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娇养黑莲花总想逃》 暮星现世 白杳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因为一条恶评穿越。 她不过是同情了一下书里的大反派,说了几句“后妈作者没有心”之类的话,就被反派怨念系统拉进了书里。 这本书是当下最火的言情作家——空空渺渺的处女作,内容大致是讲一个女科学家穿越到古代,利用自己掌握的科学技能,帮助男主一统天下的热血爱情故事。 但因为是处女作,文笔稚嫩不说,剧情还十分狗血。 女主青汀常常不分场合任性开挂,乱拳打死老师傅,不讲武德。 而且,书里叫得上名字的男性角色都会被她迷得死去活来。有为她美貌所倾倒的肤浅份子,还有想利用她的聪明才智一统天下的野心家。 他们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为她黑化更是家常便饭。 其他人倒还好,最令白杳杳难以接受的还是本书的大反派——燕君琰。 在作者的描述里,他是西北大漠如太阳一般热烈的人,喜欢上女主青汀后,成了男女主角感情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主角团好几次生离死别都是因为他,这让很多读者十分不满,将燕君琰骂了个狗血淋头。 只有白杳杳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抱着手机为他掉眼泪。 再后来,燕君琰万箭穿心的悲惨结局令她难以接受。 她一时愤慨不平,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的差评。 「守护世界上最好的燕君琰!!!」 这则恶评一出来,瞬间被书粉围攻。 看着那些恶毒回评,白杳杳气得两眼一抹黑,一口气没顺上来,直接被系统拉进了书里世界。 …… 东历799年,天降异象。 破晓时分,晨星现于东天,溯流光万丈,天鼓齐鸣,少焉,破云降世。 世间奇人异士纷纷请仙扶乩,问卜算卦。一时间,晨星预言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凶吉,有人算时运。 最后,东夏镇国寺方丈空渺大师一锤定音,预言“晨星入世,得之者得天下”。 各方势力遂群起逐星。 谁料逢魔之时,再生异象,一颗暮星坠落于西北大漠。然,西幽地处偏僻,荒无人烟,暮星降落于沙漠腹地,竟无人问津。 黑沙漠深处,一群身穿白衣的古稀老人围着篝火坐成一圈。 上位坐着一位鹤发鸡皮,蓬头历齿的老人,头戴黑羊角冠,苍白的皮肤上用羊血画着奇怪的图腾。他手里打着拍子,沧桑的嗓音吟唱着古老的歌谣,余下众老者跟上他的调子,一起低声吟唱。 细看去,这群老人竟然都没有瞳仁,浑浊的眼珠上蒙着一层白色薄膜。 这是一群瞎眼巫师,虽然年老体弱,却是黑沙漠各部落最大的威胁。只因这群老人精通占卜诅咒之术,尤其是他们的诅咒,常常会令一个村子的人莫名暴毙。 无人知晓他们从哪里来,是什么人,他们像沙漠中的游魂一般神出鬼没,又身穿白衣,所以沙漠部族都称其为白鬼。 眼下,这群白鬼正在躲避西幽军队的追剿。他们昼伏夜出,一路西逃进黑沙漠,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围着篝火唱歌休息。 古老的歌谣讲述着被人遗忘的故事,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暮星余辉从他们头顶掠过。 刺眼的白色亮光和震耳欲聋的声响惊起这群古稀老人,头戴黑羊冠的老者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他眨眨眼,像蜥蜴一样,眼中的白色薄膜瞬间收进眼皮,露出一双布满诡异花纹的眼睛。 其余老者同他一样,收起白膜,露出恐怖的眼珠,盯着暮星坠落的方向。 头戴黑羊冠的老人一把捏碎胸前的骨牌洒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词。白骨碎片停留在半空,形成一幅奇怪的卦象图。 很快,一阵怪风从西方刮来,老者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定格在空中的白骨碎片顿时落入沙土中。 其他人涌上来,老人站在人群中,手指着暮星坠落的方向,双唇不停颤抖。 很久之后,他终于发出声音。 “地母显灵,圣女,终于降临了!” 诡异坠坑 残阳如血,浑圆如穹中巨目,沙脉连绵千里,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昏黄。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队黑色的铁骑在落日中驰骋奔行。 那队人马少说有百十来人,冷肃整齐,均是一身黑色的狼面铁甲,坐骑清一色是黑色骏马,装备精良,刀锋马壮。队伍间飘着几面赤红战旗,上面用金线绣着“幽”字。 领头的是一个飞扬俊美的年轻男人,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披着,两鬓的碎发编成几条辫子拢在脑后,左耳带着一个小巧的金环。 与他人不同,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皮甲,外面半套着件赤红长袍,领口衣摆处用金线绣着张扬的金乌烈日图腾。 他一手抓缰绳,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斩马刀上,手指修长如竹,指节分明。上好的羊皮靴子裹着修长紧实的小腿,不时轻夹马腹。 从高空望去,队伍呈三角队形在大漠中前行。不多时,远处沙丘后冒出一个小黑点。那黑点越来越近,最终汇入大部队中。 疾行的队伍终于停下,刚刚汇入大部队的单骑停在年轻男子的面前,在马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说到,“王,前方百里内未发现白鬼踪迹。” 男人眉头轻皱,抬手一挥,那单骑便乖乖回到队伍后头。 他抬头盯着血红的落日,余晖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深邃的眼眸中闪着几分锐利。 一旁的贴身侍从打马走到他身边,毕恭毕敬地说到,“王,追了一天了,马都跑不动了,能不能歇一歇。” 男人瞟了他一眼,侍从立刻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他看出王心情不好,不敢再多话。 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说到,“一刻钟。” 侍从欣喜地睁开双眼,扬声喊到,“是!王命!全军休整一刻钟!” 身后的队伍传来一阵欢呼,众人下马,拉伸的拉伸,喝水的喝水,还有的脱下战靴倒出鞋里的细沙,闹哄哄一团。 男人皱眉看了一圈,语气不善,“让你们休整,不是让你们撒欢。” 那群人立刻如老鼠见了猫,悄咪咪不敢再闹出太大动静。 男人这才罢休,下马走了几步,手中拿着一张发黄的羊皮纸地图。侍从走到他身旁,递上羊皮水囊。 “王,我们此行已经离宫十多天了,您刚刚即位,不宜离宫太久,还是早些回宫。” 男人拧开水囊,沉声说到,“白鬼一日不除,我一日不得安宁。” 侍从不言,知道自己劝不动王。 西幽先王光天化日之下被白鬼在寝殿内暗杀,这是西幽王室的心头刺。新王登基后,便将剿灭白鬼一族定为头等大事。 此次出宫十日有余,却未找到一点线索。王为此阴郁了好几日,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除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侍从,其他人都不敢和他说话了。 “这些白鬼也太过狡猾了,怎么每次快要找到他们的时候,线索就断了。”侍从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到,“太邪乎了!” 男人不言语,仰头喝水,水珠从嘴角流下,慢慢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和凸起的喉结。 喝完水,他抹去残留在嘴角的水渍,说到,“再追一日,若明日还无进展,就回宫。” 说完,将水囊扔给侍从,翻身上马。 其他人见他上马,也麻利地收整好,急匆匆地跟上他的速度。 就在一行人疾速前进的过程中,空中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之后便是刺眼的白光。 白光坠落在北方,巨大的响动几乎要震碎沙丘。马群受惊,险些将人掀下去。 “那是什么!” “差点把老子的眼睛刺瞎。” 士兵们纷纷议论起来。 “不会是天谴!” 不知是哪个没眼色的兵鲁莽地说了一句,领头的男人一记眼刀扫过去,队伍顿时鸦雀无声。 男人眯着眼睛看向白光坠落的方向,拉缰调转马头,大手一挥,“走,去看看!” 一行人改变了方向。 一直翻过两个巨大的沙丘,男人停下马,单手握拳,身后的队伍也停了下来。一队斥候快速驶出队伍,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队伍安静地立在沙丘上,没人说话,只有几声马嘶。 等了一会,突然,一声尖锐的笛声从沙丘下传来。男人神色一凛,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大队人马紧随其后,翻过沙丘,众人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沙坑,沙坑的边缘还有些烧焦的痕迹。先前派出去的那队斥候不见了踪影,只有一面“幽”字大旗孤零零的躺在坑底。 坠坑周围没有任何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一队七个大活人,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不只是人,连他们的马也不见了。 空气中透露着一丝诡异的气氛,领头的男人伸手在空中做了几个手势,大部队迅速分散成几个小队,在沙坑周围仔细地寻找。 很快,队伍重新汇拢,众人一无所获。 “王,周围都找遍了,没找到。”侍从行礼说到。 男人抱着刀站在沙坑边,沉声说到,“那么,就剩坑底了。” 话落,众人都站在坑边,探头望去。 黄沙深处 “妈呀,这到底掉了个什么东西下来?砸这么大一坑!” 一些年轻士兵的心里开始打鼓。 虽说他们都是在沙场上见过血的精锐,但那刺眼的白光、巨大的轰鸣、失踪的战友和眼前似乎会吞噬一切的怪坑,让他们不由自主就想到了怪力乱神之说。 “会不会从天上掉了个吃人的怪物,罗伟他们那队,别是被吃了。”一个圆胖小兵悄悄说到。 他声音虽低,但好巧不巧地站在那领头男人的正后方,满嘴胡话被听了个一清二楚。 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小胖兵浑然不觉,依旧和身边的战友胡扯。 “我阿妈说,沙漠深处有吃人的怪物,半夜会袭击村庄,专门吃不听话的小孩儿。” “你阿妈吓唬你呢。”另一人说到。 “是真的,爱信不信。” 两人低着头,聊得火热,直到头盔被重重敲了一下,才发现面前虎视眈眈的男人。 “王!”两人忙低下头,不再言语。 “吃人的怪物,有意思。”那男人嘴角扬起,眼神却冷漠如霜,“你俩,去把旗给我捡上来。” “啊?”小胖兵瞪圆了眼睛,“去…去坑底吗?” “不然呢?”男人抱着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俩,“怕了?我燕君琰的军队,可不养胆小鬼。” 两个小兵立刻高声吼道,“不怕!” 说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咬牙,闭着眼滚下沙坑。 “流光,弓。”燕君琰将斩马刀扔给侍从,接过弓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坑底。 两个小兵你推我搡地来到坑底,本想抓起军旗就跑,谁料军旗的一角被埋在黄沙之下。两人合力拽了半天,终于将旗拽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一张惨白的人脸。 “罗伟?”小胖兵看清那人的样子,正是那队斥候的队长。 “快把人抬上来!”流光喊到。 两人立刻俯下身,抽刀挖开周围的黄沙。 这时,一直抱着弓箭观望的燕君琰突然拉开弓,瞄准坑底刨土的两人。 两小兵浑然不觉,只是卖力挖土,而他们身后,一道细细的流沙,悄然从两人脚下流向远处。 “倏——” 金羽利箭破风而来,直直插在两人身后。 两个小兵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燕君琰已经收了弓箭,流光带着一队人跑了下来。 再回头,只见箭羽缓缓沉入沙中,一团鲜血从沙土中涌出,沙底传来“嚯嚯”的奇怪吼声。 那小胖兵吓得大叫一声,往日听过的奇谈怪志纷纷涌上心头。他立刻抽刀对着那团血泊猛扎了几刀,直到流光上前制止。 “二胖!你发什么疯!王说要活的!”流光气得在他头上打了一下。 小二胖吓傻了,“活的?什么活的。” “活的怪物。”说话间,燕君琰也下到坑底,冷冷地瞟了二胖一眼。 两个小兵立马缩成两只小鹌鹑。 众人将罗伟和“怪物”挖了出来。 罗伟脸色苍白,身上没有什么外伤,看起来像是被迷晕了。 而那“怪物”,其实是个身着黄衫的男人。黄衫的颜色和沙土十分相近,很容易让人混淆。腹部被捅了好几刀,已经没气了。 一个女兵上前检查了一番,行礼说到,“王,是沙虫的人。” 这人是燕君琰另一个侍从,名叫伊采。 伊采继续说到,“沙虫是一个食人部族,他们居无定所,常常埋伏在黄沙下打劫往来的商队,有时还会袭击一些村庄。抓来的女人会被卖去东夏、南疆,男人则会被吃掉。” “食人族吗?” 燕君琰单手握拳抵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忽又转头望向瘫坐在地上的小胖兵。 “以后让你阿妈少讲点鬼故事。” 小胖:?哦。 …… 众人将罗伟抬上沙坑,又喂了解药,他很快苏醒。 原来罗伟一队人翻过沙丘后,坠坑里的东西早已被人抬走,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看到远处一队人马越跑越远,剩两个黄衫人蹲在坑底埋东西。 罗伟当即带着小兵冲下沙坑,想将这两个鬼祟之人抓住。 没曾想,坑底的两人居然是诱饵。他们一下到坑底,沙土中突然伸出一双双惨白的手,死死抓住他们的脚踝,将人往下拖。 罗伟一行人吓得不轻,等反应过来要砍手的时候,那两个诱饵突然在空中洒下如石灰一般的白色粉末。 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被迷晕,罗伟硬撑到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被那些枯手拉入黄沙中,不知所踪。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吹响哨笛,晕倒前看见那两个诱饵,早带着他们的马匹跑远了。 “他们竟能在沙中待这么长时间?”流光问到。 伊采点点头,“沙虫一族的确可以长时间闭气,而不能闭气者,只需一根芦苇篙就可以长时间待在沙土下。” “罗伟,你说’看见他们被拉进沙土后就不见了’,是怎么回事?”燕君琰半蹲在他身边,皱眉问到。 “就是不见了,人…人一挨地就被埋了,我去挖,什么也挖不着,就剩沙子了。”罗伟躺在担架上,虚弱地说到,“瞬间…瞬间就没了!” 众人听了,无不纳罕。 一队身强体健的大男人,不过是被人拖进沙中,竟会在一瞬间不知所踪? 奇怪奇怪,难道这沙坑会吃人不成? “伊采,你可听说过沙虫的人还会遁土?”燕君琰皱眉问到。 伊采想了想,摇摇头,“未曾听过。” “那他们是怎么不见的?”流光问到,“总不能还在那坑里埋着呢。” “会不会是流沙?” “那我们早就陷下去了,不可能。” “这些沙虫也太邪乎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只有燕君琰一言不发,紧紧皱着眉。 突然间似是想到什么,又去查那沙虫的尸体。 腹部的刀伤杂乱无章,然而,除了肚皮上的几个窟窿,身上再无其他伤口。 他的金羽箭呢? 燕君琰一手横抱在胸前,另一只摩挲着下巴。 这时,先前派出去的一小队人马回来了,他们在沙坑东面发现了一些西幽战马的痕迹。 燕君琰不再耽误,令一队小兵护送罗伟回王城,自己带着剩余人马去追。 说起来,那白光坠落时离他们很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赶到沙坑,却什么也没见到。 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沙虫的人先他们一步,将坑里的东西取走了。 燕君琰不屑一笑。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如此声势浩大地降临在他的领土上。又想看看,沙虫到底有几个胆子,敢在大漠和他抢东西。 燕君琰甩开衣摆,踩蹬上马。 “王…” 一声虚弱的呼声传来,燕君琰转头一看,是罗伟。 他颤颤巍巍的走到燕君琰的马边,单膝跪下,眼眶通红,“王,此次是我急功近利了,没能观察好沙坑的情况。王…求您一定要把我兄弟们带回来。他们……” 说着,鼻腔之间有点沉重,“小军才十四岁,一个月前刚编进队。” 燕君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振鞭离去。大部队紧随其后,扬起阵阵飞沙。 “王!” 罗伟跪在漫天黄沙中,绝望地看着王远去的背影,气馁地垂下头。 突然听到阵阵马蹄声,他抬头,看见流光骑马站在不远处,对他高声喊到,“王说,让你安心休养。” 王说,他一定会把他们都带回来的。 食人部落 白杳杳终于从漫长的黑暗中醒来。 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尖角帐篷里,帐篷顶部挂着一个白骨风铃,风一吹,发出低沉诡异的哀啸。 她身上穿着一件粗糙的黄色软麻袍,过腰长发被编成两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脖间挂着一串白色的齿骨项链。 看起来不是羊的牙齿就是人的。 她一阵恶寒,一把拽掉那串牙齿,扔得老远。 她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书中了,闭上眼,想起刚刚系统说的话。 “你只有一个简单的任务,改变燕君琰的结局。” 任务描述越简单,任务内容就越复杂。 不过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些兴奋。 这个燕君琰,虽说是个暴虐无道的反派角色,可全书看下来,白杳杳谁都不喜欢,就喜欢他。 他这一生肆意畅快,敢爱敢恨,像一轮明亮耀眼的金色烈阳,热烈赤忱,世间所有光辉都无法与之比拟。 西北大漠最高贵孤傲的太阳神,终其一生,满腔爱意笑与一人诉。 谁会不喜欢太阳呢? 只是后妈作者没有心! 这么一个耀眼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动用西幽所有的兵力财力去攻打东夏。 结果落了个众叛亲离,死无全尸的惨淡结局。 说不清他对她,究竟是爱意还是执念。 想到燕君琰的结局,白杳杳叹了口气,捏紧小拳头给自己打气,“哥哥只有我了!” 话落,帐篷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掀开门帘。 只听一声惨叫,一颗脑袋“咕噜咕噜”地滚到她脚边。 那颗头还睁着眼睛,一幅死不瞑目的样子,死死地盯着她。牙关依旧能动,一开一合,发出“咔咔”的响声。 白杳杳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再向帐篷外看去…… 只见一个高壮的黄衫男人拉着一具无头尸体,毫不费力地将其拖到一面巨大的砧板上。 木头砧板上糊满褐色的胶状物体,应是经年累月积攒下的血垢。 那人背对着帐篷,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白杳杳的视线,但喷溅出的血迹和一旁的晾肉架却让她明白了什么。 这里的人……难道食人吗? 鲜血缓缓流淌至脚下,白杳杳连连后退,心口涌上一阵恶潮,随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不是,这什么难度啊?一上来就碰到血腥残暴的食人族! 她不会也要被当成食物吃掉? 救命!她只是觉得好玩才同意穿书的,要是把小命都搭进去了,那可真是不太行! “感觉怎么样?”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 “系统!” 白杳杳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急忙大声告饶,“错了错了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回去把那篇恶评删掉,我要回家我不玩了!” “……你刚刚不是还说什么’哥哥只有你了’?”系统有些无语。 “不不不,哥哥他有整个西幽国,我是真的只有你了。” 白杳杳哭着求到,“系统我错了,让我回去!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你看那架子上的腿!都风干了!我以后再也不要吃风腌火腿了!呜呜呜…” 系统无语地听着她胡说八道,“滴”的一声,调出一张“回家券”。 回家券,顾名思义,自然是可以回归现实的道具。 白杳杳一双泪眼眨巴眨巴,仔细看去,这张回家券居然要积分,而自己的积分值却是一个光秃秃的零蛋。 “积分除了任务获取,还可通过燕君琰的好感度获得。燕君琰每增加一分好感,宿主便可以获得100积分。” “好感度上限100,超出上限后不再获得积分。” “宿主,攻略燕君琰,是你能回家的最好办法,好好努力。” 白杳杳还要再说些什么,帐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系统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帘被掀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已经很老了,身上的皮肤像皲裂的树皮。上身枯瘦,大臂上松弛的皮肤耷拉着,随着步伐一晃一晃的。肚子却异常巨大,也耷拉着,像在腰间系了个水袋。脚步虚浮,眼下乌青,舌头却是鲜艳的血红色,十分渗人。 白杳杳缩在角落,警惕地盯着他。 那男人却一副恭谨的样子,极其谄媚的笑到,“神女,您醒了?” 说话间,男人的四肢总是若有若无地抖动,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牵强,似乎他并不想笑,却有人提着他的嘴角,逼他笑。 男人端着一盘红肉,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白杳杳看了一眼,红色的肌理周围还有白乎乎的油。 不会是……人肉? 她又干呕起来。 男人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把肉放在一边,笑到,“神女,您想吃什么,我这就让人给您找来。” 白杳杳不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说到,“你要死了。” 男人有些诧异,“您说什么?” “我说你要死了,你们整个部落的人,都要死。” 沙漠恶灵 白杳杳没有开玩笑。 她出生于医学世家,小时候一直跟着爷爷学习中医,长大后又跟着长辈们学了不少现代医学知识。 算是一个中西合璧的全才。 所以她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人要死了。 她猜到这是一个食人部落,再看这人总是控制不住的发抖和怪笑,是库鲁病的主要症状。 被一个小丫头预言了死亡,男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缓缓跪下,毕恭毕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神女,您果然是神女!” 他有些激动,“神女,我叫巴图尔,是沙虫部落的首领。我们部落被恶魔诅咒了,求您看在我救了您的份上,帮帮我!” “恶魔?”白杳杳一脸疑惑,“什么恶魔?” 巴图尔突然十分惊慌,紧张地示意她不要说话,还俯身拍了拍周围的土地。 他耳朵贴地,好像在听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低声到,“神女要小心,恶魔无处不在。” 说着,挥动双臂,虚画了一个大圈。 白杳杳只当这人已经病入膏肓,到了神思混乱的地步,不再询问。 巴图尔匍匐在地上,继续刚刚的话题,“神女,您从天而降,一定有办法解除诅咒,对!” 白杳杳看着他,知道这人不会轻易罢休,只好问到,“什么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白色恶魔的诅咒!” 巴图尔幽幽说到,“部落里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大漠底下是恶魔的居所,人类一旦碰到恶魔,就会被诅咒。” 几个月前,巴图尔带人在沙漠踩点,准备打劫一个商队。手下的人钻到沙子底下,突然就不见了。巴图尔带人挖了好久,依旧不见踪迹。 第二天,另一批人埋伏在这里,又不见了。 巴图尔听过那传说,猜想他们可能是遇到魔鬼了。 部族人心惶惶,老人们建议立即迁族,不然会被恶魔缠上,谁都逃不掉。 可巴图尔对恶魔十分感兴趣,竟想抓一只看看。 他做了陷阱,用奴隶当诱饵。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抓到一个恶魔。 那恶魔长得和正常人类一样,骨瘦如柴,背后的脊柱清晰可见。皮肤因为连日不见阳光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依稀可见青白的血管。耳朵尖尖,睁开眼,只能看到一层浑浊的白色薄膜,没有瞳仁。 巴图尔认为吃食恶魔的肉就可以获得恶魔的能力,不顾族内老人的劝阻,将恶魔肢解分食。 而后几个月,诅咒开始降临。 凡是吃过恶魔肉的人都死了,死之前还发生了诡异的事情。他们像是被人附身了一般,行为举止不受自己的控制,还经常莫名其妙的大笑。 直到死,脸上都挂着夸张狰狞的笑容。 渐渐的,诅咒开始蔓延,没吃恶魔肉的人竟然也开始以同样的方式死去。一直到现在,原本庞大的沙虫部族竟然只剩下几十个人了。 巴图尔最终相信了老人的预言,他们被恶魔缠上了。 白杳杳叹了口气。 巴图尔口中所谓的“鬼上身”和怪笑并不是诅咒,而是因为食人感染的朊病毒。 “神女,我们为了救你,再一次遇到了恶魔!你从天而降后,成百上千的恶魔围在你身边,要把你带入地下。” 巴图尔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向白杳杳伸出手,仿佛只要白杳杳握住他,他人生的一切罪恶都会被宽恕。 “是我,是我冲下去救了你!” 白杳杳冷眼看着这人肥胖虚弱的身体,表示自己并不相信。 哪里有什么恶魔,不过是同类相食的借口罢了。还成百上千的恶魔,真有这种情况,这巴图尔恐怕是第一个逃跑的人。 只是现在…… 白杳杳环视一圈,知道自己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说到,“让你的族人不要再食人,诅咒自然会解除。” 已经感染朊病毒的人是没办法了,但只要不再食人,病症应该不会加重。 “什么?” 巴图尔抬头看了她一眼,为难地说到,“不让食人,那…我们吃什么啊。” 白杳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沙漠里除了你们,再没有别的部落了?” 人家都能在沙漠中生存,你们就不行? 巴图尔并没听出她的话外音,反而点点头,说到,“有的,那些部落都是我们圈养的食物。” 白杳杳不再说话了,背靠着帐篷,冷冷地看着眼前肥硕的男人。 她自觉世间善恶和她没有关系,有的是法律与因果去审判他们。而现在,她突然觉得,也许她可以让这个人提前接受因果的审判。 “如果你们继续食人,我也没有办法。” 话音刚落,一直卑躬屈膝的巴图尔突然暴起。 天神之女 “你说什么!” 巴图尔一把抓住白杳杳的肩膀,怒吼到,“为什么!你明明有办法!你从天上来,那么高掉下来都没死,你一定是天神的女儿!可你却不愿意救我,难道我不是天神的孩子吗?” 白杳杳吓了一跳,很快冷静下来,她双手背在身后,捏着一块锋利的碎骨。 “你不是。”白杳杳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到,“你不但不是天神的孩子,连恶魔也会嫌弃你肮脏的内心,不会收你。” 贪婪又懒惰,蔑视生命与人性,地狱也不会收容的垃圾。 “好!好啊!” 巴图尔瞪着眼睛,眼中布满猩红的血丝,像一头发疯的公牛,“神不帮老子,老子就吃了神!” 说着,上手就要抓她的头发。 千钧一发间,白杳杳猛地挥舞手中的碎骨,刺向巴图尔的眼睛。 只听一声惨叫,白杳杳冲出帐篷。 帐篷外,几十个身穿黄衫的沙虫族人定定的看着她。白杳杳咽咽口水,不由自主地后退。 巴图尔惨叫着冲出来,一手捂着眼睛,鲜血从指缝间流出,顺着他枯瘦的胳膊一直向下流,流到胳膊肘,再一滴一滴落入黄沙中。 “抓住她!” 巴图尔一声怒吼,黄衫人瞬间围了上来。 “谁敢!” 白杳杳比他声音还大,镇住了众人。 “谁敢动我!”她竭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高声说到,“我可是天神的女儿,是上天派来解救你们的!” 说实话,这句话如果放到平时,白杳杳打死也不会说的,自恋又中二,光看到就能让她尴尬地用脚趾头抠出一套海景房来。 但现在这种情况,还管什么尴尬不尴尬。 保命要紧! 果然,众人听到这句话,立刻停下了脚步。 白杳杳突然有些感谢系统给了她一个如此惊天动地的出场方式。 看见众人犹豫不决,巴图尔怒了,干脆自己上前抓人。 “抓住他!” 白杳杳一个转身,辫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指着巴图尔大声说到,“只要你们抓住他,我立刻解除你们的诅咒。” 听到解除诅咒,众人没有犹豫,一拥而上,没怎么费劲就将虚胖无力的巴图尔制伏了。 局势瞬间逆转。 巴图尔被众人五花大绑,按头跪在白杳杳面前。 她十分嫌弃地站在他最喜爱的宝座前,这看看那看看,一幅评头论足的模样。 “太丑了。” 白杳杳摇摇头,嫌弃地看着那用白骨搭成的宝座。 “简直是冒犯神明的存在,说不定就是因为它,你们才被诅咒了。” 众人听了,立刻满目仇恨地盯着原先梦寐以求的白骨王座。 “把这个拆了。” 她挥挥手,几个壮汉举着锤子上来,三下五除二便将人骨王座砸了个粉碎。 “神女,什么时候能帮我们解除诅咒。”几个男人围上来,讨好地笑着。 诅咒自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除的。 既然已经认了“神女”,何不充分利用这身份,好好收拾收拾这帮食人族。 白杳杳想了想,刚要说话,两个黄衫人带着七匹黑色骏马回来了。 他们还不清楚部落内部刚刚发生了一次权力更迭,看着部族内诡异的气氛有些不知所措。 白杳杳仔细打量着七匹骏马,膘肥体壮,鬃毛被精细地打理过,身上还披着黑色铁甲,整齐划一的烈日鞍饰彰显着与众不同的王族气度。 不像是沙漠里的野马,反而是受过良好训练的战马。 “哪儿来的马?”白杳杳问到。 “是西幽军队。”一个黄衫人回到,说完还小心翼翼地加了个“神女”。 西幽?那岂不是燕君琰的军队。 这下有救了! “他们在哪?”白杳杳两眼放光。 “离我们不远,就在您坠落的地方。” 那俩黄衫人以为白杳杳害怕军队,又补了一句,“神女放心,我俩已经甩掉他们了,西幽狗绝对不会找到这里。” 白杳杳一听,心中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熄灭。 她本想撑到西幽军队过来,将这帮食人族一网打尽,没想到这些沙虫人这么狡猾,还知道掩盖踪迹。 不知道西幽军队还能不能找过来。 燕君琰…应该有这个本事的。 她叹了口气,说到,“先带我去看看你们抓的人。” 她之前看到这些食人族将一些普通百姓赶到帐篷后面,里面有南疆人、东夏人,还有不少西幽人。 沙虫挥着皮鞭,像驱赶牲畜一样驱赶他们,让她很不舒服。 听见神女想去看那些二脚羊,几个黄衫壮汉立刻给她引路。白杳杳跟着他们走到帐篷后面,看到两个巨大的木头牢笼,分别装着男人和女人。 一靠近,便是一股恶臭。 几十个人挤在狭小的笼子里,目光呆滞,如失魂一般。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解决,早已没有什么尊严人性可言。 白杳杳震惊不已,连忙说到,“把笼子打开!” “好的好的,您想吃哪个?” 立地成神 “您想吃哪一个?我们立刻给您抓出来。” 沙虫人又一次误解了她的意思。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杳杳有些生气,“我是说,把这些人都放了!” “放了?”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放了他们,我们吃什么啊!” “是啊!这些二脚羊可是我们过冬的口粮啊!” 白杳杳看着激愤不已的人群,一字一句地解释到,“你们之所以受到诅咒,就是因为你们一直同类相食,感染了病毒…就是诅咒。” “只要你们能停止食人,诅咒自会解除。” “不吃人?那我们吃什么!”一个彪形大汉吼道。 “你是不是神女,既然让我们饿肚子。” “是啊,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这是解除诅咒的唯一办法。”白杳杳也不退让,强硬地要求。 十几个壮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即气愤又犹豫。 他们从小到达就接受着弱肉强食的观念,在他们眼里,那些比他们弱小的人就是食物。他们从不觉得食人是错的,这一观念一时无法转变。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人群后突然传来一身怪笑,众人转头望去,原来是巴图尔。 “兄弟们,我说了,这女人根本不会帮你们解除诅咒。”他跪在地上,身上被麻绳勒出一道道肥肉。右眼血肉模糊,鲜血已经凝固。 “要我说,我们把她吃了,诅咒就会立刻解除。” 巴图尔幽幽说到,沙哑的嗓音似乎带着一丝蛊惑,“她可是神啊,沙漠那么大,哪儿不能掉,偏偏掉在咱们身边,这不就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吗?” “兄弟们,吃了她,说不定我们也能成神。” 话落,那些黄衫男人看她的眼神突然变了。 白杳杳一步步向后退,紧紧捏着拳头,指甲深深钳进掌心。 不能慌,必须冷静。 “别异想天开了。”白杳杳冷冷地说到,“如果吃了我,你们不但不会得救,反而会立刻暴毙!” 果然,蠢蠢欲动的食人族又开始犹豫了。 “放屁!” 巴图尔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他大吼着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吃了恶魔会被诅咒,吃了天神就会得救。” 他说的掷地有声,似乎他是制定一切规则的人。 “规矩就是这么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狗屁东西。听我的,吃了她!” 终于,人群在他的蛊惑下丢掉了心中犹疑,所有人都相信了巴图尔的话。 对啊,诅咒与救赎对他们而言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既然恶魔能吃,为什么天神就不能吃呢? 他们拿着刀斧,死死地盯着弱小的白杳杳。 刚刚还是保命符的“神女”身份,瞬间变成了她的致命弱点。 无数道阴冷的视线黏在白杳杳身上,像是被阴沟里的蟾蜍用湿哒哒的舌头缠住脚踝,又冷又黏,十分恶心。 “你们吃了我,不但今生的诅咒不会被解除,死后还要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解脱。” 白杳杳被逼到角落,此时已是退无可退。 “你们会肠穿肚烂,吃下的每一口食物都会从肚子里掉出来,喝下每一口酒都会流出肠子。你们…你们会永远饥饿难耐,永远不会被满足!” 她也急了,口中胡乱说着些恐怖的诅咒,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人对死亡与地狱还有一些畏惧。 然而事与愿违,巴图尔已经陷入癫狂,铁了心要吃掉她。 “哈哈哈!神女啊!老子只长了一双眼,只能看今生的路,下辈子要受得苦下辈子再说!” 他大笑一声,一把掐住白杳杳的脖子,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白杳杳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用力掐着巴图尔的手臂,双脚乱蹬。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渐渐开始发黑,喉咙像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 就在白杳杳快杳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只金羽弓箭飞驰而来,直直贯穿了巴图尔的脑袋。 烈日黑甲 “是西幽军!” 人群爆发一阵骚乱,沙虫人四散而逃。 巴图尔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地瘫倒在地,血红的眼睛即使失去生气,依然死死盯着白杳杳。 白杳杳跟着他一起摔倒,全身都疼,但她终于能呼吸了,空气夹杂着细小的沙砾冲进鼻腔,呛得人眼泪直流。 她倒在地上,只能看到无数慌乱的脚和茫茫黄沙,直到有人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她才终于看清眼前的局面。 一群黑甲士兵骑着漆黑骏马飞驰而来,漫漫黄沙遮不住铁甲冰冷的银光。那冷峻的银光滑过钢铁铠甲、锋利刀刃,滑过战马油光水滑的皮毛,最后变成一道道银亮的闪电。 将士的怒吼是雷霆万钧,刀光甲影是迅电流光,黑色的铁甲军像天边暴怒的乌云,咆哮着闯进食人族的营地。 而引领黑云的,却是一轮明亮耀眼的烈日。 兵荒马乱,人喧马嘶,乱哄哄一片纷乱扰攘中,白杳杳一双泪眼只能看见那人。 凛凛红衣在朔风中猎猎作响,闪闪发光的金色骄阳图腾与肃杀的烈黑皮甲交叠相映,雍容华贵的贵气与凌厉逼人的戾气在他眉宇间交缠相融。 白杳杳知道,就是他了。 燕君琰。 男人坐在高大的黑马上,从白杳杳头顶一跃而过,眼神不曾停留片刻。马蹄擦着女孩肩膀飞过,好不容易站起来的白杳杳又被马蹄踹到。 她看着那人离她越来越远,再一回头,黑甲兵举着长刀向她砍来。她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刀锋离自己越来越近,眼前突然一暗,随后便是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噗呲——” 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倒在她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半黄衫。 “神女…”那人吐出一口鲜血,“请…原谅我的罪恶,解除…我的诅……” 话未说完,几个黄衫人早将她拎起来,围成一个圈护在中心。 “保护神女!” 沙虫人大声呼喊着,越来越多的黄衫人聚集在一起,向营地外厮杀。 保护圈变得越来越大,黑甲军也注意到了在人群中心的白杳杳。 “抓住那个女人。”燕君琰的刀尖正对着被重重保护的女孩,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中尽是凌冽杀意。 西幽战马迅速将那群人团团围住。白杳杳被护在人群中心,外圈是一堆黄衫食人族,再外面一圈是一匹匹来回走动的黑马。 马蹄扬起浓浓尘沙,被困在包围圈里的食人族们呛得眼泪直流,他们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举着刀斧,只要有战马靠近,绝对会被劈成两半。 最惨的还是白杳杳,食人族救她的主要目的还是要吃掉她解除诅咒,根本不会管她舒不舒服。 一个五大三粗,肌肉虬扎的黄衫壮汉将她扛在肩上,坚硬如石的肩头顶着她的胃,弥漫的尘土迷了眼。 黑甲军慢慢收紧包围圈,沙虫人几次突破不成,剧烈的动作反而把白杳杳晃得眼冒金星。食人族挤在一起,刺鼻的血腥味和浓郁的汗臭味直冲鼻腔。 她几度喘不上气,差点昏过去。 无论是谁,救救她。 只要能把她从这折磨人的囹圄中解救出来,她愿意付出一切。 白杳杳这样想着,眼前渐渐爬上无数黑星。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耳边传来一声萧昂的马嘶。 妖言惑众 西幽军队很快接手了部落,所有食人族被关在马圈。 木笼里关着的那些人也被救出,燕君琰专门抽出一半的兵马护送他们回王城,剩下的人依旧守在这里。 他们没有找到失踪的战友。 流光在马圈里找到了西幽战马,正是罗伟那队斥候丢失的马匹。可把沙虫部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失踪的西幽将士。 而那些群沙虫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用尽刑罚也无法撬开他们的嘴。 “王,也许这些人真的不知道他们的下落。”流光站在燕君琰身侧,谨慎地说到。 “这怎么可能!”一个留着浓密络腮胡子的兵鲁子蛮横地打断他,“罗伟都看见了,说这帮孙子在坑底埋伏,还抢了咱们的马!这还能有假?” “肯定是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巫术把咱的兵娃子给抓走了!” 燕君琰逐渐失去耐心,冷声到,“把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让所有沙虫人看着她受刑。” 这可吓坏了白杳杳。 原书里,燕君琰对女主青汀可是温柔至极,有求必应。 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的青睐,他随意挥霍着西幽的国力。动不动带上几千人的军队,横冲直撞地闯进东夏抢走女主;因为一句“金屋藏娇”的玩笑戏言,大手一挥便是黄金万两。 桩桩件件细数下来,大有“烽火戏诸侯,只为美人一笑”的架势。 但这一切强势宠爱仅限于对女主一人。 平时的他可是个十分残暴的君王,不然也不会被后世称为烈日暴君了。 更让人生气的是,她怎么就成食人族一伙的了?她也是被掳来的受害者好吗! “王上!民女冤枉!”白杳杳被按着跪在一片血泊中,委屈巴巴地看着高座上的男人。 那人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身边站满了恭谨的仆从,众星拱月,声势浩大。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衣袍侧开,露出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一脚踩在王座上,一脚随意伸展开,就连皮靴上也绣着烈日金纹。 怀中抱着刀,手撑着额头,眉间稍显疲倦,正闭目养神。 “你冤枉什么!”兵鲁子大声呵斥到,“这帮食人狗就算死也要保护你,还称你为神女。我看你根本就是妖言惑众的妖女。” “说!是不是你用了什么妖术!把我们的人抓走了!” 白杳杳根本不理那人,只是看着燕君琰,“王上,民女是来西幽进购药材的,不料路上却被他们掳来。” “民女确实不是什么神女,只是一个普通人。只因略懂一些医术,沙虫的人才误将我认成神女。” 男人有些烦躁地蹙眉,轻轻挥手,一旁侧立的伊采走上前来,倨傲地看着白杳杳。 “你从东夏来?” 白杳杳点头。 “即是东夏来的商人,肯定有通关文书。”伊采说到。 白杳杳摇头,“我和商队走散了,所有行李都丢了,文书也丢了。” 伊采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回答,不慌不忙地说到,“丢了?那文书编号肯定还记得?” 白杳杳当场愣住。 编号?通关文书还有编号?原书里倒是提过往来两国需要通关文书,却从未提过什么编号啊。 伊采见她回答不上来,又说,“编号也忘了?那你是从哪个关口进来的?” 白杳杳有些慌了,努力回想着书中提到的地名,好在她还记得男主萧绎悄悄潜进西幽的情节。 “我是从青城进来的。” “错了。”伊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中尽是轻蔑,“青城是东夏的城池,出了城池后你们走的哪个关口?” 白杳杳眉头紧皱,死死咬着下唇。 这当中怎么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以为只要有个文书即可,没想到每过一个关口还要盖章。 电视剧害我! 伊采见她如此,又说到,“离青城最近的是苍海关,所有往来商队离开青城后都会选择苍海关。” 她笑了笑,又说,“进关后,守卫会在通关文书上印上关口编号。苍海关的编号你应该还记得。” 白杳杳彻底不说话了。 这人早看出她在说谎了,竟还兜兜转转地说这么多,想看她笑话。 伊采见她放弃狡辩,转了话锋,“我王向来以仁义治国,只要你乖乖回答问题,定不会苛待于你。” 仁义治国?骗谁呢? 燕君琰可是后世闻名天下的残暴君王。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吐槽欲望,乖乖的点头。 伊采自然是问那队斥候的踪迹,无奈带马回来的那两个沙虫人,早在西幽军袭击的时候被乱箭杀死了。 白杳杳只看见他俩带回来七匹骏马,哪里知道还有失踪的西幽将士。 这个回答显然差强人意。 高座上,一直闭口不言的男人终于失去耐心,大手一挥,沉声说到。 “脱了她的上衣,鞭刑。” 骄子疯子 “什么狗屁魔鬼,王不会真信了!” 王帐内,五大三粗的兵鲁子大声叫骂,口中吐沫飞溅,“他奶奶的,罗伟那队人要是找不回来,老子定把这些食人狗宰了喂猪!” 说着也不顾周围将士的阻拦,抽刀就要去马圈砍人。 一出王帐,迎面撞上被众人簇拥而来的燕君琰。兵鲁子立马收了刀,刚刚那幅杀人八辈祖宗的流氓气势,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燕君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问到,“哪去?” 那兵见王上没生气,稍微恢复了些胆子,说到,“王,我去马圈教训教训那帮食人狗,不信他们不说实话!” “你?”燕君琰瞟了他一眼,“行,去。” 那兵却有些诧异。 他家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平时自己要干什么,总会被王骂一顿,保不齐还要再挨几军棍。这次这么爽快的答应,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他挠挠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君主。 燕君琰走上王座,一边解卸护甲,一边笑着和流光说到,“我和穆勒将军审了一下午,各种刑罚都用了也没问出什么,没想到老九居然能想出办法。” “是啊,难得见库尔王如此胸有成竹,想来他定能搞定那帮食人族的。”流光站在一边,高声附和着。 兵鲁子瞬间有些心虚,站在王帐中间,进退两难。 穆勒老将军何许人也,西幽国出了名的阎王爷,这世上就没有他撬不开的嘴。他都没问出什么,自己去了,那不是自取其辱。 “怎么了?”燕君琰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低头看着库尔王燕达,“快去,我在这儿等你。问出来了便将西山河谷赐给你,问不出来……” 他语调放慢,随手将腰间的佩刀扔在案几上,发出“哐当”一声。 燕达立刻跪下,垂头丧气到,“王,我…我不去了。” 燕君琰敛了笑,看着自己的王弟,“过了春天就十八了,做事还是这么鲁莽,怎么放心给你封地?” 那汉子低头跪在地上,不说话。 “退下。”燕君琰冷声到。 燕达磨磨蹭蹭地退在一边,抬眼一看,自己那同父异母的王兄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周围簇拥着一众将领。真是鹤立鸡群,雄鹰一般的天之骄子,无人不羡。 然而谁能想到,这位像烈阳一般闪耀夺目的贵人,十岁之前竟是个疯子呢? 若是父王没有治好他,若是他一直疯下去,现在坐在王座上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他突然有些不忿,转身悄悄离开王帐。 …… 白杳杳最终还是被关进了马圈。好在沙虫的人还奉她为神女,给她腾了一块没有马粪的地。 夜色浓厚,沙漠的夜晚十分熬人,朔风凌冽,夹杂着沙砾拍打在身上,疼的要命。 她抱着双臂,脸上被马鞭扎出一条红痕,越想越气。 燕君琰这个臭男人,就这种狗脾气,怪不得只能做反派! 哪像人家男主萧绎,温润如玉,风雅王孙。 如此一看,两人之间还真是天差地别。 她要脱粉了! 不仅脱粉还要回踩,对,她的爱就是这么浅薄! 什么全世界最好的燕君琰! 呸呸呸! 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她打了个激灵,再一抬眼,终于发现不对劲。 她好像被这些沙虫人孤立了。 那些黄衫男人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不时转头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她。 时间越久,白杳杳心中的不安越浓烈。不过,马圈四周有重兵看守,这群食人族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虽然如此,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过了很久,白杳杳又冷又饿,昏昏欲睡。 突然听到利器坠入沙土的声音,抬眼一看,一黑衣人站在马圈前,守兵并未在意他的靠近,看来是身居高位的人。 那人扔下两柄锋利的匕首,低声说到。 “杀了燕君琰。” 畏罪潜逃 “武器在篝火旁,杀了燕君琰,你们就自由了。” 说完,迅速离开。背影融在浓浓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愣了一瞬,白杳杳最先反应过来,扑向匕首。 但她很快便被强壮的食人族控制住,那些人捂着她的嘴,牢牢擒住她。 借着夜色的掩护,这些人悄无声息地解了身上的绳索,守卫并未发现。 白杳杳被围在人群中间,一黄衫男人手持匕首走向她。 “神女。”他伸手指向地上躺着的几个沙虫人,“他们快死了,只有你的血肉能救她们。” 那些人受尽了西幽军队的刑罚,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仁慈的神女,救救我们!” 说着,高举匕首,狠狠刺向白杳杳。 不要! 白杳杳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刀尖刺向自己。 突然,人群中爆发一声怒吼,一个高大的黑影像一头暴怒的疯牛,推开所有人,一把抱起白杳杳冲出马圈。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远处的守军,营地顿时灯火四起,沙虫的人顾不上追人,迅速跑向篝火,拿起武器。 “敌袭!敌袭!” 号角吹响,已经入睡的燕君琰瞬间睁眼,利落地翻身而起,抽刀冲了出去。 食人族手持板斧在营地内肆意砍杀,但西幽军很快反应过来,在燕君琰的带领下,如砍菜切瓜一般,不废吹灰之力便解决了所有食人族。 天将晴,月落星沉。 营地内一片寂静,朔风紧起,厚密黑云翻滚而来,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燕君琰倨傲地站在王账前,面前跪着一群鸦雀无声的食人族。他仔细地擦拭着斩马刀上的鲜血,刀光冲破血色,泛着冰冷的杀气。 流光上前,为他披上一件烈红大氅。 一片火光中,他散漫开口。 “一个不留。” 身后传来哭天喊地的哀嚎,他转身走进王账,没几步,突然顿住。 “流光!那女人呢?” 流光愣了一下,转身跑出王帐。 燕君琰径直走向屏风,重新换上战甲。他有预感,那小食人族逃了。 好啊,畏罪潜逃? 还敢煽动食人族造反,胆子不小。 若不是目前线索都与她有关,他定赏她一个有趣的死法。 不过,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会在坑底?为什么食人族奉她为神女?为什么恶魔会围在她身边? 有趣,真是有趣。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等他换好战甲,流光一路小跑进王帐,气喘吁吁地说到,“王,那女人和一个壮汉逃走了!我已经派人去追了!” 燕君琰皱眉,这话怎么像是在说:王,你女人和一个壮汉私奔了! 他斜睨流光一眼,拎刀走出王帐。 “今天就算把沙漠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说罢,踩蹬扬鞭,一马当先冲出军营。 …… 白杳杳被人背着跑了好久,总算在黎明时停了下来。 她终于看清那人的样貌,原来是当时扛着她的壮汉。这人身高快2米了,人高马大,肌肉虬结扎实,漆黑的头发编成无数小辫,束在脑后。 长相憨厚,看起来不是很聪明。 他把白杳杳放在一块岩石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一打开,里面竟是血淋淋的碎肉。 那壮汉双手捧着油纸,傻笑着将碎肉伸向她。白杳杳瞪大眼睛,一个劲儿的后退,直到后背贴紧嶙峋的岩壁。 “不要!我不吃!”她尖叫一声,吓住了眼前的食人族。 那壮汉有些不知所措的收回手,“不吃,没力气。” “我死也不会吃人肉的!”白杳杳愤怒地瞪着他。 那汉子愣了一下,咧嘴笑到,“不是人肉。兔子,兔子。” 白杳杳怀疑地打量着他,“你是说这是兔肉?” 那壮汉憨厚地笑了笑,“是的,尕娃不吃人肉。” 白杳杳仍然不接,“生肉也不能吃的,会生病。” 尕娃有些急了,粗鲁地将油纸包推向白杳杳,“神女,吃!不吃,没力气。” 说着,自己捏起一块碎肉喂进口中,似乎在证明这肉是能吃的。 白杳杳此时也确定这壮汉对她没有恶意,她想了想,问到,“你叫尕娃?” 那汉子点点头。 “你救我……是想吃了我吗?” 尕娃急忙摇摇头,“尕娃不吃人肉,尕娃没被诅咒。” “那你为什么救我?” 白杳杳歪头看着他,没想到那人却害羞了。 “神女,漂亮!尕娃喜欢。” 雪山之子 白杳杳瞪大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将碎发挽至耳后,“你…喜欢我?” 尕娃点点头,“神女漂亮,像阿妈一样漂亮。看见神女,就想到阿妈。” 白杳杳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那你阿妈呢?”她问到。 一直憨笑的尕娃突然红了眼睛,一拳锤向旁边的石壁,吓得白杳杳大叫一声。 他反应过来,愧疚的收回手,低头,不时悄悄瞅她几眼,像个犯错的小孩子。 白杳杳拍拍胸脯,轻声安慰到,“没事,我胆子很大的。那个,你阿妈…出事了吗?” 尕娃红着眼睛,点头,“阿妈,被吃了。” 白杳杳瞪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 壮汉突然蹲下,双手捂着头,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不止,边哭边喊阿妈。 白杳杳跳下岩石,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毛脑袋,柔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了。” 那汉子点点头,抬头看着白杳杳,两只眼睛红通通的,昨晚救她时还像一头发怒的公牛,现在却像一只无害的兔子。 “神女,尕娃跟着您,行吗?” “你要跟着我?”白杳杳有些惊讶。 见她犹豫,尕娃着急地说着,“尕娃,吃的少,力气大,跑得快。尕娃…想阿妈。” 白杳杳看着眼前这幅猛男落泪的画面,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跟着就跟着,这浩大的黑沙漠,没有他自己也走不出去。 可怜人罢了。 “好,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白杳杳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到,“不过你不要叫我神女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白杳杳。而且,我和你阿妈长得像,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阿妈的女儿,你的妹妹。” 尕娃悄悄念了几遍她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妹妹,尕娃的妹妹。” 白杳杳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说到,“我也给你改个名字,尕娃听起来,不太适合你的…体型。” 壮汉有些困惑的挠挠头,虽然不太明白神女的意思,还是笑着点头。 “嗯…既然是兄妹,你以后跟我姓,就叫…白山,怎么样?” “白山?尕娃?白山?”壮汉嘴里念叨着,疑惑地看着白杳杳。 那纯洁无辜的眼神,瞬间击中了白杳杳的心。 好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大狗狗啊!来到新家后,看着温暖的小窝、满当当的饭盆和主人和善的笑容,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又被遗弃,不知所措的可怜样子。 “对,从今天起你就叫白山。”白杳杳笑着看他,解释到,“白山,就是白色的雪山,你看。” 她伸手指向藏匿于层层云雾中的天山,“就是那片雪山,那就是你的名字。” 壮汉顺着白杳杳尖俏的指尖望去,看到屹立在天边的雪山,终于高兴地跳起来,朝着天空大声欢呼。 “白山,我叫白山!” 他欢乐的叫喊声传向沙漠尽头。层层云雾间,崇高的雪山巍峨而立,山顶宁静的白雪闪着纯洁的星光。 今天,雪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孩子。 …… 就在两人欢乐交谈的时候,一只金羽飞箭突然破云而来。锋利的箭刃擦着白山的脸庞飞过,在他黝黑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两人一惊,回头望去,如黑云一般的西幽军队就在不远处,正怒吼着向他们驶来。 沙漠追击 西幽军队这么快便追来了。 “妹妹,快!” 白山俯身,让白杳杳跳上他广阔的后背。他长得人高马大,精力无穷无尽,跑起来就像闪电一样快。 风在白杳杳耳边呼啸而过,她转头,看见西幽军队居然被甩了很远。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白山毛茸茸的后脑勺,这人还真能跑啊。 这时,一直在装死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冒出头。 “不是,你跑什么啊!”系统一头雾水地问到,“你的任务不是攻略燕君琰吗?干嘛跑呀?” “他追我我肯定要跑啊!”白杳杳说到,“昨晚那帮食人族作死,燕君琰肯定把这笔账算我头上了,不然他为什么拿箭射我!” “他不是射你……” 系统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白杳杳打断,“你别说了,保命要紧。” 而他们身后,燕君琰看着越跑越远的两人,嘴边闪过一抹冷笑。 他双腿夹着马腹,手中握着一柄镶金乌木长弓,即使骑在颠簸的马背上,他的准头依旧很好。 金色羽箭在烈日的照耀下闪出刺眼的亮光,燕君琰瞄了很久,突然收起弓箭,猛然振缰,飞驰出去。 他座下的绝影黑马是西幽最快的骏马,日行千里,彪勇强壮。他很快脱离大部队,加速追击沙漠中赤脚奔跑的两人。 白山即使再擅奔跑,两条腿始终跑不赢四条腿。燕君琰很快追上来,马蹄扬起的沙砾被风裹夹着砸向两人。 白杳杳转头望去,只见燕君琰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背后是耀眼的烈日,阳光将他身上的黄金铠甲勾出一丝金边。 迎着光,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而下一秒,她突然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抓住。白山反手抓住她的肩膀,猛地将她向前抛去。 白杳杳:? 猝不及防地被扔进沙堆,一头雾水地钻出来,这才发现,白山这一扔,居然将她抛出十几米远。 而她身后,白山响亮如惊雷的声音很快传来,“妹妹!快跑!” 说着,转身扑向燕君琰的马匹。 燕君琰冷冷地看着他,双手紧握马缰一提,玄黑绝影腾空跃起,从白山头顶一跃而过。 白山瞬间被浓烟淹没。 然而,就在黑马飞跃而过的一瞬间,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冲出滚滚沙尘,一把抓住绝影的后腿。 黑马惊鸣一声,被巨力拉着向下坠去,而马背上的人却因为惯性,直直向前飞了出去。 白杳杳眼睁睁看着燕君琰向自己飞了过来,落地后还在沙地上打了几个滚,毫无形象地滚到她面前。 一时间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她看着燕君琰利落地从沙堆中爬出来,抹掉脸上的黄沙,甩了甩头,发间掉落不少沙砾。耳上的烈日金环耳饰跟着他的动作剧烈摇摆着,身上的黄金铠甲铮锵作响。 那人甩掉沙子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跑啊?”燕君琰看着她,嘴边划过一抹冷淡的笑,“怎么不跑了?” 他的声音低沉似琴,却在尾音突然微微上扬,听起来颇有一丝痞坏地味道。 他如鹰般犀利的眼睛盯着沙堆里的女孩,抓着人起身,脚下却猛然一滞。 而后,女孩清脆的声音幽幽传进耳中。 “嗯…因为这里有流沙啊。” 真是幼稚 两人陷在沙里,谁也不敢乱动。 白杳杳看着燕君琰一脸“为什么不早说,是想害死我吗”的表情,讪讪地笑了一下,说到,“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滚…不是,飞过来了。” 