子林的名字! 驿站站长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想他大约成了重要的证人,这天儿真是翻得太快了,吕相要杀女皇了。 蒋文正毕竟是混惯了官场的人,这是女皇和丞相之间的博弈,而自己已经站在了博弈中。 最后的输赢将决定人生的去向,那个一直以来和吕相和睦相处的女皇陛下竟然偷偷地出手了! “蒋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夏柯筠插着手漫不经心地回答,“若是没想明白,这刺杀女皇的罪名可是能诛你九族的!” 话里的暗示太明显,你若选择吕相,那么现在就得死。 蒋文正立刻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臣想清楚了,只要陛下愿意给臣将功赎罪的机会,臣绝不敢有二心。” 夏柯筠很是满意,顾长烟却并不见得这么宽心。 “既然这样,那么蒋大人今晚先住在驿站吧,明日朕要去看看新四河的进展,劳烦蒋大人陪同前往。”夏柯筠说完拂袖离开,留下蒋文正跪在原地独自思考。 玉璇正准备偷偷溜走,顾长烟突然停在她面前:“玉璇,宵夜呢?” “额……”玉璇抓了抓后脑勺,“都快天亮用早膳了,夜宵就免了吧。” “免了?”顾长烟一挑眉,“那可不行,没有的话,我就只能告诉阿筠我手臂上的伤是你砍的了。” 玉璇:“……”等等,这伤不是顾长烟求她砍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8 18:05:31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7 23:33:33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7 23:28:37 53|实力背锅 玉璇跟着顾长烟去了驿站的院子里。 原本宵夜也只是随口一说,可顾长烟想吃,玉璇只能摸黑进了伙房随便鼓捣了一点。 “我说,你不会是故意让我砍你一刀好拿来去陛下面前哭的吧?”玉璇大抵还是个聪明人,“我咋觉得我就是实力背锅呢?” 顾长烟看了一眼手臂,也不反驳:“这个伤还是需要的,常因受了伤,才说明刺客武艺高强要取陛下性命,否则来个三脚猫功夫的,还不如说是来演戏的。” “你为什么不自己砍?”玉璇托着脑袋问道。 顾长烟淡淡一笑,冲着她扬了扬下颔:“你就有把柄在我手上了。”那分明浅浅的笑容里住了一个魔鬼,让玉璇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哪是人啊!怪不得陛下对她依依不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你要吃宵夜不会是为了跟我唠嗑吧?”玉璇到是机灵。 顾长烟怎会为了吃宵夜而吃宵夜,她插着双手蹙着眉,盯着远处高墙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轮廓,开口说道:“蒋文正带了十八个,不是十七个,有个人提前离开了。” “啊?”玉璇一脸茫然,“去哪里了?” “我猜测是跟吕子林或者瑾王通气去了,在我们抓了蒋文正之前。”顾长烟一边吃一边说着。 玉璇的手艺还不错,比不上顾长泽的家常菜也比不上宫里的御厨,不过能在这三四更天让陛下面前的第一女侍卫亲自下厨,倒也不失为一场盛宴。 玉璇想了想:“蒋文正不说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倘若之后吕相问起来,他也好说自己是被逼迫的。你不说是想利用这一点吧?” 她说中了顾长烟的意思,令她颇为满意。 “蒋文正在被抓之前给瑾王通信,一定是关于阿筠到了新四洲之后的行程。那正好,我们可以将计就计!”顾长烟转着茶杯带着诡谲的笑容,“逼着瑾王对阿婉出手,吕子林只能选择包庇瑾王或是洗清嫌疑,无论哪一条,只要把他从相位上拉下来都可以!” 玉璇打了个寒颤:“传闻中那个正直英勇的顾长烟,肯定不是你吧!” 顾长烟抬头笑笑,面具在下弦月冷清的月光下散发着鬼魅般的气息:“那是顾长烟,不是我,我是常因,为女皇陛下分忧解难的常因。” 玉璇默了默,嗯,这是常因。 次日一早夏珂筠跟着蒋文正去新四河巡游,顾长烟和玉璇一左一右地追随左右。 临近初夏,温度渐高,水面上倒映着红日之光,在一片金汇下荡着光晕。光圈晕开去,一圈一圈地推开,河里的鱼儿被水带了出去。 新四河周围多是庄稼,今个儿秧苗长得健康茁壮,周围一片青葱让人心情愉悦。 夏珂筠站在这片土地上,这是她的国土。 “常因你看!”夏珂筠指着新四河翻腾的河水,“江堤狭窄,水势急迅,若是能引流荒漠,便可减少两岸到了夏季雨水季节时的水患,若能成功濩水向荒漠,是不是一举两得?” 旁人不晓得为什么是一举两得,可顾长烟最清楚了。有了葛尔部和塔拉部的军事支持,拿下莽苍原就可事半功倍! 她站在江堤之上,红衣似火比天日更加耀眼,太阳的金辉洒在身上,红和金渲染在一起,是这世上最神圣和华美的两种色彩。 顾长烟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如在看一朵绽放的牡丹。 那华贵的美是旁人只可仰望而不可采撷的,可她多幸运,将这世上的美艳尽收怀中。 于是笑着点头:“是啊,一举两得。” 如神祗降临的庄重,蒋文正站在一旁若有所思。有备而来的女皇,武艺高强的侍卫,心急如焚的瑾王,按兵不动的吕相。 女卫队刚进了宫,女皇离许下的一年拿下莽苍原的誓言已过了近三分之一,而她一点都不心急,似乎胸有成竹。 当年世上传出世有双姝的传言。那时夏珂筠在群臣支持瑾王的时候突围而出顺利继承皇位,又开放了两江边城和别过互通贸易,于是世人觉得,大夏女皇定是一个手段高明又会笼络人心之人;那时顾长烟的父亲刚刚去世,顾长烟继承了父亲的遗愿领军出征大闵,致使大闵全军覆没,巾帼之姿初显锋芒。 于是那世有双姝的传言越传越远,知道远近几国都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两个女人,她们胸怀锦绣腹有良谋,巾帼何让须眉。 而事实上,之后的夏珂筠除了□□之外并没有做出更多惊艳的政绩,不似顾长烟那般死守莽苍原多次退敌。 渐渐的有人觉得夏珂筠的继位完全是一个意外,这个女皇并没有人们料想中的深谋远虑。 可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蒋文正心中一动,他突然觉得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若女皇陛下真是个平庸之人,为何吕相步步谨慎,想方设法要将她铲除?摆布一个平庸的女皇岂不是比扶持瑾王更加省心省力? 思及此处,蒋文正突然上前一步:“陛下,臣有一事要说。” “说。”夏珂筠面朝新四河负手而立,宛如一尊神像屹立。 “昨晚阿婉姑娘请臣过来见陛下之前,臣有一手下已经被臣派出去……” 蒋文正还没说完,夏珂筠已然转身:“我已经知道了。” 蒋文正:“……” “蒋大人愿意坦白,自然是好的。”夏珂筠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原本我还在想,蒋大人会不会为自己留条后路。蒋大人愿意说,那朕自也愿意重用你。你派去瑾王那儿的人不要召回,再派一个出去,就说常因受伤,适合行刺。” 蒋文正心里一抖,突然为自己的坦白感到庆幸。 若是不说,怕是一回头,女皇陛下就会让人杀了自己…… “你可以继续待在新四洲,但是有个事儿需要你做。”夏珂筠继续说道。 “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新四河改道的消息一出去,荒漠部落会争相过来抢夺下游平原,你让人去那儿守着,除了葛尔部之外,任何来新四河下游驻扎的部落全部赶走。”夏珂筠笑道,“当然,这事儿要瞒着吕相,切不可说,朕给葛尔部开了通行证。” 蒋文正顿时就明白了,这是在这儿等着他呢!一切的一切都在面前这两个女子的计划中,包括吕相和瑾王。 “臣谨记!”蒋文正回答。 顾长烟和夏珂筠相视一笑,时间算的刚刚好,瑾王也该动手了。 夏珂筠这一行出来不知是为了巡视新四河,更重要的是,给瑾王一个动手的机会。 吕子林老谋深算有耐心,可瑾王不同。 年轻人急功近利,尤其是当收到的密信上说:常因重伤可行刺。 瑾王蠢蠢欲动,夏珂筠和顾长烟则在安心地等待。 行程拖长了几天,她继续待在了新四洲。 蒋文正按照夏珂筠的意思给瑾王连续发了几次密保之后,瑾王那厢便开始蠢蠢欲动。虽然吕子林再三强调不急于一时,但蒋文正看得出来,瑾王已经等不及了。 夏珂筠不肯住知州府只愿意住驿站,驿站的防备完全比不上知州府,她便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而顾长烟的手伤迟迟不见好,玉璇心有疑虑,这顾长烟不会是讹上自己了吧? 顾长烟挂着手臂在后院里思考人生,夏珂筠坐在亭子里喝茶,玉璇走过去用胳膊肘子抵了抵顾长烟:“伤怎么样了?” 顾长烟突然蹙了蹙眉头,一脸痛苦的回答:“小玉璇,这伤恐怕是好不了了呢!” 玉璇心中蓦地一惊,这是真讹上自己了!所以说,路上老奶奶不能乱扶,身边的好友不能乱砍呢! “我看看!”她伸手想去抓顾长烟的手臂,被顾长烟敏捷地闪过。 她抱着手臂看着玉璇,面具后的忧郁尽显无疑:“小玉璇,伤口碰坏了就不好了!若是阿筠心疼了,你刚刚赚回来的两倍俸禄可就又要没了。” 玉璇撇了撇嘴,深知这里头演技最差的恐怕是自己。 倒是夏珂筠坐在一旁赏花的夏珂筠开了口:“哎呀呀,玉璇,你说我的长烟怎么就好好的受伤了呢,你说朕要是知道了是谁让长烟受的伤,应该怎么处置她呢?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还是凌迟缢首烹煮檀香刑?朕好犹豫,需要玉璇来替朕解答。” 玉璇:“……” 两方灼灼的目光,盯得玉璇浑身不自在。想来伴君如伴虎,还不如去宫里陪三月练手喂招决斗呢! 此刻她无比想念三月的好,就像狂风暴雨前的一阵阴风,虽然不怎么美妙,却也不怎么伤人。 正玩笑着,驿站外有人求见女皇。 蒋文正的人跪在夏珂筠面前,恭敬地递上一封书信。 夏珂筠接过书信拆开来,突然收起笑容,递给顾长烟:“长烟,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9 11:01:01 郭碧婷的女朋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8 21:05:48 54|留中之地 顾长烟看过之后微微一笑,让人取来了烛火将信纸烧了。 她起身,伸出一只手冲着夏珂筠微微颔首:“陛下,该启程了。” 夏珂筠便站起来,将手放在她的手心里:“走吧。” 两人便这么默契地离开花园,留下玉璇一个抹着悲伤的眼泪水,被无视了…… 次日,整个新四洲都知道,女皇陛下准备起驾回灵安。 新四洲远离灵安,鲜少有朝中大臣来这里,更莫说是女皇陛下。夏珂筠走得那一天大张旗鼓,新四洲狭窄的街道上人头攒动,都是来围观被称为双姝之一的女皇陛下。 夏珂筠坐在轿撵之中,微风吹起飘动的轿帘子,露出几缕鲜血般的殷红,还有殷红之下白嫩的脸颊。顾长烟骑马随行左右,冰冷的面具下清冷的神色,长发竖起干干净净不留一丝,堪比战场归来的将军。 蒋文正自然是要来送行的,带上了知州府的随行百余人,那气势在女卫队面前也不过如此。 “陛下,过了新四洲就是留中之地,您务必小心。”蒋文正在轿撵旁低声说道。 “都安排好了?”夏珂筠撩起帘子的缝隙。 “是。”蒋文正压低了声音,“按照陛下的吩咐发了传信,不出意外,留中之地会有危险。” “朕明白了。”夏珂筠又放下帘子,“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去安排新四河下游部落驻扎的事情。” 新四洲和留中之地的边界,蒋文正策马回头,夏珂筠换上了更为方便的马车。 顾长烟随她同坐一车,留中之地崇山峻岭,一路马车高低起伏跌宕不平,卫队减慢了速度,以求前进得安稳下。 顾长烟看着并不害怕的夏珂筠,笑问:“我瞅着瑾王是个爱生事端的人,可她有你这个姐姐也不是件好事。” 夏珂筠便笑:“不是所有人的姐弟都跟你和长泽那样。” 马车经过一条崎岖的小路,路的两旁是陡峭的高山,前头开路的女侍卫紧急停马,只听得一排收马缰的声音,马车向前冲了一下,又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顾长烟下了马车。 “常副队!”前头女侍卫来报,“前方的桥似乎是被水流冲断了,这条路行不通,得改走山路。” 前方是一条急流的宽和,河面上的桥塌了,两山之间除了山路便无其他的路。 顾长烟走到河边蹲下来看了片刻:“那就走山路,山路危险,大家提起精神。” 上路向上,马车和马儿无法前行,只得靠步行。一行人下了马,夏珂筠撩着裙摆下了车。 “木桥不稳,河水冲断了桥梁也不是什么怪事。”阿婉安慰下属,“只是爬山有得浪费些时日,大家切莫掉以轻心便是。” 玉璇则锁着眉头,转而到顾长烟的身边:“喂,真是被水冲断的?” 顾长烟对这声喂相当的不满意,吊着受伤的胳膊凝眉道:“我的手是怎么断的,那桥就是怎么断的。” 夏珂筠默默地瞥了一眼玉璇:“玉璇,你还没回答朕应该把那个砍伤长烟的刺客怎么处置!” 玉璇扶额:“嗯,我和阿婉去前头开路,这里一定很危险!”说完快步跟上阿婉,回头愤愤地瞪了一眼顾长烟。 当年她还是女皇陛下面前的第一红人,从来只有她给别人使绊子的,风水轮流转,她不再是那个唯一的宝宝。 山上少鸟兽,更无人踪迹。 一路而上是茂密的树林,在这个初夏季节青翠欲滴。倘若是游山玩水,定是要让画师画几张春游图下来的。 顾长烟左右不离,山中回荡着脚步踩在泥土和树叶上的沙沙声。 “这里的一切太过安静。”素来警惕的顾长烟蹙眉说道,“我若是要杀一个人,居高临下伏击,可事半功倍!” 话音刚落,安静的山腰道上突然出现了一排紧凑的跑步声,从山腰上冒出无数个人,执攻而立,弓箭对准了女卫队们。 “有刺客!”前方玉璇大喊一声,“护驾!”说罢亮出刀剑,一排排闪晃晃的,从剑刃倒映出敌人的影子,是黑的。 “来者何人?”玉璇朝上吼道。 “这儿是咱兄弟的地盘,有人从这留中地带过竟然不晓得这山头是谁的地儿?该杀!”领头的看着山下,“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西天如来,从这山头过不服从咱兄弟的规矩,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是遇上山匪了?”夏珂筠笑问顾长烟。 顾长烟抬头看了看这山头和那厢的人,淡定回答:“也许是吧。” 对方人数不算多,和卫队旗鼓相当,只是占据了有利的地形。 “本想着怎么这山头连鸟兽都了无踪迹,原来是有人占山为王了。”顾长烟的剑还在腰间,甚至都未抽出来。 前方玉璇还在和山匪交涉,那山匪身边的小喽喽提醒道:“当家的,前些天女皇从新四洲出发,带了一队的女卫队,我看着中间穿红衣的那人和传闻中的女皇相似,还有那戴面具的,不正是常因么?咱别说天皇老子,这就是啊!” 领头的一怔,当下啐了一口:“格老子的,还真是!” 玉璇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山腰:“既如此,还不赶紧让路?” 领头的咬咬牙,下了狠心:“前些天买主拿来了重金,要老子拿下这几日经过留中之地的人,要的就是你们!咱混道的人讲得是承诺,收钱办事,管你丫的是谁!兄弟们,给我上!” 顾长烟“啧”了几声,同夏珂筠交头接耳:“不敢自己动手,□□来了。” “要钱的话,咱们有的是。”财大气粗的女皇陛下认真地回答。 “山匪不做二手买卖,谁先买的货谁为先,你就是十倍给他,他都不会收。”顾长烟挡在了夏珂筠身前,“本想着瑾王会派人出手,不料他还有点脑子。”末了,她突然扯掉了缠着手臂的纱布,摊了摊手:“拿来!” 后头有人恭敬地将弓箭地上。 顾长烟的弓法,举世无双,这可是世人皆知的。 山腰是一群山匪蠢蠢欲动,她好不紧张地开弓,按上箭。 玉璇和阿婉自觉地让开了道,在那群山匪开来,不过一群女人而已,可没有一个人害怕的,她们坦然地接受着弓箭相指,又井然有序地以夏珂筠和顾长烟为中心。 “你还有一句话的时间。”底下,顾长烟箭指山匪头子,“你说的话太多了。” “兄弟们,给我上!”山匪头子一声令下,半山腰开弓射箭,箭如雨下! 而仅在那一刹那,山腰下的顾长烟突然将满弓的箭一松……“嗖”的一声,那一支看似普通寻常的长箭如蛟蛇出窟长虹贯日,带着华光箭气和凝聚与箭身的强大力量,穿过山匪的箭雨,自下而上,直奔山匪头子! “啪”的一声,箭雨骤停。 山匪应声而倒,肩上的血冒了出来,一支箭稳稳地插在他的肩上。 仅在这么一眨眼之间…… 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对于顾长烟来说,杀一个人甚至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而经历过血战的她看尸横遍野也只如看昙花一现。 玉璇一跃而上,在山匪头子还没来得及下令的时候剑指对方:“我还以为多厉害了,竟如此不堪一击,真是丢你买主的脸。说,买主是谁?” 山匪头子捂着肩膀不说话。 夏珂筠负手安然走上半山腰,山匪头子嘴硬,在玉璇的剑下只字不吭,小喽喽们看着当家的被俘,只敢往山上奔。 也就是有顾长烟在,这弓箭指谁打谁丝毫不偏。 “朕只问你一遍。”夏珂筠眯着眼笑道,“买主是谁?” 山匪头子盯了戴着面具的顾长烟老半天,终于开了口:“姑娘好臂力,敢问姑娘真的不是顾长烟?” 顾长烟回头一愣:“我是谁跟买主是谁有何关系?” 山匪头子低着头想了想:“不瞒你们说,我也不知道买主是谁。人没说,只是一个穿着白色大氅的男人,长得贼漂亮,跟个娘们似的。” 顾长烟和夏珂筠面面相觑,这怎么听,都不像是瑾王。 山匪头子继续说道:“口音不像是大夏的,有点儿像南泽的,不是要女皇的命,而是要女皇身边那个戴面具的常因的。” 顾长烟心中一动,与此同时,夏珂筠也似乎想到了什么! 两个人面面相觑,是他! “带我们上山!”顾长烟俯身一手抓住山匪头子的衣领,“前方带路!” 山匪窝在在山腰上的不远处,顾长烟心中忐忑不安。原本是想引瑾王出来的,若是引来了封彧,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这几月相安无事,谁会料到封彧竟在这儿给她们使绊子! 山匪窝的大门敞开着,受了伤的山匪头子走在最前头,进去之前顾长烟突然抽出剑横在了夏珂筠面前:“等等!” 然而话音未落,山匪头子捂着肩突然快步窜进了大门! “有埋伏!”一直警惕着的玉璇一脚踹开了大门。 里面传来一阵嚣张的笑声:“终于把你们等上门了!受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9 23:26:24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9 21:31:41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9 21:25:01 55|以杀止杀 那声音不是封彧的,顾长烟长长地松了口气,玉璇却在前面停住了脚步:“瑾王?” 这荒山野岭的留中之地,竟没想到来了一个瑾王! 顾长烟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回头看夏珂筠,她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 “不是封彧就好了。”她说道,“长烟便可无所顾忌地对付他了。” 她们原本就是想引瑾王出手,原本还以为瑾王出息了,知道买凶杀人,没想到这傻王爷自己跑了过来。 吕子林若是知道了,大抵要扼腕长叹天要绝他。 玉璇默默地退出来,递了一块纱布给顾长烟:“你的手……”刚才射箭的时候为了方便她摘掉了,顾长烟结果纱布继续吊起胳膊:“谢谢。” 女卫队:“……” 山匪窝里坐着瑾王,两旁是他带来的兵马,不多,不过比起女卫队的数量来倒是绰绰有余。 “我亲爱的皇姐。”瑾王比夏珂筠小了几岁,脸上稚气未脱,让顾长烟想到顾长泽。只是长泽事事以她为先,而瑾王事事以谋权为先,“在此处见到英俊潇洒的皇弟我,皇姐是不是万分诧异?”他长着双臂,身旁站着被顾长烟一箭刺穿肩胛的山匪头子。 “你竟然勾结山匪来杀我?”夏珂筠并未有半点讶异,反倒充满了好奇和讥诮,“殊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为这荒山野岭的,杀了我很容易?” “皇姐不就是自视有女卫队的保护吗?”瑾王从虎皮座位上走了下来,两旁是拿着长枪的士兵,“女卫队不过寥寥几人,我带了千人,山下有蒋文正接应我的人,皇姐今个儿插翅难逃,到时候只要说陛下在途中遭遇山匪身亡,女卫队全军覆没,这大夏的江山还不是我的?不,这本来就该是我的!” 瑾王一步一步走下来,握着拳头咬牙切齿。 顾长烟想,瑾王应该是对夏珂筠恨极了,否则又如何会对亲姐姐如此残忍? 可哪里的皇权不一样?爹亲娘亲,都没有宝座上的权力亲。 就是论南泽,封彧不照旧是南泽皇族,可天天打得也是金銮宝座上的方寸之地,否则又怎会一次两次调兵莽苍原? 她本是厌倦极了这权力之争,可仅在那一刹那,在夏珂筠露出如火般耀眼的笑容时,她又觉得,权力又是何其之美? 它可以让平凡的女子变得勇敢坚强,可以让软弱的人们变得无所畏惧,可以让贪婪自私显露无疑,可以让她看清什么才是真正的感情。 顾长烟单手抽出剑挡在了夏珂筠面前:“我问你,你刚才说的那个白衣男人呢?” “那个人?”瑾王替山匪头子回答了这个问题,“要一群山匪杀了大夏的皇帝未免显现出女卫队的无能,为了保全你们的颜面,我拉了封彧下水,你看,我是不是对你们很好?”瑾王环视四周,看着一群怒目圆睁的姑娘。 这些姑娘个个英姿飒爽,有着不输男子的气概和胸怀,有着顶天立地的人格和品质。她们让男人感到羞愧,也让他们感到害怕。 “好主意。”顾长烟笑道,“吕相要是知道他扶持的这个蠢货又出来嚣张,大概会气得口吐白沫吧?” 她冷冷清清的口气诉说着对瑾王的不屑,更容易激怒眼前的人。 “你算什么东西!”瑾王从士兵的手中抽过一把剑,直直对准了顾长烟,“你不过是我皇姐的一条走狗,走到哪里都只能汪汪汪的叫唤!不过就是在校场上出了点风头,狗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啪”! 瑾王话音未落,脸上火辣辣地挨了夏珂筠一个巴掌。 她打得太用力,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印子:“夏未明,我可以容忍你对我不敬,可以容忍你暗中造反,但是我绝不容忍你侮辱我的人!” 瑾王抚着被夏珂筠打得通红的脸,眸色一暗,冷笑道:“原来皇姐眼中,什么都没有自己的下属重要?从新安都传来的谣言说你和顾长烟有染,灵安满城风雨说你偏爱常因,我看这些都是事实,你藏了顾长烟,你喜欢顾长烟,你才是变态!” “啪”! 又是一下,换了一边的脸,这回是顾长烟打的:“这巴掌,是你对我不敬!” 瑾王还想在说什么,又是一巴掌,顾长烟掌掌生风:“这巴掌,是你对你的姐姐不敬!” 他想反抗,想喊人杀了这个常因,顾长烟反手又是一巴掌:“这巴掌,是你对大夏的女皇不敬!” “给我杀了……”还未说完,顾长烟不留余地地又是一巴掌:“这巴掌,是你对你的国家不敬!” 夏珂筠便看着,心里有那么点动容,更多的却是解气。 “你一个侍卫,有什么资格打我!”瑾王捂着打肿的脸,“给我杀了她!” 面具后的顾长烟冷言冷语:“资格?对于一个明日的阶下囚,你问我有什么资格?” 似乎理所当然,哪怕是一个侍卫,她也是一个狂傲的侍卫,这种傲气出自于她将门世家的气质,也出自于她对世事看透之后的抗争。 士兵们在瑾王的授意下扛起武器向前冲来,原本就不大的山匪窝顿时乱哄哄成一团,女卫队的队员们保护着夏珂筠往外退去,顾长烟和玉璇还在窝里周旋。 山匪头子被顾长烟刺了一箭之后失去了战斗力,何况,这儿本就是瑾王已经安排了埋伏的地儿。山匪们只在背后观望这场政治斗争,至于其他的,两边都不好惹。 玉璇是以一当十之将,顾长烟就更无须言明。 瑾王退到了战斗线的最后放,眼见着顾长烟将战线越来越向前拉去。 门外也有伏兵,阿婉保护着夏珂筠。 “常因,”人前不敢直呼真名的玉璇边打边说道,“这里空间小敌人多,不适合长久战。” “嗯。”顾长烟持剑踹飞了意图偷袭她的士兵,“往外拉,和阿筠汇合。” 两人战斗时默契十足,玉璇有点儿后悔没带上三月,三月是最喜欢打打杀杀了,论起打架,她可是三天三夜都不会疲惫的。 两个人同时往后撤退时,瑾王就知道她们要逃跑。 “给我杀了她们!杀了!一个不留!”他在最后头歇斯底里地喊道。 包括夏珂筠,一个不留!这是瑾王的部队,仅听命于他。这还是当初吕子林去夏珂筠那儿求来的,说是瑾王安危关乎江山社稷,看在姐弟的情分上,给他一支护卫部队。 当初夏珂筠爽快地答应了,因为她需要吕子林的扶持。 山匪窝的门突然被关上,将室内和室外隔成两片相互不通的场景,玉璇和顾长烟没来得及出去,夏珂筠没来得及进来。 她只听到夏珂筠在门外用尽力气喊了一句:“常因!”两个字在兵器相交声中被淹没,听起来那么像“长烟”。 “我们现在怎么办?”玉璇焦急地问道。 顾长烟解了绷带,这回她没扔,将绷带装了起来。里头黑漆漆一片,只有金属从身前晃过的光一闪而过,她冷冰冰地开了口:“杀出去!” 杀只一个字,她这辈子说了无数次,都是对手下将士说的,而这次,是对自己说的。 以杀止杀! 黑暗中两个女子窈窕的身影忽上忽下灵活如凫,只听见剑入皮肤的割裂声,身体倒地的撞击声,血溅一地的液体声,她不知道瑾王去了哪里。 而外面,夏珂筠被女卫队包围成一个圈,瑾王就在圈外,狂傲地看着她:“我的皇姐,这一局,你输了!” “输赢未定。”夏珂筠不换不忙,“你急什么?” “蒋文正马上就带人来支援我了。”瑾王自信满满,“你的常因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听见了里面巨大的声响吗?也许现在她已经被肢解了!”他仰天长笑,就好似下一刻他就能登基称帝,坐拥万里江山。 他可以让吕子林看看,他不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他是个才华横溢杀伐决断的帝王,天之骄子! 他可以自豪地告诉先皇,他的选择是错误的,女流就是女流,不配拥这江山社稷,大夏的江山需要他,而不是夏珂筠! “杀!”他眸色一成,阴鹜的脸上出现一丝得意的笑容。 下一秒,他就可以亲手送他亲爱的皇姐去和先皇见面,那一定是一场盛宴! “王爷!蒋大人带人过来了!”士兵前来汇报。 “好!”瑾王从未有过今天的畅怀,“让他速速过来,见证本王走上帝位的奇迹!” 不多时,山匪窝外出现了新四洲兵马的影子,遥遥一片,挤满了留中之地的山脉。 “蒋大人!”瑾王热情地迎了上去。 而就在那一刹那,蒋文正脸色一沉,身后的人马齐齐亮出武器:“瑾王,你这是在干嘛?” “蒋文正!”瑾王立觉不对。 正在此时,匪窝的门被一脚踹开,里面,顾长烟和玉璇沾着满身敌人的血从大门倒下的尘埃中坦然地走了出来,恍如从十八泥犁得胜归来! 看到她们安然无恙,夏珂筠顿时放下心来,转身对着蒋文正开口:“蒋大人,你来的正好,将这谋逆造反的乱臣贼子给朕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一个二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30 22:05:20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31 01:21:11 56|皇室正统 瑾王的内心似被电击一般拎了拎,随机怒目看向蒋文正:“蒋文正,给我抓了女皇!” 蒋文正站在他们的前方,在瑾王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朝着夏珂筠行了个礼:“臣听闻有人在留中之地意图对陛下不利,故率领新四洲兵马前来救驾!”他说话时看着夏珂筠身后很远处满身是血却如战神一般屹立不倒的顾长烟,和瑾王那厮的狼狈样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 他有点儿庆幸,幸亏自己认识得早。 “蒋文正!你疯了!我是瑾王!”瑾王歇斯底里地咆哮,“你在新四洲干得那点事情你以为能瞒得过去吗!” 但凡官官勾结,总有互相的把柄在手上,若非如此,谁都不会相信眼前的人对自己是忠诚的。 蒋文正笑着回答:“臣知道您是瑾王殿下,但是臣也知道,臣现在是来救女皇陛下的。臣那点儿破事,怎么逃得过陛下的火眼金睛呢?若非陛下仁慈,臣万死不足以谢罪!” 夏珂筠满意地看着蒋文正,而迤逦了一地的残血执着剑走过来的顾长烟,满色肃穆冷清,若是蒋文正敢有半点犹豫的意思,兴许就会杀了他的模样。 瑾王顿时往后退了一步,他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吕子林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但蒋文正给他提供的女皇陛下的行程和局势让他太兴奋了,留中之地本就不太平,在这里下手的伪装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可是……这是个圈套! 他博爱善良又智慧无双的皇姐,他内心鄙夷了无数遍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皇姐,竟然自导自演地给他挖了个坑! 他气红了眼,只能狂吼:“杀!给我都杀了!” 瑾王手下人马和女卫队的人数比起来占有绝对的优势,可蒋文正带了新四洲的兵马,那就不可一概而论了。 夏珂筠便负手站在原地,直直地盯着瑾王,却有带着零星的笑意:“瑾王的手下,若是现在放下武器投降的,朕还可饶你们一命,敢有抵抗的,格杀勿论!蒋文正,这里交给你了。” “是,陛下。”蒋文正点头,随即一挥手,“上!” 地上哗啦啦的掉了一地的兵器,那些有眼力见地的,赶紧放下武器投降。 谁的命不是命,和命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留中之地的荒山上,只有瑾王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还有那山匪头子,被顾长烟射了一箭,眼看着形势不对,早就“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山匪喽喽们四下逃窜,深怕惹祸上身。 瑾王拿着剑,剑中气势全无,有的只有怒气和怨气,眼见无处可逃,只有背对着墙壁,意图做垂死挣扎。 夏珂筠在顾长烟的保护下□□全,他连近身的可能性都没有。他仰天长叹:“命!都是命!若不是父皇偏爱皇姐,大夏正统血脉,江山社稷还不都是我的!我的!夏珂筠,你别猖狂,别人不知道你做过什么,我还不知道吗?都是你妖言惑众,父皇才觉得我没有治国的能力!夏珂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拔意欲拔剑自刎,夏珂筠赶忙开口:“拦住!别让他死了!” 然而若一个人真想死了,还有何人拦得住? 蒋文正眼看形势不对,正准备上前活捉瑾王,顾长烟已经抢先一步,剑刃敲在了他的手上,将他手中的武器敲落在地。 “皇室正统?妖言惑众?”她冷笑一声,“改朝换代的第一代天子哪个是皇室正统血脉?血脉一代一代传下来,才有了所谓的皇室正统。皇子皇女数十数百,古今争权夺位哪出不是和战场一样一将功成万骨枯?谁敢说自己天真无害纯良无辜?妖言惑众又何如,本就是个胜者为王败者寇的世界,你知道你为何会成为阶下囚吗?”她背脊笔挺,看起来像是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过来人,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女侍卫。 瑾王抬起头来:“为何?” 顾长烟冷笑一声:“拘泥于皇室正统血脉而自以为是,却没有足以承载得起你皇室正统血脉的智慧和能力。每一步都走在陷阱里,若是没有吕子林的扶持你早八百年就已经死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兴风作浪?是个男人就顶天立地地活着,而不是跟小脚老太婆一样玩自戕!以为以血明志可以名垂千古?”她的眼眸暗了暗,“不,那只会让别人认识到你的懦弱和无能!” 瑾王忽的一怔! 懦弱和无能?他一直活在夏珂筠的阴影下,当世间流传着世有双姝时,他在世人的眼中只是一个平庸无能碌碌无为甚至愚钝的傻狍子! 夏珂筠静静地看着顾长烟。 这番话她不是对瑾王说的,而是对自己说的。与其说想提点瑾王,倒不如说实在劝诫自己。 三年的逃避给予她的不是坦然和万物皆空的洒脱,而是更加一发不可自拔的陷入,是更深的阴谋,更多的利用,更重的背叛。 若是早早下定决心,也许现在一切都风平浪静。 瑾王蓦地抬起头,直愣愣看着顾长烟,很久才开口:“你是谁?”他想到了顾长烟,虽然吕子林宣称常因和顾长烟是两个人,但他还是不自觉得将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 顾长烟扬了扬一边的唇角:“常因。” “不是顾长烟吗?”瑾王突然开口,以至于周边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顾长烟的身上。 夏珂筠心里一揪,顾长烟却冷冷清清不慌不忙:“你相信吕相吗?是吕相一直扶持你保护你,你若信他,无需问,你若不信,一个连身边帮了你最多的朋友都不相信的人,活该落得如此地步!” 她轻飘飘地撇开了别人的怀疑,持剑下山。 夏珂筠轻轻开了口:“把瑾王送去灵安,蒋文正,这事交给你了。” 说罢转身下山,留中之地本就混乱,她不能待太久了。 女卫队迅速整理队伍继续保护女皇陛下去灵安,瑾王被蒋文正五花大绑压上囚车,随后也将发往灵安。 路上,玉璇偷偷戳了戳顾长烟:“你的绷带!” 顾长烟瞅了一眼自己并无大碍的手臂,从腰间抽出绷带又给绑上。 女皇陛下的贴身侍卫常因有没有受伤,那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点。 女卫队的成员们一言不发地看着常副队玩弄绷带,一个个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应该说是没眼看。 灵安,吕相府。 夏珂筠一出留中之地,整个大夏都知道瑾王刺杀女皇陛下被捕。吕相也早早收到了消息,吕子林刺客愁眉苦脸地坐在正厅里,端着茶水,都不知茶水已经倒出了杯子。 这个蠢货!他如是想。 让他好好待在灵安,过了这一年,只要夏珂筠没有拿下莽苍原,到时候那个鎏金宝座还不是他的?这一小会的时间都等不及,如何成大事! 可现在没有了别的法子,除非能在路上把瑾王截了。截了之后呢?大夏皇族嫡亲的血脉只有瑾王和夏珂筠,还能扶持谁? 老谋深算的吕相没了主意,他都不晓得蒋文正为何会叛变。 随后他想到了常因,哦不,是顾长烟。 他现在得自保,他和顾长烟之间还隔了一个南泽的平王,封彧! 一路上相安无事,从留中之地到灵安有十多日的行程,夏珂筠是个在被灵安囚禁的金丝雀,每次出了灵安,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夏珂筠是个常年在外的野骡子,风吹雨淋跋山涉水,她更喜欢安静。 于是那一动一静就跟唱戏似得,一路上女卫队的成员们看着尊敬的女皇陛下像个好奇宝宝一般问东问西,恨不得在每一处都停下来游玩观光,英勇的常副队就像个移动的藏书楼,面带笑意好不厌倦地解答她的问题。 常副队看女皇时眼里的温柔如一江春水,总觉得要溢出来似得。女皇陛下撒起娇来像只娇贵的猫儿,黏糊的很。 女卫队的队员们不敢说什么,只道是心里腹诽:没有家室也是错吗?虐狗怪我们咯? 只有玉璇冷眼旁观,她是见怪不怪了,总不能为了那点好奇玩掉半年的俸禄,那她岂不是只能去三月那儿蹭吃蹭喝了? 说起三月,如今已是五六月天,很久没见着她了。 许久不见,一点儿也不想念,还没到灵安的城门口,玉璇就想策马逃跑——她看见了在城门口迎接女皇陛下的三月! “陛下!”三月是冲上来的,吓得玉璇倒退了几步,就想藏到卫队的队伍里去。 可一直以来缠着玉璇决斗的三月今个儿竟没有第一时间去缠着玉璇,反而是紧张又严肃地单膝跪在夏珂筠的面前。 夏珂筠和顾长烟两人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发生了什么事?”夏珂筠警觉地问道,能让三月放弃找玉璇决斗的执念紧锁眉头过来找她,那一定是大事! 难道是因为自己抓了瑾王所以吕子林恼羞成怒要坐地反击? 三月抬头咬着牙半是忧心半是纠结的回答:“新安都来了东西。” “新安都?”夏珂筠和顾长烟互相对视一眼,从南泽新安都来的,恐怕没有好事。 可三月却疑惑不解地回答:“是,新安都来的,一坛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没人埋的穆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1 01:38:58 dhjzzt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31 23:29:57 魔性的团子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31 22:32:00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31 22:14:55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31 21:52:24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31 21:49:20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31 19:49:20 57|红梅酒香 顾长烟的手一抖…… 新安都送来的一坛酒…… 她还未开口,迷茫的夏珂筠已经开了口:“酒?什么酒?下毒了?” “……”三月摇摇头,“新安都送来的,我不敢私自打开。 ” “长烟!”三月话音刚落,顾长烟突然踢动马腹突然朝着灵安内冲过去!“长烟!”夏珂筠一边喊着一边立刻跟了上去,整个女卫队一起跟在后面,那场面壮观,三月只看着烟雾缭绕,一整排队伍从眼前冲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卡在了喉咙里:那好像是平王送过来的…… 灵安的街道上,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女子,发丝飞散,似乎面临着巨大的考验。街边的路人都知道,带着面具且敢在灵安肆意骑马的人只有女皇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常因。 眼前一阵风吹过,她的身后是更为壮阔的女卫队队伍,前头马上身着红衣如火燃烧灼烈的艳丽女子,路人纷纷侧目,什么时候女皇大人回京的接风仪式竟改成这样了? 顾长烟策马穿过大街小巷,穿过人山人海,穿过车水马龙,一直到了宫门口。她翻身下马,往宫里大步跑去。 宫里的丫鬟太监只纷纷让路,常副队看起来有重要的事! 那一坛酒就在夏珂筠的书房里,酒坛子还封着,闻不出是什么酒。顾长烟只招来人,冷声开口:“打开!” 这坛酒是送给夏珂筠的,书房外的丫鬟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颤抖着双手打开酒坛子。 一股红梅香味带着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饶是酒量冲天的顾长烟都在这一瞬间呛了一声。 红梅酒。 那时她从新安都去莽苍原领兵,在封彧的花园里喝了一坛子梨花酿,她问封彧,红梅能不能酿酒,他说能。 一坛红梅酒,告诉夏珂筠,他知道常因就是顾长烟,麻烦你转交给顾长烟。 顾长烟紧紧握着拳头,她的脑海里是那日枉死在马车上的两条命,她庆幸那不是她的家人,她悲伤有人替她的家人而死。 她狠狠地在桌子上锤了一下! “砰”! 丫鬟惊恐地退了一步,气喘吁吁追赶上来的夏珂筠一脚刚踏过门槛,另一只脚停在了半空中。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顾长烟,也比任何人都更能体会她的愤怒。 “他寄来的?”门外的夏珂筠轻声问道。 顾长烟的鼻尖哼出了一个字:“嗯。” “他知道你了?”夏珂筠继续问道。 小丫鬟已经退了出去,夏珂筠关上门,敞亮的视线顿时变得昏暗无光,如同在湖底那样不见天日。 “嗯。”顾长烟拢着眉,继续哼出她的答案。 她的内心是彷徨又愤怒的,她在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喜形若露于色,那也离死不远了。 夏珂筠小心翼翼地走到顾长烟的身前,凑近了桌上的酒低下头浅浅的嗅了嗅,立刻捂着胸咳了起来:“梅花香。”她懂了,梅花就是自己。 “封彧知道了我是顾长烟,我们就得加快行动,在他们动手之前先发制人,否则就会步入死局。”顾长烟缩回手,盯着那坛子酒开口。 夏珂筠能听出她言语里的祈祷,她在自己的身边过了几个月,比起杀戮,那是她更加厌恶的勾心斗角。她是奔驰于战场上的野马,是飞翔在箭雨里的苍鹰,她不愿做困兽,但愿意替她打下这万里江山。 夏珂筠从她的背后抱住她,双手环在她的胸前,脸颊贴着她的背,闭上眼低声回答:“都听你的。” 她笑笑,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她很久没摘掉面具了,摘掉就意味着危险。 可她现在摘掉了,她拿着尚留余温的银色面具,如捧珍宝:“带了这么久,是时候公之于众了,在封彧之前!” 