这是真话,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她被白山抛进沙堆,抬脚想跑,却发现双腿被流沙困住。她刚想提醒身后的人不要靠近,燕君琰就一头扎进沙堆了。 燕君琰无奈地揉揉眉心,松开她,大声提醒到,“退后,是流沙!” “王!” 身后的西幽军队已经赶到,流光惊慌地跑过来,却被白山一把揪住。 此时流沙的下陷速度还很缓慢,两人只是暂时被困住,生还的可能性很大。但因为两个人都是飞进来的,无法确定流沙的范围。 白山和西幽军队暂时握手言和,由他带着一匹强壮劲马靠近,好在一路走来都没出现下陷的情况。 这期间,两人也渐渐下沉,沙土很快没过双腿,沙堆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沙坑,周围的沙砾正慢慢地移动着。 燕君琰双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只是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下沙坑突然一动,一双软若无骨的小手立刻攀上自己的胳膊。 双眼睁开一条缝,低头一看,那小姑娘看起来一脸淡定,但泛白的指尖还是出卖了她。 他心血来潮,突然撤走双手。那女孩没了依靠失去平衡,身体控制不住地一晃。 身下流沙因这一晃又有些松动,燕君琰急忙抓住她,不让她乱动。 小姑娘瞪了她一眼,嘟囔到,“幼稚。” “你说什么?”燕君琰眼睛一眯,伸手捏住她白嫩的脸颊。 白杳杳气鼓鼓地看着他,肉嘟嘟的小脸蛋被她捏出两个小坑。 “你别在这招惹我,我发起脾气来可不好控制,小心我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脾气真大。”燕君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每次见我你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恨我?怎么,你家又是谁被我杀了?” 他自认作恶多端,经常遇见有人怒目而视,一查就发现,他不是杀了人家爹妈就是砍了人家儿女。 他不是什么好人,这点他心里清楚。 所以他想当然地认为,这姑娘应该也和他有血海深仇。 白杳杳不想理他,怎奈脸颊还被他捏着,一张樱桃小口被挤成小巧的鸟喙。 似乎手感很好,燕君琰手下不停,又捏了捏小姑娘白嫩嫩的小脸蛋。 “放开我!你怎么这么恶趣味!”白杳杳瞪着他,含糊不清地说到。 “竟敢瞪我。”燕君琰看着她,突然玩心大起,调笑到,“你知不知道,在西幽,胆敢直视本王的人,都会被剜去双眼。” 出乎他的意料,那女孩非但没有吓得立刻低头,反而像示威一般又扬了扬下巴。 “你们西幽可真不讲理,一会割舌一会挖眼,什么酷刑你这儿都有。”白杳杳扬着小脑袋,不服气地说到,“你是阎王吗?这么残暴?” 燕君琰一愣。 行啊,胆子真大,居然一点不怕他。 若只是不怕他倒也算了,如今陷在流沙里还有心情和他斗嘴。 不知是胆子大还是心大。 他撇撇嘴,一个暴栗敲在女孩光滑白嫩的额头上,“别嚣张,等出去有你受的。” 这一暴栗敲下来,就听“咚”的一声,白杳杳的脑门立刻红了一片。 她轻轻“唉哟”了一声,吃痛地捂住额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燕君琰越发觉得有趣了,要不是现在陷在沙里,说不定他会再敲两下,看看这白白嫩嫩的小瓷娃娃还会有什么反应。 另一边,白山终于到达安全距离。 “妹妹,我来了!” 他笨拙地安慰着白杳杳,甩手将绳索扔下沙坑。 燕君琰接过绳子,低头看了白杳杳一眼,想了想,说到,“抱住我。” “啊?”白杳杳愣了一秒。 这人干嘛?一会晴一会雨,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刚刚还在吵架,现在就要搂搂抱抱。 真是个折磨人的天魔星。 燕君琰见她不动,拿起小姑娘的手环在自己腰间,然后用绳子将两人绑在一起。 白杳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要救她。 她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心虚地别过头,突然听见一声轻哼,抬头就看见那人嘴边挂着一抹坏笑。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他的眼光扫过她的衣领,转头轻蔑地笑了一声。 白杳杳一阵气血上头,瞬间红了脸。 这人,太坏了!心肝脾肺肾都是黑的。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低头不再看他。燕君琰一手拽着绳子,一手轻轻地环着她的腰,嘴边扬起一抹笑。 沙坑上,白山拽了拽绳子,确定安全后,一鞭抽在马屁股上。那马嘶鸣一声,蹬腿向前跑去。 然而,马匹刚走了几步,沙坑周围的沙砾便开始迅速流动,本来稳稳踩在流沙中的两人突然向下坠去。 流沙崩塌 白杳杳吓得一把抱紧燕君琰。 坑上的白山也有些慌了,他双手拽紧绳子,奋力一拉。 然而流沙的吸力实在是太大了,沙堆开始以两人为圆心,快速陷落,转眼便塌陷至白山脚边。 燕君琰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他抬头看着白山,大声喊到,“流沙开始动了!一匹马不行,再拉一匹过来!” 流光一直密切观望,听见王的吩咐,马上带人前来支援。 众人蜂拥而至,没想到这重量直接突破了流沙最后的底线,沙坑猝不及防地坍塌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两人脚下一空,迅速向下跌落。 马匹直接被这巨大的吸力拉翻,麻绳磨在坚硬的马鞍上,没几下,直接崩断了。 失去牵引的两人瞬间沉入沙低。 “王!”流光瞪大双眼,猛地扑向流沙。 有人快他一步,只见白山一跃而起,一把抓住崩断的绳索。 “妹妹!别怕!” 他将绳索缠在手腕上,奋力一拉,因用力而涨红的脸庞看起来随时会爆炸。他大喊一声,臂膀上肌肉凸起,脖颈间也爆出条条青筋。 可他却被带着一步步滑向流沙。 “白山!快放开!”白杳杳瞪大眼睛,大声喊到,“快放手!你会被我们拉下来的!” “不!”白山咬牙说着,“不放!” 鲜血从指缝间流淌而出,瞬间染红了大半绳索。 白杳杳鼻尖一酸,泪水涌上眼眶,话语中也染上浓重的哭腔,“快放手,白山!” 而另一边,流光终于反应过来,扑向白山,两人一起拉着绳子。早先还刀剑相向的西幽军也全都涌上来,一个抱一个,怒吼着使出全身力气。 突然,“崩”的一声巨响,众人只觉手中一松,一群人轰然跌倒。 流光爬起来一看,只见麻绳已经崩断,染血的一半还紧紧攥在白山手中。 而坑底,白杳杳已经被流沙掩住了口鼻。 沙砾如潮水般涌来,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她突然听到头顶传来沉沉一声。 “不要乱动,顺着流沙下坠就有活下来的机会,听懂了吗!” 她已无法回答,耳边传来轰隆的声响,空气和光明一点点被剥夺,耳鼻中灌入冰冷的沙砾。 最后,全世界都被埋入沙中。 “妹妹!” “王!” 众人趴在坑边,眼睁睁看着滚滚黄沙埋过两人的头顶。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沙坑依旧在陷落。众人一退再退,直退了十几米,坠落终于停止。 再探头望去,沙坑内一片寂静,根本看不到两人的踪影,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众人的幻觉。 而巨大的沙坑却像一记巴掌,狠狠地扇醒了所有人,并无情地告知他们。 就在刚刚,他们失去了西幽的王。 “不!” 只听一声惊雷怒吼,一个沙黄色身影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跳入坑中,转眼便被流沙吞没。 “白山!” “白山也跳下去了!” “他疯了吗!” “白山!” …… 不知过了多久,白杳杳终于醒来。 一睁眼,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小束微光从头顶传来。 她抬头,只见头顶不知多远处,有一个拳头大的亮点。再仔细望去,原来是一个离她很遥远的洞口。 周围尽是漆黑的岩壁,峭壁上散落着不少黄沙。不远处传来空洞的滴水声,还有什么东西下水后溅起水花的响动。 这时,又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她挣扎着起身,身边突然飞起两只黑乎乎的东西,“呼啦啦”一阵响动,吓得她大叫一声。 而后,万物俱静。似乎黑暗中所有事物都被她这声惊呼吓住了。 她悄悄睁开眼,只见那漆黑岩壁上,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瞬间屏住呼吸,不管乱动。 这是什么!这里是哪里?燕君琰呢,他们不是被绑在一块吗?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白杳杳这才发现,原来洞壁上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居然是无数只浑圆的小金丝雀。 它们生活在黑暗的岩洞中,每一只脚下都踩着奶白色的杯状物体。 白杳杳仔细一看,居然是燕窝。 一只小雀飞下来,降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它蹦蹦跳跳地靠近,瞪着黑溜溜的小眼睛,歪头观察着她。 看着这么可爱的小生灵,白杳杳心中的恐惧也渐渐消散。 她小心翼翼地向小雀伸出手,那金丝雀雀歪头看了看她,突然振翅飞起,在高空中盘旋。 白杳杳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它,终于,在她转头望去的时候,看到被尖锐石柱贯穿的燕君琰。 奸商系统 是的,她居然有一个手术室! 早先逛系统商城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一个无定义空间。 白杳杳当时纠结了好久,最后决定将它打造成手术室。 毕竟在医疗技术相对落后的时代,一间手术室能解决不少问题。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只要系统将燕君琰拉进手术室,就不用她去搬他了。 白杳杳向系统说明了意图,系统沉吟片刻,幽幽开口,“可以是可以,可是你有足够的积分开空间吗?” “积分?什么意思啊?”白杳杳不可置信地问到,“我自己的手术室还要花积分才能进?” “什么叫你自己的手术室!”系统反驳,“你只是动动嘴皮子,具体的设备都是我准备的!消耗了我不少能力呢!” 白杳杳一时气结,但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她强压心中的怒火,问到,“那要几个积分。” “你需要花费积分购买,之后便可无限次使用。” “一万个!你怎么不去抢。” 系统打着小算盘,精明地说到,“拿不出来的话,你可以先用100积分租赁使用一次。” “那我现在有几个积分?”白杳杳问。 “稍等。”系统在后台查询一番,突然贱兮兮地说到,“噫~依然是0哟!” “0?”白杳杳瞪大眼睛。 “是的。”系统撇撇嘴,嫌弃地说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完成任务,而且燕君琰对你的好感度也没有任何增长。” “你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宿主!” 白杳杳被系统气笑了,抬头瞪了眼挂在石柱上的燕君琰。 这到也正常,她被迫成了他的敌人,两人一见面就吵架,有好感才怪了呢。 不过这人,竟没被自己的美貌捕获! 咳,有点自恋了。 白杳杳盘腿坐在地上,小手撑着脑袋,无奈地嘟囔着,“燕君琰呀燕君琰,没想到,你不喜欢我是会死的哟!” 但凡他对自己动一点儿心,说不定现在手术都完成了,他又能活蹦乱跳了呢。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系统幽幽开口,“你可以选择超前消费,等将来获得积分后再补上。” 白杳杳皱眉。她怎么觉得系统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变阴沉了呢?似乎正策划什么阴谋。 “不要。”白杳杳冷漠拒绝,“我不喜欢欠债。” “诶哟,这哪算欠债呀~应急嘛应急而已啦~” 听着系统贱兮兮的声音,白杳杳不经皱眉。 但凡想做个奸商,定力还是要有的。不然就像系统这样,单还没签呢,小人得志喜上眉梢的样子就暴露了,生怕顾客不知道自己被卖了。 “随便,反正我不着急。”白杳杳撇撇嘴,“他不喜欢我,我还借着积分给他做手术,我傻吗?” 系统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愣了愣,又说,“他要是死了,你可回不了家了啊。” 白杳杳冷笑一声。行啊,玩心理战? “不回就不回呗。反正我从小无父无母,爷爷也去世了,我没什么留恋。” “你你你!”系统懵了,“你之前不是哭着喊着要回家吗?” 白杳杳不再理它,悠哉悠哉往地上一躺,开始玩头发。 哎!就是玩儿! 系统有些着急,又说,“你你好好完成任务,说不定我可以申请将你爷爷的灵魂也拉进书里呢。” “他可以在书中重生哦!” 听到这个消息,白杳杳猛地坐起来。 “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说我爷爷可以复活?” 系统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当然了,只要你能救活反派,我会向主系统申请奖励的!”系统奸笑着说到,“来,我先给你开1000积分的额度,怎么样?” 白杳杳的眼泪本来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听了它这话,生生又给憋了回去。 这奸商统,在这儿等她呢。 “不开!死不死关我啥事!”她嘴硬到,“烦了,毁灭,都别玩。” 不知是不是她乌鸦嘴属性被点亮,她话音刚落,系统立刻收到燕君琰的濒死警告。 脑中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她似乎看到一个红色的警示灯在脑中“呜啦呜啦”的转动。 系统大惊,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业绩不业绩了,连忙说到,“来不及了!这次就不收你积分了!先做手术!” 说着,就将白杳杳拉进空间。 准备手术 白杳杳上下环视一圈,松了口气,是她熟悉的环境。 穿书之前,她多次跟着长辈们进入手术室。这冷冰冰还泛着消毒水味道的小房间,居然让她觉得安全感爆棚。 燕君琰也被拉进手术室,系统早就脱去他身上繁琐的衣饰和笨重的铠甲,此时他赤裸着躺在手术台上,右胸上还插着半截石柱,伤口血肉模糊,但这并不影响他身材的观赏性。 白杳杳扫了一眼……这人还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啊。 宽肩细腰,体格健壮高大却不显魁梧,肌肉也不似白山那般虬结凸起,而是优美流畅的流线型,成熟又不失少年气息。 再往下…… 白杳杳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快做手术,我可以给你当助手。”系统说到,“我已经载入了内外科手术技巧,绝对有用。” 白杳杳检查了一下燕君琰的伤口,贯穿伤,心包和肺叶裂伤,中度休克。石柱尚未移开,但拔出后有可能造成血气胸。 满棘手,但她能解决。 “准备手术。” 坚定一语,却让系统愣了片刻。 它还担心白杳杳会趁机敲诈自己一笔,没想到她居然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选择直接开始手术。 白杳杳其实也动过这个念头,不过她一直坚守自己作为医生的职业操守,进了手术室,心只能在手术上,其他一切利益纠葛,出了手术室再说。 对她而言,手术室是无比纯洁干净的至高存在,就像老师的讲台、厨师的厨房、运动员的绿茵场,复杂的人心算计不应出现于此。 她站在手术台前,做了几个深呼吸。 由于她年纪太小,虽然比同龄人更早的进入手术室,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刀,多少有些紧张。 无影灯骤然开启,周围一片白光。她祛除心中杂念,睁开眼,拿起手术刀。 很快,手术顺利完成。 白杳杳没怎么费力,系统虽然正经穿书业务不怎么样,但作为智能助手还是十分出色的,不但能及时递上她所需要的任何物品,更能预判她之后的每一步动作。 更令人愉快的是,未来的先进医疗科技加上系统商城的特效基因药品,竟轻松地将本在死亡线徘徊的人拉回了人间。 燕君琰没事了,伤口被妥善处理,系统还再三保证系统特效药的效果,只要按时换药,不出一周,他就能如获新生。 白杳杳现在却不太想理它了。她开始心疼了,刚刚多好的机会啊,能好好敲小破统一笔呢! 唉,还是心太软,以后她要恶毒一点才行! 手术完成,两人也离开了系统空间,重回阴冷的岩洞。 燕君琰的麻药劲还没过,白杳杳将赤红大氅铺在地上,让他能躺得舒服一些。 按理说他早该醒了,只是在手术过程中他突然醒了一次,不想暴露身份的白杳杳不得不加大麻醉,他便沉沉睡到现在。 顺利完成手术后,白杳杳提着的心终于落入肚中,疲累也慢慢涌上来,毕竟她从穿书到现在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四处看看。 岩洞地处地下,十分阴冷,四面能落脚的只有燕君琰那件毛茸茸的大氅。 她想了想,踢掉鞋子,选了一个离燕君琰最远的小角落,窝成一团睡了过去。 蓝衫女子 不知时间过去几许,燕君琰终于醒来。 他只记得自己抱着小食人族陷入流沙中,一直在坠落,一直没有尽头。 就在肺中最后一点氧气也要耗尽的时候,他们终于从恐怖的流沙中脱离。 还没来得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背部突然一阵剧痛,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漆黑石柱刺破黄金铠甲,从血肉中顶了出来。 瞬间便无法呼吸,好像胸肺浸泡在一大滩浓稠的血液之中,找不到出口。 小食人族因为巨大的撞击力从他身上掉落,幸运地躲过了石柱的攻击,却被麻绳缠住了脖子,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青紫。 这小姑娘恐怕要吊死在他身上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他侧目一看,这里离地面不远。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割断两人身上的绳索。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燕君琰确定她已经安全落地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他要死了。 以前围场狩猎,他常常在铺满地刺的陷阱中抓到不少奄奄一息的猛兽。陷阱中尖锐的木头地刺和他身上的石柱没什么差别。 没想到他堂堂西幽太阳王,不能身死沙场,而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死去。 真是不甘心啊。 岩洞阴冷潮湿,不知是哪条暗河的冷水淹着岩壁缓缓流下,一滴一滴打在他身上,令他稍微清明一些。 隐约间又听见那小姑娘软绵绵的声音,“燕君琰,你不要吓我啊。” 他心里一笑。 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这会儿话语里怎么都带上哭腔了。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 没一会儿,他听见衣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突然,冰凉指尖被一片温软握住。 少女指尖柔软滑腻的触感不知为何被无限放大,他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感受。 这丝温暖,成了垂死之人唯一的恋恋不舍。 他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被那熟悉的触感唤醒,胸口处传来刺骨的剧痛,还有冰凉的利器在伤口内搅动。 他挣扎着睁开眼,眼前却是白茫茫一片强烈的光,什么也看不清。 慢慢的,他看到一个身着蓝衫的覆面女子。那女子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也未露出,只能看到一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睛。 长着这样一双人畜无害的漂亮眼睛,手中却拿着一柄薄薄的银刀。 他忍着痛,一把抓紧那人的手腕。 只听那女子惊呼一声,随后说到,“系统,麻醉!” 而后便又陷入无尽黑暗中。 无力,挣扎,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在黑暗中和自己较劲。 那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要害他?这又是什么迷药,竟让他浑身如岩石一般沉重,动弹不得。 终于,他慢慢摆脱桎梏,猛地睁开双眼。 一切都不见了。 充满白光的房子、神秘的蓝衣女子,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岩洞。 古怪的风声中隐约传来飞鸟拍击翅膀的声音,远处水声连连。 他回来了?还是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挣扎着起身,只见身上缠着层层纱布,包扎精细工整,伤口虽然隐隐作痛,却不影响什么。 他好奇地摸了摸伤口,惊异于自己竟能死里逃生。 再一望去,他的黄金铠甲安静的躺在脚边,里面似乎藏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还在不安分地乱动。 燕君琰眼睛一眯,伸手去摸腰间的匕首。 “唔~” 突然,铠甲里传出一声软糯的哼唧,迷迷糊糊,似乎还没睡醒。 哪里来的小动物跑进铠甲了吗? 他这样想着,突然就见那“小动物”掀开金甲,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 地下怨灵 原来是那小食人族。 燕君琰想了想,闭上眼睛。 耳边窸窸窣窣不停响动,突然,一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胸前,令他一怔。 这小食人族居然敢扒他的衣服,还在他身上乱摸! 他认为是乱摸,但人家白杳杳只是检查一下他的伤口。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洞中不分昼夜,很容易让人错失时间感。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都睡了一觉了,燕君琰还没醒。 她爬到燕君琰身边,小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 “没发烧啊,怎么回事。”她戳了戳他英朗的脸颊,轻声唤到,“燕君琰,醒醒。” 少女湿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如同轻柔的羽毛一点一点轻挠他的脖颈。 他睫毛动了动,没有回应。 白杳杳趴在他身边,柔软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白皙纤细的小腿自然而然的翘起,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燕君琰,快些醒来,我肚子饿了。” 她轻声说着,小手却不安分,又一次贴上了燕君琰的脸颊,指尖慢慢滑过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柔软的触感让他全身一颤。 他刚想伸手抓住那只淘气的小手,身边一凉,那手的主人已经离开了。 怀中冷风阵阵,令人有些怅然若失。 不想下一秒,那淘气的小手又攀上了他的腰带,在他腰腹下乱摸。 燕君琰呼吸一滞。 这小家伙在干什么!她是真不懂还是不懂装懂? “找到了!”一声清脆的欢呼,“是吃的。” 燕君琰这才想起来,自己腰间系着一袋风干牛肉。 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不想装睡了,他想把这小食人族的脑壳敲开,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谁知这小食人族专挑他软肋进攻,双手抓着牛肉干,重新窝回他身边。 燕君琰愣了愣。 算了,和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他果然幼稚。 燕君琰这样想着,自己都没发现嘴角早已高高扬起。 而白杳杳却没这么多心思,她将黄金铠甲盖在身上取暖。但这铠甲一点也不保暖,材质坚硬导致有很多缝隙,呼呼钻风,冻死个人。 幸好身边有个暖炉,那她就勉为其难地用他取取暖。 真的只是勉为其难! 她已经脱粉了,在她眼里燕君琰就是一个热源,是一个破破烂烂锈迹斑斑的丑陋廉价的蜂窝煤炉子而已。 哼!破炉子! 她撅撅嘴,一脸不情愿地窝在燕君琰身边,觉得不够暖和,又往他身上挤了挤。 一切和谐又安逸。 这时,身后的隧道内传来一声细长的婴儿哭声。 白杳杳瞬间惊醒,转头望去。 他们身后是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隧道,被重重黑暗掩盖。 白杳杳一直不敢靠近,总觉得那团黑暗仿佛有生命一般在蠢蠢欲动。那黑暗中应该有一个水潭或是一条暗河,因为她总能听到有东西下水或上岸时溅出的水花声。 白杳杳翻身而起,拿起燕君琰系在腰间的匕首,紧张地盯着隧道。 又一声哭声传来,在空旷的洞穴中留下一浪又一浪的回声,婴儿尖细的哭声如同附着在洞壁上的夜露,冰冷渗人。 只这一声,吓得白杳杳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 这里怎么会有婴儿?难道隧道里有人居住?可是为什么只能听到婴儿的哭声,却听不到大人的哄声呢? 一切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这个漆黑阴冷的岩洞不知埋葬了多少误入流沙的旅人,他们的灵魂被困在这里,是否不能安息? 又一声哭泣后,隧道内竟传来一阵诡异的脚步声。 一条大鲵 那脚步在岩洞中“啪嗒”作响,似有人湿着脚行走,一路走来,在漆黑的道路上留下一串水渍阴冷的脚印。 月光一点点照进岩洞,但那洞口太过遥远,清冷月光还未抵达洞底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丝虚幻的光影,全当慰藉。 脚步声越来越近,慢慢地,黑暗中出现一团如同实质的巨大黑影,像一个人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 但趴在地上又怎么会发出脚步声呢。 那婴儿的哭声越来越近,白杳杳咽咽口水,死死盯着隧道。 突然,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庞冲出黑暗。 那是一张扁平宽阔的脸,扁平如一张尖头铁饼,眼睛被两个肉坑取代。滑腻腻的皮肤似是在水底泡了很久,变得苍白肿涨,肉眼可见皮下青色的血管。 水鬼??? 白杳杳吓得惊呼,却在发出声音前被人掩住口鼻,手腕也被那人牢牢捏住,挣脱不得。 身后袭来一股熟悉的药香,她瞬间放松警惕,不再挣扎。 是燕君琰,他醒了。 她转头望去,正对上他那如雕琢般刚毅的侧脸,鼻梁高挺如峰,一双深邃的琥珀双眸紧紧盯着远方。 白杳杳轻轻挠了挠掩在她脸上的大手,对方反应过来,松开手,转头看她。 星亮眼眸熠熠生辉,嘴角突然翘起又迅速恢复,而后便转过头,冷峻地盯着那张诡异的脸庞。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也转头盯着那怪物,心中已然不像方才那般紧张惊惧。 在两人的注视下,那团黑影在稀薄月色中渐渐展露真身。 身躯如巨蜥一般粗壮扁平,背上密密麻麻全是凸起的疣粒,四肢粗短有蹼。 竟是一条变异的白化大鲵,起码有三米长。 大鲵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娃娃鱼,乍一听还以为是可爱憨厚的生物,其实十分凶猛可怕。他们生活在漆黑阴森的地下洞穴中,可以好几年不吃东西,能存活上百年。 这条白化大鲵爬进岩洞后便停在原地,似乎在感应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它突然转头对着两人。 感受到燕君琰握紧了刀,白杳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到,“放心,它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 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在进化过程中放弃了视觉,它们通常没有眼睛,但却拥有着强大的嗅觉与触觉。 燕君琰身上的血腥味将它从冰冷深潭吸引至洞底,它能闻到那味道就在前方。 新鲜的人血腥味。 一张血盆大口从下巴处裂开,内里是血红的圆大肉舌,还有一排白森森的尖牙。 “小心大鲵的嘴巴。”白杳杳拉着燕君琰慢慢后退,“他们一旦咬住猎物就绝对不松口,十分凶猛,定要万分小心。” 燕君琰点点头,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丢了过去。 那大鲵呆呆地张着嘴,却在石块飞过它嘴边瞬间,突然闭口狠咬,生生将碎石碾碎。 发现被骗后,它张嘴哭喊,尖细的婴儿哭声从血盆大口中传来,回荡在岩洞中,十分渗人。 “它们食人吗?”燕君琰问到。 生长在大漠的他从未见过这种生物。 白杳杳摇摇头,“一般来说,大鲵只吃一些鱼虾,不会食人。” “不过……”她话锋一转,“看这条大鲵的体型,应该活了上百年了,这其间有没有吃过人,还真是不好说。” 白杳杳说着,忽见那大鲵莫名转头,调整方向再一次对准了两人。 “我觉得还是不要心存侥幸。”白杳杳说到。 燕君琰点点头,可是岩洞就这么大点,他俩能躲到哪去呢? 就在两人思索退路的时候,一直静止不动的大鲵突然冲向两人。 一群大鲵 燕君琰一把抱住白杳杳,腾空跃起,大鲵如无头苍蝇般一头撞向石壁。 下落时,他的衣摆飘过大鲵的尾巴,看似粗壮笨拙的大鲵突然回头,一口咬住他的衣角。 它力大无穷,竟拽着燕君琰退了几步,他当机立断割断衣角,刚脱身,那大鲵又追了上来。 燕君琰手腕一甩,尖利匕首直冲大鲵的脸飞去。 没成想,马上就要正中靶心的时候,那大鲵突然张嘴去咬,锋利的匕首插入大鲵口中,钉在那厚重的肉舌上。 大鲵瞬间爆发一声高亢的尖鸣,疼得在洞中乱窜,不时碰撞上岩壁,竟震下不少碎石。 栖息在岩壁上金丝雀惊吓飞起,惊叫着在洞中盘旋。密密麻麻的鸟群遮住了洞口,岩洞瞬间陷入黑暗。 燕君琰皱眉,抽出斩马刀。闭上眼,周围全是雀鸣和大鲵尖利的地叫声,睁开眼,目所能及处尽是黑暗。 突然,一个亮点转瞬即逝,又一闪而过。忽明忽暗中,燕君琰意识到那是大鲵口中的匕首反光所致。 他双眼紧盯那亮点,抓准时机利落挥刀。 “噗嗤——” 大鲵被燕君琰削掉半个脑袋。 刀峰由口中横劈而过,大鲵扁平的头颅直接被削飞一半,只剩扎着匕首的另一半,留在不停抽搐的身体上。 白杳杳小跑至燕君琰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护臂。 “这就死了?”白杳杳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条异变大鲵,“这战斗力也太低了。” 燕君琰转头看她。 这小家伙不应该夸自己刀法精准吗? “畜生而已。”燕君琰散漫地说到,走到大鲵身边抽出匕首,不料却被溅了一身鲜血。 他无奈地将脸上的鲜血抹掉,可是大鲵血液粘稠,竟又糊了一手。 白杳杳站在他身边“咯咯”地笑,燕君琰瞟了她一眼,突然伸手去捏她白净的小脸。 白杳杳躲闪不及,被糊了一脸鲵血。 “燕君琰!” 那人正蹲在鲵尸前检查,听她气得跳脚,又说,“我不是说过,你若再敢直呼本王名讳,便……” 割了你的舌头。 话未说完,就听那小姑娘一连几声叫到,“燕君琰燕君琰燕君琰!怎样,你现在便来割啊!” 燕君琰手腕一转,挽了个刀花,“你说的?”说着就要起身。 白杳杳立马跑到一块岩石后躲着,不时探出半个小脑袋,幽怨地看着他。 燕君琰只当没看见,手下已干净利落地肢解了大鲵。3米长的大鲵转眼被分割成无数肉块,他用油纸仔细地包好,放进口袋。 “这是干什么?”小姑娘不知何时蹭到他身边。 “准备之后几日的口粮。”燕君琰随意说着,抬头看了眼顶上的出口。 洞口看起来有几十米高,岩壁光滑,爬出去肯定是不可能了,想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向前走,说不定能在那漆黑的隧道中找到出口。 白杳杳猜到了他的意图,叹了口气。 转头再看向他,只见燕君琰手下刀峰飞转,竟完整地剥下了一层鲵皮。 “这又是干什么?” 燕君琰不拘小节地用衣摆擦净匕首上的鲜血,说到,“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看见什么动物的皮子就想剥下来。” 白杳杳撇撇嘴,原来在书中后期,燕君琰动不动就剥皮抽筋的暴虐嗜好,从这时就有迹可循了。 她站在他身边,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那张鲵皮,厚实滑腻,手感不错。 “要吗?”燕君琰转头看她,却看到小姑娘连连摇头。 “血乎乎的,不要。”白杳杳一脸嫌弃地后退,却迎来燕君琰坏心眼的一笑。 白杳杳暗道不好,就见那人将血淋淋的鲵皮扔向自己。 “哇啊!” 白杳杳大叫一声,被鲵皮砸个正着,“燕君琰!你幼稚不幼稚!” 燕君琰刚想大笑,突然听见隧道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婴儿哭声。哭声震耳欲聋,正裹挟着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向他们袭来。 白杳杳正巧背对着隧道的出口,只觉身后一股腥臭水汽扑来。 回头望去,无数条巨型变异大鲵正纠缠扭打在一起,向她冲来。 如何信你 两人打闹了很久,最后以白杳杳体力不支无法进攻草草收场。 两人气喘吁吁地坐在鲵尸堆中,谁都没力气再闹。一个哐哐砍了几十条大鲵,一个被几十条大鲵哐哐狂揍。 疲累让他们忽略了身上黏腻腻的鲵血,眼神放空呆坐着,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 要是岩洞中还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非被吓疯不可。 休息了一会儿,燕君琰开口问到,“这些大鲵怎么不攻击你?” “我也不太清楚。” 白杳杳歪头想了想,“被鲵群扑倒后,我阴差阳错地躲进了那张白色鲵皮下。当时我也以为自己会被啃得渣都不剩,没想到那些大鲵并没有攻击我,只是在我身边来回翻滚游走。” 白杳杳顿了顿,突然笑到,“啊,我知道了。那条白化大鲵应该是雌性,此时正是他们繁殖的季节,我披着鲵皮掩盖了自身的味道,那些大鲵便把我当成了雌性大鲵,这才逃过一劫。” “真是多亏了这张鲵皮。”白杳杳拿起那张白色鲵皮看了又看,好生喜欢。 燕君琰眉头一皱,“不应该是多亏我给了你这张鲵皮吗?” 白杳杳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到,“哼,碰巧罢了,谁不知道你当时是在欺负我呢。” 燕君琰笑了笑,没说话。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让白杳杳有些不自在,便随口找了些话题。 “嗯…那些沙虫的人怎么样了?” 白杳杳刚说出口,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燕君琰之所以射杀自己,不就因为他以为自己是食人族头领吗! 听了这话,燕君琰果然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全部处死了。” 白杳杳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他声音飞扬嚣张,“怨我灭了你的族人?” 白杳杳转头看着他,无奈的说到,“我冤死了,我真不是沙虫的人,还差点被他们吃了呢!” 她大致讲了一下自己穿书后的经历,不过隐去了自己从天而降的那段情节。 “我知道你不信我,哼!”她有些幽怨地说到。 燕君琰看着她,突然笑到,“你这段故事,中间不知删减了多少细节,逻辑不通,我如何信你?” 白杳杳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小嘴一窝,闭口不言。 两人虽坐在一起,却一前一后,相距甚远。 燕君琰安静地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突然说到,“那坠坑里到底是什么?” 白杳杳顿了顿,转头看他,原本那双如炬星眼此时却黑沉得如寒潭一般,她看不透那平静水面下到底是怎样的暗涛汹涌。 她突然有些头疼。 其他人穿书不都有个角色身份吗,不是女主就是女配,再不济是个炮灰也好啊。怎么到她就这么难,还要费尽心思给自己编一个身份。 但要是说实话,坦言自己是世外之人从天而降,又有许多麻烦,他会不会问世外是哪个世?会不会问自己为何从天而降却毫发无伤。 难道要像骗食人族那样,假装自己是神? 燕君琰会信吗?如果他信了会如何对待自己?供奉在神庙,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昭告天下要求归顺? 他会不会像喜欢女主青汀那样喜欢自己?还是说兜兜转转,他还是会为了青汀不顾一切? 她不知道,所以她有所顾忌。 “我不能说。”她选了一个折中的回答。 燕君琰眸光一闪,没说什么。 过了很久,她抬头,格外认真地看着他。 “燕君琰,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滑稽,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她说。 “请你信我。” 早些离开 “燕君琰,很多事情我现在无法告诉你实情,但请你相信我。” 白杳杳望着他,目光灼灼,似月上暮星般闪闪发亮,“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燕君琰背靠着残破的鲵尸,一手提着刀,另一只手放在屈起的膝盖上。 他身后是血腥杂乱如人间地狱一般的残破尸堆,身上的烈红战袍与斑斑血迹交融,连璀璨的金色烈阳纹饰也被大鲵鲜血遮掩。 他安静地看着面前万分诚恳的小姑娘,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散漫的笑,眼神却冰冷似九月寒天。 “白杳杳。”他唤着她的名字,冷冰冰的,“你是不是心悦于我?” 白杳杳愣了一瞬,点头。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她是喜欢他,不然也不会被系统选中穿书。 可是,对纸片人的喜欢和对真人的喜欢,真的一样吗? 她不太懂。 “是,我喜欢你。” 你是我最喜欢的……角色。 燕君琰突然就冷了下来。 话锋一转,跳到上一个话题,“你要我信你?” 白杳杳不知他要说什么,只觉得心中一阵不安。 她点点头,忽闻一声冷冽笑音。 “可笑。” 燕君琰深邃眼眸似凛冬寒潭。 “你自己也说你隐瞒了很多事情,却让我相信你。”他笑到,“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也不是那般天真无知的人。” “我见过太多隐藏在花言巧语下的阴谋诡计,我遇到不少看起来比你还要单纯善良的人最后对我刀剑相向。” “所以……”他起身,抖落一身缥缈月光,“我不会信你。” 白杳杳抬头看着他,眼眸一眨不眨,似乎想要将这个人看个清楚。 她看不透他。即使反反复复看过所有关于他的章节,自诩是最了解他的读者,可见到活生生的真实的他后,她突然发现,他比书里描述的还要复杂。 “那你为何救我?”她问。 “救你?”燕君琰低头看着她,虽笑着,语气却冷,“陷入流沙,非我所愿。” 白杳杳一愣,突然想到系统对她说的,燕君琰对她的好感是零。 果真如此。 “可你也从鲵群中救了我,不是吗?”她想再挣扎一下。 燕君琰冷冷看了她一眼,说到,“只是自救,顺便救你。” 大鲵蜂拥而至,谁也跑不掉,白杳杳死了,下一个就是他。 “我救你,只是想知道那坠坑里到底是什么。” 白杳杳突然就恼了,“坠坑里是什么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燕君琰冷冷说到。 他刚继位不久,王位本就不稳,此时又天降异相。 所以坠坑里是什么对他很重要。若是福,一切好办;若是祸,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的王位……本就来历不正。 燕君琰闭上眼,又想到血泊中的父亲,想到他说,“早知你是如此狼子野心之辈,你出生时我就该把你掐死!” “你这个不忠不孝,杀父弑母的孽子!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无数恶毒的诅咒在耳边回荡,燕君琰深吸一口气,缓缓睁眼。 小姑娘一脸气愤地看着他,雪白脸颊染上如樱花般娇嫩的柔粉,目光灼灼,眼睑下一抹潋滟的红,美得人心惊。 他顿了顿,又说,“之所以一直留着你,除了想知道坠坑里的东西,还有一点……” “你不过是诱饵而已。”燕君琰说着,突然转身背对着她,“我只是想用你,找到那些恶鬼罢了。” 白杳杳心头一颤。 是了,他还有六个将士不知所踪呢。 “原来是这样。”她低下头,语气沉闷。 “不然你以为如何?”燕君琰笑着说到,“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面无表情地擦净长刀上的血痕,冷冷说到,“别把我想得太好,你终究会失望。” 一切急转直下,早前还和谐欢愉的融洽氛围瞬间如寒天飘雪,侵肌裂骨再难回转。 白杳杳呆了一瞬,很快回神。 是她强求了。 她认识燕君琰,熟悉燕君琰。对她来说,燕君琰的故事陪伴着她度过了无数个寂寥的夜晚。 但对燕君琰来说,她只不过是三天前在食人部落抓到的俘虏,身份不明疑点重重。 陌生而危险的黑沙漠中,她一见到他便觉得亲切,觉得更加喜欢。而他却因她落入流沙,还失去了六名精锐将士。 她以为自己背负着拯救燕君琰的命运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应该对她不同,像她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原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白杳杳叹了口气,自嘲般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燕君琰擦净长刀,刀身泛着冷冽的月光,收刀入鞘,铿然有声。他走到隧道口,转身望着坐在地上的小姑娘,问到,“还一起走吗?” 白杳杳抬眼看他,“走!” 她如之前一般,依旧言笑晏晏,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同。 一路小跑至燕君琰身边,看着他朗朗眉宇,她说,“已然浪费了太多时间,早些离开。” 燕君琰看着她,没说什么,点亮一根火折子,走进漆黑的隧道。 神秘陷阱 是的,岩洞内竟会有珠帘玉幕,明亮闪耀,不似真实存在。 白杳杳惊异地掩着嘴,没想到竟能在地下看到如此奇观。 那些珠帘是由一颗颗水滴形的透明水晶组成,细长一条挂在空中,像是某位贵妇人遗留下的钻石项链。 珠帘如瀑,灿若星河。 每颗水晶间的间距是固定的,工整精细,似是人工制作。这些珠帘无需外部光源,自身就闪耀着洁白的微光,像星子一般,照亮整个隧道。 这真的是人类制作的吗?是何人所做,又为何而做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惊异于如此美景不能平静。 反观燕君琰却是眉头紧锁,他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精美的珠帘,但更让他在意的还是这条隧道。 珠帘闪耀的光芒让他看清了这条隧道的走向,迂回曲折,不知通向何方。 隧道中央有一条小道,还算平缓,却被珠帘阻断,无法通过。而道路两边便是崎岖的石笋悬崖,根本无处落脚。 想穿过隧道,只能走中间这条路。 但是,要不要沿这条路走下去;如果发现走错了路,是否还能回头。 一切都是未知。 燕君琰抱臂思考片刻,转头望向白杳杳,“这种路你能走吗?” 不怪他如此问,只是这隧道内的道路实在是崎岖不平,稍有不慎滑倒,定会被石笋划伤。 白杳杳仔细看了看,说到,“不能走也要走呀,没有其他的路了。” 他们一路走来,只有一条道路,期间没有任何分叉口,如果不走这条隧道,只能回到最初的洞穴,还不是一样无路可走。 燕君琰打量了她一眼,身上仍然穿着沙虫族宽松的黄衫,长度只到膝盖上方,露出一双纤细欣长的小腿。 他微微皱眉,想了想,解下自己的护臂缠在白杳杳的小腿上,刚好护住少女白皙的双腿。 白杳杳扶着岩壁,翘起一条腿好奇地看了半天。黑色的皮革护臂上还残留着燕君琰的体温,此时缠绕在她腿上,就像被他一双大掌握着一般。 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燕君琰会不会对她太好了? 等等等等,打住打住!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人家不都说得很清楚了嘛,干嘛还自作多情? 她撇撇嘴,嬉笑着道谢。 燕君琰淡淡瞅了她一眼,说到,“跟在我身后,我踩哪里你就踩哪里。” 白杳杳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乖乖听话。 燕君琰黑了一路的脸色终于有些好转。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白杳杳到现在也没闹清楚。 说起来,好像是她被无情地伤害了。 怎么反而是他一直在生气。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石笋间穿梭,不时有冰凉的水滴从头顶的钟乳石上滴下来,正打在白杳杳后颈,冷得她一哆嗦。 终于抵达第一条珠帘,白杳杳有些兴奋地跑去看。 离近了才发现,这些钻石珠线竟然不是晶体,而是粘稠的液体,怪不得会呈水滴状。 如果是晶体她还很喜欢,如果是液体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这些珠帘极有可能是某种昆虫的腺体分泌物,这密密麻麻一片,要么是有很多只聚集在一起,要么就是有一个超大只存在。 无论是那种,都够两人喝一壶了。 白杳杳顿时没了兴致,有些紧张地说到,“我们有麻烦了。” 她将自己的猜想告知燕君琰,对方听了,单手握拳抵着下巴,沉吟片刻说到,“幼时我看《奇闻广志》,上面提到在东边大海深处,有一种鬼灯鱼,相貌狰狞丑陋,头顶长着一盏小灯。” 白杳杳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应该是深海的鮟鱇鱼。 “它常常隐藏在黑暗中,用头顶小灯吸引猎物。一旦有小鱼靠近灯盏,便会被一口吞下。” 生长在黑暗中的生物,有些选择适应黑暗,有些却选择利用黑暗。 就如海中的鮟鱇鱼,利用动物的趋光性,在黑暗中置下荧光点点的陷阱,猎物只要进来便插翅难逃。 飞蛾扑火正是如此道理。 燕君琰看着洞内点点星光,说到,“也许我们已经踩进了某个陷阱。” 鬼面蜘蛛 他幽幽话语在隧道中回荡,白杳杳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她前后看了看,问到,“那我们还继续前进吗?” 隧道本就曲折难行,一会儿要弯腰躲过悬挂而下的钟乳石,一会要侧身避开拔地而起的尖锐石笋,再加上这一片连绵不绝的“珠帘”,难度如同登天。 燕君琰摇摇头,就连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能顺利通过。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动物留下的陷阱。 “一般能结出这种粘稠丝线的,八成是昆虫。”白杳杳叹了口气,“只要不是一群一群的就好。” 她看着连绵的珠帘,突然想起沙漠中成群结队的行军蚁,所到之处白骨丛生。 不由得一激灵。 就在两人踌躇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翅膀挥舞之声。 两人转头望去,竟是一只金丝雀追着蜻蜓飞扑而来。它如同一道迅猛的旋风,闪电般滑过两人的脸颊,一头扎进晶莹璀璨的“珠帘”中。 几条细长的珠线被金丝雀撞得东倒西歪,黏在一起,金丝雀也被牢牢粘住。 无论它如何挥动翅膀,都无法逃离粘稠的丝线。小雀口中发出凄厉的鸣啼,却在挣扎的过程中缠上更多珠线,很快便无法动弹。 这时,头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白杳杳抬头望去,瞬间僵住, 钟乳石间不知何时亮起一双幽蓝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两人。 不,不止一双! 一双、两双、三双……眨眼间,钟乳石之间密密麻麻全是泛着幽蓝荧光的眼睛。 那只金丝雀如同一颗石子砸入平静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在这条隧道内,这些蓝眼睛便是此时波荡开来的“涟漪”。 白杳杳面无血色地拉了拉燕君琰的衣角,对方顺着她的目光向上望去,愣了一秒后,转头安静地看着她。 白杳杳在他眼中读出了“你乌鸦嘴真不是一般厉害”的讯息。 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黑白分明的灵动眼眸充分表达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个臭傻子”的友好交谈。 就在两人互瞪的时候,珠帘突然开始微微颤动,黑暗中,几双幽蓝的眼睛顺着水晶丝线慢慢爬下来。 竟然是鬼面蜘蛛。 拳头大小,身上长着酷似人眼的诡异花纹,花纹泛着蓝色荧光,隐藏在黑暗中便成了一双双恐怖的蓝色眼睛。 几只鬼面蜘蛛爬到金丝雀身边,口中吐出晶亮的丝线,瞬间将金丝雀包成一个亮圆的白茧。 之后,它们伸出尖锐的口器,插入茧中开始吸食。 那圆茧刚开始还剧烈抖动着,没一会儿便迅速干瘪下来。 蜘蛛吃饱喝足后,咬断连结圆茧的珠线,在旁边补上一条全新的,又顺着丝线爬回钟乳石,那诡异的蓝色眼睛也重新闭了起来。 燕君琰皱眉看着,捏起一枚石子,手腕一扬,石子如闪电一般飞向一只还在结线的蜘蛛。 那蜘蛛顿时被打飞,竟也被黏在珠帘中,没一会儿便被同类吸食殆尽。 “现在怎么办?”白杳杳问到。 燕君琰想了想,突然扬起一个不明意味的笑,“想玩吗?” 他语气终于不再暮暮沉沉,尾音轻轻地翘起,一听就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干嘛!”白杳杳双手抱在胸前,有些戒备的盯着他。 燕君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开口。 “与其踟蹰不前,不如主动出击。” 听见这话,白杳杳瞬间睁大双眼。 “燕君琰!你别乱来!” 她慌了!她怕虫!她不要! 是够乱来 “乱来?”燕君琰笑了笑,忽又敛眉,煞有其事地说到,“也是,是够乱来。” 面对未知的生物和粘黏度极为恐怖的蛛网,没有前车之鉴,他们根本无法断定怎么做是对,怎么做是错,每一个决定都会带来千千万万未知的后果。 “不过……” 他话未说完,已挥刀斩下一颗石笋,扔向那密密麻麻的珠帘。 那石笋像发小炮弹似的,飞了很远,最后被无数珠线截停,粘在半空中。可喜的是,石笋所到之处,撞落一片珠帘,这样看去,竟硬生生被它撞开了一条通路。 燕君琰看着那颗石笋,满意收刀。 “乱来又如何?” 说完,嘴角扬起一抹张扬的笑。 白杳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也无奈地笑了。 莽夫! 在水潭边细心谨慎是他,如今挥刀斩石硬撕开一条生路的也是他。 谁能知晓这样投进一块石头会造成什么样的结局?他却不管。 站在连绵不绝的珠帘前,犹如面对一团毫无头绪的乱麻。与其瞻前顾后,不如快刀斩乱麻来得利落。 “想什么呢?” 前方传来燕君琰飞扬的声音,她抬头,见那人已经走出好远,急忙跟上他的步伐。 石笋被黏住后,很多鬼面蜘蛛顺着丝线下来查看情况,发现是没有生命的石头后,气的“桀桀”怪叫,却没有办法,只能咬断丝线,重新结网。 两人用这种方法走过大半隧道,一路平安无事。 路过一些掉落的珠线,白杳杳好奇地用手戳了戳,结果被黏住,费了好大劲才扯断珠线。 但残留在皮肤上的黏液却无法清理干净,只好先将就着。好在那黏液敷在手上冰冰凉凉的,没什么太大影响。 不过,走了一段路,两人突然发现这方法不灵了。 石笋仍能撞出一条通路,但不再有鬼面蜘蛛下来查看。 白杳杳抬头看了看,蜘蛛身上的人眼花纹一明一灭,看起来如同在眨眼,不时还有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白杳杳知道,它们在交谈。 万物有灵,就算是昆虫也是有智慧的。 直到走过了三分之二的路途,白杳杳发现那些眼睛闪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了,像是在激动怒骂。 她有些不安地拉住燕君琰,告知对方心中所虑。 燕君琰也注意到了这些鬼面蜘蛛的异常,他点点头,同时宽慰白杳杳不要太紧张。 离出口很近了,最多再扔两块石笋,他们就能安全离开。 但这次挥石后,一切都不同了。 隧道内突然安静下来,万籁俱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所有蜘蛛不再窃窃私语,身上诡异的眼睛花纹也悄悄熄灭,他们小心翼翼地藏在黑暗中,似乎在畏惧着什么东西的到来。 脚下一直汹涌澎湃的暗河竟也减弱了气势,似乎连它都要为这位重量级角色的登场屏声敛息。 “燕君琰,好像不太对。”白杳杳扒着燕君琰的小臂,紧张地说到。 燕君琰没有回答,而是将腰间的匕首递给了她,还教了她几招致命招式。 白杳杳突然觉出了些背水一战的意味。 看来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不然燕君琰不会给她匕首的。他总是大包大揽地负责一切,有他在必不会让自己持刀杀敌面对危险的。 可接下来,她可能要自己保护自己了,燕君琰有可能顾不上她。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匕首。 “准备好了吗?”燕君琰转动手腕,准备挥出最后一颗石笋。 距出口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此段地势也较为平缓,只要能打出一条通路,两人几息之间便可离开这条危机重重的隧道。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只见他刀峰一闪,一颗巨大无比的石笋飞向珠帘。 蛛网陷阱 “你在说什么?”燕君琰眉头皱起。 “我说我已经准备好舍身取义,送你离开了!” 白杳杳有些委屈,她都愿意慷慨赴死了,燕君雅居然还对她凶巴巴的。 怎么这样啊! 但她依然强撑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希望能留下一个炫酷的印象。 她!白杳杳! 舍身取义,义薄云天,天真可爱! 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你是说,你来吸引巨蛛,我从洞口逃跑?”燕君琰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看,他果然这样想过了,放弃自己,逃出生天。 不过她也不怪他,人嘛,都有私心的。 她要不是有个系统保护,也不敢这么猖狂。 她点点头,扭过脸不看他。 突然,一个暴栗狠狠敲在额头,她顿时懵了,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燕君琰捏着她的下巴,强势一转,让她直视着巨蛛,说到,“没看到那洞穴上有蛛网吗?” 白杳杳愣了愣,就听他调笑着说到,“咱俩,一个都跑不掉。” 说完,转身挥刀,竟砍下一排石笋,一个接一个地投向“珠帘”。 密集的蛛线被石笋打得七扭八歪,燕君琰牵起她的手,迅速原路返回。 隧道虽然崎岖,但已经走过一遍,熟悉不少,并不难走,竟让他们顺利地跑出一小段距离。 那八眼巨蛛早就料到他们会往回跑,怪笑一声,突然翘起尾部,喷出一团粘稠的蛛丝。 燕君琰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眼神一凛,拉着白杳杳躲进一旁的石笋。 谁知下一秒,那巨蛛的前鳌毫不留情地踩碎两人栖身的石笋。碎裂的石块散落一地,不少掉进一旁汹涌的暗河中。 巨蛛探头一看,四下并无两人踪影。 那巨蛛转动八只圆溜溜的单目,在洞中寻找着,突然看到一抹红影在身后一闪而过,两人竟绕到了巨蛛后方,向出口跑去。 巨蛛迅速调转方向,挥动八条曲折的鳌肢,灵活地在石笋间穿梭。不时有尖锐的石碎划过蛛腹,只能听见如粉笔划在黑板上的刺耳声响,巨蛛仍完好无损。 这只巨蛛,就连腹部都布满硬甲,全身上下似乎没有弱点。 它回到洞口,又丢失了两人的踪迹, 好在它折返的时候在沿途留下不少蛛丝,密集的石笋之间全是亮晶晶的丝线。两人若还想再迂回绕圈,势必会被蛛网困住。 巨蛛环视一圈,又跑去另一侧石笋结网。 这下,从洞口到被毁坏的珠帘之间,除了中间的一条小道,其余全被如棉絮一般的蛛网覆盖。 它在隧道内织了一张巨网,只需一个小小的颤动,它就能精准地找到猎物的位置。 而白杳杳和燕君琰就藏在洞口的石笋下,脚下就是奔腾的暗河,头上是一片粘稠的蛛网,隐约能看到巨蛛从他们头顶爬来爬去。 它在找他们。 “你了解这种蜘蛛吗?”燕君琰转头问她。 白杳杳摇头,“我从未见过这种蜘蛛,不清楚它的习性。但是它全身都是硬甲,看起来坚不可摧。” “但是,无论多么强大的生物,都会有一个致命弱点的。”她说到。 两人此时不敢妄动,只能互相搀扶着躲在石笋间。 “你觉得它的弱点在哪里?”燕君琰问到。 “也许是眼睛?任何动物的眼睛都是弱点。”白杳杳说到。 “眼睛”燕君琰沉吟片刻,说到,“若想刺它的眼睛,正面是不可能的,只能跳到背上。” “但这并不致死,可能还会激怒它,到时候只会更加棘手。” 巨蛛死了 “白杳杳!” 燕君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小食人族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跑!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燕燕君琰。”白杳杳虚弱开口,“你听听我说。” 白杳杳想让他借她的力攀上石笋,说白了就是把她拉下去自己上去,这还是白杳杳当时看书时发现燕君琰的一个隐藏技能。 那时他终于查出杀害姐姐的凶手,和那人打斗时两人同时掉下悬崖,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那人在上,不过是他死死的抓着那人不松手。 后来,他手上使劲将人往下拽,那人紧张地往回收手,就在这一拉一拽的瞬间,燕君琰发力上跃,那人却被他拉下悬崖,葬身谷底。 白杳杳给他讲了方法,想让他这么做。 燕君琰红着眼睛,怒吼到“不可能”。 但眼下情况何其被动,巨蛛眼看要刺第二下,此时只有他能阻止巨蛛。 但阻止了又有什么用?白杳杳如此虚弱,自己只要借力一拉,她一定会被自己拉下来。 “燕君琰!”白杳杳也急了,满嘴鲜血地吼着,“快!” “快!!!” 说着,奋力一拉。 当下,巨蛛已经刺向白杳杳,燕君琰不能犹豫,咬牙一跃,竟跳上那巨蛛的背,手下狠戾,直接将巨蛛的八只单眼全部刺瞎。 巨蛛怪叫一声,全身扭来扭去,疼得在石柱间乱撞,燕君琰在制服巨蛛的间隙探头一看,终于找到石笋间一抹沙黄身影。 白杳杳没事! 他定睛一看,原是那小姑娘将自己缠在了蛛网上,这才幸免坠崖。 燕君琰心中没了顾忌,刀刀下死手。巨蛛虽然全身布满坚硬胸甲,但在头胸部和蛛腹连和的部分,竟有一条细小的缝隙,随着巨蛛的动作,一开一合。 这是前人留下的刀口! 曾经和它搏斗的那人,竟在它身上留下了一个致命缺口。 燕君琰瞅准时机一刀下去,直接插入缝隙,伤口顿时冒出不少淡紫色的黏液,是巨蛛血。 燕君琰被溅了一身,巨蛛血进入伤口,只觉猛然一痛,随后便冰冰凉凉,极为爽快。 他只惊异一瞬便反应过来,这巨蛛血对外伤有奇效。 他将刀深深插在缝隙间,利用刀刃控制巨蛛的方向。巨蛛疼痛万分,在燕君琰的驱使下,慢慢靠近白杳杳。 四周全是嶙峋的石笋,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燕君琰操控着巨蛛,就在它要迈腿的时候,突然狠狠一转刀刃,那巨蛛疼得方寸大乱,一脚踩空,瞬间跌入石笋悬崖。 他计算的分毫不差,巨蛛坠落在白杳杳正上方,尖锐的石笋瞬间刺破巨蛛坚硬的护甲。 那巨蛛尖鸣一声,不停挣扎,却把伤口越扯越大,不少紫色粘液从伤口处落下,全部浇在白杳杳身上。 过了很久,那巨蛛终于不再动弹,彻底死了。 燕君琰松了一口气,脱力躺在人眼花纹之间,全身沐浴在巨蛛血中。 那巨型魔眼再也不会亮起了,这巨蛛会永远安静地插在这石笋上,直到岁月将它变成化石。 巨蛛死了,隧道的霸主死了。 众生在它死的瞬间活了过来,风又开始喧嚣,河水奔腾跳跃川流不息。沉寂许久的鬼面蜘蛛小心翼翼地亮起一次魔眼,发现平安无事后,所有鬼面蜘蛛都兴奋地闪耀着魔眼,像是在庆祝。 在这一切欢快的风声水声中,突然冒出一个更欢快的声音。 “巨蛛死了!” 这不是白杳杳的声音,也不是燕君琰的声音,那是谁? 这隧道内还有其他人? 燕君琰翻身而起,只见之前蛛网覆盖的出口处,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一老骗子 “白杳杳,醒醒!” 身陷混沌,不知岁月。白杳杳只觉自己在无边黑暗中走了很久,直到有人在耳边不停唤她。 “唔” 她一点点睁开眼,眼前昏暗一片,五脏六腑像被狠狠碾碎一般剧痛难忍。还未看清是谁唤她,就见一抹红影像风一般跑远,眨眼间就没影儿了。 “刘医师!刘医师!人醒了。”声音急促紧张,还带着一丝激动。 “哎哟!慢点慢点!”一个苍老的声音,“妈呀!这位英雄,快把老夫放下来!老夫自己能走。” 一片吵吵闹闹中,白杳杳彻底清醒。 她环视一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造型古怪的屋子里。 不,与其说是这是屋子,不如说是窑洞更贴切一些。 墙壁与地板都是漆黑的岩石,但打磨光滑工整。屋内一应陈设不知是何种材质制成,隐隐亮着荧光。洞顶竟有一个造型奇特的吊灯,像一串葡萄,发着幽暗的蓝色荧光,之前从未见过。 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儿?她怎么会在这里? 身上清爽利落,一路走来的疲惫和血污早被洗净,所有伤口都被妥善处理,腑脏虽痛却未出现什么异常。 白杳杳闭了闭眼,终于想起晕倒之前的事。 她用尽全力将燕君琰拉了上来,自己却掉下石笋,好在周围有不少掉落的蛛网,她幸运地落在蛛网上,幸免于难。 晕倒前最后一副画面,便是燕君琰跃上巨蛛,一刀刺入蛛背。 对了!燕君琰呢?他还活着吗?他在哪? 她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要起身,余光却见一抹红影飞一般冲到她身边,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按回床榻。 “别乱动。”语气紧张。 白杳杳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红影自然是燕君琰,他还活着,看起来比她状态还要好呢。 “一醒来就这么不安分?”燕君琰坐在她身边,细心地替她揶好被子。 白杳杳笑了笑,抓住他的衣角,问到,“你怎么样?身上的伤都好了吗?之前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 燕君琰嘴角一扬,又皱眉将她伸出的胳膊放回被子。 “一点小伤而已。”他不以为然地说到,“倒是你,身子骨也太弱了。” 哪里是一点小伤,明明被巨蛛扎了好几个大窟窿。 当时她一看就懵了,经验告诉她燕君琰肯定没救了,再厉害的外科医生都无力回天。 没想到他居然又一次死里逃生,到底是活到最后的反派。 白杳杳撇撇嘴,“我才不弱呢。” 燕君琰笑了笑,还要再说什么,只听背后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声。他突然反应过来,急忙让开地方,请刘医师检查。 白杳杳这才发现燕君琰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穿青衫的老者,身量消瘦,皮肤苍白,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看起来仙风道骨,不似凡人。 那老者闭着眼睛给她探脉,不停捋着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却总是不时就斜睨她两眼,让白杳杳深感诧异,再一看那老者摸脉的手势和位置,竟错得一塌糊涂。 这人不是医生!别是个江湖骗子。 白杳杳眉头微皱,打算一会悄悄告诉燕君琰。 这时,燕君琰终于忍不住,问到,“刘医师,她怎么样。” “啊,英雄不必担心。”这老头如释重负,收回手,笑着说到,“白姑娘已经没事了,静养几日便能下床走动了。” 燕君琰松了口气,却听小姑娘轻轻开口。 “老先生,我真的没事了吗?可我觉得胸腹疼得厉害。” “诶哟!不行了,疼死我了!” 说着,两腿一蹬,竟又晕了过去。 意料之中 “燕君琰的好感依旧是零。”系统说完立刻低下头,不敢看她。 白杳杳也愣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假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正常。”她笑到,“意料之中。” 说完,嘴角立刻耷拉下来。 “不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他刚刚挺紧张你的啊。”系统说到,“是不后台坏了,我检查检查。” “不用。”白杳杳打断它,“不是你们后台的问题,是他对我确实没好感,他给我说过了。” 白杳杳将岩洞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系统。 “他想利用我找到那些苍白恶魔而已。”白杳杳讪讪一笑。 两人说开后,白杳杳就决定等离开地下后就和他分道扬镳,谁想遇到魔眼巨蛛,两人命悬一线,共赴生死。 劫后余生,她想离开的念头多多少少有些动摇,以为燕君琰念在共患难的份上,也能对她有些好感。 她又错了。 系统也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反派就是反派啊,也太无情了。 “唉”白杳杳叹了口气,“系统你看,攻略燕君琰这个任务我估计是完不成了,但我还是会努力改变他的结局的。” “这个回家券的积分,你给我换一种获得方式。” 系统看了看她,眼中似有泪光,楚楚可怜似被抛弃的小狗。 “好,我想想。” “你要知道,像其他已经正式投入使用的系统,比如快穿系统、女主系统、女配系统之类的,宿主不完成任务都会被抹杀的。”它说到,“好在我还是试用期,一切规矩都能商量着来。” 白杳杳冲它笑了笑,甜甜说到,“拜托你啦~” “那什么,就换成你擅长的。”系统被她一笑甜进心里,说到,“行医救人,每救治一个病人,给你一个积分,咋样。” “好!可以!”白杳杳爽快地答应。 恋爱她不行,看病第一名! “谢谢你啦,小破统。” “那你之后怎么打算呀?”系统问到,“等回到西幽王宫,可有一系列支线任务要完成的。” “没事呀。”白杳杳满不在意地说到,“有任务完成任务就好啦,只是我不会在对纸片人投入那么多感情了。” “对!”系统说到,“咱就只谈钱,不是,只谈积分,不谈感情。” “对!谈感情伤钱!不是,伤积分!”白杳杳笑嘻嘻地附和着系统。 系统见她终于恢复活力,又说,“其实这事也怪我。按理说一个系统配一位宿主,是我太忙了没顾上你。” “别光说这些空话。”白杳杳笑到,“这次的医疗费给我免了。” “那不行!” 所有感动瞬间烟消云散,奸商就是奸商。 “行了,不说了。”系统起身,调整回老头子的气质,“姑娘已无大碍,老夫先告辞了。” 说着轻轻一拱手,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燕君琰便进来了。 “又在搞什么鬼主意。”他自然而然地坐在床边,挑眉看着她。 白杳杳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以为他是个骗子嘛。”她勉强笑到,“结果是我医术不精,错怪了人家。” 燕君琰却微微皱眉,“真的吗?可是你脸色不是很好,哪里不舒服吗?” 白杳杳眨巴眨巴眼睛,“是觉得有些累,想睡会。” 燕君琰一笑,“睡,一会儿我叫你。” “嗯。”闷闷应了一声。 她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小脸,眉眼弯弯间一片盈盈泪光。 燕君琰有些诧异,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水,“怎么了?” 他眉头微皱,语气沉沉。 “啊,没什么,刚刚打了个哈欠而已。”白杳杳急忙揉揉眼睛,笑着掩饰。 燕君琰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饿了吗?我去找些吃的。” 白杳杳摇摇头,“不饿,就想睡一会儿,你出去。” 燕君琰不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离开石窑。 他一走,白杳杳便整个人躲进被子,一声不吭,不知怎么了。 地下城池 燕君琰离开后,嘱咐几个小童找些食物来。那些小童是刘医师的徒弟,自然点头答应。 “对了,刘医师呢?”他突然问到。 “师父在十九层的牵牛花田。”药童恭敬地答道。 燕君琰点点头,转身离开。 “英雄和我搭话了!”他走后,那小童兴冲冲的和身边的伙伴炫耀,气得同行的小药童呲牙咧嘴。 燕君琰击杀魔眼巨蛛的消息早在这里传开,当地居民从上到下无不尊敬崇拜于他,还将给他起了个响当当的名号——杀蛛英雄! 一路上,不少人兴奋地和他打招呼,他都不理,一脸阴沉地闷头向前走。 十九层,可真够高的。 他抬头望去,万丈悬崖,深不可测。 本是陡峭岩壁,却被鬼斧神工地开凿成梯田一样的结构,一层一层铺下来,每一层都是一个市坊。顶层是城主的居所,中间按照贵族平民依次向下,最下面是暗牢。房屋与地上世界一样,都是偏东夏风格的亭台楼阁,精致可观。 峭壁上有许多木箱子垂直上下,与矿井内的升降机很像,机关精巧复杂,只为方便居民出行往来,不用一层层爬楼。 燕君琰看着,心中震动,他从未想过大漠黄沙之下居然会有一座城池。 是的,这里就是地下世界。 这里的居民称自己为地灵人,他们从未去过地上,世世代代生活在地下,与世隔绝,不知朝代更迭。 世人皆以为地下阴森黑暗,却不知其中有很多奇异生物。就比如整个地下城的光源。 那是一颗长在峭壁前的参天巨树,其状似柳,其叶却是一颗颗发光的小果。荧果聚集在一起,光芒足以照亮整个峭壁。光芒昼夜不息,只是在白昼稍弱一点。 不止是这株光柳,崖壁间还有很多荧光植物,也是夜晚大亮,白日势弱。这些植物的发光规律代替了地上的日月交替,形成了地灵人与世间完全相反的作息规律,他们夜晚劳作,白昼歇息。 不,应该说,他们的观念里没有昼夜轮换,没有四季更迭,只有光明光暗罢了。 燕君琰看着那株光柳,陷入沉思。 地下世界打破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那么,幼时的那段经历,也是他误闯了另一个世界吗? “王炎哥哥。”一声娇柔的叫声打断他的思绪。 燕君琰皱眉一看,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金衣的二八少女。一双尖眼微微上翘,媚态浓艳,身材丰腴。 全身彩绣绫罗,插金带银,明晃晃一片。 原来是地下城主的女儿,明碧君。 “明姑娘。”他向后退了一步,冷冷道,“何事?” 明碧君见他退后半步,脸上稍微有些不好看,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听说,你妹妹醒了。” 燕君琰点点头。 “那太好了,不枉我天天在地母像前为她祷告。”明碧君说到,“炎哥哥,你带我去看看她。” 燕君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就在四十五层,你自己去看就行了。” 明碧君娇嗔一句,“诶呀,炎哥哥,我和她又不认识,只怕贸然前去,再把妹妹吓到了。” “你陪我去嘛,就当帮我引荐一下。”她两手攀上燕君琰的臂膀,还未触及便被他躲开。 燕君琰一脸烦躁地看着她,忽又想到什么,说到,“我有要事处理,你若不急,在这等着。” 内阁大臣 众人离去后,白杳杳和系统直接带着林妙笙和秋水进了系统空间。 秋水因为被燕君琰一脚踢飞,撞到脑袋,此时还是昏厥状态。照过脑ct,除了轻度脑震荡,并无大碍。 后来,在给林妙笙照胸片的时候,秋水竟然醒了。 她突然在系统空间里苏醒,可是把白杳杳和系统吓得半死,当然秋水本人也没好到哪去。 后来还是系统假借刘医师的身份和秋水沟通,才堪堪将人稳住。 “你既然醒了,我便给你说一下林妙笙的情况。”白杳杳指了指胸片,给秋水解释到,“林妙笙的状况很糟糕,我们在她肺部检查出大面积的坏死和脓腔,是肺脓肿。” “情况危急,但并不是死症。” 白杳杳以前看过很多关于肺脓肿根治手术的视频,自己还做过手术助手,对这类手术是再熟悉不过的。 如果由她主刀,系统做副手,她有很大把握救回林妙笙。 但外科手术这种开胸剖腹的做法,自小就接受传统中医的古人是不能接受的,林妙笙多半不会同意做手术。 在未取得病人同意的情况下,她也不敢贸然就把林妙笙推进手术室。 白杳杳只好大致给秋水讲解了一下林妙笙的情况,却见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人,此时看她眼神怯怯。 她也能理解,毕竟一个古人,突然进入到未来空间,没被吓傻已算不错的了。 只见秋水对着白杳杳低身拜了拜,说到,“神医大人,奴婢刚刚多有冒犯,实在是护主心切,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奴婢。” 白杳杳却歪头看她,不言语。 神医,这就成神医了,只怕在这丫头心中,神的不是她,而是这个空间。 只听秋水继续说到,“奴婢在这里恳请神医大人,切莫因为生奴婢的气,牵连夫人。我给您当牛做马,只要您能消气,救回我家夫人,便是让我去死,我也愿意的。” 说着,竟直接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白杳杳侧身避开,也没扶她起来,只是冷漠的说到,“这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牵连任何人,我是一个医者,当我在这个空间里,我眼中只有病患。” 她看着低眉敛息的秋水,说到,“虽然你我刚刚在外面不甚对付,但进了这里,我只拿你当病人。一会儿出去,刘医师会给你开药,你按时服下,之后若出现头晕、恶心、重影等情况,及时找他。” 秋水眼眶渐渐变红,点头称是。 这时,林妙笙隐隐有转醒的趋势,系统便将四人带出空间。 果然,没一会儿,林妙笙幽幽转醒。 秋水见她醒了,也顾不上白杳杳和系统,飞扑过去,一把抓住林妙笙的手,哽咽到,“夫人,夫人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林妙笙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挣扎着坐起来。白杳杳和刘医师急忙去扶,却见林妙笙低了低头,柔声说到,“恕妾身身上不便,不能起身见礼。” 白杳杳暗自摇头,心想这位林夫人一看就是来自于诗礼簪缨之族的世家小姐,如此看来,更不可能同意手术了。 系统此时已将刚刚发生的情况大致给林夫人讲了一下,就见那病美人挣扎着还要再拜,白杳杳急忙让秋水把人扶住。 “当时咳出血,便觉得胸口憋闷,无法呼吸,还好小神医救了妾身,若不是小神医和英雄让我咳出第二口污血,此时妾身已不知魂归何处了。” 秋水听她如此说,终于意识到自己错怪了白杳杳,低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白杳杳笑着说“没事”,踌躇片刻,还是坐至床边,将根治手术委婉地提了一下。 “多谢小神医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林妙笙笑着说到,“但妾身病体残躯,早已油尽灯枯,治与不治,能如何。” 白杳杳叹了口气,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 这时,却听一直低头不语的秋水突然说到。 “治!当然要治!” “夫人,奴婢不懂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地灵人从没有过这种规矩。” 秋水跪在床边,拉着林妙笙,泪眼汪汪地说到,“那什么劳什子手术,听起来确实吓人,但只要能治好您的病,为何不试一试呢?您不要怕,小神医医术高明,绝对能让您痊愈的!” 白杳杳有些意外地挑眉,没想到,最后竟是秋水接受了手术的概念。 不,也许她也接受不了,但就如她所说,只要能让她家夫人痊愈,她什么都能接受。 白杳杳没说话,她能给出的专业性建议都说尽了,如何选择,还是要看病人自己。 林妙笙笑着摸了摸秋水的脑袋,眼中含泪,“秋水,好孩子,你知我是不愿的不愿,我不愿” 不知是说动哪根忧思心肠,林妙笙突然激动起来,一时又呼吸不上。 白杳杳直接兑了个移动氧气,给她猛吸几口,人才缓过来。 她已看出林妙笙求生意识不强,这种病人是最难搞的,人家一心求死,你又能说什么呢? 那秋水见劝不动林夫人,便跪在地上,向着白杳杳膝行几步,哭到,“白神医,求求您了,求求您劝劝夫人,求您了。” 说着,挥着脑袋就往地上砸。 白杳杳一把扶住她,“疯了!本就是个轻度脑震荡,你再磕几下,直接重度了,你也别活了。” 秋水被她抓住,已然哭得说不出话来。 白杳杳叹了口气,想了想,决定再劝一次,便对林妙笙说到,“林夫人,您是哪里人?” 也许利用思乡之情能唤醒一些求生欲呢? 林妙笙答到,“妾身来自东夏,陪陪故人重游西幽时,无意间来到了地下城。” 东夏,林氏。 电光一闪,白杳杳突然想起书中有一重要人物,太子太傅林叔寄。 此人乃是儒学泰斗,年轻时做过国子监祭酒,朝堂大半要员都是他的学生。后升至六部,成为内阁辅臣,权倾一时。男主萧绎为了得到他的支持,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这林叔寄似有一女,不知姓名,嫁给广平侯为妻,但年轻早逝,林叔寄和广平侯也为此决裂。 不过,这位林夫人应该和林叔寄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这林叔寄太过有名,一提到东夏林氏,白杳杳自然而然便想到了他,一不留神便想多了。 她收回神思,继续说到,“原来林夫人来自东夏,那咱们竟是老乡了。” 林妙笙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小神医也是东夏人?” “当然,我自小在东夏长大,后来跟着商队来西幽购药,谁料到竟有这番奇遇。” “我说呢,一看见小神医,便觉得面善。”林妙笙亲切地握住白杳杳的手。 “我也觉得夫人亲切。说起来,我与夫人还挺有缘的。”白杳杳瞎编到,“我祖母也姓林,是当朝内阁大臣林叔寄的远房表妹。” 谁知林妙笙一听到这个名字,突然睁大双眼,手下使出十分的力气,“谁?你说谁?” “林林叔寄啊。”白杳杳一愣,下意识回答。 “林叔寄林!林!”林妙笙突然仰面朝天长啸一声,“爹!娘!女儿不孝!女儿不孝啊!” 不会!不会! 竟然真的是林叔寄的女儿! 自己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狗屎运啊! 不是,林叔寄的女儿怎么会在地下城?怎么会成了地下城主夫人啊? 原书中,作者并没有详细描写其中故事,只是为了给两个角色安排一个敌对的身份随便写了一段话,没想到这世界竟自己发展出一段故事。 太离谱了! 初现端倪 “您您难道是林叔寄的女儿?”白杳杳惊讶地说到。 对方看着她,满眼含泪,已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表姑!”白杳杳扑至床前,大喊一声。 本来只想探探底,还真给蒙对了,这下后面可要扯大谎了。 此时林妙笙已缓过来,握着白杳杳的手,说到,“孩子!我初见你时,还觉得你与我女儿长得像,没想到,没想到竟真的有关系。” 有个毛啊!完了,玩脱了! 果然,下一秒,林妙笙问到,“孩子,你祖母是哪房亲戚,怎么都没见过?” 白杳杳挤出两滴眼泪,“表姑,我们是苏州林氏,离得远。称您一声表姑,已然是高攀了。” 大家族旁支众多,这位世家大小姐也不会全部都知道。 “原来如此,亲戚们不常走动,都不认识了。”林妙笙看着白杳杳,眼中尽是笑意。 “原来是表小姐!”秋水也反应过来,对着白杳杳又是一大拜,“早先和表小姐起了冲突,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表小姐见谅!” 白杳杳心里虚得很,哪敢接受秋水这一大拜,急忙将人扶起来。 林妙笙笑看两个小姑娘互相搀扶,轻咳几声,“孩子,之前是秋水冒犯你了,你别怨她。她原来也不是这种性子,软软糯糯的,和你一样。但你不知道,我性子软,又是个外人,在这地下城举步维艰,常是这孩子护着我,我这几年才好过些,没被人欺负。” 白杳杳看了秋水一眼,心道原来其中还有这层缘故。早先只觉得秋水张狂,原来是为了保护主子,成了个忠心烈奴。 她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怪自己看人太片面了。 “可是表姑,这么多年,您怎么不回去啊?”白杳杳终于问到心中所想。 哪知这主仆二人,听到“回去”二字,竟齐齐变了脸色。 林妙笙佯装咳嗽,掩着口鼻不说话,还是秋水忙忙解释,“夫人与城主大人感情甚笃,已然在这里安家了。” 安家?她之前不是嫁给广平侯了吗?而且,就算安家,也可以回去探亲啊? 不对劲,这两人隐瞒了什么。 白杳杳想了想,又说,“表姑与表姑父感情如此好,真是羡煞旁人。” “表小姐也不用羡慕,我们地灵的男子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你不若留下,不仅能找到自己的良人,还能多陪陪夫人,何乐而不为呢。”秋水笑着,急促地说到。 她在撒谎。 白杳杳冷眼看着她,秋水看见她的眼神,复又低下头去。 白杳杳眼睛一转,有心试探这位林夫人的可信度。她抓住林妙笙的手,柔声说到,“表姑,您想让我留在这里陪您吗?” 林妙笙用丝帕掩着口鼻,佯装困倦不睁眼,只是弱弱地点头。 “可是杏一不想留在这里,我想回家去。”白杳杳语气为难地说到,“表姑若不回去,可有什么口信要带。” 林妙笙摇头。 白杳杳心中冷笑,刚刚还一口一个孩子叫得亲切,此时却看都不敢看她,还说这其中没鬼? “那表姑,这个根治手术你看” 她到底没忘了自己瞎扯的目的,本就是想探探林妙笙的底儿,再利用思乡之情劝解她惜命,谁想人家根本不思乡。 林妙笙此时已在秋水的搀扶下起身,依旧不敢看白杳杳,眼神飘忽不定,“我已决意不做什么手术了,你也莫要再劝。” “小神医,我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说着,在秋水的搀扶下,逃命似的离开了。 白大神医 林妙笙和秋水的奇怪反应让白杳杳有些警觉。 她送两人至门口,却听门外吵吵嚷嚷一片,隐约传来一些,“白杏一若真能让夫人起死回生,当尊称她一声神医。” 白杳杳看了眼身边依旧病弱惹人怜的林妙笙,不禁失笑,看来有人要喊她一声神医了。 “谁在背后夸我呢?”白杳杳一把推开门。 没推开,却像是撞上一堵墙一般。这时,门从外面打开,迎面就是一张黑沉沉的脸。 燕君琰语气不善,“你撞到我了。” 白杳杳根本忘了这人在堵门,她讪讪一笑,“抱歉抱歉,忘记了,一会儿让你撞一下赔罪。” 燕君琰冷哼一声,让开道路,一帮人瞬间涌上来。 “夫人?” “夫人您没事吗?” “夫人您不是您不是” “不是什么?”秋水瞪起眼睛,一圈望过去,米嬷嬷大惊失色。 “夫人!夫人你不是死了吗?真起死回生了!真活了!” “瞎了你的狗眼。” 秋水一下护到夫人面前,双手叉腰大声骂到,“你这个猪油糊了心,没脸没皮的老娼妇,你咒谁呢?什么叫起死回生?你嘴里含着你爹便不会说话了?你娘才死了呢!我呸!” “夫人不过是一时上不来气。我们在里面看病,就听你们在外面吵吵闹闹,就差敲锣打鼓再请一副丧仪来了。泼贱贼!平日里一个个打的什么腌臜主意,打量夫人不知道呢?我告诉你们,夫人还有好长的岁寿活呢,把你们那不该有的龌龊心思收一收,好多着呢!” 众人被秋水这么一吼,顿时不敢说话了。米嬷嬷被秋水骂得满脸臊红,还没来得及告饶,便被秋水雷厉风行地发卖了。 明碧君也愣了,不是说林妙笙绝对没戏了吗?她刚刚好一通闹都是建立在林妙笙死亡的前提上,没想到,她居然又活了。 病了这么多年,风一吹就到了的人,吐了两大口血,早该死了,怎么就活了! 白杏一!是她! 难道她真的是神医?不可能,她才十几岁,怎么可能如此厉害,肯定是刘医师做的! 是刘医师! 明碧君心中慌乱,急忙跑到秋水身边,亲切的挽住秋水的胳膊,说到,“秋水姐姐,你别生气了。都是下人们误传,竟连我也被骗了。” “秋水姐姐,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听说杏一妹妹将我母亲气吐血了,我真是被吓到了。地母保佑,好在刘医师妙手回春,治好了母亲。” 众人听明碧君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对啊,刘文景也在里面啊,他可是地下城最好的医师,有他在,自然能把人救回来,和白杏一有什么关系。 白杏一气得夫人吐血,这是不争的事实! 却看那刘老头上前,客客气气地拜了一拜,说到,“小姐误会了,老夫可不敢居功,林夫人是白神医救回来的。” 众人皆是一愣,什么!刘医师居然称那小丫头片子为白神医! “夫人只是常年积热,闷了一口老血在胸中。刚刚在医舍,因为咳疾复发,带出了胸中积血。” 众人一愣,原来夫人吐血和白姑娘无关啊,那是谁说的夫人被气吐血的啊。好像好像就是明小姐一口一个气死的。 “但不是说夫人脸色发紫,都没气了吗?”有人问到 “夫人脸色发紫,乃是积血噎住喉咙,造成窒息,好在白姑娘及时采取急救措施,才将林夫人救了回来。” 刘文景捋着胡须,笑眯眯的说到。 这些地灵人听他如此一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了。 看来这白姑娘还真有两把刷子,敢和阎王爷抢人。 “原是这样。”明碧君有些尴尬地笑着,“应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母亲福寿绵长,自然逢凶化吉。” “大小姐,此言差矣。” 迷雾重重 “边走边说。”白杳杳拉着他的箭袖,两人走向第一层的城主府。 一路上,她大致给燕君琰讲了自己和林妙笙的对话。包括林妙笙奇怪的身世,以及主仆两人如何目光闪烁地劝她留下来。 燕君琰摸着下巴想了很久,突然说到,“林妙笙是我这几日见到的,唯一一个地上女人。” “哦?意思你还见过其他地上人?” 燕君琰点点头,讲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日 他摸清地下城结构,绘制好地图,待要回第四十五层,沿途却遇到不少举止怪异之人。 “英雄留步。” 一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拦住燕君琰,上下打量一眼,拱手笑到,“英雄果然神勇威武,怪不得让我们明小姐一直念念不忘。” 燕君琰皱眉瞟了他一眼,抬脚要走,却发现那人眸珠黑沉,竟是地上人。 他停下脚步,冷冷问到,“何事?” 他态度冷硬傲慢,对方却不恼,仍笑呵呵地同他说话,“英雄定看出我不是地灵人了,哈哈哈,我本是北齐的商人,途径西幽去波斯行商,谁想遇到黑沙暴和商队走散,差点死在黑沙漠里啊。幸而被地下城主所救,这才活了下来。” 说着,又问,“英雄,你又是如何来到地下城的啊?” 燕君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到,“行商路上遇到了流沙。” “英雄竟是商人。”那人笑着,伸手上下比划了一下,“看您举手投足之间一股行伍之气,光明磊落气宇轩昂,还以为您是西幽的将军呢。” 到底是商贾的眼睛,看人精准;也到底是商贾的舌头,油嘴滑舌,令人厌烦。 燕君琰眉头微皱,却仍然应付着说到,“少时多病,家中便请了师父,只为强身健体罢了。” “英雄谦虚了,你一来便解决了祸害地下城百年之久的巨蛛,这身手,着实让在下佩服啊!”那人说着,频频拱手向燕君琰做礼。 燕君琰只冷眼看他,想这人突然把他拦下,定不是寒暄这么简单。 果然,那人缓缓走到栏杆边,双手撑着栏杆,感慨到,“谁能想到,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神奇的地方。地下?我活了四十余年,从未想过地下竟会有人居住,真是奇哉,妙哉!” 燕君琰没说话,等着那人自己说。 “我初来便被这地下城的壮丽惊倒了,不仅是岩壁上的百层城池,还有那水晶宫殿,石笋圣庙!英雄啊,这些地方你可去过?那真是巧夺天工,神仙雕琢啊!” “你若有时间,可以让明小姐带你去看看,我敢说那些美景,绝对让你流连忘返。” “流连忘返,也终要返还。”燕君琰冷冷说到。 “返还?英雄此言差矣,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依我看,这地下城可比地上好多了。” 他一脸满足地笑到,“这里人心向善,性格淳朴,一点也不像地上人那般唯利是图,重富欺贫,我来到这里,才算找到了真正令我心安的地方。” “哦?足下是想劝我留在地下城?” 燕君琰耐着性子听着人唠唠叨叨半天,终于忍不住,索性替他把话说了。 那人一听,顿时乐开了花,“难道英雄也有留下的打算。” 说着,拍拍手,竟叫出一排盛装丽服的美艳女子。 那排女子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都是貌美娇俏之人,但清一色全是孕妇,有的已生怀六甲快要临盆,有的才刚刚显怀,刚怀孕不久。 燕君琰眉头一皱,冷冷看着那人。 那人一脸坏笑,上前一步,低声说到,“兄弟啊,这地下城不计来历,不较贫富,只要有人来,他们都会赏赐黄金女眷,帮你在这里安家乐业。想我原本只是一小小茶商,来了这里,也过上了那神仙般的日子。” “英雄,我这种市井小人物都能在这里成为巨富,兄弟你武艺高强年少有为,定能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位列公侯,指日可待啊!” “而且,就算你不想那么辛苦,也有那躺着就能把钱赚了的办法。” 燕君琰长眉一挑,来了兴趣,“哦?什么办法?” 那人猥琐一笑,摆摆手,“不可说,不可说!” “只有你成了我们地下城的女婿,这白来钱的方法才能告诉你。” 除了这个肥头大耳的茶商,他之后还遇到了很多地上男人,无一例外,都是劝他留下的。 而那日,秋水美名其曰要白杳杳留下陪伴林夫人,其实也是不想她离开地下城。 有趣,为何所有人都在劝他们留下? “还有这躺着就能把钱赚了的办法,到底是什么?”不知为何,白杳杳对此很介意,总觉得这里应该有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 燕君琰不语,他也不太清楚。 白杳杳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到,“听起来是很轻松的赚钱方法呢,你要当个地下城女婿试试吗?” 她掩着嘴笑,却听燕君琰幽幽开口,“我有座金山。” 白杳杳:打扰了。 燕君琰:“东夏还有两座金矿。” 白杳杳:可以,很强势。 白杳杳轻咳一声,拉回话题,“可是,为何地上的男人这么多,女人却只有林夫人一人?” “会不会是因为商队里本就是男人居多,沙漠这条商线,很少有女人跟着一起走。”白杳杳想了想,如此说到。 燕君琰摇摇头,“我遇到的那些男人并不全来自商队,还有不少沙漠居民。”他解释到,“而且,我们西幽可没有什么‘男主外女主内’的说法,很多商队都有女队员。”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西幽男女平等。”白杳杳说到,“那如此说来实在太奇怪了,怎么会只有林夫人一个地上女子呢?再不然,就是那些女子待在家中,没有出来见人。” 正说着,几个地灵女子结伴走过,见到燕君琰,脸上一红,嬉笑着跑来了。 白杳杳嘴一撇,看来地下城也没有女子必须待在家里的说法。 如此一看,地下城竟真的只有林妙笙一位地上女子。 冷漠态度 “林夫人。”小男孩站在燕君琰身边,规规矩矩的行礼。 林妙笙一见他,脸色顿时一片苍白,却还算镇定,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当屋里没这个人一般,笑着让白杳杳和燕君琰坐下喝茶。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燕君琰拉着那男孩坐在桌子边上,白杳杳跑去挨着林妙笙坐在炕沿。 “表姑,你在做什么,这么香?”白杳杳问到。 林妙笙笑着看她,疑惑地问到,“这你不懂?小时候没学过制香吗?” 白杳杳愣了愣,东夏世家女子似乎从小便学习制香煮茶,这和女红以及诗词歌赋一样,都是闺房必修课程。只要是有点财力的家庭,都会让自家女儿学习的。 但她哪学过这些。 不能露馅儿。 她耸耸肩,十分亲切地挽住林妙笙的手,“我没学过,我爷爷从小便让我看医书,哪有时间学这些有趣的玩意呢。” 林妙笙看着女孩委屈地小脸,觉得她不像是在撒谎,笑着说到,“别撅嘴,若是觉得有趣,之后可以来找我学,不难。” 白杳杳笑着答应,却见燕君琰不咸不淡地往她们那边瞅了一眼。 这几天遇到的地灵人,不是在劝他们留下,就是默认他们会留下,无人提及离开一事。 这时,府里的医师来了,是给少爷清理伤口的。 秋水进来禀报,林妙笙掩着唇咳了两声,“怎么不带去他屋里,我这边还要陪客呢,闹的一屋子都是药酒味。” 秋水面露难色,看了眼白杳杳,说到,“是表小姐让叫来的。” 林妙笙一愣,转头望去,只见白杳杳依旧是笑眯眯的。 “表姑,是我让叫的,我就是想找些纱布和药膏。”她笑着说到,“我看弟弟被人打了一身伤,想亲自给他包扎。” “您也知道我的技术,肯定要比城主府上的医师厉害嘛。”她大言不惭地说着,脸上仍是一片天真灿烂的笑容,眼睛弯弯,像个傻猫。 林妙笙是她表姑,林妙笙的儿子可不就是她弟弟了嘛。看着自家弟弟被人打伤,自己作为医生亲自给弟弟包扎,这合情合理,没什么可辩驳的。 林妙笙却掩着口鼻,轻咳了几声,说到,“又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一些皮外伤,怎劳你这位神医动手,你的本事应该用在更大的地方。” 听起来像是客气,可是这个时候不该是客气讲礼的时候,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人打成这样,她全程没看过一眼,问过一句。 这种冷漠的态度简直让人心寒。 怪不得连下人都敢随意欺辱这男孩,爹不疼娘不爱的,谁都不管他。明明已经是个十一岁的小伙子了,看起来却瘦弱得像个小鸡仔,比那八九岁的男孩子都小一些。 也不知这几年受了多少苦。 白杳杳已经走到男孩身边,打开药匣子,仍笑盈盈地说到,“弟弟说家里的医师下手没轻重,包扎的时候总是弄疼他。我手轻,替他包扎一次没什么的。” 听见了吗,你儿子总是受伤,医师给他上药也不尽心,你这个做母亲的,现在是不该说点什么。 林妙笙脸上勉强带着笑,白杳杳的话她也没理由反驳,说得多了只怕会令两人起疑,她只好点点头,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碗,尴尬地喝了几口。 燕君琰却看见她拿着茶碗的手在抖,不知在怕什么。 白杳杳笑着冲小男孩招招手,“让我看看,都伤到哪里了?” 男孩看看她,又看看炕上的林妙笙,向后退了几步。 “没受什么伤,我先告辞了。” 身败名裂 林妙笙被抬上床榻,医师刚好就在隔壁院子给小男孩包扎,很快便赶来。拧开嗅烟在林妙笙鼻子地下转了转,她幽幽睁开眼睛,吐出一大口鲜血。 “夫人!”秋水惊呼一声,急忙用帕子擦净她嘴角的血污。 “秋水姑娘,夫人这个样子,还是找白神医来看一看。”医师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不经意间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禁忌。 秋水看了林妙笙一眼,只见她眨眨眼,秋水只好咽下胸中愤懑,说到,“已经让人去叫了。” 医师点点头,放心地离开了。 众人也渐渐散去,只留下秋水和洛水两个大丫头留在林妙笙身边照顾。 “夫人!他们根本不领您的情,您这又是何苦呢。”秋水跪在床边,紧紧抓着林妙笙的手,“就因为她是您的侄女,可您不是也说她是个假的吗?又何必对他们如此尽心?” 林妙笙苦笑一声,幽幽说到,“假的如何,真的又如何。我这一辈子,坏事做尽,临了了,想做件好事,求个心安罢了。” “夫人!”洛水泪眼汪汪地跪在秋水身边,柔声说到,“夫人别说这话,若是能将白神医留下,她一定会救您的。” “不会的,她若是留下了,也只会怪我、恨我。”林妙笙仰面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床顶的纱幔,“逃不掉的,谁都逃不掉,我能做的,也只有拼命抬高她的身份,让她以后,能活的像个人罢了。” “谁能离开呢,如何能离开呢?”她喃喃自语,呼吸愈来愈微弱。 “夫人!!”秋水和洛水跪在床边,放声痛哭。 一阵阴风穿堂而入,卷起床边带血的丝帕,飞出屋门。 门口,一抹金影一闪而过。 明碧君一个人走在花园里,放眼望去,园内各种奇花异草葳蕤洇润,仙花馥郁亮丽,令人心情愉快。她却无暇赏花,手里不停绞着手帕,眉头紧皱。 原来如此,白杏一竟然不是林妙笙的侄女,她根本不是什么神医,林妙笙活不了几日了。 林妙笙故意在外面宣扬白杏一医术斐然,就是要抬高她的身份。 她还逼着两人参加巨蛛宴。 巨蛛宴? 该死的,原来林妙笙打的这个鬼主意! 如果两人在巨蛛宴之前离开,只要两人踏入出口,地下城便可以以私闯禁地为由将两人治罪。 那些地上人永远都不会想到,根本没有什么出口,所谓的出口不过就是一个陷阱。 但若他们参加了巨蛛宴,宴席上,英雄自然会大受封赏,白杏一作为英雄的妹妹,城主夫人的侄女,又是神医在世,这么多荣耀加在她身上,她便不用像那些女人一样被关进牢笼。 而林妙笙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劝他们留下,避免他们踏入出口陷阱。 之后,白杏一会像一个正经的地灵女子,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地灵男人,然后像林妙笙一样,在地下城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受人尊敬爱戴。 父亲会同意吗?会的,如果林妙笙不行了,他就需要一个新的地上女子去哄骗那些地上人。那些牢笼里的地上女人,早被侮辱得没有人样了,自然比不上白杏一干净聪明、年轻漂亮。 如此一看,只要白杏一参加了巨蛛宴,她以后必定成为地下城的贵女了。 呵,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英雄必须要参加巨蛛宴,她早准备好了一切,就等英雄入她罗帷了。但是这个白杏一,绝对不能参加巨蛛宴。 她凭什么能避开一切?她就是个骗子,她就应该和那些地上女人一样,被关在地牢,被无数男人睡,然后不停的生孩子,一直生到死,被扔进石笋悬崖。 不不不,这样就不好玩了,应该让她生两个孩子以后就不能生了,然后被扔进花窑,在被千人睡万人骑才对。 啊哈哈哈,想到了,她想到了。 既然无法避免白杏一参加宴会,不如就让她在宴会上身败名裂。 白杏一,你完了。 绝世宝刀 没一会儿,庆功宴正式开始。 锦衣华彩的窈窕舞女从神殿两侧涌了上来,殿内丝竹悠扬,红裙翩跹。这时,又一队金甲战士推着魔眼巨蛛的尸体缓缓出现。 白杳杳一见那巨蛛标本,心中一紧,悄悄握住燕君琰的手。 感受到手上的温软,燕君琰转头看了她一眼,挑眉一笑。 歌舞继续,原来这是一个还原燕君琰击杀巨蛛过程的歌舞剧,白杳杳看了一会儿,眉头皱起。她趴在燕君琰耳边轻声问到,“怎么没有我啊。” 她忿忿不平的小语气令燕君琰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白杳杳抓住他的胳膊,摇来摇去,“没有我,你能杀死巨蛛?” “当然不能。”燕君琰摸摸她的小脑袋,“杀死巨蛛,你功不可没。” 白杳杳这才心满意足地放手,歌舞剧里有没有她一点不重要,燕君琰记得她的功劳就行。 歌舞跳了好一会,音乐激昂,众人看得热血沸腾,无不拍手称赞,心中对燕君琰的敬佩也越来越浓厚。 歌舞结束后,林妙笙在秋水的搀扶下走上高台。 “今天,我们欢聚在地下城最高贵的水晶圣殿内,只为庆贺一件事。”她高声说到,脸上容光焕发,病态全无。 白杳杳眉头轻皱。 林妙笙前日都病成那样了,今日居然还有力气上台演讲,全无一点儿憔悴之态。 她做了什么? 林妙笙继续说到,“一百年前,一直为地下城提供蛛液的鬼蛛隧道突生异象,一只修炼成精的魔眼巨蛛占领了地下城的隧道。为了消灭他们,多少巨龙战士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今日的和平与安定,便是他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林妙笙站在高台上,语气激昂,不停煽动着众人的情绪,想来众人也确实被那巨蛛祸害太久,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听到最后渐渐红了眼眶。 “接下来,就由我代替地下城,为英雄送上巨蛛之甲!” 演讲终于完了,台下众人高声喝彩鼓掌。 这时,一阵悠扬的箜篌礼乐扬起,白杳杳转头望去,只见殿外走进一队人。先是是十二个白衣飘飘的仙女,手中捧着各类祭品,中间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一个扛刀,一个举甲,后面又是十二个红裙翩跹的执扇仙女。 真是好大的阵仗。 十二位白衣仙女走上高台,由林妙笙主持祭奠,隆重地祭拜了地母像。之后,终于到了赠刀的环节。两位壮汉站在高台上,身后十二位红裙仙女站成一排,手中拿着金色的芭蕉扇。 燕君琰看了白杳杳一眼,牵起她,一起走上高台。 白杳杳脚下一顿,低声说道,“拉我上去做什么。” 他挑眉一笑,“刚刚不还说杀死巨蛛,你功不可没,如今当然是上去领奖了。” 白杳杳还要再拒绝,已经被燕君琰拉着走上高台。 高台之上,长刀和铠甲安静地躺在水晶托盘中。巨蛛刀在水晶莹泽的光辉下,泛着幽暗的紫光,幽光夺目,冷气侵人。刀长三尺,刀身是内敛的暗紫,花纹密布,刀锋凌厉向上收紧,顶端尖锐袭人。 燕君琰眼眸一亮,这确实是一把好刀。 他拿起刀,在手中轻轻一掂,重量不轻,却不显笨拙,刀身薄如秋水,刀峰利如秋刃,自是一把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绝世宝刀。 解腕尖刀 而后便是盔甲,那盔甲如刀身一般,薄薄一层,像一个脆弱的硬纸壳子。 燕君琰轻轻一敲,便听见一声铮锵锐响。铠甲并不是巨蛛幽暗的紫,而是耀眼的猩红色。工匠专门选取的魔眼眼珠的位置做了盔甲,与地下幽铁融合而成,贴身而穿,舒适又坚固。 是两件神级装备。 燕君琰拱手道谢,欣然收下。 这时,林妙笙又从一边拿出一个托盘,里面还有一把小巧的解腕尖刀。刀身轻巧,刀柄上镶嵌着一颗耀眼的水晶。 “打造巨蛛宝刀时,还余下一块上好的材料,工匠便又打制了一把匕首。”林妙笙轻轻一挥手,秋水便将托盘捧至两人面前。 燕君琰拿起刀,只有他手掌大小的匕首,没多少重量,小巧轻便,像一把裁纸刀,适合女孩使用。他转了个刀花,将尖刀递给白杳杳。 白杳杳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 燕君琰不语,只是单手捧着尖刀看着她。 这是给她的吗?会不会太贵重了。 毕竟这魔眼巨蛛的胸甲,百年难遇,一身硬甲就打出一把刀一件盔,还有一柄匕首。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匕首。在燕君琰手中看起来特别小巧的匕首,放在她手中就有些大了。好在她拿惯了手术刀,手腕上还是有些力气的。 她看着幽紫的刀身,又看看燕君琰手中长长的紫色尖刀。 这不就是母子刀嘛! 害!感情变质了,喜欢的纸片人变成了妈妈的好大儿。 白杳杳耸了耸肩,收了刀。 林妙笙欣慰地看着两人,之后又说了一些官话,赠刀仪式终于结束了。 台下众人高声欢呼,明碧君沉默无言,怨毒地看着那俊美的男人将那柄解腕尖刀送给了白杏一,又牵着她的手走下高台。 白杏一,她凭什么,这些荣誉欢呼和瞩目本来应该是她的! 她捏紧拳头,侧头给那群公子哥递了个眼神。 人群中,一帮纨绔悄悄退下。 赠刀仪式结束后,便是欢快愉乐的社交时间啦。 燕君琰一下高台,立刻被贵族们团团围住,他一脸不耐,漫不经心地应付着那些奉承和打探。 白杳杳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端了一盘子点心,百无聊赖地搭点心塔,不时转头望望,燕君琰单手抱臂,一手举着水晶酒杯,被众人簇拥在中心,高大挺拔身长玉立,凛凛一身贵气。 白杳杳发现,相对于金戈铁甲的战袍,他更适合穿这种雍容华贵的礼服,压下他身上的煞气,随意一个睥睨眼神,便是美服华冠,傲视轻候的清贵模样。 燕君琰时不时一个眼神扫来,白杳杳便举起手中的点心傻傻一笑。 放心哦,我在这里等你呢。 燕君琰看到她傻乎乎的模样,抵唇轻笑。这一笑,却让那些没眼力见的贵族说的更开心了。燕君琰终于没了耐心,皱着眉离开人群。 等拨开重重人堆,终于走到白杳杳那张桌子。面前只有一张空荡荡的桌子,坐在上面冲他傻笑的人早不知哪里去了。 手下败将 白杳杳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上搭点心塔,酥皮点心上映着一个红艳艳的五瓣小桃花。 “为什么不吃呀?” 娇俏嗓音响起,白杳杳直接翻了个白眼。 明碧君,又来了。 真是烦死了。 她没理明碧君,一指头戳倒点心塔,点心掉落在地上,酥皮一点点碎裂,露出里面漆黑的馅料。 “好可惜呢,就这样扔了吗?这可是上好的深幽鳗鲡做的点心,平时也只有在重大祭奠上才能吃到呢,妹妹也太浪费了些。” 明碧君掩着嘴笑。 白杳杳实在烦她如此阴阳怪气的说话,转头望她,淡淡开口,“明大小姐,你不累吗?” 明碧君愣了一秒,笑容渐渐消失。 “说起来,你到底为什么一直在针对我呢?你若喜欢我哥哥,不应该百般讨好我才对吗,我高兴了说不定能在他面前给你说几句好话呢。”白杳杳说着,翘起二郎腿。 “呵,讨好你?白杏一,你算个什么东西!”明碧君终于不再装了,冷笑着说,“你们地上来的女人,卑贱如蝼蚁,若不是因为炎哥哥击杀了巨蛛,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平起平坐吗?” “有没有资格我都已经和你平起平坐了。”白杳杳说着,背靠椅背,双手搭在椅子把手上,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这副嚣张模样果然十分有效地激怒了明碧君,她瞬间立起一双尖眼睛,“白杏一,你别太嚣张,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哟,学会威胁人了。 白杳杳看了她一眼,十分平静地说到,“那你想对我做什么?栽赃陷害?污蔑诽谤?” 她轻笑一声,“低级。” “你说什么!”明碧君瞪着眼睛,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 “我说你。”白杳杳站起身,低头俯视着她,轻飘飘开口,“手下败将。” “怎么,瞪着眼睛以为能把我看死?”白杳杳笑着说到,看着明碧君像要爆裂的火山,突然收敛笑容,极为认真地说到,“明小姐,你眼角有颗眼屎。” “什么!”明碧君一愣,怒气全熄,立马用手绢去擦,却看见白杏一笑得前仰后合。 她又被耍了。 “白杏一!”明碧君气红了眼睛,立马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尖,气得说不出话。 白杳杳双手抱在胸前,挑眉看她。这位明小姐就像只河豚一样,一戳就炸,十分好玩。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明碧君很快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眼中却依然带着阴冷的怨恨。 “白杏一,你现在笑的越开心,我就越可怜你。”她慢慢走近,一脸狰狞的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们地上女子都去哪了吗?” “你很快就知道了。”明碧君冷笑一声,后退几步,隐藏在阴影中。 这时,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把抓住白杳杳的衣裙。 “白神医!终于找到你了,你快跟我来,林夫人,林夫人晕过去了!” 她突然冲出来,吓了白杳杳一跳。 “你别急,慢点说,怎么回事。”白杳杳将人拉起,问到,“秋水呢?” “秋水姐姐在床边守着呢,刘医师也赶过去了,说不成了,一定要你过去,你快和我来!”小丫头急的都快哭了,看神情不像作假,只是这丫头她从未见过。 白杳杳有些犹豫,忽觉背后一凉。 她回头望去,只见明碧君整个人藏在阴影里,露出半张惨白的笑脸,亲切地冲她挥挥手。 临别的酒 燕君琰看着空荡荡的椅子,心中有些无奈。 小家伙不知道又被什么有趣的玩意勾跑了,不是说好要全程跟在他身边的吗? 燕君琰按按眉心,开始全场找人。 走着走着,总有人上来寒暄交谈。燕君琰皱着眉头拒绝,有眼色的渐渐不再凑上来。 他在神殿内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连陪在她身边的洛水也不知去向。 燕君琰眉头皱起,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被一张“金箔”堵住。 “炎哥哥,你在找什么?”明碧君双手撑开,拦在门口。 燕君琰冷眼瞧了她一眼,侧身欲走,谁知明碧君也向旁边迈了一步,再一次堵住了他。 “让开。”他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明碧君没动,从容地端起两杯酒,递给他,“炎哥哥,你在找杏一妹妹。她刚被林夫人叫走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燕君琰没接话,而是更冷地说到,“让开,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明碧君手上一愣,面上有些不好看,却还是撑起一丝得体从容的微笑。 “炎哥哥,地下城的这段日子,碧君多有得罪了。”她冲他举杯,笑到,“听说你们明日就要离开了,临行前,和我喝碗送别的酒。” 这不是过分的要求。就算明碧君这几日再怎么胡闹,可明日,他们就要离开了。 往后江湖浩大,再无相见的可能。 而燕君琰与白杳杳此次能够死里逃生,地下城众人功不可没。明碧君作为地下城主的女儿,一定程度上还代表着地下城。 这杯酒,就当是敬地下城这几日的照顾,他得喝。 他抬眼看着明碧君,对方今天终于老实下来,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老老实实地举着酒杯,只是想敬他一杯酒。 想来,经过前几日医馆门前的一番羞辱,明碧君已经收敛了。 燕君琰想了想,拿起酒杯。 明碧君十分恭敬地冲他俯了俯身,弯腰行礼。在低头的一瞬间,她露出一抹阴毒的笑。 喝王炎,喝下这杯酒,乖乖地做我的男人。 你放心,你那好妹妹,我早帮她安排好了,只怕她此时已经被那些低贱的虫奴玩死了。 她强忍着那得逞的笑,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忽听一声金玉碎裂之声,抬头一看,燕君琰竟捏碎了鎏金酒杯,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的手腕流下,像一道道蜿蜒的血迹。 燕君琰将酒杯随意扔向身后,直径走过明碧君。 忽觉得腕上一滞,低头望去,明碧君正死死地抓着他,指尖泛白,必是使了十分的力气。 “王炎!到底为什么!”那明大小姐一脸执拗,死死咬着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可是地下城主的女儿,放在你们地上,大小也是个公主郡主,你为何如此对我!” “为何你眼中就是看不到我,只能看见白杏一那个贱……啊!!” 明碧君突然尖叫一声。 只见燕君琰抓着她的手腕,骨头碎裂的声音从皮肉下传出,腕间洁白的皮肤上瞬间爬上一层青紫。 这个男人,居然捏碎了自己的手腕。 “啊啊啊!”明碧君疼的面目瞠龇,尖利叫声撕破宴会其乐融融的气氛。 嗜血欲望 众人被这声尖叫吸引,纷纷看过来。 燕君琰松开手,用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手指,然后颇为嫌弃地扔掉帕子。 他向前一步,脚尖正对着明碧君的脸颊。 明碧君握着手腕,疼得在地上打滚。燕君琰一撩衣摆,半跪在她面前。本来一直冷冰冰的他,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恶劣的笑。 “明小姐,我说过,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你对我的误解,实在是太深了。”他逆着光,水晶璀璨的亮光勾勒出他肃杀冷峻的轮廓。 他笑着看她,轻轻说到,“你说,我今日在这里断了你的四肢,将你做成彘,地下城,能奈我何?” 明碧君一直想让他对自己笑,如今他真的笑了,却如同地狱修罗一般恐怖渗人,他全身带着从地狱爬出来的怨气和煞气,轻蔑的笑像利刃割出的一道狰狞裂口。 这个人,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如果之前还只是一个放诞无礼的轻狂之徒,此时已经变成了暴虐狂躁,残忍嗜血的魔王。 疯子!他是个疯子! 明碧君开始害怕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怎样的人,她只知道自己会死在这人手里的! 求生的本能让她颤抖着向后退。却见那俊美的男人轻转脚腕,乌云战靴踩上她受伤的手腕。 没用力,只是轻轻挨着。 明碧君不解其意,抬头看着他。 却见那人正安静地看着他,琥珀眼眸后翻滚着危险的光。 “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他说着,踩着她的手腕起身。 “啊啊啊!!!!”明碧君凄厉惨叫,这尖叫声生生止住那些想来打探劝解之人的脚步。 英雄…英雄在做什么啊! 他,他怎么能在所有地灵人面前,扭断明大小姐的手腕。 这里是地下城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是没人敢上前阻止,燕君琰的样子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在笑,在兴奋。 燕君琰此时也察觉到不对,是什么激起了他心中杀戮的欲望? 踩碎了明碧君的手腕,不够,他还想砍断她的四肢,剖开她的肚子。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蜷缩在侍女怀中的明碧君。 “你给我下药了?” 明碧君瞪大眼睛,像见鬼一般哆嗦着后退,“没有,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燕君琰抽出刀,双眼凄红如血,“什么药。” 明碧君吓得连连尖叫,“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她,是她!” 说着,一把将身后的红玉推出来。 红玉被她猛得一拉,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她还来不及转过身,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什么药!” 燕君琰一刀刺进红玉的背,怒吼着说到,“不想死就说实话!” 红玉疼得全身哆嗦,不敢隐瞒,大声喊到,“是…是媚药!是让人兴奋的媚药!” “什么时候?” 刚刚明碧君敬的那杯酒,他根本没喝。 一定是之前被那群纨绔围着敬酒的时候,人多手杂,一个不注意,便被人下了药。 红玉老老实实地说了,说完就感到利刃滑过血肉的疼痛,刀锋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挣扎着爬起来,跪倒在燕君琰脚边,连连求饶,“英雄饶命!英雄饶命!是小姐让我做的!是小姐让我做的!” 明碧君一听,尖叫着“贱人”,扑上来要撕她的嘴,却被红玉一把推开。 “英雄!英雄!她还给白神医下了药,她叫了一堆虫奴,说要把白神医当众……当众……” 当众羞辱致死。 红玉没能继续说下去,燕君琰身上爆裂的煞气让她不敢再说一个字。 太可怕了,这哪里是人!明明是地狱恶鬼! 她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却觉得面前一阵寒风吹过。 悄悄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 燕君琰头昏脑涨,浑浑噩噩地往出走。他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胸腔内好像有一头发疯的猛兽正在撕扯他的胸壁,咆哮着要破腔而出。 他凭借着仅存的理智,一点点往城主府走。 突然,他听到女孩的尖叫声,像一根针扎进他紧绷的神经。他红着眼睛四处望去,只见不远处,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白嫩的小姑娘,那精巧的镂空莲花步摇,已被踩得稀巴烂,躺在烂泥之中。 力挽狂澜 白杳杳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跟这小丫头走? 说实话,刚刚明碧君的异样,她看在心里,十分在意。 明碧君这种人,从小顺风顺雨惯了,一遇见不顺心的就容易死磕到底,惹急了什么都能干出来。 “白神医,您还在等什么!十万火急啊!”小丫头一张嘴,直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白杳杳眉头一皱,问她,“我问你,你家夫人是怎么个情况。” “我不知道,我不是屋里伺候的,就听见秋水姐姐在哭,院子里的姐姐妈妈到处乱跑,没人管我。” “院子里的灯都点着了,有个嬷嬷端出来一盆子的血,还有嬷嬷都去上房叫人去了。”小丫头上气不接的说到,“秋水姐姐就在屋里喊,说快叫人快叫人,喊得可大声了,说叫白神医。有个妈妈就跑过来打了我一巴掌,让我赶紧来找你。” 说着,转过身,将背后的血手印亮给她看。 白杳杳此时也信了,这丫头的神态和语气,不像是说谎。 她顾不上许多,拉起那小丫头就跑。 等跑到城主府,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哄哄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 白杳杳心道坏了,人怕是不行了。 正要迈脚,只见秋水哭着从府里奔出来,见到她,愣了一秒,直接扑过来一把抱住她。 “白神医!白神医!”她满口胡喊,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白杳杳连忙拉着她就往进跑,一路跑到林妙笙的院子,只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哭声。 她心下一惊,立马跑了进去。 只见林妙笙全身青白地躺在床上,地上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都在哭。不只是谁高声喊了一句,“白神医来了。”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还好,还有一口气! 林妙笙睁开眼,转头望着白杳杳,伸出一条消瘦的手臂,冲她招了招手。 白杳杳越过众人走到床边,直接从系统商城兑了一副银针,还有一颗九转回神丹。 她不让林妙笙说话,直接将九转丹掰碎喂进去,然后下针。 地下有那愚昧的婆子,看见白杳杳拿出那么长一根银针就往林妙笙身上扎,吓得要去叫人,被秋水一巴掌扇倒,再没人敢说一句话。 白杳杳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插曲,她在太阳、百汇等重要穴道都扎上银针,终于将林妙笙最后一口气留在体内。 “咳咳,这又是何苦。”林妙笙转醒后,躺在床榻上,不住地流眼泪, “就让我走了。” 白杳杳熟练地给她下针,口中冷冷说到,“还这么多事呢,你就撒手不管了?” 林妙笙愣了一瞬,转过身不看她,掩着口鼻悄悄掉眼泪。 白杳杳没管她,只是静静地听脉。 这个脉象…不对啊,怎么会这么凶急。 刚好秋水端着药进来。白杳杳看着她,说到,“秋水姐姐你留下,其他人都退下。” 众人愣了一瞬,都望向秋水。见秋水点点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退下了。 白杳杳抓着秋水,问到,“表姑今天是不是吃过什么药?” 秋水看看白杳杳,不知如何作答,又望向林妙笙。 “你别看她,看我。”白杳杳语气严肃,不容拒绝。 “你只有给我说清楚她吃了什么,我才能决定怎么给她开药。” 秋水眉头皱起,想了想,说到。 “夫人上台前,喝了一罐巨蛛血。” 魂归故乡 巨蛛血,外用有奇效,内服的话,作用有些像肾上腺素,能短时间让人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可林妙笙这脆弱的小身板,一个能量爆发,就等于把未来的生命力都透支了。 这碗巨蛛血直接将她掏空了,此时她就如暴风雨后挂在树枝上的枯叶,都不用风吹,自己抖两下就落了。 白杳杳叹了口气,而且,这巨蛛血掩盖了林妙笙身体的真正情况,她探不清脉,林妙笙看似平稳的脉象里夹杂着一丝凶险。 她心里不敢确认那丝凶险,马上要离开了,可不要再出其他事情啊。 她从系统商城兑了几颗小药丸,悄悄吞下。 秋水服侍着林妙笙喝完药,便被白杳杳叫到一边。白杳杳递给她一张纸条,压低声音说到,“今晚服侍的丫头婆子们,都别让乱跑。” 秋水不明就里地看着她,就见白杳杳递给她一个药丸,“这个你吃了,今天晚上就你一个人服侍,其他人都不能靠近。” “她若是能挺过今晚,就没事了,若是挺不过……” “若挺不过,会怎样?”秋水焦急地问到。 白杳杳看了她一眼,“若是挺不过去,咱们就都完蛋。” 秋水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白杳杳伏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什么,秋水一张小脸瞬间无比苍白。 …… 林妙笙喝了药,感觉好了很多。 “杏一。”她轻轻唤到。 白杳杳正在和秋水说话,听见她唤,忙走到床边。 “乖孩子,坐。”她拍拍床沿。 白杳杳听话坐下,林妙笙拉起她的手,笑着看了半天。 白杳杳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就听林妙笙说到,“秋水,把少爷带过来。” 秋水一愣,重复了一遍,“夫人,您要找少爷?” 林妙笙点点头。 秋水眨眨眼睛,突然反应过来,忙奔了出去。 她一走,屋里就剩白杳杳和林妙笙两个人。 “孩子。”林妙笙突然抓住她的手,塞给她一张羊皮地图。 白杳杳一愣,刚要看,却被林妙笙死死按住,“出去再看。” 说话间,秋水已经拉着少爷进来了,白杳杳急忙将地图藏进怀中。 小男孩进了主屋,有些害怕,畏惧地藏在秋水身后。 林妙笙转头看着他,泪水瞬间打湿了床榻,“我的儿,来。” 她冲男孩招招手,小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在秋水的安抚下,慢慢走向林妙笙。 林妙笙满眼泪水,伸手摸他,却被小男孩躲开,枯瘦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白杳杳抱着那孩子,无声地望着她。 林妙笙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抓住小男孩的手,塞进白杳杳手中,未了,还轻轻点了点白杳杳藏在怀中的地图。 白杳杳瞬间悟了。 林妙笙,她这是在托孤。 看在地图的份上,把我的儿子带出去! 白杳杳愣了愣,刚要说什么,就见林妙笙眼睛一瞟。 那边站着秋水。 她摇摇头,随即,一整猛咳。 一直盯着他们的秋水忙忙靠近,轻轻帮她拍背。 林妙笙掩着嘴,一直在咳,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男孩。 “阿钰。”她柔声说到,“和姐姐去玩,去。” 男孩一愣,突然红了眼眶,退后几步,一头扎进白杳杳怀中。 林妙笙看着他躲闪的样子,心痛地捂着胸口啜泣。秋水忙安抚到,“夫人,少爷从小一个人惯了,您如今想对他好,也要慢慢来,总有一个过程。” 林妙笙却恼了,一把丢开手帕,大骂到,“滚!” 众人一愣,便听她撕心裂肺地吼到,“滚!!!” 秋水忙站起来将两人往外推,推出房门,里面的人依旧在哭喊。 “北马依风,狐死首丘,我心缱绻,魂归故乡!” 白杳杳脚下一顿,眼泪瞬间涌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硬硬憋住泪水。 秋水连连道歉,“表小姐,实在抱歉,夫人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平时不会发这么大火的。” “麻烦你带少爷去宴席上玩一会儿,晚点我派人去接他。” 秋水一头雾水,夫人过去十年里,从来不主动找小少爷,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儿子了。 唉,可能是人之将死,对后人产生了恻隐之心。谁知道少爷和她根本不亲,这才让她生气。 秋水这样想着,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默默关上房门。 她没听懂林妙笙的话。 林妙笙,要回家了。 寂静的夜晚,幽幽荧光洒在平坦的石板路上。 只有白杳杳知道,林妙笙那声怒吼,是为了让她俩逃跑。 也只有小男孩知道,当母亲重新叫出他的名字,就证明,他要离开了。 阿钰,这些年,是母亲对不住你。 走!我的孩子! 不要回头! 走! 春归秣陵 林妙笙来地下城十一年了。 那年她落入地下城,像所有地上女子一样,被扔进牢笼。 地下城的笼子,分为生牢和死牢。不愿留下的男子,丢进死牢,愿意的,为地下城提供一丝精血,从此逍遥快活。而女子,无论愿意与否,通通丢进生牢。 生牢,真是讽刺。 生、活、生! 想要活下来,就必须不停地生孩子,生出那种恐怖的怪物。 她被扔进生牢的第一晚,她身上来来回回趴过四个地灵男人。 当时她便想去死,但是她摸了摸小腹,硬忍了下来。 她怀孕了,心爱之人的孩子。 可是,她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这里是地狱啊,她的孩子,她的心肝宝贝,真的要让他一生下来,就面对如此丑恶的人间吗? 她不知道。 第二天,一个男人粗暴地结束后,她腹中剧痛,开始流血。 地灵人把她抬出来,发现她怀孕了。 怀孕的女子,都能离开牢笼,享受一段自由的、被当成宝贝的时间。 她本想带着孩子同归于尽,却退缩了。 她的肚子渐渐变大,后来,她被地下城主明罡选中,挺着大肚子,风风光光地抬进城主府。从生牢猪狗不如的畜生,一跃成为地下城最尊贵的女人。 那段时间,她真的快乐又安心,她感谢明罡把她从那阴森可怖的生牢里救出来,她感谢明罡给她如此富足安宁的生活。 后来,她开始感谢明罡没有打死她,感谢明罡就算她逃跑失败,也只是打她一顿,没有再次把她送进牢笼。 她被驯服了。 她生命里的一切开始围绕着明罡打转。 她知道自己不对劲,她好像病了。 生下孩子后,她一度非常恐慌,甚至厌恶这个孩子。 没什么他是个黑眼珠的孩子?为什么他不是巨龙战士!她开始讨厌孩子,虽然她心里知道,这个孩子是她和地上人生的,根本不可能是巨龙战士。 可是她不管,她担心明罡会因此愤怒,再次将她扔进生牢。 她开始将人生的一切不幸怪罪在这个弱小又无辜的生命身上。 可是后来,孩子渐渐长大了,那双眼睛,像极了孩子的父亲,深邃黑沉,漂亮得像阳光下的黑曜石。 心中所有阴郁被一扫而光,她也不齿自己的态度转换如此之快,她也迷茫,自己到底爱不爱这个孩子。 她不知道,那段恐慌阴郁的日子,在另一个世界被称为,产后抑郁症。 这些都不重要。 她知道整个地下城没人爱她的孩子,但是她会爱,她悄悄给儿子取了名字——钰。 她悄悄给他塞好吃的,教他认字背诗。 不过,这段安静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她又一次拒绝帮助明罡欺骗地上女子留下后,明罡将她和阿钰丢进了生牢。 黑暗中,她抱着阿钰躲避那些男人的手,见她不从,那些人开始殴打阿钰。 林妙笙哭着求他们不要打孩子,要打就打她。 但是没有用。 最后,她答应了,她从被拐的女子变成了拐子。 她帮着明罡一次又一次欺骗那些单纯的、信任她的女人。而她的梦,也从柳树、桃花、金鱼,变成了那些女人凄惨的哭声。 自那次后,她不再亲近阿钰。一则是为了保护他,另一则,是她无法面对阿钰纯洁的眼睛,她害怕听见儿子问她,“阿娘,你为什么要骗她们。” 两人形同陌路,至此在地下城,各自生活,但是,母子俩心中藏着一个约定 阿钰。 阿钰是一个信念,让他们相信总有一天两人会离开这里。 阿钰也是一个信号,他知道,当母亲再一次唤起阿钰这个名字,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就这样,林妙笙踩着那些无辜女人的血肉,留在了地下城。 一留就是十一年。这十一年,她每天都在怀念地上的一切,春雨、蝉鸣、秋叶和白雪。 十一年过去了,她每天看到的,只有窗边百年如一日的光柳。 她轻咳几声,口中满是血腥味。再抬头,光柳枝条上的萤果变成了一片片嫩绿的柳叶,春风吹过,柳枝如一条条碧绿的丝绦,像幼时缠在她头上的丝带。 春天来了啊。 终于…… 林妙笙抬手,想要触碰那抹碧绿的柳枝。 “怕啊,怕……”她说,“最怕,最怕,春归秣陵树,人老…健康城。” 床榻上,悬在半空的枯瘦手臂终于落下,娇嫩柳叶渐渐消失,一抹幽静的萤光洒进窗扉,照在一张消瘦苍白的脸庞上。 “娘,娘,小笙儿想回家……” 娘,小笙儿,找不到家了。 “夫人!!!” 性子够烈 白杳杳拉着阿钰一路向前跑,手里紧紧护着胸前的地图,一颗心“突突”地向外狂蹦。 沿途遇见那些热情微笑的地灵人,像看到一群带着笑面的魔鬼,大气也不敢喘,只想一头奔回燕君琰身边。 却在进入水晶神殿前被一群恶少拦下,正是早前围在燕君琰身边攀关系的那群纨绔。 他们在地下城以欺凌弱小、仗势行凶臭名远扬,白杳杳只住了几天,便知晓了几人的大名。如今孤身一人被他们拦下,心中已然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这就是明碧君的后招?白杳杳冷笑一声,果然和她这个人一样,真够低级。 “哟,这不是白神医吗?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呀。”领头站着一位束发男子,面色虚浮,眼下乌青,年纪轻轻便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白杳杳将阿钰护在身后,一点一点后退。 “让开。” 她冷声说到,却迎来一阵轻蔑的嘲笑。 “哟,小娘子发火了。” “可以啊,这么野的地上女人真是好久没见过了。” “长得是个肉奶奶儿的风骚样子,性子够烈,明少,是你喜欢的款。” “哈哈哈,对对对,本少爷就喜欢烈的,够味儿!” 几个人肆意调笑着,连表面的礼貌都懒得装了。 尤其是领头的男人,笑的最放肆。 他是明碧君的堂弟,名唤明文仕,因着明家的关系,是这群纨绔的头领。早在白杳杳重伤昏迷时,便对她垂涎三尺,只是一直碍于城主夫人的面子和燕君琰的威慑,不敢靠近她。今天喝了几杯酒,又得了明碧君的授意,行为便放肆起来。 他嬉笑着逼近白杳杳,胳膊一伸,抖了抖衣袖,露出两条又白又肉的肥胳膊,在胳膊肘的地方,还布满很多类似蛤蟆背上的湿疣,让人不禁怀疑他的个人卫生问题。 “小娘子,别恼呀。”他嬉笑着说到,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打转,“哥哥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你就从了哥哥我!” 说着,扑上去就要抱着人亲,却被白杳杳一闪腰躲开,顺便给了个肘击。 她一胳膊肘捣在那人侧脸,没用什么力气,却把那虚胖的明少爷撞的向后跌了几步。 那明少爷当下就恼了,“妈的,臭当娼的!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贞洁。哥几个,把这小娘们给爷抓住,爷就在这把她办了。” 一群人黄汤喝上头,听了这话,都起了那淫邪的心思,跃跃欲试起来。 其中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可是明小姐不是吩咐了,要把她带到虫奴圈里吗?” “闭嘴!”一人当头给了他一拳,“这么一块烫嘴的羔羊肉,怎能白白便宜了那群贱奴,我们先享受了,再送过去,也不迟。” 再一转眼,发现人没了! “傻x!” 空中飘来两个字,只见远处一个小金点越跑越远。 原来,趁那群人七嘴八舌的功夫,白杳杳早脚底抹油,带着阿钰跑了。 “愣着干嘛!还不给爷追!” 明文仕扯着公鸭嗓子怪叫,一群恶少瞬间像一帮撒欢的野狗,拔腿追去。 往事重现 跑是跑不掉的,一群人追一个人,围追堵截,白杳杳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更要命的是,她拉着阿钰跑进了一间死胡同。 白杳杳环顾四周,面前是一面比她高一头的矮墙,已无路可走,唯有翻过矮墙才能逃出生天。可墙边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支柱,她试着爬了两次,都滑了下来。 身后传来类似于返祖大猩猩的奇怪吼叫,追逐让那帮纨绔更加性奋。 她心下一横,将羊皮地图塞给阿钰,用尽全力举着他爬上矮墙。 “阿钰,墙后面有路吗?”她焦急地问到。 小男孩点点头。 “抓紧了。”白杳杳一咬牙,直接将男孩扔过矮墙。 那边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白杳杳连忙问到,“阿钰,你还好吗?” “还好。”男孩闷闷地回答,过了一会儿,又说,“姐姐,快过来。” “过哪儿去呀?” 身后响起一声阴阳怪气的调笑,白杳杳回头望去,只见巷口已经被那群恶少堵住。 “姐姐!”墙后的阿钰有些着急了。 一路走来,他想着母亲诀别前的悲戚的眼神,一直垂着头不说话,白杳杳说什么,他也只是闷闷地应一声。直到现在,他孤身一人被扔在墙的这边,而一路护着他的小姐姐却被那群纨绔堵在墙的另一端。 是个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连爬回去的力气都没有。 “姐姐!” 墙后又传来一声呼喊,声音里带着哭腔。白杳杳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 她慢慢后退,直到后背紧紧贴着墙面。 “阿钰,知道去神殿的路吗?”她问到。 男孩点点头,忽然又想到她看不见,便开口说到,“阿钰知道。” “好,阿钰,不要慌。”白杳杳声线平稳,没有一丝颤抖,“你听着,现在立刻去水晶神殿,找到那天在乱葬岗抱你的哥哥,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哟,小娘子要找哥哥了?哥哥在这儿呢!嘿嘿嘿!”那群人淫邪的声音近在咫尺。 阿钰瞪大眼睛,耳朵紧紧贴着墙壁,听着那边的声音。 那群人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蹬着腿向上爬,却一次一次摔下去。 墙对面传来女子惊慌的尖叫,那尖叫离他越来越远,想来人已经被拖走了。 “不要!”小男孩一拳捶在墙上,大声喊到,“姐姐!姐姐!” 白杳杳的尖叫让他想起那年黑暗恶臭的生牢,母亲就在不远处,撕心裂肺的尖叫,而自己却吓得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没用,他怎么这么没用!小时候,看着母亲被人凌辱,他无能为力。如今他已经十一岁了,还是没有办法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那时候他能站出来保护母亲,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不,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 小男孩怒吼着,一拳一拳锤砸着矮墙。 可是他能怎么办啊! 他好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他到底能做什么。 阿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大喊,“姐姐!姐姐!” “阿钰!” 白杳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原本已经被拖远的声音再次回到墙边。男孩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立马贴上矮墙。 “姐姐!”他慌张地喊着,“姐姐!姐姐!怎么办!怎么办!” 神啊,如果真的有神,求您告诉我怎么做,求求你了,不要再让我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被伤害摧毁了。 “阿钰。”那温柔又充满力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神在他耳边低喃。 “跑!” 白杳杳对他说。 你们敢吗 “阿钰,跑!”白杳杳说到。 跑?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跑! 男孩不解,大声哭喊,“不!我怎么能丢下你!” 我怎能再一次做逃兵? “阿钰!”对面的声音带着一丝严肃,“阿钰,你已经十一岁了,是个男子汉了。姐姐的命,就掌握在你手里了。” “什么?”男孩愣了片刻。 “阿钰,有多快跑多快,跑到水晶神殿,找到燕君琰,让他来救我。听懂了啊!” 话未说完,却被无数粗恶的辱骂打断。 矮墙的另一面,他看不见,却听到男人粗鲁的打骂声。 男孩愣住了,仿佛坠入冰窟,全身冰冷,无法行动。 男人粗恶的打骂声,女人凄惨的哭声,带他回到那一个又一个恐怖无助的漫漫长夜。 不要!不要!不要打了! 怎么办!怎么办! “阿钰!跑!” 忽有一记惊雷在头顶炸开,林钰瞬间回神。 跑,神已将告诉他了,他要跑! 他转头就跑,一下栽进水洼里,鞋飞出好远,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他心中只有一件事,跑! 跑!快跑!找到那个男人!一切就都得救了! 跑! 白杳杳不知是第几次被拉回泥潭,全身糊满泥泞,头上尖俏精致的发髻早被那些人抓散,最喜欢的金莲花步摇也不知掉在哪里。 肯定也像她一样,被踩进污泥中了。 男人们有了经验,用腰带把她的手绑起来,一脚踢倒在墙边。 白杳杳冷眼看着那群男人,他们怒目而视,脸上却全是痛苦之色,不是捂着胳膊,就是捂着腿,一群半残的模样。 领头的明文仕虽然四肢健全,却大张着嘴,愤怒地盯着她。 刚刚,她被明文仕拖走,在那人欺身而上的时候,伸手捏掉了对方的下巴。 捏掉,不是捏碎。 她把明文仕下巴搞脱臼了。所以明文仕现在无论是什么心情,眼睛瞪得越大,就越像一只愤怒的尖叫鸡。 剩下那帮喽啰,她也搞脱臼了几个。 但实在不敌他们人多势众,很快被没收了作案工具,她的手。 这下麻烦了。 怎么办,寄希望于燕君琰? 算了。 她摇摇头。 遇到任何事情,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依靠自己,才会得救。而那些可怜的寄于他人的希望,最后都会落空。 白杳杳坐正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有尊严一些,不至于歪歪扭扭躺在地上,谈判的地位都不平等。 “喂。”她满不在乎地一笑,“做个交易。” 看似平稳,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你们把我放了,我给你们按好胳膊腿?怎么样。”她抬头仰视着他们,眼神却是居高临下的蔑视。 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其实她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这些恶少已经醉了,疯起来不管不顾。 但她不能露怯。 这种时候,输人不输阵,先用眼神吓住对方。 纨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 “用得着你?”一人恶声恶气地吼到,“我们地下城,难道没有其他医师了?” “是,你们地下城医师多得很,但神医,只有我白杏一一个。”白杳杳轻蔑一笑,“我捏掉的胳膊,比你们吃过的盐都多。我今天把话给你放这儿,你们这些胳膊腿儿,地下城,没一个人能接上。” 呜呜呜,其实谁都能接上。 “今天,你们要么把我放了,我给你们接上,以后你们还是个人。”她冷笑一声,“要么你们就这么硬上。” “只是”白杳杳看着他们,突然阴测测地一笑,“你们敢吗?” 他失控了 众人愣了一下,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冷静的女人。明明是任他们宰割的鱼肉,却能镇定自若地和他们谈条件。 这份底气,让他们不由得怀疑,她肯定有后手。 有那胆小的已经退后一步,还有那胳膊腿儿实在疼得不行的,蠢蠢欲动地想要给她松绑。 来呀小绵羊,来呀!快来给我松绑。等我自由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白杳杳心里如此想着,眼神却真挚诚恳。 “啊啊啊啊啊!”一阵怪叫,是明文仕。 我看谁敢给她松绑! “啊啊啊啊啊啊!”老子今天非杀了这个女人不可! 明文仕大叫着,突然抽出同伴身上的匕首,怒吼着向白杳杳刺去。 白杳杳眉心一皱。 他喵的明家人都是疯子吗?一疯疯一窝! 她侧身躲向一旁,却听见耳边传来“噗呲”一声,是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白杳杳愣了一瞬,肩膀一片温热,全是鲜血。 抬头一看,只见明文仕正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下巴依旧掉着,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奇怪声响,紧接着,就是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再往下看,他胸前洇红一片,幽紫刀尖破肉而出,此时,又缓缓藏进血肉。 白杳杳愣住,向他身后望去。 欣长玉立的烈红身影,融于幽暗的冰冷眼眸,还有那凛冽如刀的恐怖杀意。 燕君琰! “刷啦——” 燕君琰抽出刀,明文仕被他霸道的力道带着向后退了几步,直挺挺地倒下。 周围安静了一秒,突然爆发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杀杀人啦!” 那群恶少看着明文仕的尸体,全吓傻了。有的跌坐在地上,有的指着燕君琰发愣,还有的,直接手脚并用地跑了。 没跑出几步,便被一把紫刀刺破胸膛。 这下,都不敢跑了。 燕君琰十分悠闲地走到那具身体边,抽刀,甩血。 他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气,行为举止却异常放松,闲庭信步,仿佛只是在花园里杀了一只野鸡。 一阵臊臭传来,一直跟在明文仕身边,跳得最凶的那个男人,此时已经被吓尿了裤子。 白杳杳可记得他呢,本来她已经把这群纨绔吓住了,不知这人在明文仕耳边说了什么,才让那人暴走发疯。 燕君琰也闻到那股骚臭味,皱着眉扫过去,厌恶地看着那个男人,“杀你,都脏了我的刀。” 那人一愣,以为燕君琰要放过他了,连连磕头叩首,嘴里一顿告饶。 燕君琰眼中的厌恶越来越浓重,他一脚踢开明文仕手中的匕首,看着离匕首最近的那个人,冷冷说到,“你,杀了他。” “什么?” 两人都惊了。 白杳杳也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燕君琰这是怎么了? 以前虽然也是诡谲多变,残忍乖僻的性子,却一直收着三分。而现在,他全然放开了。 他好像失控了。 清醒时的那丝自控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残忍、心理扭曲的大变态! “我让你杀了他。” 燕君琰歪着头,有些迷惑地看着那人。 这个人,为什么不听话? 刀花一转,那人还一副呆傻的模样,突然就看到自己下巴开始喷血,他急忙伸手去捂。 不!不是下巴,是喉咙喉咙被割割开了。 他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吓傻了,开始不停的尖叫。 燕君琰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很困。他举刀,冷冷说到,“剩下的,谁杀了他,我放谁走。” 他,自然是尿裤子那人。 其他人一愣,迅速去抢夺匕首。刚刚还看着那尸体尖叫后退的人,此时已顾不上许多,爬过尸体去抢匕首。 “燕君琰!” 白杳杳眉头一皱,挣扎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却迎来冷冰冰的一眼。 那一眼,冷进骨髓里。 羊入虎口 一丝寒意顺着脚脖子慢慢往上爬,白杳杳的求生本能瞬间被激活,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小小的动作却惹恼了眼前的人,燕君琰攥着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拉进怀里。 凌冽又安心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感受到他碰洒在脖间耳畔的湿热呼吸,她不敢动,安静地被他抱在怀中。 怀中所有冷风瞬间烟消云散,只有柔软又温热的触感,安静乖巧,令他十分满意。 大手钳着少女纤细的腰肢,将人狠狠禁锢在怀中。微微低头,淡淡甜香从少女凌乱的鬓发间传出,令他不禁深深陷入那乌黑云发之间,贪婪地呼吸着那香甜的气息。 灼热的气息让她颈肩泛起一抹淡淡的虾子红,红酥透肉融。 臂膀越来越紧,令白杳杳有些无法呼吸,小小的呻吟了一声。 甜糯的呼声令空气一颤。 他睁开眼,猩红双目迷离万分,大手从细软腰肢一点点滑到少女白皙娇嫩的脖颈。修长如竹的手指轻轻掐着少女的脖颈,指尖上下滑动,这里的皮肤细腻柔滑、光洁白润,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太白太干净了,他好想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印记。 粗暴地扯断缠在她手腕上的束缚,一把将人抱起。 白杳杳突然腾空,吓得一把抱住他,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充满粘稠欲望的双眼。 她猛得一愣。 燕君琰这状态让她有些慌张,双颊泛红,眼神迷离,心跳加快,这个人,不是喝醉了,就是喝药了。 没闻见酒味,难道是被下药了? 那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要被吃个一干二净! 她心中一紧,开始挣扎,但她那蚂蚁般的小力气,只是让燕君琰觉得怀里痒痒的,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按住她。 就在这时,那些恶少突然反攻,一人举着匕首,大叫着冲两人奔来。 “燕君琰!小心。” 白杳杳惊声叫到,伸手就要去挡刀。 电光火石之间,他拿起插在地上的尖刀,一手还环着软软的小姑娘,另一只手刀锋飞转,不过刹那之间,地上多了几具新鲜的尸体。 解决了饶人兴致的苍蝇,终于能好好享受猎物了。 臂膀渐渐放松,怀中柔软的小人儿一点点滑下去。双脚刚沾到地面,白杳杳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刚刚燕君琰抱着他一番打斗,转得她头晕目眩。 她按了按太阳穴,轻声叫到,“燕君琰,你没事。” 没有听到任何回音,抬头望去,那人正安静地望着自己。那眼神,端详、观察、凝视、描摹着她,似乎已经将她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摸过一遍。 她咽了咽口水,向后缩去。 燕君琰的神志有些不清楚了,胸口的野兽一直在咆哮,在他眼中,跪坐在地上的小姑娘此时就是一头洁白的羔羊。 鬓发散乱,眼神懵懂,让她多了一丝天真稚嫩的无辜感。 身上那些泥污却像一根刺刺进他心里。他忍不住想,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可小姑娘衣着完整,那些人却伤势惨重,看来没讨到什么好。 只是这衣服,太暴露了。 他皱眉,牡丹薄纱若隐若现地勾勒着少女曼妙的身姿,细带抹胸,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皮肤,再往上,刚刚令他垂涎三尺的娇嫩脖颈之间,居然多了一道血红的伤口。 应该是打斗中不小心被划伤的,伤口很浅,细细一道,像一抹断裂的红线。 他不禁想到早些时候,少女蹭在他腕间的那抹嫣红口脂,那样甜,那样烫人。 燕君琰缓缓蹲下身,大手情不自禁地伸向白杳杳的脖颈。她以为他要替她看伤,没太防备,却被他一把掐住脖子。 那双迷离欲眼里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然,脖间伤口一阵刺痛,随后便是冰凉柔软的触感。 燕君琰伸出尖舌,轻轻舔过她脖间的伤口,然后,冰凉的嘴唇覆上柔嫩脖颈,开始吮吸。 不甘示弱 白杳杳一愣,伤口传来一阵剧痛。 燕君琰这个变态!他在干什么!好疼! 伤口好疼。 白杳杳推他,推不开,便握紧小拳头捶他。 “燕君琰,好疼,快放开我!” 她皱眉叫他,埋在颈窝间的男人终于抬头,她却被他灼热的眼神烫了一下。 那双深邃眼眸中正翻滚着浓厚的情绪,似乎要将她烧穿一个洞。薄唇间染上她血的嫣红,曼丽又懒倦,连往常那恶劣的笑容,此时也变得无比妖媚惑人。 一个寒颤从脚踝冲到头顶,头皮开始发麻,像是不小心踩进高压电,危险又酥麻。 跑,快跑! 心里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着自己。 白杳杳看着那双眼睛,很从心地认怂了。 现在的燕君琰就像一个怪物,绝对会把她活吃了。 找准机会,她像只兔子一样冲出他的控制,却在马上要钻进安全洞穴的时候,被大灰狼一口咬住脚踝,拖了回来。 而后,世间天旋地转,他深深吻住她的唇。 他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牢牢环住她的腰,霸道气息闯进口中,肆意地攻城略夺,将她口中氧气全部夺走。 生理性泪水顿时涌上眼眶,她被压制得无法动弹,只是渴望能够呼吸。 然而,推拒和挣扎却让他更凶狠地吻她,细碎轻咛都没于唇齿之间。 轻曼纱衣,绵绵软软,冰凉指尖如蜻蜓点水。 白杳杳突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立马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 “燕君琰,不要,放开我。” 她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抓住手腕,在纤细皓腕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燕君琰,你醒醒,不要这样,求你了。” 白杳杳泪眼朦胧,哭着求他停下。 那娇软的哀求让他更加冲动,可是当白杳杳冰凉的泪水打在他手上,他心下一紧,清明努力撕开眼前浓郁翻滚的血红,他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 怀中女孩泪眼婆娑,眼中是深深的恐惧,嘴角有一抹细细的伤口,是他控制不住时咬破的。 他失控了。 燕君琰放开她,起身退后几步,喘着粗气,通红的眼睛盯着她。突然,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他猛地转过身,一拳打碎面前的石墙。 “走。”他气喘吁吁地说到,“现在,不准出在我面前。” 白杳杳一愣,以为他是翻脸不认人,顿时更加委屈。 “燕燕君琰。” 她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更让他全身一紧。 “不准叫我的名字!”他恶狠狠地说到,“不准说话,不准靠近!现在,我给你机会走!” “我数三下,你若不走。”他深吸一口气,“便走不了了。” “一” 话音未落,就听见背后一连串“哒哒”的脚步声,她像只逃跑的小兔子,蹦蹦哒哒地跑掉了。 转身,身后果然空无一人。 他背靠着墙,抬起头,深深吸入一口清冷的空气。嘴角突然一阵刺痛,他伸手一摸,是一个细小的裂口。 这小家伙,也不甘示弱,统统反击回来了呢。 他靠着墙缓缓坐下,无奈一笑。 “看到了,他在这!” 巷口突然传来一片人声鼎沸,他眯眼望去,是各大贵族们的私兵。 血色舞者 “在这里!那个疯子在这里!” “天呐,这儿发生什么了!” “看那不是,那不是明家的少爷吗?” “儿子?儿子!这是我儿子!” “来人!快来人啊。” 一时人声鼎沸,哭声震天。几个贵族哭喊着抱住地上的尸体,锦衣华服瞬间被鲜血染红。巷口密密麻麻全是人,黑压压一片,堵住了光柳的光线。 明碧君手里拿着刀,站在一群人最前方,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地残骸。 “你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她紧紧握着刀,看着跌坐在巷子里的人影。 逼仄幽长的昏暗小巷,燕君琰靠墙坐着,一腿屈起,胳膊搭在膝盖上,白净的大手上全是血污和伤痕。 他只是安静的坐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头轻皱,努力压制的暴躁因那阵阵哭声再次冲上心头。 明碧君向前走了两步,语气有些颤抖,“王炎!你疯了吗!你疯了!”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她只是想把王炎抓回去啊! 这人当众捏碎了自己的手腕,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等他走了以后,她迅速集合所有贵族,表面上是为地下城大小姐讨回公道,其实她只想将他囚禁。 像父亲关那些女人一样,她怎么就不能将英雄关进笼子?这样一来,哪里还需要什么媚药花露,自己想要几个孩子就要几个孩子。 可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个疯子。 明碧君恶狠狠地看着他,低声自语,“妈的,真是晦气。” 到嘴的鸭子就这样臭了,让她怎么能气顺。 他杀的这些公子哥,哪一位的父亲爷爷不是地下城的股肱之臣。 他完了! 原本是地下城的英雄,转眼成了臭名昭着的杀人凶手,就算他长相再俊美体格再健壮,和他生下来的孩子也是杀人狂的孩子,更不会被贵族们支持。 明碧君此时对他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希望能赶紧将他抓起来,自己定要打断他四条胳膊腿,然后把他扔进虫笼去喂蜘蛛。 敢捏碎她的手腕,她必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她轻飘飘撇了一眼,明府侍卫迅速围住燕君琰。 “还我儿子命来!你这个疯子!”一个贵族抛下儿子的尸体,抽了侍卫的刀便要砍他。 与他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只觉眼前紫光一闪,“哐当”一声,手中长刀掉入泥淖。仔细一看,刀柄上还带着自己苍白的手。 “啊啊啊啊!!!”那贵族握着手腕,尖叫着退后,伤口断裂处,鲜血如喷泉一般涌了出来。 金光闪闪的明大小姐就站在他身后,他一转身,喷了明碧君一脸一身的血。 “啊!”明碧君眼前一片血色,叫得比断臂那人还要响亮。 “唔”那人突然不叫了,口中吐出鲜血,瞪着两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明碧君。 他胸前出现一个血点,血点正中间,是一个幽紫的尖锐刀尖。鲜血迅速弥漫,燕君雅抽刀,一脚将人踹开,那人便直挺挺地倒在明碧君身上。 “啊,不要过来!”明碧君躲闪不不及,被那庞大的身躯压倒在地。 身边无人救她,因为所有人自顾不暇。 燕君琰像是一个杀人机器,手起刀落,砍杀一片。不,错了,他才不像机器那般机械枯燥,他的动作伸展流畅,神态自若,如同血色中优雅的舞者,他完全沉浸在这片血腥的快感中了。 旋转,跳跃,刀峰反射着光柳的荧光,在空中残留下几道一闪而逝的凌厉刀光。 很快,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没有人哭,没有人喊,没有人求饶,所有人都闭上了口,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他站在成堆的尸山上,一手撑着刀,闭起眼,大口呼吸着腥臊的风。 “哥哥哥。” 一个充满恐惧的稚嫩童声从尸山下传来。 燕君琰睁开眼,眼中猩红一片,已经看不到眼珠,只有一片杀疯了的血色。 他提刀,一步步走向尸山下的男孩。 还敢回来 别停,别停! 还要更多!更多的鲜血,更多的哭喊,更多的求饶! 刀锋划过血肉的流畅,不敌亲手扭断脖子的快感。 胸中猛兽早已冲破牢笼,在他胸前撕开一个血口,他要更多的血来填补胸前的空洞。 “哥哥哥”稚嫩的童音传进耳中。 低头一看,林钰一身污水,鞋丢了一只,赤脚上全是细小的多伤口,十分狼狈。他苍白的脸颊上浮着一层不自然的红晕,是长时间奔跑所致。 他一路疯跑到水晶殿堂,却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一些奴隶在打扫残局。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炎哥哥。 他不能等了,随手拿起餐桌上切肉的匕首,一路跑回小巷。 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他也要救出姐姐。 脚下一刻不敢停,疯一般跑到小巷,却看见在血色中静立的男人。 一身血红,俊俏的脸染上血污,长发被鲜血打湿,歪歪扭扭地贴在脸上。只是他那如雕琢版的侧脸太过俊美,在荧光的照拂下,浑身被勾勒出淡淡幽光,美如堕落血池的神只。 林钰咽了咽口水,轻声叫到,“哥哥,你在干什么?” “姐姐姐呢,她不是”渐渐的,他说不出话了。 那人听见声音便转头看向他,眼神接触的一瞬间,林钰打了个冷颤。那双没有瞳仁的血红双眼全是戾气,如同被恶鬼注视着一般。 他错了,这人根本不是神只,而是被地狱之火锻造的玉面修罗。 林钰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手中匕首也掉在地上。 “哐当——” 冷铁敲在石壁上叮叮作响,像一个闹钟,唤醒了陷入休眠的罗刹。 燕君琰抬头,走下尸山,迅速来到林钰面前。 他一把捏住林钰脆弱的脖子,嘶哑开口,“你要杀我?” 林钰吓傻了,两只小手抓住燕君琰的手腕,脚下乱蹬。他完全说不出话,只觉得脖子快要被掐断了。 “燕君琰!”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空巷,夹杂着一丝慌乱。 燕君琰熟悉这个声音,是他放跑的小猎物。 他歪歪头,将林钰扔在一边,转头望去。 血山血海中,站着一个乖巧伶俐的小姑娘,白衣如雪,乌黑墨发干净利落的束在脑后。灵动双眼中是满盈盈的担忧与不解。饱满莹润的樱桃小口上有一道血口,脖间几道暧昧的痕迹,一路向下,最终淹没在衣领中。 白杳杳走进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向前一拽。 一双如春日暖樱般柔软的唇紧紧贴上他的嘴唇。 燕君琰愣了一下。 你还敢回来?哪个猎人会放跑猎物第二次? 他一手提着刀,一手捧起女孩的脸,狠狠吻下去。 他以为女孩会被吓跑,却感到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攀上他的脖颈。燕君琰喘着粗气,浓烈的欲望冲上心头,他扔了刀,去扯女孩的腰带。 突然颈间一阵刺痛,随后,无力感席卷全身,那喧嚣的暴力扭曲被一股冰凉的液体一点一点压制。 眼前渐渐爬上一层黑星,他捂住脖子,退后几步。 最后再看一眼女孩玲珑的身影,两眼一闭,沉沉睡去。 白杳杳上前一步,在他摔下前将人拥在怀中,手里还拿着一个细长的针管。 进入空间 白杳杳抱着燕君琰,轻轻叹了口气,她看向左手,手中的麻醉针筒已经空了。 早先,她在他瞬间的慈悲中逃之夭夭,并没有回到医舍,情绪激动的她闪身进了空间。 前些天,她一不做而不休,干脆欠着积分把空间升级了,开拓了一间高级病房,里面自带卫浴。 她脱了破破烂烂的衣服,一照镜子,整个人都惊呆了。脖子、锁骨、手腕上全是燕君琰留下的印记,就连腰间也红了一片。 “太可怕了!” 她打了个冷颤,立刻钻进浴缸,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她,身心慢慢放松。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慢很多,因此她并不着急出去。 洗澡的时候发现,在水中,那些印记在雪白光滑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怪不得电视剧里被侮辱了女演员会边洗澡边哭着说,我不干净了。 她却没有这个想法,仔细一想还有些小激动。她摸着嘴唇傻笑,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她呲牙,又气愤地骂燕君琰是狗男人。 这是她的初吻,不是很愉快,体验很不好。 而且那人吻她,也不是情动,只是被药物影响了。 她的心渐渐沉下去,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洗完澡,兑换了一件简约的白色长袍,头发还有些潮湿,被她一股脑束在头顶,团成一个团子,再插一根玉钗,简单大方。 一出空间,位置离小巷不远,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 转过拐角,突然就看见一片血海尸山,燕君琰站在血泊中,手里的林钰像个破布娃娃。 天知道她看见燕君琰掐着林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燕君琰中得到底是什么药?不是媚药吗?媚药会让人大开杀戒? 看着那一堆残骸,她心中大为震动。 就算从小到大见惯了生离死别,可是,看到这样一座血肉模糊的尸山,她还是崩溃了。 燕君琰究竟在干什么!连林钰都不放过了吗? 她兑换了一针麻醉剂,一步步走向燕君琰。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燕君琰已经完全失控了,他会不会伤害自己,会不会像对待那些人一样,一刀刺穿她的胸膛。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如何能让他停止杀戮。 双手攀上燕君琰的脖子,轻轻一吻,在对方沉沦的瞬间,刺下麻醉剂。 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药效很快发作,这头发疯的猛兽终于沉沉睡去。 白杳杳松了口气,先将林钰送进空间,又抱着燕君琰进了系统空间。 让他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 在系统的帮助下,白杳杳给他洗了澡,换上一件干净舒适的病号服。全身检查后,这人果然是中了足计量的猛烈媚药,她兑换了解毒的点滴,给他打上,然后坐在床边看他的身体数据。 豁!这肌肉量,这体脂率,不错啊 嗯? 白杳杳突然眉头一皱,拿起胸片对着光一看,燕君琰肺腑处,居然出现了一团阴影。 不会是…肿瘤? 酱酱酿酿 怎么会有一团阴影? 直径在4厘米左右,形状呈不规则的圆形。 4厘米的肿瘤? 不可能,之前给他做开胸手术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呀?短短几天时间,就能长出一个4厘米的肿瘤出来吗? 白杳杳无法确定这团阴影到底是什么,只能求助于系统,还好这次系统并不是很忙,她一喊就出现了。 她大致讲了一下自己的疑惑,就听系统怪笑一声。 “咳,白大天才,欢迎来到玄幻的书内医疗领域。” 白杳杳眉头一皱,什么乱七八糟的。 手中凭空多了一柄类似于金属探测仪的仪器,系统在脑中继续说到。 “这是未来世界最高科技的体内透视仪,你来看看这团阴影到底是什么。” 语气神秘兮兮的,搞得白杳杳越来越好奇。 原书毕竟是一本穿越小说,很多医疗知识和现实世界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就比如魔眼巨蛛的血,现实中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书里居然是治疗外伤、促进伤口愈合的神器。还有很多奇怪的地下草药,功效也是千奇百怪,专门针对各种疑难杂症。 不得不说,空空渺渺虽然没什么医学常识,却是一个创作鬼才。 那么现在燕君琰体内的这团阴影,又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白杳杳莫名有些激动。 透视仪开启,一道蓝色激光射线出现,从头到尾将燕君琰扫了一遍。没一会儿,屏幕上一点点出现他体内的脏器结构图。 放大肺部区域,这才发现,那团阴影并不是在肺部,而是在心脏。心脏下方尖端处有一块暗红的伤口,白杳杳凑近一看,突然从伤口里冒出一个眼珠。 “啊!” 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爆了句粗口。 心脏上怎么会有眼珠? 假的,一定是假的!是自己看错了! 她鼓起勇气,再次抬头望去,屏幕上的画面却给她当头一棒。 眼睛,那暗红的伤口真的是一只眼睛!凄红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复又藏进伤口内。 白杳杳呆在原地,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 系统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得意洋洋地开口说到,“白大天才,接下来,本统统就要为你填补一下你的知识漏洞了。” 它格外强调了一下知识漏洞四个字,搞得白杳杳觉得自己一下从一个天才选手变成了学渣宝贝。 “你看到的眼睛,并不是真的眼珠,只是一种蛊虫。”系统说到。 “蛊?” 果然够玄幻。 “燕君琰中是十分奇特的嗜血蛊,这种蛊能够大大提升他的身体素质,造成很多异于常人的身体数据。” 白杳杳眨眨眼睛,“那他长这么好看,是不是也是因为嗜血蛊?” 系统:你重点偏了? “咳,嗜血蛊改变不了颜值哈,咱们反派是天生美颜。” “嘁。”白杳杳撇撇嘴。 系统继续说到,“不过,嗜血蛊也有很可怕的副作用,会让人性情大变,变得狂躁易怒,残忍暴虐。中了嗜血蛊的人,必须定期发泄,不然会心脏爆裂而死。” 白杳杳一阵无语,真是随意的设定。 “不过……”她又发现一个盲点,“发泄是什么意思?” “通俗来说,就是疯一疯。要么像他今天这样大开杀戒,当然还有一个温和的方法,那就是……” 系统突然一阵坏笑,“就是酱酱酿酿。” 白杳杳非常直女地没听懂。 酿……酿大酱吗?好奇怪的发泄方式。 “当然不是!”系统翻了个白眼,虽然现在它没有实体,“就是那个啥嘛……” 它撇撇嘴,没耐心的在白杳杳脑中一点,突然她就听到一连串淫靡的娇喘。 “我!” 白杳杳一张小脸顿时涨的通红,“我知道是什么了!快点停下!” 脑中顿时安静下来,白杳杳捂着耳朵,呆滞地坐在地上。 这个充满娇喘的世界! 不过…… 她突然皱起眉头。 燕君琰能活蹦乱跳地长这么大,他一定发泄过很多次。 想到那个粗鲁的亲吻,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近水楼台 “诶嘿嘿。”系统没察觉到她心情不佳,依旧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么好的一个攻略点,你不试一试?” “试什么?” 白杳杳眉头一皱,“你不会是让我以色侍人?” “这…这怎么能是以色侍人呢?”系统有些心虚,“这明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白杳杳翻了个白眼,“咱们不是说好不攻略他了吗?” “话虽这么说……”系统小嘴一撅,有些闷闷不乐,“但我还是希望这个世界能成功嘛。” 白杳杳不再理它,起身看了看一大一小的状态。 燕君琰身上大小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连一丝伤疤都没有。白杳杳眉头一皱,知道这是嗜血蛊的作用。 怪不得之前石柱的贯穿伤和巨蛛的刺伤,他都能痊愈得那么快。 她探了探脉,脉搏也恢复平静,这人没什么大毛病了。 再看林钰。 小家伙喉咙伤得不轻,脖间一圈青紫,看来燕君琰当时是真的下了杀心。 她耐心细致地给他上药,又缠上一层纱布。 收拾好一切后,燕君琰的点滴刚好打完。 还需要再打一瓶。 她起身去外间拿药,心尖突然一阵剧痛。 她扶住桌子,深吸几口气,等晕眩过去,急忙探自己的脉搏,没有任何异常。 她有些奇怪地直起身子,甩了甩胳膊腿,一切正常,好像刚刚那丝心痛只是自己的错觉。 白杳杳摇摇头,没当回事,拿着药瓶回到病房。 推开病房的门,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眼前,病床上的人已经坐起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燕君琰醒了。 燕君琰醒了! 他怎么在空间里醒了!这下完了,怎么解释啊! 当下她只想逃跑,却在转身的瞬间听见沉沉一声呼唤,“白杳杳!” 她愣在原地,小脸一窝,捂着耳朵崩溃地喊到,“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燕君琰:?我还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不准问!什么都不准说!”她哇哇大叫,蛮横地打断了燕君琰的疑问。 她不知如何解释,如何应对,无论是空间,还是那个…那个吻。 总之她还没准备好面对燕君琰,只想躲在兔子洞里逃避一切。 等了一会儿,身后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松开手,小心翼翼地回头。 燕君琰就站在她身后!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阳光,手上的点滴早被他自己拔了,逆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凶巴巴的。 白杳杳腿一软,一下坐在地上。 “白杳杳……”他再次开口,语气里却带了一点无奈。 白杳杳闭起眼睛,捂着耳朵,徒劳地进行最后的挣扎。 “呜…我不听。” 只要听不到问题,就不用回答问题! 她可真是个逃避小能手! 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抓住她的手,救出那双红彤彤的小耳朵。 “我渴了。”他说。 白杳杳一愣,抬头看他。 那人蹲在她面前,英俊的面庞离她很近,她终于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眸中眼波流光,似有万千心绪在冲撞翻滚,却在沉黑的眼瞳中归于寂静无声。 “你说什么?”她怔怔地说到。 燕君琰无奈一笑,给了她一个暴栗,“我说,我渴了。” 语调平常,没有一点异样。 他……什么都没问。 奇怪的空间、奇怪的仪器、奇怪的她。他一定有很多疑问,但他什么都没问。 白杳杳怔怔地看着他,心中莫名涌上一阵暖流。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依旧红着脸,小声说到,“我这就给你拿。” “那个,你先躺下,还有一瓶点滴没有打呢。”她起身,拉着他回病床。 燕君琰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小姑娘小脸红彤彤的,拉着他走到病床,眼睛始终不敢看他。 他意外的听话,按照小姑娘的指示躺下,连扎针也乖乖的没有动,任由她将奇怪的针头扎进自己手背。 只是他的眼神就不那么老实了,从白杳杳的嘴角一直向下滑,最终停在那片雪白脖颈间。 洁白如玉的皮肤上多了几颗嫣红的痕迹,像是掉落在皑皑白雪上的红梅。他眼神黯了黯,收回目光,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白杳杳早就察觉到他的目光,脸上也渐渐烧起来。 “我…我去给你拿水。”说着,一溜烟逃跑了。 燕君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讳莫如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拿水也不过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就好了,她只是找个借口逃离那暧昧又尴尬的气氛罢了。 闪身躲进洗手间,一照镜子,小脸红扑扑的,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急忙用清水拍了拍脸。 太没出息了! 她在心里鄙视自己。 白杳杳,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过是一个亲亲,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动不动就脸红。 你看那罪魁祸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估计早就忘了这个吻了。 那么,成年人面对这种尴尬的情况应该怎么办? 无视!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拍拍红彤彤的小脸蛋。 无视,无视就好。 小手平放在胸前,做了几个深呼吸。 “你搁这张牙舞爪地干哈呢。” 系统突然冒头,吓得她浑身一颤。 “系统!” 平白无故被吓了一跳,她顿时气上心头,“怎么回事!燕君琰怎么会在空间里醒来?” 一提起这事,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上次秋水在空间里醒来后,系统便更新了空间程序,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结果今天又发生了,醒来的还不是别人,是燕君琰。 呵,系统的嘴,骗人的鬼。 虽然燕君琰什么都没问,但她心里还是慌慌的。 “我我正想喝你说这个事呢。”系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上次秋水在空间里醒了以后,我就新增了一道睡眠指令,所有进入空间的人都会昏睡,方便你使用空间,不会暴露身份。” “但是,但是反派他他可能是特例。” “?”白杳杳眉头一皱,“所以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醒,是吗?” “唔可能是他权限比较高。”系统心虚地说到,“毕竟反派是书里除了男女主角以外,最重要的角色嘛。” 白杳杳听着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气得翻了个白眼。 “你工号多少?”她淡淡开口。 系统一愣,不明就里地问到,“干嘛啊。” “我要投诉你!你这个小辣鸡!” 辣鸡系统,毁我青春!不仅出现的不及时,业务能力还差,隔三差五地出问题。 她要投诉! 听到投诉二字,系统顿时萎了,“别别别,有事好商量,大家都是盆油嘛,盆油!” 白杳杳小脸一扭,不想理它。 “要不这样”系统想了想,说到,“我给你升级一次空间行不。” “什么意思啊?” 白杳杳看去,只见脑内出现三所漂亮的小房子,一个是竹林溪水间的小竹楼,一个是北欧简约风的私人医院,还有一个是欧式洛可可精致小别墅。 “赠送你一个空间外观,而且这次更新后,除了高级病房和手术室,还多了一间起居室、会客厅、实验室,几间普通病房总之面积扩大了很多呢!” 系统讨好地笑着。 “你就别投诉了嘛,我还只是个宝宝系统呢。” 白杳杳眼睛一翻,“那你把我欠的积分给我抹了。” 上次欠的一万医药费,还有升级费用,下来一共欠了系统快两万积分了,还要再攒一万积分兑换回家券。 唉,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哪知系统幽幽说到,“那些积分又不归我管。” 积分可是主系统控制宿主的主要手段。 白杳杳却不知道这些门门道道,以为系统真的没法抹去积分,想了想又说,“那这三个我都要。”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全部都要! “你!”系统顿时被她无耻到了。 “怎样!”白杳杳得意地摇头晃脑,一副你奈我何的嘚瑟小表情。 系统咬牙咽了一口气。 算了,好统不和宿主斗。不过它吃一堑长一智,下次绝对不会给宿主选择了! 就这样,白杳杳平白得了三套系统装潢,兑了一瓶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洗手间。 他回来了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呢。 燕君琰坐在洁白柔软的病床上,抬头看着透明的玻璃吊瓶,冰冷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进入自己的身体,手背冰凉一片。 环顾四周,正正方方,没有任何特色的房间和家具。 他看着这一切,心绪杂乱无章。 这一切对他来说,太熟悉了。 是的,熟悉。 就连身上这薄薄一层棉制病号服,都让他亲切万分。 他回到那个地方了吗? 幼时那段记忆,他一度以为只是自己的梦境,或是神游误入神仙的居所。 没有人相信他,当他说起自己曾去过一个奇怪的地方,所有人都笑他是疯子。 渐渐的,他也开始怀疑。 可是今天,他又回来了!虽然不是一模一样的屋子,但他知道,他回到那个世界了! 转头望去,身边还有一张小床,上面躺着那个能看见鬼的小男孩。 但在那段记忆里,那时他身边躺着的,是他的女孩。 小小的,虚弱的小女孩,胸口满是鲜血,却还笑着安慰他。 “阿飞,你不要怕,这里是我的世界。” 他眉头一皱,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段痛苦的回忆。 他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再次来到这个世界。 是白杳杳带他来的吗? 她…她会是…… 心口突然一阵刺痛,他摸着心口,清晰地感受到嗜血蛊在皮肤下跳动。 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 白杳杳怎么可能是他的女孩。 那女孩不会再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突然笑了。 她死了,不是吗? 嗜血蛊?世人都以为他中的是世间奇珍的嗜血蛊,只有他知道,这是他亲手种下的生死蛊。而它的子蛊已死,母蛊便成了凶狠猛烈的嗜血蛊。 燕君琰皱起眉头,紧紧拽着胸口的衣服。 每次嗜血蛊发作的时候,都在提醒他,他的小姑娘,已经死了。 “燕君琰!” 一个清脆的呼声将他从那绝望的情绪中解救出来。 “燕君琰,你怎么了?” 白杳杳拿着水进来,就看见燕君琰捂着心口,脸色苍白,一副心脏病发作的样子。 她想到他心口的嗜血蛊,吓得狂蹦过来。 小手覆上他的手腕,脉搏正常,没什么问题呀。 “都好着呢呀。”她轻轻蹙眉,“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燕君琰脸色已经恢复,淡淡开口,“没什么事。” “哦,好。”白杳杳耸耸肩,“给你水。” 一瓶矿泉水。 燕君琰面色如常的接过,拧开瓶盖,动作熟练得像他经常喝这种水一样。 白杳杳一愣,问到,“你会开瓶盖?” 燕君琰转头,一副“你是智障吗”的表情。 “羊皮水囊都是这种盖子。”他解释到。 白杳杳一噎。 是…是吗?她还以为古代的水囊都是塞子呢。 “那你看到这种塑料瓶,怎么也不惊讶啊。” 心中还是觉得不对劲,便顺嘴问了出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白杳杳问到。 燕君琰一口气喝完水,背靠在床头,顽劣一笑,“哦?你这意思是我可以问你问题了?” 这小家伙,自己不问她这奇怪的地方是怎么回事,她反到跑来怀疑自己的反应了。 “不不不不不!”她急忙摆摆手,“我错了我错了,你还喝水吗?” 莫名其妙 燕君琰摇摇头,点了点输液管。 “这个还要多久?”他问到。 “唔二十分钟,呃,一盏茶的功夫。”白杳杳说到,“你着急出去吗?” 燕君琰摇摇头,“躺得难受。” 白杳杳叹了口气,沿着床沿坐下,“我给你说一件事,恐怕你会更难受。” 燕君琰没骨头似的靠着床头,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都做了什么?”白杳杳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你杀人啦!你把地下城的贵族都杀完了你知不知道。 她满心担忧要如何善后,却看燕君琰冲她张扬一笑。 “哭丧着脸做什么,怕我不会负责?” “负责,这么大的事,你如何负责?”白杳杳看着他,不禁皱眉。 燕君琰一愣,是了,那样缠绵的亲吻,确实是一件大事了。 如何负责,求娶? 他眼神一暗,这么美好的小姑娘,若跟了自己,只会被罪恶染指。 他又想起记忆里浑身染血的小女孩。 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白杳杳,她应该快乐美满、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阳光之下,而不是跟着自己堕落深渊。 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低声说到,“是啊,如何负责呢。” 白杳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虽然知道他大开杀戒是嗜血蛊所致,身不由己,但她相信,别人怎么可能相信。 只能逃跑了。 但是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没道德没担当了。拿了人家的刀和铠甲,还把人家老窝给端了,这和土匪有什么差别。 不过,这地下城也没有那么简单,这里就是一个大型的人口拐卖窝点。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燕君琰,“没事,别给自己太大负担,咱俩就当是黑吃黑了。” 燕君琰一愣,就见她拿出一张羊皮地图和信封,“这是林妙笙给我的,逃离地下城的路线图,还有一封她的自述信。” “信里面完整交代了地下城如何对待误入的地上人,男子还好,女子很多都被他们关在最底层,十分凄惨。” “我想着,我们离开前,如果有能力,能不能将那些女子都解救出来?”她想了想又说,“不过,一切还是量力而行,毕竟我们只有两个人。可以等你回西幽以后,集结兵力,再来救” “白杳杳。” 燕君琰突然冷冷地打断她。她愣了一秒,便看到刚刚还吊儿郎当一脸散漫的人,现在却严肃又冰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啊?”她不明就里。 干嘛突然凶巴巴的啦! 只见燕君琰深吸一口气,问到,“除了这件事,你没有其他事要问了?” 燕君琰心中恼怒,不知是恼这个小家伙,还是恼自己。 明明多次劝告自己不要靠近不要在意不要沦陷,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像岩洞里那样,说狠话摆冷脸,逼小姑娘离开。 可真的看到她对那个吻毫不在意的模样,他却又气又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处理这种关系,心中像堵着一团棉花,让他焦躁不已。 好烦!真想把地下城整锅端了! 白杳杳看着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从心地保持安静,心里却悄悄骂他。 燕君琰,你就是个丑陋的土拨鼠! 敲里马! 自知之明 “你骂我?” 白杳杳正腹诽个爽,突然听见这么一句,猛地抬头看他。 燕君琰难道有读心术吗? 却见那人一笑,“还真是在骂我。” 白杳杳梗着脖子,嘴硬到,“我,我才没有。” “没有?”燕君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脸上都写着呢。” 白杳杳瞪大眼睛,“写什么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写着,燕君琰,混蛋。” 说一个字,便点一下。 白杳杳眼睛一翻,小声嘟囔,“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说什么?”一个沉沉的声音。 “咳咳!”白杳杳急忙站起来,“别闹了,药也快滴完了,我给你找一套干净的衣服,咱们要出去了。” 说着,忙忙跑走了。 燕君琰看着她的背影,先是一笑,复又烦躁地叹了口气。 没一会儿,白杳杳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玄黑长袍,自己也换了件黑色的袍子。 毕竟要逃命了,还是低调一些。地下城这么黑,穿黑袍更方便藏匿。 刚好小药瓶也滴完了,拔了针,拿棉签按了一会儿,针孔就自己愈合了。 白杳杳在门外等着,燕君琰很快换好衣服出来。 冽黑锦袍,飒飒一身冷肃,金兽护腰勾勒出劲瘦腰身,一双长腿蹬着笔挺的皮靴,带着几分不羁和张狂。 她微微一愣,他果然很适合黑色。但黑色夸大了他身上的戾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柄出鞘长刀,更凶狠难以接近了, 还是红衣更好看一些。 “走了。”燕君琰看了她一眼,俯身抱起病床上的林钰。 白杳杳走向他,葱白小手抓住他的皮革护臂,有些不自在地说到,“你闭上眼睛。” 燕君琰微微挑眉,还是听话闭眼。 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周围瞬间涌上一股血气。 睁开眼,又回到了昏暗沉闷的地下城。远处,血汗尸山静静矗立在那里,无声地注视着两人。 白杳杳看他一眼。 看看你的“杰作”。 燕君琰一脸无所谓,将林钰放在地上,问到,“他怎么还不醒。” 白杳杳蹲下查看,林钰气息平缓,应该是睡着了。她轻轻推了推,只见小男孩眉头一皱,慢慢睁开双眼。 睁眼便是燕君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吓得他连连后退,缩进白杳杳怀中。 张口想喊,喉咙却撕裂的疼。 白杳杳连忙抱住他,“没事没事,阿钰,没事了。” 她轻轻摸着男孩的脑袋,说到,“阿钰不怕啦,炎哥哥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他被药物控制了。” 