封彧送来一坛红梅酒绝不只有警告的意思,现在顾长烟的身份还没揭露,他会等个让她难堪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顾长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身份变成别人的筹码,她需要用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带来利益! “什么时候?”夏珂筠抱着她抬起头问道。 顾长烟垂眸,温柔含笑:“越快越好,哪怕是现在!” “现在不行。”夏珂筠抓着手直起身子,“明天,就明天!我想吕子林也有很多话要说!” 她伸手,挑起几缕长发,置于鼻下嗅了嗅。淡淡的红梅香被桌上传来的浓郁的红梅酒香掩盖,只有手中微弱的触感,柔软丝滑,像触动内心的弦,纤细,却一直在拨撩。 她在她的发丝上亲吻了一下:“好。” 女皇陛下已经回京的消息传遍了灵安的大街小巷,吕子林一听顿时站了起来:“来人,去吧常因给我找来!” 于是乎,安然在宫里等着吕子林的顾长烟坦然地出了宫,在和夏珂筠会意之后。 十里廊的官员们都窝在门缝里看着顾长烟,传言新四洲知州蒋文正在女皇陛下面前立了大功,可但凡和吕子林相熟的都知道,蒋文正是吕子林的人。吕相安排在新四洲的人临阵倒戈,不仅倒戈还抓了前去行刺的瑾王,这便意味着,朝中局势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关系着他们未来的立场,还有他们的利益。 顾长烟便这样负手淡定地溜达在十里廊,看起来轻松惬意。而内心的翻江倒海,是别人所看不见的。 “吕相等了我这么久,竟连一壶茶都不舍得泡吗?”顾长烟坐了下来,看着干净的茶几台面,抱臂坐着。 吕子林敲了敲木桌,额头皱成深深的沟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茶?你是想进天牢吃牢饭吗?” 顾长烟冷冷地笑笑:“吕相说这话就不对了,牢饭要吃也是瑾王这个乱臣贼子吃,哪轮得到你我?你说呢?” “你什么意思?”吕子林蓦地阴鹜下脸色。 顾长烟猛地一拍桌子,好在桌上没有茶杯,否则定会碎了一地。 “吕相,我记得在我随女皇去新四洲之前,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绝不会在今年行动,你说你会熬得过今年,等着女皇拿不下莽苍原。我是何等地信任你,以至于我认为新四洲之行会安全,故全然没做防备。”她指了指挂在脖子上的手,“你看看这是什么?” 伤口。 吕子林咽了口水:“怎么伤的?” “当然是拜瑾王殿下派去的刺客所赐。”顾长烟纹丝不动地坐着,“我说吕相,瑾王既然是你的扶持对象,在他派人刺杀前你都不知会他谁是自己人吗?” 她的反问让吕子林措手不及,“还是,吕相从来都不相信我顾长烟,只想把我当一颗棋子?我这颗棋子可是没这么好利用的,用的不是时候,你会被反利用。” “我……”吕子林愣了愣,“新四洲的刺杀我不知情。”他撇过脸,心中抑郁。瑾王那个蠢货啊……只会添麻烦! 顾长烟冷笑一声:“那我就姑且信了吕相这一回。瑾王在留中之地刺杀女皇陛下可是人证物证俱全,吕相还不得想想怎么撇清关系保全自己?” “保全?”吕子林用余光瞄了她一眼,“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若出点事,你顾长烟一样要死。我这一把年纪该享的福该受得罪都享了受了,顾将军这风华正茂的,死了岂不可惜?所以这保全之法,还要顾将军你来想。” 老狐狸谋算的深,顾长烟垂眸看着地面,真被他唬进了一般。 “吕相这回信我了?”顾长烟问道。 既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吕子林点头:“信,当然信。” “那好吧。”顾长烟起身,“吕相既然信我,那我明日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反正我这顾长烟的身份一但揭穿了,多的是有人容不下我,大树底下好乘凉,没了吕相这棵大树也就没了我狐假虎威的地儿。”她抱了抱拳,“我先告辞了。” “等等!”吕子林喊住了她,“想办法把瑾王救出来。” 顾长烟扬起唇明媚一笑:“我一定想办法让吕相见着瑾王,毕竟,你和他才是真的一条船。” 说完便走了,一条船,至于这船开向彼岸还是沉到海底,那可不是她能做主的。 十里廊很快又传遍了,常因进了吕相府安然无恙的出来了,看来和吕相商讨了关于女皇新四洲遇刺一事,有点眼光的,赶紧把这写上了今日新闻的预测,明个儿朝堂大会,瑾王刺杀女皇之事一定是头版头条! 顾长烟回了皇宫,夏珂筠焦急地在等她。 “长烟,回来了!”夏珂筠挥手招来,身边站着玉璇,“来看看这个!” 大夏在南泽有眼线,这是众所周知的。但凡南泽发生点什么事,不过几天就会传遍整个大夏,反之亦然。 那是从南泽传来的消息,大闵蠢蠢欲动,封彧调出十万兵马去苍西边境抵挡大闵,新安都内,南泽曾名动一时的重樱长公主夜会平王,南泽太子忽然重病。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重樱?”顾长烟盯着纸上的这两个字陷入了沉思,她认识重樱,重樱长公主的年纪和封彧他娘差不多,夜会自然不是偷情。重樱长公主的夫家是镇守苍西边境的将门,调兵去苍西的同时太子病了,这一切当然不是巧合。 “封彧要动手了,”她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诡笑,“他终于要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狗哥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2 07:57:41 一个二白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1 23:06:40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1 20:19:38 58|开始反击 被坑过一把的玉璇站在一边打了个寒颤,她知道顾长烟的为人。 她只在亲爱的女皇陛下面前纯情的像只小白兔,在别人面前就是只腹黑的大灰狼。 重樱这个名字整个大夏都不生疏,重樱长公主可是南泽赫赫有名的掌权公主! 一个手握重权还有夫家兵权支持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突然和封彧进行了一场私会,那其中原因就很值得让人深思了。 “他要在这时候篡位?”夏珂筠也明白,“他会相信重樱是真的和他联手而不是在利用他?”随后又自问自答,“不,他当然知道!” “封彧可不是会给人做垫脚石的人。”深谙封彧本性的顾长烟回答,“他是看准了时机。我和大闵交过手,说他们会蠢到在这时候出兵苍西是不可能的!封彧只是想把兵马调转,新安都成了空城,他篡位的机会就大多了。他把重樱当做他整兵的帮手,重樱把他当做篡位的工具。封彧不会不知道重樱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离开他无法控制莽苍原,他不会铤而走险。” 若她依旧是南泽的第一女将,她扮演的就是重樱的角色,莽苍原就是封彧屯兵的地方。 趁着此时莽苍原告急新安都忙得抽不出空闲,联合重樱长公主趁势造反,而大夏国内会因为瑾王刺杀女皇陛下和常因就是顾长烟这两件事无暇顾及新安都,这真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顾长烟都忍不住想为封彧鼓掌,如果他能同时解决了重樱长公主的话。 “长烟似乎是有对策了?”夏珂筠挑眉看她。 玉璇默默地关了书房的门退到门外做个守门员,事情少知道些比较好,毕竟她不是顾长烟,她不需要主动去了解这些事。 “阿筠会不知道吗?”顾长烟挑了挑她的下巴,看似不好的消息,却给她带来了一线曙光。 夏珂筠垂眸而笑,似春风拂过御书房,掀起几页泛黄的纸张,带着纸墨香:“吕子林那边未必没有封彧的意思,他们互取所需。封彧打赌灵安决不会在几天之内处理好刺杀之事。所以,只要我们的速度超越了他的预想,那么我们攻打莽苍原的计划能够更加顺利!” 末了,又补充道:“不只是莽苍原!” 顾长烟同她相视一笑,谁的心里都明白的很。 可,想要把灵安的事情解决掉,真没有这么简单。光是常因就是顾长烟,谁都说不准这件事会维持多久的热度。 夏珂筠便笑着安慰道:“长烟担心的事,交给我来解决吧!” 她宠溺地看着眼前这个娇贵又骄傲的女子,就像在看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抬起她高贵的头颅。 嗯,她的。 那坛红梅酒依旧在桌上,没人敢动,顾长烟让人拿来两个杯子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夏珂筠。 “为什么要喝封彧的酒,长烟不怕有毒吗?”夏珂筠端着酒盏,琥珀色在杯中晃荡,偶尔晃出几滴在手指上,凉凉的。 “没毒。”顾长烟笑答,“封彧不会在酒里下毒,一个爱酒的人,是不会在自己亲手酿的酒里下毒的。他酿酒的手艺很好,天下无二。你可以尝尝。”她举杯,“借花献佛。” 夏珂筠盯了这酒许久:“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顾长烟这才笑答:“这是最后一次喝他的酒,没有下一次了。” 看夏珂筠不解,又答道:“他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么下一次喝酒,只能在黄泉底下了。” 她这才露出笑容,冲着顾长烟举杯一敬:“这一杯,我敬你。” 顾长烟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夏珂筠。 “敬你从此百万雄兵威震大夏,敬我从此万里江山稳坐不愁。”夏珂筠举杯说道,“这杯酒,便是封彧给我们的贺礼!” 顾长烟举杯点头:“好。” 次日一早,又是早朝。 夏珂筠未到的时候,朝堂外的气氛格外的诡异。往日都是以吕子林为头的,现如今出了瑾王刺杀女皇这么大的事,形势就完全不同了。 吕子林插着双手坦然地站着,颇有种一切与他无关的样子。 顾长烟今个故意从朝堂外进去,她一出现,门外官员纷纷噤声。 “常副队今个儿怎么没随陛下一起出来?”吕子林先开口打趣,又指了指脸,似乎是在警告她身份的问题。 旁人一听,道是吕相和常因关系不错,看样子瑾王刺杀这件事并未影响到吕子林。 顾长烟淡漠地推了推面具,戏谑地开口:“一大早听见这儿的响动,怕一会儿惊扰了圣驾,所以出来维持秩序,各位大人,咱一会儿有事上朝说,现在还是休息休息想想一会儿怎么串词的好。” 吕子林挑眉而笑:“是也是也!”继而看着顾长烟的手臂又道,“常副队这手上得好好养着,拿不了剑就没法保护陛下的安全,我可是担心的很呐!” 看吕相如此坦然,相党一派各自将小心肝安安稳稳地揣在胸膛里,吕相做事嘛,若是殃及鱼池,那还能端正地站在朝堂前和女皇的侍卫谈笑风生? 顾长烟只觉得心中好笑,吕子林当真觉得她俩就是一条船上的? 即便是一条船,她顾长烟还能游泳,他吕子林能? 上朝的气氛较往日更加紧张,夏珂筠沉着脸色坐在鎏金宝座上,眼下一片压抑的气氛便知道今日非同寻常。 “朕这次新四洲之行几番遇刺的事想必众爱卿也都知晓了。在新四洲驿站里幸而有常因替朕挡着,致使常因受了伤。”她看了看顾长烟的手,安然地吊在脖子上,看上去很严重的样子,“在留中之地,瑾王买通山匪杀朕,幸而有新四洲州的知州蒋文正蒋大人及时调兵解围,否则今日坐在这朝堂之上的人,恐怕就不是朕了吧!” 她的目光扫过之处,如有电石火光落在下方,一众官员忐忑地齐齐跪倒,深怕惹祸上身。 新四洲蒋文正救驾之事让人蹊跷,相党不解地看向吕子林,为何吕子林的人会救女皇抓瑾王?莫非,吕相觉得瑾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遂改变立场? “吕相,”夏珂筠的目光落在吕子林的身上,“新四洲刺杀案和留中之地瑾王刺杀朕,你有什么要说的?” 所有人齐齐看向吕子林,只见他不慌不忙,掸了掸官袍,站了起来。 “臣自然是有话要说。”他睇了一眼顾长烟,那女子笔挺地站在夏珂筠的身边,宛如护法一般。于是开口说道:“新四洲刺杀案凶手下落未明,蒋文正身为新四洲知州,自然是要对此事负责的。常副队救驾有功,该赏的也要赏。”他继续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顾长烟,“瑾王刺杀陛下实属让臣意外,臣一直教导瑾王殿下要忠君爱国……” “够了!”夏珂筠蹙眉盯着他,“吕相说该赏的也要赏,蒋文正救驾有功,功过相抵,暂且不论。不过我听说,新四洲刺杀一案,是吕相你一手谋划的!” 没想到夏珂筠会突然这么说,一众人吓得面色苍白! 一国之相若是策划谋反,那可得牵连多少人? 何况,吕子林做事,怎会如此轻易地让夏珂筠抓到把柄? 吕子林重重跪倒在地:“陛下,臣冤枉啊!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臣对我大夏可是忠心耿耿!” “我是相信吕相对我大夏忠心耿耿的,”夏珂筠笑意盈盈,可接下来便是更猛烈的暴风雨,“可吕相忠诚的是我大夏,而不是我夏珂筠!” “啪”的一下,骤静。 连吕子林都没有意识到夏珂筠会这么直白地说着话。 她坐在上面,双手放在平放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朝下文武百官:“瑾王为何会如此大胆地谋逆,真当朕不明不白吧?瑾王身后的势力朕一无所知吗?蒋文正究竟是什么立场我想所有人都知道,那么他为什么会站出来指证吕相你策划刺杀朕?别的暂且不说,”夏珂筠从怀里抽出一张纸,“你给我看看,这是什么!” 吕子林心中一动,抬头看那张纸时,顿时大惊失色! 这不是他和封彧通信的纸张吗?怎么会在夏珂筠手上! 这是怪不得吕子林不知道,瑾王一落网,顾长烟就知道吕子林为了自保一定会另寻他路,恰逢封彧要造反,这会儿不互通气息怎么行?所以她一早布置人监视吕相府的进进出出,只消拿到吕子林的信,无论里头写了什么都不重要。 “这定是有人在陷害臣!是蒋文正!蒋文正!”好在吕子林是个老练的人,顿时寻出了个由头,“蒋文正在新四洲做知州这些年落下了不少好处,臣多次警告他做官要有度,他对臣记恨在心,故而捏造臣谋反的证据!还望陛下明察!” 吕子林和瑾王之间的关系,那是众人心知肚明的,谁都不会相信瑾王的行动和他吕子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吕子林突然想到了顾长烟,那女子现在安然地站在夏珂筠身边,冷冷的,面无表情,可她那样冷静,似乎是在嘲笑他人的无知。 于是狠心拿出底牌:“我想,陛下身边的常因常副队能为臣正名!” 朝下一片或犀利或疑惑或凑热闹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了顾长烟的身上。 她能感受到吕子林阴森笑容下威胁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在微博发了个短篇,有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o^)/~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2 20:47:48 魔性的团子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2 20:10:17 魔性的团子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2 20:07:21 59|身份暴露 “哦?”夏珂筠抬头看向顾长烟,“吕相是说,朕的侍卫,女卫队的副队长常因,能为你证明这一连串的事情?” “是。 ”吕子林情绪稳定,“常副队知道的事,可比陛下想象的要多。” 他冷森的口气分明在说一切和顾长烟关联最深,夏珂筠看着顾长烟,她走到正中央,跪了下来:“我能为吕相正名。” 吕子林心中得意,她毕竟还是不敢暴露自己顾长烟的身份。 “你说吧。”夏珂筠的口气顿时软了下来,“朕听着。” 顾长烟突然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着吕子林。 这是阴谋的前兆,是狂风暴雨前的黎明。 吕子林心中一动:要糟! “我能证明,吕相的异心和谋反属实。”顾长烟平静地开口,“人证、物证俱全。” “哗”的一下,朝堂上炸开了锅,多少人看着常因替吕子林翻盘,结果这进进出出相府多趟的女侍卫,竟然直接将吕相退下了海! 连吕子林自己都惊呆了,她竟是不怕自己暴露她的身份吗? “你确定?”吕子林拉长了声音,似乎在等待她改口。若不改,那么今日顾长烟的身份就一定会暴露! 顾长烟便微笑着点头:“吕相难道忘了,我是谁了吗?” 是谁…… 这个问题在几个月前,灵安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怀疑常因就是顾长烟的时候,吕子林当众宣称,常因是个身怀绝技又值得信赖的护卫! 于是谣言停止了,整个大夏都以为,常因只是常因而已。 吕子林是想拿顾长烟的身份做文章的,但被顾长烟这么一反问,他顿时手足无措。 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她似乎在等待从吕子林的口中说出“顾长烟”这三个字,她似乎预谋了很久,让别人误将她的身份当成能够利用的把柄,对!这一切都是她早就谋划好的! “你……”吕子林气的一口血涌上了喉咙,他三朝元老,手下门客无数,死在他手上的冤魂无数,可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顾长烟按着自己脸上的面具,继续问了一遍:“吕相真的忘了我是谁?昨天吕相还请人让我去您府上,您当时说了什么,不会忘了吧?”顾长烟蔑视地笑了笑,“你让我想办法救出瑾王。” 她的话一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救出瑾王。 那个刺杀女皇的瑾王变成了背景,现在大家更关注的是,常因究竟是谁。 老将军吴俊忍不住先问出声:“别卖关子了,吕相知道你是谁,那么你究竟是谁?” 如吴俊这般的,已经猜到了,只是在等一个确认。 吕子林若是要拉顾长烟下水,那么他私藏顾长烟便能坐正自己谋反的事实,反之,顾长烟没事,摇身一变成了女皇陛下的授命,那么他的罪名依旧存在。 谁让瑾王这个无知的少年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杀了夏珂筠。 顾长烟看着吕子林,夏珂筠也看着吕子林。 顾长烟明目张胆地去十里廊吕相府数次,若说这面具后的脸吕子林没见过,谁也不会相信! “吕相若是不说,那我就自己摘了。”顾长烟的手摩挲在面具上,只有她的嘴唇在宣示她胜利的喜悦。 “顾长烟!你不要逼人太甚!”吕子林握着拳头歇斯底里地喊道。 当顾长烟三个字从吕子林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整个朝堂开始沸腾了起来! 那个失踪了许久的顾长烟,在封彧的嘴里,她早就降了大夏!可这么久她一直不见踪影,当所有人怀疑她的时候,让吕子林替她隐藏了身份! 顾长烟的指尖轻轻一动,那张银色的面具悄然落下,面具后的脸未必所有人都见过,但吴俊见过。 吴老将军缠着声音长叹一声:“果真……是顾长烟……啊!” 门口戒备森严,似乎有人觉得顾长烟会做出什么血腥的举动。 顾长烟并不理会,只是站在吕子林的面前,笑问:“吕相为何不早点揭穿我是顾长烟呢,这样,你还能落得个好名声呀。” 那么无辜,那么嘲讽,似乎在为他着想。 若是一开始吕子林就揭穿顾长烟的身份,她很难在夏珂筠身边留下来,即使吴俊等人对顾长烟颇有好感,也耐不住众人的反对之声。 可他不能,顾长烟会告诉他自己的身份,那会儿他就已经落狱了,这大约就是顾长烟的高明之处。 “这……” 吴俊突然冷哼了一声:“吕相到时说说,你什么时候知道常因就是顾长烟?为何一直隐瞒,让一个敌国大将蛰伏于女皇陛下左右,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担待得起!” 顾长烟便笑了:“若是女皇有个三长两短,才是吕相最想看到的。” “闭嘴!”吴俊冲着顾长烟吼道,“你现在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顾长烟摊了摊手,和夏珂筠相视一笑。 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吴俊是个爱才惜才之人,顾长烟在夏珂筠身边待了这么久都没有事,足以证明她的诚心了。只是,他若是现在表现出欣喜若狂,那真太有违名将之风。 她便不讲话了,等着吕子林为自己伸冤。 吕子林无法说自己的冤屈,他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和封彧真的有牵连。 “臣只是……”他择了个理由,“臣只是爱才,顾长烟乃名将,又与陛下并称,臣想招揽……” “吕相是怕朕知道了她是顾长烟便要杀了她,是认为我大夏文武百官都接纳不了一个名震四海的大将军吗?”夏珂筠笑问。 这一问不仅吕子林沉默了,那些本想站出来进谏拿下顾长烟的人也沉默了…… 女皇陛下的话里很明白,大夏是个有容人之度的国家,怎么会为难一个落难的大将? 吴俊趁势接了一句话:“顾长烟之将风,让臣等镇守过边关的老将敬佩,臣往日常想,若我大夏能降服,真乃郭嘉之幸!” 吴俊一开口,把那些个反对人的嘴堵得更严实了。 夏珂筠这才加一句:“朕在莽苍原遇险,全赖顾将军舍命相救,所以封彧才会说顾将军跟着朕来了大夏,顾将军是朕的救命恩人,早知她身份。所以吕相,你这个所谓的惜才招揽,又是怎么回事?” 夏珂筠坦白自己早就知道了常因的身份,完全堵死了吕子林的退路! 有人不懂这其中原委,可吴俊等人便知道了,顾长烟一直在替女皇陛下做事,或者说,吕相今日在朝堂被逼得就差承认自己的罪行这事,恐怕也是陛下和顾长烟早就商议好的。 用顾长烟的身份,来扳倒一个意欲扶持瑾王的吕相。 这是支持女皇这一派系官员的福音,他们看不惯吕相太久了,无奈人三朝元老,打不得骂不得。 他们的眼里,女皇陛下依旧是个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的女皇,只是她的手段更加隐蔽,出手更加决绝! 兴许这是成长,只是在藏匿顾长烟这件事上并不成熟。 吕子林不说话,夏珂筠便问顾长烟,再不是用常因,而是顾将军这个尊称:“顾将军,那便将事情的始末给大家说一遍吧。” 顾长烟点头,省略了莽苍原和荒漠,从来到灵安开始。重点自然是她在封彧的平王府找到的吕子林和封彧互通的信、新四洲的刺杀、留中之地的谋杀以及每一次她去相府,吕子林所表达出来的意思。 无非就是逼女皇下台,扶持瑾王。 那么一来,她们自导自演的新四洲刺杀成了铁板上的事实,而瑾王冲动的去留中之地杀夏珂筠也成了吕子林的指示。 哪怕吕子林真的很冤枉。 “新四洲之事,我想蒋文正蒋大人可以当场对峙。”她笑着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胳膊”,“我可不相信,蒋文正一个新四洲的知州可以调遣处能够让我受伤的杀手。” 蒋文正已经被夏珂筠喊来了灵安,一直在等待将吕子林扳倒的这一天。 蒋文正既作为吕子林在新四洲的心腹,对于吕子林的事情也知道不少,吕子林想了想,却说了句:“蒋文正是不用来了,我想现在的重点是,顾长烟这个叛国之将,现在站在大夏的朝堂上来针对我,究竟是不是女皇陛下本人的意思?” 顾长烟,他们一不小心被夏珂筠堵住了话,于是忘了现在这里站着的顾长烟! 她犹如一个闲散人一般悠然自得,丝毫没有身份揭穿之后该有的恐惧和担心! 眼见着大家纷纷要将矛头指向顾长烟,夏珂筠蹙了蹙眉头万分心急。 “虽然陛下说顾长烟在莽苍原救了你,但身为敌国将军她的行为有无数的疑点,”当即有人说道,“如今这是我大夏的内政,顾长烟的指证并没有参考性。” 朝臣们纷纷点头称是,顾长烟此时要扳倒的是大夏的丞相,这事儿非同小可。 夏珂筠突然从龙座上站了起来,火红的裙摆在阶梯上迤逦而开,她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下来,看不出带着怎样的心情。 她走到顾长烟身边,同她并肩而立,突然冷笑道:“你们说,顾将军有疑点?” 作者有话要说:  码了个清明节小短篇,短篇的更新在专栏的GL短篇集里也放了一份,微博同步。不上微博的可以去专栏找,么么哒。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3 20:40:35 60|非我族类 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质疑顾长烟!谁都不可以! 连她都不舍得质疑的人,谁又有这个资格! 夏珂筠从来明媚灿烂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震怒! “说顾长烟有疑点的,给朕站出来!”夏珂筠愤怒地声音,让一排官员为之一颤!气氛肃杀,硝烟弥漫。 有人镇定有人紧张,有人默默地踏出一脚,无所畏惧地站在夏珂筠的面前。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暴风雨般的人生,敢于正视女皇的愤怒。 夏珂筠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一排:“你!你!还有你?” 她放大了声音,朗声问道:“朕三年前在莽苍原被封彧俘虏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是顾长烟千里相救放了朕!朕去年在莽苍原被封彧追杀生死难测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是顾长烟舍命相救寸步不离!朕前些天在新四洲被刺杀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是顾长烟替朕挡刀她的伤口现在还在!朕在留中之地遭遇瑾王谋反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是顾长烟替朕谋划拿下乱臣贼子!” 她放眼看着朝堂之上跪成一片的文武百官:“现在你们跟朕说,顾长烟是敌人,不可信赖?你们这群成天在灵安笙歌燕舞活于安逸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一个替朕出生入死赴汤蹈火的救命恩人?” “因为什么!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可朕现在看到有异心的不是顾长烟,而是朕的亲弟弟瑾王,还有扶持了瑾王许多年的三朝元老当朝丞相吕子林!” 朝堂上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看着地面,而不敢直视夏珂筠的眼睛。 她看着她熟悉的群臣,实在是不想去思考,当一个可能会影响自己利益的人出现之后,有几个人愿意公平公正地去对待她? “没有顾长烟,朕早已死了千百次,”她低下声音,缓下心情,“你们还想说什么,说吧。” 没有人说话,因为没人能反驳。 夏珂筠都已经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反证给说了出来,谁还敢在女皇陛下的怒头上火上浇油? 那岂不是不要命了。 她的态度太明显了,今日,无论如何,她都会保住顾长烟,不只是让所有人知道常因就是顾长烟,还要让她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从此不用戴面具! 见没人说话,夏珂筠这才反身回了龙座之上:“那么现在,继续来说说瑾王和吕相的问题吧。” 气氛有了小小的缓和,顾长烟扬了扬唇角,转身面对着夏珂筠。 所有人都跪着,只有她站着。 就像泥沙地里的一棵树,微不足道的沙砾从来不能入她的眼。 “瑾王谋反罪证俱全,吕相扶持瑾王多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蒋文正能拿出吕子林密谋害朕的证据,瑾王在天牢里认了罪,你如今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今日不说,往后就没的说了。”她平静地说着。 吕子林突然明白了一句话,是昨日顾长烟离开相府时的话:我一定想办法让吕相见到瑾王,毕竟,你和瑾王才是真的一条船。顾长烟这个女人她从来没想过要救瑾王,她只是要让他吕子林去天牢里陪瑾王! 后悔莫及,然而为时已晚。 瑾王这傻孩子被审讯的时候说出什么让人咋舌的话他吕子林一点儿都不会奇怪,这是早早挖好的坑,等着他一二三闭眼跳进去。 “老臣……”他默了默,“同开国□□并肩打江山,扶持先皇登基上位几十年,也看着陛下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说不出从轻发配这几个字,按事实说,他只和封彧私下通了几次可有可无的信互相通晓对方都城之事,虽然一直想让瑾王上位但也只逼夏珂筠做出一年打下莽苍原的话,刺杀之事非他所为,更没有致使瑾王这在关节眼上谋逆。 可他怎会不知道,新四洲刺杀、蒋文正倒戈完全是一场阴谋,一场出自夏珂筠之手的阴谋,上位者想要让你死,她就有千万种理由让你死! 如今求饶已晚,也算是落得个晚节不保。 夏珂筠笑了笑:“朕有感吕相自开国至今劳苦功高,自然不会要你的命,既然吕相一直器重瑾王,那就打入天牢陪着瑾王吧。朕这人没什么优点,也就是心慈手软妇人之仁,总见不得拆散别人。拖下去吧。” 天牢里会发生什么事她不知道,但吕子林年事已高,撑不了多久。没有直接杀了他,是她最后的仁慈。 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朝堂之上,夏珂筠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如轻风流水一般,那么一抹。 多少年了,她一直想要解决掉这个朝堂上的老钉子户,可他命长,全年无休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顾长烟则垂眸浅笑,她知道,如何让她手掌兵权出兵莽苍原,这才是真的难事。 “散了吧。”夏珂筠抚了抚额头,“朕乏了,顾将军的事,明日再说吧。” 文武百官早已被今日这忽如其来的吕子林锒铛入狱之事吓得蒙头转向,更没心情继续和女皇陛下大战顾长烟的事,于是纷纷下朝。 只有吴俊没走,武官里头,夏珂筠最信任的,大约就是吴老将军。 顾长烟也站在原地没动,朝着吴俊微微点头。吴俊也便礼节性的点了点头,知道常因是顾长烟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理五味杂陈。 “陛下。”吴俊顿了顿,“陛下不及时提及顾……将军的事,是因为没有合理的说辞吧?” 夏珂筠看着吴俊,顾长烟则一言不发。 “吴老将军有什么要说的。”夏珂筠询问着。 吴俊思考了片刻,脸上深深的皱纹蹙成了无数条沟壑,想当年,也是个英姿飒爽的名将,名震一时。 “虽然吕子林入狱,但陛下在祭祖大典许下的承诺却不可毁。”吴俊叹了口气,“最忌言而无信,明日等众人回过神了,自然会跟陛下提及此事。如今已是五月,还有六个多月,陛下许下承诺的时间就到了。” “朕没想过毁约。”夏珂筠站了起来,走下阶梯和顾长烟站在一起,“只要长烟能替朕攻打莽苍原,还有六个多月,绰绰有余。” 吴俊便看向顾长烟,他知道,顾长烟是一定会答应的。 顾长烟点了点头:“六个月,可以。” “顾将军驻守莽苍原多年,为何一直没将我大夏的军队打出来?”顾长烟之名所得非虚,但赵恕一直能留在莽苍原,这里就问题颇多。 顾长烟笑道:“因为封彧。” 没再多说,夏珂筠收到了新安都的密报,吴俊等人也不会一无所知。 “明天,”夏珂筠说道,“明天我会重申关于莽苍原的事,我希望吴老将军能够支持我和长烟,吴老将军手中是武将一党,若是您能站出来点头,我相信阻力一定会小上许多。”夏珂筠认真地看着吴俊。 当初卫队比赛之时,吴俊就对顾长烟赞叹不已,他甚至说,若能收服顾长烟,那是大夏之幸。现如今顾长烟就在他面前。 吴俊沉思片刻:“待微臣思考对策。” 夏珂筠这就放心了,没了一个吕子林,相党群龙无首,只要有吴俊支持,一切就容易多了。 等离开了,顾长烟依旧在宫里。 玉璇端来了茶水又蹲回了门口,遇着特意来找她的三月。 “玉璇,你太不厚道了!”三月仗剑怒目而视。 “我怎么你了?”玉璇默默地啃着梨子,“陛下钦定最厚道的侍卫,有意见?” 三月假意踹了一脚,蹲到了玉璇的身边:“我问了好多次常因是不是顾长烟,你们都顾左右而言他,好嘛!还真是顾长烟!”三月提高了音量,吓得玉璇真的踹了她一脚。 “你小声点,在里面呢!”玉璇沉下声音,下朝之后两个人就一直在书房,玉璇只偶尔进去端茶送水,还得担心自己会不会撞见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三月顿时捂住嘴,见着里头没动静,又站了起来:“这次我不管了!你得赔偿我!走!决斗!” “我很忙!”玉璇啃着梨子含糊不清。 “你就忙着啃梨子你!”三月抬起手,就是没落下去。 玉璇咬着梨子站起来拍了拍手,接住梨子说道:“吃东西才是人生大事!不跟你决斗,你自个儿玩去!” 说完抬腿就走。 还没走几步,有人匆匆赶来,差点和玉璇撞了个满怀。 “怎么回事?”玉璇认出了眼前的人。 “玉璇姑娘,”那人赶紧跪了下来,“姑娘,拂柳巷出事了!” “啪嗒”一声,惊得玉璇掉了嘴里的梨子,二话没说转身冲进了书房里。 书房里,顾长烟和夏珂筠一站一坐正在商讨对策,看见玉璇,一个露笑一个板脸。 夏珂筠深深地按耐住内心的暴躁:“玉璇,怎么了?嘴上还挂着没吃掉的梨肉,出去太丢朕的颜面了!” “陛下,”玉璇看向顾长烟,“别说笑了,拂柳巷出事了!” 一听到拂柳巷三个字,顾长烟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小瑞子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4 20:05:08 61|几个问题 拂柳巷一如往日热闹喧哗,丝毫没有发生大事的样子。 也是,拂柳巷常年混迹各种角色的人,许多事情大家早就见怪不怪。 顾长烟是最先跑出来的,没有等身后的玉璇给她解释。 顾家的大门敞开着,意味着有不速之客的到来。 顾长烟走了几步,大门底下一滩水,还有碎掉的瓷盆,看起来像是经过了打斗。天气潮湿,地面上有浅浅的脚印,是踩过门口的水滩之后留下的。 再往里头走,花盆碎了一地,泥土和水和在一起,湿哒哒黏腻腻。 顾长烟突然心生疑问,直径奔向院子。院子里的兵器架倒了,几把兵器横七竖八地掉在地上,地上却没有打斗的痕迹。 此时玉璇已经追了上来,差点在门口的水滩里滑到,好在眼疾手快,才不至于丢了脸。 “顾将军!”玉璇跑到顾长烟身后,看她一脸只有疑惑没有紧张的表情,“白天拂柳巷混进了人进了院子,我安排暗中保护你家人的人大意了,那些人冲进了院子又很快离开,等我们的人进去之后人已经走了。” 顾长烟在院子里小踱几步:“哪派的?” “不知道。”玉璇摇头,“已经让人去吕子林和瑾王的同党府上搜查了,暂时没有什么结果。” 顾长烟蹙了蹙眉,突然想到了那坛红梅酒。 心里猛地一拎:“如果是封彧呢?” 玉璇顿时一怔! 既然封彧送来了红梅酒表示自己知道了顾长烟的身份,那么安排在拂柳巷里的顾家人还能躲过他的耳目吗? 玉璇握了握拳头:“去救人!” 还未迈开步子,顾长烟一把拉住了她:“别着急。” 她前后思索了一遍:“对方进了院子很快就离开了,可是整个院子都没有打斗的痕迹,对方知道这个地方不宜久留,所以只碰了把运气想进来抓住长泽就走。我了解长泽,他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若是他们进来的时候这里没人呢?” “眼线说根本没看见长泽他们出去。”玉璇皱着眉头生怕出了大事。 “长泽从封彧手上逃脱过,我对他抱有希望。”顾长烟在院子里又逛了一圈,她这个弟弟从小机灵,此种疑点重重,顾长泽早已逃脱也难说。 “我真是想不通你,亲人失踪都不着急。”玉璇无奈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顾长烟停在廊里:“领兵打仗,最忌困于私情。” 玉璇便不说了,她是辩不过顾长烟的。 说话间,顾长烟听到了一阵响动,来自伙房的方向。 顾长烟立刻拉住玉璇往伙房跑! 漆黑的伙房里飘着一股煤球的味道,没关门不见光,一推就能推开。 米缸里钻出一只脑袋,顾长泽左右看了看,伸出一只手。 太特么折腾人了,好不容易清闲了几天,刚跟吴俊吴老将军讨教了几招,早上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倒了倒掉进衣服里的米粒,冲着装柴火的地方压着声音说道:“娘,我出去看看,您先别出来。” 而后走到门口,借着门缝朝外瞅了瞅。 门外空无一人,他稍稍安心,正准备开门,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长泽镇定地准备躲回去,但是已经晚了,门从外头被推开! 他只能躲到了推开的门后,门口进来两个人。 顾长烟蹙眉左右张望,米缸的盖子开着,地上撒了几粒米。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得知是姐姐回来了的顾长泽做了个恶作剧,从背后扑了过来! 正准备接受姐姐嘉奖的顾长泽收到的却是姐姐的一记无影脚,他捂着胸口闷哼了一声:“姐,你谋杀亲弟!” “前方有破绽还想后方偷袭,当我是瞎的?”顾长烟指着地上的米。 玉璇觉得顾长烟真是没救了,一般人看到亲人逃过一劫难道不是应该深深拥抱痛哭流涕感谢上苍吗?哪有直接给弟弟一脚的? 顾长泽却哼了一声自信地说道:“因为我知道是你啊,换了是别人哪这么容易发现我!” 顾长烟笑笑,扶出顾母。 “怎么知道前面来人了?”顾长烟问顾长泽。 顾长泽甩了甩头发给了她一个迷人的眼神:“姐姐不在的时候阿筠姐姐让吴老将军教我兵法战术。打仗要设防,设防须得逃过别人的注意,我就在家里设着玩。铁门上放了个小水碗,若是有人冲进来就会砸下,我听到声音就知道有人闯入,料定他们不敢在拂柳巷大张旗鼓的抓人,所以躲在米缸里暂避。” 玉璇站在一旁沉思,顾家人的长相都不错,看顾长泽也是唇红齿白的,再加上那点儿小机灵,以后完全是个祸害少女的主。不行,得找个地儿给关起来,免得让灵安少女受到心灵的冲击波。 “以前要隐藏你的身份,所以让长泽他们住在拂柳巷,现在好了,顾将军的身份揭露了,就可以大胆地让卫队来保护了。”玉璇打断了洋洋自得准备开口的顾长泽,“住宗山的别苑去,只要顾将军开口,陛下是什么都会答应的。” “不行!”顾长烟还没开口,顾长泽毅然决然地拒绝,“宗山离国文馆太远了,我和吴老将军说好了在国文馆上课的!” 顾长烟觉得自从来到灵安之后,顾长泽就不听她的话了。这个姐姐当得太失败,俨然没有夏珂筠这个事事顺着顾长泽的人来的成功。 她觉得晚上要和夏珂筠好好探讨一下关于教导小辈的思想,毕竟她教出了一个言听计从的弟弟,而夏珂筠的弟弟现在还在天牢里。 顾长泽不愿意去宗山的别苑,夏珂筠就只能另外安排住处,顾长烟回了宫里,阿筠正在思考明天的事情。 “长烟,”夏珂筠喊住她,“新的密报。” 一张纸,每天从各地送到书房里来的密报数不胜数,而如今她们只对新安都的感兴趣。 “昨晚的消息,苍西边境上的南泽军正在转移位置,莽苍原的兵力被调去了一部分,现留莽苍原的兵力不过十万,为首的依旧是陈林,还有你的前部下张哼和于哈。”夏珂筠把密报递给顾长烟,“这兴许是个强攻莽苍原的好机会。” 顾长烟却并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这是封彧故意让我们去强攻。” “为什么?” 深谙封彧本性的顾长烟解释道:“苍西一旦转移兵力,新安都必然有所发现,为了转移新安都的视线,必须找到一个转移新安都视线的理由,就是顾长烟叛变之后率军攻打莽苍原,到时候新安都会一力调兵遣将,将仅剩的兵力拿来对付大夏,这样,封彧想篡位可就事半功倍了。” 她分析的有道理,如果不是有大利,封彧怎么可能露出大破绽? 既然杀了不顾长烟,便也只能用了她最后的价值。到时候反得是顾长烟,他封彧可以借着拯救莽苍原之名将苍西的兵力转调。 “重要的是,我们是要反其道而行,还是将计就计先拿下莽苍原。”顾长烟征求夏珂筠的意思。 大夏以夏珂筠为主,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哪怕爱到深处,国土和政权都是她不能擅自下定义的东西。 夏珂筠没了声音,她在思考。 但灵安目前的环境决定了无论那是不是封彧的阴谋,大夏都必须在六个多月里打下莽苍原!否则相党势力卷土重来,灵安就会动荡! “打!”夏珂筠郑重其事地回答,“无论如何,都要打下莽苍原!” “交给我。”顾长烟平静地回答。 次日上朝,没了吕子林,相党一派安静了许多。文武百官里元老不少,但昨天,夏珂筠煞了他们的威风。女皇陛下不动则不动,动则大动。 今日的朝会主要是关于顾长烟的,顾长烟今个儿没出现在朝上,因为没有身份。 吴俊大力表示顾长烟乃难得的人才,必须加以重用,可一部分人觉得,她既反了一次,可反第二次,一个叛国之将不值得信任。 “朕信顾长烟。”夏珂筠坐在龙座上开口,“朕相信她。朕在祭祖大典上承诺一年不拿下莽苍原就退位,若顾长烟会背叛朕,朕一样可以。她救了我三次,我以一个信任去回报她的救命之恩。一年拿下莽苍原的誓言在这一年之内一直成立,如吴将军所说,顾长烟愿意归降大夏是我大夏之幸,若将她挡在门外,往后大夏如何接纳有识之士?” “所以,朕不但相信顾长烟,还要对她委以重任!” “没有人可以动摇朕的决定!” 她说得果断决绝:“现在是拿下莽苍原甚至往北继续进攻的好机会,而顾长烟,将会是我大夏扩大版图的功臣!” 朝堂之外,顾长烟安静地站在阶梯上。 影子被拉成一条直线,笔直又坚毅。 