白杳杳耐心开解着林钰,没看到燕君琰的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男孩在她轻声细语的安抚中渐渐缓和过来,悄悄从白杳杳怀中探出半个脑袋,只见燕君琰面色不善地看着他,眼神冷冰冰的,吓得他又赶紧缩回白杳杳柔软的怀抱。 “他对你有阴影了。”白杳杳看着燕君琰,无奈地说到。 燕君琰冷着一张脸,“刷”一下站起来,一把将林钰提溜出白杳杳的怀抱。 白骨书生 林钰惊呼一声,瞬间缩成个小鸡仔,浑身瑟瑟发抖。 “燕君琰。”白杳杳眉头一皱,“你干什么?” 他幽幽看她一眼,说到,“男女授受不亲,他这么大了,也该知道男女大防了。” 白杳杳一愣,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他还小呢,又受了惊吓,这个时候讲什么男女大防啊?” 林钰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矮矮小小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全是恐惧,看起来十分让人心疼。 “他已经是个十一岁的男孩了。”燕君琰幽幽说到,“如果这点阴影都不能接受,之后的路他只能拖后腿。” 白杳杳顿时噎住,她习惯了现实世界的年龄划分,在她眼里,十一岁就是个小孩子。但在这个世界,女子十五岁便谈婚论嫁,男子十一、二岁也确实是个小大人了。 她只好作罢,却见刚刚还缩成一团的男孩停止了颤抖,眼中坚定,似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炎炎哥哥,我不怕的。” “请不要丢下我,我不会拖后腿的。”男孩小声说到。 白杳杳瞬间母爱泛滥。 去他的男女大防,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林钰也只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娃子! 她一把拉过林钰,温柔一笑,“不会的,不会丢下你的。阿钰,我们走。” 阿钰? 燕君琰气得鼻子都歪了。 叫得还真亲切啊,这装可怜的小兔崽子,自己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已经上战场挣功勋了! 他气得咬牙,却见白杳杳早牵着人走了,只好阴沉着一张脸跟在后面。 四周一片寂静,光柳昏昏暗暗,让整个地下城也陷入沉沉黑暗中。 按照地上的昼夜习惯来算,此时地下城应该是三更半夜之时,人倦犬眠,梦会周公,街道空空荡荡,连城池都陷入昏睡。 三人下了几层,越走越不对劲。 真是安静啊,连虫鸣与风声都销声匿迹了。街道两边的房屋漆黑一片,一户点灯的人家都没有,连那昼夜不停的花楼画舫,热闹喧嚣的酒楼茶肆,此时都漆黑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空荡荡一座空城,仿佛前些日子看见的灯火喧嚣都是一场幻觉。 《怪志谈》里有一则故事。 说一姓柳的书生进京赶考,路上错过了宿头,只能露宿荒郊野外。 谁料夜降大雨,书生无处可躲,被淋成个落汤鸡。幸而路遇一砍柴老翁,那老翁见他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便邀请他去家里歇息一晚。 书生欣然同意,跟着老头回到住处,只见是一简陋却温暖的茅草屋,柴门半掩,布幕低垂,里面隐隐传来灯火与饭香。书生大喜,跟进屋内,又见一白头老妇和一貌美女子,原是那老头的妻女。 众人热闹地用了饭,吹灯歇下。谁料半夜那女子悄悄爬上书生的床榻,勾得书生与她私定终身缠绵云雨,事了满足睡去。 然,第二天醒来,书生发现自己竟睡在一座木棺中,茅屋暖炕全成一堆黄土,身边还躺着一骷髅架子,衣着打扮与昨日女子相同,吓得他锤棺大叫。好在那墓被老鼠打了个洞,路过猎户听见呼声,将人救了出来。 之后,书生依旧上京赶考,却总能看到那白骨骷髅站在远处。没过多久,那书生便失足落水而死,连京城也没能赶到。 而今白杳杳看着那寂静漆黑的商铺街道,就如书生醒来看到的黄土破棺,一切繁华烟消云散。 仿佛几日来的种种经历过往,只是被鬼怪蒙住眼睛,施展的一出障眼法罢了。 鬼怪作祟 白杳杳不由自主地攀上燕君琰的胳膊,柔白小手紧紧抓着他的护臂,指尖微微泛白。 燕君琰低头看了一眼,反手牵住她的手。 冰凉小手瞬间被温热包裹,白杳杳一愣,心中紧张顿时消散了大半。 “燕君琰。”她轻声说到,“有些不对劲。” 对方低低“嗯”了一声,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刀,眼睛不时望向两边,眉头也微微皱起。 地下城的出口在第五十层,正是那拦腰横过地下城的曲折小道,如今他们在第四层,想要到达第五十层,要走到第五层,那里才有通往下层的升降梯。 沿途漆黑一片,颇有些走进废墟遗址的感觉。 人呢?那些地灵人都去哪里了? 白杳杳紧紧牵着燕君琰,心中越来越害怕。 走过空荡的街道,林钰突然捏紧她的手,低声说到,“后面有人。” “什么?”白杳杳一惊。 “我听到脚步声了,有人跟着我们。” 可是她什么也没听到啊? 她抓紧燕君琰,竖着耳朵仔细听去,周围一片寂静,仿佛地下城的咽喉被剥夺,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听不到任何属于地下城的声音。 忽然想到,林钰能看见鬼,一颗心猛地提起。 身后吹来一阵阴风,像有人轻轻拂过她的脖子。 白杳杳吓得一缩,不由自主地想回头看,却听耳边沉沉一声。 “别回头。” 她瞬间屏住呼吸,“真的有人?”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嗯”燕君琰沉沉应了一声。 她瞬间欲哭无泪。她真的很怕这些,如果对方是人,比如像明文仕一样的恶少,她还能捏掉对方的下巴,尚能一战。但如果是缥缈虚无的东西,她绝对会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只有立正挨打的份。 白杳杳咽了咽口水,手心已被汗水浸湿。 她步伐僵硬地向前走,忽觉背后阴风越来越猛,风吹过空荡的楼宇,发出恐怖的哀啸,一个女人在风中细声哭泣。 那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似乎看出白杳杳害怕,专门往她那边钻。 这时,肩膀一沉。 白杳杳顿了顿,低声对燕君琰说到,“别搂我肩膀,不好走路了。” 手心却被紧紧一捏,她顿时愣住。 燕君琰一手拿着刀,一手牵着自己,哪里还有手拍她肩膀。 谁是谁? 白杳杳顿时一动不敢动。 幼时听老人家说,人有三盏火,头顶一盏,两肩各一盏,是凡人生魂的守护灯。走夜路时不能回头,会吹灭肩膀上的火,若三盏火都熄灭,厉鬼便可毫无顾忌地附身夺舍。 孤身一人走夜路时,常会遇见有人拍你肩膀,回头却见无人,那便是鬼怪作祟。 白杳杳一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三人都停下脚步。 忽觉肩头一轻,脸颊闪过一道疾风。 “躲开!” 燕君琰大吼一声,林钰牵着白杳杳后退。 刀光一闪,身后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 “咚”的一声,一只苍白的手掉落在地上。 白杳杳瞬间僵了,刚刚真的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不是错觉! 风中响起一个女人尖细的笑声,脚腕一紧,白杳杳突然被一道力拉着退后。 “啊!” 她尖叫一声,整个人摔在地上,被那东西拽着脚踝拖走。 转头一看,一双苍白的手冲出黑暗雾霭,一把抱走林钰。那东西藏在雾霭中,只能看到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 强制触发 那六个巨龙战士胸前的烈日纹章,燕君琰再熟悉不过,是他手下亲兵独有的胸章。 纯金制成,耀眼金轮中飞翔着一只灵巧的燕子。一人只有一个,在西幽是荣耀的象征,士兵们十分爱惜重视,绝对不会出现丢失遗弃的情况。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六枚烈日纹章是这些地灵战士从西幽将士身上抢走的。 燕君琰不知道那队斥候如今是什么情况,极有可能已经身殒。想到临行前他向斥候队长罗伟许下的诺言,一定会将这些士兵带回西幽。 他握紧刀,眼中一片冰霜。 这六个苍白战士各个身怀绝技,配合着高大巨魔牢牢牵制住了他,几个回合下来,令他进退不得。 他看着被按着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看着苍白恶魔胸前亮闪闪的烈日纹章。 闭上眼,叹了口气。 再睁眼,已与之前气质大不相同,浑身戾气消失不见,整个人似乎处于一种极度冷静的状况。 臂膀长伸,手腕一转,那巨蛛紫刀的刀尖居然朝向自己。握着刀柄一推,刀尖没入血肉,瞬间被鲜血染红。 白杳杳瞪大眼睛,心中一紧。 燕君琰,他这是干什么! 不过须臾之间,那刀上的鲜血竟然又流回体内。 众人惊异不已,忽听这人口中冷冰冰地笑着,越笑越猖狂,像疯了一般。 突然,只见他身上气息骤变,仿佛周围空气炸裂一般,掀起一阵狂风扑向众人。六人掩面退后,却在一片烟尘中看到几道闪亮的刀光,几人察觉到杀气袭面,纷纷躲开。 再睁眼,燕君琰早不见了人影,面前只剩一条空荡荡的街道。 “轰——” 身后传来巨物倒塌的声响,几人转头,只见那高大的巨魔如巨山倾倒一般栽向地面,全身只见躯体,不见头颅。 而燕君琰站在巨魔身后,脚踩着巨魔苍白的头颅,脸上挂着一抹撕裂的笑,双眼再次沦入血红。 众人心中大惊,连一直平静的明罡也皱起眉头。 他的巨魔! 这巨魔是地下城百年一遇的巨龙战士,高大威猛,虽然痴傻不能言语,但以一敌百,万夫莫敌不在话下。 这人却在一息之间解决了巨魔。 如此实力,若不能为他所用,将来必是心腹大患。 此时他已经没心思陪燕君琰玩了,手腕一转,身后整队人马都冲了上去。 即便如此也心中没底,这个男人,不容小觑。 又拍拍手,楼宇间也亮起许多凄红眼睛,第五层满满一层都是巨龙战士。 他们前赴后继地加入战局,而燕君琰站在风暴中心,手起刀落,像是在追逐燕雀的鹰隼,竟是他追着这人群在砍杀。 白杳杳看着他的状态,知道他又一次触发嗜血蛊了。 之前是被媚药控制被迫触发,而刚刚,她亲眼看着燕君琰刺破心脏,强制触发了嗜血蛊。 这种爆发式的力量不会持续太久,一旦力竭,面对密密麻麻如蝗虫一般扑上来的苍白恶魔,他最终会被啃噬殆尽。 他如同飞隼撞入漆黑密集的蝗裙,那些苍白恶魔散开又聚集,一波一波地耗损着燕君琰的体力。 白杳杳心中焦急,但手脚都被明碧君的手下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而那明碧君,见燕君琰神态癫狂,心中越来越烦躁。 之前,燕君琰大肆屠杀地下城贵族的时候,她被一人的尸体压住,侥幸逃过了一劫。 可她一直看着,看到燕君琰如何疯癫,如何残忍,如鬼魅一般恐怖。 后来,两人突然消失,她推开尸体,吓得躲进暗巷的垃圾堆中,顾不上恶臭与肮脏,只求这个怪物不要找到自己。 直到明罡带着巨龙军回来,她才缓过神,又有了底气。 是啊,谁能打败地下城的巨龙战士呢?他们都是被地母眷顾的宠儿。 想到刚刚被迫像猪狗一般躲进垃圾堆求生,她心中恶意横流,一定要让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种念头强烈到,就算此时看着那人居然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巨龙军,心中癫狂却能压下畏惧,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在燕君琰杀出重围之前,杀了白杳杳。 燕君琰打得越凶,这念头就越浓,已然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悄悄看了眼明罡,见那人正密切关注着战局,便悄悄给手下奴才递了个颜色。 那些奴才早被燕君琰的彪悍吓得两腿发抖,巴不得赶紧离开,一得令,立刻拖着白杳杳就走。 白杳杳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人群中的燕君琰,不知有什么办法能逃出生天,心中又忧又急。突然被人一拽,心内暴躁发狠,顷刻间便捏掉那人的胳膊。 那奴才疼得倒在地上惨叫一声,明碧君一愣,没想到这个贱丫头这个时候还敢反抗,心下简直立时三刻就要她死。 气得猛咳几声,眉眼狠戾,扬手就要扇她,却在白杳杳冷冰冰的眼神中生生刹住。 不知为何,这贱丫头的目光让她心慌的很,好像那无情无欲的神,正用一双悲悯世人的眼睛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宣判了她的死亡。 明碧君利声骂到,“你个贱人,还敢瞪我!” 却听那姑娘淡淡开口,说了句没头没脑的奇怪话语。 “明碧君,你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 时运加身 “不行不行。”系统急忙拒绝,“我不行!” 白杳杳:男人不是,系统怎么能轻易说不行! “别和我来这套。”系统解释到,“每个世界都有维稳机制的,我属于世外之物,是不能影响或干涉世界线发展的。” 系统说到,“而且明罡在这个世界,也算是个能影响世事的英雄豪杰,这种人身上都有时运加身,我不好靠近的。” 白杳杳叹了口气,“你把你自己说的跟邪祟似的。” “我没想你去俯身明罡。”她翻了一页书,继续说到,“我是让你去照顾燕君琰。” “明罡说他会让巨龙军的军医去照顾燕君琰,但我总觉得不放心。”白杳杳说到,“所以,你能不能附到给他看病的医师身上,由你亲自照顾他。对了,把药都换成系统商城的特效药。” “他早些醒来,我也能尽快放手一搏。” 系统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好说好说。” “那你现在就去。”白杳杳合上书本,定定看着它。 不知为何,她心里慌的很,总觉得明罡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燕君琰。 “诶哟,心疼了?”系统坏笑一声,“行行,我现在就去。” “话真多,赶紧走!” 她有点不好意。 说着,就见刘文景面部表情变得有些迟缓,眼神呆滞。过了几息,他复又回神,见白杳杳正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啊呀,白神医,老夫刚刚是不是睡着了。” 现在是刘文景本人无误了。 白杳杳点点头,笑着说到,“没事的。” 刘文景叹了口气,“唉,老了老了,精力都跟不上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那文盲士兵走了过来,恶声说到,“说什么呢?” 白杳杳眉头一皱,心下十分不快。 怎么,她连个话都不能说了?这是看病呢还是坐牢呢? 遂将书一撂,挑眉看着那兵,冷笑说到,“说了你听得懂吗?大字不识一个,凑什么热闹?” 那士兵顿时恼了,张嘴就骂,却见白杳杳从容起身,整理衣摆,径直路过他走了。 “你!你干什么去!” 那人被她无视,一腔子怒气像是凭空放了个响炮,十分憋屈。白杳杳不理他,向着主帐走去,几个士兵顿时撂下书,跟在她身后。 走到明罡的主帐,帐门口守着两个巨龙战士,见她靠近,挥刀阻拦。 “事关疫情,万分紧急。”白杳杳耐心解释到,“烦请通传则个。” 在其位司其职,咱也别难为人家。 却看那兵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傲慢地说到,“急事?城主正在里面议事,有什么事都先等着。” 白杳杳顿时想给自己两刀。 看来自己真的和这些苍白恶魔不对付,这一个两个的,似乎是专门过来气她的。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小白兔了? “等?”白杳杳冷笑一声,“疫情的事可等不得,就你拦我这一会儿功夫,估计又有上百人染病了。” 她向前一步,仰头挑衅说到,“百十条人命呢,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白杳杳算是明白了,对这帮兵鲁子,就不能给好脸色。 嗷呜!恶虎咆哮! 那兵一愣,怎么这姑娘三言两语,自己便背上百条人命了?正要发火,就听帐内传来明罡洪厚的声音,“让她进来。” 门口守兵气噎,只能咽下怒火,打起门帘让她进去。 白杳杳大摇大摆地走进军帐,只见宽敞明亮的帐篷里,一条波斯地毯从门口直通正中间的梨花案几。明罡身穿金甲坐在案几后,身后还有一副巨大的地下城地图。下面坐着十几位身穿重甲的将领,威严肃穆,面色各异。 “白小姐,你来的正好。”明罡伸手点了点地图,“吾等正在商量隔离封锁的事情。” 事发突然,感染严重,明罡直接采用了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以层为单位进行封锁隔离。 层与层之间不可互通,所有居民被强制要求离家,集中于楼层正中间的大本营中,而感染者则被划分在楼层两边,方便医师进出。 每层都有士兵驻守,还有对应负责的将领。 分工明确,职责清晰,方便管理。 白杳杳扫了一圈,问到,“敢问明大人,之后要进城巡楼的将领,都在这里了吗?” 神的不公 这话倒有点道理。 白杳杳眼睛一转,想了想,手一伸,“拿纸笔来。” 立刻就有近侍为她奉上纸笔,她席地而坐,直接趴在地上书写。那些将领也渐渐围了上来,好奇地看着那药方。 只见她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药材,吹了吹纸上的墨水,递给明罡。 明罡捏着这两张薄薄的纸,没说话。 这两张纸上至少写了上百种药材,有的甚至闻所未闻,十分稀奇,就算去地上采买,短时间内也不一定能买到。 他不禁微微皱眉。 身边有人疑惑问到,“一小小药丸,竟需要如此多药材?怕不是这小丫头片子瞎编的。” 白杳杳瞪了那人一眼,“怎么是瞎编?百毒借百草解,是真的需要这么多药材。” “不过呢”她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笑到,“这些药材中,有三味药,是无用的。” “这是何意?”立刻就有人问到。 白杳杳解释到,“百毒丸解百毒,自然是用百种药材熬制而成。药材越多,药性便越繁杂琐碎,多一味药,少一味药,就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功效。” 她突然掩着嘴笑,“稍有不慎,解药变毒药,再毒死一城的人,也是有可能的。” 她语调轻松,带着一丝少女的娇憨,却让周围一众将领陷入沉默。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小丫头,看起来白白软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心思居然如此缜密。 不可小觑。 “不是,啥意思啊?”阿虎疑惑地抓抓脑袋,一把拿过药方,皱着眉头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又烦躁地塞给明罡,“你们文人就是酸水多,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鸟玩意,干什么!” 明罡看着她,沉默不语。 可以,知道留后手,小丫头长进了。 若是在平时,他自然会让人一种一种的试下去,只是今次,瘟疫不等人。 也罢,便遂了她的心愿,毕竟不能将人逼的太紧,不然会适得其反。 他点点头,将药方交给近侍,“按照药方,将地下城所有药材都收集上来,同时再派一队巨龙出去采买。” 近侍接了药方,立刻去准备。 看着近侍远去的背影,众将领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 无论如何,有药就好。 “但不知,这解药何时能制成呢?”有人问到。 白杳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谨慎地隐藏了嘴角的笑意,抬头,郑重其事地说到,“需得三日。” “三日!” 众将领一听,又吵闹起来。 这瘟疫又急又凶,一旦感染,三日内必然暴毙而死。但这解药,居然要三日后才能制成,这如何能等。 尤其是一会儿就要进入各个楼层的第一批将士,他们是最危险的,一不留神就会被传染,但他们却等不到解药,只有死亡。 没有药,那不是白白送自己的兵去死吗? “你这丫头,就不能变通一下,现在情况特殊,你必须缩短制作时间。”一些将领气扬声要求到。 白杳杳轻飘飘地看了那些人一眼,说到,“你们以为这百毒丸,是将一百种药材囫囵扔进锅里煮就行了?” “每一味药都有明确精细的熬煮时间,什么时候下锅,什么时候关火,都是有要求的。我说的三天时间,已经是最短的了。” “你!”一众将领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气得吹胡子瞪眼。 “那我们的兵怎么办!” 白杳杳轻掩口鼻,叹了口气,“这便是诸位将军要考虑的事了。” “不过我很好奇。”她突然冲着明罡灿烂一笑,“你们会选择让哪些人,先去死呢?” 她真的很想知道,若神于万万人群中救赎了二十人,其余的人,是会羡慕那二十个幸运儿的好命,还是会怨恨神的不公。 赠饮天下 解药? 众人都愣了,真的有解药? 那他们不就有救了! 有了解药,他们便不怕被感染,更可以放心大胆的进入地下城,救众人于水火,从瘟疫手中夺回地下城! 但是,城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激昂不已的心再次陷入低谷。 “解药数量有限,只有二十颗。” 众人一听,心里都开始打鼓。 演武场聚集了这么多将士,解药却只有二十颗,能轮到自己吗? 应该不能。 小兵头上有队长,队长上面有千户,千户上又是将军。无论如何,都没有他们这些小虾米的份。 众人一片颓唐,却见明罡挥挥手,立刻有人抬上二十坛烈酒。那坛子巨大无比,足有半人高,有眼尖的认出来,那是城主府的百年私藏。 大家一头雾水,互相看看,不知道明罡要做什么。 “你们是不是都在想,这二十颗药,应该给谁?”明罡笑着说到,“不要担心,只要是老夫的兵,人人都能得到解药。” 众人一愣,只见明罡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酒坛,每一坛都扔进一颗药丸,转眼间便将二十颗药丸都分了。 白杳杳一愣,无奈一笑,原来是这样。 她曾看过一首诗,说: 我有一壶酒, 足以慰风尘。 倾尽江海里, 赠饮天下人。 她当时看到这诗,便被诗人博大的胸襟和豁达的态度吸引了。 一壶美酒,天下共饮。这份气魄,令她心动向往。她一直在想,俗世纷扰,真的有人能做到如此慷慨豁达吗? 今天,她看到了。 明罡将仅有的二十粒解药融进酒里,这样每一口酒都是解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解药。 她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 有的时候,她真挺佩服明罡杀伐决断的魄力和他收买人心的手段,若能与他换一个情况认识,也许他会成为她的偶像、尊师。 可如今,他们在地下城相遇,一个要逃,一个要杀;一个是误入的地上人,一个是别有用心,奴役诱拐他们的地灵人。 两个人,注定只能是敌人。 白杳杳摇摇头,抬头望去,已经有人在给众将士分酒,上至尊贵的城主,下至平凡的小兵小卒,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拿到了这碗酒。 明罡站在高台上,高举酒杯,“将士们,今日吾等同饮一坛酒,便要同生共死,共同进退!” “同生死,共进退!” “同生死,共进退!” 众人也举起酒碗,和他一起呐喊。 “之后,老夫也会跟着你们一起进地下城,你们要相信老夫,会将你们一个不差,全都带回来!” 明罡双眼通红,高声说到,“巨龙上下一心,定能其利断金!” 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底下众人激动不已,也红着眼睛看他,就见他举着空碗大声说到,“夺回地下城。” 话毕,手一扬,重重砸下瓷碗。瓷碗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清脆一声碎裂响动,像冲锋的号角,所有人都举起瓷碗,一饮而尽又重重砸下。 噼里啪啦的碎裂之声此起彼伏,其中不知承托了多少激昂的斗志。 白杳杳双手抱胸,斜倚着木头柱子。眼光穿过兴奋的人群,就见明罡站在高台上,手中不知何时又端了一碗酒,那酒穿过人群,隔空遥敬她。 白杳杳手边没有酒器,便向他行了个充满江湖气息的抱拳礼。 之后,转身离开。 果然,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寂静生牢 “那虫奴池,乍一听还以为是蓄养奴隶的地方,实则不然,说是蜘蛛的食槽还差不多!”系统激动地说着,声音都在颤抖。 白杳杳眉头一皱,“怎么说?” “那里头全是鬼面蜘蛛,个头都和隧道里那只魔眼巨蛛差不多大。我怀疑隧道里那只,就是从虫奴池跑出去的。” 白杳杳一听,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明罡这是在豢养鬼面蜘蛛?” 他养蜘蛛干什么?地下城藏于沙漠之下,无人知晓也无人问津,很难和地上的部落和国家发生摩擦碰撞。 可是明罡话语中,几次提到他多方征战。 征战,征的是谁,战的又是谁? 系统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总之那个地方有重兵把守,里面的奴隶都是地上男人。” 白杳杳眉头一挑,原来那些反抗的地上男人没有死,而是被丢进了虫奴池。 “那些奴隶不但要被迫做苦工,还要时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蜘蛛叼走吃掉。” “那燕君琰在那里安全吗?”白杳杳连忙问到。 “暂时安全,奴隶们住的地方还是安全的。他现在昏迷,不用去巨蛛洞里劳作,就没有被吃掉的风险。” 系统顿了顿,又说,“不过他此次强启嗜血蛊,损耗太大,再加上虫奴池环境恶劣,伤口有感染的风险……总之一切都不太好。” 白杳杳皱起眉头,明罡果然不讲信用,但她一点也不意外。 她早看透这人阴险狡诈、残忍冷酷,根本不会遵守承诺,玩得一手帝王权术。 自己若真的老老实实治病救人,等地下城的瘟疫解决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死呢。 “你要天天去看他,给他用最好的药。”白杳杳叮嘱到,“疗伤环境这么恶劣,药品就必须用最好的。你看情况兑换,不用给我省积分。” 系统一愣,宿主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不不不,这不是大方,这是自暴自弃了呀,万一回头还不起了怎么办? “你忘了你还欠着我几万积分呢?”系统好心提醒到。 白杳杳却不在意,反而笑着撞了它一下,“那你说这次瘟疫后,我能有多少积分。” 系统皱眉,“你要救这些地灵人?” 白杳杳看着它,没说话。 就听系统急吼吼地说到,“你怎么能救敌人呢,你每救活一个地灵人,回头就多一个人阻碍你回地上!” “诶呀,明罡说的一点没错,你就是心慈手软。”系统恨铁不成钢地说到,“若是你能有明罡一分狠戾,现如今,早离开这破地方了。” 系统今天着实是被吓到了。 地下城最底下的十层,就如同地狱一般恐怖。它只讲了虫奴池,怕白杳杳害怕,没敢讲生牢里的情况。 虫奴池如此危险可怖,相较于生牢,竟然算好的。 生牢里的女子全都一丝不挂,黑暗阴冷中,女子枯瘦苍白的身影如同一道道静立的鬼影。头顶挂着几个不知道吊了多久的女人,也没人管,随着阴风吹过,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 如果说虫奴池是充满血腥惨叫的地狱,生牢就是荒芜寂静的鬼域,连色彩都被剥夺,只有黑色和白色,没有一丝生机。 作为一个系统,为了能更好的服务于宿主,主系统在制造它的时候,增加了百分之十的人性。 就这百分之十的人性,踏进生牢时,都被那浓厚的绝望之情影响到全身发冷。 那不单单是绝望与凄凉,更多的是孤独。 像一个精神病人的梦,漆黑阴冷,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漫漫荒芜中,永远没有尽头。 天灾人祸 之后两天时间,在巨龙军的监视和提防下,白杳杳乖乖地在隔离区看病问诊,一句不提大本营。身边监视的人例行将她每日行事禀报给明罡,明罡就算军务再忙,也会详细阅览。 见小丫头果真安分守己,尽职尽责地看病救人,他心中反而有些拿不准了。 这丫头绝对憋着坏呢。 不过,她提供的药却十分有效,巨龙军一个感染的都没有。 但地下城的情况,反而不是很乐观。 白杳杳改良了系统商城的特效药,用最简单常见的草药熬成解毒汤,暂时稳住病情,延长病人发病到死亡的时间。 这对很多人来说却成了一种折磨,绝望与痛苦从三日变成了七日。但没有办法,即使是痛苦地活着,他们也不想放弃生命。 即便如此,每一分每一秒,还是有人咳血死亡。 每个隔离点都乌烟瘴气的,感染的人很多,床榻不够,索性让这些人都睡在地上。 他们用过的药碗集中在一起,放进烈酒中煮沸消毒,但依旧会有消毒不到位的情况。病人的排泄物、衣服被褥、以及病死的尸体如何处置,都是一项大工程。 明罡为了节省成本,直接在每一层设置了焚烧点。 光柳明暗交替,焚烧点日夜不息,冲天火光一直亮着。 被封锁在大本营的居民无法和外界沟通,他们被迫离开温暖舒适的家,像坐牢一样被关在大本营中。 上五层,贵族富豪的条件还好一些。之后的每层居民,一人一个逼仄狭小的石洞,里面只有一床被子,一个吃饭喝水的盆,一个拉屎撒尿的罐子,条件极其简陋。 穷人家倒还好,但那些从小被伺候惯了的富庶人家,心中多多少少都积攒着不少怨气。碍于巨龙军的威慑,不敢表现出来。 而且,现在瘟疫是什么情况,他们一概不知。 未知便会引起恐慌。 每天看着永不熄灭的焚尸火光,弥漫笼罩地下城的雾霭烟灰,还动不动就有被白麻布裹着抬走的人。 那些人还没死,只是被传染了,裹白布是为了隔离病毒。 但这些地灵人不知道啊,见到人被白布裹着,便以为是死了。 心中越来越怕。 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这到底是什么病,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后来,不知从谁开始,人群中渐渐出现了一些不安分的谣言。 悲观消极的想法无法遏制地在人群中弥漫扩散,谣言比瘟疫扩散的速度还要快,每个人都被这恐慌绝望的气氛影响了。 各种阴谋论愈演愈烈,直到地下城封锁的第四天,一些大本营爆发了动乱。 几个楼层闹得天翻地覆,无形中又扩大了一波感染范围。 明罡却不是很重视,只让守层将士出面镇压,倒是动乱的原因让他十分在意。 谁能想到,这场混乱的起因居然是因为他——地下城的城主大人明罡! 原来,人们觉得这场瘟疫根本不会被解决,因为城主连城主府都不要了,带着军队在城外躲着,却不让他们逃命。 而且,明明前日里白神医已经研制出了预防解药,那些军士一人一瓶,吃都吃不完,他们这些平民却一粒解药都没见到。 看来隔离封锁,就是让他们在城中等死! “好一招借刀杀人。” 军帐内,明罡正和几个心腹将领谈话,听见有人如此说,抬头望去。只见正是他的老伙计,面白长须的易秉将军。 易秉轻抚着胡须,闭眼沉思着。 “易兄。”明罡叫到,“此话何意?” 易秉睁开细长眼眸,看向高台,说到,“明兄,你认为这次的暴动,是天灾还是人祸?” 肌肉猛鬼 城主府,光柳华绽之层,地下城的最顶层,权力财富与地位的顶端。如此尊贵的一层,却成了瘟疫爆发的源头,几天过去,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时至傍晚,光柳渐灭,白杳杳跟着巨龙军前往城主府。 巨龙军着装统一,脱去笨重的铁盔,穿上特制的防护皮甲,口鼻处掩着两层方巾,中间夹层带着安息香,算是简单的隔离手段。 一路肃然无声,只有马靴踏地的沉沉声响。 走了很长时间,终于抵达目的地。 只一眼便让人触目惊心。 远远望去,城主府仿佛笼罩在一片茫茫黑烟中,显得虚幻又不真实。这是连日来焚烧尸体产生的大量烟尘,烟轻向上,慢慢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和乱葬岗一样的沉黑雾霭。 空气中有一股腐烂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炭灰味道,风划过裸露的皮肤,只觉风中都带着粘稠的血丝。 白杳杳心中有些害怕,紧紧跟着军队的脚步,一步也不敢落下。 穿过浓浓黑雾,终于走到正门口。 雕花红漆大门外抵着几根石柱子,门口两尊威严的石狮子身上满是喷溅的血迹,金螭门环缠着条手腕粗的铁链,门面布满凌乱的箭矢,一片狼藉。 门前黑血干涸,另有一道触目惊醒的血痕从门口一直蜿蜒至石阶下,像是有人逃出来,又被拽着脚踝拖进门内。 再加上光柳昏暗的幽蓝荧光,染血朱门、破败灯笼,简直是典型的中式恐怖! 今天若是她一个人来,看见这场面肯定掉头就跑没商量。 这不就是恐怖片惯用的套路吗? 一群人闲得没事非要进鬼屋探险,结果疯的疯、死的死,最后全军覆没。 但是 身后浓烈的阳刚之气让人很难害怕起来! 巨龙军整齐肃穆威猛强壮,每人手中都拿着明亮的火把,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白杳杳回头,她身后刚好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巨龙战士,长得膀大腰圆鼻直口方。 看起来就像欧美硬汉电影里,经常会出现的那种没头脑肌肉男,虽然有些蠢,但一拳一个小死鬼。 白杳杳松了口气,心中不安稍微缓和。 阿飘是打不过正规军队的! 谁知下一秒,那巨龙战士突然开始翻白眼。 不,准确来说,是他眼中突然覆上一层白膜,这让原本威猛的壮汉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白膜让他的双眼看起来像没有眼珠的死人眼睛,配上地下人独有的青白皮肤 这不比鬼还鬼! 再一望去,整队巨龙战士的眼中都覆上白膜,一群人瞬间从肌肉硬汉变成钢铁猛鬼。 啧!大意了! 翻白眼的巨龙军原来比鬼还吓人! 相比之下,此时明罡居然更像个正常人。 她默默向明罡那边走了两步,结果收到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冰冷眼神。 白杳杳:???我要闹了! 这处处被嫌弃的情况是闹哪样! 默默缩到一边开始自闭。 这时,巨龙军开始行动了。 一队小兵井然有序地跑至队伍最前,列成一排,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冒烟的瓷坛子。 就听有人大喊一声,“掷!” 那队兵整齐划一地跨步抡臂,瓷坛子飞越青石墙,传来噼里啪啦的碎裂之声,股股浓烟迅速在墙内弥漫开来。 白杳杳一闻,是艾草的味道,这是这个时代最简单的消毒方式。 等浓烟稍微消散一些,另有一小队人上前,剪开门环上缠绕的铁链。 推门,却推不开,像是门后有什么东西牢牢堵着。 一小兵腿脚利落地爬上高墙,趴在墙头探头往里一看,大喊到,“门被尸体堵住了!” 神子的血 众人一愣,就见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你们应该还记得,是我救了秋水。”白杳杳摇摇瓷瓶,说到,“这就是当初救秋水的解药。” “那又如何,你不过是碰巧而已!”有人出声反驳。“所谓医术,在神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白杳杳笑了,“谁说这是医术?” 众人不解,就听她继续说到,“这些药丸,都是神子交给我的!” 一语惊四座,众人瞬间愣住。 什么意思?原来白神医的解药是神子给的吗? 真的假的,不可能! 但秋水吃了白神医的解药,确实能免疫瘟疫啊。 应该是真的。 白杳杳环视一圈,很好,都被吓住了。 她抽出金簪,在指尖轻轻一扎,尖俏指尖冒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她高举手指,大声说到,“看到了吗?我的血,也是红的。” 血珠太小了,没什么感染力,要是割一道血口,血哗哗地流,应该更有说服力。 但是她怕疼。 怂了怂了,血珠虽小,也是红的! “你们好好想想,这四天时间我进过多少隔离点,接触过多少病人,为什么我没被感染?” “因为”白杳杳说到,“因为神子,早将神力赐予了我!我现在同他一样,对这个瘟疫无敌!” 众人:!!! 白杳杳大言不惭地说着,毕竟装神仙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底下的人也被那红色的血珠说服了。 怪不得白神医说自己早被神子选择了,居然是真的! 再仔细想一想,虽然白神医一来,林妙笙的病就从普通痨病变成了瘟疫,但这是不是也能说明,白神医带来的瘟疫结束了地下城的旧世界! 所以,白神医是神使啊! 不得不说,人只要想相信某件事,就算逻辑相悖,他们也会自圆其说。 “而你们这些人,真以为自己被神子选中了吗?”她一脸轻蔑,“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的血,还是黑的!” 众人一惊,互相看看,眼中迅速流露出不安。 “因为你们,并没有被选择哦!” 白杳杳笑着说到,“你们不过是依靠神子的血在苟且偷生。如果有一天,你们失去了神子,或者,神子不愿再给你们神血,你们又会是什么样呢?” 此话一出,人群的不安瞬间到达顶峰,本能地逃避与反驳。 “你,你胡说什么!” “不可能,我们喝了神子的血,我们已经和神子融为一体了!” “是啊!神子不会抛弃我们的!” “他抛弃我们,就是抛弃他自己!” 这群人一想到自己会被神子抛弃,仿佛又回到被明罡锁进城主府的夜晚,不安、恐惧、无助,各种悲观的情绪迅速袭上心头。 白杳杳见众人濒临崩溃,迅速转换话头,“神子当然不会抛弃你们!” 她迅速安抚到,”你们之所以能得到神子的血,就是因为神子看到了你们。只不过现在还是呃,考察!对,考察阶段!“ “只要你们好好表现,神子绝对会解救你们的。” 众人听了这话,激动的情绪总算得到一些安抚。 有人问到,“那神医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对啊,我们怎么做才能像您一样,被神子选择,得到神力呢。” 嘿,这群人真上道啊,这就改口成“大人”了。 白杳杳全身小劲瞬间被调动起来了,不过她也没敢得意忘形,毕竟在食人族被反杀的回忆还历历在目。 “首先,你们得把神子放了啊。” 人群中立刻出现一些小小的骚动,却被白杳杳迅速压下去。 “怎么?谁有意见,出来说。” 这还是她从小学班主任那里学到的招数,有反对意见时,单拎一个典型出来,谁都怕做出头鸟,也就没人敢说了。 抑制住发酵的舆论,白杳杳问到,“你们这几天给他吃饭喝水没?”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把老管家父子推到了前头。 老管家对于神子降临的说法是十分虔诚的,因此,很容易就相信了白杳杳的话,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原来,林钰自被他们抓住以后,四天下来,就喝了点参汤。 白杳杳气得脸都绿了,怪不得林钰看起来恹恹的,脸色都青了,合着就剩一口气了。 这群人,不给吃的就算了,还喝人家血! 是个人都扛不住啊! 然而这些人却给出了“合理”解释,他们认为,五谷杂粮会腐蚀神子的仙气。 更可笑的是,这种观念居然还有理论支持! 一本来自地上的修仙小说。 你看,我们也没说错啊。你们地上那些金丹基筑期的修仙大能,不都不吃五谷杂粮吗? 而且听说你们地上的仙女,只喝露水的呀! 白杳杳:拳头,硬了。 特殊任务 老管家像是得到领导赏识的小科员,立刻乖乖回答,“神医大人,瘟疫就是新世界的选择!被感染的人就是被新世界抛弃的人,而幸存者则被允许进入新世界、成为神子子民的人。” 放屁,什么狗屁不通的理论。 白杳杳皱眉,人人平等,无端感染的病人是不幸的,但不是错误的,染病并不是他们的罪孽,只是老天选择给他们一段不一样的经历而已。 “所以?”白杳杳问到。 “所以,我们要杀掉所有病患,只留下新世界未来的子民。”老管家根本没注意到白杳杳阴沉的脸色,依旧得意洋洋地说到,“等到所有病患死掉,我们就冲出城主府,接收新世界的子民。” 白杳杳哭笑不得,“你当巨龙军是吃素的?” 老管家却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到,“我们已经组织了敢死队,决定在水源里投毒。” 白杳杳挑眉,没说话。 想了想,本着人性本善的原则,再劝一次。 “可是那些病患也有活下去的机会。”白杳杳说到。 林钰是有抗体的,只用一些鲜血,分离出带有抗体的血清,就能制作解药。 “神医大人!”老管家激动起来,“此言差矣!” “瘟疫选择的都是恶人,都是不被神子接纳的人!他们怎么能拥有仁慈和救赎呢?他们必须死,他们是被新世界抛弃的人!” 白杳杳撇嘴。 你咋知道神子不接纳他们呢?少在这自我催眠,自我高潮了。 不过是因为自己当了一辈子家奴,借着瘟疫的由头创造邪教,妄图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人罢了。 算了,良言劝不回该死的鬼。 白杳杳想了想,说到,“这样,你给我选一些能言善辩的,我有任务要给他们” “什么任务?” “神子目前只存在于城主府中。”白杳杳说到,“我们要将新世界和神子的名号打出去。不然我怕之后,那些新世界的子民不会接受神子的身份。” 老管家连连点头,“神医大人言之有理,这事我们到忘记了。也是,现在是该广收信徒了。” 白杳杳却摇头,“封管家,我认为新世界的理论还是先别说。” “这是为何?”老管家不解。 因为我并不想这个邪教传播出去啊! 白杳杳如此想着,嘴上却说,“地下城毕竟是地灵人的家,我和神子都是地上人,贸然宣传神子和新世界,只怕会让大众反感。” “不如先将神子的身份做起来,后面的事再徐徐图之。” 老管家想了想,说到,“也就是说,先去散播神子是解药这件事?” 白杳杳点头,“是的,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让地下城所有人,无论是感染者还是普通人,让他们知道已经有解药了,解药就是城主府的小少爷。” “只有众人意识到神子的重要性,之后一系列事情才能水到渠成。” 老管家点点头,“对对对,还是神医大人想的周全啊!” 白杳杳挥挥手,“别拍马屁了,快去找些机灵的能言善辩的人来。” 老管家拱手退下,没一会便找来一群人。 白杳杳看了看,问到,“知道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众人点了点头,老管家已经给他们讲了。 白杳杳拿出药瓶,一人一颗解药。 “最晚明天晚上,你们身上的瘟疫便能痊愈。”白杳杳说到。 众人欣喜万分,纷纷跪下叩谢。 白杳杳皱眉,扬手让他们起来,“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此次出去的目的,我就不再多说,只强调一点,若有人问起你们为何痊愈,只说是喝了神子的血,不要说我,知道吗?” 众人不解。 就见白杳杳站起来,拍了拍衣摆,“因为我还要继续潜入巨龙军当卧底啊,你们不是打算往巨龙军的水源里投毒吗?我现在深得他们的信任,此事交给我是最稳妥的。”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 “所以你们不要提我,一定不能把我暴露了,知道吗?” “知道!神医大人放心!” 人们高声说到。 白杳杳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那你们怎么出去啊。” 一人笑着说到,“神医大人不用操心,府内倒出都是狗洞,我们从狗洞钻出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之前他们一直不出去,除了城主府外有人看守,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林钰。 躲在府里有吃有喝,还有解药,谁愿意出去受罪啊。 “行,那你们现在就” 话未说完,空中突然出现漫天箭雨。 巨龙军找过来了! 如此谈判 “快找掩护!”老管家喊到。 所有人都藏了起来,但还是有几个倒霉催的被乱箭射中。 白杳杳眉头一紧,大声喊到,“门外的巨龙军快停下!明大人还在他们手中,不要误伤。” 门外应是听见了,箭雨果然停了。 白杳杳赶紧招手,“快快快,领了任务的人赶紧走。” “谢神医救命之恩!”那些人说到,“我们这就离开。” 白杳杳心虚地笑了笑,“啊,哈哈,快走快走。” 一群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这时,巨龙军派人前来谈判。 老管家瞬间慌了,“白神医,现在怎么办!” 白杳杳心中翻了个白眼,就这样害创造新世界呢。 她不慌不忙地说到,“把明罡带下来,用他要挟巨龙军。” “可是明贼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事,才死没多久,还热乎着呢。”她一本正经地说到。 老管家虽然吃惊,但还是让人把明罡的尸体拖了下来。 “对了,别忘了我是巨龙军的卧底。”白杳杳说到,“别把我暴露了。” “知道知道!”老管家说到。 白杳杳想了想,又说,“其实那些得病的人,能救的还是救一救。” “哎呦,白神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说这种事!” “人分三六九等,我们这些被神子选中的人,难道不可以随意决定他们的生死吗!”老管家说到,“那些被抛弃的人,就算死,也是死有余辜!” “白神医,切莫妇人之仁啊!” 白杳杳:好的。 见白杳杳不再纠结这些事,老管家终于松了口气。 一挥手,有人打开北院大门,只放两个小兵进来,然后迅速关上大门。 白杳杳却看到,有人趁着黑暗跃上假山藏进草丛,这些家仆没人发现,真的以为巨龙军只有两个人进来,说话也嚣张起来。 白杳杳默默抱着林钰坐在一边,装成受害者。 不是她本来也是受害者,不过中途反杀了而已! 就见两个人架着明罡的尸体,将其摆成昏迷跪地的姿势。 巨龙军见次,立刻大怒,“封狗!你对大人做了什么!” 老管家捋须一笑,“哈哈哈,不过是喂他吃了点迷药而已,怎么,你们难道也想尝尝迷药的滋味?” 一兵大喊,“识相的快点放了大人,我们还能饶你不死。” 封凉听了,冷笑一声,“饶我不死?可笑,你们这是谈判的态度?” 立刻有一年长老兵站出来打圆场,“封管家熄怒,他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子,封管家别介意。” 白杳杳眉眼一挑,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节奏啊。 就见封凉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那老兵继续说到,“封大人,想来你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我们都能理解。这样,你想要什么,只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都会满足你。” “我想要什么?”封凉想了想,拿了把刀,站在明罡面前,“老子就要这贼的命!” 说着,抓住明罡发髻一提,将他耷拉的脑袋提起来,横刀架在他颈子上。 “住手!”两个使者面色大惊,急忙说到,“封管家,不要冲动!” 这时,院中突然灯火四起,假山上草丛中,突然窜出一群手持弓箭的巨龙军。 白杳杳一看,他们被包围了。 仰望一生 却见家奴方也毫不逊色,立刻围成一个圈,将明罡、白杳杳和老管家围在中心,里面是一圈女人,再往外是一圈男人。 人人手持武器,装备简陋,但威力极大,都是和瘟疫相关的东西。 女人手里捧着一坛坛黑色的病患之血,哪个敢靠近,迎面就是一坛子血。 男人手里的刀剑,虽然不敌巨龙军装备精良锋利,却是用病血浸泡过的,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就能要人性命。 他们也不怕死,抱着“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想法,几刀就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近战不利,巨龙军只能选择弓箭,又怕伤到城主大人。故此,巨龙军处处受限。 白杳杳默不作声,小心观望着。 也许,鹬蚌相争,她能坐收渔翁之利。 封凉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巨龙军,一点也不惊讶,反而仰天大笑几声,“哼,早料到你们这些泼皮会使诈,都是和明贼一样的下九流货色!” 军中当下就有人气红了脸,“封狗!你再敢对明大人不敬,爷爷我定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封凉轻蔑一笑,“你们这帮猴孙儿,还真将他当成个大圣供着了?不过是个尿泥捏的夜叉,镀了层金,就成菩萨了? 底下将领互相看了一眼,不解其话中意思。 听说城主之前是白衣起家,从一个平民一步一步爬到城主的位置,就凭这点,巨龙军上下无不尊敬他。 但听老管家这话,怎么感觉他之前可能连平民白衣都不如,甚至有可能是个奴隶? 一将领气上心头,搭弓就是一箭,封凉立刻躲在明罡之后。军中有那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那箭才险险擦着明罡的脸飞过,在他苍老的面皮上留下一道血痕。 这一箭直接惹怒了封凉,他让两个人架起明罡挡在他身前,自己躲在明罡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和巨龙军谈判。 他怒骂到,“你们这些没脑子的猴孙儿,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被什么样的人呼来喝去的?我告诉你们,这明贼发际之前,可是在花楼里提啊!” 话说一半,突然顿住。 众人望去,只见那老管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退后两步,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腹间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顺着刀锋一直向上望去,刀柄居然握在已经“死”了的明罡手里。 就见明罡反手给了封管家一刀,随后甩开架着他的两个家仆,一刀挥下去,结束两条性命。 众家仆顿时大惊,转头错愕地望向白杳杳。 哪里还找得到人。 算算时间,明罡也该醒了。 白杳杳之所以要求亲自解决明罡,是因为她熟知人体脏器分布的地方,她捅的肋下二寸,无重要器官,刀上又涂了快速治愈的药膏,故明罡当下看上去如同死了一般,等迷药劲过去了,自然就醒了。 众家仆这时才发现上当了,还来不及说什么,便死在乱箭之下。 封凉全身扎的跟刺猬一样,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转头望去,只见明罡正站在他面前,脚尖对着他的脸,眼中尽是浓浓的鄙夷和厌恶。 姐姐在呢 回到营帐,白杳杳立刻将今天在城主府发现的基情告诉了系统,系统动用后台权限,还真的将明罡的往事查了出来。 没想到,如今威严尊贵的地下城之主,竟然是在花楼里出生的私生子。他母亲是花楼里的姑娘,生下他没多久就病世了。他为了生计,小小年纪便在花楼里当龟公,也就是在妓院里打杂的男人。 古时候,龟公的地位可是极其低下的,官商学农工,之后是强盗娼妓之流,而龟奴的地位,几乎和乞丐差不多。 再看他如今荣耀加身,却如此鄙视瞧不起底层的奴隶,实在太过讽刺。 “像明罡这种人,对别人的要求太高了。因为他自己做到了,便会鄙视那些做不到的人。”白杳杳说到,“他能从一个龟奴变成一城之主,自然就看不起那些自甘堕落不求上进的奴隶了。” “怪不得他和封凉,最后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却听系统深深感慨到,“英雄不问出生啊!” 白杳杳笑了笑,“怎么,你也开始承认明罡是英雄了?” 系统义正严词地说到,“此言差矣!英雄和枭雄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白杳杳想了想,这话倒是没错。 “好了,不讨论明罡的八卦了。”白杳杳说到,“我再给你说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什么什么!”系统问到。 虽然它现在没实体,白杳杳却还是看到一双闪闪发光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在脑中忽闪忽闪的。 就听她幽幽说到,“我找到解药了!” “什么!” 系统大惊,“什么解药,在哪!” 白杳杳却坏心眼地吊了它一会儿,终于在它各种耍宝卖乖中,将林钰的事情说了。 系统听完,一阵沉默。 白杳杳知道它在想什么。 这一切也太讽刺了,不是吗。 林妙笙是瘟疫爆发的源头,而他的儿子居然成了这场瘟疫的唯一解药。 早先她还觉得,林妙笙无意成了病源,也算是对地下城的一种报复。可如今,他的儿子却成了地下城唯一的救赎。 若是她还活着,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一人一统沉默了好久,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唉,都挺不容易的。” 系统叹到,做了一个不知所云的总结。 白杳杳跟着点了点头。 “好了,别想了,还是准备之后的事情。” 她重振旗鼓,低声说到,“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 第二天,一切如常,白杳杳依旧上下跑着去巡城。 巡到一半,突然接到系统的通知。 林钰醒了。 她暂时将手上工作交给其他医师,抽空跑回军营。一进帐子,却哪里都找不到林钰的身影,她心中顿时一慌。 糟了,林钰不会被明罡的人抓走了。 “林钰!”她慌张唤了一声,焦虑地走出营帐,一把抓住门口的守军,“小少爷呢?去哪了?” 那两个守军都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今天一直守在门口,并没有看到小少爷离开过啊。 白杳杳急的团团转,突然听到帐内传来一声虚弱地呼唤。 “姐姐姐。” 白杳杳瞪大眼睛,甩开帐子进去,寻着声音四下翻找,终于在床榻底下找到了林钰。 “林钰!你怎么在这里?快出来!”白杳杳一脸焦急。 却见那男孩小小一只,蜷缩在黑暗的角落,一动不动。双腿弯曲,小脸深深埋在膝盖之间,双臂紧紧抱着自己。 这是十分典型的自我保护的姿势,想来这几天,他一定是受尽了折磨。 “姐姐我怕。” 软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白杳杳心头一紧,叹了口气,也钻进床榻之下。好在地下城因为阴寒太重,所有床榻都离地很高,她一米六的个子,钻进去刚刚合适。 黑暗中,她轻轻抱住林钰,柔声安慰到,“不怕了,姐姐在呢。” 无能狂怒 林钰长得很像现实世界中她的一个小病人,小小年纪就得了胸腔肿瘤,化疗让他掉光了一头黑发,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乌黑双眸因为瘦弱十分突出,和林钰这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模一样。 那家人太穷,支付不起后续的费用,便决定放弃治疗。白杳杳那时刚进医院,一腔子的热血与激情,看到这种情况,便主动掏了医药费,谁知那家人并没有感激自己,反而埋怨她多管闲事。 后来直接消失不见。 白杳杳一直陪着那个男孩,可惜最后这小病人还是去世了。 此番穿进书里,看到同样瘦弱同样被人遗弃的林钰,仿佛又看到那个孩子,心中不自觉就将林钰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怜爱亲厚也像姐弟一般。 “林钰,你告诉姐姐,你怎么跑到城主府去啦?” “我我想回去找阿娘。” 林钰小声说到,“我偷偷跑回府,看到大门被锁了,我进不去,但是我知道西墙根下有一个狗洞,就从那里爬了进去。” 原来,自上次在第五层与白杳杳分开后,林钰便被巨龙军带去了军营,虽然明罡一直不喜欢他,但名义上他还是城主府的小少爷。 一到军营,就听说城主府已经沦陷了,他想到阿娘还在府里,就悄悄跑回了城主府。 没想到刚钻进狗洞,就被造反的老管家父子抓住了。 “他们他们抓了我,还抓了阿娘。”他嗓音中的哭腔越来越浓,“他们折磨阿娘,殴打阿娘,阿娘都死了!她都死了,为什么这帮地灵人还是不放过她!” 白杳杳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回答,心中越来越沉重。 林钰继续说到,“他们说阿娘是散播瘟疫的鬼母,是因为阿娘,地下城才爆发了瘟疫。” “姐姐,这是真的吗?地下城的瘟疫,真的是因为我阿娘吗?” 白杳杳被问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不想欺骗林钰,只能默不作声,伸手摸了摸林钰的小脑袋。 就听林钰沉默片刻,开口说到,“姐姐,若这场瘟疫真的是阿娘带来的,我其实挺高兴的。” “我知道这次瘟疫死了很多地灵人,但我希望地下城所有的人都死了才好。”稚嫩的童声说着恶狠狠的诅咒,显得十分怪异。 白杳杳眉头微微皱起,她理解林钰为何会变成这样,却不想林钰就这样生活一辈子。 人生苦短,若一辈子都活在巨大的恨意中,实在是太累了。之后若能将他带出地下城,希望他能站在阳光下重新长大。 “阿钰,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如果我是你,只怕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极端,但此时,这种情绪只会越劝越极端。 白杳杳摸摸林钰的脑袋,想了想,说到,“嗯那你想不想给你阿娘报仇?” “报仇?”林钰抬起脑袋,激动说到,“当然,我一定要给阿娘报仇。” “姐姐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给阿娘报仇?”他想了想,狠狠说到,“我觉得其实挺简单的,只要放任瘟疫不管,那些地灵人迟早会全部死完……” “林钰!” 白杳杳罕见地叫了他的全名,“不要这样说话,不要让情绪控制你的思维。” 林钰愣了愣,就听白杳杳说到,“仇恨是人类正常的情绪,只要是个人,一辈子总会有恨。” “我不会劝你不要去报仇,也不会劝你什么以德报怨,因为这些我也做不到。”白杳杳说到,““但是,你不能让仇恨蒙蔽你的双眼,好吗?” “你要让它变成继续前行力量,而不是让它肆意蔓延,到最后反而毁了自己。” 林钰迷茫地看着白杳杳,不解地说到,“姐姐,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我好恨,我恨得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希望所有人都去死。” “这不就是无能狂怒吗?” 一言既出 明罡感染了。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明罡明明每天都按时吃预防药,却还是出现了感染的情况。 与此同时,地下城却出现了关于解药的流言。 听说解药已经出现了,就是林妙笙的儿子,城主府的小少爷。 这则消息传到明罡耳朵里时,白杳杳正在给他注射抗生素,希望能在药材到来之前稳定住他的病情。 听到这消息,她和所有人一样十分吃惊,并言之凿凿地告诉明罡,林钰绝对不可能是解药。 “如果他体内有抗体,肯定是从林夫人身上遗传的。”白杳杳说到,“既然如此,林夫人怎么可能成为瘟疫的源头呢?” 明罡眉头一皱,确实是这个道理,但他想了想,又说,“不论真假,先将那小子给我带过来!” 他不想死,这些财富权势与地位,他还放不下。 所以,就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他要喝林钰的血。 白杳杳似乎早就想到他会这么做,冷冷说到,“明大人,喝血若真的有用,你为什么还会被感染?” 毕竟他之前,还喝过秋水的血。 没用,依旧被感染了。 血是解药本就是旧时陋习罢了,怎么可能有用。 明罡顿了顿,良久之后,终于开口问到,“那么白小姐,你可有解救之法?” 涉及生死,他语气中都染上一丝谦卑。 白杳杳想了想,点头,“如果林钰真的有抗体,我可以用他的血液提取带有抗体的血清,那才是真正的解药。” “但现在,并不能确定他是否携带抗体。” 明罡听不懂这些,只是焦躁地问到,“我什么时候能吃到解药?” 白杳杳闭着眼睛算了很久,说到,“三日之后。” 三日之后?又是三日。 明罡摇摇头,沉沉开口,“最晚明日亥时,老夫要见到解药。” 他等不了了,虽然他的身体比同龄人硬朗一些,却比不得年轻人了。尽管白杳杳每天都用极其昂贵的药物吊着他的性命,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正在慢慢流失。 白杳杳眉头一皱,开口说到,“明大人,你应该知道,欲速则不达!” 明罡却不接话茬,面色阴沉地说到,“明晚亥时,你晚一个时辰,老夫便剁掉你哥哥一根手指。” 白杳杳眼神一凛,“明大人,你别太过分!” 就听明罡说到,“若你能研制出解药,老夫便放你和你哥哥离开。” 就见小姑娘明显一愣,低下头思考着什么。 过了很久,她抬头问到,“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 第二天,光柳余晖渐渐消失,地下城再一次陷入黑暗。 明罡坐在大帐中,看着沙漏一点一点流逝。他越来越焦躁,问到,“白神医那边什么情况?” “听说昨天回去以后就缩在营帐里,一步都没出来过,下人送去的饭菜也一口没用。”近侍低头说到。 明罡烦躁地拍了拍桌子,“派人去催!” 就听帐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不用催了,我来了!” 白杳杳来了。 她走进营帐,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银色托盘,盘子中放着一根细长的针管。 兵不厌诈 明罡坐在军案前,什么也不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白杳杳皱眉,上前一步,义愤填膺地说到,“明罡!你明明说过,只要我研究出解药,你就放我和哥哥离开地下城!你怎能如此言而无信!” 明罡冷冷看了她一眼,“白小姐,兵不厌诈。” 就见白杳杳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他能这么无耻。 下一秒,小姑娘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毫无形象地大吼着,“明罡!你这个骗子,我杀了你!” 立刻有人上前拦住她。 明罡烦躁地挥挥手,近侍架着白杳杳两只胳膊,直接将人扔出大帐。 帐内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早有那好事的,悄悄站在远处张望着。 就见白杳杳一屁股坐在大帐前,悲声哭嚎,“明罡!你这个背信弃义不守信用的泼贼!你明明说了得到解药后就放我和哥哥离开!” “我忙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终于制出解药救你一命,你却如此对待我!” “你…你个混蛋!我一定不会放了你的!” 听见这些话,看热闹的人默默对视一眼,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欣喜和惊讶的表情。 解药?白神医居然研制出了解药! 是真的吗,真的有解药了? 太好了!地下城有救了! 众人对白杳杳的悲惨遭遇瞬间没了兴趣,他们四处奔走相告,没一会儿便将这个好消息传的人尽皆知。 但他们谁都没注意到,那掩面痛哭的小姑娘,其实一滴眼泪也没掉。 …… 白杳杳嚎了很久,终于在守卫的威胁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明罡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手点桌面的动作猛然一停,眼神无比阴沉。 “虫奴池里那个什么炎”他突然问到,“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谨遵大人吩咐。”近侍低头说到,“并没有给他医治,只是用人参汤吊着命。” 明罡点点头,想了想,又说,“从今天开始,白杏一不准离开军营半步,派人盯着她抽血做解药。” “要快!” 他重重点了一下桌面,冷冷说到。 侍从低头称是,退步离开,只留他一人坐在帐子里,一直到很晚。 …… 第二天,刘文景开始代替白杳杳巡楼。 一进隔离区,只见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欣慰快乐的表情,地下城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 所有人都得到消息,有解药了! 刘文景每进一个隔离区,便被无数病患和家属围起来问个不停。 问题基本都是关于解药的。 明罡并没有隐瞒解药的意思,所以刘文景大方承认了此事,还劝解众人不要心急,白神医今天之所以没来巡城,就是在加班加点的制作解药呢。 “大家放心!人人有份,你们一定会没事的!” 人群顿时爆发一阵热烈的欢呼。 所有地灵人从未像现在这样,对明罡如此感激和敬佩过。 至于研制解药的白杳杳,和解药本药林钰,似乎无人在意。 在众人热情的注视和友好的慰问中,刘文景终于巡完上八十层,在巨龙战士的带领下,来到最底十层。 被囚女伴 瘟疫爆发后,最底十层几乎全军覆没。 生牢里,所有地上女子都染病死了,她们哪有地灵人的待遇,生病以后还能有碗解毒汤。 疫情爆发的前三天,生牢里的女子便接二连三地死去。 最后,被一把艾草灰烧得干干净净。 而虫奴池的条件却稍微好一些。 那些地上男人常年待在第九十七层,除了巨龙军,鲜少与地灵人来往。 故此,瘟疫居然没有扩散到这里。 而且,他们也算是地下城重要的劳动力,明罡破格给这些奴隶一天一碗解毒汤。 久而久之,这里竟成了地下城最后一片净土。 刘文景来到虫奴池,发放每日例行汤药,奴隶排队领药。 顺着长长的队伍望过去,杀蛛英雄依然躺在一张破草席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早听说城主大人并不打算救助英雄,心中惋惜,却什么也做不了。 解毒汤一碗一碗地发下去,虫奴池的守兵坐在外面扯闲天,毕竟刘医师是自己人,不用防范太多。 “刘医师?”突然,一奴隶悄声问到,“今日的药呢?” 刘文景眉头一皱。 药,什么药?这不就是药吗? 那奴隶见刘文景一头雾水,脸上出现焦急之色,“刘医师,之前那位军医没和你说吗?药啊,给那位的药。” 说着,转头望了眼地上的燕君琰。 刘文景正摸不清头脑,突然,他眼光一暗,一息之后,复又恢复如初。 “我来啦~”他轻快说到,“那位今天啥情况?” 奴隶愣了愣,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到,“已经醒了。” “醒了!” 刘文景激动地拍手,“太好了,这下宿主终于能放心了!” 这回轮到奴隶疑惑了。 这老医师什么路子?不过瞬间,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变得特别不稳重! “那什么”老医师拍了拍奴隶的肩膀,悄悄塞给他一个药包,“这是最后一副药。” “一定要亲手交给那位哦,知道吗?”老医师说着,疯狂挑眉 奴隶却有些无语。 就他这幅夸张明显的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药包里有重要信息似的。 这要是在他们西幽军的情报传递课上,这老医师肯定要被穆勒老将军骂死,然后再负重跑十公里。 他赶紧接了药,在守军发现之前,跑得远远的。 刘文景满意地捋了捋胡须,高声到,“下一位~” …… 虫奴们依旧在领药,刘文景将发药的工作交给徒弟,自己去洞外和守军聊天。 洞内,五个黑乎乎的奴隶围着一个英俊的男人。 “王,这是今天的药。”一奴隶说到,“是地下城一位姓刘的医师送来的。” 燕君琰微微睁眼,伸手接过药包。 姓刘的医师?那应该是刘文景了。 小家伙居然把刘文景也变成了自己人,真是厉害。 打开药包,依然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药物,全是些胶囊啊、注射剂之类的现代药物,奴隶们见都没见过。 燕君琰却熟悉,一看到这些现代化的药物,仿佛看到小姑娘盈盈笑脸。 他微微一笑,复又皱起眉头。 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七天,他居然昏迷了这么长时间! 他昏迷的时候,小姑娘孤身一人待在地下城,有没有被人欺负,明罡有没有为难她? 他心中越来越不安,恨不得马上离开虫奴池,飞去她身边。 “王,这里有封信!” 有人发现那些药物下居然藏着个信封。 那人拿起信封,看着上面的署名,犹豫地说到,“啊这什么名字,居然叫木日?怪难听的。” 木日?那不就是杳! 燕君琰一把夺过信封,面无表情地瞪了那人一眼。 奴隶甲:??? 老大突然翻脸怎么办,急,在线等! 燕君琰打开信封,果然是那小家伙的信,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周围几人面面相觑,突然背后发冷。 不会,王居然在笑。 而且不是那种“杀你全家哦”的恶劣笑容,而是一种一种甜甜的笑,还带着一丝恋爱的酸臭味! 几人瞬间瞪大眼睛,彼此激烈地用眼神交流着。 燕君琰浑然不觉,笑着看信。 他被五个奴隶团团围住,严实地藏在中心,根本不担心会被别人发现。 但这五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呢,为何会对他如此上心? 说起来燕君琰自己都不相信,这五位居然是那队失踪的斥候。 时间回到最初,他们发现坠坑的时候。 那时,罗伟一队斥候七人,除了队长罗伟,剩下的兵通通消失在坠坑里。周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六个大活人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当时队里各种猜测,有人说他们遇到了流沙、有人说他们遇到了吃人的怪物。 后来,众人一致认为,他们是被沙虫的食人族带走了。 一路追过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六人的踪迹,直到今天,终于在地下城的虫奴池发现了他们。 天知道五位斥候看到他们的王全身伤痕累累的被抬进虫奴池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看着燕君琰身上的箭矢、碎裂的衣袍、还有狰狞的伤口,这五位西幽将士差点就要揭竿而起,和巨龙军拼命了。 好在最后,他们发现地下城似乎有他们的人,居然在暗中帮忙治疗燕君琰。 终于,今天早上,燕君琰醒了。 这消息几乎一瞬间就在虫奴池传开了,但所有奴隶都守口如瓶,一个巨龙守军都没发现。 奴隶们知道,这位是来自地上西幽国的国王,肯定能带他们逃离地下城。 想到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所有人的心都激动起来。 一些奴隶心中还记挂着被地灵人囚禁的女伴们,她们有的是这些奴隶的母亲、有的是姐妹、有的是妻子女儿、有的是朋友。 自己在虫奴池被如此折磨,不知女人们会不会好一点。 希望她们一切都好。 总之,他们马上就能见面了,西幽王一定会带他们离开地下城,重回地上! 怪老头蛛 可能是巨蛛届的贵族蛛蛛,那只优雅的粉色巨蛛看到几个渺小的人类想要过“马路”,又因为畏惧自己不敢靠近,她十分友善地停在路口,口中尖鳌快频率地抖动。 老向导认出这是巨蛛表示友好的动作,便带着几人快速通过“路口”。 而那只小粉蛛则安静地趴在一边,八只单眼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等这帮人类安全通过后,这只巨蛛才挥动鳌肢,优雅地离开了。 但并不是所有巨蛛都像这只粉色蛛蛛一样友好。巨蛛洞的深处,就住着一只脾气超臭寿命超长的怪老头蛛。 若是放在人类世界,这只巨蛛应该就是那种住在阴森老宅里的怪脾气老头。 谁都不敢招惹这只老头蛛,向导也只敢将他们送到深洞边缘。 好在那几个斥候经常来往,对其中道路已经十分熟悉,很快就抵达隧道口。 来了才发现,小军不在。 不知去哪里了,但隧道已经挖宽了不少,足够一个成年人下去。 燕君琰等了一会儿,决定先下去看看。 就在他一脚踏进隧道口的瞬间,远处的黑暗突然颤动起来。 一阵腥臊的风扑面而来,像是沉积了岩洞数千年的浑浊与污秽。再一抬头,只见一个巨大的猩红魔眼在黑暗中亮起。 燕君琰立马向后退去,前脚刚撤离,后脚,一只尖锐的鳌肢冲出黑暗,一脚踩在他刚刚待过的地方。 若是再晚一秒,他身上绝对会被踩出一个窟窿。 斥候兵一拥而上,瞬间跑到燕君琰身边。却见燕君琰一个抬手,他们止住脚步,不再向前。 黑暗中,猩红魔眼死死盯着众人,快速冲出雾霭。 那是一只巨大的黑色魔眼巨蛛,与之前隧道里的那只紫色巨蛛相比,还要大上一圈。 看来他们是遇到传闻中那只脾气超臭的怪老头蛛了。 燕君琰眉头一紧,手下意识伸向腰间,却什么也没摸到。佩刀早被巨龙军收缴,手里只有奴隶们自治的石刀。 他只好下令撤退,此刻不宜强攻,若是一味冒进,便是无谓地送将士们去死。 五人慢慢后退,但那怪老头巨蛛却有些纠缠不休,漆黑的单眼看着众人,长啸一声,迅速向几人奔来。 “走!” 燕君琰一声令下,所有人向后撤退,只他一人冲了上去,灵活地攀上巨蛛的鳌肢,一跃而起,落在巨蛛背上。 “好身手!”几个斥候兵躲在岩石后为他喝彩。 只见燕君琰手中刀花一转,石刀对准巨蛛单眼,用力刺下!。 “不要!” 千钧一发间,洞穴里突然响起一个请朗的少年声音。 小军回来了。 “王!不要杀它,求您了!” 燕君琰手下一顿,收回石刀。那纯黑巨蛛却越来越暴躁,它很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背上。 它像一头烈马,十分不服管教。 若你不能驯服我,我自然不会带你驰骋。 巨蛛一声尖啸,开始在洞穴内横冲直撞,想要将燕君琰甩下来。它灵活地爬上洞顶,整个蛛都翻过来,蛛背正对着地面。 燕君琰因这一转,直接从巨蛛背上滑了下来。 “王!” 平等地位 怪老头蛛舒心长叹一声,心里已对燕君琰有了七八分认可。 云珲也十分惊讶,摸着巨蛛的脑袋,说到,“王,武侯很喜欢你。” “武侯?” 燕君琰挑眉,“这是他的名字?” 云珲点点头。 燕君琰坐在巨蛛背上,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说到,“先去看看隧道。” “你挖的怎么样了?”燕君琰问到。 云珲拱手回答,“王,已经挖了一半。” 就云珲这小身板来说,半个月的时间能挖一半已经很不错了。 他以为会得到王的夸赞,却见燕君琰微微皱眉。 他急着去找白杳杳,隧道若未打通,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个隧道只有你在挖吗?” 云珲点点头。 燕君琰想了想,问,“为何不让巨蛛帮忙?” 云珲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王,我之前也这样想过,但是武侯不愿意帮忙。” “它年纪大了,平时就喜欢窝在洞里睡觉,不爱出来动弹。” 燕君琰跳下蛛背,拍了拍云珲的肩膀,“这样可不行。” 他说到,“若你们平时训练也偷懒耍赖,难道教官也依着你们,给你们放假?” 云珲有些不明就里,就听燕君琰继续说到,“小军,你现在就是这群蜘蛛的教官。” “王,这是何意?” 燕君琰单手横在胸前,摸着下巴说到,“我想将洞中所有巨蛛,带回西幽” 云珲瞪大眼睛,王居然想将巨蛛带回西幽? 肯定是为了投入战争! 巨蛛全身布满坚硬的蛛甲,刀枪不入,若能用在战争中,定是所向披靡的利器。 但他却不想让这些可爱的生灵被人类驱使。 他想了想,找了个委婉的说辞,“王,这些蜘蛛常年生活在地下,不一定能适应地上的生活。若贸然带它们出去,也许会不受控制” 燕君琰也想到了这一点,“也对,先看看这些巨蛛是否能被驯养。” 他说着,拍了拍巨蛛的鳌肢。 “小军,试着和武侯沟通,先把隧道挖通。”说完,又加了一句,“三个时辰后必须挖通,这是军令。” 云珲虽然心中不愿,却还是低头答应。 燕君琰看出他的不情愿,开口说到,“小军,看着我。” 云珲一愣,抬头看他,就见燕君琰站在他面前,全身挺拔如松,刚毅硬朗,浑身散发着强大的王者气息。 “小军,我理解你的想法。想来你对巨蛛的感情,就像我们对战马的感情。”他粗鲁地摸了摸小军的脑袋,“战马既然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那么巨蛛也可以。” “如果你一直将自己放在最底层的位置,很多高层面就会拒绝你。” 他说到,“世界万物一切平等,只有你和他们保持平等的地位,才能看到属于他们的世界。” 云珲瞪大眼睛。 这一瞬间,他心间似乎裂开一个口子,一道光冲破黑暗照进他游离的心中。 因为燕君琰的一句话,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苦苦追求的平衡点。 还你三招 “那时你教给我三招,一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二是未雨绸缪,毋临渴而掘井,最后一招,若身陷囹圄便回到破局。” 白杳杳笑了笑,说到,“这三招,我已经完全学会,并能融会贯通了。” “可是明大人,地上世界的兵法计谋博大精深,今日我也换你三招。” 她直视着明罡充满血丝的漆红双眼,笑着开口,“第一招,扮猪吃虎。感谢你的自负与骄傲,让我有了一个心浮气躁年轻气盛的稚嫩形象。” “因为你的对我的轻敌,导致你根本不会深究我的每一步动作,所以我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你眼皮底下走了这么远。” 她语气轻松,私在讲述一个有趣的故事一般,完全不顾明罡越来越阴冷的眼神。 “第二招,瞒天过海,将秘密计划隐藏在公开行动中。” 白杳杳说到,“你猜的没错,地下城的每一场暴动与异常。都与我有关,虽然你每次都能平息暴乱,可是藏在暴乱背后的真正目的,你却一次也不愿意去深究。因为民众的意愿,你根本不在意。” “之前我说过,民心能够吃人。那时你还笑我浅薄,现在应该知道,我并不是在和您开玩笑了。” 闻言,明罡突然暴起,向白杳杳冲了过来,“贼妇,一腔祸心!” 然而他还未接近白杳杳,便被斥候拦下。 白杳杳轻蔑一笑,起身整理衣摆,幽幽开口,“急什么,还有最后一招没还给你呢。” 她伸出一根葱白手指,笑到,“最后一招,隔岸观火,借刀杀人。明大人,你曾说过,对付我,只需一根马鞭足矣。” “今日这句话我还给你。”白杳杳笑眼盈盈,眼中幽光却冷,“对付你,我都不用出手。” “自然有人愿意接过我手中的刀,将你砍杀干净,而我,只用坐在一边,笑看你们内斗。” “这就是我还你的三招,只是现在看来,你之后,应该用不上了。” 白杳杳起身看着明罡,轻轻一笑。 “明大人,如何,礼尚往来,你可满意乎?” 明罡被两个斥候按着肩膀跪在地上,阴狠地瞪着白杳杳,若是眼神能杀人,恐怕她已经死了一万次。 很久后,明罡突然仰天大笑一番,复又低头长叹一声,眼中尽是释然之色,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白小姐,你曾有一句话,令老夫映像深刻。”他叹了口气,幽幽说到。 白杳杳挑眉,“哦?是哪句话?” “那时你我谈判,你处于弱势却临危不惧,老夫夸你,智勇双全不输男子。”明罡闭着眼,似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你却说老夫错了,还说,是这世间许多男子,比不上你。” “今日一看,果真如此。”明罡笑叹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次,是老夫输了。” 说着,又看了眼白杳杳,突然大吼一声,挣脱斥候的压制,起身横刀一抹,自刎于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是一愣,白杳杳却一脸镇定地看着他倒在地上,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而两位斥候却吓得缩了缩脖子,畏惧地望向燕君琰。 只见燕君琰眼神虽冷,却又扬唇笑了笑。 虽然他很想挑断对方的手脚筋,将人扔回地下城,但他猜出了白杳杳心中所想。 她想给明罡一个体面的死法。 回到地上 燕君琰曾听白杳杳讲过明罡的故事。 说明罡原是一个花楼龟奴,后来参军入伍,靠着军功一路坐上城主的宝座。 这段经历让她十分佩服,要知道在身份等级如此森严的地下城,明罡能从一个奴隶变成一城之主,实属不易。 她尊重并欣赏这位强大的对手,感谢他在交锋的过程中一次一次逼自己成长。 虽然对方有许多做法令她不齿,但她还是要趁认,明罡实属一位枭雄霸主。所以,面对此等人物,给对方一个体面的死法,也算是她交的一点学费了。 白杳杳的想法,燕君琰都清楚,也愿意去纵容。 他早就知道,他家小姑娘和他不同,并不是阴狠毒辣之人,今次对待明罡的态度,也彰显了她心中大义。 你对我不仁,我不会对你不义,只会用计谋兵法,堂堂正正的打败你。 燕君琰看着白杳杳离开的背影,笑了笑。 这样干净纯洁的灵魂,他真的能拥有吗? 马上就要回到地上了,她会跟自己回西幽吗?而回去之后,他能从虎口中护住她吗? 燕君琰握紧弯刀,静立良久。 “王。”有斥候出言提醒他。 燕君琰回神,只见白杳杳已经拉着林钰和白山走远了,他挥了挥手,带着斥候跟上。 而他们离开不久,远处黑暗中,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几人走了没多久便抵到出口。 看着洞外白茫茫的亮光,别说林钰,就连白杳杳都有些近乡情怯了。 在地下关了大半个月了,终于能离开了! 燕君琰率先爬上洞口,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伸手拉白杳杳上来。 一出洞,眼睛还稍微有些畏光,过了很久,白杳杳才适应了强烈的阳光。 睁开眼,终于回到五彩斑斓的世界,大片连绵不断的橙黄色沙丘映着湛蓝如洗的蓝天,耀眼金轮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驱走地下的阴冷和潮湿。 沙漠中干燥的风裹挟着沙砾吹打在皮肤上,微微刺痛,让她觉得,她是真的活着。 终于,终于离开了地下! 白杳杳张开怀抱,感受着阳光与风的轻抚。 突然,洞下传来一阵骚乱,一阵哭喊声中还夹杂着女人凄厉的笑声。 那笑声尖利似厉鬼,在热烈的阳光下,竟令白杳杳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急忙走到洞口,所有人都上来了,只剩林钰和云珲还在下面,燕君琰已经跳下洞穴,不知是什么情况。 而洞口处,竟扒着一个全身苍白的女人,她蓬头垢面,下巴到胸前血糊糊一片。一抬头,皮肤接触到炙热的阳光便开始冒烟,并发出一股恶臭味。 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也在冒烟,眼珠瞬间被阳光烤化,一些黑色白色的液体从眼眶中流出。 这场面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白杳杳突然想到幼时看过的一则希腊神话,说琴神俄耳浦斯从地狱救回了自己的妻子,却在离开冥府大门的时候遭到鬼怪的阻挠,再一次失去了心爱的妻子。 白杳杳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真的以为那时候一个不甘的冤魂,在阻止他们回到地上。 废城遗址 然而,失控的感觉一闪而过,下一秒,系统便能自如地控制云珲了。系统耸耸肩,没当回事,也许是数据延迟造成的。 就在此时,林钰突然失去意识。 白杳杳眉头紧锁,思考几秒,说到,“进行胸内按压。” “什么?”系统大惊,问到,“胸内按压?在这里?你确定吗!” 按理说,当病人失去意识时,应迅速按压心脏进行急救,但林钰情况特殊,他胸口插着刀,属于外放伤,进行心脏按压只会造成二次伤害,此时唯一能做的只有胸内按压。 也就是说需要在这里切开林钰胸腹,伸手接触他的心脏。 可是现在的环境 白杳杳冷冷问到,“那你还有别的方法吗?” 系统四处望了望,只能妥协。 白杳杳迅速换上手术服,又让燕君琰帮忙布置出一个无菌环境,持刀在洞底进行手术。 临下刀前,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白杳杳。 以前爷爷当军医的时候,比这恶劣的环境都能开胸,你没问题的。 睁开眼,整个人如同蜕变一般,镇定冷静,不见一丝慌乱。银亮手术刀切开皮肉,她伸手探入林钰胸腔。 系统紧张地站在一边。 没一会儿,林钰果然恢复了心跳,云珲默默看着这一切,双眼微睁。 “给氧。”白杳杳冷冷说到,“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再开放一条静脉通道。” 系统愣了一秒,立刻跟上她的节奏。 手术进行中,燕君琰站在透明隔菌布外,饶有趣味地盯着白杳杳。 他发现,小姑娘拿起手术刀后,浑身气场都发生了改变,似乎变了一个人。她冷静地发号施令,全神贯注于手术中,这副小模样,实在令人心动。 然而,他只顾看着白杳杳,全然无视了云珲的奇怪举动。 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林钰福大命大,刀尖没有伤及心包和肺叶,虽然条件简陋,白杳杳还是顺利完成了手术。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林钰抬出洞穴,交给了力大无穷的白山。 白杳杳特意从商城里兑换了一颗术后修复药丸,能够加速林钰伤口恢复,就算路途颠簸也不怕啦。 手术结束后,系统便匆匆离开了。 这段时间,为了帮白杳杳离开地下城,它积攒了很多紧急事件未处理,等白杳杳踏进黑沙漠,也就是燕君琰的地盘后,它便迅速进入了失联模式。 这次就算天王老子来找它,它也得先帮隔壁某霸总追回跑路小娇妻了。 系统离开后,云珲呆愣了好久,白杳杳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 “小军?”她有些担心地叫到。 云珲回神,冲着白杳杳点了点头,“白姑娘,怎么了?” 白杳杳想了想,问到,“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云珲望着她,摇了摇头。 白杳杳松了口气,系统还算靠谱,离开前抹了云珲的记忆。 “没事了,我们快走。”她笑着说到。 做完手术后已经很晚了,天色微沉,太阳马上就要消失了。沙漠的夜晚是能冻死人的,所以众人必须在夜晚降临之前赶到落脚点。 在地下出口的不远处,有一处废城遗址,提前离开的奴隶们都在那里等侯着。 没人敢贸然离开,因为他们离西幽实在太远了,就算是最近的城池,都有十万八千里的路程,若是脱离大部队,绝对走不出去。 别的姑娘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废城遗址。 那是一片掩埋在黄沙中的废墟,很多房屋已经被黄沙吞没,只有少数矮墙勉强能避避风。 燕君琰将奴隶们分成十个小队,方便管理。夜色降临,以队为单位点起篝火,一时间,点点火光照亮了废墟。 虽然木柴很少,但这是众人离开地下城的第一个夜晚,足够的火源能安抚众人慌乱的情绪。 人们围着篝火,一直萦绕在心间的阴霾渐渐开始消散。低头是温暖的火光,抬头是清白的月亮。 月亮啊,以前从来没觉得月亮这么美过。 看得到月亮,逃离地下城的感觉才逐渐清晰起来。 众人的心终于落入肚中,不少人已经围着篝火进入梦乡。 而燕君琰却不能这么早休息,他带着斥候在周围巡逻了几圈,这才安心回来。 回到火堆边,白杳杳已经睡了,还是窝成一团,只不过这次身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团团,是白山和林钰。 燕君琰有些哭笑不得,难道睡姿还会传染吗? 他紧挨着白杳杳坐下,转了转脖子,有些疲惫地按着眉心。 所有人都以为逃出地下城就没事了,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首先就是水的问题。奴隶们离开地下城之前虽然带了粮食和水,但坚持不了多久。他们人多,消耗也大,物资问题是最棘手的问题。 其次就是位置,燕君琰通过远处的天山确定了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离王城非常非常远,大队人马脚程又慢,估计要走半个月才能到达最近的城池。 但他还能再等半个月吗? 自他陷入流沙后,不知西幽会乱成什么样子,那些贵族肯定会趁机造反。 一想到这里,他头更疼了。 他的亲姐姐孤身一人在王宫中,不知现在是何情况。 燕君琰眉头越皱越紧,眼前一堆琐事让他的心情也开始逐渐低落起来。 这时,腿边突然滚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他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灵动双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映着火光,一眨一眨的。 “燕君琰,你怎么还不睡?”小姑娘甜甜的声音像一阵清风,吹开他心头阴霾。 “醒了?”燕君琰挑眉,一把将人捞起,“既然如此,陪我说说话。” “谁要陪你熬夜!”白杳杳冲他眦呀,“我困死了,我要睡觉。” “你也赶紧睡,不然会变秃头!” 燕君琰笑了笑,没说什么。 白杳杳看出燕君琰情绪不高,想了想,又裹着小毯子蹭到他身边。 “你有心事呀?”她问到。 燕君琰背靠矮墙,双手放在脑后,嘴里叼着根干草,散漫地“嗯”了一声。 “不会在想哪个姑娘?” 耳边传来一声坏笑,燕君琰懒懒掀开眼皮睨了她一眼,又“嗯”了一声。 白杳杳顿时语噎,不说话了。 好你个燕君琰,还真在想别的姑娘。 气死人了。 久久得不到回应,燕君琰转头看了看。只见小姑娘裹着毯子,只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正气鼓鼓地瞪着他。 燕君琰不禁扬起嘴角,问到,“我想别的姑娘,你生气干什么?” “谁生气啦!” 一声清脆嗓音划破安静夜空,不知惊醒多少人的美梦。 白杳杳赶紧捂住嘴,做贼心虚地四处看了看,就见燕君琰靠着墙,笑的特别欠揍。 偷吃证据 “你吃什么呢!”一个干瘦的男人站在白山背后,厉声质问到。 白山吓了一跳,急忙将嘴里食物咽下去,然后连连摆手,“没有,什么也没吃。” 干瘦男人一把抓住白山,不由分说地大叫起来,“快来人呐,有人偷吃!” 他明明看到这个汉子蹲在墙角吃东西,那味道闻起来,似乎还有肉呢! 肉啊,他可太想吃肉了! 自从被关在地下城,他就没吃过一顿好饭。虽然今早那些西幽兵给的鸟蛋也很美味,但份量实在太少了,一人就一颗鸟蛋,还要坚持到晚上。 这条件,比巨蛛洞还艰苦呢。 再看这汉子,不过是个从洞顶掉下来的毛野人,怎么就得了西幽王的青眼呢?他之前也讨好过这位年轻的王,谁料对方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好歹自己也是东夏富甲一方的大人物,居然比不上一个傻子。 再看这傻子,既然能躲在角落吃肉,证明那帮当官的手里肯定还有余粮,却藏着掖着不分给他们。 简直太过分了! 男人二话不说,拉着白山走向人群,大喊到,“来人啊,这个傻子在偷吃!” 他今天怎么说也要让那帮当官的把余粮吐出来。 人群立马汇聚在一起,看着面红耳赤的白山,有人说到,“这不是那个毛野人吗?” 瘦男人立马搭腔,“是他,我刚刚看见他躲在角落偷吃。” “他们当官的多吃一点也没什么,人家毕竟比我们累一些。” “哪里累了,都是两条腿走路,我们不累吗?”干瘦男人恶狠狠地说到。 闻言,其他人都不吭声了。 这时,燕君琰带人走了过来,问到,“怎么回事?”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不说话。 那瘦高男人站出来,质问到,“西幽王,我怀疑你食物分配不均。” 他本不是西幽人,自然也不愿听从燕君琰的命令,等到了最近的城池,他就要赶紧离开西幽这个破地方。 燕君琰神情不变,冷冷说到,“如何不均?” 男人将白山推到人前,说到,“我刚看到这个傻子在偷吃肉!” 肉? 一听肉这个字,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有肉,真的有肉吗?他们这些人可好久都没吃过肉了。 要是这位大王手里真有肉,能不能给他们分一点,哪怕一口也好啊。 “你说谁是傻子呢?” 一道清亮女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人群中,白衣少女款款而至,走到瘦高男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着翻了个白眼。 再看白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到白杳杳,立马慌乱地低下头,不敢看她。 白杳杳拉起白山的手,轻轻拍了拍,“没事,别怕。” 她转头看着那个男人,问到,“你说看见我哥哥偷吃,可有证据?” 那男人一愣,说,“我都看到了,还需要什么证据?” 白杳杳笑了笑,“看到?那我还看到你偷吃呢。” “你胡说什么?”男人有些慌乱,“我何时偷吃了。” “就刚刚啊。”白杳杳说到,“我刚才还看到你鬼鬼祟祟地靠近粮袋,不知拿了什么呢。” 男人听了,松了口气,“哼,我看你就是胡搅蛮缠。你要证据是,我给你证据!” 天下四分 男人继续说到,“鄙人不才,家中亲长在东夏朝中位列三公。所以,我想我有资格代表东夏,向您提出抗议。” “若您不想引起两国纷争,就将这对兄妹踢出队伍!”他指着白杳杳和白山,厉声说道。 长久的宁静。 燕君琰一直没说话,这让那男人越来越心慌。他转头,只见燕君琰正冷冷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那男人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嚣张了,毕竟现在还在西幽的地界上呢。 就听燕君琰淡淡开口,“如此甚好。” 男人猛地抬头,两眼放光地看着燕君琰,“西幽王,此话当真。” 燕君琰点点头,让手下拿来粮袋。他从粮袋里拿出两份干粮交给白杳杳,白杳杳什么也没说,默默接下。 男人不禁挺起胸膛,看来他们东夏说话还是有分量的,西幽王竟如此听话,真将这对碍眼的兄妹踢出去了。 谁料燕君琰拿完两份,又拿了几份,分发给手下斥候。 瘦男人看着他,不解其意,“西幽王,这是何意?” 白杳杳蹦蹦跳跳地跑到燕君琰身边,笑着说道,“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他是我的人!” 白杳杳一把抱住燕君琰的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干瘦男人,“我要离开,他自然跟我一起离开。” 闻言,燕君琰唇角轻扬,算是默认她说的话。 “什么!”人群中立刻传来一片骚动。 一个奴隶急忙走到燕君琰脚边跪下,说到,“无上的太阳王,我们是您的子民啊,我们是西幽人,请您不要抛下我们!” 燕君琰拉他起来,对着人群说到,“西幽百姓出来,跟我们一起走。” 话落,立刻有一大批人向燕君琰走去。他们一走,队伍少了一大半人,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干瘦男人双唇紧抿,没想到西幽王居然打算将他们撇下。 哼,这就是西幽人,自私自利,心胸狭隘至极。 几个东夏人聚集在一起,拉着干瘦男人问到,“兄台,我们要不然也跟着一起走,毕竟黑沙漠是西幽的地界,没有西幽王,咱们出不去的。” “胡说!” 男人见自己不知何时成为了东夏这边的头领,有些飘飘然起来,“我也知道路,我带着你们走。” 通往最近城池的路就这么一条,都是两条腿赶路,他们一直跟在西幽王身后不就行了。 东夏人相互望了一眼,还是决定和自己的族人抱团。 燕君琰站在人群前,问到,“还有人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北齐的商人自觉走了出来。 当今局势,天下四分,分别是西幽、南疆、北齐、东夏四个大国。周围还有些依附四大国的小国,暂且不提。 东夏势大,占据着江南和中原两处肥沃的土地,兵强粮足。西幽与北齐,一个地处沙漠,一个位于群山之中,两国一直是盟国,合作制约东夏。 所以这种情况下,北齐人也算是半个西幽子民了,自然要跟着燕君琰走。 剩下零星几个人,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不知该去哪一边。 这些人,大多是南疆人。 寻找水源 南疆国隐藏在西南密林中,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和习俗,特别排斥外人,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国度。 西南密林物产丰富,资源足以与东夏抗衡。但南疆人一心扎在他们奇怪的蛊虫文化中,不怎么参于大国之间的纷争,在书中算是第四国家。 此时这些南疆人就像他们的国家一样,保持中立,根本不参与这些人的争斗。 燕君琰也没时间等他们,发完干粮后就立刻启程。时间紧迫,他们需要在夜色降临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一群人在黄沙中徒步前行,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走的很困难。而且他们这边人数多脚程慢,走了很久也没能甩开身后跟着的东夏小队。 白杳杳不时回头看着身后那群人,眼中尽是鄙夷。 燕君琰按住她不停乱转的小脑袋,沉声说到,“专心看路。” 白杳杳却有些蔫蔫的,走了很久,才小声说到,“对不起啊,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队伍如今闹成这样,都是因为她私下给白山食物,被人发现了。明明燕君琰提醒过她,让她不要在外人面前使用能力,可她不忍心看白山挨饿。 “与你何干。” 燕君琰抓着她的胳膊,带着她向前走,“就算没有你,到时候那些人迟早也会生事。若那时我们处境艰难,只怕今次也带不走这么多人。” 白杳杳眼中顿时一亮,“真的吗?” 燕君琰不怪她就好,其实她还悄悄往那些西幽士兵的水囊里加了些葡萄糖,以防他们体力透支,但她一直没敢说。 一行人走走停停,走了一天的时间,终于在翻过一座大沙丘后,发现了一片湖泊。 白杳杳激动地扑到湖中洗漱一番,她水嫩的小脸都要被风沙吹干裂了。 队伍在那里补给了饮用水,居然还在钓到了鱼。当晚,队伍愉快地吃上了烤鱼,白杳杳更是偷偷兑了些盐巴,煲了一大锅鱼汤。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身后的东夏小队却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没人会捕鱼,只能坐在远处嫉妒地盯着白杳杳的鱼汤。 当晚就有两个东夏人倒戈投向他们这边。 第二天,依旧是徒步行走。 燕君琰嘴上不说,但白杳杳知道他心中肯定十分焦急。 她牵着他宽大的手掌,说到,“燕君琰你放心,西幽不会有事的,你阿姐也不会有事的。” “等你回去,你依旧是西幽的王。” 毕竟在书中,燕君琰的王位一直很稳固,就算在后面的情节中他有些作死,西幽也无人觊觎他的王位。 燕君琰只当小姑娘在安慰她,和她玩笑了几句,没再提起这茬。 只是当天下午,他们就遇到了黑沙暴,损失了一些人不说,还丢失了很多粮食和水。沙暴过后,燕君琰下令清点物资,发现他们剩下的干粮和水最多只够支撑一天的时间。 身后的队伍就更惨了,人数至少少了一半,物资更是全都丢了。 晚上,篝火架起后,燕君琰决定带着斥候去附近寻找水源,尽力补救资源上的漏洞。 谁想燕君琰走后,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沙漠暗河 燕君琰走后,身后那帮东夏人穷途末路,竟趁众人熟睡后抢夺资源。 白杳杳一直没睡,发现动静后立刻叫嚷起来。燕君琰虽然带走了全部斥候,但留下白山坐镇,那群人再加一倍都不是白山的对手,他不过挥了几下拳头,就将那群人打个半死。 白杳杳在最后关头制止了白山,对于明罡那种人,她还能给个痛快和体面的死法,但对于这种居心叵测的小人,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之前还想让自己和白山在沙漠里自生自灭,这么有趣的愿望,她自然要满足他们咯。 白杳杳搜刮了他们所有的物资,然后将人扔得老远,总之那帮人是不可能再跟着他们了。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并不是小人偷袭,而是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 你听说过人在沙漠中,却被水淹死的故事吗?白杳杳就险些被淹死,不是流沙,而是真正的水。 当天晚上,众人在几颗胡杨树下落脚。 按理说,有植物的地方肯定有水源才对。但这一片十分荒芜,根本见不到什么小河小湖之类的。故此,燕君琰才决定外出寻找水源。 他走后,白杳杳总觉得心慌,睡也睡不踏实,在地上翻来覆去很久,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她起身摸了摸,发现背后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白杳杳不禁蹙眉,自己在干沙子上躺着,背后怎会莫名其妙的湿了,难道地上有水吗? 她拿起毯子,发现毯子也湿了大半,而毯子下的沙土已经成了一滩湿泥。 白杳杳来了兴趣,好奇地蹲在地上挖了半天,竟真让她挖出不少泥水来。后来,那泥水越来越多,都开始往出冒了。 白杳杳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挖了个泉眼,急忙拿沙土去盖,水却根本止不住,她这才发现不对劲。 沙漠的夜晚是十分危险的,不仅因为冻死人的气温、成群结队的沙漠狼,还有那神出鬼没的沙漠暗河。 白天,因为沙漠吓人的温度和蒸发量,这些暗河只能在沙漠之下流淌。一到晚上,气温骤降,空气中潮湿的水汽会渗入地下,汇入暗河之中,当水量到达一个临界点,河水便会冒上地面,瞬间变成一条汹涌的大河。 若是有那粗心的旅人不幸选中河道扎营,夜晚便会被来势汹汹的暗河淹死。 怪不得这几颗胡杨树长得这么好,原来是因为这条暗河。 地下传来“轰隆隆”的声响,白杳杳心道不好,立刻叫嚷起来。 “起来!快起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篝火在一瞬间熄灭,着急地喊着,“快上树,水来了!” 众人被她一声大喊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见的却是什么水来了。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沙漠,沙漠里怎么可能会有水。 但一转头,已经有那聪明的早窜树上去了,他们大多是沙漠深处的居民,知道沙漠暗河的事情。 其他人见状,这才真的相信白杳杳说的话。 可是转眼间,水就来了,如同千军万马向众人奔来,瞬间就带走几个人。 白杳杳眼疾手快地抱住一边的树干,这才没被水冲走。她想往上爬,却发现双腿已经陷入泥沙之中,根本拔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汹涌的浪头打了过来。 洛水之死 洛水? 众人面露疑惑,又渐渐恢复清明。 对哦,林夫人身边有两位侍女,一个泼辣的秋水,还有一个温婉的洛水。这两人一静一动,是林夫人的左膀右臂。 自瘟疫爆发后,再无人见过这位洛水姑娘,而在众人的记忆中,不知为何也丢失了她的身影。 就像这个女人,被人刻意从众人脑海中抹去一般。 月巫饶有兴趣地看着洛水,走上前,修长如竹的手指轻轻划过洛水的脸颊,笑着说到,“原来如此。” 话落,他猛地捏住洛水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一阵恶臭席卷而来,不多时,只见洛水脖颈间凸起一道长长的痕迹,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皮肤下游走。 突然,两根长须从她口中探出,竟是一条一指粗的血红蜈蚣。蜈蚣慢悠悠地从洛水口中爬出,而后,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无数条蜈蚣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洛水的身体顿时干瘪下来,本来与正常人无异的躯体突然变成一具干尸,似乎被蜈蚣带走了全部血肉。而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扭曲。 众人惊叫着后退,却见那些蜈蚣纷纷朝着地母像爬去,消失在神像底座下。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只有月巫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易秉大着胆子问到,“大巫,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地母的诅咒吗?” 月巫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到,“她阻挠了圣女皈依地母。” 圣女?皈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众人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大巫。 月巫却不再解释,只问易秉,“所以,圣女此时在何处?” 易秉愣了愣,完全不明白大巫的意思,他想了想,斟酌着问到,“大巫说的圣女,难道是…白神医?” 月巫望向他,似乎对他口中的这位“白神医”十分感兴趣。 易秉松了口气,将白杳杳在地下城的一番作为,事无巨细全部告知月巫。 月巫脸上终于出现真实的笑意,显然已经确定了圣女的身份。只是当他听到白杳杳坠楼的消息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强大的压迫感在他身上爆裂开来,逼得众人退后一步。 他身后,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巨大神像突然睁开眼睛,凄红巨眼在黑暗中亮起,无声地注视着众人。 那些白袍祭司见状,立刻匍匐跪在月巫脚下,口中高呼“地母万灵”。 而站在神像前的这个男人,此时仿佛是地母神的另一个分身,带着神明的威压,冷冷望向易秉。 易秉惊出一头冷汗,急忙跪下求饶,“大巫明鉴,是明城主的女儿将白神医推下去的,与吾等无关啊。” 月巫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易秉面色惨白,那威压压得他喘不上气,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全身已被汗水浸湿。 明碧君真是害人不浅!居然杀了地母的圣女,害得他们这群人被大巫惩罚。 他心中叫苦不迭,主要他们也不知道白神医居然是地灵圣女,若知道她来头这么大,无论如何也不会苛待她的。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死了! 易秉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呼吸一滞,喉咙里似堵着一团棉花,瞬间无法呼吸。 回西幽吧 “你不记得了?”燕君琰问到。 白杳杳摇摇头,“我没什么朋友,这应该只是个梦。” 燕君琰语气凉凉,“梦里向人逼婚?” 白杳杳一阵语噎,气呼呼地看着他,“怎怎么就逼婚了,不过问了一句嘛。” “再说了,我记忆里也完全没人能得对上你说的这个男孩,肯定是你听错了!” 燕君琰挑眉看了她一眼,伸手揩掉她嘴角的米粒。 “但这是哪里呀?”白杳杳又问到,“我们已经到西幽了吗?” 燕君琰摇摇头,“只是沙漠中的游猎部落,不过我们距最近的城池,就剩半天的路程了。” “半天?”白杳杳有些迷惑地看着燕君琰。“你之前不是说,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走回去的吗?这才过了三天,怎么就剩半天的路程了?” 这速度,燕君琰是坐火箭了吗? 燕君琰笑了笑,指向帐篷外。 白杳杳顺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居然看到一只魔眼巨蛛。她吓了一跳,立刻抓住燕君琰的手。 “燕燕君琰,巨蛛!” 隧道里的魔眼巨蛛实在给她造成太大的阴影了,导致她现在一看到蜘蛛,就算是米粒大小的小蜘蛛,她胸口都疼。 燕君琰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说到,“放心,这只巨蛛已经被驯化了,不会伤人。” 白杳杳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时间倒回三天前。 燕君琰带着斥候去寻找水源,结果又碰见了流沙,千钧一发之间,沙土下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几十只巨蛛破沙而出,将众人救出流沙。 为首的就是那只全身漆黑的怪老头蛛,原来它已经认燕君琰为主,又怕燕君琰不带他回西幽,就带了一众“小弟”悄悄跟着燕君琰,一直以来,巨蛛都藏在沙土下行动,见到他落入流沙,这才冲出来救他。 有了巨蛛,众人终于不用徒步前行了,只不过沙漠温度太高,巨蛛只能昼伏夜出。就算如此,巨蛛也只用了三个晚上,就走完了众人十五天的路程。 眼下,已经离城池不远了,只等夜色降临,就可以继续赶路。 白杳杳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她心中又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 “那西幽国内,现在是什么情况?”她问到。 “什么情况?”燕君琰散漫一笑,“本王已死,自然是新王登基了。” 他笑得邪肆,语气却冷,还带着浓浓的杀意。 白杳杳不禁皱眉。 这也太快了,自他们落入流沙到离开地下城,左右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西幽居然就放弃寻找他,另择新王了。 按理说,若国王丧命,怎么着也要先守个国丧,再新君即位? 这就等不及了? “那,新王是谁?” 燕君琰闭上眼,漫不经心地说到,“一个废物,何足挂齿。” 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攀上他的护臂,燕君琰睁眼望去,只见小姑娘满眼担忧地看着他,神情恳切,不似作假。 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燕君琰轻咳一声,说到,“那人是我王弟,排行老九,年前刚封了库尔王。” 白杳杳眨眨眼睛,燕君琰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明明刚才还一幅不想说的样子呢。 就见燕君琰眉眼低垂,似有些为难地说到,“他背后势力很大,我不一定能与他抗衡。” “白杳杳,和我回西幽。” “帮我。” 救命之恩 面上却依旧笑嘻嘻的,“王上,我的意思是,一个人就算再强大,也是有致命的弱点在身上的。” “若是我们能找到先王殿下的软肋,并以此挟制他,那岂不是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将他置于死地了?” 燕达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开怀大笑,“原来如此,最毒的还是你们妇人心啊。” 珊娜佯装羞涩地笑了笑,又听燕达说,“可是,我哪知道燕君琰有什么致命的弱点啊。” 在他心里,王兄是一个坚不可摧的恐怖对手,能亲手杀掉自己父母的人,能有什么软肋呢? 却看珊娜故作高深地笑了笑,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燕达眼光一闪。 “你是说长公主?” 长月当空,黑云在夜空中翻滚,远处的天山在翻腾的云雾中依稀可辨。从雪山吹来的季风越过沙漠,裹夹着细小的沙砾来到洁白的宫殿中。 殿内灯火通明,层层纱曼后站着一个身穿黑裙的女人。她的长相虽然明艳动人,但连日来的疲惫与伤痛却让她看上去十分憔悴。 此时,她一手扶着石柱,一手捧着心口,蛾眉微蹙,眼中却落下喜悦的泪水。 “你说的是真的?”女人开口说到,嗓音有些沙哑,“我弟弟真的还活着?” “长公主,奴才不敢骗您。” 一个男人跪在女人面前,仔细一看,正是刚刚为燕达报信的侍从。 虽说王命不可违,但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太阳王的亲姐姐,西幽长公主——燕知晴。 侍从继续说到,“刚刚库尔王收到一份急信,是边城守将的亲笔密函。密函上说在他们边关发现了王的踪迹,并且已经确认了消息的真伪。 “长公主,太阳王真的还活着。想来此时,他一定正披星戴月地往王城赶呢。”侍从拱手说着,语气激动。 燕知晴抹掉眼泪,终于欣慰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明艳似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红宝石。 “我就知道他不会死,这个混账羔子福大命大,不过是个流沙,怎么可能困住他!” 侍从听了,有些诧异的望向燕知晴。 印象里,这位长公主是十分端庄稳重规矩守礼的人,从未见她有过什么逾矩的举动。 今天居然说了句脏话,真是稀奇。 燕知晴的贴身侍女急忙上前,塞给侍从一锭金饼,“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做的不错,等王上回宫,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古丽姐姐,我今天来报信,不是为了讨赏的。”侍从有些扭捏的说到,“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报答王上的救命之恩。” 他本是沙漠游牧部落的居民,有一次遇到黑沙暴,整个部落的人都被埋了,是燕君琰带兵将人挖出来,救了他们一命。 虽说后来部落被燕君琰收服,部落居民都被迁进边关城池里居住。但所有人都不恨他,反而感谢他给了大家伙一个固定的居所和稳定的职业。 有了西幽王室的庇护,他们再也不用在沙漠中艰难地讨生活了。 因此,他对燕君琰一直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燕知晴虽然不清楚其中详细,却还是十分感激这个小侍从能冒着生命危险前来通风报信。 现在既然已经确定燕君琰还活着,她就必须为弟弟争取时间,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明日的登基大典。 “长公主,库尔王求见。” 她要谋反 “长公主和库尔王在王宫里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另一队兵冲进宫殿,转眼便将所有人包围。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路,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大概四十多岁,脸上未见沧桑,只有岁月磨砺后的成熟与稳重,剑眉如刀,一双寒星眼眸中锐气难挡。 身穿深紫色绸缎绣服,发间腰间都带着烈日金饰,左手大拇指上带着一个血玉扳指,成色绝佳,外面都传是用千年血尸养出来的极品。 他看上去身居高位威风凛凛,浑身却又缠绕着一丝儒雅的书卷气息。 不,应该说是成熟男人特有的沉稳魅力。 “王叔!” 燕达见到他,立刻大叫着扑了过去,“王叔,长公主她要杀我!” 燕之渊剑眉微蹙,看着向他奔来的壮汉,抬脚离开。 他径直走向燕知晴,所到之处,士兵都默默放下武器。 “晴儿,可有受伤?”他淡淡开口,语气平稳,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在里面。 “多谢王叔关心,我没事。”燕知晴扶肩行礼,默默退后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燕之渊看了她一眼,转头望向军队,“带刀私闯内宫,斩。” 燕达顿时瞪大眼睛,刚要说什么,看到男人凌厉的眼神,瞬间噤声。而那些听他命令才闯进宫殿的士兵,却被无情地拖到宫外秘密处决了。 之后,众兵退去,殿内只剩叔侄三人,燕之渊自然而然地坐上高位,低头看着两人,不时转动几下手上的血玉扳指。 “因何动手?”他沉声问到。 “王叔。” “王叔!” 两道声音在殿内同时响起,燕知晴刚要开口,便被燕达蛮横地打断。 此时他已急得满头大汗,今天来找燕知晴,本是想把她骗出王宫,囚禁别处,以此来挟制燕君琰。 谁料风声泄漏,让她知道燕君琰还活着的消息。若是让她将这个消息告诉王叔,明日的登基大典,绝对无法顺利进行。 燕达心一横,咬牙说到,“王叔,长公主她她要谋反!” 事到如今,他根本没有合适的借口来堵燕知晴的嘴了,只能将她的罪名往大了说,降低她的可信度。 这样接下来,就算她说燕君琰还没死,想来王叔也不会相信的。 闻言,燕之渊看了他一眼,又望向燕知晴。 燕知晴已经重新编好长发,一袭端庄得体的黑色长裙,这是为了祭奠燕君琰穿的,还未来得及换掉。 只见她行了一个扶肩礼,平静地说到,“王叔,太阳王没死,他回来了。” 闻言,燕之渊手下一顿,转动玉扳指的动作停了几秒,又开始慢慢转动。 “可有证据?”他问到。 燕知晴摇了摇头,她不能将小侍从供出来。 燕之渊见她一脸为难的神色,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燕达那里应该有证据。”燕知晴又补了一句。 “你胡说!” 燕达瞪大眼睛,上前一步,“王叔,先王已经落入流沙,都失踪一个月了,怎么可能生还呢?” “是长公主想谋反,故以此为借口阻止我登基啊。” 燕达言语恳切,双眼紧紧盯着燕之渊,“王叔,你一定要为侄儿做主啊!” 照常举行 “王叔,阿琰确实没死。” 燕知晴说到,“此刻,我们应该停止登基大典,去边关接他回来。”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了!”燕达粗声打断她,“王叔明鉴,长公主就是想以此为借口,阻止我登” 燕达不管不顾地大声叫骂,却在看到燕之渊冰冷的眼神后,默默噤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燕之渊坐在高座上,双目微阖,手中扳指转的飞快,不知在想什么。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回荡。 过了很久,燕之渊沉声说到,“登基大典明日照常举行。” 闻言,台下两个小辈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燕知晴震惊的点在于,燕之渊都不查证一下,便下令让登基大典继续进行,这不是他为人处事的风格。 以燕知晴对他的了解,若是事情有一丝疑点,他都会深究到底。 而燕达的震惊就很简单了,他没想到燕之渊居然会帮他。 他知道,王室的人都看不起他,觉得他是个粗野的莽夫,满当大任。更别说这位身居高位,连燕君琰都要忌惮三分的摄政王燕之渊了。 他都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了,结果王叔居然说典礼照常举行。 燕之渊这是在帮他吗? 奇天下之大怪!给他整不会了。 看着呆愣在原地的两人,燕之渊淡淡开口,“库尔王,时辰不早,你赶紧回去准备。” “哦。”燕达疑惑地挠挠头,看了燕知晴一眼,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他走后,殿内再次陷入寂静。 燕之渊坐在高座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燕知晴,自始至终,燕知晴都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等调整好情绪,燕知晴再次抽刀离去,却被燕之渊拦下。 “别拦着我!”燕知晴冷冷看了他一眼,“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燕达登基的。” 燕之渊默了默,说到,“晴儿,你太冲动了。” “关于燕君琰的消息,我们尚不知道真伪,如此便取消登基大典,只会令民心不安。” 登基大典,决定一国之君的重要仪式,怎能说取消就取消,如同儿戏。 谁料燕知晴却冷笑一声,说到,“不知道真伪?王叔,这天下还有你不确定真伪的消息吗?” “若真如此,你的天机阁,只怕成了个摆设!” 她语气越来越激动,燕之渊眉头皱起,没说什么。 “你早知道阿琰还活着了。” 燕知晴执拗地抬着头,盯着男人的眼睛,冷冷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过是想选一个容易操控的傀儡罢了,所以才会推燕达上位。如果我没猜错,此时派去截杀阿琰的人里面,也有你的人?” “晴儿,我在你心中,便是这样的人吗?” 燕之渊无奈开口,向前一步,“你和阿琰,都是我养大的孩子,我还没有残忍到会对你俩动手的地步。” 这句话似戳中燕知晴心口的伤疤,她突然就红了眼睛,向后退了半步。 “养大的孩子?”燕知晴眼中含泪,突然莞尔一笑。 “王叔,既然你也清楚,你于我俩是养育之恩,那么以后,请你离我远一点。” 王族圣火 话毕,只留下一道俏丽的背影。 燕之渊没有再拦她,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个响指,阴影中立刻飞下两名暗卫。 “跟着长公主。”燕之渊说到,“若她少了一根头发,尔等提头来见。” 暗卫对视一眼,下一秒,再次消失于阴影中。 燕之渊走出宫殿,抬头望去,天边已经浮现鱼肚白,他从袖口拿出密函,上面赫然写着,“王族圣火重燃,边城。” 琰,王族圣火。 燕之渊轻叹一声,用内力损毁了密函。 飘扬纸屑随风而去,一直被风卷进沙漠深处。 翌日一早,典礼照常举行。 巍峨宫殿矗立于艳阳之下,六十四根金碧辉煌的圆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百级白玉石阶上,铺着一寸万金的波斯地毯。金色的雄狮喷泉中流动着清澈的泉水,碧树白墙,一切干净的像水洗过一样,窈窕侍女身着洁白纱衣,立于宫殿两侧。 殿内,金色王座无声静立,那耀眼的光辉无时无刻不在宣扬它代表的无上权力。 王座的扶手是两只威猛的雄狮,雄狮的眼睛上镶嵌着两颗璀璨的红宝石。王座的靠背是大片金灿灿的烈日图腾,燕君琰即位后,特地将代表阳光的圆柱雕刻改成了尖锐的波浪纹饰。 一眼看过去,仿佛是一个被荆棘包围的王座。 燕达身穿绣满烈日金纹的王者长袍,仰头看着金色的王座。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曾经离他最遥远的烈日王座,如今却唾手可得,这一切简直像在做梦。 他深吸几口气,突然疯一般地大笑起来。 从今天起,他就是整个西幽,最有权势的人了。 他要用牛奶装满庭院中的小溪,用葡萄酒代替喷泉里的泉水,他还要广纳后宫,最好像东夏的皇帝一样,收集三千佳丽。 日后,他每一餐都要有烤全羊和烤乳猪,一顿饭要喝八种不同的美酒,还要有美艳绝伦的舞女在殿内跳舞助兴。 他笑的越来越猖狂,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开了胸前的伤口。 他顿时敛了笑,疼得整张脸都拧在一起。 燕知晴这个贱妇! 昨天他回宫后,居然还敢来行刺他。他竟不知她功夫这么好,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被刺伤胸腹,险些丧命。 后来,他叫来侍卫,这才从黑暗中冲出两个黑衣人,将她带走了。 燕达捂着胸口,呲牙咧嘴的骂了一句脏话。 “王,典礼要开始了,请您就位。”侍从上前,为他献上金色的丝帛。 这是登基典礼中最重要的一环,他需要放生一百只白鸽,将丝帛送上高空,献给最尊贵的太阳神。燕君琰即位时,用得是二十只凶猛的鹰隼。 哼,就他特殊,就他特立独行。显摆什么? 燕达心中突然有些不悦,阴着脸接过丝帛,又问到,“燕君琰抓到了没有?” 侍从摇摇头,“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可能是藏起来了。” 藏?他这位王兄可不是会躲躲藏藏的人。 “增加一倍的兵力看守王城,若遇到燕君琰”话说一半,他又改口,“不,但凡和燕君琰长得像的人,都要立刻斩杀。” 燕达攥紧金丝帛,冷冷说到,“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王者归来 看着白鸽挥动翅膀飞上金灿灿的半圆穹顶,燕达心中松了口气。 这下一切都结束了,白鸽都飞到屋顶上了,飞出王宫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仰天长笑一番。 就在此时,一大片诡异的阴影投向白玉石阶,看起来像是太阳被造型奇怪的云遮住了。可是,什么云长得这么规律,竟是一个边界清晰的圆。 燕达愣了愣,眼睁睁看着那圆“长”出几只尖锐的螯肢还有一对锋利的螯牙。 这这不是云! 人群爆发惊恐的尖叫声,鲜血从天而降,一只白鸽的尸体“咚”的一声掉在燕达面前,瞬间摔成一滩肉泥。 燕达惊恐地向后退去,抬眼一望。 怪怪物! 王宫屋顶上,趴着一只巨大的黑色怪物! 十只代表神使的白鸽不是被它一螯刺穿,就是被它锋利的螯牙咬成两半。染血金帛被怪物撕得稀巴烂,丝帛碎片“簌簌”落下,还带着染血的羽毛。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的丝帛居然被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撕成了碎片。 