她知道里面现在在发生什么,也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她要面对的不只是灵安异样的目光,还有南泽的唾弃。 可路已行至此,再无放弃的权力。 于是昂首阔步朝着大殿走去,不管周围侍卫的阻拦。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的推开,从门外穿进来的阳光将影子拉得更长,那女子负手而立一身正气。她带着清冷的笑意,在被指责之前开了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在场的各位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6 01:28:44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5 23:48:30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5 20:21:43 62|以战止战 这般堂而皇之地闯朝堂,若不是背后有夏珂筠,恐怕早已被人赶了出去。 可没人敢顶撞她,那女子坚毅的面容和笔挺的背脊屹立不倒,就像一把悬于半空的利剑,带着血腥和戾气,带着杀戮和执念。 若与之硬碰,便只有死路一条。 夏珂筠居高临下,扫视了一遍群臣,继而直接将目光落到了顾长烟的身上。 这一地的文武百官,都不如远处那女子嚣张豪气,天与地的灵气都在那人身上,于是周围的一片都成了背景。 “你问。”夏珂筠开了口,没有人反对。 顾长烟背对着阳光一步一步走上前,影子被太阳拉得更长,拉到了台阶前。 她便一步一铿锵:“有人杀大夏子民,是否该杀?” “杀!”这个答案很明显。 “杀大夏子民的罪魁祸首是南泽,该不该打?” “打!”依旧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南泽的子民投靠大夏寻求依附,接不接受!” 生产力低下的年代,人数是兵力,也是一个国家的实力。“接受!” “寻求依附的人能够帮你们的子民报仇,接不接纳?”顾长烟一问一前进,停在了夏珂筠的鎏金宝座之下。 她转过身,正视文武百官,目光坚定又清澈。 为了阿筠,生死她豁出去了,名誉她豁出去,又怎么能让别人挡在这朝堂之上! 若这话的主人公不是顾长烟,兴许这朝上几乎所有人都要振臂高呼:“当然接纳!”然,这是个刚刚把吕子林拉进了大牢的人,是女皇陛下的心腹。 吴俊这些女皇的支持派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可也总有些人心有余悸。 “如何能保证此人能对我大夏忠心耿耿永不背叛?”有人开口问。 顾长烟笑了:“那如何能保证,在场的每一位大臣,都能对大夏忠心耿耿?”她扫视了一遍,“吕相况且支持瑾王谋反,况他人乎?” 她的尾音一样,冷清的音色加重了几分,如一道霹雳划破厚重的云层,带着闪电和雷声。 没人能在瞬间回答。 夏珂筠从龙椅上站了一起,她没走下来,裙摆散成了一个圈,似盛开的牡丹。 她就站在顾长烟的身后,朝着同一个方向,一高一低,一红一黑。 明明是两个人,却有一瞬间让人觉得灵魂成了一体,那更像是一个人! 顾长烟带着一丝冷峻的笑意:“杀之安之,可杀否?” 夏珂筠便站在朝堂的最高处,俯瞰所有人,朗声回答:“杀之安之,杀之可也!” “攻其国爱其民,可攻否?” “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 “以战止战,可战否?” “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声音久久回荡在朝堂之上,那是两个女子的豪情壮志,凌云之志冲破云霄,贯破天日! 顾长烟转了身,从门外吹来的风掀起了一缕发丝,她跪倒在地:“臣,请出战莽苍原!”声音朗朗,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莽苍原,那一块几年前被称为战神顾军所守护的地方,现在,要由她亲手打下来! 安静,从未有过的安静。 似乎周围空无一人,所有的存在都被模糊化,被无视,被丢弃。 这是属于顾长烟和夏珂筠两个人的专场,她们并不在乎别人作何想法。 但也许缺少一个动力,夏珂筠的脸上浮出笑容,如红梅一般,陪着她的一席如火红衣,是空中的一轮明日,是一种暗示。 吴俊立刻出列:“臣请陛下让顾长烟出战莽苍原!” 吴俊一出来,女皇的支持者们立刻得到了暗示,纷纷上前请顾长烟出战。 一时间似乎所有的力量都偏向了夏珂筠和顾长烟,而方才的反对也悄无声音。 夏珂筠挥了袖子,那宽大的袖子在空中完美的划过,她反身坐到了龙椅上,抬头道:“好!” 顿时鸦雀无声,等着夏珂筠接下来的话。 “顾将军归降我大夏,是我大夏之幸,顾将军愿为我大夏出生入死,更是我的荣幸!朕就封顾长烟为兵马大将军,三日后带兵出战莽苍原!” 顾长烟抬头看着她。 那是她们等待了多时的愿望。 出兵莽苍原,回到莽苍原,拿下莽苍原。 她的愿望是她的阿筠不用再受别人的牵制,她可以自由的、骄傲的、无所畏惧地治理国家,而她便为她开疆扩土东征西伐,让史书记载大夏幅员最辽阔的年代,经济最发达的盛世! “臣……遵旨。”顾长烟就在台阶下,抬起头,同她相视。 她们各自从相互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最认真的自己。 夏珂筠从高座上迤逦而下,脚步停在顾长烟身前,将她缓缓扶起。 而后,又开口:“朕,亲自监军!” 朝堂上一片哗然,女皇陛下又要亲征莽苍原? 立刻有朝臣开始反对,但夏珂筠心意已决:“朕立过誓,一年之内拿下莽苍原,现在还有半年,也不过半年而已。半年若拿不下莽苍原,朕就退位,那么朕的生死也不再重要,若半年之内拿下了莽苍原,朕会和顾将军一起凯旋而归!” “朕第一次去莽苍原为平王封彧所俘虏,是顾将军放我出来;朕第二次去莽苍原又被他抓,是顾将军以命相救不惜背叛南泽。朕不会允许自己第三次落到同一个人的手上,朕要看着封彧是怎么死的!亲眼!” 这是她的心声,也是她的愿望。 顿时又无人说话,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夏珂筠做出的决定,是很难改变了。 顾长烟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夏珂筠:“好,我保证,一定会护陛下安全!” 下朝之后吴俊依旧留了下来。 对于夏珂筠要再次去莽苍原,他深表不安:“陛下,瑾王刚刚入狱,您现在离开灵安恐怕不妥。相党还在想法设法营救瑾王,若真出点什么状态,灵安会内乱。” “灵安有吴老将军在,我放心极了。”夏珂筠笑道。 “承蒙陛下厚爱,臣自当全力保卫灵安!”吴老将军信誓旦旦。 夏珂筠笑着摆了摆手:“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灵安还是如现在这般。” 灵安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作为一个国家的政治中心:“瑾王若是安静地在牢里待着等到我凯旋,看在血缘的份上,兴许我会饶他一命,他若有任何异动,吴老将军,奉我之命,直接杀了!” “陛下!” “朕可以给他机会,如何把握就看他自己的。我不可能为了血亲放弃我的皇位,但我也不至于狠心到亲眼看着他去死。”夏珂筠叹了口气,“我离开后,灵安全仰仗吴老将军。” 顾长烟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他们交流。 “顾将军对于莽苍原可是有信心?”吴俊斜眼看着顾长烟。 顾长烟蓦地抬起头:“吴老江将军心里有数。” 是有数的,封彧既然有了异动,很可能为了新安都和苍西抛弃莽苍原。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他不是那种为了仇人蠢到愿意花大代价的人,他只愿意取得最大的代价。 顾长烟离开莽苍原以后,莽苍原就成了他的弃子。 所以那里现在很安全,只要新安都没这么迅速被拿下,别说半年,三月都不在话下! “那顾将军半年的意思是……”吴俊灵光一闪。 “不好说。”顾长烟不是个勇于打包票的人,“若是莽苍原顺利,一直向北,能打多远打多远!” 她是个上了战场就如野马一般驰骋的人,那些用热血和生命灌溉起来的豪情壮志只有同样领过兵打过仗的将军们才懂。 哪怕,她是个女人,可能在别人眼里,她会和男将军有所不同。 可在她心里,那些不同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胜利和荣誉,来证明自己! 吴俊不说了,告退回去,好让她们好好准备。 “长烟!”夏珂筠站在顾长烟的身后,大殿里无人,声音空荡荡的。 “嗯?”她回过神一把抱住夏珂筠,“我可以去莽苍原了!” “咦?”夏珂筠托着下腮好奇地看着兴奋的顾长烟,“你怎么不结巴了?” 往日里,若是贴得太近,她是要害羞的。 夏珂筠不说还好,一说,顾长烟顿时羞红了脸:“我……不是……我……就是太……高兴了……” “回莽苍原有这么高兴吗?”虽然那是片她灌注了二十多年感情的地方,夏珂筠依旧不能理解她这般的兴奋。 顾长烟沉下脸色,原本的高兴转而被愤怒取代。 她紧握着拳头,脑海里是当初马车里的大火,两条与她无关的性命因她而死。生死她见过太多,可离开的战场,她不想看到任何鲜血。 顾长烟沉闷地回答,“我高兴,因为,我终于能向封彧报仇雪恨了!” 时光无声又无息,她想,若是那天封彧没在白鹿县找到她,一切就会不一样,她还是那个自甘堕落的自己,国仇家恨与她无关。可既然封彧把她找了出来,那么这些年这些仇,就一笔一笔算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6 23:13:22 63|领兵出征 因为顾长烟身份的揭露和新安都传来的关于顾长烟和夏珂筠之间暧昧的讯息,以至于灵安群众大多抱着好奇和八卦的心态。 说书先生甚至编成了各种话本子,在酒肆茶坊茶余饭后说唱。 那顾长烟本是南泽名将,在大夏人民的心中是敌人,但又多次救了女皇陛下,是敌是友难分。可当一个有着英雄记录的战士附上了感情的八卦色彩,那是普通人最津津乐道的事。 尤其是,顾长烟潜力救女皇,新安都传言的两个人有染是不是真的。两个女人呢,多让人难以接受。 所以今日顾长烟校场点兵,从宫里出来以后,路上就站满了围观的群众。 摘下了面具的顾长烟英姿飒爽,竖起来的长发在疾驰中扬起,流畅的脸廓线条分明,那种飒然让人心向往之。 她的身后,红衣妖娆的夏珂筠媚眼横生,风掠过她,在她经过的地方留下了红梅花香。 她们的心里没有旁人的指点和窃语,一生这么长,一路上的流言蜚语听到的太多,若是太过在意,活得多累? 点兵场,旌旗飘扬。万里晴空之下,整片的士兵和冰冷的兵器被太阳晒得灼热,万里无云的晴空下士气高涨。 玉璇早已等候在了点兵场门口。 “陛下,顾将军。”玉璇恭敬地行了礼,“人数已经点齐,可以发兵了!” 顾长烟点了点头,疾步走向点兵台的高台上。 阳光集中在她的身上,玄色的盔甲倒映出阳光的影子。 她从前穿了很久的盔甲早在救夏珂筠的时候就损坏了,如今这套,是夏珂筠让人给她用最好的材料量身定做的。 玄色盔甲衬得皮肤晶莹剔透,明明是玄铁打造的,却意外的轻盈。阳光如金箔洒在脸上,她的目光中似有万马齐喑刀剑相鸣,她举起手中的剑,剑锋上的一点光承载了万丈光芒。 “今日出兵莽苍原,我,顾长烟,在千军之下立誓,六个月之内势必打下莽苍原,向北突进,扼杀封彧的阴谋!”她四下环顾,声音朗朗,“这是我第一次在大夏领兵,我顾长烟的风格,想必各位都很清楚。” 她顾长烟什么风格?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 “拿下莽苍原,有没有信心!” “有!” “杀了封彧,有没有信心!” “有!” “好!”顾长烟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就让世人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高台下,夏珂筠抬头看着顾长烟。 这是她初见时的她,志气可填四海,豪情可荡九州。 那时的自己心高气傲,芝香鱼她较个高下,究竟是不是配得上双姝的称为。 后来才知道,自己的情怀和她一比,那真叫人无地自容。 点兵场的气氛高涨,也许是因为赵恕迟迟无法打下莽苍原,灵安人对莽苍原的憧憬殷切期盼。人人都知道顾长烟在南泽率领的是莽苍原的原驻军,她出手了,拿下莽苍原指日可待! 铁骑成群,战车相连,从灵安浩浩荡荡的出发。 从灵安到莽苍原有一段行程,粮草兵先行,军队在后。 顾长烟一路都同夏珂筠在一起,行路颠簸,娇生惯养的女皇陛下也渐渐适应了。 行至离莽苍原还有五六日路程时,从前线来了密报。 此时大军驻扎在县城的郊外,夏珂筠和顾长烟在军帐中。 “前线密保,陛下亲启。”玉璇把密报递给夏珂筠,“赵将军传来的。” 夏珂筠接过密报,掂了掂,还未开启就交给了顾长烟:“你看。” “说要你亲启。”顾长烟没接。 “长烟就和我一样,你看了就是我看了。”夏珂筠眯着眼托着下巴靠在临时搭建的木桌前看着顾长烟,“再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就当我是监军。” 玉璇在一旁轻咳了一声,看着整个人都要贴到顾长烟盔甲上的女皇陛下,忍不住提醒:“陛下,注意仪态。” “我的仪态有问题吗?”夏珂筠托着腮问顾长烟。 天热了,不似顾长烟那样盔甲在身,她的衣着很是随意。 从顾长烟的角度,很容易看见她胸前的一片□□,顾长烟愣了愣,瞅了瞅,想了想:“没……有。” 玉璇扼腕长叹,谁说顾将军正直的?人家只是看起来单纯了一些,你看看,都走光了她还说没问题,分明就是想占陛下便宜。 夏珂筠则眯着眼笑:“长烟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了。” 顾长烟赶紧低下头拆开信,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然而将密报通篇看下来之后的顾长烟顿时变了脸色,让夏珂筠和玉璇为之一颤。她的表情预示着,密报里的消息兴许并不喜人。 果然,她抬起头收了刚才的笑意,说话时都是冷冷冰冰的:“赵恕来信,他派出的密探探到的消息,南泽苍西的大军开始出发了,为了伪装成来莽苍原支援,重樱长公主亲自领兵正在往莽苍原赶来!虽然苍西军的目的地是新安都,但重樱长公主似乎是真的前来莽苍原!” “重樱啊……”夏珂筠哀叹一声,“这个时候来莽苍原,重樱是真的不怕封彧抢了她的成果。” “重樱若是来了莽苍原,新安都就真的信了封彧的邪。”顾长烟放下密报,“说来,我和重樱还有点儿交集。”她抿嘴一笑,笑里有一丝阴谋。 重樱崭露头角的时候,莽苍原还是顾长烟父亲为统帅的时候,等到顾长烟真正掌握了兵权,重樱渐渐淡出了战场。 论起来,这兴许是顾长烟最不了的人之一,她常年在苍西,和莽苍原距离遥远,苍西大权由她一手掌控,若是个男儿,当年南泽的储君之位非她莫属。 “长烟……”夏珂筠想了想,“重樱不会是……” “是。”顾长烟打断了她的话,“她是冲我来的。” 因为六月要打下莽苍原,所以那些人,最想看到她的誓言无法实现时的失落。 “顾将军……”玉璇在一旁插话开口,“看来你结的仇不少啊!” 顾长烟用余光瞟了她一眼:“我有十个仇人,也比不上你有一个三月。” 玉璇拍了拍额头,灰溜溜地站到了一边。 顾长烟伏在木桌上提起笔摊平纸写了几个字,将字条给了玉璇:“找人,送给重樱。” “顾将军。” “按我说的做。”她说得坚决。 既然立了誓要在六个月内拿下莽苍原,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否则如何配得上她顾长烟的名号! “若来的是封彧就好了。”随后她感叹了一声。 夏珂筠便继续看着她,她心中报仇的想法萌生了许久,在肥沃的土壤里生根发芽,那是顾长烟啊…… 大军继续前行了六七日,到达了莽苍原的边境。 上一次离开前还是大雪纷飞,而如今已是艳阳高照。 铁矿山的铁矿可以开采了,只是两军对峙期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铁矿山的标注在地图上很清晰,顾长烟以前还做过调查。 大军进入莽苍原境内之后就和赵恕派来的人接了头,顾长烟让大军跟着赵恕的人前去汇合,自己则一如以往一样独自在莽苍原内溜达。 夏珂筠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顾长烟的,大雪化了之后马儿畅通无阻,顾长烟便和她两人一马前行。 “我们去哪儿?”马上,夏珂筠问道。 “去看看附近的铁矿山。”顾长烟回答,“你一直想要莽苍原,不就是因为这里的铁矿吗?” 心思被戳穿的夏珂筠对着手指不好意思地回答:“以前莽苍原上不但有铁矿山,还有你啊!” 如此,顾长烟脸一红,又害羞了。 “如果我镇守的是苍西呢?”顾长烟试探地问道。 夏珂筠便义正言辞地回答:“苍西有良田有河道,鱼米之乡水运便利,打下来也不错呢!” 看她说得那么认真,顾长烟嘴上没说,心里却高兴得很。 “要不……”夏珂筠抬头看着天,“打下莽苍原,长烟帮我把苍西也打下来吧!” 顾长烟:“……” 她是一直有这个想法的,谁都想让自己的版图无线扩大。 顾长烟勒住了马,她们到了莽苍原较大的一座铁矿山之前。矿山上较荒芜,比不上枝繁叶茂的山脉。 “长烟要做什么?”夏珂筠问道。 两人下了马,顾长烟把马儿拴在枯木边上。 顾长烟蹲下来捏了一把土,在手上揉了揉:“让玉璇去给重樱送了信,重樱一定会来见我,我思考着十有八九是说不动她的,所以还得做为先。” “怎么个做法?”夏珂筠好奇地问道。 “蒙县。”顾长烟笑着看她,“还记得我们避难的蒙县吗?我认识蒙县的采矿工,既然是为了铁矿山来的,那就让我把苍西军埋在这铁矿山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7 22:07:02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7 20:31:10 64|撤原驻军 顾长烟和夏珂筠从铁矿山回到大营已是很晚,她没休息片刻又独自出发,去了较近的蒙县。 趁着重樱还没到达,她得先把事情办完。 蒙县的路她太熟悉了,趁着月黑风高夜潜入,走到县边上的小排屋旁,敲响了第二间的屋门。 老爷子披上外套来开门,看见是顾长烟,赶忙迎了进去。洛河深夜起床,一下子就扑了上去:“顾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顾长烟摸摸洛河的头:“嗯,我回来了,这次回来不是来保护莽苍原,而是来攻打莽苍原。” 洛河抬起头眨着大眼睛看着她:“顾姐姐要帮大夏打莽苍原吗?”蒙县虽然地处偏僻,可顾长烟投敌这么大的事,总归也有耳闻。 何况,顾长烟和夏珂筠在蒙县住过一阵子,当别人在怀疑谣言的真实性时,洛河以及毫不怀疑地相信了! 每当她想起闯进小屋子看见那两人让人想入非非的仪态时,她会觉得,原来新安都和灵安这样的都城竟是这么奔放呢! 蒙县隶属于南泽,可毕竟远离新安都且常年在荒漠的影响下,所以对南泽的归属感并不深,相反,他们的归属是莽苍原,谁能维护莽苍原的安定,谁就是蒙县的神。顾长烟深知这一点,也深知蒙县对她的信任。 否则,当初在蒙县,她不会如此平安地在封彧的眼下养伤。 洛河想了想,问道:“顾姐姐需要我帮忙吗?” 顾长烟拍了拍她的肩膀:“有,蒙县的壮丁常年被雇佣去矿山开矿,我需要几个对矿山熟悉且有研究的人,帮我去矿山做点事。”她继续说道,“酬劳一定让大家满意,之后会派人把大家安全护送回来。” 洛河一脸茫然:“可是,打仗的时候不是不开矿吗?” “打仗不开矿是怕受到骚扰,并不是约定俗成的事。”顾长烟笑道,“这件事就拜托洛河妹妹了。” 洛河脸一红,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顾姐姐需要洛河的帮忙是洛河的荣幸!”她双手在裙摆后搓了搓,“夜深了,我去给顾姐姐做点儿宵夜,顾姐姐一定饿了吧。” 顾长烟还没来得及阻拦,洛河已经捂着脸跑去伙房。 洛河家的宵夜很是简单,顾长烟和她说完了找开矿工的事情之后吃了几口就回去了,夜很深,夏军大营里,女皇陛下的军帐里烛火还亮着。 顾长烟直接去了夏珂筠的军帐里,玉璇刚从里头出来。 “顾将军您来了。”玉璇朝她点了点头,“您不回来陛下不肯休息。” “我知道了。”顾长烟一脚刚迈进军帐,又回头,“玉璇,明天请早调一千精兵给我,我有任务。” “好。”玉璇点头答应,又悄悄指了指里面,示意她先去解决了夏珂筠。 她没入睡,一个人趴在桌前摆弄毛笔,一见着顾长烟来了立刻站起来跑上前,停在顾长烟的面前,原本想扑上去,却嗅了嗅:“长烟你背着我去哪里进食了?” 顾长烟笑笑:“洛河太客气,留我吃了个宵夜。” 夏珂筠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边,噘着嘴问道:“洛河怎么没留你过夜?” 这汹涌而来的醋意啊,顾长烟摊了摊手,转身就往外:“那我回蒙县。” “回来!”夏珂筠一怒,顾长烟乖乖停下脚步,“谁允许你离开的?” 眼看着她就要绷不住了,顾长烟这才走上前摸摸她的头,将她往怀里一搂,低头看着眼下的夏珂筠,忍住了浮上来的害羞:“那阿筠晚上不让我走了吗?” 夏珂筠便靠在她怀里:“没我的允许,不许走了!” 顾长烟抱紧了她:“嗯,不走。” …… 次日一早,玉璇就替她集结了一千精兵。 赵恕也在大营里,对于这次顾长烟领兵他虽没有反对,但对于女皇再一次返回莽苍原,让他深感不安。 “顾将军初来我大夏营地,不去攻打南泽军,要这一千人作甚?”赵恕问道。 赵恕是个可靠的将领,这一点,和赵恕交手了许多年的顾长烟心中清楚。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顾长烟笑道,“一千精兵自有用处。” “顾将军既降了我大夏,就不该隐瞒战术。”赵恕又道。 “赵将军是不相信顾某的实力?”顾长烟反问道。 “我在你手下败过,若不信你的实力,就是在否定我自己。”赵恕倒是坦然,“我只是对女皇陛下的安全深感担忧,顾将军救过陛下许多次,应该比我更担心陛下的安危。” 顾长烟便笑笑:“我从灵安出来时就承诺过,我一定会保护陛下的安全,即使我死,也不会让她有一点受伤。” “那么,”赵恕看着眼前集结的人,“这是去哪?” 顾长烟的脸上浮现一丝诡笑,忽而附到赵恕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赵恕大惊:“这……可行?” 她拔出剑,指着天:“集合,所有人,跟着玉璇去矿山!” 一千精兵悄悄离开了大营,而此时,洛河替她寻找的老矿工也离开了蒙县,悄悄去了矿山。 顾长烟又出去了一趟,莽苍原是她的地盘,她对这里太熟悉了。 她去见了张哼和于哈,她的老部下。 莽苍原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除了阳光照耀下化了积雪之后略微的空荡。矮山长了树木,每个山头后头都葬了无数的英魂。有些是她的老部下,有些是当年死在她手下的敌人。然而到了这个时候,是敌是友早已分不清楚。 空气里还有腐尸的酸臭味,地上有被野兽衔出地面的白骨,此情此景在她眼中,却没有半点动容之处。 “顾将军!”哼哈二将是一起来的,他们现在和陈林共事,大军军权在陈林手上,唯独从前的五万原驻兵依旧听从他们。 于哈当初从新安都回来的时候被抓去了荒漠被顾长烟救了出来,那会儿顾长烟就让他回了莽苍原,并告诫他不要交出兵权。 现如今兵权依旧在手,顾长烟也终于回来。 老部下相见,分外感动。 只是当年的顾长烟换了一身战甲,依旧还是风华正茂的好模样。 “将军,您为何会带着夏军来攻打莽苍原?” “将军,您忘了莽苍原是你一直以来所保护的地方吗?” 哪怕深知封彧的企图也知道他已经把顾长烟逼得走投无路,但他们依旧想问问她,这些她当年的老部下,她下得去手吗? 真的开始大规模进攻的时候,陈林一定会让五万原驻兵打头阵,去和夏军拼个你死我活。 顾长烟默了默:“我下不去手,也不会下手。” 张哼于哈面面相觑:“莫非将军是假降?” “是真。”顾长烟回答得干脆,“莽苍原我依旧会打下来。” “这……” “五万莽苍原原驻军,因为一个顾长烟,只要留在莽苍原,就一定会死。”她切入正题,“若开战,大夏想拿下莽苍原,他们必死无疑。若不战,届时以消极应战为名,一样也会被封彧加以死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兴许不但不会死,还能封官加爵。” 张哼和于哈一直都极其信赖她。 “封彧以前想屯兵莽苍原,现在我叛走,他想谋权篡位所以和重樱联手,从苍西调来的苍西兵已支援莽苍原为名南下,实则只是绕道前往新安都。所以南泽王朝危在旦夕,一但封彧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张哼和于哈对视一眼:“苍西兵南下的事我们知道,但用意是何并不清楚,莽苍原如今的形势还不需要苍西的支援,我们昨日还在讨论这事。” “只是封彧调兵去新安都的障眼法。”顾长烟分析道,“两位有什么看法?” 他二人在莽苍原,一直在等顾长烟的回信。他们比任何士兵都了解顾长烟。 如今她带着这个尴尬的身份而来,还有几个士兵愿意相信她? 更重要的是,他张哼和于哈,还信不信她! 她便安静地看着他们,她是打心底里希望她的五万原驻军能平安无事,而不是成为封彧手里的一把刀。 过了片刻,于哈先抬头看着她:“顾将军,我信你!” 她笑笑,便听得于哈说道:“因为我们是莽苍原的原驻军,若不是还有五万兵权在手,陈林早就想办法杀了我们,我信你,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张哼这才点头:“我也信你!顾将军真想打下莽苍原,十五万南泽军也毫无胜算!与其在陈林这个庸将手下保命,不如拼一拼!” 顾长烟这才开口:“五万原驻兵都是从新安都来的,家有老小者,都在新安都,他们常年驻守莽苍原,对家中万分想念。封彧虽然还没有明来,但他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带着五万原驻军离开莽苍原去新安都,重樱调遣的苍西军就只能留在莽苍原,否则大夏一旦攻破莽苍原就会继续北上,对苍西军进行包围,封彧和重樱不敢赌这一把。” “原驻军回新安都的理由呢?”于哈问道。 “勤王!”顾长烟握拳回答,“这不是一个借口,而是,五万莽苍原回京,必须阻止封彧的阴谋,勤王!” 作者有话要说:  芝香鱼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它!【泣不成声】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9 09:05:26 摸遍你全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8 22:43:50 65|这回听你 张哼和于哈面面相觑。 从莽苍原发兵去新安都,若是封彧真的准备谋权的话…… “好。”于哈立刻开口,“一会儿回去就问问弟兄们,愿意跟着咱哥俩去新安都勤王的就跟着咱们,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来,五万人马未必全跟着我们去新安都,但也算对大家有个交代!” 张哼点了点头:“顾将军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顾长烟的眸子暗了暗:“等重樱。” 莽苍原的南泽兵有一半在哼哈二将的手上,和陈林的情报网分属两边。 顾长烟离开后直接去了矿山,人已经就绪。 洛河也在矿山上,是她把蒙县的矿工带来的。 “顾姐姐!”洛河从矿山上蹦了下来,一个箭步冲到了顾长烟的面前,“人都带来了,查看了一下矿山的结构,姐姐,你吩咐吧!” 顾长烟点了点头,招来了几个矿工,拿着矿山的地图细细讲解。 …… 回到军营又是傍晚,急脚子在军帐里等了一天。 “顾将军,急报!” “说。” “重樱长公主已经率人到了河岸,大约还有三四日就可进入莽苍原!” 顾长烟沉吟了片刻:“带了多少人马?” “十二万。” 她掐指一算,重樱正想过来,至少得把这十二万对半分,否则新安都那边就算封彧得手了,她重樱就得埋在这莽苍原底下。 挥了挥手示意:“下去吧。” 她一人坐在帐中,将前后事情回想了一遍,还有,如果封彧落在了她手上,她要如何才能将满腔的怒火发泄。 “顾将军!”赵恕站在账外。 “进吧。”赵恕才是莽苍原大夏军队的统帅,只不过顾长烟身后有夏珂筠的全力支持,以至于连赵恕看见顾长烟都不得不恭敬相待。 “南泽军中出现异动,现在是进攻的好机会!”赵恕直截了当。 顾长烟转着手中的茶杯笑了笑:“不攻。” 为什么会有异动她最清楚,她现在确实不能打,那些异动的都是她的老部下。 若连这点儿承诺都达不到,如何在军中立足,如何对得起张哼于哈对她的信任? “我想提醒顾将军,”赵恕皱着眉头心有不满,“你虽从前为南泽大将,但现在是我大夏的将军,因事事为我大夏着想。行军打仗想要抓住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少之又少,现在敌人内讧,正是我们一举拿下的好机会!虽然女皇陛下信赖于你,但我想这件事,她会支持我!” “我好想听到有人提起了朕。”夏珂筠揭开帘子走了进来,“赵将军和长烟产生了争执?” 赵恕气氛地将事情的原委向夏珂筠解释了一遍。 夏珂筠听完,只是浅浅地笑笑:“长烟既然是我大夏的将军,自然是为我大夏着想。她说不攻一定有她的道理,赵将军因相信她才是。” “这……”赵恕怒砸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是进攻的好机会,臣必须要攻上一攻!” 正要仗剑而出,顾长烟突然抽出佩剑,向前一个箭步挡在了赵恕的面前! “赵将军,不可去!”顾长烟厉声道。 “顾长烟,你想跟我打一架?” “现在我同你在此处打架,下个时辰南泽大营就会知道我们也在内讧,莫非赵将军想给南泽偷袭的机会?”顾长烟冲着夏珂筠使了个眼色,夏珂筠悠悠地上前劝架。 “别冲动,长烟一定是有别的想法,要不然派出那一千精兵作何?” 顾长烟点了点头:“我承诺会打下莽苍原,就一定不会食言!” 赵恕愤而甩袖:“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饶了你这一回!” 等赵恕走了,顾长烟才收回配剑。 “为何不同赵恕解释一下?”夏珂筠心疼得看着顾长烟。 “我是南泽叛将。”顾长烟回头走了几步,“有心保住旧部下不假,更是想让张哼和于哈去阻止封彧打破他的计划。只有封彧两厢难顾的时候,莽苍原的局势才会对我们有利。但既然存在的保住旧部下的想法,就无法对赵恕明说。” 到底还是身份原因,能一心一意相信她的只有夏珂筠。 夏珂筠垂着头拧着手,又抬头嫣然一笑:“所以,长烟才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才更值得我相信,不是吗?” 一个能轻易放下那些同她并卷作战抛洒热血的人,如何让人相信她忠诚? 顾长烟直视着夏珂筠的眼睛,看她弯弯的眉眼之间带着春风般柔和的笑意,抚平了酷暑的炎热和焦躁。 南泽军营的异动太大,到了深夜,探子便来报最新的消息,张哼和于哈同陈林起了争执,带着近五万人马出走莽苍原! 这对大夏来说无疑是个喜讯,完全料想不到这一点的赵恕瞬间惊呆了! 谁都知道张哼和于哈是顾长烟的旧部下,而如今,这两人带着人马离开,无疑是给了大夏一个天大的喜讯!这个喜讯掩盖了重樱长公主来莽苍原的噩耗,让大夏军士气大振! 夏珂筠这才慢悠悠地跑到赵恕那儿,摊了摊手面带无辜地开口:“你看,长烟总有她的道理的,赵将军相信她就是了。” 赵恕的老脸拉不下来,只能敷衍的应和几句。 而即将进入莽苍原的苍西大军出,重樱同样收到了莽苍原的密报:南泽军内乱,张哼于哈带着五万兵马出走。 收到密报的重樱大惊失色:“怎么会突然这样?莽苍原只有陈林的人根本无法和大夏对抗,去给封彧写信,苍西军留下一半应急,其他人立刻赶去新安都!” 而后朝着莽苍原的方向咬牙切齿:“顾长烟!” 只有顾长烟从中作梗,才能造成这种局面,同顾老将军颇有几番交情的重樱依然拉不下脸面,势必要将顾长烟斩杀在莽苍原! “长公主!”密探拿了第二封密报给她,“莽苍原急报,夏军今日偷偷在莽苍原开矿山。” 重樱心里一动:“开铁矿?” “是!”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如同莽苍原头顶广袤的天空,悠悠远远。 竟是欺南泽无人,敢在战时开矿?她攥着手里的一封信,那是顾长烟写给她的。 内容无啥,纯粹就是替死去的顾老将军问候一下长公主身体可好,顺便问问她,封彧的阴谋她识破了吗?有信息将他一军吗? 重樱和封彧合作之时便知道封彧不怀好意,更知道他只是想利用自己在苍西之便屯兵造反,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 无他,大夏可以有女皇继位,南泽一样可以! 顾长烟的信无疑是在火上浇油,虽然看起来语气诚恳似乎是在为她着想,可,一个叛将之言,无任何参考价值! 以为天下只有她顾长烟运筹帷幄,别人都是傻子? 重樱将手里的信撕得粉碎:“开矿的多少人?” “几千。”探子回答,“顾长烟会经常去矿山。” “好!”重樱冷笑一声,“听着,调一万人马随我去矿山,其他人去营地和陈林汇合!” “长公主!” “顾长烟敢战时开矿,我就让她知道,她的狂妄是一把利剑,会将她葬送在莽苍原!”重樱胸有成竹,“出发!” 苍西军兵分两路,由重樱亲自率领一万人马,加快速度向矿山而去。 大夏营地里,赵恕和顾长烟也收到了消息,重樱来了。 重樱将手中一半的苍西军带到了莽苍原。 “对方人数依旧没少,是不是要在重樱到达之前歼灭南泽剩余的部队?”赵恕在犹豫。 “莽苍原若是在这时候攻下来,就给封彧提供了便利。”顾长烟是反对的,“新安都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莽苍原,封彧有了可趁之机。我看先不用。” “你每次都说不用!”赵恕敢怒不敢言,因为有夏珂筠的撑腰,顾长烟显然是军中的第一指挥。 而事实上,赵恕一直觉得,顾长烟的行为举止里,有一半是夏珂筠的意思,否则一个叛将,何敢如此狂妄? “那你说,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顾长烟伸出一只手:“五千人马随时听我调遣。” 五千人马而已,赵恕还不至于心疼,顾长烟若是想要个一万两万的,大抵会觉得她要□□。 “可以。”赵恕回答,“调人之前先给出理由。” 夏珂筠喝着茶水正要开口说顾长烟做事不需要给出什么理由的时候,顾长烟给了她一个眼神止住了她。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赵恕面前,带着诡谲的笑容,眼睛成了一条缝隙,分明是有在酝酿一场阴谋。 她开口:“赵将军,十二万苍西军和一个重樱长公主,你选哪边?” 赵恕一怔。 所谓擒贼先擒王,若是能抓住重樱,解决苍西军就不在话下。 “选重樱。”赵恕果断回答。 顾长烟心满意足地点头:“能不能困住重樱是我的本事,能不能抓住重樱,就看赵将军你的了!” 赵恕猛地站了起来。 顾长烟伸出一只手:“赵将军,合作愉快吗?” 重樱的诱惑太大了,赵恕拍了拍胸膛:“好!这回听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若琴兮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9 23:33:38 不高兴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4-09 21:47:46 66|铁矿山行 顾长烟并没有立刻出发,探子还在跟进重樱的动向。 等到赵恕走了,夏珂筠才磨着指甲悠悠地开口:“长烟是信心满满地能拿下重樱吗?” “那倒未必。”顾长烟回答,“重樱若是这么好对付,我也就无需这么重视。我没把握抓住她,但至少能打她一次巨大的打击。” 她仔细地看着矿山的地图,诚实地回答。 夏珂筠坐在一边的长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长烟。 她认真的时候最好看,那专注的眼神和高速旋转的大脑,似乎这个世界早已无可匹敌之人。她的心思集中在一处,就好像身后只是一片虚空。 夏珂筠却不想安静,故意撩拨她。 “那……长烟要怎么样才能抓住重樱?” “重樱不会身设险境,何况她身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顾长烟低头看了她一眼,“也未必一定要抓住重樱,重樱若是真出了事,封彧会延迟自己的计划,这样,五万去新安都勤王的莽苍原驻军就两难了。” 夏珂筠听着,伸出一只手朝着她勾了勾。 媚眼如丝,美人如画。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红,长椅矮,裙摆托在地上,如春日里盛开的牡丹。 莽苍原这荒芜的地方常年都是一个色调,到了冬天是一片雪白,到了夏天就是干燥的枯黄。她的深红,无疑是最独特的一抹颜色。 顾长烟放下手中的笔,从鼻尖里哼出一个疑问的声音,不自觉得向她走去。 夏珂筠伸出一只手,她便也伸出手,握住她。 “怎么了?”顾长烟坐了下来,问道。 “给长烟一点鼓励。”夏珂筠趴在她腿上,抬头望着她,“鼓励你抓住重樱。” “鼓……鼓励……”顾长烟唰的一下红了脸,“什……什么……鼓励……” 夏珂筠撑着下巴微微起身,一手搭在顾长烟的肩上,倾身而起附上她的唇。 顾长烟双手一僵,箍着她腰的手无处可放。“阿……筠……这里不好……会……有人……进来……唔……” 夏珂筠便看着她:“没我的允许谁敢进来?” 顾长烟刚想说玉璇,可转念一想,被扣过半年俸禄的玉璇早就学乖了,似乎确实没人敢闯女皇的帐子。 “那就是长烟不想要鼓励?”夏珂筠一撇嘴,故作不满。 “没……没有……”顾长烟顿时就慌了,“阿筠……别生气……我……没有……” 夏珂筠撇过眼,闷闷地哼了一声:“长烟在洛河家吃宵夜,现在还成天重樱重樱的,我不开心。” 让夏珂筠开心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办法。 顾长烟不得不卖卖美色,和她眼对着眼,一着急起来,怎么结巴都忘了:“好阿筠,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嘛?” “不好!”夏珂筠用余光瞄了她一眼。 顾长烟便主动吻住了她,舌尖撬开她的皓齿,长蛇一般游移而入。 夏珂筠便坦然接受她的亲吻,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绽放开来。 顾长烟本就是习武之人,双手有着强大的力量,稍一用力,便将她推到在了长椅上。 眼下的风光无限,身边娇喘连连。 夏珂筠这才抵住她:“长烟……长烟……这里……不好……” 军帐之中,万一有急报,可就糟了。 顾长烟原本没往那处想,被夏珂筠一说,从脸颊红到了耳根。赶忙起来整理衣服,夏珂筠还欲拒还迎地躺在椅子上。 有巡逻兵经过,蹲在帐子外啃梨子的玉璇挥了挥手让他们走远点,巡逻兵要确定女皇陛下的安全,玉璇便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们想被扣半年的月俸吗?” “对不起玉璇姑娘,我们必须要核查女皇的安全。” 玉璇把巡逻队的队长喊了过来,手往他肩上一搭,狠狠地咬了一口梨子,把核儿一丢:“兄弟,我跟你讲讲我是怎么丢了半年俸禄的事儿。” 巡逻队的队长被玉璇说得一愣一愣的,只道是女皇陛下最讨厌别人的巡查,尤其是当你不知道她究竟在里面干什么。 玉璇一脸“听我的没错”,硬是把巡逻队给支走了。 蹲下来拿出一只新的梨子 ,狠狠地啃了一口,心道女皇陛下一会儿要不要去邀功让陛下继续给个双倍俸禄。 急脚子又来了,在顾长烟盯着重樱的状态下,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有急脚子来汇报重樱的动态。 军帐里头,夏珂筠整了整凌乱的衣冠和散乱的头发,顾长烟正襟危坐。 夏珂筠时不时偷瞄几眼顾长烟,大脑还停留在刚才。 若不是行军在外,情到浓时花前月下你来我往……她捂着脸,红的和她的衣服那般。 顾长烟疑惑地看她,她知道她又在想什么老不正经的事儿。 若是让满朝文武知道他们英明神武的女皇陛下脑子里天天装的都是怎么把顾长烟诱到床榻上,估计那一班老腐朽都改仰天长叹:“天要亡我大夏!” 不过女皇陛下不以为然,人性是不需要压抑的,就像性别根本不是问题。 急脚子依旧被玉璇拦住了,帐外玉璇清了清嗓子:“陛下,顾将军,你们现在忙吗?”问的颇有深意,唯独急脚子茫然不知……啊,果然是大夏的掌权人,竟是这么忙呢! “进来吧。”顾长烟冷清地回答。 玉璇那满脑子想什么,夏珂筠最清楚不过了。 她一进来就嗅了嗅帐子,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口:“我闻到了一帐子的酸腐味,要不我让人来打扫打扫?”恋爱的酸腐味啊,都把她熏得受不了了。 夏珂筠一记眼刀飘过去,玉璇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急脚子来报,重樱长公主已经过了麒麟山。” 顾长烟“嗖”地站了起来,因为刚才而羞红的脸色刚刚平复了下去,又被这个消息兴奋得红了起来。 “下令,集合!” 玉璇应答了一声,走前又回过头来:“顾将军需要洗个冷水脸吧?” 顾长烟摸了摸自己的脸,把头盔按低了些。 五千人整装待发,顾长烟翻身上马。 她没让玉璇去,玉璇得要保护夏珂筠。 矿山太危险,及时夏珂筠央求顾长烟跟着去,顾长烟也不会答应。 “顾将军。”赵恕在马上冲她点了点头,“出发吧!” 顾长烟翻身上马,马上英姿飒爽,头盔上的红缨被风吹动,在这森冷的颜色上添了一抹色彩。 铁矿山,洛河还在那里陪着蒙县过来的矿工。 一千精兵尽然有序地开采铁矿。山里被凿了好几个桥洞,一切按照图纸标红来做。 蒙县的老矿工们负责在矿山上寻找合适地开凿口,都是洛河的乡里乡亲,洛河便有空了来送点汤羹。 “洛河真是个好姑娘。”矿山上的矿工和士兵们都如是认为。 洛河也只是羞涩地笑笑:“这是在帮顾姐姐的忙呢!” “洛河姑娘。”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顾将军来了命令,让我等把你们送回蒙县,这些天感谢各位了。” 洛河便跳了下来:“好!” 一千人地开凿进度加快了,顾长烟从大夏军营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而重樱那边,也收到了些关于顾长烟的消息。 “报告长公主,铁矿山那边,大夏的开凿力度开始加强了,似乎是想在我们到达之前运走一波。” “大夏军营呢?”重樱骑在马上问道。 “有几路分队出来,目的地暂且不明。” 重樱思忖片刻:“顾长烟是个狡猾的,不可掉以轻心。矿山离荒漠较近,我们还是多做几手准备。” “是!” “去给荒漠上的松格克部传个信,就说三日后让他们带点人去矿山附近捡漏。”重樱拿出一封信,“葛尔部和塔拉部最近练手扫荒漠,松格克要是想在荒漠有立足之地,还得依靠南泽,他最清楚了。” 说完一松手,那信飘到了士兵的手里:“长公主,平王让您切莫随意动用荒漠上的力量。” “呵!”重樱冷笑一声,“他封彧当真以为我会听他的?荒漠上的力量,不是我用就是他用,让松格克想清楚了,是要那个没了顾长烟的空壳子平王,还是跟随我这个手掌苍西军的长公主!” 重樱带人马不停蹄地前行,虽然莽苍原地界她只来过寥寥数次,可对于一个掌握实权的人来说,这不算什么。 顾长烟那厢,关于重樱的消息不断而来。 她思前想后,重樱可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不想引起赵恕的过度关注,所以没能向赵恕要太多人手,虽然有所准备,可到底…… “来人!” “顾将军!” 顾长烟拿出一块牌子,那是代玥给她的。葛尔部现在在新四河重建,若是找她,恐怕等葛尔部赶到早已来不及。那么,便只能寻找塔拉部的木月了。 “去塔拉部给木月传个信,就说我需要她帮我个小忙。”顾长烟朝着荒漠的方向扬起一边的嘴角,浅浅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11 11:10:56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10 20:30:12 67|铁矿山战 夏天的莽苍原尘埃散漫风萧索,铁骑掀起黄土在空中形成巨龙一样的沙尘,重樱的苍西军离铁矿山不远了。 铁矿山里,大夏军队还在奋力开凿,像是想要将整座山掏空一半。 “长公主,还有半日即可到达铁矿山。” 重樱遮着直射的阳光看着铁矿山的方向:“松格克的人呢?” “已经到了荒漠边缘,按照长公主的意思,朝着矿山前进。” 重樱露出一丝浅笑:“顾长烟是不是已经带人过来了?如我所料,在顾长烟到达之前,先把山里的夏军解决了!我要在这里活捉顾长烟!” 顾长烟还在前进,重樱的动态她也了如指掌。 “顾将军,苍西军很快会对矿山发起进攻!” “让他们打。”顾长烟一边策马一边回答,“就是要让他们打!” 士兵不知道顾将军的意思,只知道,那一千在矿山挖铁矿的精兵,恐怕是有危险了。 正午过后,太阳西斜。 地上的影子被逐渐拉长,铁矿山上还有将士们的口号声。 挖了不少矿,运回去精炼之后,来年的兵器能更新一番。 突然间狂风大作烟尘四起,不知是谁在矿山顶上大喊了一句:“南泽军来啦!” 矿山上一阵大乱,重樱带着一万人马呼啸而至,如沙漠上的飓风小岛上的海啸,黑压压的一片! “上!”重樱挥了挥手。 一万苍西军未必能打下整个莽苍原,可一座仅有一千人的铁矿山,那简直轻而易举。 “报……夏军还有半个时辰到达!” 重樱握着手中的红缨枪,看着前方千军万马踏上铁矿山,扬起一丝笑容:我倒要看看,一个投敌卖国的顾长烟,究竟称不称得上是顾家的女儿! “苍西军已发起强攻!”还在路上的顾长烟收到探子的汇报。 “好了,到此为止。”顾长烟回答,“不用再探了!” 夏军曾知南泽有个顾长烟,运筹帷幄善智谋,如今这个顾长烟就在面前,她的自信源于实力,她的智谋不亚传说。 铁矿山上,苍西军大部进攻,攻山用不着马儿,只能步行前进。 因为外头来了苍西军,如今的铁矿山安安静静的,一千精兵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长公主,强攻吗?” 重樱其实也感觉到了,此中一定有诈。可对方的人数她摸得透,只有千把人,加之松格克部落联盟的人已经在路上快要到达,因为她依旧信心满满。 “强攻!”重樱下令,“侦察兵先行,小心一点儿!” 苍西军开始攻山,原本山势易守难攻,加之大夏军对矿山进行了改造,更是将结构用得精湛。 但仍抵不住苍西军人多势众。 “苍西军要攻进来了!”矿山里头,大夏士兵们窃窃私语。 “怎么办?” “还怎么办?按照顾将军的意思办!”领头的说到,“兄弟们,走!” 一千人的人数不算多,从矿山里刚挖好的地道摸出去,朝着山顶前行。 “长公主,矿山里的士兵似乎撤退了。”探子来报,“还攻不攻?” 重樱想了一想,矿山的地方并不大,这也不是莽苍原最大的矿山。想到松格克部落的人很快就到,于是点头:“攻!把矿山里的人都杀了!” 苍西军在矿山里行至一半时,矿山里发出了一震巨大的轰响声! 山外的重樱一震,心道一声不好! “快让人撤出来!” 然而这时候怎么来得及?顾长烟安排人在矿山根本不是为了挖铁矿,而是在为苍西军挖坟墓! 山体突然开始坍塌,坍塌的面积并不大,刚刚是苍西军进入的那一块地方! 从蒙县招来老矿工也不过是为了测探矿山上矿石的密度,便于军队挖陷阱而已! “轰”的一声,烟尘四起,铁矿山塌了四分之一,只听见山里头的嘶吼和求援,还有四溅的血沫子和被压断的断肢残臂…… 场面有点儿血腥,连重樱都忍不住闭了眼。 顾长烟!她咬牙切齿,还未见面就折损了她的苍西军,此仇不报如何掌苍西大权! 矿山里的苍西军纷纷退了出来,抬出来的伤者惨不忍睹,重樱只挥了挥手,让人抬到后方去。 一千精兵得到过消息,只拖住重樱,不要让她离开。 “长公主,顾长烟的人马上就要到了!现在这个场面……” 重樱也想撤,但使松格克的人也快到了,若是到了这里发现重樱已经败走,该作何感想? “顾长烟带了多少人?” “五六千人。” 重樱看了看剩余的人,进入矿山的不过两千,整合之后也八千有余。 她看了看矿山的方向:“和松格克两面夹击!” 苍西军迅速调整队伍,第一次的失败让他们士气骤降。 而此刻,顾长烟已经到达了铁矿山。 “顾将军,直接冲吗?” 顾长烟摆了摆手:“想必重樱已经攻过一次铁矿山了,咱们不冲。” 顾长烟是带着人悠哉悠哉地上前的,探子早就跟重樱汇报了,顾长烟来了。 苍西军后卫做前锋阵势掉转,重樱策马亲自和顾长烟对了个面。 一个是苍西掌实权的重樱长公主,一个是曾赫赫有名的南泽女将。 “多年不见,长公主别来无恙?”顾长烟报了个全,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能从重樱阴沉沉的脸上窥见她内心的狂躁,想必初到莽苍原就吃了亏的重樱现在一定想手撕了她! “顾家除了你这么一个叛将,真是有辱顾老将军的英灵!”重樱冷笑着,她原本就和顾长烟不怎么对头,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国家怎容两个齐名的女将?“我真替顾老将军感到可惜。顾长烟,你若还有点儿自知之明,今日就在此给我降了,兴许我还能去圣上面前给你求个情,也好保你条全尸!” 顾长烟想了想夏珂筠那抹艳红色的身影,笑道:“重樱长公主口中的圣上,是当今皇上,还是封彧?” 重樱顿时一愣。 她从没想过让封彧踏上那个位置,她只是想拿封彧做垫脚石。 凭她重樱一个人和苍西的力量无法进攻新安都,但是有了封彧,一切皆有可能。 “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胡说吗?”顾长烟摊了摊手,“从苍西调十二万大军,原本是全数去攻打新安都的,没想到莽苍原异变张哼于哈带兵出走,情急之下留六万苍西军在莽苍原,我想重樱长公主的心里一定非常不安。”她一边说着,重樱的脸色渐变。可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较之于封彧只有在兵力上占有优势,一旦分兵,优势全无。恕我直言,重樱长公主想和封彧夺权,恐怕不仅不能利用他,反正只能成为他手上逃不掉的棋子而已。” 她说的话太坦诚了,不但重樱听得明白,连重樱身后一众苍西军也听得明白! 重樱恼羞成怒,拔枪相向:“顾长烟,你一个封彧手下的叛徒,还轮不到你来指点南泽局势!” “那就刀下见真章,怎么,重樱长公主还想和我亲自对战不成?”顾长烟拔剑而指,剑锋倒映着一点阳光,刺眼得很。 这会儿打仗多是君子之战,若是主将迎战,也不过上前干一架,运气不好被削了脑袋,手下直接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重樱毕竟年长,和顾长烟这般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不可相较:“同你来一战,岂不是有损我重樱的名号?”重樱自知单打独斗不是顾长烟的对手,眼看着算时间松格克部落的援军即将到达,底气也足了起来。 顾长烟盘算着心思,多少有点儿懂了。 “长公主攻我铁矿山失利,如今来场对攻,可还行?您毕竟年岁大了,我若不让着点你,别人还觉得我欺人太甚!” “顾长烟你!”重樱握着枪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正在此时,探子从荒漠方向赶来! “报——松格克部落军队已经到达荒漠!” “好!”重樱一震欣喜,“全军听令,今日我要在莽苍原,拿下顾长烟这个不忠不义不孝的叛将!” “杀杀杀!”苍西军也是常年征战的军队,重樱一声令下,苍西军蓄势待发。 顾长烟依旧在马上带着挑衅的笑容,身后扛着将旗的人大旗一挥,方才失踪了的矿山一千精兵又出现在了矿山上! 原本这种情况,夏军人少还分成了两拨,根本无法对苍西军形成包围之势,更何况,松格克部落已经到达战场! 然而正在此时,荒漠方向又来探子! “报——塔拉部集合葛尔部在背后攻击松格克部落!” 重樱恍然一震,再看顾长烟,她依旧清清淡淡的表情,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塔拉部和葛尔部,最近在荒漠上成横扫之势,所以松格克才会向南泽求救! “为首的是谁?” “代玥!”探子汇报。 士气刚刚被援军击起来的苍西军顿时一落千丈,而六千夏军顿时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重樱还想说什么,顾长烟这回不再给她时间和机会,一声令下:“上!” 夏军一哄而上,和苍西军厮打在一起! 铁矿山下,战火连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11 23:46:07 68|重樱被劫 马上的顾长烟在人群中寻找重樱的身影。 因为后方代玥带领的葛尔部和塔拉部完全牵制了松格克部落的人,重樱的计划再一次落空。哪怕苍西军比夏军多了这几千人,在士气低落的时候人数并不能为他们带来多少优势。 顾长烟突然策马往前,跨过征战的人群,那里,重樱握着红缨枪在观战。 曾几何时,重樱马上也是那么风采焕发,曾几何时,她也是南泽人心中的女战神! 顾长烟的速度越发的快,重樱看着顾长烟执着剑向自己冲过来! “砰”! 一声剧烈的碰撞,兵器之间撞击出了爆裂般的火花! 重樱手中一杆枪,长兵器在马上更加有利:“顾长烟,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长公主,您现在还有机会教训我,等到封彧谋了权篡了位,您的面子往哪里放?”顾长烟一面沉着冷静地接招,一面说道,“谁是给脸不要脸,还不好说。” 她说话时若不是没有表情,那就是冷冷清清带着嘲讽,让人看上去愈发恼火。 重樱将枪在胸前一横,熊熊怒火冲破天际:“顾长烟!” 一声怒吼之下,苍西主将重樱长公主就和顾长烟厮打在一起。 只见得长剑如银蛟出窍白练舞动,□□如擎天之柱霍霍生风,两人对战之处空出了一片地,谁都没敢往那儿挪。 南泽前后两大女将,在铁矿山下决一雌雄! 黑云泼墨,山雨欲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铁骑刀枪片刻不曾停歇。 重樱喘了口气,大抵是年纪比顾长烟大上一轮,没有年轻人那样旺盛的精力。 顾长烟在马上甩了甩头发:“长公主,是谁该束手就擒?” 重樱惨淡地笑了一声,遍地是鲜血和尸体,横七歪八的肢体和头颅,马儿一不小心踩上一脚就会侧翻。 不只是这里,塔拉部、葛尔部和松格克之间的战争也是异常惨烈。 因为松格克有南泽的支持,代玥在统一荒漠的道路上也举步维艰。这是一次机会,一个打败松格克的机会! “顾将军那边如何?”代玥领着部落军队问探子。 “夏军实力碾压,苍西军被夏军两面包抄,顾将军和重樱长公主在单挑。”探子回答。 “好!”代玥仰天大笑,举着双刀面前苍天,“勇士们!杀了松格克!” “杀了松格克!” 空旷的地面上,回荡着勇士们的声音。 重樱收到了松格克被塔拉部和葛尔部包围无法施以援手的时候,她就开始思考着怎么撤退了。凭借重樱的实力,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并不困难。 “撤!” 顾长烟看出了她想离开,又怎能轻易放她走? 一个在前疾驰,一个在后紧追不舍。 “将军,穷寇莫追!” 顾长烟蓦地勒了马缰:“不追!” 她看着重樱离开的方向,能不能抓住她,就要看赵恕的了。“去支援代玥!” 顾长烟一声令下,夏军集合朝着荒漠方向而去。 松格克有南泽的支援,发展得极为迅速。葛尔部的大部分部众在新四河下游重建所以人数并不多,塔拉部虽为荒漠第一大部落,但毕竟是由代玥指挥,塔拉部不会将主要力量的指挥权给代玥。 虽然包围了松格克,战争依旧异常激烈。部落打起来比正规部队更加血腥和凶残,场面在失控中,直到探子去报,夏军已经到达前来支援。 代玥一击掌:“好!果然没信错顾将军!” 重樱一败走,松格克的战斗力也开始下降,顾长烟带的人虽然不多,却足够让代玥碾压松格克。 “首领,撤不撤!” “废话!当然撤!”顾长烟在荒漠里的影响力不亚于在南泽,代玥率人一路追击至荒漠和莽苍原的边境地带才停了下来。 顾长烟策马夕阳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落日余晖拉长了马上的身影,幽幽袅袅地落在黄沙上。 “顾将军,松格克退到了荒漠里。” 顾长烟笑笑:“代玥该回来了。” 不过多时,代玥带着部下出现在了顾长烟的面前。 代玥的身后是木月,原本代玥是在新四河的,顾长烟的人去找了木月,谁料代玥就在塔拉部。 她感觉到了大夏此次出兵的决心,顾长烟一定会用到她。耿直的代玥接到消息后立刻让木月在塔拉部集合勇士们,日夜兼程过来救援。 “顾将军!”代玥冲上来,顾长烟握着拳头伸出手,只听见“啪”的一声,两只手撞在了一起。“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顾长烟点头:“多亏你及时赶到。” “下一步呢?”代玥问道,她又左右看了看,“你没带着夏珂筠?” 顾长烟看了一眼木月,木月虽然生得纤弱,可到底是塔拉部的大小姐,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舞刀弄枪射箭骑马。夏珂筠不同,她是正宗的皇室名门,身边高手云集,自己对武功一窍不通。 “和重樱交手,带着阿筠会有危险。”顾长烟回答。 代玥豪放地大笑几声,揽过木月的脖子:“我觉得带在身边才安全。”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木月,木月只静静地笑着不说话。“我说,你那女皇好几次有你救才脱险,你真放心?莫不是嫌她拖油瓶?” 夕阳下,三条拉长的身影交错在一起,朝着大夏驻地方向而去。 “拖油瓶?”顾长烟反问道,“阿筠从来都不是拖油瓶。” 代玥便不说了,哪怕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也总有人将她放在心上,何况是大夏女皇。 一路而去,顾长烟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地面的情况。走到一半时下马看了几眼:“有打斗的痕迹。” “顾将军在路上设了抓捕重樱的人?”代玥顿时明白了。 “设了,但是这里打斗的痕迹体现的规模太小,不像是我设的伏。”顾长烟沉思片刻,“莫非途中出了意外?” 天色渐晚,莽苍原的夜晚来得很快。 她有满腹疑问,是否能活捉重樱,这是一次好机会,若是失手,往后再想抓住机会可就难了。 夏军营地里,烛火点了起来,几队伍巡逻兵前后巡逻。 “顾将军回来了!”她一出现,营地里就热闹了起来。 赵恕穿着一身盔甲带着头盔站了起来,焦急之色浮于面上:“快!把顾将军请过来!” 主将大营,将军副将左右站了两排,夏珂筠坐在赵恕边上,赵恕黑着脸。 顾长烟刚带着代玥和木月进去,赵恕已经走了下来,“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赵某没能将重樱活捉回来,还望顾将军恕罪!” 赵恕才是真的统帅,但,重樱就这么失踪了。 没错,是失踪了,而不是逃跑了。 夏珂筠站了起来,深深地蹙着眉头,对着顾长烟摇了摇头。她是极少蹙眉的,除非有大难为解,爱人未救。 “我知道。”顾长烟将他扶了起来,“路上看到了打斗痕迹,是小规模的,不在我设伏的地方,但却是重樱撤退的路线上,我猜想有人先动了手,是不是?” “顾将军神算!”赵恕拍着胸口懊恼,“按照顾将军的指示在路中设伏,并未等到重樱,只等到了败退下来溃不成军的苍西逃兵。抓了几个逃兵为了情况,说是途中窜出一支军队和苍西军大战,抓走了重樱,他们以为是我们的埋伏。” “第三支军队。”顾长烟重复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代玥率先开口:“我们和松格克在大战,松格克是抽不出更多的人手了。绝不会是荒漠部落,荒漠上一有动静,我就会收到消息。” “那会是谁?”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抓住重樱的头等大功没了,打了胜仗的大军营地里,主要将士的心情并不愉悦。 顾长烟想了想:“莽苍原最近无异动?” “无。” “找人去蒙县。”顾长烟当机立断,“去找一个人,蒙县西北角上五座排屋最边上,有一户姓安的人家,去把安大娘请来!” 夏珂筠恍然大悟,她们当初在蒙县落难,幸得洛河相救,期间邻舍的安大娘也出了不少力。 那时候顾长烟说,安大娘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莽苍原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堪称是最佳的侦查兵。 “顾将军以为是……” 顾长烟直言:“和重樱有利益关系的人。” 和重樱有利益关系的,莫非夏军,但非大夏所为。或是苍西毗邻的大闵,但大闵想抓重樱,不但要对莽苍原的战事一清二楚,还得深谙重樱和她的对手夏珂筠。那么,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个和重樱有着巨大的利益关系,那个对顾长烟和重樱都了如指掌的人! 封彧! “可我想不通,封彧为什么是抓了重樱,而不是救了重樱?”赵恕一句话,是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12 22:40:09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12 20:41:36 69|讨好你娘 “我也不清楚。 ”顾长烟回答得实诚,“先确定是不是他。” 士兵去了蒙县将安大娘带了过来,洛河一起来了,小姑娘自打知道顾长烟来了莽苍原,天天煲粥熬汤想给顾长烟送过来。 无奈,顾长烟怕夏珂筠吃醋,只能让夏珂筠去收。 所以今天来的时候,她依旧带了汤。 “军营里没什么好补的,家里熬了鸡汤,给顾姐姐带些来。”洛河笑意盈盈地递过篮子。 行军的时候,主将吃的一切食物都有标准,怕的是混入细作下毒。因着今天是顾长烟派人把她们接来的,篮子被士兵在门外拦下。 “哎!”洛河着急了,“还给我!” “洛河姑娘,这真不能带进去。” 原本早该到了,被拦到了门外。还是夏珂筠亲自出去把人接进来,顺便把鸡汤拯救了过来。 “洛河天天给长烟熬汤,辛苦了。”夏珂筠说道。 洛河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能给顾姐姐帮上忙是洛河的荣幸。” 夏珂筠顿时没了声响,哪怕她知道,洛河只是个单纯对顾长烟迷之崇拜的小姑娘。 她有点儿忧伤,她既不像代玥武艺高强,又不像洛河善解人意会煲汤,充其量她就是个有着至高无上身份的女皇,既不能吃又帮不上忙。 这是她最失落的一次,失落的导|火|索是洛河的鸡汤。 安大娘被请了进去,身为蒙县大小事件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顾长烟问及最近蒙县有没有什么动静的时候,安大娘思索了好一阵子。 “您还别说,真有!”安大娘低下了声音。 在场的将士面面相觑,顾长烟只是冲她摊了摊手:“您继续说。” 安大娘便开口回答:“前天晚上,蒙县好几户人家的狗丢了。” 几个人又面面相觑,这跟狗又有什么关系?尤其是安大娘她神神叨叨的口气,让速来在战场上叱咤的风格格格不入。 边有人指出来:“这儿不是你开玩笑的地方!” 顾长烟确制止了:“接着说。” “子时的时候突然狗子们冲出去喊了几声。”安大娘说道,“过了片刻声响就没了,但是冲出去的狗子都失踪了。蒙县的乡亲们都说,是不是招了鬼了。” 顾长烟便笑笑:“那安大娘您认为呢?” “哪有什么鬼啊!”安大娘摆了摆手,“我瞅着莽苍原这不是在打仗么,夜晚有人大量的人经过惊动了狗子们,冲出去吠也是正常的。第二天早上我就去县外找了找,因为晚上起风,所以马蹄印子吹没了,但是隐约留下些,我肯定是有大批的人经过。” 将士们相互看着,别说这安大娘是个蒙县没了丈夫的寡妇,这逻辑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 顾长烟便让她继续说。 “蒙县外时常有部落的人连夜赶过,这倒也是正常。”安大娘顺着顾长烟的意思说了下去,“这倒也正常,可从没见过狗子们一起失踪的事。我猜想,可能是有人不想暴露行踪,所以把狗子们都杀了。哎呀可怜村里的铁匠一个人和一条狗相依为命,那狗儿就这么没了,铁匠到现在还在哭呢。” 顾长烟站起来:“多谢大娘了。” 等安大娘出去了,顾长烟开面对着将士们说道:“有人经过了,大部队,掩藏了踪迹。从蒙县的西侧走的,远离莽苍原的方向,为的就是不让莽苍原的军队发现他们。按照时间来看,他们是知道了重樱的动向,所以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去设伏。” 说到此处已经很清楚了,对莽苍原地图如此熟悉,对重樱的走向如此了解,对顾长烟的战术如此精通的,只有封彧。 至于封彧为什么要抓了重樱,顾长烟便沉思了片刻。 她没说话,她在思考,反倒是夏珂筠开了口:“我要是封彧,我也会考虑抓了重樱。”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夏珂筠。 只见她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走到顾长烟身边,同她并肩而立:“重樱手掌苍西大权,说白了,这十二万苍西军听命于重樱,而不是封彧。封彧他深知这一点,只要重樱到达新安都,那些暂且听命于他的苍西军会立刻听命重樱,这对于想要谋权的封彧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封彧让重樱来新安都,因为他了解长烟,他知道长烟会把重樱困住。” “这恰好给了封彧机会,只要重樱出了事,一切就好办了。” 赵恕便问道:“封彧是想把重樱嫁祸给我们?” 夏珂筠摇了摇头:“赵将军,封彧要是把重樱的事嫁祸给我们,苍西军群情激奋想要和我们决一死战,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又成了手中没有几万兵权的平王,怎么攻打新安都?” 说到此处众人便都明白了,封彧这是想家伙南泽皇室! 苍西军此行出来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只有激起苍西军对南泽皇室的恨意,才能让他们听命于想要推翻南泽皇室的他! 所以,他不但在利用重樱,还利用了想拿下莽苍原的大夏军对! 不得不说,封彧确实很聪明,聪明到让一众将士望尘莫及! “这……”赵恕握着拳头愤愤道,“戳穿他!” “恐怕不行。”顾长烟接上了话,“你会相信敌人的话吗?” 坐在一边旁听的代玥握着双刀咬牙切齿:“封彧太狡猾!他这种人要是活在我们荒漠,我代玥绝不会饶了他!” 木月托着下腮看着代玥:“封彧这样狡猾的人,若不是平步青云,那就是一败涂地。他只有两条路可走,活得比谁都好,或者死!” 顾长烟转过身感叹:“是啊,所以我的目标就是让他死!” 等诸将退了,顾长烟才离开主帐。 洛河还在外头等着,一见到顾长烟就扑了上来:“顾姐姐,鸡汤快凉了!” 代玥在旁观,末了,走到顾长烟身边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一句:“顾将军,你可是百花丛中过呢!” 然后就被顾长烟在背上狠狠敲了一拳:“就你多嘴!” 旁人不知道她们俩在说什么,只晓得顾长烟和代玥两个人是趣味相投的。 洛河提着篮子递给她,她接过来,笑着摸了摸洛河的头:“谢谢,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夏珂筠托着顾长烟就回去。 木月站在代玥身边纯良无害地望着天:“顾将军和女皇住一个帐子?” 旁边寂静,无人回答。 木月继续说道:“他们就不担心他们的女皇陛下被顾将军……” 代玥拍了拍木月的肩膀,一脸严肃:“这是个深奥的问题,我看夏军阵营里的将军各个头脑简单,是想不到的。”说完拉着木月就走了。 只留洛河一个人站在深夜的星光下,不知该往哪里走。 好在玉璇过来了:“顾将军让我给洛河姑娘安排住处,跟我走吧。” 洛河一言不发地跟在玉璇的身后。玉璇是知道,女皇陛下在这个小姑娘家里住了许久,于是故作正经地开口:“反正顾将军的陛下又不是第一天住在一起,你说是不?” 洛河想了想以前每次进去都会看到她二人让人想入非非的姿态……总觉得玉璇是在提醒她什么。 夏珂筠的帐子里,两个人围着木桌子喝鸡汤。 “洛河的手艺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只鸡花了她们多少钱,蒙县的乡亲们也不富裕。”她倒是心善,引得夏珂筠白了她一眼。 “明天让人给她们送点米粮。”女皇陛下财大气粗。 “无功不受禄嘛,蒙县的乡亲们都淳朴的很。”顾长烟一边吃一边说。 “你很饿吗?”夏珂筠看她狼吞虎咽的,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顾长烟点点头:“饿啊,打了一天了,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趁着能吃的时候多吃些。” 夏珂筠立刻站了起来:“不许乱说话!让人给你做宵夜。” 她牵住她的手一拉:“在外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不开小灶。” “那你就是喜欢洛河给你送汤!”夏珂筠愤愤不平地坐下来,“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不会烧饭做菜?” 顾长烟放下碗:“没有啊。” “骗子!”夏珂筠笑着坐下来,“我要生气了!” 顾长烟立刻闭嘴喝汤,蹙了蹙眉头顺着她的意思开口:“要是阿筠能亲自给我做就好了。” 夏珂筠这才满意:“等回了灵安,让长泽教我烧菜好不好?” 顾长烟懵:“为什么要学烧菜?” 夏珂筠扭扭捏捏地开口:“那个……总要学点东西……你娘亲好像不那么喜欢我……我总得想办法讨她欢心,不然她不肯把长烟留在我身边,长烟岂不是又要做两难的抉择了?” 顾长烟安静地看着她,看了他很久,看到她都脸红了。 “我说得不对吗?” 顾长烟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14 11:57:40 70|苍西之仇 第二天,原本洛河是要回蒙县的,却被夏珂筠央求着留了下来。 “洛河,教我煲汤吧!”当洛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堂堂大夏女皇,竟然让她一介平民教她煲汤!她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大夏可没有穷到要女皇陛下亲自下厨! “这……这……”洛河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你怎么想到要煲汤了?” 夏珂筠望着天撇开眼:“我看长烟挺喜欢你煲的汤的,她时长都在外行军,嗯,我就可以给她煲汤了。” 还是为了顾姐姐啊…… 能给顾姐姐带去方便的时候她都愿意做,洛河点点头:“好!” 主帐里,顾长烟正在制定对敌方针。 此刻重樱失踪,苍西军一定在着急寻找,若是给了封彧嫁祸南泽皇室的时间,苍西军就会离开莽苍原进攻新安都。这样一来,莽苍原上南泽的兵力减弱,新安都的压力则会大大加强。原本这是好事,但顾长烟让张哼于哈去新安都勤王,这五万莽苍原军队和新安都的皇城军加在一起,恐怕也无法应对怒气高涨的苍西军。 顾长烟想救自己的老部下,就必须要在消息传到南泽营地之前,先把苍西军解决了! “出站叫阵!”顾长烟说得很明白,“趁着重樱失踪苍西军群龙无首的这段时间,必须要一举拿下南泽军!” “何时进攻?” “今晚!”顾长烟握着拳,咬牙切齿地回答。 不能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就同样没有留给自己的时间。 新安都风雨飘摇,张哼于哈还在路上,六个月的时间一点一点在过去,看似大夏顺风顺水六月之约定能完成,可顾长烟知道,拿下莽苍原并不是一个终点,杀了封彧才是! 当夜,夏军偷袭南泽阵营。 虽然顾长烟叛走之后南泽阵营有所变动,但大抵还是那个格局,顾长烟最清楚不过。 子时一到,火光冲天,囤房粮草的西营突然着火,陈林派人敢过来救火的时候,大夏攻打了苍西阵营。 苍西军被攻击求助陈林,陈林忙于救火无暇顾及。这样一来,隔阂就出现了。 加之,重樱失踪的时候逃回来的苍西军见到了赵恕带领的伏兵,知道了重樱并不是被大夏所劫。 重樱之于苍西,就如同顾长烟之于莽苍原。 苍西军群情激奋,陈林抚慰不得,大夏便有了进攻的机会。 古时战争都是君子之争,出门叫阵,挂免战牌则停战三天,顾长烟自认自己并非君子,便随心所欲的开战,也不管对方是否免战。 陈林的南泽军一度被打得溃不成军,没过几天,从新安都方向就传来了消息,说重樱长公主造反被发现,早已被新安都派来的人给抓走了。 留在莽苍原的苍西军对视怒火冲天,也不管陈林的劝阻,集合部队直奔新安都! 正中顾长烟下怀,在大夏营地也收到了重樱被新安都所俘的消息之后,她便带人埋伏在了去新安都的必经之路上。 代玥没回荒漠,一直住在大夏营地。 夏珂筠还在营地里,每日处理些从灵安送过来的奏折,便是让洛河教她厨艺。 “苍西军覆没之后会给封彧致命一击,你不怕把封彧逼到莽苍原来?”埋伏的时候,代玥问顾长烟。 顾长烟便坦然地回答:“他若回莽苍原,就给了我手刃仇人的机会;他若不回莽苍原,我就打到新安都!” 代玥在荒漠上的名声所得非虚,打一开始她就看出了顾长烟的矛盾:“顾将军,虽然你早早叛变,但打一开始你就一直在保护你的五万莽苍原原驻军,你若是打到新安都下,你的旧部下你如何处置?他们若抵抗,便是敌人,若不抵抗,内心该如何歉疚?夏珂筠志不在莽苍原,她希望你帮她打下整个南泽。我不知道她是否有治理两个国家的能力,但我知道,你若可以,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她。” “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地步。”她直言不讳。 顾长烟默了默,片刻之后,才苦笑一声:“知我者,代玥也。” 夏珂筠是她的感情寄托,但她不得不承认,代玥早已看透了局势,以及她本人。 也许她是一直崇拜顾长烟,才会不断地想去超越她,而这个过程中,深刻地了解了她这个人。 代玥便笑笑:“我也有考虑过,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做?”顾长烟反问。 “我不知道。”代玥回答,“如果大夏屯兵了南泽,葛尔部能依靠大夏的力量强大起来,势必会走到和塔拉部反目成仇的地步,到时候我该怎么处理自己的部落和木月之间的感情。”她看着顾长烟,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寻求顾长烟走的每一步,能给她一个示范。 顾长烟站了起来,眺望着新安都的方向:“那我就打下莽苍原和苍西,把新安都留给南泽,只要南泽皇室不倒,只要我还能手刃封彧!” “那么夏珂筠的理想呢?”代玥又问道。 顾长烟沉沉地笑了笑,阿筠啊,阿筠可是一直都在维护着她:“阿筠不会让我两难的。” 日落之时,苍西军的剩余部队在途中被埋伏,全军覆没。 消息传到新安都让封彧坐立不安。 之前的六万苍西军临近新安都,新安都被围城,封彧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 “王爷,张哼于哈不日便可到达新安都下,如今皇城军死守都城,一半苍西军覆没于顾长烟只手,情况不太明朗。” 封彧笑笑,拿出纸笔:“送信苍西,就说重樱被抓,问他们该如何解决。” 苍西,重樱的夫家,那可是丧妻之仇! “是把重樱关起来还是杀了?” 若是苍西继续来支援,没有在新安都看见被抓的重樱,这事情可就麻烦了,但若是看到了,重樱道出实情,封彧一样不好过。 封彧不假思索,留或不留?像夏珂筠那样留着造反的瑾王弟弟,等着他再次造反?封彧可没有妇人之仁,没有这良善给自己埋下危机! 死了也不行,那么方法只有一个! “什么人的话最没可信度?”封彧笑着问手下。 没人回答,他便自己回答:“疯子!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重樱若是知道一朝野心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可以理解为什么顾长烟在遇到她时那么怜悯的眼神。 封彧远比她的手段要高,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是黑的。 顾长烟伏击了苍西军之后带兵回了营地,营地里,夏珂筠收到了新的来自新安都的密报。 “重樱还是没有出现,现在生死不明。”夏珂筠拿着密报给顾长烟看。 “封彧已经围城了,南泽几大州郡纷纷起义声援封彧,苍西最近有所动静,我看封彧一定是给苍西去了信,希望苍西能替重樱报仇。” 夏珂筠坐在她身边冷笑:“封彧可真是狡猾,但重樱这件事,新安都若是不认,苍西也会怀疑。长烟,你比较了解封彧,他会怎么做?” 顾长烟低头蹙眉:“让重樱疯掉。” 四下静默,兴许封彧做出什么举动,都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回去的时候,夏珂筠一脸心酸地盯着顾长烟看,盯得她有点不知所措。 “阿筠,我脸上花了?”顾长烟默了默自己的脸。 夏珂筠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心疼得看着她:“长烟,我好难想象你以前是怎么在封彧手下生活的。” 那时候吗?那是顾长烟是颗极有价值的棋子,封彧也是以礼相待的。只是,从前越是信任和交好,谎言戳穿后就越是难过和气愤。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顾长烟笑了笑,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可是我一想到以前你那么难熬,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认识你。”红衣在月下闪着悠悠的光,眸中似有万点星辰闪烁,将一轮明月玄起。 顾长烟闭上眼,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不在早晚,而在对错。及时二十年前相识,兴许我也只会现在才和你在一起。” “你会带兵打入新安都吗?”夏珂筠问道。 “阿筠觉得我该不该打?” 她望着夜空思考片刻,忽而低下头开口:“莽苍原是我最初的想法,长烟已经给了我一个欣喜。打下莽苍原之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因为长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顾长烟看着她,垂眸笑了。 因为她的阿筠,从不让她为难。 “阿筠,等回灵安之后……”顾长烟欲言又止,莽苍原若是拿下了,接下来那群老臣该会是开始操劳女皇陛下的终身大事了。 夏珂筠摊了摊手:“呐,那些事嘛,我自己做主,就不要长烟担心了。” 正说着,玉璇走过来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此间宁静。 “陛下,吴老将军来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写封彧这种男配了,既不讨喜又考验我的智商QAQ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16287294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14 22:05:27 71|一碗银耳 吴俊在这时候发来急报,那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了。 夏珂筠点了点头:“拿过来!”等翻开来一看,脸色顿时阴鹜了不少,在过了会,脸色闪了闪,递给顾长烟:“长烟,你看看长泽干的好事!” 顾长烟顿时将心悬了起来,生怕顾长泽在灵安干出什么让夏珂筠两难的事情。 遂赶忙接过来,打开一看…… 吴俊在信上说,瑾王党羽和吕子林的手下意图将两人从天牢里救出来,原本是要营救成功了,被暂住在吴俊家的顾长泽发现了端倪,及时制止了营救的行动。 顾长烟长长地舒了口气:“长泽……” 夏珂筠趴在顾长烟的肩上眨了眨眼:“你不觉得,长泽是个又将才的人吗?吴俊都那么器重他,将来一定是国之栋梁。” 顾长烟便垂眸笑笑:“国之栋梁啊……出了为国征战以外,究竟还有什么用处?”可她没说,也只是浅笑而已。 “让他住在吴老将军家里,究竟如何,就看长泽自己的造化吧。”稍许有些无奈,顾老将军战死之后,顾母便不想再让长泽走一条老路,然而将门世家毕竟是将门,流的是战士的热血,怀的是报国的情怀。 “长烟为何不把长泽带在身边?若是让长泽适应了战场的环境,兴许以后……”夏珂筠滔滔不绝,顾长烟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才开口:“让他跟着吴老将军研习兵法,是我最后的退让。” 夏珂筠便不说了,虽然她很喜欢长泽这个弟弟,可是,那毕竟是顾长烟的亲弟弟。 她和长泽还有一个约定,她想要说服顾长烟让长泽去追寻他的梦想。 次日开始,顾长烟便和赵恕研究如何一举拿下陈林剩余的南泽军。 因着莽苍原形势一片大好,灵安内对女皇的呼声越来越高,一年内拿下莽苍原的承诺不日便可完成,而灵安还在不断增援,说明女皇陛下的野心不仅仅在莽苍原! 开疆拓土是一个让全民都兴奋的事情,吕相下台后女皇陛下背后的支持形势一片大好,顾长烟的身份暴露之后,她所说的对大夏的忠诚没有食言! 幸而女皇陛下相信了顾长烟,而不是同其他人那样因为她是顾长烟而歧视她,众人都认为,收了顾长烟这个降将,兴许是这一年里朝廷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一月之内打下莽苍原。”顾长烟站在沙盘下看演演习,“莽苍原一破,封彧乱了阵脚,能给张哼于哈腾出喘气的机会。眼看着这时候莽苍原原驻军快到达新安都,新安都还没有传来城破的消息,说明皇城军的守卫尚严,我们还有机会。” “顾将军,”赵恕提醒,“我知道你以前是原驻军的统领,但现在还在为原驻军着想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顾长烟笑问:“目标相同就是朋友,赵将军的目标是大夏莽苍原,这个近在咫尺,而陛下的另一心愿是杀了封彧,所以我现在不只是要打下莽苍原,还要杀了封彧,倘若今日去新安都勤王的不是我顾长烟的莽苍原驻军,能帮上我们的,一样都是朋友。” “可我怎么记得,当初顾长烟守莽苍原之时,闵军突袭,我夏军也在同闵军作战,不见得顾将军将我赵恕当朋友。”现在是熟络了,赵恕是个传统的大将,未必和顾长烟观念契合,但护国之心拳拳,倒也不是什么坏人。 夏珂筠在一旁嗤嗤地笑:“原驻军是停了长烟的话回去的,他们打心底里认同长烟,那时候,赵将军可是死活要抓了长烟呢!” 赵恕老脸一红,没了话语。 他算是看出来,只要女皇陛下和顾长烟在一起,无论和谁说话,女皇陛下永远都是向着顾长烟的。那种心之所向,不仅仅是认同,还有护犊子。 女皇陛下把顾将军当成她的人,她的私有财产。 这怎么解释嘛,顾长烟在地位上就高了一截。 于是他立刻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咳咳,继续说攻打南泽军的事!” “陈林没了苍西军,人数已不占优势。”