那蜘蛛和正殿的圆型穹顶一样大,趴在屋顶上,尖锐螯肢刺穿了屋顶。若白鸽是神的使者,那这只黑色的巨蛛就是魔鬼的化身。 众人四散奔逃,却发现王宫已经被巨蛛包围了,宫墙后不时冒出一对螯牙、来回飞舞的螯肢,还有些巨蛛已经踩破宫墙,爬了进来。 “燕达!”一声高呼唤醒了被吓傻的新君。 燕之渊快步走到他面前,怒吼着说到,“燕达,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召集军队击杀巨蛛!” 燕达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军队,我还有军队!” “燕君琰的西幽军呢!”燕之渊焦急地看着他。 燕君琰的西幽军各个以一敌百,全是精锐中的精锐。面对如此庞然巨物,只有西幽军能与之抗衡。 却见燕达面色苍白,“穆穆勒老将军还在沙漠寻找燕君琰的踪迹。” 明明是被他困在沙漠里,不能回来。 “其他的呢!”燕之渊大吼一声,“难道穆勒将所有西幽军都带去黑沙漠了不成?” 燕达吞吞吐吐,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我我让他们让他们去” “去哪儿了你快说啊!”沉稳如燕之渊,此时也恨不得给他一拳。 “我让他们去扫厕所了!” 燕达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吼到。 拜托,那可是燕君琰的军队,不把他们都遣散,难道留在身边等着他们来杀他吗。 闻言,燕之渊彻底不说话了,他冷冰冰地看着燕达,好像燕达已经死了一样。 燕达退后两步,畏惧地说到,“王叔息怒,我这就将他们都找回来。” 话落,只听宫殿上方传来一阵张扬放肆的笑声。 “燕之渊,你就找了这么一个废物来代替我?” 冰冷又嚣张狂妄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 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见那黑色巨蛛上还坐着一个飞扬俊美的男人,一身烈红战袍,衣领袖口处绣着张扬的烈日金纹,手里拿着一柄不知什么材质的紫色尖刀,刀光冷冽杀气森然。 他虽笑着,身上却散发着凛然锋利的杀气,愉悦眼波下暗藏锐利似鹰隼般的危险幽光,气势逼人。 凶猛可怖的巨大蜘蛛就这样乖乖地在他身下,似乎已经向他臣服。 那个人,正是燕君琰。 任务开始 燕君琰归来的消息在西幽闹的沸沸扬扬,他浴血登基的事情很快被众人知晓。 说书的先生、流浪的游吟诗人,将他的故事传遍西幽的大街小巷。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白鸽将血色月季送给神明的故事。 一时间,燕君琰的身份在魔鬼和神明之间反复横跳,而他这个当事人却完全不在乎这件事。 重回王位之后,他便投入了清剿叛军以及再寻地下城的一众琐事之中,白杳杳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的身影了。 登基大典结束后发生的事情,她到现在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那天,燕君琰重新接过王杖和金冠后,便亲自带兵来接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下屋顶。之后,他简单地洗漱一番,带着她和燕知晴吃了个饭,便带兵离开了。 这些到也没什么让白杳杳迷糊的,主要还是燕君琰离开时,当着燕知晴和西幽军队的面,吻了她一下。 但是,只是一个简单的额头吻还带着几句耳畔私语。 “之后几天我会很忙,你安心在王宫等我,有什么事情找我王姐就好。” 简简单单一句叮嘱而已。 但其他人又听不见,还以为是什么爱意誓言呢。 这下,王宫所有人都疯了,谣言漫天飞。大家都十分好奇,这个被太阳王从沙漠深处带回来的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有人说她是沙漠部落的村姑,无意中救了燕君琰,两人日久生情。 还有人说,她是饲养巨蛛的魔女,而燕君琰也是故意落入流沙的。 因为巨蛛魔女会从掉入流沙的男人里挑选夫婿,太阳王长得这么英俊,当然会被魔女选中。 但是! 这一切只是太阳王的权宜之计而已,他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巨蛛。谁料巨蛛魔女对太阳王痴心绝对,一路纠缠他,这才跟着来到西幽。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而处于暴风眼的谣言女主角,此时正趴在喷泉边上,无聊地摆弄着池底的许愿银币。 白山和林钰都被燕君琰带走了,白山就不说什么了,他力气大,从军是最好的选择。 没想到林钰也要进军队,这倒让白杳杳有些震惊。 总之,王宫里就剩她一个人了,每天无聊到长毛。 清风吹过绿树白墙,空气中有一股甜橙花的香味。白杳杳百无聊赖地玩着水,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巨蛛魔女的故事肯定是燕君琰的爱慕者编的,故意把我说成一个死缠烂打的形象!” “切!我对他才没兴趣呢!”白杳杳鼓着腮帮子,不服气地说到。 “是吗?” 系统略带怀疑地问到,“可我昨天还看到某人拉着长公主,燕君琰长燕君琰短的问个不停呢。” 白杳杳一噎,没想到系统这么早就回来了。 “对了,某人前天不还拿着燕君琰幼时带过的金镯子傻笑呢吗?”系统继续说到。 白杳杳一把抓住它,恶狠狠地说到,“不要以为你现在是只小猫咪,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 系统:qaq喵~ 白杳杳:糟了,是猫咪陷阱! “你这是犯规!”白杳杳一面气呼呼的,一面又将波斯猫系统搂在怀中,爽快吸了个够。 直到把系统“吸”呆了,瘫倒在喷泉边上,一脸生无可恋。 白杳杳笑着捏捏它的小爪子,问到,“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这次要离开很久呢。” 系统这才打起精神,说到,“我马上就要走了,这次回来是给你发布任务的。” “任务,什么任务?” 说到这里,系统突然正襟危坐,圆圆的猫眼中泛着一丝严肃,竟然有丝庄严的气质。 俨然一尊威严的喵喵神! “宿主,正式欢迎您来到书中世界。”系统严肃说到,“下面,发布第一个穿书任务。” “请宿主阻止燕知晴和亲,改变她惨死于东夏的悲惨命运。” 世代姻亲 终于要开始书中的正式情节了吗。 白杳杳不禁皱眉,回想原书的和亲剧情,那真是一番波折、跌宕起伏啊。 原书中写到,燕知晴和亲到东夏后,不出一个月便惨死于东夏皇宫中。东夏方给出的借口是她水土不服感染疟疾而亡,但她其实是无辜卷入东夏诸皇子的夺嫡纷争中,被人残忍杀害的。 说起来,燕知晴的死和原书的男女主角之间,还有一些扯不清的关系呢。 但这都是后话。 现在重要的是,燕知晴死后没多久,燕君琰这个贯穿全书的反派便正式登场了。也就是说,不久之后,燕君琰的生命就要开始被剧情影响了。 姐姐的死是他黑化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他喜欢上原书女主的主要原因。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燕知晴和亲。 “东夏的求娶使团大概什么时候到?”白杳杳问到。 “三个月后。”系统舔了舔毛爪子,“所以,你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了。” 说完,就见波斯猫稍微怔愣了一秒,回神后颇为冷漠地看了白杳杳一眼,高傲地迈着猫步离开了。 白杳杳知道,系统又走了。 她叹了口气,开始在花园里闲逛,顺便整理整理思绪。 阻止燕知晴和亲,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 只因这个姻亲约定,是东夏和西幽两国几朝几代传下来的悠久传统。 起因是很久以前,东夏和西幽之间打了一场长达几十年之久的世纪大战。这两个国家本就势均力敌,打起来难分胜负、没完没了,谁都不肯认输。 时间一长,劳命伤财,惹得百姓怨声载道,两个强国也被战争消耗了大量国力。 而在两个大国互相掐架对峙的时候,周边一众小国趁着这个空档,迅速发展了起来,这才有了今天的北齐和南疆两个大国。 两国国君一看,呀哈,这不行啊,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两国便决定暂时握手言和,无限期休战,且喜结姻亲之好。两方各嫁了个公主,谁想这两对姻缘发展的都不错,一时给两国带来了不少互利共赢的合作。 两国国君也因此成了朋友,有一次喝高了,便互拍脑门决定,西幽和东夏要世代交好,永结姻亲。 因此,这个姻亲约定便这样世代流传了下来。 不过,老祖宗的亲谊却没能传下来。自这两位开国圣君相继离世后,新君之间又开始互相较劲,虽然明面上无法大张旗鼓地开战,可暗地里还是在经济和文化上互相制裁压制。 总之,这个姻亲不是那么好拒绝的,除非 除非在东夏使团抵达之前,先把燕知晴嫁了!这样,后面就可以随便选一个贵族之女嫁过去啦。 燕知晴好好的待在西幽,燕君琰便不会黑化,也不会遇到女主,就不会做出后面一系列蠢事了。 如此一想,帮燕知晴找对象,真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啊! 白杳杳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可是 自己才来西幽几天时间,人生地不熟的,到哪儿找男人去啊。而且,就算有合适的男人,自己贸然撮合燕知晴,也会惹人厌烦。 白杳杳烦闷地掐下一朵月季,放在鼻尖嗅了嗅。 看来首要任务,还是先和燕知晴搞好关系才是!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毁坏神之花!” 一根发丝 “大人,若您能给我一个安稳的生活,我愿意带您去神牌庙。”孙妙菱跪在燕君琰脚边,抬头仰望着他,眼中尽是痴迷。 “可以。”燕君琰冷声同意。 在邪教进一步扩散前,找到源头并摧毁制止,是解决邪教的最佳办法。 “燕王炎,我也想去看看。”白杳杳跳到他身边,柔软小手攀上他的臂膀。 一直待在宫里实在太无聊了,白杳杳一时半会儿不想回去。 燕君琰却摇头,罕见地拒绝了她,“不行,会有危险。” “可是,我也想去看看,把巨蛛写成邪神的是什么样的人。”白杳杳撒娇一般摇着他的手臂,依旧被无情拒绝。 “等我抓到他后,你想怎么玩都可以,现在不行。” 燕君琰没有被小姑娘的娇声软语迷惑,冷静唤出暗卫,“乖乖回家等着我,嗯?” 白杳杳有些生气,嘟囔到,“你把我当成温室里娇养的小花了。” 看着小姑娘一脸气闷,燕君琰失笑,轻揉她额前的碎发,说到,“我知道你不是,只是邪教教徒都很极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可不想小姑娘处于任何危险的情况中,既然跟了他,理应一生无忧无惧无惊无险。 当然,他也知道她不会甘心当一只懒懒的米虫。 “好。”白杳杳叹了口气,忽又想到什么,“那回宫之前,我能和薄公子去西街看皮影戏吗?” 说着,指了指身后一脸傻笑的黄衣少年。 燕君琰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不行!” “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 这也不允许那也不允许,一点都不自由,白杳杳撅起小嘴,气愤地抱怨。 “你说什么?”燕君琰眉头皱起,一把将人扛到肩上。 “你再说一遍,谁不行?” “啊!” 突如起来的失重感让白杳杳紧紧抱住燕君琰,感受到几道惊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知道了,你快放我下来,我这就回去。” “这还差不多。”燕君琰挑眉笑了笑,一个口哨唤出藏在暗处的暗卫,“护送小姐回府。” 说着,将白杳杳交给暗卫。 白杳杳转头望了望,两名暗卫人高马大,手里拿着威武的弯刀,面上带着银色的孤狼面具,只遮住半边脸颊,浑身翻滚着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 根本不可能溜走的。 她撇撇嘴,终于收心,“好好,那我回家了,你也要注意安全哦。” 说着,向燕君琰挥挥手。 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孙妙菱突然上前,在白杳杳面前跪了下来。 “小姐,之前妙菱多有得罪,还望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妙菱这次。” 突入其来的道歉,搞得白杳杳一头雾水。 “无妨,你起来。” 她本来也没将这个妙菱放在眼里,虚扶一把,全个礼数罢了。 谁料,可能以为白杳杳是真的要扶她,这不懂规矩的瘦丫头居然一把握住白杳杳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西幽没有束发的习俗,故此,白杳杳一头水滑的长发全披在肩头。在这一拉一扶的过程中,一根发丝从她肩头掉落,缠上孙妙菱的指尖。 世外之人 (提示:前一章有更新) 白杳杳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怒气。 严诉继续说到,“迦娜的眼睛穿过地母幻术看到真正的你,同时,被地母反噬。” 白杳杳愣了愣,“迦娜的眼睛没事。” 她不明白迦娜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春风渡,但直觉告诉她,迦娜对她没有恶意。 严诉点点头,“右眼算是保住了。” 白杳杳松了口气。 “但她以后都无法窥探天机了。” “什么?”白杳杳大惊。 窥探天机应该是迦娜的能力之一,刚刚严诉也说了她是雪族最强大的巫女,居然因为自己丧失了窥探能力,她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有什么办法能补救吗?” 严诉摇摇头,望向白杳杳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地母反噬顶多让她受一点轻伤而已。” “真正让她失去能力的原因,是因为她看到了世外的秘密。” 严诉语气无波,眼中却闪烁着能洞察人心的幽光,看得白杳杳全身一僵。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杳杳面上冷静,手心却完全汗湿。 世外的秘密,所以迦娜看出她是穿书而来的世外之人了?怪不得连她的名字都知道了。 如此说来,迦娜的能力还真是挺强的。 严诉却摇摇头,“白小姐放心,她只看到一些皮毛。但毕竟是天机,因此被天道惩罚了。” “窥探的能力,只怕无法恢复了。” 说着,叹了口气。 这是两人交谈这么久,她第一看到严诉如此外露的情绪。 深深的惋惜。 见此,白杳杳低下头,小声说到,“抱歉。” 严诉看向她,不解地问到,“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因为她是看了我的” “与你无关。”严诉打断她,“这是她的劫数。” 因为窥探的能力,迦娜一直有些肆意妄为。她没什么坏毛病,为人也爽朗大气,只一点,她喜欢窥探他人的命数。 须知命乃天定,族中长老屡次劝她不听,此次终于碰到一个硬茬,能保住右眼,已是天道仁慈了。 闻言,白杳杳也不再纠结此事,毕竟解除地母诅咒才是现阶段的重中之重。 “严先生,迦娜姐姐既然能看到我的本原,那她知不知道如何解咒呢?” 严诉微微点头,“这正是我此次来找你的目的。” “交换之术并不难解,只要知道双方的真实身份,便可解开其中机缘。” “但是” 严诉顿了顿,说到,“你的体质太过特殊,迦娜无法堪透你身上的机缘,自然无法帮你解除诅咒。” 白杳杳愣了片刻,认命地叹了口气。 其实,能不能换回原来的样子,白杳杳并不担心。 此时她最担心的是,孙妙菱会不会顶着自己的脸,做出伤害燕君琰的事情。 察觉到她情绪低迷,严诉又说到,“但这个诅咒,也不是全无解决之法。” 白杳杳:大哥,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情绪大起大落容易得高血压! 就听严诉继续说到,“迦娜看不透,自然有其他人能堪透。” “听闻,东夏镇国寺方丈空渺大师法力高强,能平世间一切邪祟,能堪世人前生今世。” “你不如,找他看看。” 军队盘查 待浓烟席卷花楼,人们争相出逃,便可一眼看出哪些包厢有人,哪些包厢无人了。 此时三楼,便有两间包厢的门依旧是紧闭的。一间空房,另一间正是薄景安所在的房间。 薄景安昏睡不醒,看起来应该是被迷晕了。白杳杳试着抬了一下,没想到薄景安看着苗条,实际上还挺沉。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严诉来了,他依旧是一身绿舞裙,脸上的妆全花了。 “严先生!”白杳杳惊喜地叫到。 她还以为严诉顾不上管她了呢,毕竟她放烟的时候,楼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不过,幸亏她放了一把“假”火,人群慌乱之际,严诉才得以脱身。 “白姑娘,闲话后叙,我们得赶紧离开了。”严诉说到,“你是不是被人认出来了?我看到一支军队正在往这边赶。” 白杳杳一愣,巡防兵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话不多说,严诉立刻带着两小只翻窗离开,从暗巷绕回春风渡。 摸黑回到房间,两人都松了口气。这时,客房灯烛突然被人点亮,迦娜坐在案几前,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 “严严诉!”看到舞女装扮的账房先生,迦娜瞪大眼睛,然后一阵爆笑。 严诉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面颊微红。 “阿诉,我竟从未发现,你还有如此风华绝代的一面。”她掩唇笑着,忽又想到什么,问到,“今晚在花楼跳舞的姑娘,不会是你!” 白杳杳眨眨眼睛,“迦娜姐姐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 就见迦娜轻哼一声,“今晚店里的客人,都被那一舞剑器动四方的‘绿漪’姑娘抢走了。谁承想,竟然是自家人抢了自家人的生意。” 闻言,严诉一脸严肃地说到,“掌柜的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今晚的损失,全部补上。” 说着,行礼告退。 她走后,迦娜不开心地“嘁”了一声,“玩笑也听不出来,木头一个。” 白杳杳歪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迦娜却没打算放过她,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薄景安,摇摇扇子,“说说,干什么去了。” 见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驾驶,白杳杳只好将大闹花楼的事和盘托出。 谁想迦娜听了,不但不怨他们行事鲁莽,反而还大笑着拍拍手,称赞到,“好丫头,真是替我出了口恶气。” “我早想把那花楼烧了的,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今儿个居然让你这个小丫头办成了。” 白杳杳急忙摆摆手,“我没有放火,只是一把湿烟。” “放烟也行,放烟也过瘾。不过”她顿了顿,“你俩的衣服,拿回来没有?” 白杳杳一愣,糟了,走的匆忙,把这事儿给忘了。 两人原本的衣服还在花楼里呢,若是被府衙发现,定会顺藤摸瓜,找来春风渡的。 见她一脸懊恼,迦娜就知道这两人的尾巴没藏好,气得用扇子敲了她一下,“没这个本事还出去做贼,真是气死我了。” “回头官兵查过来,我可不管你俩死活。” 似乎是乌鸦嘴属性传染,话音刚落,楼下大门突然“哐哐”作响。 “开门,西幽军盘查!” 两颗黑炭 他一走,燕骐和穆青也跟着离开。 月光下,燕君琰的背影有些落寞,穆燕二人勾肩搭背地走在他身后。 走着走着,燕骐突然叹了口气,“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春风渡的烤兔子咯。” 都把人家账房先生逼得要自杀了,谁还好意思再登门。 穆青也惋惜的点头,想了想,问到,“刚才严秀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燕骐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下,“你爹可是西幽最恐怖的审问官,他一身辨别真假窥探人心的本领,你怎么一点儿没学着?” “严秀才当然在说谎,不过他说的话真假参半,这是最不好辨别的。” “而且,他不惜臭了名声也要掩盖真相,再审下去也是白费精力。” “为了保护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片子,至于如此吗?” 燕君琰带兵离开后,迦娜便驱散看热闹的伙计,打了盆温水,给严诉擦脸。 他刚刚又滚又爬,额头上还磕青了一块。 严诉接过毛巾,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只要我在意之人清楚事情原委,其他人如何看我,我并不在意。” 闻言,迦娜一愣,“什么?” 就见严诉一脸正气地说到,“再者,白姑娘身上有雪王的线索,保护她就是保护雪王。” 迦娜一噎,这撩人而不自知的死直男! 她叹了口气,说到,“只不过是一丝气息罢了,缥缈虚无,如何找呢?” “有气息就证明她和雪王接触过,一个个排查下来,总会找到的。” 雪族先祖被西幽王室赶进天山后,王族血脉便遗失了。一直以来,多少雪族先辈前赴后继,冒死跑出雪山,就是为了寻回王族之血。 百年时间过去,他们才找到一丝微弱的气息。因此,就算拼上全族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是不知道,这是第几代雪王,对地心还有没有震慑的能力。 一切都是未知,前路迷茫。 想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当务之急,还是先帮白姑娘化解诅咒。”严诉皱眉思量到,“只有她回归原位,我们才能找到雪王。” 迦娜却笑,“你错了,当务之急,是把这个白姑娘,从壁炉里捞出来。” 严诉一愣,也无奈地笑了。 至于白杳杳为什么会在壁炉里 暗卫进入客房的时候悄无声息,白杳杳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了,幸好迦娜留了一手,只要有人抬起床板,密道都会打开。 就这样,白杳杳和薄景安一路从密道掉进了烟囱,等迦娜将他俩从炉灰里扒出来的时候,两个白白净净的公子小姐,已经变成了两块小黑炭。 “人都走了吗?”黑杳杳问到。 “走了,不走怎么敢来接你。”迦娜笑着拉人出来,又张罗着给两人烧水洗澡。 薄景安还晕着,自然交给严诉。他中了足量的蒙汗药,只怕要一觉睡到大天亮。 等处理完两颗小黑炭,三人重新聚首。 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薄景安,严诉抿了口茶,说到,“白姑娘,薄家水太深了,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白杳杳一愣,没说什么。 她不会主动插手,除非 虫卵炸弹 “断。”薄义说到,“我早想断了。” 他的气质和刚刚那个唯唯诺诺的他完全不同,眼神突然凌厉起来,长久以来,藏在废物外表下的真实自我终于展现。 “你以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几个臭钱?”薄义冷笑着说到。 白杳杳:又来了,不要给我! “我要的是什么!你从来不在乎!”薄义大叫到,“我早想和你断绝关系了,我不要再站在你的光环下,我要所有人看见我!” 成长中无数个记忆犹新的重大时刻,他站在黑暗的角落看着光彩动人的哥哥,无声呐喊。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有人能看到他吗,他也在这里啊! 薄义缓缓走向薄擎,笑着说到,“不过,也多亏了你,我才能出人头地。” 话落,突然转身扑向燕君琰。 “哈哈哈,我找到你了!”薄义狰狞地笑着,“你知道吗?巨蛛教所有信徒都在找你!” 他一步步逼近燕君琰,“到底是西幽至高无上的太阳王啊,就是聪明,换个脸躲在民间,害我们找了好久!” 燕君琰双手抱胸,眼中尽是嘲讽,“所以你想通过弑君扬名?” 话落,一旁看戏的宗老们大惊失色,原来他们在心里暗骂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居然是太阳王!怪不得骄傲如薄擎,也会对一个竖子如此谦卑。 想到这里,宗老们都不淡定了。 薄义小儿刚刚说什么?他要弑君!天呐,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一帮老头连忙走上前,激动地说到,“畜生,还不退下!” 就算要弑君,也不能背着薄姓弑! “断绝关系,现在就断!”老头们气得吹胡子瞪眼,完全没意识到此时紧张的气氛。 “别吵了!”白杳杳大叫一声,皱眉瞪着他们,“快退后,这里很危险。” 危险,不阻止薄义他薄家才真正的危险呢。 却见薄义突然胖了好几圈,刚刚还一副悠哉猖狂的燕君琰此时也皱起眉头,格外认真地对待“废物”薄义。 薄义像个气球一样迅速肿胀变大,直到身上衣物被撑裂,肚皮被撑到半透明,无数发着荧光的虫卵在他腹中快速繁衍分裂。 若将蛔蛛虫卵比喻成病毒,现在的薄义就是一个大型的病毒培养皿。一旦他爆裂,周围所有人都会被寄生。 燕君琰刚要后退,就听薄义说到,“你敢再动一步,我便立刻自爆!” 燕君琰一顿,刹住脚步,“让其他人走。”他冷冷说到。 薄义笑着点头,“可以,我只对你感兴趣。” 白杳杳心中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薄义的目标只有一个,燕君琰。 不能让这些人成为燕君琰的累赘,“薄老爷,快带老头们离开!”白杳杳大声说到。 被叫老头子的族老们此时也顾不上计较白杳杳的无礼,各个健步如飞,迅速消失在小巷中。 “杳杳,走。”燕君琰紧紧盯着不断膨胀的薄义,严正以待。 白杳杳却摇头,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快走,不要让我分心。”燕君琰说到,“薄擎,若你还想继续当首富,马上把白杳杳给我带走。” 救命之恩 薄擎面露不忍,深深行了一礼,命令家丁抓着白杳杳离开。 “不要!不要我不走!放开我!”白杳杳用尽全力挣扎,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小巷。 薄义咧开嘴,低声笑着,“王上对那位姑娘,很是上心。” 燕君琰杀气顿起,“你敢打她的主意,我便将你挫骨扬灰。” 薄义摇摇头,声带因为肿胀被挤压,声音听起来格外怪异,“我是好言相劝啊王上,你对那姑娘的一腔痴情,只怕是错付了。” “神牌庙看到的幻境,你都忘了吗?”薄义尖细地笑着,“那是地母在点化你呢。” “点化什么?杳杳杀了那女孩?”燕君琰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薄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堂堂西幽王居然看的这么表面吗?那幻境并不只是揭露过去,更揭露了未来。” “未来,你们会是敌人。”薄义咧开嘴,阴森地看着燕君琰。 燕君琰顿时大怒,一拳锤向薄义。薄义踉跄两步,燕君琰趁势一个飞腿踹在他肚子上,却像踩在蹦床上一样被弹开。 这时,已经膨胀到极限的薄义一把抓住燕君琰的脚踝,大笑着说到,“接受,这就是你的命运,死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手下!” 下一秒,只听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砰——” 薄义炸裂,他的身体如泄气的气球,迅速干瘪下来。虫卵与腹水溅了燕君琰一身,巨大的冲击力将他震飞。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死去的薄义被蛔蛛操控,断断续续地说到。 “太阳王,地母给你准备了礼物。” 白杳杳被抓出小巷,紧接着就是一声响彻王城的巨响。 所有人都被这声巨响吓到,她趁人不注意,甩开家丁往回跑,又被薄擎抓住。 “放开我!”她大声哭喊着,“混蛋,放开我!” 薄擎一把抓住她胡乱挥打的手,说到,“白姑娘,冷静一点听我说!” “白姑娘,我去。”薄擎突然说到,“白姑娘,你对薄某有救命之恩,对犬子也多番照顾,我们薄家欠你太多。” “所以,让我进去找王!” 白杳杳一愣,很快否定了他,“我救你,不是让你再去送死。” 那里肯定已经布满虫卵,谁进去都会被寄生,燕君琰是她的人,理应她去,无需无辜的人牺牲。 薄擎急忙说到,“白姑娘,我不会死的,现在,只有我能进去。” “为何?”白杳杳不解地问到。 薄擎摇摇头,“待我救出王上,你自然知晓原因。”说着,扶肩一拜,抱着两坛酒,走进小巷。 白杳杳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擦干眼泪。 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拿着朱雀金牌找到最近的府衙,封锁整条街道。好在神牌庙被封禁后,周围被清空,无人伤亡。 她又借来一辆马车,交代府衙如何善后,之后,一直等在巷口。 过了很久,小巷深处飘起浓烟,阴影中渐渐走出两个人,薄擎扶着着燕君琰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白杳杳叮嘱在先,无人上前。 所有人看着一老一少扶着一个昏迷的男人上了马车,离开王城。 蛊人药人 薄擎在城外有一间避世木屋,远离市井,周围鲜有人迹,是隔离的最佳去处。 在离开前小巷前,薄擎点燃了爆炸区域,大致清理了薄义爆炸后出现的虫卵,剩下的还需府衙进行地毯式的消杀。 白杳杳临走前也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要求府衙一定要重视,朱雀金牌还是有用的,府衙子不敢怠慢。至于他们能不能做到完全清理,已经不是白杳杳杳操心的事情了。 燕君琰被爆炸冲击波击晕,至今未醒,白杳杳探了他的脉息,暂无异常。体外的虫卵虽然被清理,但不知体内有没有残留,若有残留又是第几代虫卵。 是第一代啃食内脏的低核寄生虫?还是进化后,可以操控肌肉躯体的二代寄生虫? 无论是第几代蛔蛛,都有解决办法,就怕再次进化。 至于薄擎,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为什么只有他能进入布满虫卵的小巷,他不怕被寄生吗? 安顿好燕君琰,白杳杳和薄擎坐在门口聊天。 “白小姐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薄擎笑着说到。 白杳杳点点头,明明有一肚子的疑问,真正要开口时,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薄擎见她有些犹豫,便自顾自地说起来,“白小姐可知世上有一种人,名叫蛊人?” 白杳杳摇头,皱眉说到,“蛊人?我知道一位老奶奶,是最强药人。天下毒物都害怕她,您腹中的蛔蛛就是被她逼出来的。” “你说的是春风渡酒肆的那位婆婆?”薄擎说到,“她确实是百年难遇的绝佳药人。” “只是,药人和蛊人还是有区别的。” 药人是被扔进毒虫中淬炼的人,他们被毒虫毒蛇啃咬,最终扛过毒蛊活下来,体内同时产生了抗体和毒素,这就是药人。 而蛊人,顾名思义,就是淬炼毒虫毒蛇的容器。他们体质特殊,像患有杂食癖的人一样,拥有一副可以消化宇宙的肠胃。 南疆重金求蛊人,因为在蛊人体内炼化的毒虫,不但是世间最毒,还吸收了蛊人的血液,生命力也会极其顽强,是不可多的的上上绝蛊。 而蛊人,虽然身体被用来养蛊,却不会出现任何损伤,蛊虫依赖他们的血肉而活。 换一种说法,蛊人是蛊虫的“母亲”。 薄擎薄义最初不过是两个在市井上讨生活的穷小子,如何成为西幽第一富豪?他们的本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早年间,薄擎出卖身体养蛊,换来一笔巨额本金,从此发家致富,成为西幽首富。 “那时年轻,又养了个弟弟,每天都觉得饿,吃不饱。”薄擎遥想当年,扬起一抹沧桑的笑,“后来,听说有蛊人这么个买卖,也是年轻气盛,就去了。” “那简直是我这辈子,最不想记起的回忆。”薄擎说着,声音开始颤抖,“你没法想象培育蛊人的地方有多恐怖。” “很多和我一样的年轻人被南疆骗过去,硬往嘴里塞蛇和虫子,很多人被毒死、被虫子从里面开膛破肚而死,各种恐怖的死法,如人间地狱。” “那时我便后悔了,想要离开,没想到那么寸,我居然就是那百年难遇的蛊人。” 何处归途 “我被扔进蛊池,那里面全是毒虫和毒蛇。我一进去,那些虫子便争先恐后地往我身体里钻,嘴巴、耳朵、鼻子、肚脐,还有” “任何能进入体内的洞口,都涌进大量虫蛇,身体快要被撑爆的感觉,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薄擎眉头紧皱,神色痛苦,他继续说到,“我能感觉我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斗兽场,蛇虫鼠蚁在我体内厮杀。有时我会干呕,吐出来的全是虫蛇死尸。” 薄擎无法继续说下去,一想到当时的情景,他还是想干呕,“我愿意用我所有财富,去换一个没有蛊人经历的人生。” “所以您不会被虫卵寄生?”白杳杳心生敬佩,连称呼都改了。 薄擎点点头,笑着说到,“那些虫卵在我体内无法存活的,孩子,我可是世上最强的毒虫淬炼器。” 这也是为什么地灵人一开始就盯上了他,千方百计将初始蛔蛛投进他体内淬炼,就是为了得到最强寄生蛔蛛。 只是,薄擎因患有恶性肿瘤,导致地灵人费劲心思养育的蛔蛛死伤大半,最后全被白杳杳全部剿灭。 那个肿瘤,到底是夺取薄擎生命的死神,还是蛊人为蛔蛛们设置的最终关卡呢? “不过,我们并没有抓到所有在您体内孵化的蛔蛛。”白杳杳说到。 薄擎点点头,“这我早感觉到了,前几天,我家有个家丁行迹鬼祟,我在他身上闻到了我的味道。” “你的味道?”白杳杳眨眨眼睛。 “是啊,我能认出所有被我淬炼的毒蛊。”薄擎笑着说到,“你知道从我体内出来的,最厉害的一只蛊虫,现在在哪里吗?” 白杳杳瞪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就见薄擎张了张嘴,突然说到,“保密,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再告诉你,哈哈哈。” 白杳杳一愣,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当薄擎老爷是童心未泯。 他虽长得威严,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亲和力,想来薄景安身上那股傻劲儿,就是继承于薄擎。 “孩子,你与王上都无需为此事担心。”薄擎突然说到,“之前蛔蛛肆虐,是因为我还没醒,如今我醒了,蛔蛛的事情,自然有我解决。” “说句奇怪的话,毕竟是从我体内出去的虫子,我理应解决。” 白杳杳眨眨眼睛,“您有消灭蛔蛛的好办法吗?” “哈哈哈,当然有了。”薄擎笑着说到,“吾死,吾子子孙孙同死。” “您说什么?”白杳杳有些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又问了一遍。 这也是在吓她,薄擎老爷,就喜欢开玩笑。 薄擎仰天大笑一番,拍了拍大腿,起身进屋,“不说了,你记住就好。” 走进门口,他脚步一顿,低声说到,“我死后,小九就摆脱姑娘和王上了。” 话落,他的身影融进昏暗的阴影中,消失无踪。 白杳杳没有回头,怔怔地看着面前“沙沙”作响的树林,风吹过茂盛的树冠,树叶彼此拍打,仿佛在进行一场欢送。 白色的不知名小花随风离开树冠,不知归途何处。 必须善后 见她去意已决,燕知晴只好妥协,“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去。” “这怎么能行。”白杳杳立刻拒绝,“长公主,他们换了王上,换了我,下一个肯定要换你了,所以你绝不能离开满月宫。” “那怎么办,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宫女,而孙妙菱却是西幽的准王妃。”燕知晴说到,“她现在,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你。” 这倒是真的,初见时,白杳杳是宫中娇养的王室贵女,孙妙菱是被拐卖的街头艺人。 现在,身份互换,善意与恶意会交换吗? “既然如此,我便不能以宫女的身份去见她。”白杳杳捏着下巴,闭目沉思。 突然,她想到一个好身份,“也许摄政王的身份可以借我一用。” 两军交战,最危险的不是那些正面交锋的明敌,而是潜伏的卧底。敌人的身份有时也会是很好的保护色。 白杳杳走进院子,拍了拍手,“各位守夜幸苦了,我这里有一封密信要交给摄政王,不知哪位能帮忙传递一下。” 话落,院中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白杳杳却知道周围一定有人,若是无人,夏夜中怎么可能没有虫鸣与夜枭的叫声。 这时,背后吹过一阵阴风,白杳杳手中的信突然被人拿走。一转身,是一个蒙面暗卫,右眼上有一道伤疤。 送完信,白杳杳又和燕知晴聊了一会儿,这才歇下。 第二天一早,白杳杳醒来便发现屋中多了一套侍卫服饰,还有一块摄政王府的“渊”字令牌。 白杳杳一脸疑惑,拿着衣服找到古丽,“古丽姐姐,这衣服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古丽看了看,摇摇头,“不是我,昨日你睡下后,我和长公主也很快睡了。” 既然不是古丽准备的,那只能是燕之渊送来的。想到昨天半夜,有人在她熟睡之际潜入房间,放下这套衣服,白杳杳就有些后怕。 还好燕之渊不是敌人。 她换上衣服,一身精简干练的女式劲装,尺寸刚刚好,再扎个简单的高马尾,描一道剑眉,看起来还真点女侍卫英姿飒爽的意思了。 走出寝殿,院子里站着一队侍卫,都是摄政王府侍卫的打扮,领头那人正是昨完取信的男人。 看来这是一队精锐暗卫。 “白姑娘,主上命我们来协助您。”刀疤男说到。 白杳杳点点头,留一队武力高强的暗卫在身边,确实心里踏实一些。 “摄政王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我?”白杳杳问到。 刀疤男摇摇头,“主上只说让我们跟着您。” 白杳杳挑眉,“那我若惹出什么乱子,他会帮我善后吗?” “属下不知。”男人说到。 白杳杳无所谓地摇摇头,“既然穿了摄政王府侍卫的衣服,他不善后也得善后了。” 说着,小手一挥,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向西宫。 西幽王宫,西宫。 精致豪华的宫殿中,纱幔飘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花香。司制局的掌事嬷嬷带着一排宫女跪在殿中,所有人都紧张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暴虐肥婆 熏香袅袅,纱帘蔓蔓,绣满大片牡丹花的绸缎屏风后,传来“哼哼哧哧”的喘气声。 “轻点!”一个女人气喘吁吁的说着,“诶呦,疼!” 宫女们互相对视一眼,低头不语。 突然,屏风后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小宫女跌出屏风,脸颊一侧高高肿起,红彤彤一片。 “废物,穿个衣服都穿不好,要你干什么!”一道尖利的骂声从屏风后传来。 小宫女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满口求饶,又被几个老婆子拖走。很快,小宫女的哭声戛然而止,宫殿内再次恢复寂静。 司制局的掌事嬷嬷深吸一口气,紧紧捏着袖口,一头冷汗。 这时,一个宫女走出到她面前,小声说到,“刘尚宫,王妃唤你进去。” 刘嬷嬷一愣,立刻站起来,小步蹭过去。 屏风后站着一排宫女,她们围着一个肥硕的女人,正费劲地帮她勒出腰身。 “刘尚宫,这就是你给我做的册封礼服?”胖女人斜睨了刘嬷嬷一眼,冷冷问到。 刘嬷嬷急忙跪下,说到,“王妃恕罪,这衣服是严格按照您的尺码制作的。” “我的尺码?”胖女人笑着看她,突然掀翻桌子,“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宫胖了!穿不进去一个月前定制的衣服了!” “不不不,王妃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刘嬷嬷连忙磕头认错。 胖女人瞪了她一眼,走出屏风。 一排宫女拥着她来到正殿,无数宫人奉上珍馐美食,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胖女人岔腿坐在餐桌前,抓起一个羊腿,毫无形象地啃着,直吃了一嘴油。 刘尚宫被胖女人的贴身宫女拽到正殿,她大着胆子上前,为胖女人斟酒布菜。 女人看了她一眼,满意地笑着,“刘尚宫,那你说说我这衣服,为什么小了啊?” 刘嬷嬷一愣,为难地说到,“因为因为” “因为尺码小了,对吗?”胖女人笑到,“那当时是谁给本宫量的尺寸,站出来。” 话落,一个小宫女畏畏缩缩地爬到桌前,叩头说到,“启禀王妃,是我量的。” 胖女人没有说话,继续狼吞虎咽。等吃饱了,她拍拍肚子,看着干瘦的小宫女,冷笑到,“原来是你啊。那你说,本宫穿不下这册封礼服,是你当时的尺码量错了,还是本宫胖了?” 小宫女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抬头望向刘嬷嬷。刘嬷嬷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小宫女咽了口口水,试探着说到,“是是奴婢量量错了。” “你说的对!”胖女人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是你们的尺码量错了,不是本宫胖了,哈哈哈哈。” 正笑着,突然又阴了脸,“该死的奴才!” 她一脸阴狠,眼神中充满了恶毒与厌恶,“量个尺码都做不好,还能干些什么!” “来人,把这个够奴才拉下去,砍掉她的贱爪子!” 众人大惊,小宫女连连叩首,哭喊到,“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奴婢冤枉,不是奴婢的错啊!” 胖女人站起来,冷冷看着哭嚎的小宫女,“不是你的错?那便是本宫的错了?” “你是说,是本宫胖了,才穿不下册封礼服,是不是!” 半真半假 既然系统不在孙妙菱那里,那还装什么! 白杳杳微微挑眉,一把甩开孙妙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孙妙菱被她晾在半路,目瞪口呆地看着扬长而去的暗卫。 这算什么,是故意羞辱她吗? 让她以为对方是真心想赔礼道歉,结果走了一半却把她甩开。道歉道的如此随心所以,就是不把她这个准王妃放在眼里! 孙妙菱气得峨眉倒竖,一双尖眼睛红得仿佛要喷火。 她刚想把人叫回来狠狠收拾一顿,一开口,喉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这疼痛剥夺了她全身的力气,她脚下一软,跌坐在宫殿中央。 宫女们对此见怪不怪,这是王妃的老毛病了,她常常嗓子疼。 大家私下议论,一定是她平时总爱大喊大叫,这才导致嗓子烂了,都是报应!只有孙妙菱自己知道,那道自刎时留下的伤口,还未愈合。 几个小宫女使出吃奶的劲才将那一滩肥肉扶起来,孙妙菱捂着脖子,甩开所有人,十分狼狈地逃回寝殿。 “谁都不准进来,不然本宫挖了他的眼睛!” 关上寝殿大门,孙妙菱扑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面庞,紧紧咬着嘴唇。 她伸手,小心翼翼搓着脖子。突然,一块皮卷了起来,像手上的倒刺,孙妙菱捏着那块皮轻轻一拉,瞬间掀开一大块喉咙上的皮肤。 刺鼻恶臭扑面而来,即使孙妙菱天天都能闻见这个味道,还是忍不住地干呕。 这味道就是伤口腐烂的恶臭味。 她藏在白杳杳的外皮下,脖间伤口得不到治疗,腐烂化脓,散发出像尸体一样的恶臭。 她不得不用浓烈的香粉掩盖住喉咙的味道。心怀怨恨的宫人们将她损成低俗没品的暴发户、这辈子没用过香粉的下等人、熏死人不偿命、行走的香炉。 等等污言秽语,令她十分郁闷,有时还会觉得很委屈。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泼脏水造谣,可能这就是身处这个位置,不得不面对的嫉妒之情。 所以,众人传得越难听,她反而越高兴。 有人嫉妒她才会出现这些污言秽语,她享受被人嫉妒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用那些人没有的东西折磨着他们。 只是,最近伤口溃烂的越来越厉害了,有时她一开口,嘴里都是腐败的臭气。 宫人传得更热闹了,有说她不注意个人卫生才口臭的、还有说她骂人太多导致嘴巴臭的、更有甚者,说她吃尸体。 这些留言不足为惧,但有一条谣言,令她十分介意。 她的容貌与性情变化太大,宫中传出真正的白杳杳已经死了,现在的准王妃其实是借尸还魂。 她浑身散发恶臭,因为她已经死了,每天吃的食物也腐烂在胃里无法消化。 谣言下隐藏着真相,半真半假的谎话最令人心慌。 她在意的态度和强制的干涉手段引起宫人们的不满,谣言非但没有遏制,反而传得越来越夸张。 现在,宫里很多人都信了这条留言,认为孙妙菱就是假的,真正的白杳杳,早就香消玉殒,成为一抹孤魂。 依旧失联 这则谣言看上去歪打误撞,像白杳杳踩了狗屎运,老天都在帮她。 但白杳杳知道,这中间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不然如此离谱的谣言,不可能在宫规森严的王宫里大肆传播。 没有在孙妙菱那里找到系统,白杳杳便带在宫中演了出戏,她声势浩大地寻找,进了每一座宫殿,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燕之渊的“系统”丢了。 那“系统”对燕之渊很重要,侍卫都杀到准王妃宫中去找了,就差冒犯君威,搜查太阳王的王狮庭。 只是,这“系统”到底是人是物,是男是女,众人一概不知。这些猜想为“系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也在假王那里埋下一颗种子。 摄政王手里有一个名为“系统”的绝密武器,假王对此深信不疑,立刻派人悄悄传信与月巫,对燕之渊的制约,无形中更严密了一层。 制约加重会对燕之渊产生什么影响,白杳杳并不在意,她坐在满月宫的玉石台阶上,望眼欲穿地盯着朱红宫门。 她给的提示如此明显,若系统真的在宫中等她,一定知道她回来了。可是,她等了两个晚上,依旧不见系统联系她。 夜风孤寂,明月躺在厚密的黑云中,月色蒙上一层阴霾。 风中夹杂着夜枭奇怪的叫声,一只夜鸦穿过云层,出现在满月宫上方,它的目标似乎是呆坐在庭院中的白杳杳。 眼见夜鸦直冲白杳杳飞去,一道利箭破空而来,射穿夜鸦。夜鸦惨叫一声,坠落在满月宫之外。 依旧是那两个黑衣暗卫,快速熟练地清扫了夜鸦的尸体。 “奇怪,这只乌鸦没有被寄生。”年轻暗卫拿着乌鸦尸体,仔细检查着。 年长的老暗卫拍了拍他,语气老练,“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一个。长公主若真的被蛔蛛寄生了,咱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小暗卫缩了缩脖子,立马将夜鸦烧成一堆灰。 滚滚火焰中,夜鸦圆溜溜的黑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满月宫大门,似在无声呐喊。 “你的东西还没有找到?” 夏日午后,燕知晴坐在葡萄架下,和白杳杳随意闲聊。 白杳杳叹了口气,闷闷到,“还没有找到,它似乎被什么控制住了,无法与我相见。” 这些天,白杳杳给系统找了无数理由,像给不回信息的渣男找借口一样,她设想了无数的可能。 但最后,女孩总会认清渣男的真面目,而白杳杳也隐隐觉得,这次她可能真的找不到系统了。 “别着急。”燕知晴安慰到,“我听你说,你要找的那东西,对之后的战局十分重要,没有它不行。” 白杳杳点点头。 “妄自菲薄。”燕知晴笑到,“你那么厉害的小家伙,怎么会拘泥那些外在的东西。” “无论何时何地,身处战场的人都是自己,不是吗?”燕知晴看着白杳杳的眼睛,轻声说到,“只有你自己,才是决胜战局的重要法宝。” 白杳杳苦笑一声,点点头。 大道理她都明白,可她就是因为太相信自己了解自己,才知道之后的对决,若没有系统的帮助,真的无法取得胜利。 红狐之争 白杳杳不想承认,她确实太过依赖先进的科技设备,好像没有那些仪器,她就不会看病了一样。 她叹了口气,“不能再等了,我要再去宫里找一圈。” 离开满月宫,白杳杳游荡到花园,她现在是燕之渊新派入宫保护长公主的侍卫,一般人不敢轻易动她。 她知道花园里有几个仆人偷懒散闲的院子,也许在那里可以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然而 她忘了现在的王宫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融洽和谐的王宫了,好几个宫人的聚集点都被端了。 走了一天,一无所获。 白杳杳累得瘫坐在青石阶上喘气,以前怎么没发现王宫花园居然这么大,一天时间都走不完。再加上日头毒辣,她险些中暑,好在花园中树木繁盛,处处可见树荫,能提供片刻清凉。 白杳杳捡了片荷叶顶在头上,白皙的小脸上一片红晕,如三月烂漫春桃,双眼明星,再顶片荷叶,像画里粉白粉白的小妖精。 她正悠哉悠哉地瘫在花丛下纳凉,忽听花从后传来一片嘈杂之声。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很快便是分枝踏叶的响动。 下一秒,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冒出花从,一头扎进她怀中。 白杳杳愣住,低头望去,只见红狐狸也抬头看着她,仿佛见到亲人般激动,狭长双眸瞬间涌出泪花。 白杳杳眨眨眼,刚想问什么,一群人打烂花丛冲了出来。 看服饰,是御前的人。 小狐狸立马窜到白杳杳身后,爪子紧紧抓着她的腰带。 “你是什么人!”领头侍卫大喊到,“快把狐狸交出来!” 白杳杳上下打量那人一眼,依旧安稳地坐着,她拿出腰牌随便晃了晃,轻轻一笑,“摄政王府暗卫,杏一。” “摄政王”三个字,满含警告的意味 领头侍卫果然开始犹豫。 御前侍卫身份特殊,代表着王上。而现在,太阳王和摄政王之间剑拔弩张,任何举动都可能成为“权力战争”的导火索,他可不想成为挑起战争的人。 “杏一姑娘,在下有礼了。”领头侍卫弯腰作礼,礼貌说到,“姑娘,这狐狸是王上的猎物,还请交还。” 礼数周全,挑不出一点问题。 白杳杳撑着下巴,一脸无害地笑容,心里想的却是,若是因为一只狐狸先挑起战局,燕之渊应该能应付的。 毕竟他看起来,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抱歉哦亲,这狐狸暂时没法还给你呢。”白杳杳笑眯眯地说到。 侍卫立刻拉下脸,“这是何意?摄政王难道要为一只狐狸与我们王上撕破脸吗!” 白杳杳挑眉,孙妙菱与那假王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以为是的话都说得一模一样。 就算她没怎么和燕之渊接触过,但她敢肯定这个假王也不配燕之渊亲自下场。 燕君琰和燕之渊这对儿叔侄俩,一个比一个骄傲,真正的对手只能是幕后操控的那个人。 至于这两个冒牌货,看来要交给她解决了。 白杳杳看着侍卫,轻笑一声,“若我们真就为一只狐狸和你们撕破脸,你们能怎样呢?” 尖刀被夺 燕君琰抬眼望去,只见白杳杳端坐在男人身前,眼中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芒。 他知道这不是白杳杳的本意,却还是烦躁地皱起眉头。 “你要什么?”燕君琰冷声问到。 白衣男人却淡淡笑着,“太阳王不先问问我是谁吗?” 话落,身后的禁军都大为震惊。 刚刚那男人说了什么?他居然叫侍卫长太阳王! 燕君琰面无表情,他不想知道对方是谁,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他都不在乎。他只想知道,对方要怎么样才会放过白杳杳。 “你配让我知道吗?”燕君琰冷冷说到。 男人轻摇羽扇,依旧是一派从容沉静,“太阳王忘记了吗,您前不久刚淹了我一座城。” 燕君琰一愣,眼神冷冽,“你是谁?” 男人笑到,“地母大祭司,月巫。” 月巫,那个深受地母宠信的男人,可以接收地母所有灵力的地灵祭司,在地母被封印的时候,他就是“人类”身躯的地母。 月巫安静地看着燕君琰,轻摇羽扇,笑着说到,“所以,至高无上的太阳王,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燕君琰冷冷看着他,说到,“当然,无论你想要什么。”王城、西幽、或者是他的命,有本事便来取。 却见月巫摇摇头,“我想要的,已经在我怀中了。” 燕君琰心头一凉,看着木然端坐的白杳杳,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风吹过长长的街道,带起少女鬓边的碎发,发梢朝着燕君琰的方向飘啊飘。 燕君琰低下头,闭了闭眼。 再睁眼,他突然提刀向马车冲去,迎战的自然是被控制的白杳杳。她像一只被风吹起的白蝴蝶,摇摇晃晃地飞向燕君琰的刀尖。 兵戎相见的瞬间,燕君琰一把将白杳杳抓进怀中,然后用力将刀掷向端坐在马车里的月巫。 他早料到白杳杳会再次阻挡他的攻击,所以,他只是做出攻击的姿态隐忧白杳杳出战罢了。 然而,软绵无力的白杳杳突然发力,一脚蹬向他的心口,回身握住尖刀。 那一脚因蛔蛛的原因十分霸道,直接将燕君琰踹出几米远,他捂着胸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白杳杳只木然地看着他,拿起长刀。 双手触碰到巨蛛壳制成的尖刀,白杳杳体内的蛔蛛本能地开始反抗,却不得不遵从主蛔蛛的命令,控制者白杳杳的手拿起天敌的外壳。 蛔蛛的强烈挣扎致使白杳杳的小臂从里之外出现无数道伤口,鲜血瞬间染红洁白的手臂,顺着手腕流下,一点点包裹长刀。 “杳杳!放手!”燕君琰看得心惊肉跳,大声喊着。 白杳杳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紧紧握着长刀,一步步退后。她缓缓走到马车边,双手奉上紫蛛长刀。 月巫拿起长刀轻轻一敲,刀身发出“锵”得一声铮鸣,巨大的力量被月巫擒在手中无法挣脱。 月巫满意地收了刀,轻轻摸了摸白杳杳的头发,笑着说到,“真是个乖孩子。” 白杳杳双眼无神,呆滞地点了点头。 “我们回家。”男人牵起她的手,将她带上马车,重新拥入怀中。 白杳杳歪在月巫的胳膊上,看着燕君琰,再次睡去。 陷入梦魇 他知道被蛔蛛寄生的人会做出违背自己意志的事情,他身为西幽的王,一举一动都关系着西幽的生死,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担任王的重担。 他定定地看着燕之渊,解下腰间的烈日纹章,扔向燕之渊,“西幽先交给你了。” 说着,转身离开。 “阿琰!” 身后传来一声沉沉的呼唤,燕君琰脚下一顿,停在原地。 这声“阿琰”他已经几年都没听到过了。自从知道从小教授他武功与兵法的师父其实是他的亲王叔,而他培养自己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操纵傀儡谋取王权后,燕君琰与燕之渊的关系一落千丈,落入冰点。 昔日无比信赖的人,最后反目成仇,刀剑相向。可真到了生死关头,唯一能托付的人,居然还是他。 “阿琰,我说过,只要晴儿还” “闭嘴!”燕君琰冷声打断他,“你不配叫我阿姐的名字。” 他背对着燕之渊,身体紧绷,肩膀微微发颤。 燕之渊知道他在气什么,两人相扶相持,又针锋相对了这么长时间,他最了解他这个顽劣侄儿的心思。 他不过是想要一个道歉,一个说法。 “阿琰,等你回来,我便将天机阁交给你。”燕君琰沉声说到。 这就是他道歉的方式。 燕君琰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曾几何时,天机阁阁主之位是他一生所求,那时他并不想要什么王位与权利,只想像他崇拜的师父那样,撑起整座天机阁。 可是后来 他闭了闭眼,冷笑一声,“我不一定能回来,天机阁,你自己留着。” 寂静无声的黑夜,月下茅庐独立于尘世之外,带着一丝袅渺的离世之感。 月巫看着平躺在草席上的女孩,修长手指缓缓滑过她光洁纤细的小臂。温暖的体温和滑腻的皮肤,上好的躯体。 这就是地母的女儿? 月巫眸光清冷,食指滑过女孩的手腕,瞬间出现一道血痕。鲜血染红如白玉雕一般的手指,月巫低头,轻轻舔了舔手指上的鲜血。 一股奇怪的力量注入体内,心脏猛地收缩在一起,又重重地跳动。 月巫瞪大眼睛,紧紧捂着胸口,他皱眉看着熟睡的女孩,目光中尽是审视。 良久后,他起身离开。 茅屋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很久以后,缩在女孩脚边的狐狸终于动了。 它一点点挪到女孩脑袋边上,小声地哼唧着,见女孩迟迟不醒,又生气地咬了一口女孩的脸蛋。 女孩微微皱眉,却依旧陷入梦魇,无法自拔。 狐狸急的团团转,目光突然落到女孩渐渐凝固的伤口上,犹疑许久,它轻轻含住那道伤口一吸。 鲜血瞬间染红狐狸嘴边的绒毛,下一秒,狐狸身体一软,倒在女孩怀中。 王宫花园遇见孙志斌后,白杳杳的神智便陷入一片嘈杂,她中途有过短暂的清醒,看到自己在攻击燕君琰,而后,再次陷入黑白雪花一般的杂乱中。 “宿主?醒醒!”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众多噪音中脱颖而出,白杳杳猛地睁开眼睛,身体一动不动,只一对眼珠在眼眶里乱转。 一顿好打 若被月巫发现系统与白杳杳重连,只怕这最后一丝神智也会被月巫抽干。到时候,她就成了一具真正的傀儡。 但谁会在乎呢,反正地灵人要的,只是她的血罢了。 “所以,我也不能在你体内待太久,以免被月巫察觉。”系统小声说到,“但你放心,我就在狐狸身上,在修正这个世界的轨迹之前,我都不会离开。” 白杳杳点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那我现在可以使用空间和商城吗?” 她想知道自己体内有多少只蛔蛛,分别在哪些地方;还想躲进空间研究这些蛊虫,研制出攻克蛔蛛寄生的解药。 但系统却提醒到,“你这个时候回空间,体内的蛔蛛也会带进去,月巫便会察觉到空间的存在,很可能会夺取空间。” “所以,最好不要回空间。”系统说到,“反正这么长时间你不都过来了,不差这一两天了嘛。” “好。”白杳杳有些无奈,“那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除了被月巫控制着昏睡,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也不明白蛔蛛寄生进化到哪一步了。 她就是月巫控制燕君琰的一颗棋子罢了。 “之后我若再被月巫控制,伤害燕君琰,伤害西幽,怎么办?” 记忆中,自己向燕君琰挥刀的画面历历在目,她仿佛一心要燕君琰死,刀刀袭向要害。可燕君琰只是躲,从不反击,因此被她伤了好几处。 她想起这些,心就“突突”直跳。 “月巫一定会控制着我刺杀燕君琰的。”白杳杳皱眉说到,“如果真的是我亲手杀了燕君琰,系统,我会疯的。” “放心,我会为你隐藏这丝清醒的神智。”系统说到。 有了这丝神智,蛔蛛操控她身体做出的一切行为,她都能清楚的感知到。她可以随时反击,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但,重新掌控的时机一定要万分谨慎,因为白杳杳一旦反攻,月巫那里会立刻察觉异常。 所以,最好在彻底摆脱月巫控制后再重新掌控身体,才是万全之策。 “同时,因为世界的严重偏轨,这里为宿主叠加一层无敌buff。”系统突然说到,“此buff名为‘主系统的愤怒’,有了这层buff,你将是这个世界灵力最强的人。” “你需要用这层灵力彻底封印地母,修正世界线。” 白杳杳眨眨眼睛,“这个buff听起来也太厉害了,简直逆天。” “那当然!”系统得意地说到,“这可是主系统的怒气。” 主系统虽然对这种问题见怪不怪,但并不代表它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它凌驾于众世界之上,对“世界反击”这种事情,绝对是零容忍。 “但是,这个buff说白了就是个外挂,所以你只能使用一次。”系统继续说到,“因此,什么时候使用,一定要好好考虑。” 白杳杳点点头,大招的冷却时间总是最长,这她完全能理解。这个buff就是她最后的王牌,用对了很可能会出现绝地反杀的战局。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提早暴露。 她紧紧捏着拳头,对未来发生的一切既紧张又兴奋。只希望经此一役,能将地灵人彻底封印,拉回正确的世界线。 薄家怪谈 预料中的失控并没有发生,燕君琰依然能够自主地控制行动与思维,其他民众亦如是。 好像那场爆炸只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外事件,预想的所有恐怖后果都没有出现。 百姓们除了爆炸后三天还比较恐慌,但生活很快恢复正轨。 可燕君琰知道,他们已经不再是他们自己了,每一个经历爆炸的人,都是潜在的危险。 这段时间,他隐姓埋名于市井,一面帮助百姓重建生活,一面暗地寻找白杳杳的踪迹。 爆炸后的第一天,他便前往下桥村,那里已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废墟,瘴气与黑雾掩盖了整座村庄。 他不敢接近军队与王宫,任何能发号施令指导方向的工作,他都敬而远之,以免成为地灵的傀儡。 就这样,一直平静了半个月的时间,西幽迎来一件大事——东夏的求亲使团到了。 东夏格外重视此次和亲,使团的领队是东夏二皇子萧则,也是竞争东夏储君的大热选手之一。 想来这位二皇子是想趁着迎亲回国的路程,与长公主培养感情,等回到东夏,直接成亲,他背后便有了西幽的支持。 只是他没想到,迎亲的队伍连王城都没进去。 西幽摄政王亲自出面解释,称城中正遭遇时疫,恐使团被波及。可二皇子萧则日日爬墙头观望,只觉王城内一片祥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根本不像染病的样子。 他心生怨愤,在驿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派门客站在王城门口大骂了一天。 这些文人墨客的嘴啊,哪个不是尖酸刻薄的。想当年,陈琳一纸檄文骂好了曹操的头风,诸葛亮三寸不烂之舌骂死了魏臣王朗。 