顾长烟便继续说下去,“他是个防守大于攻击的人,莽苍原对他们来说能守住就行。所以,”她看了看众人,“莽苍原近日来气候干燥,烧其粮草断其水源,等着让他自生自灭!” 封彧在新安都谋权,粮草供应不上,本就够让陈林难过的,若是把原来囤积的粮草也烧了,南泽军将寸步难行! “怎么烧?” “等风向。”顾长烟笑道,“让气象官预测一下这几日的风向,从南泽驻军的山口进攻,在莽苍原的夏季是顺风的吧。” 赵恕恍然大悟:“好!” “报……”门外探子跑了进来,“报,苍西军打着替重樱长公主报仇的旗号出兵了!” 主帐内将士们各自张望顾长烟,她低声怀疑地喃喃了一句:“出兵的速度真快!” 讲道理,她并不觉得重樱和夫家的关系有多么和谐,毕竟,让重樱掌权,夫家颜面无存,这些年苍西只听重樱名号,却不闻苍西将门势力。莫说重樱和夫家关系融洽,表现得越是融洽,这里头的猫腻就越大。 苍西军这么迅速的复仇,恐怕并不简单。 但无论如何,苍西这块地界,总让人如此垂涎。 他们真的出兵去新安都给重樱复仇,那么苍西的兵力……该空了吧? “先不管苍西,”顾长烟挥手让探子退下,“封彧既然骗了苍西,那就再让他骗一会儿。这么谎言总是要让他自己圆的。一个月之内,打下莽苍原,其他的稍后再说!”顾长烟指着沙盘调兵遣将,关于怎么带人去山口,如何顺风烧粮草。 一切按部就班之后,顾长烟才出了主帐。 夏珂筠去了洛河那儿,洛河说,今天教夏珂筠熬银耳汤。夏珂筠初次接触厨艺,颇感兴趣,想想以后再也不用让洛河来送汤,便觉得顾长烟只是她一个人的。 顾长烟在营地里转了转就去找夏珂筠。 伙营里头飘着淡淡的银耳香味,洛河蹲在一边扇火,夏珂筠拖着一袭红色长裙摆,脸上留着浅浅的香汗。胭脂粉黛同汗水和在一起,胭脂美人粉黛香。 看见顾长烟进来,她便立刻站了起来迎上去,洛河用手擦了擦裙袄,揶揄地喊一声:“顾姐姐。” 顾长烟点了点头:“在忙呢?” “在给长烟做吃的。”夏珂筠邀功似得开口回答,洛河在一旁点了点头。 她便笑着看了看两人,门口是正在啃梨子的玉璇。 玉璇这些天是无聊透了,身为女皇的贴身侍卫,她唯一的人物就是保护夏珂筠的安全。夏珂筠若是去外头,玉璇便也跟着去,夏珂筠若是沉迷于熬汤做菜,那么玉璇就只能蹲在伙营外头。 她现在俨然就是一个伙营的管门人,巡逻兵偶尔经过,还会跟她挥手打个招呼。 “陛下赏点给我吃么?”玉璇蹲在门外楚楚可怜地问道。 洛河是不认识玉璇的,夏珂筠只瞟了一眼:“你当初出来的时候说让你远离三月的决斗纠缠就是对你最大的恩赐,哎,怎么就欲求不满呢?”她是极其宠爱这个侍卫的,说话的时候带着笑,一点儿都没有威严。 玉璇吐了梨子核:“真小气!” 恰巧有巡逻兵经过,被玉璇那三字吓了一跳,纷纷感慨也就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若是随便换个人说陛下小气,恐怕是要被砍脑袋的吧! 伙营里的香味慢慢溢了出来,玉璇嗅了嗅。 顾长烟干脆拉着帐子:“进来吧。” 玉璇这才一步三望地走了进来。 银耳汤是洛河熬得,夏珂筠只在一边看着,也嗅了嗅,即便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她也不禁咬了咬唇,人在军营伙食单一的时候,有的吃就是最大的幸福。 洛河麻溜地揭开锅盖将银耳汤分了好几碗,端到大家面前:“吃吧。” 玉璇瞥了一眼夏珂筠,端着碗又蹲到了门口。毕竟这是在军营而不是在灵安,洛河笑眯眯地坐到桌子前。 夏珂筠端了一碗,浅尝了一口,回味片刻,笑道:“还是洛河的手艺好,要不跟我回灵安吧?” “啊……不……不行……”洛河满脸通红地摆着手。 顾长烟便在一旁笑:“阿筠还想让长泽去御膳房给她烧菜呢。” 夏珂筠很不满,顾长烟怎么能拆她台呢? 于是端起一碗银耳汤,舀了一勺吹凉了点,举在顾长烟的嘴下:“长烟吃不吃?” 玉璇立刻将帐门拉下了,非礼勿视啊…… 洛河红着脸背朝他们,她曾三番几次撞见不该看的场面,还以为是自己思想污秽,可这情况……她多希望自己突然就在这里消失了。 顾长烟顿时结巴了:“阿……阿筠……这儿……还……有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若琴兮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16 00:07:45 72|粮草营地 夏珂筠若是在乎旁人的眼光,那还真不叫夏珂筠了。 “长烟是吃还是不吃呢?”顾长烟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刀锋一样锐利的怒意,便随着她的意张开嘴吃了一口。 虽然洛河的手艺很好,夏珂筠喂得也很好,可怎么总不是那么一个味呢? 顾长烟正了正头盔:“好……吃。” 于是夏珂筠和洛河一起脸红了,虽然并分不清顾长烟是在夸谁,兴许是两个人都夸了。 莽苍原的夏天日头短,气候到时极端的炎热。 顾长烟还要安排偷袭,所以并不能待在这里和她们唠嗑。 如今,时间就是机会,新一批的苍西军出来了,封彧是成是败就在此一举。 还有,她那五万的莽苍原原驻军,她希望他们都好好的。从前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虽然已成敌人,还是难免有一份牵挂。 倘若她顾长烟有封彧半分的狠心,倒也不会落得艰难的地步。 赵恕分兵两万去了南泽军最近的山口,又在正面屯兵八万,等待奇袭粮草结束之后正面战场能一举获胜。 顾长烟亲自去了山口,她对南泽营地熟悉,万一遇上意外,也好随时解决。 代玥和夏珂筠商讨了关于如何支持葛尔部壮大发展的计划,之后便帮顾长烟搭个手。所以她也去了山口。 夜晚山风袭人,莽苍原的深夜是漆黑的。 顾长烟没让人举火把,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越是黑暗越是给人警惕和思考,代玥是习惯了荒漠的黑暗,她能在暗中视物。 “南泽军营加强了戒备,只要你攻不破他们,他们就算赢了。”代玥背着双刀说道,“我看你最近越来越沉,是因为封彧的事情心中抑郁?” “我不能让他得手。”顾长烟闷闷地回答,“等到子时风向一转我们就进攻!” 气象官是今晚子时转风向,直吹南泽军营,借着风势放火,火势能大上一倍!所以她今晚行动,离他的一月之限还有二十三天。 两万人马在山口等风向,寂静无声。 “派探子出去查查南泽军营的情况。”粮草是行军之重,自然是重点保护对象。囤房粮草之处层层关卡,内外巡逻兵从不间断。 探子一波一波回来汇报,南泽的戒备并不松懈。 “南泽不会蠢到感觉不出今日的风向。”代玥提醒道,“他们若是转移了粮草,你这两万人就覆灭了。” “我知道。”顾长烟胸有成竹,似乎打定了注意南泽的粮草还在原处。 代玥就不说了,依照她们的能力,就算偷袭失败,想要杀出一条逃生之路倒也不算艰难。 管他呢,无垠之荒漠,还不是腥风血雨里来刀枪血雨里走,舔舐敌人鲜血的时候,流的踩的都是自己人的尸体,那些用白骨堆积起来的功成名就,除了主将的运筹帷幄,也难免有些运气。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都是真理。 子时一到,风向准备改变。 顾长烟一声令下:“走!”两万大军朝着南泽营地冲过去,喊杀声震破天际,吓得南泽军营里的士兵们慌忙起床应战。 一切看起来如她所料,虽然粮草仓前守卫森严,但如何挡得住两万士兵的突袭! 代玥举着双刀冲杀在前,顾长烟一柄长剑霍霍生威! 夏军士气高涨,手中火把点了起来,等着将南泽粮草仓化为灰烬! 一举攻破,轻松得让人大跌眼镜! 前方厮杀的代玥突然回头问道:“顾将军,会不会觉得一切都太如你所料?” 顾长烟森冷头盔下被火把照得通红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浅浅的、成竹在胸的笑意:“不会。” 她坦然地回答似乎在告诉所有人,陈林对战她顾长烟,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她若是猜不到陈林的想法,如何信口开河立下承诺! 粮草仓燃气了熊熊大火,照亮了漆黑的夜,厮杀声震耳欲聋,方圆十里都充斥着回声! 眼见得大火冲破天际,仅在这一刻,整个南泽军营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 代玥猛地一震:“不好!有埋伏,顾将军,快撤!” 顾长烟一把拉住了代玥:“别慌!” 她一点儿都不慌张,被大火燃烧的夜晚温度骤然升高,汗水湿了衣襟,只是盔甲不透气,将汗液藏在了身体里。 大火很快就灭了,若里面是粮草,恐怕得烧伤几个时辰。 巨响是夏军被包围的意思,粮仓营的周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在黑暗中无边无际,遥远的没有尽头。 这可不是个好征兆啊! “现在杀出一条血路还来得及!”代玥着急地拉着顾长烟,想要向外冲去。 顾长烟不言不语,抬了抬手,厮打便停了下来,旁人便觉得,莫不是顾将军里应外合,准备葬了这两万士兵。 可这一点代玥是相信的,打仗时双面间谍是不少,可轮不到顾长烟来做。 “你有打算?”她立刻想到了。 眼看着黑压压一片的南泽军将包围圈渐渐缩小,顾长烟自岿然不动:“你放心,多少人带进来,我就会多少人带出去!” 没人比她更懂生命的意义了,她对生死漠然,却不是无动于衷。 倘若两万人因她的失误而丧命,她这一生将终日惶惶。 代玥沉默地退到了顾长烟的身后,她听出了她话里的凝重和责任。 是啊,两万人未必与她休戚相关,可这些都是夏珂筠的子民。她会为夏珂筠出生入死,就不会让她的子民身设险境! 陈林出现在了大军的最前方,可能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松地围困住了顾长烟。 “顾将军去了大夏之后,战绩也不过尔尔,今日落在我陈林之手,也是天意!”陈林自豪感油然而生,“平王殿下一定会高兴的。” “封彧吗?”顾长烟不冷不热地开了口,“他都应付不了新安都还需要靠忽悠苍西军,恐怕不会因我而高兴。” “顾长烟,你是怎么想的偷袭粮草?”陈林冷笑道,“南泽军营粮草一直守卫森严,你当真会以为烧粮草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还是你对自己太自信,认为一切不可能之事都不在话下,所以要挑战高难度?” 任何一个将军在外行军都重视粮草,粮草就是几万将士的命,顾长烟自然也不例外。 “轻而易举?”顾长烟自问自答,“那是当然。” 陈林冷笑一声:“你从莽苍原离开的时候南泽就悄悄转运了粮草,我就知道今晚风向一变你会偷袭粮草仓,故在此埋伏。顾长烟空有其名,从前那些名号,也不过是看在你是个女人,才会有人奉承。没了平王扶持你,你连我陈林都打不过!” 他是如此骄傲如此自信,顾长烟只是在马上静静地看着他。 就像再看一个傻子,无比同情怜悯。 也许陈林这回的计算非常到位,风向对粮草仓不利,十人有九人会选择偷袭,他若埋伏在后,便可将她一网打尽。 “没有封彧我不行?”顾长烟反问道。 “什么都不是。”陈林嗤之以鼻。 她笑了,如此豪放地仰天大笑,又蓦然停止,只留下回音。 有些瘆人和凄惨,那不是平日里沉闷的顾长烟。 “不要做你的困兽之斗了!”陈林收了心,不敢掉以轻心,“赶紧投降吧,我还能在平王面前为你讨个全尸!” 顾长烟冷森森地看着他:“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现在已经被封彧折腾成了一个疯子。” 那个疯子是重樱,她想陈林不会不知道。 不过也是不久前的事。 陈林猛地一怔,后脑勺起了一层冷汗,被夜风一吹,凉入骨髓。 “你能想到的事,你以为我顾长烟会想不到?”顾长烟在马上悠然地正了正头盔,“两万人的偷袭,你不觉得我顾长烟来对付你,摆出的阵仗太大了吗?” 陈林又是一阵,心里一慌,又怕这是顾长烟在做垂死挣扎恐吓他。 “十个里面有几个人能猜到的事,你还在这里沾沾自喜,这也是为什么只有王元兵败我顾长烟叛国之后,你才能涉足莽苍原的原因。” “顾长烟你!” “嘘……”顾长烟将手指置于唇齿之间,让他安静地听。 远处似乎有另一批厮杀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又一阵。 “粮草确实重要,可重要的粮草兵不只有烧了这一种途径。”顾长烟眯了眯眼,笑道,“让我,顾长烟,在你这辈子的最后一天,教教你粮草还有何用处!”她重新抽出了剑,她一动,两万夏军同时举着武器准备做殊死搏斗。 “轻狂!”陈林举起手正准备强攻,从远处匆匆忙忙跑来了急脚子。 “报——” “夏军纠结十万大军正面攻击我方营地,主营求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4-16 22:40:56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4-16 23:55:38 六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4-17 00:33:02 二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4-17 01:17:47 73|代受伤 陈林瞬间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他以为自己绞尽脑汁算出来夏军借风向偷袭粮草仓而因此沾沾自喜的妙算,不过是顾长烟声东击西而已! 看他那副模样,顾长烟不禁笑问:“偷袭这么点粮草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两万人?” 为什么?因为顾长烟根本不是来偷袭的呀! 陈林心中惊慌,现在若是抽手回去支援主营已经来不及了! 何况,顾长烟自然带了两万人来,势必是要将南泽军力拖到赵恕攻打下南泽营地为止! 顾长烟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只在那一瞬间,她的长剑在空中一挥,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杀!” 杀之一个字,却凝聚了夏军的士气。 安静的粮草营顿时聒噪了起来,暂停的打斗重新恢复,陈林自知性命难保,策马往回想要逃命! 顾长烟正要去追,被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代玥拦住:“这种角色,我来就行!” 顾长烟点了点头停在原地,代玥已经疾驰而去追赶陈林。 南泽在粮草营集结的士兵人数虽多,因着主营告急而士气低落,顾长烟一马当先以一当十,夏军势如破竹勇往直前! 粮草营和主营两个战场开辟,因着陈林带走了精锐部队,赵恕在主营也打得顺风顺水。 夏军围攻莽苍原多时,极少开展大规模正面战,将士们各个摩拳擦掌,将南泽主营扫荡精光! 两方军队如顾长烟所说在南泽营门口集合的时候,依旧掩盖不了屠戮的兴奋。 “顾将军!”赵恕在马上保全,“主营清扫完毕!” “粮草仓也完毕,代玥去追陈林了。”顾长烟点头,“清点人数回营!” 这一战夏军损失较少,而缴获的南泽兵器俘虏很多。等顾长烟回营时,夏珂筠已经收到了大获全胜的消息,等着顾长烟凯旋。 大军回军营时,东方已经白了一块,晨光霞辉笼罩在莽苍原的上空,竟是一片祥和瑞景。 一半人马留在了南泽营地,一战得胜,若是要跨过莽苍原朝苍西进军,就需要拔寨重新选择驻扎地。 “长烟!”夏珂筠迎了上来,“真不愧是长烟,一举击破!”她脸上的笑意不仅是开心,更多的是骄傲。 是啊,那是她的长烟,而不是大夏的将军顾长烟。这份荣耀仅属于她夏珂筠,而不是属于大夏的女皇! “代玥呢?”夏珂筠左右看了看,生怕代玥出了事。代玥要是出了事,和葛尔部塔拉部之间的关系可就不堪设想了。 木月也跟了出来,没见到代玥人,心有余悸:“顾将军,代玥去了哪里?她没受伤吧?” 顾长烟便笑笑:“代玥去追杀陈林了,你放心,她一定能带着陈林的首级回来!” 大战获胜之后还有扫尾工作,顾长烟不敢有片刻的怠慢,便和赵恕等人去了主帐商讨下一步事宜,一直到日照三竿,代玥还没有回来。 本是对代玥信心满满的,一下子众人都紧张起来。 “长烟,派人去找找代玥吧。”夏珂筠建议。 若是陈林事先埋伏,代玥追击不利遇上了陷阱,那可真麻烦了。 由于代玥的身份特殊,顾长烟遂点头答应,木月立刻冲出了帐外:“顾将军,我去找代玥!” 顾长烟没阻拦,只多派点人手帮木月。 木月刚冲到营地门口,远远的出现了代玥的身影,在阳光下骑着黑色的骏马疾驰而来,落了一地的金辉和飒然。 荒漠女子黝黑的皮肤油光发亮,给人别样的异域风采。不像是顾长烟的巾帼英雄英姿飒爽,也不是夏珂筠的红妆美人倾国倾城,而是说不出的招摇狂放。 她一人独去,一人而来,不惧黑夜,不畏强敌。 她答应了同大夏的合作,便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木月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大夏的营地大门为她一人而开。 代玥跳下马来,拍了拍木月的肩膀以示安慰,而后大步流星地迈入军帐,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一边的侍卫:“顾将军,我回来了!” 那东西是人头,陈林的人头。 他双眼突出,死前因是极为恐惧的,可在场的都是见过生死的将军,故而只瞥了一眼,并不害怕。 “陈林的人头我给带回来了,那丫的逃起命来比兔崽子还快,我追了好几里才追上,幸而不辱使命!”她没事人似得大笑,军帐里的人也跟着笑。 敌方主将人头落地,兴许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了。 只有顾长烟没笑,陈林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小喽喽,可封彧让他守着莽苍原,当真会是个一无所长的庸将吗?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拿下陈林,尤其当对手穷途末路。 “代玥。”顾长烟叹了口气喊她一声。 代玥只应了一声:“我没事,就是一夜未睡有点疲惫,我先去休息一会儿,你继续。” 顾长烟点点头,夏珂筠会意,跟了出去。 代玥的帐子里,时不时会传出一阵闷哼声,玉璇跟着夏珂筠在帐门外踱步,思忖着要不要走进去。 “陛下,”玉璇站在夏珂筠身后低声说道,“平时你和顾将军独处的时候并不是这种声音,我觉得你可以进去。” 夏珂筠撇了她一眼,玉璇立刻移开眼神望着天哼小曲。 “你平时都听到什么了?”夏珂筠直视着玉璇,“说来我听听?” “啊,我耳朵不太好。”玉璇按了按自己的耳朵,“风太大,陛下您说什么,我听不见!” 夏珂筠便瞪了她一眼,就她聪明! 帐子里又是一声闷哼,夏珂筠走了过去,站在帐子门口问道:“代玥,长烟让我来看看你。” “看什么……我休息……你别进来。”虽然也是断断续续的,只是声音里带着一点强忍的痛苦,倒不是什么……惬意。 玉璇在一旁给夏珂筠一个坚定的眼神,这根本不是你侬我侬情到浓时,而是我他妈的要死。 毕竟是大夏营地,夏珂筠叹了口气,拿着药走了进去。 前脚刚进去,就听见代玥一个闷哼:“木月,你下手轻点!” “还不轻吗?”木月埋怨着,“让你忍着,受了伤也不说,就你骨头硬!” “我答应了顾将军会取陈林的项上首级,受伤这种事情,就不要说了……疼!”一抬头,夏珂筠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代玥顿时将被子往身上一拉…… 气氛瞬间凝结,夏珂筠看着她们,她们看着她。 几个人许久没说话,代玥不小心拉扯到了伤口,龇着牙倒吸了一口气。 夏珂筠这才走过去,把药瓶子交给木月:“长烟早就看出来你受伤,忍着做什么?这是我从灵安带来的药,好得快些。” 木月接过药瓶子,代玥只是张着嘴,过了片刻才开口:“不是叫你别进来吗!” 夏珂筠摊了摊手:“长烟要我进来,你要我别进来,你和长烟的话我听谁?” 这个问题无需回答,当然是听顾长烟的。 木月开了药瓶子替她擦药,帐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背上了擦完了,让代玥松手,胸前也有伤口。 代玥听话的松开手,被子啪的一下掉了,露出胸前一片。 木月唰的红了脸:“干什么,遮上!” “哦。”代玥又去抓被子。 荒漠女子豪爽又豪放,这里没有别人,都是女人。 木月不好意思地替她拉了拉被子,又回头:“女皇陛下,我先给代玥上药,要不你先避避?” 夏珂筠歪着脖子想了想,一挺胸:“害羞什么?你们有的我也有。” 木月:“……” 代玥冲着木月勾了勾手指:“没事,上药吧,疼死我了。”她是很疼,可她不说。身为荒漠女神,面子也是重要的。何况此次为了葛尔部出来,若是说出去自己抓个陈林就受了伤,岂不是被大夏将士们笑话? 实力决定了自己的地位,所以一声不吭得退出来,才敢在木月面前示个软。倘若是顾长烟,大约也会这样。 夏珂筠便坐在一边敲着手指,顾长烟说她一会儿就过来,她眼巴巴地看着帐子,瞪着她。 耳边是代玥和木月的调笑,代玥虽然受了伤,吃起豆腐来一点都不软,那荒漠女子平日里狂放,在木月面前也一样。 她便想到顾长烟,在外人面前冷清如高岭之花,在自己面前时长面红结巴。和代玥截然相反。 有点儿羡慕代玥的主动,可转念一想,顾长烟那点小羞涩也是颇有味道的。 顾长烟在主帐里交代完了事情便往代玥的帐子里走,玉璇蹲在门口守着,只是指了指帐子,一句话不说。 她便毫无心理防备地走了进去。 一进去,脸一红,整个人都愣住了。 木月红着脸在给代玥上药,代玥身前一览无遗,夏珂筠坐在一边的桌子上发呆。 她立刻拉起夏珂筠的手就往外走,一边埋汰:“你在里面做什么?非礼勿视不懂吗?长针眼了怎么办?跟我回去!” 夏珂筠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看,代玥哪有长烟好看?” 顾长烟顿时气血上涌,就差流一地鼻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六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17 21:54:27 74|一首童谣 代玥在帐子里嗷嗷嗷地换完了药,顾长烟在外头嘤嘤嘤地被夏珂筠吃了豆腐。 玉璇都不忍直视,一个人跑去角落里啃梨子。 代玥是个恢复力强悍的人,毕竟生于荒漠,若是无法自愈,即便打了胜仗也不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丧命。 既是弱肉强食,那就必须一直保持强者状态。所以一换完药出来便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她,除了顾长烟几人,几乎没人知道她受了伤。 夏军在莽苍原清扫战场,莽苍原兵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封彧和苍西军的耳朵里。 对于苍西军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替重樱报仇,而对于封彧来说,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张哼于哈的援军已经到达了新安都最封彧形成包围之势,苍西军还在路上,他现在摸不准顾长烟会怎么做,她已经不是那个能让他轻易摸透的人了。 也许一开始,从顾长烟爱上夏珂筠这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开始,她就已经不是那个能让封彧随意揣摩的顾长烟了。 苍西军,能挽救封彧的只有苍西军,只要他手上还有重樱这张牌! 吴俊收到莽苍原的捷报之后,灵安对夏珂筠和顾长烟的盛赞达到了空前的地步。 从前人说世有双姝,一个在南泽,一个在大夏,现在两个都在大夏,那么遇神杀神遇魔弑魔,一路破荆斩棘势不可挡,甚至将一年打下莽苍原的承诺缩短到了八个月! 这说明,女皇陛下是有能力的,只是吕相没有识人之明。吕相是被困在了世俗的眼光中,才会意欲扶持瑾王。 牢里的吕子林听说了莽苍原已被攻下的消息之后,唯有掩面而泣。 夏珂筠故意把他和瑾王关在了相邻的牢中,他便只能看着瑾王叹气:“你即便没有夏珂筠的治国之策,但凡有夏珂筠半点识人之明,你我也不会落于此下场!” 瑾王对着墙壁,这么久了都没人来营救,足以说明夏珂筠已经解决了灵安的瑾王势力:“一个顾长烟,让你我一败涂地,一个顾长烟,封彧也不过如此。我跟皇姐唯一差在一个顾长烟,仅此而已!” 吕子林摇了摇头:“能让人一员大将服从于她,这才是大智慧。” 也许知者以为,顾长烟臣服于夏珂筠只是因为爱,可让人爱上的夏珂筠,总有一个先决条件。 那不仅仅是爱的抉择,而是从一开始见面时便牵扯的家国天下。 莽苍原上,夏珂筠指示赵恕留下这里驻守,而顾长烟意欲带兵深入南泽。 夏珂筠既然觊觎南泽的土地,她也不妨深入一战! 莽苍原,如你所愿,大夏版图,如你所愿,这盛世,亦如你所愿! 从大夏各处调遣来的军队在一月之内就绪,而一月之内,苍西军亦赶到了新安都支援封彧。 封彧把疯了的重樱长公主交到苍西军手里的时候,深情并茂声泪俱下地描述自己是如何将重樱救出来的,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南泽皇族,还有那个远在莽苍原的顾长烟。 重樱是在莽苍原出事的,出事前还同顾长烟打了一架,那么这个帮凶,是少不了她了。 两个都被顾长烟“伤”过的男人,听起来多么可笑。 可顾长烟并不在意,她长驱直入,从莽苍原一路往西,有向苍西老家进军的局势。 此时张哼于哈五万围困封彧的军队在苍西军的眼里如同蝼蚁一般,大大小小的包围圈,圈中心是负隅顽抗的新安都。 只要苍西一进攻,顾长烟的五万旧陛下危在旦夕,就在封彧觉得快要成功之时,八百里加急而来:“报——夏军一路攻往苍西!” 苍西军,重樱的夫家。 苍西统领陆义安,在收到急报之后,二话没说准备救援自己的老家之时,被封彧拦了下来。 “陆统领就这么回苍西,会不会有点儿轻率?” 妻仇再大,在他的眼里能大的过整个苍西? “我本以为顾长烟意在莽苍原,如今她要攻我苍西!顾长烟是个什么角色你封彧比我苍西的更加清楚,我若不回去,苍西怎么办?我几个身在苍西的儿子怎么办!重樱至少还活着,等我杀了顾长烟再来报仇也不迟!” 封彧摇了摇手:“敢问陆统领,顾长烟打下莽苍原花了多久?” “出兵不过两月。” “两月她就能打下莽苍原,拿下你苍西又何足挂齿?你以为你现在赶回苍西还来得及?我有个法子,可以保你苍西。”封彧笑道。 “什么法子?” 封彧神神秘秘地笑了笑:“五万莽苍原原驻军,如今困守我的张哼于哈,都是顾长烟的老部下,他二人为何千里迢迢从莽苍原赶过来?不过是听取了顾长烟的建议。顾长烟这个人重感情,所以,只要你能拿下五万她的老部下,苍西就有救!” 他说得没错,顾长烟是个重情义的人。 陆义安叹了口气:“就怕张哼于哈没打下来,顾长烟已经打下了我苍西!” “苍西若是这么容易被打下,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封彧笑问。 这是个难题,毕竟,苍西离新安都太远了。 “好,”陆义安点头,“我暂且听你一回。” 另一边,夏珂筠是跟着顾长烟一起赶往苍西的,这回代玥没跟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顾长烟一路都在担心自己的老部下,无论夏珂筠怎么安慰,她都无法释然。 她知道,封彧一定会让陆义安留在新安都郊外,哪怕封彧的火力完全对准新安都,五万莽苍原士兵,如何对抗比其基数大上一倍的苍西军? 除非,她能在莽苍原军溃败之前,先将苍西拿下,抓住陆义安的儿子作为交换的条件。 但想来简单,做起来却有如登天! 光是距离,她就已经赶不上苍西的进度了! “长烟若是担心莽苍原原驻军的话,其实我有个办法。”夏珂筠笑道,“你也想到了。” 两人相视一笑。 没过几天,新安都便流传了一首童谣:“莽苍原,天地远,重樱攻打顾长烟。战未灭,人未眠,背后被人一刀切。南泽皇室背黑锅,重樱变成老疯婆。” 童谣从新安都附近的岷城传来,传到了苍西军中,传到了莽苍原原驻军军中,又传到了新安都。 传播之迅速让人始料未及。 听闻童谣的封彧是慌张的,他知道,这是顾长烟出手了。重樱的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顾长烟。他只是赌,顾长烟一个叛将之言无人会信,可谁曾料到会有童谣? 封彧走到帐外便抓了一个人:“从哪里传来的?” “所有人都会了。”那人回答,“我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 重樱本来就是造反来的,若是南泽皇室抓了她让她疯了,那实在称不上背后使刀。 能担得上背后使刀这四个字的,只有封彧。 赶往苍西的路上,顾长烟和夏珂筠已经料到了新安都之事。 “长烟,你猜陆义安会有什么反应?”夏珂筠笑问。 顾长烟想了想,她虽和陆义安没多少交集,但人的反应不过这几种:“怀疑封彧,但童谣来得太诡异他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一种战略,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苍西,而不是重樱的仇。所以……” 所以,此时陆义安越过五万莽苍原原驻军去找了封彧,已进入便拍案大怒:“封彧,你给我解释解释这童谣是怎么回事!” “顾长烟的用意,陆统领会不知晓?”封彧执着狼毫在纸上涂了几个字。 “我现在只要我苍西平安无事,重樱是被你撺掇着谋反的,我苍西若是保不住,我第一个来取你封彧的项上人头!” 封彧只是冷哼一声:“想取我封彧首级的人太多了,还轮不到你陆统领。想要报苍西,你立刻发兵杀了张哼于哈,我保你苍西平安无事!” “重樱出来前,你可也说了她会平安无事!”陆义安大怒。 封彧摊了摊手:“重樱她现在死了吗?不,她活着。她去莽苍原攻打顾长烟的时候听我的了吗?没有。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带了一万人马就妄图在矿山抓顾长烟,怎么会掉进别人的陷阱里?” 陆义安无言以对,重樱的造反可不是封彧逼迫的,她早有此意。 “好!”陆义安一口承应,指着莽苍原原驻军驻扎的方向,“我马上安排攻打张哼于哈,你别忘了你说的话,否则我陆义安第一个来取你首级!” 陆义安走后,封彧只是蹙眉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他可不信传了童谣之后,顾长烟会没有其他手段。 那个耿直的顾长烟早就不见了,这个顾长烟,阴谋诡计一点不比封彧少。 早知现在顾长烟反水重樱不顶用,何苦当初要把她从莽苍原揪出来? 莽苍原原驻军营地,飞鸽传书。 于哈收到了一张字条,来自顾长烟。 从封彧正式攻打新安都开始,他就相信顾长烟说的是对的,而后莽苍原全军覆没,只有五万原驻军安然无恙。 只是,这里的僵持能维持多久? 他打开了顾长烟送过来的字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18 22:32:36 二九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4-18 20:50:52 75|瞒天过海 顾长烟。 无疑,这个时候能看见顾长烟的字迹,于哈不仅不会反感,反而万分庆幸。 庆幸她并没有忘记五万莽苍原原驻军,庆幸在她的心里这些旧部下如此重要。他甚至并不怀疑顾长烟是不是在利用他们,因为即使没有顾长烟,一旦封彧得手,他和张哼,这两个保护莽苍原的功臣,一样会死无葬身之地。 顾长烟的字条里很简单:撑下去! 仅仅三个字,可于哈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跟随顾长烟多年的他们最清楚她的风格,撑下去便意味着无论如何要同封彧和苍西军周旋,因为她,远在苍西的顾长烟,一定会施以援手! 于哈拿着字条带着无比欢喜的心情去找张哼,他想告诉五万士兵,他们不会死,因为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因为他们从未被抛弃! 南泽不会抛弃五万将士,顾长烟也不会。他们的妻子儿女父母还在新安都,他们的功绩荣耀将记载于世,他们被冠于莽苍原的头衔,所以他们会立于不败之地! 苍西军的进攻在几天后,莽苍原军拼死一战! 远在苍西的顾长烟早就料到苍西军不会就此罢休,那对于陆义安来说是个死局,无论他撤还是不撤,苍西都会丧失,无论他攻还是不攻,他依旧只是封彧的棋子。 用完了重樱用陆义安,这一对无疑是南泽最悲催夫妻没有之一。 她是并不同情陆义安的,如果是重樱的疯让她还有一点难过,陆义安却让她唯有冷笑。 没有重樱的苍西军只是乌合之众,终有一日会溃败,她顾长烟只不过是早点让他接受自己的失败。 苍西境内,一片祥和。 这儿本就是一块福地,物阜民丰,山清水秀。哪怕是大夏攻打过来弃了边界几座城,骨子里依旧是富饶又繁华的地带。 她习惯了莽苍原的孤寂,并不向往苍西的殷实。 相比起空旷的莽苍原,苍西似乎更容易得手。生活在足够富裕的环境下,人的战斗力就会丧失。 “苍西一派祥和的景象,不但没让我不舍得破坏它,反而让我更想拿下它!”夏珂筠骑着马在顾长烟的身边,火艳的大红和冰冷的黑铁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们一个是火,一个是冰,火让冰融化,冰让火冷静。 “指日可待!”顾长烟抿出微微的笑容,身边没了闲杂人等,连看她时的眼神都是清澈的,“拿下苍西,同时还要解救莽苍原军!” “长烟准备怎么做?”夏珂筠是不懂行军作战的。 “想看着封彧被千刀万剐吗?”顾长烟撇开话题问道。 自然是想的,日思夜想,做梦都想! 夏珂筠坚定地点了点头。 “想亲手杀了他吗?”她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最想回答的是她自己,不手刃仇人,何以抱这血海深仇! 而夏珂筠给出的答案当然是:“想!” 顾长烟冲着夏珂筠眯了眯眼睛,不再说话,却互相心知肚明。 新安都城下,苍西军正在攻打莽苍原军,莽苍原军死守阵地,这给了封彧攻打新安都的机会。他本就是这么想的,新安都内的皇城军并不能坚持太久,围城之困,哪怕那是个多么富裕的城市,也不过几月足以。 所以,他在城下已有三两月。 如果不是莽苍原军的到来和重樱的失败,兴许一切都不会这么困难。所以,他恨顾长烟。 只是时而发呆思考的时候,就会想着,如果顾长烟没有背叛他,新安都那个鎏金宝座上的人,早已换成了他。 “王爷,张哼于哈殊死搏斗,陆义安传来消息,不出时日就能攻破莽苍原军!” “十日?”封彧蹙了蹙眉,太久了,十天的变数太大。“莽苍原军人数不过苍西军的一半不到,为何能死守如此之久?” 底下人怎会晓得,那是在莽苍原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锻炼出来的强大的生命力,顾长烟不在的时候,这五万莽苍原军被赵恕的大夏军困在浮屠山坳一年有余,饥荒时烧马鞍饮马血,几日一顿仗却找打不误,愣是拖延到了顾长烟出现。 这是何等的毅力,丰衣足食的苍西军如何知晓? 现在这处境比起当时遥遥无望的等待,好了太多。 “三日!”封彧开口说道,“告诉陆义安,三天内灭了莽苍原军,杀了张哼于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 “等等!”封彧又喊住了侍卫,“苍西怎么样了?顾长烟到哪儿了?” “苍西急报,夏军只围不攻,城内无太大动静,不知道夏军打得什么主意。” 苍西和新安都不一样,那是个自给自足的地域,围困起不了任何作用。顾长烟自然不会傻到这个份上,封彧知道,她一定有别的计划。 兴许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一个一举攻破苍西的时机,又或许,陆义安已经私下得到了顾长烟的信,她会拿他的几个儿子做筹码。 所以,攻打莽苍原军一定要快,变数太大,后果不堪设想! 而侍卫接下来的话让封彧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赵恕已经带人向新安都赶来!” 若是大夏想一举拿下南泽吞并这片土地,这事儿可就更大了! “多少人?”他问道。 “除了给顾长烟带去苍西的六万,又从各地抽调五万人马,驻守莽苍原三万,还有七万。”算得相当清楚,这当然不是大夏的全部兵力。 “我知道了。”封彧揉着太阳穴挥了挥手,“下去吧。” 自从顾长烟恢复身份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封彧至少还是聪明的,因为此刻的陆义安确实收到了一份来自署名顾长烟的信。 不似给张哼于哈的信那么简单,这封信一张纸密密麻麻全是字。 用苍西威胁陆义安的篇幅不过一句话,顾长烟说的却是,南泽有名医无数,为何不找人治好重樱的疯病?重樱的疯症源自于封彧,南泽皇室只不过是封彧的借口而已。至于陆义安信不信这不重要,从童谣出来之后,他便开始有了小小的怀疑。 只不过有一点是顾长烟没猜到的,重樱毕竟在苍西势力过大完全盖过了自己的夫家,男人多半爱面子,被自己的夫人一手掌控并非他之初衷。打着为重樱报仇的名号来新安都,究竟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放下信的陆义安拿了烛盆过来,只是静默地将信纸烧掉,一言不发。 苍西有他的儿子,大夏若想拿下苍西,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现在在赌博,输赢未定,他是迫不得已。 陆义安并不想这样,他看了看疯掉的重樱长公主所在的那个帐子的方向,起身,走了过去。 顾长烟没有收到任何陆义安的回应,在她的预算中,拿下苍西不过是片刻的事情。 只是她还不想现在动手,赵恕来信说大军已经赶往新安都,问夏珂筠下一步要不要拿下,夏珂筠只按照顾长烟的意思回答:给予苍西军和封彧压力,暂且不要进攻新安都。 夏军赶往新安都的速度并不算太快,而这期间,身在苍西的夏军势力悄悄发生着变化。 吴俊突然来了苍西,出现在夏军的军营里头,夏珂筠疑似把顾长烟在军中的权力交给了吴俊,和吴俊同来的,还有顾长烟的弟弟顾长泽。 与此同时,夏军大部队退出了莽苍原之后,葛尔部的勇士们进入了莽苍原,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回他们并没有掠夺蒙县,反而很有规则地在维护蒙县的安全,夏军留在莽苍原的人不多,他们能同葛尔部和睦相处。 又过几日,张哼于哈依旧抵死顽抗,苍西军迟迟不能得手,夏军却越来越靠近新安都。 封彧和陆义安是不安的,庆幸的是,来的并不是顾长烟。 “王爷,赵恕大军还有三日便可到达新安都城下!” 封彧猛地敲击了一下桌子:“杀!” 十月初一,新安都外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酷暑似乎来了不过几日,眼看着冬天就要逼近。 张哼于哈带领的莽苍原军队夏军的到达并不恐惧,而其他人却截然不同。 陆义安抓住最后的时机攻打莽苍原军,对两面围困的莽苍原军眼看就要溃败之时,陆义安收到了后方线报! “报——夏军在我军后方不到三舍出驻扎,似要开战!” 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陆义安顿时傻了眼:“夏军刚刚赶到就要开战?” “是!”探子回答,“夏军为首主将顾长烟,已经开始对我军叫阵!” 陆义安猛地一震:“顾长烟!?顾长烟不是在苍西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于此同时,收到情报的封彧也真在讶异:“她竟然瞒天过海来了这里!” 新安都的三层包围圈后,第四层包围圈,顾长烟执着她的宝剑骑在为首的高头大马上,遥遥望着新安都。 古朴庄重的城墙被烟火笼罩,早已不是太平之相。 夏珂筠一袭红衣在她身旁,笑道:“封彧现在一定不可思议,远在苍西的长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没人埋的穆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20 13:32:24 76|苍西有人 “统领!统领!”苍西军正在攻打莽苍原军,形势岌岌可危,莽苍原军力量薄弱,除了用意志来坚持以外,似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而此时有人跑到了陆义安的面前,“统领,不好了!长公主跑出来了!” 谁都知道重樱疯了,封彧说重樱是在被押解回新安都的路上被他救了的,只是他出现的太晚,重樱那会儿就疯了。 兴许有少许疑问,可陆义安没说,只是把重樱带回了苍西军的营地。 众将士劝说陆义安把重樱暂且送回苍西,毕竟疯了的重樱不但不能帮上忙,反而会分出苍西兵力保护她。 只是陆义安一直没有同意,他说他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既然打下新安都是重樱的梦,那他就让重樱看着新安都沦陷! 旁人便感叹他二人的感情,谁都不敢多嘴。 在苍西军攻打莽苍原军的紧要关头重樱突然跑出来,这无疑是在乱陆义安的阵脚! 陆义安二话没说策马往回跑,远远地看见重樱疯疯癫癫的身影,一把抱住了她:“夫人,你怎么跑出来了?咱们回营地。” 而后吩咐了自己的副官,将重樱抱上战马疾驰而回。 顾长烟此刻已经有攻打苍西军后方的意思了,探子突然来报,苍西火力减弱,给了莽苍原军喘息的机会,张哼于哈正在重整兵力。 夏军都以为是顾长烟的到达让陆义安担心后方安危,顾长烟却蹙了眉。 “陆义安是个莽夫,否则不会轻易被封彧蒙骗,我怎么觉得这其中有诈?” 夏珂筠看着眼前的形势,安慰道:“长烟是太敏感了,陆义安只是想稳固后方,对我们并没有影响。” “不,”顾长烟摇了摇头,“重樱跑了出来,陆义安为了把重樱带回去不惜撇下苍西军,这不合适。除非……” “除非陆义安和封彧并不是一条船上的,他也想趁机让封彧身处险境,用稳固后防作为理由撤军,给张哼于哈足够的时间攻打封彧,一旦新安都被攻破,封彧和莽苍原军都没有足够的兵力,苍西就可趁势而入。”她自顾自解释,“新安都毕竟是皇城,易守难攻,否则无法支撑这许多日。只要苍西占领了新安都,至少比现在被我们包围的局面要好上许多。” “长烟是觉得陆义安本来就有谋反之意?”夏珂筠问道。 顾长烟点点头:“否则为何不顾苍西安危宁做拼死一搏?” 赵恕在一旁沉吟片刻:“现在是打还是不打?” 顾长烟一开始就没准备进攻苍西军,她的目标是封彧。 新安都即便打下来了,也不是将南泽版图归并大夏的时候。 “再探!”顾长烟下令。 新安都护城河下是封彧的人马发起的最猛烈的一次攻击,皇城军在做垂死挣扎,南泽皇室唯一的寄托是城外的莽苍原军。而在封彧还没有完全打下新安都的时候,探子来报,重樱闯出苍西营地,现在陆义安已经放弃了攻打莽苍原军。 “王爷,还打不打?” “打!”封彧红着眼回答。 “可这样,莽苍原军很可能对我们……” “顾长烟来了,顾长烟来了,没有她的意思张哼于哈就不会进攻!顾长烟还要顾着五万莽苍原军的性命,一旦进攻,陆义安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封彧想得很透彻,“打!给我立刻打下新安都!” 因为顾长烟的到达,让封彧开始自乱阵脚。 苍西阵营里,陆义安把重樱带回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只是过了片刻又下了令,让苍西军撤回营地,放弃了这次将莽苍原军击溃的机会。 战场瞬息万变的形势让顾长烟也一样措手不及,全力攻打的封彧、九死一生的莽苍原军、无法捉摸的苍西军、刚刚到达的夏军。 从来头脑清醒的顾长烟一度处于茫然之中,四方势力,真假虚实,飘忽不定。 莽苍原军队处于暂时安全的状态之后,她就进了暂时驻扎的营地,夏军在这里不会太久,吴俊正在攻打苍西,他来信说,顾长泽锋芒初现,是个难得的将才,他头脑清醒逻辑清晰武艺也不错,和军营里的将士们打成一片,除了还带着年少的那点青涩,磨练一番,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夏珂筠收到来信的时候欢乐地拿给顾长烟看,她只瞥了一眼,那不是她的初衷。 可若顾长泽的成才是一件能让夏珂筠开心的事,她便也释怀了。 夏珂筠把顾长泽当做弟弟,也当做大夏未来的栋梁之才。 既是顾家男儿,那就抛头颅洒热血,壮士饥餐俘虏肉,谈笑渴饮匈奴血! “吴老将军带着长泽,我还是放心的。”顾长烟回答。 夏珂筠托着下腮笑道:“顾将军带着我,大夏百姓也是放心的!” 顾长烟便垂眸浅浅一笑,她从来不觉得军营生活多么有趣,直到这里多了一个夏珂筠,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她身边一开口,生活便多了一抹颜色。 “阿筠嘴真甜。”顾长烟笑答。 夏珂筠便托着脑袋笑了笑:“那是因为和长烟在一起心里甜,心里甜了嘴就甜了。” 顾长烟说不出话来,夏珂筠一夸她,她就词穷,可她爱听。 只是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新安都外这奇怪的局势让人都不知怎么思考。 顾长烟召集了夏军将士分析战略方针,退回了营地的苍西军和重振旗鼓的莽苍原军一样在思考。 张哼于哈只派出一部分轻骑兵去骚扰封彧大军的后方,使得封彧无法安心攻城,偏巧天降大雨,对垒无法发挥作用,攻城的计划也便搁浅了。 这老天不随人愿,封彧也就相当于死了一半。 他才是所有人里头最着急的。 包围圈太大,连粮草都供应不上,苍西一旦进入战争模式,无论那地方多么富饶,对前方阵线而言就是一张白纸。 只有包围圈最外面的夏军形势稍好,除了要时时提防封彧的援军。 莽苍原军的资源最匮乏,顾长烟便派了人,悄悄给送点粮草过去。 等送粮的队伍一整理完毕,她突然灵机一动…… 送粮要穿越苍西军的阵营,倘若…… 陆义安表现得越是机智,顾长烟便越要警惕,她觉得苍西军中有诈,那么包围圈最里层的封彧就会越安全。 于是挥了挥手:“把粮草搬下来,换那个。”她指了指边上的碎石块,“装上去!” 换了碎石头,运送粮草的队伍上了路,从夏军营地到莽苍原营地有好几个时辰的路程,一路踢踢踏踏,在新安都郊外也并不显得嘈杂。 顾长烟只是在军营里头等消息,送粮草的队伍人数并不多。 “顾将军为什么……”夏军中有许多人不甚了解,顾长烟既然觉得运送粮草一定会被偷袭,为何还要做无用功?倘若不被偷袭,送点碎石过去有何用处? 顾长烟只笑而不语:“苍西军中一定有人猜到我会救济莽苍原军,所以粮草根本不是重点。” “那么重点是?” 顾长烟看着沙盘露出一丝浅笑:“重点是谁会猜到。” 陆义安吗?她根本不相信陆义安会有这个能耐,否则这二十多年苍西大权为何会落在重樱手上? 究竟是陆义安军中有其他能人,亦或是陆义安和封彧有更大的阴谋? 原本她想着,陆义安不顾远在苍西的亲儿子的性命也要攻打新安都,多半是野心驱使,可她又觉得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不可能被一个女人掌控了二十多年的大权,此中矛盾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苍西军及时撤军让她感觉到了异样,那么苍西军明知道夏军会给莽苍原军送粮,又会怎么做? 过了几个时辰,送粮草的军队回来了,粮车没了,只有派出去的几个轻骑兵伤痕累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报告顾将军,损失惨重!” “只派出去几个人,为何会损失惨重?”顾长烟心里头一惊,“怎么伤成这样,不是说了一旦有情况立刻返回吗?” “是!”士兵回答,“我们轻易地经过了苍西营地,却被苍西来了一个关门打狗!他们没劫我们的粮车,像是知道我们的计划,在我们通过之后的路上设了埋伏,出去试探的弟兄们都……没有回来。” 顾长烟的手心猛地一用力,手中的沙盘模具被捏得粉碎! 对方清楚地猜到了自己的计划?而她还只是在试探苍西军究竟军中有何能人? “长烟!”夏珂筠立刻跑了过来,按住顾长烟的手,“别激动,天一亮就让人去找将士们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赵恕也颇为不解,“若是只猜到我们回去救济莽苍原军倒也正常,为何还能精准的猜到我们的一切行踪?莫非我们之间出了一个叛徒!” “不。”顾长烟狠狠地捏着沙盘的一侧角,“碎石是我临时让人装的,即便有细作也无法通报,对方只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苍西军中有人!” 若是能将夏军的试探猜测得一清二楚,那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是谁?”夏珂筠和赵恕异口同声地问道。 顾长烟默了默,许久才开口:“重樱。” 全场一片寂静,良久,夏珂筠才忐忑地问道:“重樱不是……疯了吗?” 顾长烟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鹜晦暗:“看来她不但没疯,还把封彧也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succession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6-04-21 12:35:48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20 22:42:49 77|别来无恙 顾长烟一直以为重樱疯了,毕竟,封彧不是个容易失手的人。 所以在她的计划中,苍西是没有战斗力的,陆义安兴许有野心,可他的能力无法支撑他的野心,她并没有将苍西军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她感觉到了,重樱长公主之名所得非虚,兴许她早就感觉到了封彧的意图,早有戒备。所以她把封彧也骗了,她根本没疯。 一个疯子的话不会让别人相信,一个亲手疯在自己手里的人,也不足以让封彧觉得有威胁。 重樱还在这里,新安都下,表现得毫无威胁度。可那么精明的人在苍西军,除了重樱还能是谁? 白天还是重樱突然的出现让陆义安退了兵,若是那时候打下去,左手渔翁之利的可就是封彧了! 营地里一整片的沉默,众人还沉浸在顾长烟那句话中无法自拔。 重樱好好的,一切都是装的? “会不会是……另有其人。”有人开口。 顾长烟倒是希望另有其人,可直觉告诉她是重樱! 她突然站了起来:“现在给莽苍原军送粮有点儿困难,我想我得亲自走一趟。” “顾将军要去莽苍原军的营地?”赵恕立刻站了起来。 “是。”顾长烟坦白地回答,“我必须得去一趟,否则我不知道张哼于哈能撑上多久。” “这太危险了!”赵恕立刻否决,“你现在是我大夏的将军,莽苍原是为了拯救南泽皇室,你不适合出面。” “赵将军!”夏珂筠出面,“莽苍原军毕竟跟随了长烟多年,我们的目的你还不知道吗?长烟做事情有她的道理,我相信她。” 她说得坚定决绝,旁人无法反驳。 这时候顾长烟是极为感谢她的,感谢她每时每刻的信任,哪怕那件事多么危险。所以她必须说几句,打消赵恕的顾虑。 “重樱没事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现在苍西军不肯退兵救苍西的原因大抵在于重樱想放手一搏,用一个苍西去换整个南泽,所以说到底,看似苍西军和封彧合作,实则他们之间有一道鸿沟,他们才是真正的敌人!封彧还没发觉,利用好了这个机会,我们可事半功倍!”顾长烟解释道,“张哼于哈还没发现,所以我得去提醒他们,除了我,没人能安全地经过苍西军的封锁线。赵将军,保护好陛下,我会安全回来的!” 赵恕便不再说什么,夏珂筠素有自知之明,她不能给顾长烟带去麻烦,所以她只能乖乖待在营地被保护。 顾长烟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已是深更半夜,除了营地没有火光,黑暗如同雾霾笼罩大地,明明这一片土地上有千军万马,却寂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星光,连眼前的路都是黑的。她只能凭借着对新安都郊外的印象前行,如同瞎子一般。 好在她天不怕地不怕,又或者是身正,从不忌惮神鬼之说。 夏军营地和苍西军的营地很近,和莽苍原之间的道路被苍西营地切断,离苍西营地近点的时候她就下了马,马蹄声若是太急切,容易暴露自己。 苍西军营灯火通明,主帐里,陆义安和“疯”了的重樱在一起。 士兵们只晓得,重樱长公主不合时宜地逃出军帐让苍西军失去了一次消灭莽苍原军的机会,和帐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陆义安亲手到了茶水给重樱,侧坐在主帐的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幸而夫人出来阻止,否则今天就闯了弥天大祸!” “不怪你。”重樱的脸色有点儿难看,“谁都没猜到顾长烟竟然瞒天过海来了新安都,夏军一到就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莽苍原军不能打了。”她浅酌了一口茶水,忽而重重地往桌上一拍,“我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待着!” “夫人要去何处?”陆义安站起来阻止。 重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去会会顾长烟!” 她可是不久之前才败在顾长烟的手上,若没有铁矿山一战的败落,封彧无法得手,她也不需要吃这些苦头。 若非她演技过人早早地装作疯癫,才没至于被封彧灌药灌倒死,也幸而陆义安发兵早,封彧将她还给了陆义安。 “夫人,去会顾长烟可不是小事,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重樱冷笑道,“这回,她不会杀我。” 重樱长公主是个聪明人,顾长烟用碎石来试探苍西军,想必她早已知道自己没疯,她猜顾长烟会去莽苍原军营,独身一人。 顾长烟的速度很快,绕过苍西军营直奔莽苍原军营,途中有巡逻兵发现,若是人少,直接被她一招打晕,连喘息的机会有没有。 既然是敌人,就不该有半分同情心。 所以当张哼于哈看见顾长烟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两位将军是激动又不敢置信的。 “顾将军!” 顾长烟扶住了他二人:“有话里面说。” “我们二人刚刚得知你已经来了新安都,顾将军,夏军会攻打新安都?”这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一旦大夏要拿下新安都,那么勤王的莽苍原军势必和顾长烟成了敌人。 她摇头:“暂时不会,我会保住莽苍原军,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保护南泽皇室,我是为了封彧而来的。” “苍西军连日攻打我方阵地,我们怕撑不住,顾将军现在来了,我们就放心了!”于哈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 虽然顾长烟已成了敌国的人,可思前想后,她一直在为莽苍原军劳心费神。 做到这个份上,也着实无须谴责他的背叛。即使她还是南泽的大将,如今南泽这个局势,站在哪边都是叛徒。 “原本让人送了粮草过来,可中途被苍西军截了,我是想告诉你们,重樱没疯,苍西军现在的敌人是封彧而不是莽苍原军,只要夏军不走,他们不敢拿莽苍原军如何。”顾长烟的话让张哼于哈目瞪口呆,谁都不敢置信重樱竟然好好的!“我猜重樱是为了麻痹封彧,她最大的敌人是封彧,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地攻打封彧,在城破之前你们的后方都是安全的,明天开始,务必给予封彧最大的压力,且不要让他破城!” “一切听顾将军的!”张哼于哈信誓旦旦。 只是封彧能不能破城,这个他们无法控制,既然后防安全,顾长烟又在想办法送粮草,一心报国的莽苍原军自然是要将封彧一网打尽的! “明天开始,若是苍西军想跨过莽苍原军的防线,不要懒他们!” “这……”张哼和于哈不解,“苍西军是要杀了封彧的军队?” 顾长烟便郑重地点点头:“苍西军以后会是敌人,但现在,他们可以是杀封彧的助手!” 他们便不问了:“好!” 顾长烟要连夜赶回夏军营地,她不能离开太久,也不想离开太久。 不能离开太久是因为夏珂筠会想她,不想离开太久是因为她会想念夏珂筠。 谁都不知道她的拼搏是为了那一个人,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漆黑的夜,孤独的马蹄。 新安都郊外的地面本是平坦的,却因为连月的打仗变得凹凸不平,人在马上颠簸,就如同渐渐适应了黑暗的视线里,那些模糊的轮廓也在颠簸。 马儿突然停了下来,像是踩到了什么,顾长烟敏锐地嗅了嗅,是血。 新鲜的血液,地上有尸体,刚刚死的。 她下马查看了一番,是她派出去运碎石的,整个队只剩下寥寥几人回去报信,方才就在此处,重樱让人在这里伏击了夏军。 尸体还有微微的体温,渐渐凉了下去,那士兵瞪着眼,似乎死不瞑目。 顾长烟毫无波澜的心里起了一丝涟漪,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死亡恐吓的感觉了。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她若是死了,夏珂筠怎么办?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用手合上了士兵的眼睛:“安息吧,你们的仇都由我来报,我这一生背负的人命太多太多,已经不在乎多上几条。明天会有人将你们送回故土,兄弟们,一路走好。” 风声呜咽,像一曲悼歌,在为亡灵祷告。 死去的士兵阖上了眼,她便才起身,遥遥而望,一眼新安都,一眼苍西。 从前,她的愿望里只有莽苍原,这个一直被顾家军守护的地方,现在,她的心里有了更多的土地,需要她一一攻下! 再次上马的时候,她的内心有一丝悲怆,也有一丝坦然。 朝前策马而行,远远地,她便看到了一条身影。 那人在马上,和她一样身着铠甲,铠甲下是女子的身线,有着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气质。 她便停了下来,一瞬间心里有了定论。 那厢,重樱淡淡地开了口,声音被风带了很远:“顾长烟,别来无恙?” “我无恙,怕是长公主有恙。”顾长烟清冷地开了口,她知道,重樱也是孤身前来的,为了见她。 重樱显然是心中愤懑,却没了上一次见面时欲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意思:“还真是顾老将军的女儿,可叛徒终究是叛徒!” 顾长烟针锋相对,比重樱高了一个姿态:“怎么,我顾长烟降了大夏是叛徒,你重樱长公主起兵谋反就不是叛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若琴兮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21 22:51:21 二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21 20:25:11 78|长烟之罪 重樱顿时哑口无言。 对于南泽来说,她们谁都没有比谁高尚,谁都没有比谁忠诚。 重樱默了默:“至少我今日是以苍西之名,而你是以大夏之名。” 顾长烟笑了笑,夜色太深,谁都不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只是心里都晓得,对方此刻一定带着讥嘲。 “疯了的长公主独自一人过来见我,恐怕不是为了杀我,更何况,我深知你的实力,我若想在这里杀了长公主你,也不是一件难事,你是来找我合作的?”顾长烟不再纠结于叛国这个问题,对于重樱,除了她刚刚派出去的小分队被苍西军杀了,并没有其他的仇恨。 “是。”重樱回答得干脆利落,已经不在是在莽苍原铁矿山时的狂妄。 她是知道了,顾长烟不能被轻视,这个敌人,也不是随便可以结的。 只有莽苍原军的顾长烟尚且能名震四海,有了大夏女皇支持的顾长烟如虎添翼。 “可你刚刚还杀了我的人,这是你来找我合作的态度?”黑夜的寒风中,顾长烟的语气格外的冰冷。 天气转凉了,这深更半夜的,冷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盔甲的森冷透过皮肤传进骨头里,若非有一腔热血,早就被这冷和重压得喘不过气来。 重樱只是冷笑一声:“我找你合作,你未必会答应,既然还不是朋友,又何必手下留情?怎么?苍西杀你莽苍原军你不心疼,杀了几个大夏的小喽喽你就心疼的不行?” 黑暗中有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顾长烟的手一抖,剑柄敲到了马缰上。 苍西军杀她莽苍原军她不心疼? 不,她心疼的要死。否则又怎会日以继夜地赶来新安都,否则又怎会出谋划策意图保全五万莽苍原军? 并肩作战浴血奋斗的场景历历在目,那都是生死之交。 她心底埋藏的愧疚是因为莽苍原,因为那些年披荆斩棘抛头颅洒血热的战友情,哪怕他们只是她的手下。 重樱这一句话无疑是戳到了顾长烟的痛处,若不是苍西军对她还有用处,她真想一剑杀了她! 空气被诡异的气氛凝结,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马儿休息时蹄子落地的声音。似乎下一刻若是打破了这丝寂静,就会有杀戮和四海怒的鲜血。 “重樱。”顾长烟终于开了口,“莽苍原军今日在这里的伤亡,我会全数还给你苍西军!” “怎么还?”重樱咯咯地笑了笑,“我今天可还是个疯子。” 顾长烟长长地吸了口气:“你可别忘了,吴俊破苍西指日可待,你可以既然做了拼掉苍西也要拿下新安都的准备,你的几个儿子,恐怕也是你的弃子了吧?” 重樱一愣。 哪怕她想打下新安都,舍弃苍西也是她的割肉之举。打下进攻苍西,她可是日夜不能寐,到底是亲儿子,怎么会说弃就弃? “所以我跟你来谈。”重樱收起了那点儿讥嘲,严肃地开口,“莽苍原军人少,撑到现在全凭意志。我苍西军若是全力进攻,明日就能使他们崩溃,你顾长烟若是既然对莽苍原军有感情,应该不会拒绝我的合作条件。” “你说。”顾长烟摊了摊手。 都到了现在了,重樱和苍西的意思她多少能感觉出来。 无论她对于朝政多么迟钝,可她身边还有一个夏珂筠! 重樱这才开口:“大夏并没有吞并南泽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顾长烟本是想打个太极。 “不用问我怎么分析的,”重樱到底是重樱,在顾长烟将她的意思揣摩的时候,她也在揣摩顾长烟和夏珂筠的意思,“兵分苍西和新安都根本不是吞并之意,说到底你就是来找封彧报仇的。” 发觉无法欺骗重樱的顾长烟无奈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我现在和封彧可是也有仇的!”重樱说到。当然有仇,深仇大恨,封彧都想药疯她同时利用陆义安,重樱和封彧的仇可一点都不比她顾长烟小! “但我的目的并不是报仇,你知道,只要我的目的达成了,封彧算什么?”重樱冷笑一声,“我会舍弃苍西的原因你也知道。现在封彧不知道我的状况,还当我是疯了,以为自己掌控了义安,封彧的后防针对莽苍原军。所以,我准备突袭封彧。” 重樱说道这里,顾长烟便完全明白了。 她的意思和顾长烟的猜测几乎一模一样,而她不知道顾长烟早就布置好了。 “你想让我通知张哼于哈放弃抵抗苍西军,为你们让出靠近新安都的路,封彧不知道你的状况,以为苍西军到了城下救援,此时你们就能让封彧的军队一网打尽。苍西军人多势众军备齐全,想要打下新安都只是举手之力,届时你占领新安都,用封彧当做交换你儿子的筹码,对不对?” 重樱笑了,笑声延续了好一会儿。过了片刻才停住笑声,黑暗中发出了她拍掌的声音。“果然是顾长烟,丝毫不差。你我各取所需,难道不好吗?” 突然又静默了下来,这静默让重樱措手不及。 听起来是个好方案,她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重樱可以暂且放下大夏拿下苍西之仇,大夏的版图扩大了,她顾长烟又立了功。 可是,她做不到。 重樱的假设完全抛弃了莽苍原军,若是如此,莽苍原军、张哼于哈,成了顾长烟的棋子,那样,她才是真的背叛了她一直深爱的军队! 她成了大夏的英雄,却成了莽苍原的罪人。 顾长烟深吸一口气,冷冷地开口:“封彧没这么好对付。” “我可以确保自己万无一失。”重樱笑答,“你若是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顾长烟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而笑容重樱看不见,只遁入深深的夜幕之中。 别人安排好的棋局让她去走,她会走吗? 答案显而易见。 顾长烟若是个可以让人安排控制的人,今日的南泽早已是封彧的天下,哪还有她重樱什么事! 然而她却笑着答了一句:“你若真能活捉了封彧,那是极好的。可我要活的封彧,你懂的。” 重樱点头答应:“那当然。” 许是夜太深,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像一张漆黑的纸,无人知晓这其中藏了多少秘密的阴谋。 重樱还是那个疯了的重樱,顾长烟还是那个叛将顾长烟。 她择了一条小路回夏军营地,夏珂筠帐子里的烛火还亮着。 顾长烟的心里闷闷的,她很不愉快。 这种不愉快不是因为重樱意想中的合作方案,而是源于她那一句话:苍西杀你莽苍原军你不心疼,杀了几个大夏的小喽喽你就心疼的不行? 那年她离开莽苍原若只是失落,那现在就是比这份失落悲怆无数倍的辛酸。 作为一个名起莽苍原的将军,哪怕她为爱出走,却依旧没人了解她内心的不安和愧疚。她是个行走于悬崖边的人,被困在道德的边缘不知所措。若是不涉及莽苍原军的生死荣辱,她可以假装若无其事,可一旦涉及了呢? 他想给莽苍原军一个好的出路,可有人要堵死这条路。 帐子里安安静静的,夏珂筠独自坐在木桌前思考。 顾长烟悲伤的气氛太浓郁,她一下子就察觉了出来。 “长烟,”夏珂筠起身走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去了莽苍原营地吗?怎么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顾长烟不说话,突然弯下腰,紧紧地抱住了她。她身上的红梅香味如同黑夜中的一丝光,可依旧照不明迢迢前路。 而后她感觉到肩膀上一阵抖动,夏珂筠心里一惊,“长烟!” 顾长烟闷闷地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 当初夏珂筠被抓她只一心想着救她,离开莽苍原在白鹿县苟且偷生三年,终日浑浑噩噩却也没有落过一滴眼泪,后来离开莽苍原,生生死死也只如过眼云烟,却不想敌人一句话,竟是让她深受打击。 “长烟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吸了吸鼻子,“我见到重樱了,苍西军明日到新安都城下,她想用封彧换她的儿子。” “你答应了?”夏珂筠深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顾长烟稳下心绪:“答应了,但是封彧不会落到她手上。” “长烟……” “阿筠,我现在领着大夏的兵,却想救莽苍原军,我是不是个叛徒?” 夏珂筠蓦地一怔,也许她想到了顾长烟为何会这么失落。 她笑笑,伸出手:“不是。” 顾长烟看着那条纤细的胳膊,迟迟没有抬手:“可在赵恕他们的眼里,我是。” 夏珂筠摊着手,认真地问道:“别人怎么认为的,重要吗?” “不重要。”顾长烟伸出手,握住她,“只要有阿筠在,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夏珂筠知道,她说得轻松,心里却比谁都沉重。 “我不能被重樱抢了先机,”顾长烟继续说道,“但凡是我的手下,为我拼过命的,无论是从前的莽苍原军还是现在的夏军,我保证,他们的血都不会白流!” 79|进攻伊始 旁人兴许不晓得为何重樱会这么容易就落入封彧之手,可在见到过重樱本人之后的顾长烟现在是明白了。 正如她之前对重樱所说,重樱带兵去莽苍园,无疑是在给封彧作嫁衣裳,重樱掌苍西大权这么多年,她怎会不知? 只是封彧这人太阴险,重樱若是带着自己的大军兵临城下,恐怕还没到新安都封彧就摇身一变成了诛杀逆贼的先锋,在新安都里巧言几句开始镇压苍西军,所以她只能按着封彧的意思来麻痹她。 而如今局势,若非重樱这么一“疯”,封彧怎会安心地由苍西军驻扎在新安都城下? 这不过是重樱的一个变通之道,她的目的不是杀了顾长烟,而是让自己的苍西军安全地到达新安都,又让封彧忽视了她。 此举大胆且危险,顾长烟都不得不佩服重樱将封彧和自己都算计在内。 虽然被重樱的话说得心里抑郁,但顾长烟知道自己的目的。 无论重樱是不是苍西之魂,她都需要保住莽苍原军,拿下封彧,让莽苍原军有家可回!所以必须掌握主动权,而不是被重樱主导事情的进展! 战场就是这么瞬息万变,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和重樱合作。双方只是各取所需,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背后插刀不是什么新鲜事。 翌日一早,苍西军发兵之时,阻挡了他们很久的莽苍原军突然开出了一条道路。 事情的进展并没有顾长烟和重樱预期的那么顺利,正当苍西军准备后围封彧之时,前方传来消息,新安都城破了! 没错,封彧竟然提前破了城,率兵直入新安都,占据了最佳的防守位置! 得到消息的苍西军和夏军都是诧异且不安的! 新安都的皇城军尚且固守城池几个月,封彧攻破新安都之后,若是在得到周围几郡的支持,城下的三方势力都不会好过! 虽然重樱想要后袭封彧活捉他的计划落空,却并不意味着双方仅有的一点合作希望同样落空! “顾将军,现在该如何?”赵恕问道,“新安都落入了封彧之手,我大夏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南泽版图归并我大夏!” 夏珂筠却沉默不语,昨晚顾长烟辗转反侧心情不佳,她就知道今天一定会出事。且不说版图的事,眼看着顾长烟大仇得报,新安都城破,便离报仇又远了一步。 “赵将军,”夏珂筠先开了口,“南泽若是这么容易被我大夏吞并,我军又何苦在莽苍原驻守这些年?我们暂时没有吞并整个南泽的实力,我们的计划在苍西。这次来新安都,一是为了给苍西缓解压力,二来,我与封彧还有私仇。新安都下,全军听命长烟,你也不例外!” 夏珂筠坚定地开口让赵恕哑口无言,夏珂筠之心全军皆知,她偏心起来不带一点犹豫。 反倒是顾长烟好说话些:“我做了点安排,封彧破了城,计划稍作改变,赵将军,命令所有副官以上全部集合!” 夏军在沙盘前商讨之时,苍西军已然到了新安都城下。 按理说,苍西军现在是封彧的合作伙伴,可封彧似乎并不信任他们。 重樱能耍一把封彧,若说封彧一点都没有觉察,也未必太小看他。 “顾将军,有人找你。”门外,士兵汇报。 顾长烟停下手中的指点,愣了愣。 所有人都以为是莽苍原军的将领来找她,她却跟夏珂筠比了个口型:重樱。 她猜到了重樱会来找她,仅在一夜之间封彧破了新安都让她始料未及,昨晚刚夸下的海口说下的大话,顾长烟若是把她儿子杀了,那可真是个笑话。 夏珂筠便点点头,示意顾长烟出去。 重樱暂时还不敢光明正大的出来见人,苍西军的前途并不明朗,陆义安也许还能从封彧那里博得些同情分。 所以她是换了男装来的,重樱长公主一生戎马疆场,换了男装也是英姿飒爽,只带亲信几人,作风颇为大胆。 顾长烟没将人带进夏军营地,只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计划破灭了?”顾长烟的言语里带了点戏谑,“封彧显然还在提防苍西军,他希望苍西军能替他解决了城下的夏军和莽苍原军。” 重樱叹了一句:“我以为我假疯能让封彧减少对苍西的警惕。” “封彧不会相信任何人。”顾长烟只看了她一眼,“毕竟你是重樱,而不是从前的顾长烟。” 这话说得无比忧伤,封彧曾经极为信任她,他对顾长烟几乎是推心置腹,以至于顾长烟知道她太多的秘密。 而如今他曾最信赖的心腹都叛变了,还有什么人值得他去信任?别说重樱只是疯了,就算重樱死了,他都未必会分一杯羹给苍西军! “如果苍西军现在攻城,恐怕很不利。”重樱一开口,顾长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封彧想让苍西军对抗夏军和莽苍原军,只有苍西军真的开战了,陆义安才有机会进入新安都。新安都易守难攻,苍西军独攻,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顾长烟冷笑道,“你不会是想让我送出莽苍原军吧?” 莽苍原军若不是有夏军在后头暗中支持,这会儿可能早就全军覆没了。 对重樱来说,这是一支无足轻重的军队,可对顾长烟来说,他们举足轻重! 重樱点点头:“最小的代价,最大的机会!” “不可能!”顾长烟回答地坚定决绝,“你重樱敢动莽苍原军,我就敢在新安都下诛杀你十万大军!” 她的态度让重樱始料未及,她一直都觉得顾长烟是个会衡量利弊的人。 “哦?”重樱扬起的尾音让顾长烟很是不满,“你的目的是保住莽苍原军还是杀了封彧?顾长烟,你已经叛变了,现在这种时候却为了莽苍原军患得患失,你以为你这样做是有情有义?若不是莽苍原军有你的亲信大将,五万莽苍原军还有几人会相信你?这个时候保护莽苍原军,你未免太虚伪!” 顾长烟低着头看着地面,地上的泥土蓬松,留下了脚印。 重樱看不清顾长烟此刻铁青的脸色,还以为她在反省自己的虚伪。 人大多自私,她重樱为了新安都肯放弃苍西,怎么她顾长烟为了深仇大恨还放不下莽苍原军?若说走到这个份上的顾长烟是善良的,重樱怎么也不会相信。 蓦地,顾长烟抬起头。只那么片刻,已经将愤怒压抑了下去。 “你走。”她开口,说得毫无感情。 重樱一头雾水,想不通为何顾长烟给出了这个不明不白的态度。 “顾长烟?” “滚出去!”顾长烟开口如磐石,“我没在这里杀了你,是我对你最后的容忍,若敢打莽苍原军,十万夏军随时候命,到时候我会让人把你儿子从苍西带过来,莽苍原军死了几个,就让你儿子挨几刀!”说完愤而转身,直往夏军营地而去。 角落里,重樱握着拳头怒目而视,呵呵,妇人之仁者,终难成大器! 回去后的顾长烟愈发地痛苦和不安,重樱一个敢拿自己的性命和整个苍西做赌注的人,是个狂放又不计后果的人,如果她打定主意要让陆义安进新安都,就一定会让苍西军攻打莽苍原军来换得封彧的信任。 而莽苍原军现在不能撤退,一旦莽苍原军撤了,新安都里的人信仰破灭,人心不聚,饱受非议。 如果必须得想一个办法阻止重樱话,那就只能自己上了! 调动兵马不是件小事,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毕竟君就在军队里。赵恕之所以会跟随前来,更是作为大夏老将代表的他对顾长烟这个叛将新势力的遏制和制衡。 她便将事情的原委和夏珂筠说了一遍。夏珂筠只静静地听她说完,才开口。 夏珂筠:“我们从灵安发兵的目的是什么?” 顾长烟:“打下莽苍原。” 夏珂筠:“那么从莽苍原来新安都的目的呢?” 顾长烟:“杀了封彧。” 夏珂筠:“仅仅如此吗?” 顾长烟便陷入了沉思,她知道,夏珂筠一直都了解她、理解她、支持她。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这一生有憾事。可我没问你你的憾事是什么。”那是顾长烟从白鹿县出来受封彧之命驻守莽苍原的时候,浮屠山坳下的深夜。顾长烟的憾事,那时还只是夏珂筠。“如果莽苍原军全军覆没,你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长烟,新安都下夏军都交给你,只要你想做,就放心得去做,武将老势力有我周旋。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顾长烟垂眸看着她,正如她抬头看着自己。 “我和你一样输不起,所以,一定要赢!”夏珂筠看着她。 顾长烟突然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好,我答应!” 随即转身离开帐子,留下一个如冷剑一般坚毅的身影,只听得帐外传来她坚定决绝地声音:“全军待命,一个时辰之后,发兵新安都下!” 80|长泽到达 重樱是怎么也想不到惹怒了顾长烟的后果就是她快速且毫无预兆的进攻。 而顾长烟显然选择了一种让重樱和封彧都想不到的方式。 新安都是一座铁桶般坚固的城,北面环山,西面环水,东面是莽苍原军和苍西军驻扎的地方,南面有苍西军的小部分驻扎,但因为南面城防过于坚固,所以不会有人选择南面进攻。重樱走后她就让人给张哼于哈送去了信,立刻集合人去新安都南面扫清苍西军小部队,而后自己率人在南面偏东侧驻扎了下来。 这无疑阻断了苍西军想要攻打莽苍原军来获得封彧认可的可能性,重樱咬牙切齿的时候,莽苍原军也略有不满。 没有一个军队想要依靠别人的保护来建功立业,男儿宁愿战死沙场,也不能在敌国的保护下苟且偷生! 所以顾长烟又给张哼于哈送去了信,苍西军由夏军来抗衡,封彧刚入新安都一切都不安稳,想要拿下新安都就靠莽苍原军了。 张哼于哈是格外信赖顾长烟的,新安都的形势她最清楚,作为土生土长的新安都人,她对新安都的熟悉绝不亚于封彧。 而此时的苍西军营地,重樱差点掀了帐子里的桌子。 陆义安一直在安慰她:“夫人,您消消气,顾长烟那德行谁料得准?敢叛国的人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说得倒轻巧。”重樱嗤之以鼻,“儿子怎么办?真要落到顾长烟的手里,明天她就能请你吃人肉宴!” “夫人莫生气,小声一点儿,被发现夫人没疯,咱们可是连新安都都进不去了!” 重樱握着拳头咬着牙,暂且不敢发出响动。 “统领!”门外有士兵突然到达,“外头送来了一封夏军的信!” 重樱可是刚离开夏军营地,顾长烟就给她送信来了?她用眼神示意,陆义安便乖乖地出去拿了信进来。 确实是顾长烟送的。 顾长烟一直相信一点,和别人合作的时候,你若是不能主导全局,那就一定会输。 所以她必须把以重樱这个“疯子”身份的主导权调转过来,她要主导这个战场! “说什么?”陆义安在一旁忐忑地问道,他显然特别惧怕重樱,否则苍西大权也不至于被她死死地掌握了这么多年。 重樱放下信纸,面无表情,可越是这样,就说明她此刻的愤怒。 “她说莽苍原军我动不了,她攻南我攻东,谁先破城谁说了算。” “大夏也要拿新安都?”陆义安蹙眉。 “不然你以为夏珂筠亲自到新安都下是为了什么?”重樱冷笑,“我不太明白顾长烟的想法,但显然我们继续拖下去,周围各郡会出来响应封彧,那么我们和夏军一样,都出不去!可如果我们攻城,苍西的态度显而易见,我伪装了这么久失去了意义!” “那我们该如何?”陆义安问道。 重樱冷笑一声:“答应顾长烟,她攻南我攻东,佯攻!她既然不让我动莽苍原军,那就只能攻她大夏了!” 封彧给过陆义安意思,等到夏军被拖垮,他自然会让苍西军进城。 只是封彧的话可不可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新安都南门下,夏军开始了第一波强有力的进攻,冲车对垒全部装上,然而南门城墙坚固防御森严,一时间并没有任何紧张。 “顾将军,这样只会损耗我们的兵力!”赵恕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知道。”顾长烟站在大军前指挥攻城,“只要保证没有人力的损伤,消耗军用在我的计算范畴之内。” “为何要将东门让给苍西军?” “为了让苍西军有攻城之心。”顾长烟平静地回答,“三天强攻,攻不下不用着急,这里交给你了!”顾长烟说完就离开大军,攻城这件事,赵恕并不生疏。 而她直径回了营地,夏珂筠在军帐里等她。 “长烟!”夏珂筠拿着一份捷报,“吴老将军来信了,我军在苍西连战连胜,现在已经进入了苍西中心的应天府,长泽屡立战功,吴老将军对他赞不绝口!”她笑得很是开心,一来,苍西若是攻下,她们在新安都城下多了一张牌,二来,长泽能有出息,她由衷地高兴。 顾长烟接过捷报看了一眼,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长泽能出人头地固然是好的,但他需要有强大的内心来面对世人对顾家的谴责。至于苍西,夏军能长驱直入,也许事情并不简单。 若是志在必得的重樱早就做了准备,将苍西兵力全部运出呢?还有,捷报上没有提到俘虏,打到了应天府还没抓住重樱的儿子,兴许人早就不在苍西了。 顾长烟摸了摸夏珂筠的长发,触手可及之处是柔软和顺滑,在手心痒痒的。 夏珂筠缩了缩身子咯咯地笑:“干什么?” “唔……”顾长烟想了想,“我有点想长泽了。” 夏珂筠哪能不晓得呢?摊了摊手笑答:“我写信让吴老将军放人,把长泽喊过来!” 吴俊是极为器重顾长泽的,顾长烟之前虽然并不想让顾长泽上战场,可既然上了,就没有理由撤退了! 而顾长泽,大约也是整个大夏除了顾长烟之外,最了解新安都的人! “好。”顾长烟这回没有拒绝。 夏珂筠便如猫一般朝着顾长烟的怀里钻,期待地看着她:“等长烟赢了,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顾长烟脸一红,朝后踉跄了一步,撞到了木桌上,桌子一晃荡,就感觉整个帐子在晃荡。 外头的玉璇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开始了…… “我……这是……应该……的……要……什么……奖励……”顾长烟磕磕巴巴地回答。 夏珂筠不依不饶,摸着下巴假作思考:“奖励是很肯定要的,我可是个公平公正的人。是别人呢,我可以赏点金银珠宝良田豪宅,可是长烟对这些都不屑一顾。” 末了,歪着脖子也不管顾长烟被她倾身压住的悸动,如醍醐灌顶一般说道:“唔……要不赏长烟一个美人怎么样?” “不……不用……了……吧……”顾长烟的手按着桌子,轻微地抖动。 夏珂筠直起身子一叉腰,嗔怒:“我本来想把我这个大美人赏给你的,长烟不要的话就算了!” 顾长烟:“……” 夏珂筠一转身,就被顾长烟抓住了手腕,往自己怀中一拉,立刻美人在怀。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靠上了坚硬的盔甲,却莫名多了一份安全感。于是惬意地开口:“长烟刚才不是还拒绝么?怎么突然又按耐不住了?” 顾长烟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没……没有……” “那有什么?”夏珂筠眯着眼看她。 顾长烟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不结巴了:“我的意思是,阿筠下次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暗示一下,这样我就不会尴尬了。” 讲道理嘛,夏珂筠赏她个大美人她绝对没兴趣,但是若是她本人,这还用说吗? 夏珂筠只呆呆地点点头,顾长烟的变幻莫测,让她有点儿适应不来呢…… 她很快就写完了信让人八百里加急送给吴俊去把顾长泽喊过来,而新安都南门因为过于坚韧地防御,夏军的攻击看起来像是在做无用功。 东门一直没有动静,陆义安和封彧还在书信往来。 封彧想借陆义安之手除掉顾长烟,再不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陆义安按照重樱的意思,一边和封彧周旋,一边派人与周围各郡加强来往,只说苍西是盟军,让各郡声援封彧的首领将目标对准顾长烟。 顾长烟自然是知道的,但只要新安都城破,州郡都是看着新安都的形势改变态度,所以她并不担心。 莽苍原军正在暗地里调动,隔着夏军,重樱并不能很好地掌握他们的动态。 封彧在逼着陆义安进攻夏军,只是陆义安迟迟没动。 重樱说,想让夏军的军备消耗一部分在攻城上,新安都的储备不多,围城的时间久了,补给供应不上,无论是攻打夏军还是攻打新安都,都可事半功倍。 这给了顾长烟一段时间,她可以安心地等待顾长泽的到来。 秋季的新安都郊外格外的苍凉,和着军队的号角,将秋的瑟意扩展开来。 官道上马蹄飞驰,踏过黄泥枯草,踏过细雨飞花,踏过瑟瑟凉意。 《夏国志》记载,这一年的十月,吴俊带兵拿下苍西,顾长烟围困新安都南城久攻不下,国民翘首以待。 而这一天,夏军在新安都南门的营地中,有人在营前下了马,青涩的少年成熟了许多,在苍西风吹日晒,原本白净的皮肤成了蜜色。 “我找顾将军。”少年礼貌地递出公函,“劳烦通报。” 军帐内的顾长烟立刻出营接顾长泽,还没有来一个姐弟久别重逢的拥抱便下了令:“给你准备了五千□□兵,带上人,去莽苍原军营地见张哼于哈!” 81|攻城之心 顾长泽这么听话的好孩子,当然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挺了挺背脊,站得和松一般,朗声回答:“末将遵命!” 顾长烟顿时一愣……而后便展开了一个莫名的笑容,这是她顾长烟的弟弟啊,没有贵族子弟的娇生惯养和好吃懒做,也没有身为将军弟弟的心高气傲,有的只是和普通士兵一样,对主将的尊重和服从。 也难怪吴俊赏识顾长泽,若非这是她的亲弟弟,她多少都会可以带他一程。 姐弟俩还没有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顾长泽已然上马,带着顾长烟给他准备的五千弓|弩兵,朝着以南的莽苍原军阵营出发。 等顾长泽走了,夏珂筠才走出来,负手而立,看着马蹄远去烟尘四起的方向眺望:“长烟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长泽日以继夜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是阿筠想要满足长泽出将入相的愿望。”她只随着那个方向眺望,心中岂不想念许久未见的弟弟?“战场,一刻钟就有可能决定胜负,所以我不敢耽搁。长泽不可能一直跟着我或是吴老将军,若想打出自己的天地,就必须担得起天大的责任。让他去建立自己的军功,长泽高兴着呢。” “可长烟未必高兴。”夏珂筠一眼明了。 她确实没那么高兴,但依旧少不了弟弟可以独当一面的欣慰。若是当初一直留在南泽,也许顾长泽会顺利地成为一个将军,但一个青涩的少年还未经过历练靠着关系成为的将军和他凭借自己的本事荣升成为一个将军,那是两码事。 顾长烟自小跟着父亲在莽苍原,喝的是人血吃的是人肉,困苦时啃树皮,败落时身受重伤,才得以有顽强的毅力和敏锐的觉察。 “若长泽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我会高兴的。” 夏珂筠眯着眼笑若辰星,顾长烟虽然从前说不想让顾长泽上战场,可到底身为一个姐姐,她愿意让顾长泽做他爱做的事情。 一如她自己,一旦冲动了,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南城门下驻扎许久,苍西军越是安静,顾长烟越是谨慎。 她一直都没有停止攻城,而这段时间,由于新安都下的围攻,封彧除了守城并不能腾出手做别的事,连从新安都发出的密报都被苍西军和大夏截获了不少。 但凡封彧写信给陆义安,陆义安都以苍西军军力匮乏不敌大夏需消耗大夏军力为名拖延作战,封彧哪里不晓得,这是陆义安对他的质疑。 既然他将苍西军作为盟军,这时候放苍西军入城会安全得多。 可在重樱看来,封彧就是封彧,他若对苍西军毫无戒备之心,这会儿早就让她重樱成功下手。 眼看夏军忙于攻城军力消耗过重,重樱也开始策划进攻夏军。 她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万一被封彧发现自己没疯呢? “三天后和大夏开战!”军帐里只有重樱和陆义安两人,陆义安常以担心夫人病情为名和重樱独处,实则不过是等待重樱下令。“我看时机也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大夏兵力补给供上,又要困难了。” “要不要和封彧说一声?”陆义安询问。 “说?当然要说!”重樱冷笑一声,“一旦把夏军攻破,莽苍原军就成了可有可无,到时候等着封彧开城我们就一鼓作气攻进去,拿下封彧,新安都就是我们的!也不枉我舍了苍西之仇!” 陆义安对重樱惟命是从,因为他根本玩不过这个女人:“都听夫人的!” 天气愈发凉了下来,新安都外的野草枯了,露出一片泛黄。 往年即便是秋天,这里依旧热闹非凡,贵公子踏马飞花,新贵人笑语频频。唯独今年不同,除了刀光剑影,就是尔虞我诈。 新安都里时常有想要逃出来的人,都被城门口的守卫堵了回去,封彧下了死令,这时候落逃者皆杀无赦! 寻常百姓不晓得从前风度翩翩的平王怎么突然间成了个谋权篡位的嗜血狂魔,那些青葱少女的如梦令都变成了山河破。 南城门下的进攻依旧没有停止,顾长烟这几日在城门下异常专注,进攻之势渐缓,赵恕在其身旁询问:“这几日苍西军中有点儿动静。” “什么动静?”她问道。 “劫了封彧送去各州郡催兵的密报,各州郡迟迟不发兵,都是在观望新安都局势。”赵恕回答,“陆义安等不及了,苍西被吴俊拿下,没了后方支援的苍西军只能背水一战,再拖下去只会拖垮自己。” 顾长烟所见略同:“所以这几日更加注意,我算着时间,长泽要是顺利,也就是这几日了。” 赵恕不知道顾长烟让顾长泽去做什么,但一定不会是让封彧和苍西军好过的事。 天灰蒙蒙的,阴云厚厚的一层,似乎是天要降大雨,顾长烟只抬头看了一眼,感叹了一句:“好时机啊……” “嗯。”赵恕应答。 “我们的营地安全吧?我不希望在此期间陛下出任何的意外。”顾长烟继续说道。 赵恕睇了她一眼:“已派精锐保护陛下,玉璇姑娘形影不离,顾将军放心。” “好!”顾长烟忽而转身,苍茫天地中女将穿着玄色铠甲执剑而立,古朴城墙上兵器的痕迹斑驳沧桑,身后的杀喊声成了一道背景音,她翻身上马,头盔下白皙的面孔和坚定的眼神,如同战神的雕塑! 她举起手中的剑,全力朝天吼道:“全力攻城!” 南城门下冲车用力撞击着朱红的城门,对垒准备就绪,弓箭手各自就位,只等到达城下架上云梯! 夏军有史以来最强力的一次攻击,让新安都内的人慌了手脚。 封彧匆匆上了南城门,同城下那个战马上镇定指挥的女子对峙! 顾长烟很久没有看见封彧了,他站在城墙上俯瞰夏军,手忙脚乱之间依然风度翩迁不失当初模样,只是她此刻看见他,唯一的想法便是杀了他! 她都未曾拿正眼看过他,而封彧却一直在注视着顾长烟。 这个由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女将军,此刻是他封彧的头号大敌,带着大夏十万军队又操控着五万莽苍原兵,将两股势力合并在了一起。而她,本该是自己夺权路上最大的支持! 这种被背叛的恨意,不仅仅如重樱的那般敌意! “顾长烟!”封彧居高临下,遥遥看着她。 她看见他眼中的万里河山,和江山被人倾覆的无边怒意,他似乎想将自己碎尸万段,和他酒坛里的花瓣一样成为一坛用血酝酿的烈酒! “许久不见。”顾长烟抬头直视着他,她向来不惧不怒,清冷之中是蔑视和不屑,是万物皆空的飒然,“再次见面是这种局势,恐怕你我二人从前都未曾想过。” “是啊,”封彧笑了,只是笑里带着一点不甘和后悔,“我封彧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有两件!” 顾长烟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她太了解封彧了:“第一件是那年把我带去灵安认识了阿筠,第二件是把我从白鹿县找出来逼去莽苍原。” 封彧默,确实是。 顾长烟仰天长笑:“让你封彧最后悔的两件事都与我有关,可恰恰是这两件事,是我曾经轻视如今却庆幸的两件,我还得感谢你。” 第一件,让她认识了夏珂筠;第二件,让她终于和夏珂筠走在了一条路上。 封彧面色苍白,如今这个顾长烟,脱离了他的掌控,愈发的让人不可捉摸。 他只记得以前的她没什么表情,总是一副寡淡的模样。可她现在会笑会哭,会感动也会忧伤。 “你也不用感谢我。”封彧稳了稳心绪,“新安都我拿下来了就不会让你得手,我封彧若是不能将你取首级于城下,就枉我当年提携你的眼光!顾长烟,尽管放马过来!” 顾长烟只笑了笑,轻轻打响了指扣。 云梯已经架了起来,南城门上的弓|弩手蓄势待发,双方呈现对峙状态,一攻一守。 新安都易守难攻,哪怕城下有夏军十万! 封彧成竹在胸,连笑容里都带着志在必得的雄心! “顾将军,强攻恐怕只会损兵折将!”一直在莽苍原平坦地势作战的赵恕在攻城上并没有顾长烟这么灵活。 然顾长烟亦自信满满,完全不亚于封彧的气势! “我从来不打强攻战。”她只轻声回答赵恕。 “那您这意思是?” “封彧今日敢站到城墙上同我对话,一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顾长烟的目光飘忽到东边,“我亦是!” 兴许因为她的气场,才使得夏军攻城之时一鼓作气。 战鼓击响,在震天动地的鼓声中,弓箭四射呐喊冲天,火光照亮了灰蒙蒙的天空,不断有弓箭和巨石从城墙上落下来,不断有将士伤亡被运往后线! 这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城东出传来震耳发聩的喊杀声,苍西军从东侧杀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两万字左右可完结。 开了个百合群,群号560113924,作者虽不软萌但可调戏、可催更、可闲聊、可抽打新坑。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4-25 22:05:57 82|大部混战 新安都东侧,苍西军如流水般涌了过来。 喊杀之声震破天际,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充斥着整片战场。从封彧的角度看来,他的势力将夏军包围在南城门中,两面夹击,胜券在握! 而夏军一方全力攻城之下,势必不能分出足够的兵力来阻挡从东侧强袭的苍西军,莽苍原军弱想救援,就要跨过夏军这条防线,所以张哼于哈根本来不及! 这是顾长烟的失算! 陆义安在马上笑意凛然,顾长烟没有看见重樱,显而易见的,从东侧进攻是为了打击大夏博得封彧的信任继而进城,进城之后才是重樱的主场! 然而顾长烟并没有戳穿苍西军的阴谋,封彧既然对苍西军不放心,自然也会留有一手! “顾将军,东侧告急!” “顾将军,请求支援!” 顾长烟手臂一挥,在空中划过一道饱满的抛物线:“攻城部队撤下来去东边,赵将军,东侧就拜托你了!” 赵恕提枪上马踢动马腹,将士们喜欢的满腔热血的战斗! 顾长烟则立于城下,朝着城墙上封彧所在的位置,微微一笑。 她的笑里带着一丝阴鹜,封彧只觉得,这天气愈发的冷清,就好像有一丝阴风从脖颈间钻了进来。 也是,这新安都底下埋了数不清的人命,多少是有点阴森的,尤其在这阴蒙蒙的日子里。 封彧还不敢开城门正面迎战,他要等到苍西军和夏军两败俱伤的时候出来捡便宜,陆义安放不下“疯”重樱,所以一直将她带在大军之后。 而此刻的重樱有一个疑问:莽苍原军去哪儿了。 张哼于哈大约分出了两万左右的莽苍原步兵,顾长烟指挥攻城的有这部分莽苍原军,可人数相差太多,几乎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莽苍原的另一半人马去执行了别的任务。 重樱心中一惊:“从南门绕过夏军到我军后方偷袭需要多久?” “两日。” “莽苍原军多久之前人数锐减?” 没有答案,莽苍原军的动向被夏军堵死,一切都只有个估算。 “注意后方!”重樱提心吊胆。 夏军前方攻城军队被源源不断地被调遣到和苍西军的战场上,而攻城方渐渐呈现空置的局势,仿佛只要封彧开城门反攻就能将夏军一网打尽! 封彧依旧相信陆义安不敢做出对他大不敬的事情,知晓整件事情的顾长烟却在等看戏。 封彧若是知道重樱没疯,他该有怎样的表情? 惊讶?诧异?懊恼?还是将一切的愤怒转移到重樱的身上? 顾长烟可不会做对着千军万马戳穿重樱的事,她只策马往东而去:“长泽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将军的计算中。” “代玥呢?”顾长烟又问道。 代玥没有跟着顾长烟来新安都,但吴俊一路顺利攻下苍西以来,莽苍原一切安稳,代玥身为顾长烟的好友,对顾长烟的求援在所不辞。 重樱兴许不会轻视莽苍原军,但不一定会想到部落军队! 原本东侧苍西军一直占着巨大的优势,夏军分出兵力不敌苍西军全力以赴,赵恕只按着顾长烟的意思将苍西军拉往南城门下,重樱在军队后方洋洋得意。 陆义安同封彧交换了眼神,似乎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两面夹击! 而正在此时,顾长烟已经亲自去了东侧换下了赵恕! “赵将军辛苦了,”顾长烟笑看百万雄师,“这里我来吧。” “好!”赵恕默契地去了南城门下。 顾长烟一来就改变了策略,原本且战且退的夏军突然重整军威,以重骑兵打头,步兵掩护□□兵,轻骑兵左右两侧夹击之势进攻苍西军! “长公主,顾长烟亲自来了!”重樱在后头装疯卖傻地跟着,自由心腹向她汇报。 这一战可是建立在苍西必胜的基础之上才能顺利攻入新安都,重樱已然不能输给顾长烟! “我军有败退之势!”士兵说道,“请长公主下令!” “□□对阵!”重樱说道,“重骑兵退回两侧防御,我怀疑顾长烟的准备在后方,加强后方的防御!”三面包抄,唯独后面是安全的,重樱若是再抽出人手来警惕后方,人数上的优势也就不那么大了。 东侧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封彧已经在思索要不要此刻开城门将夏军一网打尽!陆义安一直再给他打手势,苍西军目前还有力量抵抗夏军,时间若是拖长了可就不好说了。 封彧点了点头,正准备下令,探子来报:“苍西军后方出现大批军队!” 封彧大惊失色:“什么人?” “莽苍原荒漠部落!” 代玥在这时候,带着人来了! 重樱也为之一振,她以为顾长烟派了莽苍原军来突袭后方,没想到来的是荒漠的那批蛮子! 荒漠部落未必有正规军队的战术和秩序,可在大混战场面上,荒漠部落的蛮力冲劲和以一当十之势,能给予苍西军更大的打击! 步兵防御是无效的,除非将两侧抵挡夏军的重骑兵安排到后防来! 身在最后放的重樱听到了蛮子们的马蹄声,还有挥舞着大砍刀疾驰而来的汉子们飓风般扫过战场! 这秋风扫落叶之势,让后防的苍西军心惊胆颤! 而本准备开城门迎战的封彧突然改变了主意!后有荒漠部落攻击的苍西军在陆义安的带领下根本不是顾长烟的对手! 他若现在开城门,很可能掉入了顾长烟的圈套,被还未出现的两万莽苍原军趁虚而入! 他怎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要南泽内部苍西军全灭,没有了可进退之地的各州郡才能专心地支持他,他只需要稳住新安都的局势,就可将南泽内部矛盾转化为国家之间的矛盾!届时顾长烟总有翻天覆地之能力,能奈他何? 陆义安眼睁睁看着封彧抬起的手放了下来,摊了摊,示意陆义安先将代玥的荒漠部落解决掉。 这无疑也传到了重樱的耳朵里,她只能愤愤骂道:“封彧这个混蛋!” 重樱如果再不出来指挥,苍西军兴许要完。 但她还想在搏一搏,否则攻打新安都同样也是一件不易之事。 顾长烟却微微一笑:“难得重樱伪装了这么久,这样若是还不出来,她恐怕连站在城门底下的机会都没了!” 她不会去拆穿重樱的伪装,她要的是逼着重樱自己出来! 想拿她莽苍原军开刀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让代玥猛攻苍西后侧,如果有可能,活捉了这个疯掉的重樱长公主!”顾长烟在马上得意又张狂,“我就不信,重樱宁愿一败涂地,也要把这个疯癫一装到底!” 代玥这个习惯于游击战的葛尔部副首领在攻城略地上自然不可与出身正统将门的顾长烟等人相比,她更多的是征战的野性,部落就像出没深夜荒野的狼群,不在乎屠戮的美丑,只在乎刀下死了多少人。 部落的后袭无疑是残暴又血腥的,顾长烟便配合着代玥来了一场两面夹击! 她料定封彧不会出来,赵恕在继续指挥攻城,这时候城门大开,夏军很容易就能退进新安都。 “长公主,我们快抵挡不住了!” 无奈之下的重樱咬牙切齿:“挂帅!出阵!” 陆义安百无一用,哪怕前方作战还要来询问重樱,重樱自己不在前方,等到心腹一来一回地传话,顾长烟早就连连胜了几节! 夏军军阵的最后方,出来一个身着盔甲的女人,重樱再一次挂帅,惊的不仅仅是不明真相的苍西军! 苍西军皆以为重樱长公主疯了,他们的向心力更多的是重樱,而重樱突然恢复了正常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无疑是苍西军士气低落时最好的强心剂! 顾长烟只微微一笑:“重樱终于出来的,那么她的计划也就破产了!” 最惊讶的莫过于此时城墙上抵挡夏军攻城的封彧,被他毒疯的重樱居然没疯,好好地站在了大军之前! 他一直都被骗了! 可好在由于他的戒备心理,他一直没有受到重大的损失,这会儿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愤怒重樱和陆义安的欺骗! 而他再一次目光触及顾长烟身影的那一刻便笑了,他自然也想到了,恐怕顾长烟早就知道重樱没疯,而重樱也去找过顾长烟谈合作,如今重樱突然正常出现无疑是被顾长烟逼出来的! 被逼出来的重樱既然无法伪装到进入新安都,就势必会将大量的仇恨转移到顾长烟的身上,这对封彧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他便轻笑了一声:“看来还是要感谢她。” 城下在混战中的顾长烟盔甲整齐有精神抖擞,她自然是听不到的,可大抵也想到了封彧此刻的心情,抬头看去,同他目光撞击。 好笑吗?庆幸吗?顾长烟的嘴角扬起一个讥嘲的弧度,可惜,她不会让封彧笑过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放的那个群号一直没通过审核╮(╯▽╰)╭所以我又换了个群:544769238,这回没问题了,顶锅盖跑走。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27 19:49:53 83|天方夜谭 坐山观虎斗,无疑是封彧选择的路径。 他能在城墙上看苍西军和夏军你死我活,又何必下去趟这趟浑水? 顾长烟已经把苍西的仇恨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虽然有代玥的部落联盟在苍西军背后攻击,但一时间优势无法迅速体现。等到两军酣战到傍晚在出城,大抵能一举两得! 赵恕的攻城频率封彧完全能抵挡得住,虽然他有点不明白顾长烟这么做是为什么! “顾将军,苍西军已经开始向东撤退!” “后方盯住,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把苍西军葬在这里!”顾长烟在马上叱咤,她料想,代玥率领的联盟部落,重樱不可能这么快突破。 现实和她所想相似,由于代玥迅猛且强势的攻击,重樱根本没有预算到部落联盟的真正实力,前方的弓|弩兵在步兵的掩护之下以弓|弩强袭,几乎只有几步之距就可杀了陆义安! “长公主!” 重樱咬了咬牙:“退后!我亲自会一会顾长烟!” 她是和顾长呀交过手的,在莽苍原的铁矿山,再次交手,她必须得用尽全身之力来抵挡这个对手! “顾长烟,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被逼的毫无退路的重樱准备做最后一战。 顾长烟却云淡风轻一身轻松:“不会我死,只有你亡。毕竟我有退路,而你苍西军已经失去了封彧的信任,不可能再进新安都了!” “若非你不肯与我联手,封彧哪有如今站在城墙上观战的安逸!顾长烟,是你放了你的对手!”重樱提着枪进攻,红缨枪如一缕火苗,将整个以她二人为中心的战斗圈点亮。 长兵器在战场上优于短兵器,而枪无疑在马背上拥有绝对的优势。顾长烟却不慌不忙,长剑如蛟蛇出窟腾龙闹海,剑气凌冽逼人,□□和长剑相撞,火光四射金戈音鸣渗入骨髓。 “我放了封彧?”顾长烟冷笑,“你重樱没进新安都尚且在打我莽苍原军的主意,等你进了新安都,我莽苍原军立于何地?你和封彧对我来说都一样,要死的,今日总归要死!” 都一样,她的眼里只有夏珂筠所代表的大夏,她的心里只有同生共死的莽苍原军,无论谁掌控新安都,若是能给莽苍原军一条生路,一切都好说。除了封彧。 重樱若不劝她弃了莽苍原军,她兴许不会逼得重樱一条选择的道路都没有! 记得那些死在重樱手上的夏军吗?那天夜里漆黑寂静,她的马儿撞到了夏军的尸体。 她说过,只要在她顾长烟手下一日,血就不会白留,总有人会记得那些为她而死的无名小卒! 这愤怒是自心底而来掠过高山大海的狂怒,源自于士兵的尊重和爱戴,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和权力争斗! 她很任性,任性得以爱恨来维护和区分,然而心中有所坚持的底线和理念,为了一批人,一批人与其志同道合之人! 心中的愤怒似要溢出来,手中的剑进攻如暴风骤雨,重樱能明显得感觉出顾长烟欲置之于死地的快感,她绝不是为了转移重樱的仇恨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她坚信,无论是重樱还是封彧,她都能让他们永无见天之日! 源自于一个将军的实力和自信,普天之下,非她莫属! 而此刻的重樱,也感觉到自己越发不是顾长烟的对手!必经她那么年轻,充满这力量,她在为信念而战,而不是为了欲望! “顾长烟,你为大夏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什么?”重樱不解,顾长烟隐世三年,被封彧从白鹿县找了出来,回到莽苍原没多久就叛变,究其原因是为了夏珂筠。三年之前她驻守莽苍原得一战神的称号,可也不见得如现在这般拼命。 顾长烟笑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她素来不吝啬于一个答案:“在你临死前告诉你,为了阿筠。” 为了夏珂筠啊,多自私的回答,一点儿都不像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顾长烟! “你和夏珂筠什么关系?”毕竟同为女人,重樱的感觉尤其地敏锐。 世间所传双姝之间的感情如线团一般剪不断理还乱,但毕竟她们二人谁都没有明确地回答,古来惺惺相惜者多可为对方而死,否则前人的历史里哪来诸多舍生取义的侠士。然而,重樱能感觉到,这条感情线并不那么简单,虽然她未曾看见顾长烟和夏珂筠站在一起,可当着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哪怕顾长烟前一刻杀意重重,却在提到夏珂筠的那一瞬间顿时柔软了下去。 顾长烟便笑笑,是春风一般温柔得笑,拂过荒芜的战场,掠过刀与血的厮杀。 “你说呢?” 重樱确定了,她想封彧也许都不知道,自己比不过夏珂筠一个女人,因为顾长烟心中有爱。 然而顾长烟虽然一边在回答,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减慢和松懈,两个人所在之地成了一片真空区,除了十米之外依旧激烈的打斗。 封彧的目光一直注视在这一片,重樱和顾长烟的决战! 他很容易分得清,重樱是真的老了,一旦过了三十招,她疲软的趋势显现了出来,顾长烟便占了上风。 顾长烟的攻击向来快很准,连当初的封彧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她顾家的子女就是为战场而生,所以毫无疑问的,如果重樱继续打下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被顾长烟挑于马下! 重樱自然也明白自己不是顾长烟的对手,在一个交锋之后,她突然败下阵来,策马就走! 这是要逃跑的意思,顾长烟哪能允许她在此刻逃离自己的手掌心? 追!她踢动马腹执剑而追,后面副将赶紧阻止:“顾将军,穷寇莫追!” 他们是担心前方有诈,毕竟重樱逃得太过彻底! 顾长烟只是冷笑一声:“呵!便宜了重樱!” 她也是一个干净利索的人,决不允许自己有半点迟疑! 至于前方有没有重樱的陷阱,这恐怕只有站在城墙上的封彧最清楚了。重樱确实打不过顾长烟,而所谓的陷阱,倒不如说顾长烟布置得更为彻底! 重樱是想让顾长烟追的,只是她一路往前跑都没有发生身后有追兵,于是慢慢减速了下来,身旁,有士兵问道:“长公主,顾长烟是不追了?” 是不追了吧,重樱懊恼地想着,今日一战,若不输不赢,那苍西是彻底完蛋了。 失去了苍西一块地,儿子在哪里还不好说,新安都迟迟拿不下,补给供应不上。与其说是战败,倒不如说是被拖死的。 而正在此时,重樱的后方突然有了响动! 在她的埋伏地之后,代玥扛着双刀犀利地看着重樱的方向:“重樱长公主,我奉顾将军之命,在这里等候你多时了!”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代玥不是一直在苍西军的背后作战吗! “很奇怪吗?”她挥舞着双刀,“别说你了,就是封彧的一举一动,也全都在顾将军的掌握之中!”说完提刀而上,完全不给重樱喘息的时间! 她可是刚和顾长烟交完手,又遇上了代玥这个劲敌! 天若要亡你,还需要什么理由? 南门下的顾长烟计算着重樱和代玥交手的时间,失去了主将的苍西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陆义安的身上,可陆义安对于顾长烟来说,她不屑于将他放在对手的位置上。 于是策马掉头,直奔攻城之地! 封彧一瞧顾长烟来了,而顾长烟没有带来和苍西军作战的大部队,心中亦觉好笑。 莫不是她觉得,仅凭这些力量,就能破他新安都的大门? 简直是天方夜谭! 城墙上的封彧矗立如标杆,这些天过去了,若不是城外进攻得紧,他早该把新安都的势力解决完毕。 “封彧,下一个就是你了!”顾长烟锐利地看着城墙,明明是自下而上的仰望,却有种自上而下的轻蔑俯视。 “今日新安都城不破,你十万夏军一个都不能活着回灵安!”城墙上,封彧笑道,“夏珂筠两次落入我手上,顾长烟,你想不想看她第三次落入我手?” 顾长烟的心里一惊,按理说,现在夏珂筠正在营地里收到保护,赵恕说万无一失,难道封彧派人绕过战场去营地进攻? 不!不可能!顾长烟给自己吞定心丸,想要攻大夏营地,至少派出两万以上军队,若两万以上人出动,她哪有不知晓的道理! 封彧这是在诓她! 于是只对着城墙上喊话:“我只想看你落到我手上,一次就够!” “我?”封彧笑问,“我封彧不是重樱,想要我死,岂有这般容易?” “也未必有多难。”隔着城墙,顾长烟淡定自如地喊话。 顾长烟的身后,有人端过来一只坛子里装满了酒,封彧当初亲手酿的红梅酒,他让人送去了灵安,顾长烟和夏珂筠一人喝了一杯,还有剩余的,一滴未动,就在眼前。 红梅酒,多么让人怀念的以前。 顾长烟一手举着坛子,朝着城墙上问道:“你还记得这坛酒吗?平王封彧亲自酿得酒,新安都都未必找的到第二坛。”说完,手一松,酒坛子“啪”地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封彧只看着地上被酒水浸湿的一片,动了动嘴,想表达自己心中的不在意,身后,有侍卫匆匆跑上了城墙:“出事了!” 84|亡命之徒 听到这三个字的封彧顿时浑身一紧。 在低头看城下的顾长烟,她依旧是平常模样。 他只深深地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顾长烟虽然常年在莽苍原,可到底也是出身新安都,对新安都的一切都非常了解。莫非是…… “新安都河道下的无忧洞出事了!”侍卫慌张来报。 无忧洞,无论是个哪个都城都少不了,一般在河道左右,是地下楼,经营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住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人。一生逃亡,聚集了不少亡命之徒。 这是个很难处理的地方,一来人数较多设施齐全,而来亡命之徒就不怕的就是杀戮,三来,无忧洞分布较广却地底下纵横阡陌,官府想要一举捣毁是不可能的。这就成了京城内的不可说之地,官府视而不见,平民百姓只能绕道而行。 顾长泽不似顾长烟那样常年在外,新安都土生土长的顾长泽对无忧洞的地形非常熟悉。顾长泽又喜欢玩水,河道水流也尽在把握之中。 侍卫现在说无忧洞出了事,那绝对不是那些亡命之徒趁乱打劫,而是另一种更为让人害怕的可能——顾长烟打通了无忧洞的头头们,把人从无忧洞里运送到新安都内! 此刻再看城下的顾长烟,她的笑不似笑,而是带血的杀戮! 若是顾长烟亲自带人去无忧洞,或许只能靠强攻,强攻之下新安都必定有所察觉,但是她调遣来了顾长泽…… 顾长泽的优势在于他不但熟悉新安都城地底下的世界,还有这个世界的规则。 能解决无忧洞这一批亡命之徒的并不是钱和权,而是义。 江湖之人,最讲义气,封彧谋权篡位,是谓不仁不义。 “带人,堵住河道,去镇压无忧洞!”封彧已经顾不上城下的顾长烟,若城内大乱,攻城局势让顾长烟可事半功倍! 正转头要走,城下的顾长烟喊了话:“我顾长烟还在这里,你封彧就要走了?” 封彧脚下一停,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有地上被马蹄踩乱的红梅酒。 于是转身问侍卫:“派出去夏军营地的人呢?” “夏军做了准备,夏珂筠身边安排齐全,我们根本无法冲进营地。”夏军营地还有玉璇,玉璇作为女卫队的队长,其名所得非虚。 夏珂筠也早就学聪明了,若是第三次落入同一个人的手里,她这堂堂女皇的面子往哪里搁?两次救援让顾长烟身受重伤,第三次,她还怎么向顾长烟交代? 封彧的计划没得逞,眼看城中即将大乱,舍了面子准备下楼:“先稳定城内!夏军带头的是谁?” “张哼于哈,带头的是顾长泽!” 封彧知道,顾长烟从前是不希望顾长泽走上她的路,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她去了大夏,竟然会让自己的亲弟弟带兵上阵深知身涉最危险的新安都! 于是愤而咬牙:“那就给我活捉了顾长泽!” 可顾长泽哪有这么好捉,否则顾长烟怎会轻易让顾长泽进无忧洞? “封彧,”城下,顾长烟在马上挑衅,“现在去解决城中之乱可来不及了,我顾长烟今日开口要将你斩于城下,就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封彧回头冷笑:“重樱还活得好好的,你想让代玥拿下重樱的计划未必行得通。” “代玥加上木月呢?”顾长烟摊了摊手,“重樱无论死活,她苍西在我手上,可你封彧不一样了,你若不死,我千里迢迢来新安都岂不是要空手而归?” 说完便面朝大军,昂首挺胸,气势磅礴声音洪亮,她的心里是对封彧的恨意,是莽苍原军拼死沙场许多年未得的回报,是那天马车上被装作顾母和顾长泽的两条无辜的姓名,是这些年自己所受的难以释怀的苦难,还有蜡冬寒雪,一箭射中夏珂筠之后她身上流淌的血。 她们之间的仇不只是几条性命那么简单,而是千刀万剐也难以揭开的血海深仇! “二郎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打下新安都,你们将是大夏的功臣,上泽祖辈,下承子孙!以今日之战,成一生功名!给我上!” 新安都南城门下回荡着顾长烟的声音,还有几万夏军宏亮地回答:“打下新安都!打下新安都!” 呐喊声震耳欲聋,另新安都内之人心生觳觫。 若之前的新安都百姓介怀的是平王篡位,那么现在众人所知,是顾长烟带兵攻城! 是死是活谁都不知晓,只这笼罩在刀枪箭雨的城,像大雨中没打伞的女人,孤苦无依。 无论以什么名,战争,总让普通百姓为之所害。 可战场上将士们的士气高涨,为名为利为义,退则遗臭万年,进则流芳百世! 这是全军高涨的攻城之心,夏军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冲车和对垒,恰逢天阴风大,南风吹向新安都城门,为对垒上的弓箭手提供了绝佳的风向! 两辆大型冲车冲撞着古老的城门,撞击之下有木屑簌簌掉落,城上是巨石和弓箭,还有被对垒上的夏军击落的南泽士兵的尸体。 这是一座都城,而今却成了修罗场。 城下战鼓震天,鼓槌落在鼓面上,发出雄浑有力的撞击声,提升将士们的士气。 顾长烟在马上观察着攻城局势,因为封彧下了城墙去对付顾长泽,南泽军已经士气衰竭。 她知道,她拨给顾长泽的人手并没有优势,但夏军之中没有比顾长泽更适合这个任务的人!她亦担心顾长泽,可此时此刻,她担负的是十万将士的期望,就像当初的莽苍原军将她视为他们的精神和灵魂! 成为别人的信仰未,那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所以她只能在内心祈祷顾长泽平安无恙,而后面无表情地站在城门之下成为更多人的顾将军! 对垒上的士兵架起了云梯,城墙上的滚石偶尔撞到了楼梯,和着鲜血和夏军的尸体翻到在地,但更多的是冲上城墙的夏军,和南泽军在狭窄的城墙上厮杀! 代玥将重樱缠住之后,苍西之魂无法发挥指挥的作用,陆义安束手无策,加之城墙上的封彧没了踪影。 陆义安胆子小,不如重樱这么放得开。 赵恕便带着吴俊发来的急报,重樱的几个儿子被身在苍西的吴俊抓到手,眼下苍西没有翻盘的机会,若继续进攻,便杀人,若带兵撤退,大夏可以考虑在解决了封彧之后将人还回来。 赵恕的话可不可信陆义安不知道,他只知道,重樱危在旦夕。 新安都城内,从河道两旁的无忧洞里出来的不只是那些一直藏匿于此的亡命之徒,更多的是莽苍原军和顾长泽带领的夏军□□兵。 原本由于连月征战,普通百姓早已不敢出来晃荡,街道上空空荡荡的,没了身为都城的繁荣。 多少年前莽苍原军的士兵们离别妻子父母去守卫边疆,再一次回来没有鲜花和掌声,等待的却是一片荒凉。 “若还想和家人团聚,今日就必须将封彧这个乱臣贼子诛杀在此!”于哈站出来说道,“是他让繁花之都变成一座鬼城,让我们多少年驻边的血泪荒废,你们的妻子儿女在家中等待你们荣耀而归,我们不是在为自己而战,而是为了让一个即将陨落的王朝重新建立起来!” “进程不允许杀任何普通百姓,我们的目标是封彧!”张哼补充道。 顾长泽想了想,姐姐放权给他,为的不只是拿下新安都,还是一次磨练。 他日夜想要上战场继承顾家的将门之魂,只有成功完成任务,才可能让姐姐放心地放权,所以,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打败南泽军! “张将军、于将军,随我去大牢!”封彧暂时还没有时间解决南泽内政,顾长烟逼得太紧,他相信南泽皇室依旧被他关押在牢里。 顾长泽虽然看起来青涩了些,但他对新安都了如指掌,看起来做事风格异常成熟。 “他们到哪了?”路上,封彧随时关注着顾长泽的动向。 “赶往天牢的路上。” 封彧顿时就明白了顾长泽的意思,冷笑一声:“在他们到达天牢之前,拦下他们!” 双方都在赶时间,封彧是内忧外患,城外顾长烟发起了又一波的猛攻。 “城门快要顶不住了!陆义安不知去向!” “代玥已经拿下了重樱,请王爷明示!” “顾长泽即将到达天牢!” …… 消息一条一条传来,纵然素来成竹在胸的封彧也感受到了这次的棘手! 天色越来越沉,山雨欲来风满楼。 安静的街道上只有马蹄声和脚步声,远远的,有一批人在奔跑。 封彧在赶时间,顾家两姐弟,是他一辈子摆脱不了的孽缘,成也顾家,败也顾家。 他谋划了许多年,只求有朝一日能君临天下,却因为一个顾长烟……不,顾长烟会叛变的缘由是夏珂筠! 眼前,大军的影子越来越近,封彧发了疯似得往前冲,双眸通红。 “顾长泽!” 85|攻破都城 因为战时的原因,天牢里的守卫格外多。 顾长泽停在了天牢门口,带着他的几万莽苍原军和顾长烟拨给他的两万弓|弩兵。他让张哼于哈进去把南泽皇室带出来,自己则在外头等待封彧的到来。弓|弩兵在顾长泽的身前排列,一旦封彧率人到来,便要将他射成箭靶子。 封彧追赶得很快,几乎是顾长泽前脚刚停下来,后脚他就到了! 顾长泽可不是顾长烟那样面上冷冷清清绝不屈服于人的人,他只知道,他如今面对的是姐姐的敌人,而姐姐的敌人,就是他顾长泽永远的敌人!可他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笑着咧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冲着封彧傻乎乎地笑:“阿彧哥哥,你是来杀我的吗?” 倘若是平时看见顾长泽这般青涩的孩子,大抵让人觉得怜惜,然而这不过十多岁的少年领着几万的士兵,对阵南泽最有名的平王封彧! 若不是顾长烟的攻城压力,恐怕他也不敢如此嚣张,可他相信,既然顾长烟将这权力交给了他,那么她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不会让自己的亲弟弟置于陷阱! “长泽,”封彧站在大军中央盯着这个少年,他的眉目里有五分顾长烟的影子,人长大了,脸廓也清朗起来,“顾长烟让你来送死的?” “姐姐怎么会让我来送死呢?”顾长泽笑眯眯地看着封彧,彷佛还是以前那个大哥哥,而不是要止他于死地的敌人,“姐姐说有人在这里等我来杀,长泽不敢辜负姐姐的期望!” “哦?”封彧冷笑道,“那你就想辜负你爹让你保家卫国的期望?” 顾老将军是南泽名将,一生忠心为国,一双儿女叛国,对不起他的在天之灵。 而顾长泽却眯了眯眼,笑得天真无邪:“我只知道父亲说,人活一世不容易,哪一天就死了,所以,跟着自己想跟的人做事。而长泽愿意追随姐姐,故,我一点儿都没有辜负爹。”末了,他站在弓|弩兵之后,歪着脖子看着封彧,“倒是阿彧哥哥,我父亲一直信赖于你,你却想杀了我姐姐;南泽一直待你不薄,你却要谋权篡位。阿彧哥哥就不怕死后遭报应吗?” “死后的事情死后在说。”封彧摊手笑笑,“而现在的事情,是我得先抓住你!给我上!” 顾长泽一直站在弓|弩兵后笑得甜甜的,封彧一个“上”字,顾长泽一挥手,夏军弓|弩兵手中的箭如暴雨梨花一般射向南泽军! 原本天牢门口地域狭窄,顾长泽先到一步将人安置在了最为宽阔的天牢门口,封彧虽然带了不少人,但都挤在狭窄的小道。 夏军不冲,南泽军在箭雨中想要阻挡就得后退,道路狭窄,一退起来,就会造成恐慌。 他很好的利用了最简单的地形,又护住了正在救人的张哼于哈。 封彧却在大队伍后头怒气冲天:“不许退!都给我上!” 拿着盾牌的步兵硬着头皮冲上去,可对方箭雨气势磅礴,顾长烟之所以特意给顾长泽配备弓|弩兵的原因莫过于此! 看着箭雨花海一般的盛开,箭下血花四射,尸体在面前叠成了小山,少年却未曾蹙眉。 想来这些年,姐姐在沙场上见过的尸体比这更多,经历过的屠戮也不仅限于此。想要成为一个将军,首先要尊重生命,其次要看淡生死。 所以他便波澜不惊地看着,联想到此刻城下百万雄兵,姐姐定也是这么云淡风轻地看着。 封彧从没有想到,初次上战场的顾长泽竟会有这种气量,他以为,来这里对付顾长泽,会比在城上对付顾长烟简单。 顾家子女,果然个个都是将军的料! 此刻城下的顾长烟,眼见着即将攻破的城门,内心波涛汹涌。 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报——”这是顾长烟让顾长泽给她的急脚子,二十人一组不间断向她汇报顾长泽的现状:“顾小将军带人去了天牢救人,现正和封彧正面对战!” “顾小将军的弓兵克制住了封彧的人马,张哼于哈正在进行援救!” “约摸能撑上半个时辰,封彧想要快速拿下顾小将军!” …… 顾长泽握着拳头眼睛紧紧地盯着城门,封彧想抓住顾长泽做人质,想要长泽的安全,她必须在封彧得手之前攻破城门! 轰!轰!轰! 冲车的撞击力度越来越大,地面好似排山倒海一般地震动,对垒运送跟多的士兵上了城墙,在城墙上集合之后准备冲到城门下开门。 城内顾长泽占据着地理优势同封彧拼死一战,张哼于哈找到人之后在士兵的掩护下准备逃出天牢。 封彧虽然人不在城墙,却一直接收着南门的军事汇报。 “报——城上快抵挡不住了!” “夏军即将攻破城门!” “顾长烟已经进城了!” 连续三道汇报,让封彧从捏一把汗到直冒冷汗!“顾长烟竟然这么快就破了城!?” 而后他看向面前的顾长泽,那少年站在人群之后镇定坦然手脚不乱,颇有顾长烟之姿。 封彧再也按耐不住了,他必须抓了顾长泽,否则在顾长烟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仅在那一瞬间,顾长泽便看见封彧掠过箭雨站到了他的面前! “长泽,看来阿彧哥哥要代替你姐姐教你一些人生道理!”他一出手,顾长泽身边的弓兵便倒下了好几个! 顾长泽心里一惊!仅在此刻,突然从牢里窜出来一个人挡在了顾长泽的面前,是于哈! “长泽,快逃!” 于哈怎么会是封彧的对手! 顾长泽抽出剑,坚定地回答:“我奉姐姐之命带人进城,今日任务不完成,顾长泽绝不孤身而退!” “傻孩子!你不是封彧的对手,弃卒保帅,你若是出了事,顾将军就无法拿下新安都!”于哈到底是个老将军,当顾长烟把顾长泽交给张哼于哈的时候,他就知道顾长烟心里的不安。 那是她仅存的亲人之一,若有个闪失,如何向顾老将军的在天之灵交代? 顾长泽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不!临阵脱逃非大将所为!长泽不能眼睁睁看着于将军陷入险境!”一边说着,一边和于哈左右开弓和封彧过招! 封彧可是个能和顾长烟不相上下的人!哪怕在加个张哼都未必能轻易地拿下他!他清楚,在顾长烟到达之前挟持住顾长泽,现在比什么都有用! “长泽,你别挣扎了,你的武功比起你姐姐还差得远。你打仗靠得是小聪明,不像你姐姐千锤百炼。” 顾长泽一边左右游离在封彧的进攻之下,一边却在笑:“阿彧哥哥,姐姐背叛了你你一定很伤心吧?不然为什么还在说姐姐的好话?姐姐比我厉害那是当然的,不然哪有阿彧哥哥你的今天!” 顾长泽那永远笑着说话的模样,让封彧气不打一出来! 他受到顾长烟的牵制也就算了,可顾长泽哪有嘲笑他的资本! 一怒之下进攻愈发猛烈,夏军弓兵在步兵的掩护之下和南泽军混战,张哼已经成功地带着受困的南泽皇室出了天牢! 哪能让他们这么离开!封彧一挥手,张哼就被人团团围住! 哪怕占了地理优势,也挡不住南泽军人多势众!顾长泽在极力拖延时间,顾长烟一定会准时攻进新安都! “张将军先撤!”顾长泽吼道,“我和于将军断后!” “长泽你也走!”受了伤的于哈在极力维护顾长泽! 顾长泽偏不走,带着孩子气的倔强:“我要亲眼看着姐姐手刃仇人!” 封彧心中一动,呵,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不见得有人如此忠心耿耿地对他。凭什么?顾长烟也不过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若没有他的提携,哪有顾长烟的今日! 心中更气,手中的剑愈发灵活,逼得顾长泽连连后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而后一剑拔起,正当着顾长泽的胸口,抓住了时机,向前刺去! “长泽!”于哈吓得直接往顾长泽身上撞,意图代替顾长泽挨上一剑!顾长泽猛地推开了于哈,做好了挨上一剑的心理准备! 无论如何,为了不给姐姐添麻烦,即便是死也不能落入封彧的手中! 周围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叫,顾长泽眼一闭,生死由天!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更为嘈杂的马蹄声,他只觉得面前有一阵疾风掠过,只听得重重的一声金属相撞的声响和摩擦出的零星火光,料想之中的剧痛迟迟没有到达! 周围即刻有了此起彼伏地呼喊声:“顾将军!” 顾长泽睁开眼,顾长烟的剑和封彧的剑并在一起,她就在长泽身前,用了全力和封彧僵持着。 “姐姐!”顾长泽喜不自禁。 顾长烟只瞥了他一眼,而后正对着封彧,两把剑始终在对峙状态:“封彧,我顾长烟的女人不是你能动的,我顾长烟的弟弟也不是你能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望见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28 21:34:20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28 20:54:58 86|要钓大鱼 没人听见这句话,除了封彧和顾长泽。 普通士兵在远处打斗,喧嚣声鼎沸,顾长烟把声音压得很低,而封彧却清清楚楚地听到。 顾长泽是个玲珑剔透的孩子,若是在灵安待了这么久他还一无所知,那真不是顾家子女的智商,是以听顾长烟这么说,他相当坦然。 然而封彧气炸了。 “顾长烟,这话你敢对着所有人说?” 顾长烟却冷笑:“你封彧活着,我不敢,你封彧若是死了,我自然敢!” 封彧便不理了,呵,他现在要的是杀了顾长烟! 两剑相撞金光四散,两人的身法和武艺相当,在普通士兵眼里,那是完全不可睥睨的高度!而顾长泽一边保护受伤的于哈一边又时不时睇几眼那两人,深刻理解自己为何打不过封彧。 技术、经验。顾长烟用剑快很准,虽然没有男人的力量,却有着精湛和灵活的击杀点! 他还是得学学,否则如何撑得起大局面? 封彧和顾长烟之间的战场形成了一个圈,周围的士兵们都离得很远,好似将这片区域让给了他们俩。顾长烟和顾长泽使了个眼色,别人拖不住封彧,她可以! 顾长泽会意,二话不说带着于哈就走,张哼已经先行一步,在弓|弩兵的掩护之下带着南泽皇室迅速离开。 顾长烟虽叛出南泽,但这大抵可以算得上她对南泽的回报,把一个乱臣贼子诛杀,将将倾的天下还给南泽。 她把自己送给了大夏,但顾家依旧是一个从南泽起家的宗室,她不怕世人误会污蔑她,但总要给父亲一个交代:你看,你效忠的皇朝我替它平了内乱,之后怎样,就不关她顾长烟什么事了。 她也算仁至义尽,她爱的是那片莽苍原,还有一群跟她出生入死的弟兄! 顾长烟到达之后,封彧就全然没有了人数上的优势,眼看局势对自己不利,他只剩下了一条路! 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今日出发前就有预感,预感自己会一败涂地,将之前造的孽果通通还上。 顾长烟感觉到了他要逃走的迹象,于是招式愈发迅猛,逼得封彧只有招架之力,从天牢门口退到了河道一侧。 “顾长烟,”许久不开口的封彧再一次开口,顾长烟更加警惕了些,“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小时候,她当然记得。 除了跟着父亲在沙场,就是回新安都陪母亲,顾老将军同平王家世交,顾长烟对平王府的熟悉不亚于顾府。 那时候春风得意,顾家和平王府的关系为人揣测,总觉得顾家的女儿是要嫁到平王府的。人人羡慕这攀高枝的机会,顾长烟却知道,那只是别人的猜测,根本没有这个可能。因为封彧这个人,野心太大,伪装太深。 顾家是平王府的一道防线,有顾家,平王府就有兵权,交好是互利,而不是真情。 她便只冷冷地回答:“你竟然落到需要套交情的地步?” “不,”封彧自信满满地回答,“我了解你,从小就了解。” 顾长烟猛地心里一怔,对眼就看见他阴鹜的眸子里散发出的寒意:“我了解你,所以你不可能抓到我。长烟,你的目的是杀了我,而不是南泽这片大好江山,我若逃了,你就会失落和失望。” “我不会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顾长烟愤愤咬牙,封彧确实了解她,她从不在乎新安都,否则不至于让莽苍原军来抢军功,她千里迢迢而来只为杀了封彧复仇,若这一刻封彧逃走,那多伤自尊? 然而当封彧说出这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封彧早有准备!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落到别人手里? 就在顾长烟诧异的那一刻,眼前的人身影一晃,如水凫一般忽而窜到了河水中,抛下了南泽大军,从河道逃跑! 顾长烟大惊失色:“给我追!” 夏军纷纷入水追人,片刻之后便有士兵浮了上来:“顾将军,水里没有人!” 顾长烟踉跄地倒退几步:“不可能,他一定是提前挖好了逃走的通道,封彧计算了最坏的局面,水下找找,有没有新洞!” 天牢附近一直守卫森严,这地方没有无忧洞。 必须开凿一条新的河道才能顺势逃离,顾长烟猜想自己若是封彧,绝不会把重点设在新安都城里头! “通知城外的兄弟,守住河道下游,不能让封彧逃走了!”顾长烟回头看了看远处,她想,顾长泽那边应该是无恙的。于是下令大军支援顾长泽,让人牵来一匹马,快马加鞭朝城外飞奔而去! 她可以允许任何状况的发生,唯独不允许别人把封彧从她手上抢走! 新安都寂静的大街小巷,顾长烟骑着马穿梭而过,如风一般来,又如风一般走。 被丢在夏军营地里的夏珂筠待得乏了。封彧想派人来捉拿她,可顾长烟和赵恕安排的人足够保护她的安全,那些人怎么都进不来。 夏珂筠只托着腮帮子嗑着瓜子看着这场仗,因为不用亲自前去,便觉得南泽军队的举动有点匪夷所思。 她两次落入封彧手中,既然是跟随顾长烟而来,顾长烟当然是以她的安全为重! 等到南泽军败退了,营地里又是一幅空旷安静的景象,除了刚杀完人的玉璇拿着梨子发出的啃梨子的声音。 寂寞的夏珂筠觉得,看玉璇啃梨子都是一场戏,足以见得她有多无聊。 “玉璇。”夏珂筠唤了她一声。 玉璇大口咬了梨子,停下来,吧唧吧唧嘴回答:“陛下有何吩咐?” “你说这会儿长烟都已经攻进新安都了,我也安全了,是不是可以进去看看情况了?”她是想她了,这些天都没好好说说话,为了攻城可怕顾长烟忙成了陀螺。 玉璇舔了舔嘴唇招呼来了士兵:“城外还有南泽军和苍西军吗?” “苍西军被部落联盟拉到了城外百里的地方,其余皆一哄而散,我军攻入新安都,听说是去了天牢。”士兵如实汇报,“城外没有南泽军。” “准备上人马,护女皇陛下进城!”玉璇丢了梨子核,按着腰间的剑刃,“陛下,请!” 夏珂筠只笑了笑,迤逦了一地的红色裙摆如今晨的阳光,虽然此刻天灰蒙蒙的,却好似阳光重回了大地。 “多带点人。”夏珂筠朝着玉璇眯了眯眼,“暂时不进城,带上千余精锐部队,跟我去一个地方。”末了又对着那士兵说道,“去告诉顾将军,我去了河道下游。” “河道下游?”玉璇不解,“不是去找顾将军吗?去河道下游做什么?” 夏珂筠拍了拍玉璇的肩膀,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新安都的方向开了口,话语里却像是遇到了云开雾散般的开心:“去钓鱼!” 玉璇看了看集合的精锐士兵,带着一整个队伍的士兵,在这炮火纷飞的时候去钓鱼? 然而玉璇也知道,夏珂筠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绝不是去钓鱼那么简单! 没再多问,多年在夏珂筠身边的她最清楚夏珂筠的为人,出了帐子翻身上马跟随夏珂筠左右:“所有人听令!去新安都河道下游!” 一整队人浩浩荡荡地出来,沿着新安都郊外的河道快速前行。 等到了河道下游,玉璇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凳子和鱼竿,面无表情地替夏珂筠打理好,将鱼竿郑重地递交给她。 夏珂筠也不推辞,千余精兵在她身后排成了一排,女皇陛下却悠闲自得地在河边钓鱼,这还正直顾长烟在城内厮杀之际,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玉璇蹲在她身边,就差拿出个梨子啃两口,夏珂筠只笑笑。 “陛下,鱼钩上没有鱼饵。”玉璇好心提醒。 夏珂筠并不介意:“只有钩子,愿者上钩。”她笑得太过坦然,明明天色阴沉有下雨的迹象,她却一如沐浴晴天明日,心情愉悦。 一队伍的精兵们不敢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河道口。这画面太诡异,穿戴整齐威严的士兵,红衣风雅的女子和身边素衣的女护卫并排而坐,河面平静偶有小鱼有过,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点,落到了水面上晕开光圈。 岁月静好,除了新安都还在狂奔的顾长烟疯了一般策马而去。 不会有蠢鱼上钩,夏珂筠眯着眼盯着水面,她偶尔移动,无数张眼睛便随着她的动作盯紧了些,以至于她都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直到,水面上突然冒起了一圈小泡泡,清澈的河水下出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往水面上窜了出来。 夏珂筠将手中的鱼竿往边上一丢,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的鱼儿上钩了!准备宰鱼!” 河岸上的士兵们顿时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要将大鱼叉死在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凉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4-30 22:47:12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4-30 23:09:00 没人埋的穆十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4-30 23:37:06 周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5-01 14:50:49 87|河岸之战 水里的鱼儿大约也是警觉的,没敢立刻窜上来。 夏珂筠用手指按了按嘴唇,示意全体噤声。 岸上只有云层里传出的沉闷的雷鸣声,还有小雨点砸到水面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水花声。 玉璇撑开了伞,红色的油纸伞,替夏珂筠挡雨。 新安都的河流穿过整座城到郊外一直绵延到远处群山的脚下,夏珂筠所站的这个点里城门很远,也是一个极限。 夏珂筠毕竟是个聪明的姑娘,当探子来汇报城内的战斗状况时,她就知道封彧一定会输给顾长烟。可封彧也不是一个会投降的人,他会做困兽之斗,他会逃跑。 顾长烟一直把顾长泽当做最了解新安都的人,实则不然,还有一个人同样熟悉新安都的一切,那就是夏珂筠。 身为大夏女皇,她对南泽这个邻国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若非她不会武功,不然定会成为顾长烟最好的助手!所以她清楚地知道新安都的地形,天牢门口有河流经过,封彧和顾长烟在天牢门口战斗,一旦输了,只有水路一条逃亡路线。封彧这么心思细腻的人,一定会给自己准备好退路! 所以她现在站在这里,站在等待封彧落荒而逃的主干线上,要把两次被抓之仇通通还上! 水里的大鱼依旧不上来,夏珂筠都不知道他如何能在下头待上这么久,若是挖通了水道还好说,但是迟迟不动就说明,水道的尽头确实是在这个位置。 她不能喊人下去,带的虽然是精锐,但是下去找封彧,敌在暗我在明,等于去送死。 过了片刻,玉璇俯下身在夏珂筠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夏珂筠蹙着眉头摇了摇头,玉璇又说了几句,夏珂筠这才接过了伞。 而后玉璇孤身一人往河流地下旬又走了一段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雨越下越大,河水中的鱼儿四处游散,隐约有黑色的影子,大鱼不动,垂钓的人也不动。 都到了这个时候,夏珂筠自然比封彧更有耐心。若是在僵持下去,等到顾长烟过来了,大鱼可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等的时间久了,便有人低声请示:“陛下,要不要……” 夏珂筠只笑着摇了摇头,摆手让人退下。 士兵们依旧精神百倍地举着武器等着叉鱼,只听见小小的水花飞溅的声音,在雨中格外不被注意。 大鱼渐渐有了动静,就在小雨将转漂泊大雨之际,水中突然传来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 砰! 夏珂筠当即后退了好几步,士兵们将她挡在了队伍最后放,水面越来越动荡,像是有两个绝世高手在水下打斗,水花时而溅起好几层高,溅到岸上,溅到了士兵的身上! 轰! 连人带水突然拔地而起,消失了的玉璇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和她在战斗的是那条足够重量的大鱼——封彧! 玉璇方才和夏珂筠轻声低语,就是准备下水把封彧逼出来! 夏珂筠露出了一丝满意地笑容,终于开了口:“谁能活捉封彧,回灵安之后官升三品!” 千余精锐士兵个个斗志昂扬,将封彧团团围住! 封彧虽然吃了败仗,可到底还有背水一战东山再起的决心,玉璇哪怕是夏珂筠的卫队队长,和封彧想必依旧略逊一筹,但她足以让自己不受伤,也足以保护夏珂筠的安全! 所以夏珂筠带来了精锐,今日哪怕顾长烟不能及时赶到,就算是车轮战也要把封彧给拿下来! 眼见的周围的士兵越来越多,想要尽早离开的封彧并没有和玉璇打下去的意思,他越是想走,玉璇就逼得越急,这极大的发挥了玉璇的优势,被缠得迟迟不得退的封彧远远地望见了夏珂筠。 呵!她竟敢离开顾长烟一个人来抓他?若是三擒夏珂筠,那对顾长烟来说才是致命一击! 于是封彧杀了近处的几个士兵,想要往夏珂筠所在的方向进攻,玉璇看出他的意思,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然,封彧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怎是玉璇拦得住的? 于是越杀越猛各个击破,直径朝着夏珂筠的正面而来! “又见面了。”封彧笑道。 夏珂筠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封彧还笑得出来,也许是常年的伪装让他把笑容当成了面具,当成了隐藏自己杀意的面具! 而夏珂筠这回依旧不慌不忙不躲不闪:“这一次见面,情况好像有所不同。” “也未必会有什么不同。”封彧边杀边回答,“每次我想对付长烟的时候,女皇陛下总能及时地出现满足我的愿望,所以我对你是很感激的。” 夏珂筠微微一笑。 雨滴落在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发丝顺着面颊贴住,让雨水顺游而下,她抿着唇,露出一个晴天一般明朗的笑容:“是啊,既然如此,你总要报答我的。” 她媚态横生,让人不由得心里一颤,然而那颤抖不是心动,而是和顾长烟的凌冽全然不同的被隐藏在水里的杀机。 即使这女子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封彧依旧不敢小觑。 夏珂筠敢带人来这里,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玉璇已经冲过来挡在了夏珂筠的身前,想要挟持夏珂筠,就必须要杀了玉璇。 被团团包围的封彧已知自己逃不出去了,只能赌一把! 夏珂筠便又后退了几步,士兵们继续将她顺挪到保护圈内,有玉璇在,伤亡并不是很大。 闪电和着雷声如山崩地裂一般凶猛,顾长烟骑马狂奔在路上。 她不能让封彧逃走,更不能让夏珂筠出事! 而大雨中,一行人在河岸边上,鲜血被暴雨冲刷,片刻便消失殆尽,就好像上一刻的战斗并没有发生过。 玉璇的身姿很是矫健,但也比不上拼了命想要逃生的封彧,封彧不断在突破夏军的防线,夏珂筠的保护圈退了又退。 可她依旧毫无惧意,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封彧。 就好像他已经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这条大鱼是要红烧还是清蒸,大权都在她的手上! “陛下,这里危险,您请先走一步!”有人开了口。 夏珂筠只摇摇头:“这里不危险。”她说得坦然自若,“你瞧,封彧这是来报答我的。” 报答吗? 封彧觉得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甚是好笑! 莫非,她是在等顾长烟? 可若是顾长烟知道自己在这里,绝不可能让夏珂筠身设险境到这里来抓他,更大的可能是,顾长烟并不知道,夏珂筠刚给她送了信。 他觉得,有时候夏珂筠还是很聪明的,若是同一战线的人,倒不失为一个好盟友,只可惜,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天要亡他,都不需要理由! 路上的顾长烟遇到了加急送消息的探子,告诉她夏珂筠带人去了河流下游,让顾长烟速去。 顾长烟便转了方向,立刻赶往河流下游,一边担心独自带人去逮封彧的夏珂筠会不会有事,一边又感叹,幸亏有夏珂筠的神机妙算。 封彧和顾长烟都在争分夺秒,只有夏珂筠依旧坦然。 她想在顾长烟到达之前抓住封彧,给顾长烟一个惊喜。 这许多时日都靠顾长烟才得以平安无事,顾长烟的心愿便是她的心愿,顾长烟的仇就是她的仇。 大雨瓢泼之下,封彧孤身一战! 眼看就要够到夏珂筠,眼看就能将夏珂筠拿下!他不想在出现顾长烟救顾长泽的那个场面,那场景太伤自尊,让他怀疑人生! “陛下,危险!”就在封彧拔剑相向躲过玉璇的攻击直击夏珂筠的那一刻,玉璇脱口而出的尖叫! 那一抹红色自岿然不动,面带笑意地站着。 封彧不敢再想什么,夏珂筠的脸上彷佛刻了几个字:赶紧抓我啊! 于是那剑刃毫不留情地刺来,如同长虹贯日一般,劈裂了大雨,直指她的喉间! 千钧一发之际,玉璇已经准备替夏珂筠挨上一刀! 噗嗤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落到地上,被雨水冲刷,而那血滴的声音明明微不足道,却有如雷声。闪电撕扯着黑压压的云层,雷声咆哮着空荡荡的大地。 马蹄停了下来,刚刚到达的顾长烟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得忘记了自己赶过来的目的,只愣愣地开口:“阿筠……” 夏珂筠回眸嫣然一笑,明眸中更有一道彩虹:“长烟,抓住封彧了。” 简单的一句话,顾长烟站了很久,突然弯了弯眼角,露出一丝释然:“嗯,抓住了。” 拿着那把刺中封彧的剑的人并不是夏珂筠,而是夏珂筠的另一个贴身女侍,阿婉。 她一直都在,躲在人群的包围圈里,就在夏珂筠的身边。 封彧只注意着一个玉璇和周边千百士兵,就在他想杀了夏珂筠的那一瞬间,夏珂筠的身后窜出一个阿婉。 他还没死,只是和着雨水也不知道留了多少血。 顾长烟提着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九写的军帐PLAY在微博上和群里都发了一份~\(≧▽≦)/~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2 12:28:03 没人埋的穆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1 20:13:36 88|大仇得报 封彧就跪在那里,狼狈不堪。 血流的多了,全身的力气都使不上来,美梦破碎了,现实是残忍的。 他设想过无数次死亡的场景,这些年杀过的人太多了,时不时就感觉有人来找他报仇,可他伪装的那么好,直至他谋反之前,世人依旧认为这是个翩翩佳公子。 在他的无数次设想里面,次数最多的莫过于顾长烟的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梦里都能感觉到她满腔的怨气和怒气,她愤恨又绝望的眼神,她毫不留情地拔剑。 可他竟然是跪在夏珂筠的脚下的,这个身着红衣骄傲却又柔弱的女子,他两次擒住了她,想拿她和大夏换个好价钱,却两次被顾长烟放了。若知如今,当初还不如一剑把她杀了! 可哪有那么多若知?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顾长烟,就好像被辜负的人是他。 顾长烟只走过去,挥了挥手让阿婉下去。 剑从封彧身体里抽离的那一刻,他闷哼了一声,随即便是源源不断流失血液的痛苦传来,可他至少还没死。 顾长烟只蹲了下来,目光平时他,看这个往日风华绝代的平王如今落得一个丧家犬一样的下场,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 “你应该想过很多次死在我手上。”顾长烟淡淡地开口,声音如同这秋日里的雨水一样冰冷彻骨,“如今是什么感受?” “成王败寇。” 顾长烟冷笑了一声:“可有后悔?” “有。”封彧惨淡一笑,“若我当初杀了夏珂筠,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顾长烟不恼,她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恼的?夏珂筠也不恼,如今看这个跪在脚下说出这句话,就像看笑话一般,谁在乎笑话是真是假? “没有别的了?”顾长烟继续问道。 封彧便平视着,盯着顾长烟。 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开心或是悲悯,和面前此人是不是封彧没有任何关系。 “有。”他苍白地吐出一句话,“那天夜里的平王府花园,我知道来了新安都就躲在我的花园里,那坛红梅酒被人开过,会对我后院这坛酒感兴趣的只有你。” 顾长烟恍然一震,那时候她辞别了夏珂筠和代玥孤身一人前来新安都寻找家人的下落,翻进了封彧的府里,在后院时封彧突然来了,她还庆幸封彧没有发现她。 原来,他竟是知道的。 “为什么不杀我?”顾长烟问道,“如果那时候你杀了我,没有大夏这个阻力,重樱根本斗不过你。” 封彧便看着她叹息:“我岂不知道重樱的意图?又岂不知重樱玩不过我?”末了,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一直希望你能回来,只有莽苍原屯兵才能不被发现,也只有你顾长烟才能祝我登上皇位,可是,你怎么就不肯回来呢?” 这句是他的真心话,至始至终他都认为,顾长烟才是真正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否则,他何须对她如此宽容? 顾长烟的眼神暗了暗,她并不打算同情封彧,更不打算相信他的话。 他已经把她害得够惨了,还不够吗? “顾长烟啊顾长烟,这都是命。”他瞥了一眼一直占着的夏珂筠,玉璇又替她打上了伞,俪影窈窕,“都是因为她。” 顾长烟垂着头,自顾自笑了一声。 “如果你当初不要三番五次地拿阿筠下手,也不要迫害我的家人,也许现在南泽的政权落到谁手上我都不会关心。”顾长烟开口冷冷清清地回答,“可是封彧,你差点杀了阿筠,差点杀了长泽,你让无辜之人替我顾家惨死,你把我千里逼到大夏,事到如今,你就再也没了回旋的余地。” 她如此淡然地开口,明明应该是愤恨的。 封彧便打量着看着她,他先他现在连提起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是死还是阶下囚,恐怕都由不得他自己选择。 看他如此狼狈和落魄,顾长烟的心里无动于衷。她突然站了起来,背对着封彧,看着夏珂筠,冲着她笑了笑。 夏珂筠耸了耸肩,摊着手也对她笑,顾长烟淋着雨,偷窥下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和脖颈间,微眯的眼眸说不出怎样的感觉。 大仇……得报。 然而正在此时,身后的封彧突然用了最后的力气拾起了地上的剑,咬了咬牙想要和顾长烟同归于尽! 剑气被雨水掩盖,只剩下夏珂筠眼眸里的惊恐和周围的呼喊声! 顾长烟的笑意渐渐收敛,手腕一动,剑鞘落在了地上,溅起一身的泥水。 她忽而回眸,在封彧的剑还没有触及到她盔甲的时候,朝着他狠狠地刺去! 而眸中淡泊的神情里渐渐有了憎恨和厌恶等一系列她面对封彧时本该有的神色,和手中的剑一样犀利又毫不留情! 她蓦地开口,声音也如冰棱一般苦寒,随着手中剑的命中,厉声质问:“封彧,你对得起南泽皇室对你的器重吗?” 抽剑之后又是一剑:“你对得起南泽百姓对你的爱戴吗?” “你对得起顾家对你的忠诚吗?” “你对得起大军为你卖命吗?” 每一句都是一剑,刺痛让他麻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靶子,仍由顾长烟摆布。 “这一剑,为了南泽皇室这些天的囚禁!” “这一剑,为了莽苍原大军忠诚为你的驻守!” “这一剑,为了被你蒙蔽双眼的黎民百姓!” “这一剑,为了那天马车上被你活活烧死的冤魂!” …… 他的身体上有无数个血窟窿,那里汨汨地流着血,从无数个剑孔里出来。他睁着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满是不可思议。 没错,这是顾长烟,一个疯了一般的顾长烟! 每一剑都不在死穴,他除了能感受到疼痛和无助,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愿让他这么死去,这太便宜她了,如何平她内心的愤怒? 她的声声悲怆,不仅仅是对封彧的斥责,还有自己的无力。因为她当初那么的爱南泽,却背叛了她深爱的国。 如果没有封彧,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这一剑,为我死去的父亲!”顾长烟猛刺了一剑,贯穿他的身体,她能听到剑锋刺穿骨骼的声音,血肉交缠又被活活劈裂。 连看着封彧痛苦煎熬都成了一种发泄。 “这一剑,为了阿筠受过的伤!”那一剑直刺心脏,他能感受到跳动的心脏在做垂死挣扎,可他只能张着嘴不能反抗。 这死相,应该是难看至极的。 她最后又举起剑,在他的左心房刺了最后一下,声音却渐渐平和了下来:“这一剑,为了我自己。” 为了她自己,可眼看着封彧倒了下去,她竟然再一次心如止水。 一切,都结束了吧。 玉璇挥了挥手,撤回了这千余的精锐部队,有顾长烟在,夏珂筠是会很安全。脚下的封彧已经没了气息,再也不能跳起来给她们一剑。 她知道她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不方便有外人在场。 两个人只这么面对面站着,玉璇扯了扯阿婉,带着人快速消失在命案现场。 等人走光了,耳边只留下风声雨声打雷声。 夏珂筠便撑着伞过来,替她挡上雨:“淋了这么久,小心着凉。” 顾长烟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夏珂筠。看得久了,夏珂筠便有点儿慌张:“你看我做什么?” “阿筠,谢谢你。”谢她早些料到封彧会从这里逃走,谢她拿下了封彧。 “长烟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我和封彧本就有仇,也是给我自己报仇。”夏珂筠微微笑着,看着她。 顾长烟素来不施粉黛,雨打湿了,依旧还是那么好看。 她突然倾身抱住了夏珂筠,用了全力。 夏珂筠只觉得自己的身上承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她紧紧地拥着,怕她突然离开,怕她不爱她了。 她便拍拍顾长烟的背,冰冷的盔甲,只有水的触感。 而后顾长烟按着夏珂筠的肩膀,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双唇。 柔软而温暖,芬芳又香甜。如蛇在游移,又牢牢吸住了她的舌尖,似乎在咀嚼她的味道;如剑在挥舞,充满了力量和柔韧的美感,似乎在探索她的底线。 夏珂筠手中的伞掉了,却又笑着感受她的狂野,在大雨中放肆淋漓。 等她亲吻够了,才慢慢地松开,牵起夏珂筠的手,揉了揉自己红着的脸。 到底还是害羞的。 “阿筠,我们走了。” “去哪儿?”夏珂筠快步跟着她。 “回家。” 家在哪里,她不知道,以前在新安都,后来在莽苍原,有去过白鹿县,最后驻扎在灵安。 四处都是家,可是没有她。 夏珂筠抬头看着她,呢喃了一遍她的话,忽而握紧了握着顾长烟的手,坚定地回答:“好,回家,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摸遍你全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2 23:07:53 无尤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2 20:49:45 16287294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2 20:41:28 89|这是结局 夏军逼近新安都这件事,夏珂筠留下了赵恕来解决,顾长烟留下了顾长泽。 其实于南泽皇室来说,这还不算最坏的后果,一开始,他们以为夏军攻破了新安都就会吞并南泽,成为一个更为辽阔的国都。然而没有,夏军悄无声息地撤退了,这让人怀疑夏军是不是南泽皇室请来的援兵。 莽苍原和苍西落到了大夏的手中,于大夏来说,也不亏。 莽苍原军虽然丢了莽苍原,但至少勤王及时,扶一个将倾的王朝于危难之中,功过相抵。这是顾长烟最希望看到的。 她的莽苍原军队安然无恙,她想让他们忘了她,忘了一个叛国之将,一个自私的人。 所以她没打招呼便离开了,和夏珂筠快马加鞭赶回了大夏。 夏珂筠如之前承诺代玥的,将新四河下游的地界给葛尔部驻扎,同时又发兵支援葛尔部在荒漠上的大统。 回到灵安的第一件事便是开庆功宴,顾长烟在夏珂筠承诺的时间内拿下了莽苍原,还额外附带了一个苍西。 这让大夏的子民感到疯狂,能辅佐女皇陛下征战沙场的将军才是好将军!顾将军对大夏的忠心不可怀疑! 庆功宴上,大夏的各层官员纷纷道贺,从新安都赶回来的顾长泽被夏珂筠封了个将军,在顾长烟身旁笑得一脸灿烂。 这是他的梦想啊,他还想让夏珂筠派他去荒漠助葛尔部一臂之力的。 顾长烟倒是颇为镇定,举杯应付前来道贺的官员。 “顾将军之名威震四海,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佩服!” “大夏能得顾将军这一员虎将,是上苍庇佑,吾皇万岁。” “我等敬顾将军一杯!” …… 顾长烟的酒量好,喝上几坛子都不是个事儿。 夏珂筠便在一旁托着下腮看着她,今个儿是顾长烟的主场,看着文武百官都接纳了她,夏珂筠的心里愈发高兴。 长烟啊,果然不得不让人拜服,有个顾长烟,大夏的武官格局便可重新洗牌,她夏珂筠也少受了许多牵制。 只是,女皇陛下并不开心的一件事儿,是如何躲过逼婚这个局。 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多事情,不能由着性子来。 酒过三巡,夏珂筠便择了个理由跑了出去,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些场面,看着那些一杯一杯灌着顾长烟。 御花园的假山上,一抹红影靠着石壁,月光清冷地照下来,洒了一地清辉。 大仇得报之后的空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能找到填补。 过了片刻,假山下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带着一身酒味,顾长烟走了上来。 她今日是玄色的便装,卸了盔甲之后,一身轻松。 “阿筠。”顾长烟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冷。” “你不在前面?”夏珂筠摊了摊手,“我不喝酒。” “前面有长泽在,我出来找你。”顾长烟在假山顶上坐了下来,一缕月光照下来,带着夜晚的雾气,飘飘袅袅的。 夏珂筠也坐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封彧死了,吕子林在牢里,没了对手,反而觉得以后会有很大的对手。” 顾长烟便笑笑:“无论有什么样的对手,我都在你身前。”在你身前为你挡枪,她只笑了笑,月色下那么好看。 夏珂筠也便笑了,揽着顾长烟的胳膊靠在她身边:“嗯,有长烟在就好了。以后住在宫里吧,我家就是你家。” “怎么和文武百官交代?”顾长烟这么一问,夏珂筠顿时没了声。 顾长烟摸了摸她的长发,笑了:“阿筠不用担心。” “嗯?”她抬头睁着眼盯着她。 便听她说道:“你是女皇,我就是你的大将军,别人怎么想,我都和你在一起。不用担心怎么交代了,你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除了你自己。” 顾长烟素来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她做的事对得起自己的心。 所以她为了夏珂筠叛变,又为了莽苍原军放弃了新安都,在外人看来兴许纠结,可她知道,她对得起自己。 她爱着她深爱的人,也爱着她深爱的土地,她只能尽全力维护自己所爱,不去破坏那点儿美好。 “长烟愿意就这样和我在一起?”夏珂筠问道。 顾长烟浅浅地笑着:“嗯,和阿筠在一起,怎么样都愿意。” 晚风微凉,夏珂筠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将头置于膝盖上,静静地看着顾长烟。顾长烟的脸上有一抹绯红,大约是,酒喝得多了。 她蓦地站了起来,脚底一晃…… 夏珂筠赶紧站起来扶住她,面带惊慌:“长烟你没事吧?” “没事。”顾长烟笑笑,“只是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什么……”事字还没说出口,夏珂筠已经被顾长烟拉出了假山。 夜晚的宫里有巡兵经过,顾长烟只悄悄地,带着夏珂筠走了一条能避开所有人耳目的路。一路出了皇宫,而后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一人二马朝着远处跑去。 “长烟,我们去哪里?”夏珂筠不安地问道。 顾长烟只轻轻地回答一句:“宗山。” 宗山是大夏皇家别苑所在的地方,当初顾长烟被玉璇救回来,醒的那一刻,就在宗山的别苑里。 宗山别苑里人很少,因为夏珂筠并不常来,后来她许了顾长泽能在别苑里住,顾长泽自然也成了常客。 今夜人都在宫里庆祝,宗山的别苑里静谧祥和。 顾长烟下了马,将马儿栓起来,拉着夏珂筠进了别苑,直径去了当初她醒来时住的那间房。 进门前,顾长烟只低声地问了一句:“阿筠,我怕吓着你。” 那语气里就好似里面有刀山火海,随时都会丧命。 夏珂筠便笑答:“长烟在我身边,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真的?” 她认真地点点头。 顾长烟颤抖着手,缓缓推开了门。 房屋里,昏黄的烛光在烛盆里跳耀,一切在幽暗之中安静地散发着甜甜的味道。 夏珂筠只站在房门口浑身一震,看着里面的布置,突然整个人颤抖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变得哽咽:“长烟,是你布置的吗?” 房屋里,木制的窗棂上贴着大红喜字,大红色幔帐被风吹得飘动,隐隐约约地遮住了榻上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的棉被,房梁上挂着红色的花球,八仙桌前贴着喜庆的对联,一切都是婚房的布置,虽然并没有富贵人家那么精致。 “阿……筠……”顾长烟扯着衣角顿时不知所措,“我……只是想……和阿筠成亲……永远……在一起……虽然简单了点……但是我……真的喜欢阿筠……阿筠……和我成亲……好……不好……”她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挂着眼泪的夏珂筠,攥着的衣角差点被撕了下来,“阿筠……你……怎么……哭了……” 夏珂筠狠狠地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我只是太高兴了,没想到长烟会这么有心。” “那……阿筠愿意……和我成亲……吗?”顾长烟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有点儿抖,有点儿含糊不清。 夏珂筠咬了咬唇:“我当然愿意!” “那……阿筠……和我……拜堂……吗……” 夏珂筠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出声来,踏进门槛,走到顾长烟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回答:“当然了!” 没有长者,没有红娘,只有一个大红喜字,一双红烛。 她那一席红衣,像极了嫁衣,就好像每一次穿上艳丽的大红色着装,都是在等待和顾长烟成亲。 顾长烟笨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布置,又不想让别人知晓,所以才如此草草。 两个人,只安静地在宗山别苑的一间房,拜天地,拜父母,对拜。 没有亲人、没有祝福、没有媒人,什么都没有。这么安静,只有天地在守护,花鸟树木在观赏,风在祝贺。 直到相互站立的那一拜,深深地鞠躬之后,夏珂筠直起腰来,踮起脚尖,闭着眼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长烟,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阿筠。”顾长烟站立不定。 “长烟,寻常夫妻拜完堂之后,都是有事要做的。”夏珂筠眯着眼看着她,“长烟知晓吗?” 她很早便在莽苍原,许多事情,之听闻,未曾见过。 “我……”顾长烟红着脸,“我……” “长烟要是不知,阿筠教你便是。”夏珂筠踮着脚双手环着顾长烟的脖子,“长烟不抱抱我吗?” 顾长烟顺从地横抱起她,鼻下弥漫着红梅花香,眼前是她一颦一笑千娇百媚,昏黄的烛光更添几分醉意。 她是有点醉了,不是酒喝的。 夏珂筠便在她耳边低声喃喃了一句:“去那边。”手指床榻的方向,顾长烟的脸上要滴出血来,只顺着那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将她轻轻放在榻上。 幔帐飘动,满室旖旎,山雨欲来,春风满楼。 没人知道女皇陛下和顾将军去了哪里,而宗山上的撩人春|色,亦无人知晓。 《夏国志》记载,女皇登基几十载,未曾嫁娶,只有大将军顾长烟常年伴其左右,出征时,女皇陛下御驾亲征,凯旋时,共食同寝形影不离。 民间的话本子编纂了无数种,关乎家国、关乎知己、更关乎风月。 世上依旧还有那个传说:世有双姝,一为大夏女将顾长烟,一为大夏女皇夏珂筠。 作者有话要说:  对!没错!这是结局!我是个纯洁无暇小竹子! 二九车神开的车微博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开车的话,应该会放到群里或者微博,毕竟这里不给开车!(但是别抱太多希望) 这里是新坑的广告君,新坑的时间大概是20号左右!看着我的眼睛真诚地答应我,不见不散好吗! 欢脱古百,毕竟我的风格比较不稳定。文武双全腹黑女傅(帝师)VS装疯卖傻心机公主(女帝) 这里是专栏君,看在我这么勤奋的份上包养我好不好!我渺小的愿望是先破了600的作收啊!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没人埋的穆十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4 00:49:13 不破何立_o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3 22:19:42 无尤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3 20:1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