今有东夏二皇子的门客,大骂西幽诸王背信弃义毫无礼仪道德,这不就是站在人家家门口骂人家爹妈吗?当即被一众激奋的民众赶回驿站。 这还不解气,这些气愤的百姓又成群结队地堵在驿站门口,不停地砸臭鸡蛋,驿站差点被鸡蛋壳埋了,臭气熏天,东夏良马都熏晕了好几匹。 二皇子被熏得受不了,派人向摄政王求助,结果连驿站的门都没出去。 那群百姓砸完鸡蛋就静坐在驿站门口,驿站守军劝慰也不停,就是要把东夏使团堵在臭哄哄的驿站里,熏死他们。 东夏人既震惊又无奈,这算什么事啊,堂堂东夏使团,居然被西幽百姓用臭鸡蛋困在驿站,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 二皇子只得派人出去道歉,没想到那群百姓依然不走,只让他们交出那天在城门口骂人的门客。 二皇子终于忍不住了,在他看来,这是就是西幽王室的计谋,躲在百姓身后欺压他们,简直卑鄙恶劣。 这可冤死了燕之渊,燕之渊几番派人去劝,百姓们都不愿离开,反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怎么就这么大的气性,围攻驿站几天了,这火都消不下去? 百姓们互相看看,给出的答案令燕之渊开始警惕。 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股火气就是消不下去。 临阵倒戈 “我家孩子也是被他勾引坏的!以前多老实一孩子,和薄景安出去玩了一次,就浪得家也不回了!” “别提了,我快恨死薄景安这竖子了!前段时间我家儿子悔婚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唉,我就明说了,其实都是薄景安挑唆的,竟让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我就说嘛,你家孩子不是那不明事理的啊!” “都怪薄景安!” 突然间,恶评谩骂如流水般涌向薄景安。他站在暴风雨中央,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他干啥了?他不过是平时比众人更张扬一些,便要背负莫须有的指控吗? 这些人都说的什么破玩意啊?他们究竟知不知道,他们的孩子离开他们后,能有多坏! 别说薄景安了,白杳杳都听得目瞪口呆。 你们这些人,在人老爹灵前这么欺负人家儿子,不太好? 她此时只恨自己被关在棺材里,不能痛痛快快和那些人吵上一架! 什么叫都是薄景安挑唆勾引的,意思薄景安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他们自己对是非对错没有判断? 不过本质上就是坏种,借薄景安当幌子罢了! 如此说来,那真要好好思考一下以前听到的关于薄景安的传闻,不知几分真假,可能很多都是诬陷。 攻击和甩锅还在继续,所有人恨不的将祖宗八辈犯下的过错归于薄景安身上,似乎只要薄景安认了这些错事,他们的孩子就是干净无辜的。 他家儿子只是个单纯的大男孩啊,知道什么对错,不过是被薄景安那坏小子教坏了。 “你们说什么呢!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了是?”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柳氏居然会站出来为薄景安说话。 “你们家小孩犯了什么错,都是薄景安教唆的?那薄景安让他杀人,他也杀去?” “忠靖侯夫人,你儿子在外面养外室也能是薄景安教的了,我们薄景安可从未干过这种伤风败俗的勾当!”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燕君琰都微微挑眉,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位二婶子,是精神分裂还是无差别护犊子? 大家如此指责薄景安,难道不是对你有利?这怎么还突然倒戈,变成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柳氏可没把薄景安当成一家人。 自始至终,她都不觉得自己和薄家是一家人。 不过看到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薄景安,仿佛看到当初刚嫁进薄家,被众人谩骂的自己。 无助、迷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说完就后悔了,干嘛要管那小子死活,她只关心薄擎的家产! 当即就有人不乐意了,道理他们都懂,也明白薄景安是背锅的。 但你怎么能挑破这层窗户纸呢?那我们就要为了贵族的脸面,好好辩论一下了。 “我说错了不成!”有人反驳到,“我家儿子没考上功名,就是因为天天和他玩,耽误了功课!” “他自己是个废物,还引得其他好孩子不学好。莫不是想让大家都成废物,遮盖他的无能!” “全西幽,谁不知道薄景安是个废物!” “咚——” 就在众人再次发起新一轮的进攻时,面前的黑色木棺,突然响起一声沉重的巨响。 红木箱子 “薄老爷,我都和你说了八百遍对不起了,你到底怎样才能原谅我嘛!” 前往春风渡的马车上,薄擎捂着胸口闭目养神,白杳杳半蹲在座位边,不停地搓手道歉。 车外,燕君琰翘着二郎腿驾车。马车后面,薄景安举着一个红木箱子,一脸懵逼。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燕君琰让他去找一个能把父亲带走的箱子。 他大致比了一下薄擎蜷缩成一团的宽度,满府乱窜,最后抱回一个等肩宽的红木箱子。 回来后就发现父亲已经醒了,身体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只是满身是血,正坐在地上发脾气。 他面前,身长玉立的燕君琰抱着刀,一脸的不耐烦。白杳杳蹲在燕君琰身后,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庸医!庸医!”薄老爷吹胡子瞪眼,上气不接下气地吼到,“若不是老夫命大,没死都被你一刀捅死了!” “你越来越不讲理了。”燕君琰低头看着他,语气不耐,“若不是她那一刀,你现在还蜷成个球呢,能坐在这骂人?” 白杳杳撅着嘴,委屈巴巴地点头。 薄擎一阵语噎。 虽然白杳杳给了他一刀,但确实将他从僵硬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 天知道这七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心脏血液停止跳动,身体一切机能都僵死停滞,七天不吃不喝也没有任何感觉。 唯独一双耳朵,还能听见周围发生的一切。 他听着弟妹报官抓了儿子、听见弟妹和弟弟为家产争吵、听见家里的仆人商量着如何从葬礼里捞些油水。 然后他被放进棺椁中,哀乐吹吹打打一刻不停,来来往往的人在他灵前哭嚎感叹。 他一直拼命嘶吼,却没有一个人能听见他、拯救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要被活埋、了此一生之时,这个女孩救了他,虽然是以在他胸前捅了一刀的方式。 在发现薄擎确实还活着后,白杳杳迅速从空间兑换出各种药品和工具,手脚麻利地做了个小手术。 再加上系统商城特效药的加持,薄擎当下就痊愈了一半。 虽然他很生气自己无缘无故被捅了一刀,但到底是人家救了他。 只是燕君琰这臭小子说话太难听了,他生气! 他没理,但他就是生气!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之时,薄景安抱着个鸟大的箱子回来了。一进门见到他爹醒了,又开始发愣。 他脑子处理问题的速度,永远比不上出现新问题的速度。 看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又想起灵前那些人如何辱骂他的,薄擎立刻将火力对准薄景安,一顿猛烈输出。 “畜牲,干什么去了!”就这样把你老爹丢给两个陌生人? “啊?”薄景安呆头呆脑地回答,“找箱子装您去了。” 装他?薄擎看着只有薄景安肩宽的箱子,气得倒仰。 “你自己看看你找的箱子,能装个鸟!我看你是想装我的骨灰咳咳咳咳!” “薄老爷,虽然我的药很厉害”见他情绪太过激动,白杳杳忍不住劝到,“但你到底是刚挨了一刀,又做了手术,还是不要说太多话的好。” “那我中这一刀是拜谁所赐啊!” 西幽首富 “啧,老家伙,没完了?” 燕君琰终于爆发,长刀滑下,他握着刀柄狠狠点了一下地面,“你是想自己处理这堆烂摊子?” 薄擎立刻认怂,捂着胸口做痛心状。 白杳杳悄悄探出脑袋打圆场,“薄老爷好像很不舒服,我们还是赶紧回春风渡。” 燕君琰微微挑眉,提刀离开。 白杳杳则一脸乖巧地搀起薄擎,拼命给薄景安使眼色。 薄擎也看到她在卖弄眉眼官司,又看人家白姑娘眨眼眨得眼皮都快抽筋了,自己那傻儿子还是一脸蒙圈,又气不打一出来。 “我看见这箱子就来气!” 薄擎气呼呼地瞪了眼薄景安,说到,“把这个箱子举过头顶,一直举着,我让你放你才能放!” “听懂没有?” “啊?懂懂了。”薄景安点点头,默默将箱子举到头顶。一直到他坐上马车,都不曾放下。 他真的不清楚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一切都是真的吗?他爹死而复生了! 他爹离开了那个冰冷冷的棺椁,又对他吹胡子瞪眼,又气呼呼地指天骂地了。 他却一点也不生气,只要他爹能活着,让他举一辈子箱子都行! 早先还担心如何运送薄老爷出府,现在就方便多了,随便乔装一下,大大方方地离开薄家。 至于薄家人发现尸体不见了后会怎样,管他呢,且让他们闹! 现在的白杳杳,完全没心思处理其他事情。 回到春风渡,迦娜给薄擎和薄景安各安排了一间房子,白杳杳虽有一肚子的问题,少不了要等薄擎休养一夜。 谁想第二天一早,薄擎却犯了胃病,疼得下不了床。 白杳杳急忙为他诊脉,折腾了一上午,最终得到一个坏消息。 薄擎肠癌晚期,且癌细胞已经转移至全身,最多还能再活三个月。 薄景安还沉浸在父亲死而复生的喜悦中,紧接着又接到父亲的“延期死讯”,宛如掉入冰窟,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听到消息后,他先是不管不顾地跑出房间,留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很快,他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堆文书地契。 “白姑娘!”他“扑通”一声跪在白杳杳面前,咬牙忍住眼泪,“这是我薄府所有的财产,全都给你!” “我知道你医术超群,求求你,救救我爹。” 薄擎安静地看着儿子,没说什么。 燕君琰却突然来了一句,“你家的财产,本来就是她的。” 白杳杳:? 话落,薄景安和白杳杳都诧异地望向燕君琰。 只见他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到,“薄家不过是我的一部分产业,一直以来由薄擎代为管理。” 薄景安惊愕地看向他爹,老爷子立马转头望向窗外,“咳,你看那有只雀诶。” 燕君琰继续说道,“我外出寻矿前,已经将所有文契手续转给杳杳了。” 他散漫地歪在椅子上,望着白杳杳挑眉,“说起来,你现在是西幽首富了。” 说完,还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全身扫描 “薄景安,你先起来。”白杳杳伸手扶他,“若你继续跪着,我便撒手不管了。” 薄景安抬头看她,精致的桃花眼中满是犹豫和不知所措。 见他并没有起来的意思,白杳杳无奈地看向燕君琰,寻求帮助。 燕君琰接收到眼神,大步上前,提溜着薄景安的后衣领将人拎起来。 “我从没说我不救人。”白杳杳说到,“只是我的方法,你们可能接受不了。” “只要能救我爹,什么方法我都能接受。”薄景安拍着胸脯说到。 “不是你能不能接受的问题。”白杳杳耸耸肩,看向薄擎,“在患者神智清醒的时候,我只听患者的意见。” 她是怕薄老爷无法接受。 在奉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时代,几乎无人能接受破腹开胸的外科手术。 谁知白杳杳说出治疗方案后,薄擎倒是爽快的答应了,反是薄景安开始犹豫不决。 “也就是说,做了手术也不会完全康复,只是延长寿命?”薄景安皱眉问到。 白杳杳点点头,谁知道为什么,系统商城内连手持ct仪都有了,却没能够攻克癌症的药物。 “在手术中,也有可能会出现意外?” 白杳杳继续点头,这些都是患者必须清楚的风险项。 薄景安犹豫了,“这确实有些难以接受。开膛破腹,不是置人于死地吗?” “并不是打开后就不管了。”白杳杳哭笑不得,“之后缝上就没事了呀。” 薄景安:听起来更吓人了。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却见薄擎大手一挥,爽快说到,“我自己的命我自己做主。”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不搏一搏?” “丫头,老夫相信你的医术。”薄擎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冲白杳杳点点头,又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系列动作配上他精彩多变的表情,倒是让气氛轻松了不少。 薄景安虽满腹忧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始终学不会他爹的果断和豁达,且需历练。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薄擎拍了拍肚皮,躺到床榻上,一副准备好英勇就义的表情,“来,给老夫个痛快!” 白杳杳笑了笑,“别着急,毕竟也是个大手术,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而且,我一个人也无法完成,需要请一个帮手。” “咋的,还两个人来切老夫啊?”薄擎不悦地说到,“你这让老夫要死不死,太煎熬了!” “总之等一等。”白杳杳按住他,“别动,我们先来做个全身扫描。” “扫描又是个啥?” “就是就是个照妖镜,能看到你身体里的五脏六腑。” “这么厉害呢?我看看。” “诶呦,您别动!一会儿扫描完你自然能看到!” 薄擎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新奇地扒着扫描仪不放手。 在他眼中,这东西就是个铁皮框子,但中间闪着光,还发出“滴滴”的声音,太神奇了! 哄小孩似的哄着薄擎做完扫描,白杳杳按住金属框上下开合,一张片子就出来了。 薄家父子瞪大眼睛看着白杳杳,仿佛她是个变戏法的。 连燕君琰都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 隐世巫医 “脑子里有个东西,终归不是个事。” 薄擎叹气到,“若能像摘肿瘤一样,把这只蛔蛛从我脑子里摘出去,就好了。” 话毕,他偷偷看向白杳杳,眼中难掩希望之情。 只见白杳杳笑着冲他点点头,说到,“确实可以。” “果真?”薄擎大喜过望。 却听白杳杳继续说到,“但我做不到。” 她的专业属于胸外科,脑部手术属于神经外科,专业都不对口。 再说,脑部神经复杂细微,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她真不敢下手。 “哼,你们这些年轻娃娃,与我们当时差远了!” 见她犹豫推脱,薄擎叹气说到,“想当年老夫在南疆,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可那边的巫医,二话不说就将人头盖骨掀开,‘咔咔’几下,就把寄生虫挑了出来。” “那魄力,唉,老夫今见万人,都不如他一个。” 白杳杳不服气地挑眉,“那是无知者无畏!” 那位巫医要是学了脑部神经分布图,肯定做不到那么勇。 薄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摆摆手,不想理她。 见他如此,白杳杳知道他那臭脾气又犯了,便不再多留,交代了薄景安几句后,离开房间。 谁想第二天术后检查,薄擎又一脸笑意地抓住白杳杳,热情地问东问西。 “小白神医,还记得老夫昨天说的那个南疆巫医吗?就是掀人头盖骨不眨眼的那个!” 薄擎笑着搓搓手,“说起来,你是老夫自他之后,见到的第二个行刳破之术的医师。” “老夫琢磨着,说不定你俩能一拍即合呢!” “干嘛?”白杳杳边说,边甩了个温度计塞他嘴里,“这话听起来,像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唔是,特都楞做勒耶耶哩。” 薄擎嘴里含着温度计,话都说不清楚,皱眉吐了,重新说到,“那巫医都能做你爷爷了!” 白杳杳忙着检查他的伤口,哪有功夫听他瞎掰,故面无表情地将温度计塞回去。 “那你还撮合,真没良心,我好歹也救了你。” “谁要撮合你俩了!” “诶哟,先停下!”薄擎再吐,一把按住白杳杳,“听老夫把话说完!” 原来,那位巫医靠刳破之术闻名南疆,两人在南疆时关系很好。后来,薄擎打算涉猎医药领域,便联系那名巫医,一起开了个四国连锁的药房。 “说起来,人家与你是同宗,也姓白!。” “您说的不会是春风渡旁边的白氏药铺?”白杳杳问到。 “正是!”薄擎拍手笑到。 “然后呢,您到底想干嘛呀?” “是这样的,小白神医!”薄擎踌躇片刻,说到,“老夫…还是想将脑子里那玩意摘了,可是我那老朋友很早就退隐山林,不再为人看病了。” “怎么,你觉得我能帮你说动他?” “聪明!” 白杳杳:?我随口一说的! 见白杳杳一脸不可思议,薄擎急忙解释到,“他闭关时曾留下一个上联,只要有人能对出下联,他才再次出山。” “可十几年时间过去,世间竟无一人能对上此联,你道有趣不有趣?” 整理思路 “有趣有趣!” 白杳杳敷衍着笑到,挣开薄擎,重新将温度计塞回他口中,“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对对联!” “你个女娃,先看看呗,说不定就对上了!” 白杳杳懒得理他,面无表情地测着血压。 “老夫不是想着,这世人都对不出来的对联,有可能是你们医者之间的暗语嘛!” 薄擎一脸陪笑,“这世间,行刳破之术的也没几个,你俩又同宗,说不定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呢!” 白杳杳无奈地叹了口气,“薄老爷,你就别费心了!这个世界可没我的亲人。” 此时她已经做完所有检查,准备离开,唯独剩个体温没量。见薄老爷不愿配合,便掏出一个体温枪轻轻一“滴”。 “哎,有这玩意,干嘛还让老夫含那劳什子!”薄擎不悦地瞪着眼睛。 白杳杳只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没有回答,迅速收拾东西逃跑。 这薄老爷子,嘴真碎! 穿书后就没见过像他这么能说的小老头! “不是,那对联你不对啦!” 见人跑了,他又无法去追,薄擎只能坐在床上大吼。 “奇变偶不变,下联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啊你!” “啧,跑的真快!” 例行查房结束后,白杳杳便收拾了东西,与燕君琰前往碗子山。 这两天,他们细细捋出几条头绪。 首先,必须清楚城中有多少被高级蛔蛛寄生的人,又有多少培育低级蛔蛛的人。 以及重中之重,谁是培育蛔蛛的蛊人? 蛔蛛蛊不能离开血肉太久,脱离蛊人后需立刻种入活人体内。所以,他们要找的这个蛊人,肯定在王城附近,不会离他们太远。 其次,如何防止被寄生?以及,如何辨别被寄生的人? 放眼望去全是问题,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事情难以继续推进。 故此,两人决定去碗子山寻找云珲。毕竟关于蛔蛛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昆虫专家去做。 而白杳杳也一直怀着些心事。 自上次与地母交手后,明明地灵人损失惨重,蛔蛛寄生一事却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和燕君琰的换脸诅咒也没有结束。 所以,地母的实力还在,它一定是在暗中蛰伏休养,随时准备反扑。同时,白杳杳也怀疑故事线的bug与地母有关。 最重要的是,她好像就是巫母奶奶提到的地灵圣女。 这一说法太扯了,她一个外来者,怎么可能拥有书中角色的身份。 但她又不能去跟地母解释,哎,你们这里只是一本书哦。我一个做任务的,没有角色身份! 所以你们认错人啦,你女儿不是我! 总之桩桩件件算下来,之后肯定与地灵人有场恶战。 确切的说,战争其实已经开始了,蛔蛛寄生就是地灵人攻占西幽的第一步。 只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凡人对上神只,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说起来还挺搞笑的,别人穿书打boss,她穿书打bug。而这个bug,目前看来只有系统能解决。 但是 系统呢! 这个不靠谱的系统怎么还没找到她!他们俩,还要失联到什么时候? 胆小鬼蛛 “小珠珠没力气了。”云珲站在血池入口处,担忧地看着不远处的两只巨蛛。 “再这样下去,恐怕它会陷入危险。” 闻言,三人的心都慢慢悬起来。 白杳杳担忧地问到,“我们不可以帮它吗,它看起来太可怜了!” 燕君琰摇摇头,“必须要它自己来。” 如果连最简单的蜕皮都无法独自完成,将来面对更困难的境况,它又该怎么办? 云珲赞同地点头,“人类最好不要干涉自然进程,物竞天择,如果它无法成功蜕皮,证明它不适合在残酷的自然中生存下去。” 动物的生存法则,远比人类残酷的多。 这一点,武侯最清楚不过。所以,就算它急得团团转,也没想过下池帮女儿褪去沉重的蛛壳。 它能做的,只是在池边不停放血,希望巨蛛血能帮小巨蛛打起精神。 这时,武侯注意到入口处的三个人。它立刻长鸣一声,示意燕君琰过去。 云珲微微一愣,看向燕君琰的目光难掩探究之情。 “武侯从不让王上以外的人碰它,你怎么能” 燕君琰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反问,“你说呢?” 说着,径直走向血池。他蹲在血池边,学着武侯的样子,敲击池壁刺激小巨蛛。 见他十分顺利地进入武侯的警戒地带,云珲一脸震惊,转头望向白杳杳。 白杳杳无辜地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在武侯和燕君琰的呼唤中,小巨蛛终于挣扎着爬起来,一点点爬出黢黑的蛛甲。 众人这才发现,它是一只银白色的巨蛛,银亮的蛛壳如璀璨的星光,在萤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格外好看。 燕君琰假装松了口气,笑着同武侯说到,“幸好没遗传你黑煤似的颜色。” 武侯不乐意地吐出一口气,像人不满轻哼一样。 小巨蛛在父亲的帮助下爬出血池,八只纤细的鳌肢欢快地打在地上,像个撒欢的小羊,一蹦一跳地朝入口跑来。 这时,一阵穿堂风吹进洞口,带着地下潮湿阴冷的冷意,吹得白杳杳浑身窜起一阵鸡皮疙瘩。 突然,刚刚还欢快乱蹦的小巨蛛浑身一僵,缩成一团倒在地上。 “珠珠!”云珲大叫一声,急忙跑去查看。 武侯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女儿身边,低头轻轻嗅了嗅,好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安静地卧在珠珠身边。 “这是怎么了?” 看着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的小巨蛛,燕君琰皱眉问到。 云珲也有些紧张,但检查了两圈后渐渐变了表情,“没事,被风吓着了,在装死。” “装死?”白杳杳疑惑地眨眨眼睛,“它干嘛装死呀?” “这种现象在昆虫界很常见,当它们受到惊吓,都会出现假死状态。”云珲解释到。 受到惊吓? “可刚刚只是一阵风诶?”白杳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快和她差不多高的、庞大的巨蛛幼崽。 这小玩意胆子真小啊! 云珲也有些无奈,但还是尽力替小珠珠找补,“刚褪完壳的巨蛛幼崽都很敏感,它感受到的温度差异,可能是我们感受到的一百倍。” “再加上巨蛛的性格也有差异” 就跟人一样,胆子有大有小,恐惧的点也不一样。 白杳杳:就算是这样但那也只是阵风诶! 神只神裔 燕骐现在已经确定,眼前的蒙面男人正是他口中那个欠揍的发小,想到自己没大没小的语气,他有些头疼,干脆躺在地上装晕,任两人怎么叫他都不醒。 “你刚是不踹得太狠了?他好像真晕过去了?”白杳杳问到。 燕君琰从小看惯这些把戏,只无奈冷笑,“杳杳,把你的酒壶给我。” “要酒壶干嘛?”白杳杳虽不解,却还是乖乖递上酒囊。 “还能干嘛。”燕君琰散漫笑着,“自然要洒他一身冷酒,再扔在这里吹一夜冷风,冻死算了。” 燕骐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坐起来,陪笑着说到,“醒了醒了,我的王!” “不是,这又是整哪出啊?你若想我,着人传个口谕,我自然进宫了,怎么还大半夜的把人家掳走啦?” “少没正经。”燕君琰皱眉说到。 燕骐撇撇嘴,又上下打量着燕君琰,突然察觉不对,问到,“哎?我听我爹说你身体抱恙,好几天都不下床了。但我看你好像没什么问题啊,活蹦乱跳的!” “哟,怎么还易容啊,这是要微服私访?” 燕君琰挑挑眉,一刀解了他的绳子,又从怀中掏出“天”字令牌。 燕骐见了牌子,顿时神情大变,严肃地问到,“出什么事了?” “天”字令牌是一道暗语,没几个人知道它真实的含义。 其实根本没什么暗卫头领,这一职位一直是空缺的。 早先燕君琰还是王子的时候,曾掌管王室暗卫,那时他确实是暗卫头领。后来他继承大统,暗卫头领的职位也未交付他人。 平时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太阳王,只有当他陷入绝境,比如被迫离开、放弃王位的时候,他才会拿起这块令牌,重新成为暗卫头领。 故燕骐看到这块牌子,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果然,就听燕君琰解释到,“现在宫里病着的那个,不是我。” “啊?”燕骐一脸费解,“什么叫不是你?” 燕君琰微微挑眉,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详细告之燕骐。 听罢,燕骐陷入巨大的震惊中,“还能有这种事!” 换脸?控制死者?这也太离奇了,都超出他的常识范围了! “一看也是没好好学《西幽史纪》。”燕君琰不满地说到。 “你好意思说我?”燕骐没好气地反驳,“本该我学习《西幽史纪》的时间,都被你拉去掏鸟窝了。” 白杳杳没忍住笑,引得燕骐忍不住逗她,“小丫头,笑什么?” “笑你不正经。”燕君琰很自然地搂住白杳杳,抬起下巴蔑视燕骐。 燕骐看看面前温暖相拥的两个人,又看看在寒风中飘摇的自己,气得叉腰。 “行了,没时间和你闹了。”燕君琰扔给他一件夜行衣,说到,“你应该知道,一旦牵扯到地灵和雪灵,我们要面对的就不是动刀动枪那么简单了。” 很快,西幽将面临普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巫术、灵力,这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 在神只和神裔的战争中,普通的凡人永远只有当炮灰的份。 大胆假设 “蛔蛛的假死,与茶叶无关!”薄擎十分笃定地说到。 “为何?”众人都问。 “因为我假死那天,喝得是霍山黄芽!” 霍山黄芽,也是中国有名的茶叶之一,外形挺直微展,色泽黄绿披毫。 众人都是一愣,怎么会有不同的茶? 若薄老爷说的是真的,那蛔蛛害怕的,就不是茶叶了。 燕骐说到,“老爷子,会不会是你尝错了?” “笑话。”薄擎有些微恼,“我便是做茶叶发家的,什么茶我闻个味就知道,怎么可能尝错!” 没见识的小年轻,他喝了半辈子茶,连紫笋和黄芽都分不清了? “那就不是茶叶了。”燕君琰摸着下巴,低头沉思。 “那就试水!”白杳杳皱眉说到,“煮茶的水也有不同,溪水、雨水、露水、雪水,去年的、今年的、不同节气的,都有可能造成差异。” “燕君琰,你们再去圣岐山一趟,取这两次煮茶的水来。” 燕君琰点点头,带着燕骐去取水。 两人很快回来,却只带回一个水囊。 “空渺和尚说了,煮茶的水就是圣岐山里的山泉,我们带了一水囊回来。” 同样的水?那就好试了! 说不定真是水里有什么特殊物质呢? 众人立刻挑了一只傀儡试水,结局却让人大失所望。这次居然连假死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 不是茶,不是水,那还能是什么? “会不会真的是因为供过朱雀神兽,有了祛祟的功效?” 薄景安提出一个想法,却立刻被众人否决。 “这也太扯了,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有可能。”白杳杳却一反常态地支持薄景安。 毕竟四大神宫就是为了镇压地母心脏的,也许真的有克制作用呢? “我们现在没有头绪,所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她说到,“燕君琰,麻烦你再跑一趟。” 早知道当初将这些傀儡都带去朱雀神宫了,谁想到假死的原因居然会这么复杂。 燕君琰点点头,又一次带着燕骐前往朱雀神宫。 这一次,他们带回两碗茶,一碗是用神宫的水和茶煮的茶水,另一碗是春风渡日常待客的普通茶水。 都放在朱雀神像前,经空渺大师持颂供奉后,带回春风渡。 “试试。”白杳杳有些忐忑,不知这次会出现什么情况。 谁料,傀儡喝下这两碗茶后,竟又出现假死情况。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 难道真如薄景安所说,因为朱雀神兽的加持,把蛔蛛克制住了。 更无语的是白杳杳,如果上升到虚无缥缈的灵力法术阶段,那她还怎么研究解药。 这就是神只的战争吗,全是凡人无法理解和抗衡的力量。 “我不信。”白杳杳突然说到,“一定是落到实处的东西,绝不可能是这样虚无缥缈的信仰,或者法术什么的!” 科学研究,离不开大胆假设,小心论证。 因为大胆猜想,她认为薄景安说的“祛祟效果”值得探究。 现在,他们需要论证、推断,而不是一股脑地相信猜想,不再做更深一步的研究。 多看帅哥 “燕君琰,你详细说一说,从进朱雀神宫到回春风渡,都做了些什么。” 燕君琰想了想,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和燕骐再进朱雀神宫,和空渺说明来意,看着空渺煮了茶,然后将两碗茶装进专供的茶碗,置于神像前供奉持颂。 然后他带着两碗茶回来,带去的春风渡的茶还是装在原来的水囊中,供茶是一个新的水囊。 细细听下去,好像没什么问题。 白杳杳皱眉不语,一定有端倪可循。 起初她以为是煮茶的工具。 《甄嬛传》里有一集,讲的是丫鬟将煮药的盖子浸泡在毒药中,盖子吸满毒药后,在熬药的过程中,水蒸气上升沾到药盖,便会混合着毒药流回补药中。 她一直以为是相似的情况。 可现在,两碗不同的茶是不同的容器煮的,这一观点便被否定了。 “那就是茶碗?”白杳杳说到,“你刚刚说,这两碗茶都是放进特供的茶碗中的。” 肯定是茶碗的材质有什么特殊之处。 燕君琰却摇摇头,“我也想到这点,却不是。” 供奉神像的茶,虽有特供的茶碗,却不只一套。 这次用的是定窑的瓷器,上一次是绿玉斗,而最开始薄擎喝的那一碗供茶,用的则是竹根雕的杯。 三盏不同的茶碗,连材质都不一样。 “若真如此,我竟不能了。”白杳杳顿时垂头丧气,抱着头缩成一团,谁叫也不理。 难道真是玄学? 她不能接受! 见她情绪不佳,众人都默默散去,只留下燕君琰陪她。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燕君琰将她整团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燕君琰!我生气!”白杳杳哼唧一声,转身扑进燕君琰的怀抱。 “气什么?”燕君琰无奈轻笑,抱着她揉了揉,“不过才一天时间,你已经排除了这么多错误答案,很厉害了。” “怎么这么厉害?要是我,绝对想不到这些。” “你骗人。”小姑娘哼哼唧唧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哭腔,“你明明也想到茶杯那一层了!” 燕君琰唇畔挂起一抹笑意,柔声哄着,“也是被你提醒的。” 小姑娘不说话了,只在他怀中乱扭着发脾气。 燕君琰微微挑眉,直接用外袍将她裹近身体里,牢牢控制住她的四肢,又在她头顶吻了一下。 “乖乖的,我就让你开心。” 白杳杳: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抬头望去,“怎么让我开心啊?” 她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一点点靠近燕君琰的唇。 男色才会让我开心!科学表明多看帅哥有益于身心健康。 “走,带你去朱雀神宫!” 谁料燕君琰一把拉起她,风风火火地往外跑,“坐在这里发愁也找不出办法。” 白杳杳:? “啊?”她一脸费解。 这个男人,平时不是挺会撩的吗?怎么一到关节时刻又莫名其妙的钢铁直男起来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只想要一个亲亲解压,就被燕君琰抱上马,风一般跑向圣岐山。 休假一日 吹了一路夜风,白杳杳的刘海都竖起来了。 燕君琰好笑地看着她,胡乱在头上揉了一把,结果更加乱了。 他轻咳一声,把手背向身后。 女孩子的头发,都挺有自己主意的。 白杳杳看着月下自己乱糟糟的影子,又抬头看着绵绵无绝期的冗长石阶,差点“哇”一声哭出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解压方式! 正欲哭无泪地准备爬楼梯,忽见燕君琰蹲在她面前,拍了拍背。 “上来。”他沉声说到。 “什么?”白杳杳一愣,“你要背我啊?” 燕君琰点点头,他知道白杳杳很累了,不舍得再让她爬楼梯。 可白杳杳也心疼他今日来来回回跑了一天,不肯上去。 “你怀疑我的体力?”燕君琰挑眉微笑。 白杳杳双手叉腰,不悦地说到,“人家是心疼你,和你的体力有什么关系!” 燕君琰看着小姑娘可爱又别扭的小表情,心中一暖,说到,“那便一起走,等爬不动了,我再背你。” “嗯!”白杳杳愉快地点点头,拉着燕君琰向上爬去。 白月修竹,漫步清凉石道,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两人走了一会儿,说了些悄悄话,又玩起石头剪刀布。 “石头赢了走一节,剪刀走两节,布走五节,清楚了吗?”白杳杳讲着规则。 燕君琰点点头,“被追上的那人,有什么惩罚?” 白杳杳歪头想了一会儿,“嗯弹个脑瓜崩。” 燕君琰忍不住笑,点头同意。 两个人就这样边玩边笑着爬山,白杳杳总是领先一步,又被燕君琰追到。可他怎么可能真的弹她,便轻轻吻了吻鼻尖。 一路下来,倒是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都被吻了个遍。 爬到一半,白杳杳终于累了,乖乖攀上燕君琰的背。 起初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很快就听不见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话语声,取而代之的是绵长均匀的呼吸。 燕君琰只是笑,怎么遇见这家伙后,像是把前半辈子失去的笑都补了回来。 “傻瓜。” 燕君琰轻轻说着,放慢脚步,一节一节踱上石梯。 翌日清晨,白杳杳被一丝阳光晃醒。 迷迷糊糊醒来,却觉全身被禁锢,转头一看,只见燕君琰从背后抱着她,正沉沉睡着。 他俩怎么睡一起了! 白杳杳试着爬出他的怀抱,忽觉手臂收紧,整个人又被牢牢禁锢在燕君琰怀中。 “再睡一会。”燕君琰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竟有些性感。 白杳杳悄悄红了脸,小声说到,“天都亮了,该起了。” “不要。”睡迷糊的燕君琰竟有丝孩子气,“我好久没睡过懒觉了,再睡会儿。” 软乎乎的声音,还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白杳杳:这谁顶得住啊! 她叹了口气,笑着说到,“好。” 管他世界会不会毁灭,先睡饱再说。 她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时间几何。床边空荡荡一片,只有无数竹影透过青纱糊的窗户,洒在月白的床榻上。 白杳杳眯起眼睛,看着被竹叶切开的细碎日光,伸了个懒腰,软软叫到,“燕君琰~” 悠闲小憩 无人应答,只有窗外婉转清丽的鸟鸣。 白杳杳赤脚走到门口,打开门,屋外阳光大好,一排凤竹森森声语,其间一条石子小径,曲折不知归处,竹林深处,隐约传来古朴的琴声。 她顺着小径一路走去,终在道路尽头看到一个竹子铺的大平台,建于溪岸边,两边依旧是苍翠凤竹,露台下涧水奔流,飞泉雪浪,最是避世幽静之地。 露台上,燕君琰一人坐在长案边,案几上却摆着两碗茶,都还飘着白色的雾气。 他并不是一个人在这里,那人应该刚走不久。 再看燕君琰,正低头喝着茶,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肩头,柔软洁白的细棉睡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也不束腰,领口微敞,闲散轻松。 白杳杳第一次看到他穿白色,少了些烈马金刀的杀气,整个人柔和不少。 这边燕君琰也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去,见白杳杳正站在竹子后看他。也是一身松散的白棉睡袍,长发随意绾在脑后,掉落的碎发随风轻飘。 看到她光着的小脚,他瞬间皱起眉头,大步走到她面前,将人打横抱起。 “怎么光着脚乱跑?”燕君琰无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 “小路上的鹅卵石都被雨水洗过,是干净的。”白杳杳勾着他的脖子,软声撒娇,“踩在上面冰冰凉凉的,可舒服了。” “我是在怪你踩脏了脚吗?”燕君琰眉头轻皱,“西幽入秋后,天气凉的很快,你光着脚踩在冰石子上,不怕得风寒?” 说着,将她的小脚抵在腹部,双手轻轻捂着。 温热的掌心紧紧贴着她的脚掌,白杳杳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扭着脚踝,却被燕君琰一把抓住。 “跑什么?”他低头看她,突然弯了唇角,“脸怎么这么红?” 白杳杳顿时抽回脚,小脸像一颗熟透的苹果。左右看看,她小声嗔怪到,“你也注意一些,咱们还在庙里呢?” 燕君琰只看着她笑,语气中不免多了一丝逗弄,“我做什么了?不过怕你冷着而已。” “再说,这里信奉的是朱雀神兽,毋需遵守佛门的清规戒律。” “诶呀,总之”白杳杳不知说什么好,总不能说是她想歪了,连忙岔开话题,“刚刚有谁在这里吗,怎么有两杯茶?” “空渺和尚来找我说话。”燕君琰散漫地说到,“我和他闲谈了几句,听见你来了,他便先离开了。” “他怎么就走了?”白杳杳有些失落,“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他呢。” 总觉得这供茶里有什么被她忽视掉的点,介意的很。 “之后有的是时间去问。” 燕君琰将她拉进怀里,说到,“我们在庙里住几天,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现在时间还早,再陪我躲闲一会儿。” 这几日连轴转,片刻消停的时间都没有,今次突然躲进这逃离俗世的神庙中,燕君琰竟多了些懒散之意。 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样片刻悠闲的时光了。 白杳杳知道他的心情,故什么也没说,乖乖窝在他怀中。 不得不说,这里还真是放松身心的好地方。 抬眼是一片苍翠,耳边潺潺水声,只是案上的熏香略微违和,完全遮盖了清幽的竹香,有些太煞风景。 异常反应 翌日清晨,白杳杳不出意料地从燕君琰怀中醒来。 燕君琰还在睡,她记挂着供茶的实验分析结果,悄悄爬起来。 “去哪?” 临下床时,燕君琰一把拥住她,迷迷糊糊地问到。 “我去看看昨天做的实验,有没有出结果。”她歪头蹭了蹭燕君琰的脑袋,柔声说到,“还早呢,你再睡会。” 燕君琰双臂突然收紧,用力抱了她一下才松开。 “我也起了。”他打了个哈欠,“你不在我也睡不着。” 说着,两人都起床洗漱。 不一会儿,窗框“叩叩”几声,白杳杳知道是暗卫来回禀事务。 她不便久待,拿着供茶离开。 遗憾的是,实验结果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碗供茶自然不能浪费,随便挑选一个幸运的傀儡,体验一下“假死不知多少日游”。 谁料她刚走到马圈,熟睡的傀儡便纷纷惊醒,一脸惊恐地看向她。 白杳杳轻笑一声,“都如此警醒吗?我才走到门口,你们就知道我来了?” “贱人,地母不会放过你的!”一个大叔傀儡骂到,“你现在对我们做的一切,日后都会报应回你身上。” 白杳杳好笑地看着那人,问到,“我对你们做什么了?我是打你们了,还是骂你们了?” “相反我还每日请你们喝茶呢,像我这么好的人,哪里找去?” “呸!贱人!”一壮汉傀儡大吼到,“你早晚死在我手里!” 白杳杳挑眉,冷冷说到,“既如此,今天的供茶就赏你了。” 说着,径直走向壮汉傀儡。 谁知她刚靠近,傀儡们便捂着鼻子,惊恐躲开。 白杳杳微微一愣,低头闻了闻衣服,奇怪地嘟囔着,“什么啊,干嘛一脸嫌弃地避开,好像我很臭一样。” 真过分,大清早的伤害美少女的自尊心! 没好气地四下望去,却见所有傀儡都离她几米远。它们将她围成一个圈,不敢上前半步。 以往这些傀儡都很凶残的,要不是有链子拴着,他们恨不得群起而攻之,将喂茶的人撕裂咬碎。 白杳杳心中越来越疑惑,又低头看了看。今日的装扮和往常并无二致,这些傀儡为何突然害怕她? 是供茶? 她举起供茶摇了摇,傀儡并无异色,反而是她靠近的时候,这些傀儡会捂着鼻子跑开。 有那被铁链束缚住,实在无法躲开的傀儡,见她靠近,还会双手抱头,嘶声裂肺地尖叫。 “诶哟怎么回事啊?”白杳杳正纳闷实验着,迦娜走了过来,没好气地抱怨着,“这么大吼大叫的,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白杳杳眨眨眼睛,笑着问到,“春风渡不是好几天没开门了。” 迦娜轻挥手绢,语气嗔怪,“那让邻居们听见也不好,杳杳妹妹,别让他们叫了哦。” 白杳杳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懒妆宽衣,就知道是才从床上爬起来。 明明是被扰了清梦,懒虫! 她掩唇轻笑,说到,“那你帮我个忙,我就不让他们喊了。” “什么忙?” 将供茶交给迦娜,白杳杳说到,“你帮我喂个茶。” 这叫什么忙?你不是在这站着呢,为何还要我来灌茶? 迦娜虽然疑惑,却没多想,接过供茶走向傀儡。 一一实验 “小心些,别让他们伤到你。” 白杳杳牵着迦娜到安全位置,她一走,傀儡自四面八方涌向迦娜,幸好有锁链拴着,他们伸长双臂也无法触碰到迦娜。 别说白杳杳,这回连迦娜都怔住了,她吃惊地看向白杳杳,问到,“怎么回事,为何你一走他们就冲上来了?” 话落,又将白杳杳拉至身前。瞬间,傀儡如潮水散去。 “他们在害怕你。”迦娜肯定地说到。 白杳杳耸耸肩,“也许我身上有什么让他们恐惧。” “许是你去了一趟朱雀神宫,带回些神威来。”迦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到,“那朱雀神宫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连我们春风渡的茶去了一趟回来,都跟开了光似的。” 白杳杳笑着推她,说到,“行了,你快回去睡你的回笼觉,我保证他们不会再吵你了。” “还睡什么,刚刚那一下都给我吓精神了。”迦娜拉了拉肩上的披帛,“行了,我走了。这烂摊子就留给你了,慢慢试。” 说着,转身离开。 “哎,等等。”白杳杳却叫住她,“上楼帮我给燕君琰带个话,让他下来找我。” 迦娜点头应下,上楼找人自不必多说。 没一会儿,燕君琰来到马棚,看着呆坐在石磨上的白杳杳,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找我什么事?” 白杳杳转身一看,见他穿着昨天熏好的衣袍,便趴在他身上狠狠嗅了一口。 “好闻!”她说到,“之前焚香得时候都没发现,原来这朱雀香还是沉稳的木质香调呢。” 木香内敛悠长,却不厚重,似乎还有些别的味道在里面。 燕君琰一愣,“何为木质香调?” 他低头嗅了嗅衣服,疑惑地看向白杳杳,“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闻闻我?” “不止如此。”白杳杳跳下石磨,冲他眨了眨眼睛,“给你看个好玩的!” 说着,风一般冲向傀儡群。 燕君琰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抓住她。却见傀儡们惊恐地捂住鼻子,纷纷躲开。 他眉头一皱,看向白杳杳,等一个解释。 白杳杳却无辜耸肩,“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燕君琰却慢慢走向她,眯眼笑着,“你若真没头绪,不会叫我过来?” 肯定是她已经有了靠谱的猜想,才叫他前来实验佐证。 白杳杳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到,“聪明!” 说着,后退一步,将燕君琰留在傀儡群中。燕君琰也不躲,只双手抱在胸前,挑眉看她。 出人意料的是,白杳杳离开后,傀儡们没有像扑迦娜一样扑向燕君琰,反而更加害怕地退后。 燕君琰四下看了一圈,若有所思。 白杳杳则叫来薄景安和燕骐两人,再次实验。 燕骐靠近时,傀儡们尖叫着扑了上来。轮到薄景安,却出现了和两人一样的情况。 燕骐不知前事,惊讶地看向薄景安,“你小子什么情况。” 说着,又看向惊恐退缩的傀儡,二丈和尚摸不到头。 燕君琰也皱眉眯起眼睛。 怎么回事?不应该只有他和白杳杳有这种情况吗?为何薄景安也可以? 难道他之前的推测,都猜错了不成? 又是花椒 他两人在一边打闹,白杳杳和燕君琰对视一眼,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既如此,我去买香料,回来一一试看。”燕君琰说到,“如若还不是,再去找空渺。” 白杳杳却将他拦下,“不用去,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是什么?”三人齐齐望向她。 “就是花椒。” “花椒?”众人都是一愣,怎么又是花椒。 就听白杳杳说到,“这几味香料中,除却花椒,再没有能驱虫的了。” 花椒入药,温中止痛,杀虫止痒。常用于脘腹冷痛,呕吐泄泻,甚至虫积腹痛,蛔虫寄生等症。 “花椒还能杀蛔虫?”薄景安瞪大眼睛,“如此说来,肯定也能杀蛔蛛了!” 白杳杳点点头,薄景安立马从厨房抓来一把花椒。 他像只猴似的窜来跑去,在众人紧张又关切的眼神中,一把花椒撒向傀儡 却没反应。 傀儡们面无表情,心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一时众人无言,白杳杳立于一旁,垂眸沉思。 “他们怎么不怕?”薄景安问到,“难道又猜错了?” “或许要制成花椒水,或磨成粉喂进去才行?”燕骐说到。 说干就干,众人又一一试了。 谁想,几乎将春风渡的花椒库存都试完了,傀儡们还是没反应。 “得了,我还是去买香料。” 燕骐说着,揪起薄景安就走,“你整日里调香弄脂的,自然知道哪家铺子的香料好。跟我走,别想着躲懒。” 薄景安像只被抓住后颈子的小鸡,毫无挣扎之力,被提溜着离开。 白杳杳复又坐回石磨上,看着傀儡们出神。燕君琰靠在她身边,说到,“我觉得你猜的没错。” “什么?”白杳杳转头望向他。 “我也觉得是花椒。”燕君琰说到,“只是不是市面上普通的花椒。” 白杳杳心领神会,“你是指圣岐山上的那些?” 燕君琰点头,“薄景安说的没错,朱雀香的确是神庙僧人自制的,里面若真有花椒,肯定是从山上采的。” 神宫后那么大一片花椒林,不就地取材,还偏偏进城里买,未免太多此一举。 白杳杳想了想,将早先折的那枝花椒木拿下来。 这次,傀儡们终于有了反应,抱头哭嚎不止,甚至跪地求饶,赌咒抹泪,不多赘述。 眼泪的本质,还是希望对方能怜悯自己。 “看来就是这个了!” 白杳杳激动地望向燕君琰,又说“而且,我也知道这花椒,是如何进入供茶的了。” 燕君琰微微挑眉,“说来听听。” “一切都源自空渺的念珠!” 空渺那串鲜红的念珠,正是用神宫后的花椒木制成的。 那串念珠表面没有用蜡和油漆封严,且空渺在抓茶、煮水,洗杯的时候,念珠也缠在手掌上的。 所以,无论是茶叶、水,还是茶杯,都和花椒念珠有过密切接触。 “尤其是洗杯的时候。”白杳杳说到,“念珠和茶杯会同时泡进水里。” 想来春风渡的那碗茶,应该就是换茶杯的时候染上的。 燕君琰点点头,“正是。” “只是”白杳杳又疑惑起来,“这变异花椒又与普通花椒有何不同呢?” 都是花椒,为何蛔蛛只对神宫的红花椒有反应? 难不成,它们还真变异出什么奇怪的元素,刚好可以克制蛔蛛? 血池花椒 既已确定蛔蛛惧怕的是变异红花椒,两人忙快马加鞭赶到朱雀神宫。 站在神宫后门向远处眺望,只见圣岐山脉连绵不绝,如陆地的脊柱般蜿蜒伸展。 而红花椒林,却只生长在朱雀神宫后门。 “燕君琰,你来看看。”白杳杳发现不对,指给燕君琰看,“你看前面那山,阳面与阴面皆有花椒树,为何只阳面的花椒树变异了?” 而且阳面的花椒树也不全是变异的,只从山腰以下,才都是红色的。 燕君琰望向两段截然不同的山林,沉默思考。 白杳杳也自言自语的思索着,“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同一片山,会养出两种不同的花椒林?” 是因为地势?还是温度、日照? 燕君琰沉吟不语,好一会儿才说到,“你先去采实验要用的花椒,我去去就回。” “诶,你干嘛去?”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燕君琰神秘一笑,竟真将白杳杳一人撂在这荒郊野林中,骑马跑了。 白杳杳看着他飞驰远去的背影,愣在原地。 “这个臭男人,居然把我一个人仍在这里!”她不可置信的笑了笑,心想今晚便不让他上床睡了。 好在此时日光大好,一个人在山上也不怕。 璀璨阳光照拂着艳丽的红花椒林,看上去像是长在陆地的红珊瑚一般。 白杳杳在林子里转了一会儿,采够足量的红花椒,百无聊赖地坐在山边等燕君琰。 突然,脚下土地猛地一颤,白杳杳大惊,连忙站起来。 那颤动越来越剧烈,竟如同地震一般,连山石也开始掉落。 白杳杳急忙躲在一株枝桠茂密的花椒树下,避免被落石砸到。 这时,她刚刚歇脚的地方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竟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一只黑色的鳌肢探出裂缝,深深砸进泥土中。 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山体碎裂倒塌,出现一个巨大的山洞。 一片浓烟灰尘中,只听一声尖啸,一只黑色巨蛛从烟尘中爬了出来。而那巨蛛上,还坐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 “燕君琰!”待看清那人样貌后,白杳杳不可思议地叫到。 巨蛛上的男人正是燕君琰,他也听到白杳杳的呼声,跳下巨蛛朝她跑去。 “你怎么从这里出来了?”白杳杳大惊,指着山洞问到。 燕君琰拍掉她头上的土,笑着说到,“随我去看看,便知道了。” 说着,抱着白杳杳上了巨蛛,又爬回山洞中。 一路七扭八拐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无数五彩斑斓的池子。 “这里是”白杳杳试探着问到,“巨蛛幼崽蜕皮的血池?” “正是。”燕君琰点点头,抱着她跳下巨蛛。 “这里正是巨蛛洞。”他解释到,“碗子山和圣岐山相连,巨蛛洞越打越深,竟打进圣岐山中。” 其实到了血池,巨蛛洞也就到头了,怎么也到不了花椒林生长的地方。谁想这血池下有一道暗流,直奔至花椒林,又不在地面上流淌,只一点一滴渗在泥土里。 暗河水与巨蛛血相融,浸湿了山腰以下的土壤。故山腰向下,所有红花椒都在巨蛛血中开花结果。 天降蛛血 “所以,蛔蛛真正害怕的,不是花椒,而是巨蛛血?”白杳杳惊讶地问到。 燕君琰耸肩,“不确定,拿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灌了满满三水囊巨蛛血,马不停蹄地赶回春风渡。 回到酒肆,已是傍晚时分。 燕骐和薄景安买回一堆香草,正一一实验。 燕骐翘着二郎腿坐在石磨上,嘴里叼着根香茅草。 薄景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拿着根琥珀木,小心翼翼地靠近傀儡,走了两步便吓得滋哇乱叫地跑回石磨。 “我说你也太过分了!”薄景安大叫到,“你好歹有武功,可以轻松躲过那些傀儡,缘何让我去试!” 燕骐漫不经心地说到,“不是你说要学武的吗?”他扬了扬下巴,“这就是在练你的敏捷性呢。” 薄景安半信半疑地看向燕骐,“真的?” “当然?”燕骐眯眼一笑,“放心去,若你真被抓了,也有我救你呢。” 薄景安无法,只得哭丧着脸,拿起一根老鹳草。 “你们这帮孙子,爷爷来了!”他大叫一声,冲向安全线。 傀儡们依然嘶吼着冲上来,却被锁链缠住,无法靠近。 见此,薄景安叹了口气,说到,“看来老鹳草也不是。” “那就没了啊,所有香料都试完了,他们都不怕啊!”他转过身,背对着傀儡,垂头丧气地看向燕骐。 正在此时,只听“嘣”的一声脆响,薄景安忽觉脑后生风。 一转头,原本在安全线后的傀儡竟嘶吼着冲向他,那人脖子上的铁链断成两半,一半拖在身后,一半掉在地上。 “骐兄救救救,救我!”薄景安大叫一声,向燕骐跑去。 可为时已晚,那傀儡一把抓住他,冲着脖子咬去。 燕骐眉眼一凛,立马提刀冲向薄景安。刚碰到人,忽然一片红从天而降,直泼了他一身。 燕骐抹了把脸,低头一看,一手的血。 糟了,薄景安被傀儡给宰了! 他只将这血看成薄景安的,再没想到是白杳杳泼的巨蛛血。 只因白杳杳和燕君琰赶到后院的时候,刚好看到傀儡冲向薄景安。 此时即便是会瞬移,也来不及了。故白杳杳立马拧开水囊,将巨蛛血泼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燕骐正好飞到这当口,迎头浇了一脸。 傀儡闻到巨蛛血的味道,吓得转头就跑,燕君琰眼疾手快,一刀飞去,直接贯穿傀儡的脑袋。 燕骐此时也反应过来,看着一脸惊恐,却干干净净的薄景安,大吼到,“什么情况!” “抱歉抱歉。”白杳杳笑着跑过来,“本想泼薄景安的,谁想你刚好挡在他身前。” “泼我?”薄景安也纳闷了,“这什么啊,为什么要泼我?” “这是巨蛛血。”燕君琰递给燕骐一块帕子,解释到,“能克制蛔蛛。” 刚刚那种情况,不管巨蛛血泼到谁身上,都能止住傀儡的攻击。 泼到薄景安,傀儡不敢下手。泼到傀儡,估计当场就死了。谁想好巧不巧地,泼到燕骐。 “既如此,便帮我们做个实验。” 燕君琰笑着看向燕骐,将另一只水囊交给他。 消息泄露 王城远郊,隐蔽寂静的山谷中。 一位头戴黑羊冠,身穿白袍的地灵祭司,捧着一把红花椒,快步走向枯草掩盖的山洞。 进洞没多远,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抬眼望去,只见洞穴深处有一水潭,当中幽暗不明,隐隐绰绰有个人影。 祭司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将花椒放在水潭边,行礼离开。 他走后,只听水声“哗哗”,黑暗中走出一人,拿走一颗红花椒。 看不见那人身貌,只能看到一段带有狰狞伤痕的苍白手腕,好似断裂后又用粗线缝合。 粗劣的麻绳早融进血肉中,永远无法分离。 拉着燕骐又试了几遭,白杳杳终于得到一个结论。 红花椒只会令蛔蛛假死,而巨蛛血则能直接杀死蛔蛛,连同它们寄生的死者,也终于能真正意义上死亡。 于是,白杳杳开始研制解药,令有能驱赶蛔蛛的红花椒,则交给薄景安经营。 他将红花椒制成手串、香囊、胭脂等物,又联系些花楼里的头牌、眠花宿柳的诗人,以及茶馆里的说书人。 薄擎一开始不明白他找这些三六九流之人做什么,后来才发现其中玄机。 花魁成功带起红花椒手串和花椒色号的时尚风潮。 诗人则编写情诗歌赋,为红花椒赋予相思多情的寓意,使红花椒成为情侣定情、新妇祈福的不二之选。 更有说书人将花椒融入各类话本里,人们纷纷相信红花椒可以延年益寿,驱鬼避邪,甚至求子、求官、求逢考必过,都用起红花椒。 这波热度,也算让薄景安这个纨绔,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只是这些方法都比不过王室新规,司礼监颁发端午节新风俗,称红花椒要比蒲草艾叶更能驱虫。 一时间,无论男女老少,几乎每人身上都有些红花椒元素。 蛔蛛再无法近身,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蛔蛛傀儡的数量。 而白杳杳那边,也成功制出解药。一颗小小的黑药丸,普通人吃下去毫无异常,只觉得精神更振奋了一些。 只有蛔蛛傀儡吃了,会当场死亡。 一切本该顺利进行,可当燕君琰准备推广解药的时候,竟出现一个小小的波澜。 春风渡马棚里关押着的蛔蛛傀儡,突然一夜之间都“死”了。 死状可怖,竟是被蛔蛛硬生生砸破头骨,吃光脑子,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脑壳。 于此同时,城中又突然出现多起人口失踪、自杀的案例。 可家里人还没来得及报官,失踪的便自己摸了回来,自杀的,也都被及时救起,再不提寻死轻生的话。 总之,好像处处都是意外,却又很快平息。如同蜻蜓点水,不过一个小小的涟漪,没有引起任何波澜,瞬间归于平静。 再说回春风渡,众人围着马棚,讨论傀儡横死的原因。 “看起来,像是蛔蛛抛弃了它们,逃跑了。”白杳杳说到。 薄景安也说,“难不成是蛔蛛知道咱们制出了解药,害怕了,就跑了?” “最好如此。” 燕君琰看看手里的解药,又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冷冷说到,“解药不能像手串一样推行了。” 必须找一个契机,将蛔蛛傀儡一网打尽。 迦娜曾说过,一只蛔蛛背后至少有一个地灵人操控。现如今,只怕那些地灵人已经知道他们制出了解药,肯定会多重防备,不会轻易吃下解药。 “若真如此,那我们原本的计划,恐怕行不通了。” 封后大典 他们原本计划,采用和红花椒相同的模式,将解药包装推广出去。 但问题就是,当一部分傀儡服用解药后死亡,剩下的傀儡肯定会得到消息,从而避免食用此药。 因此,最好将解药融进一切日常食用的物品中,比如投放在水井里,抑或是参杂在粮油米面中。 但是 “此法虽能润物细无声,但老百姓不知其中真相,只会以为是自己的家人中毒死了。” 薄擎提出疑虑,“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城中到底有多少傀儡,若出现大规模死亡的情况,只怕会惹的人心惶惶!” 白杳杳很赞同这一说法,同时也有自己的担心。 “若都是零星几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傀儡,到还好。”她说到,“毕竟这类傀儡为了避免暴露,平日里,也会装出吃饭睡觉的样子,如此,肯定能吃到解药。” “最怕下桥村那种情况,一寄生就是一村子的人,不吃不喝也不用伪装。这种的,又该怎么办呢?” 各种担心和顾虑,一时令解药无法推进下去。 燕君琰思虑片刻,说到,“平民中的傀儡暂且不管,先将高层中的傀儡抓出来。” 若处在决策位置的人出现问题,只怕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令西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必地灵人就是如此打算,才换了白杳杳和燕君琰。 只不过,西幽王的权力结构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西幽可不是燕君琰的一言堂,很多命令和政策的形成,都是各方势力拉扯纠缠后的结果。 燕君琰在宫中,反而没有在宫外权力大。毕竟整个暗卫,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那如何集结这些高官贵族,人才精英呢?”薄景安问到。 “庆典!”白杳杳说到,“而且得是一场普天同庆的庆典。” 最好是王室主办的宴席,官员贵族,连同重要家眷都必须到场,也必须食用酒菜。 如此,竟能将高层中的傀儡一网打尽! “那以什么样的理由举办呢?”燕骐问到,“不但要邀请所有官员贵族及其亲眷,还要邀请各行各业的人才精英。” “小节小庆的都不行,必须得是一场举国同欢的大事,比如” “比如封后大典。”白杳杳突然说到。 她看向燕君琰,缓缓开口,“上一次举办这样盛大的庆典,还是你登基的时候?” 这一次,只能是封后了。 可是他两人还未归位,且很多事情,反而是以现在的身份更方便行事,故两人都没有回宫的打算。 若如此,这场封后大典的主角,便不是白杳杳和燕君琰了。 白杳杳心中虽然难过,却明白大是大非前,个人总要牺牲些什么。 谁料人群中传来冷冷一声,“孤不同意!” 白杳杳一愣,抬头望去。 就见燕君琰一张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整个人散发着无比压抑的黑暗气场。 这是他出宫以来,第一次以“孤”自称。这个字一出来,只怕很多事情都没有回旋的余地。 “孤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明日日落前,给孤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冷冷说到,“现在,都散了,我要和杳杳单独说话。” 我没生气 “我没生气。” “那就好。”白杳杳松了口气,“我看你怪怪的,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那你走,我去睡会儿!”说着,竟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 “白杳杳!”燕君琰突然火了,大步走向她,一把将人扛起。 回到客房,他将人扔到床上,朝屁股狠狠拍了两下。 “啪!啪!”两声脆响,直接将白杳杳打蒙了。 她一脸莫名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面色铁青的燕君琰,怔怔地说到,“你打我?” 燕君琰黑沉着脸,将人拽进怀里,狠狠搂住。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爱我?”他突然问到。 “啊?”白杳杳更莫名其妙了,“好好地你发什么疯?” 不是在讨论解药和婚礼的事吗?怎么又牵扯到爱不爱上面了。 “我从未听你说过爱我。”燕君琰语气闷闷,带着一丝明显的委屈。 白杳杳挣开他的桎梏,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说到,“燕君琰,你果然在生气。” 燕君琰: “你在气什么?”白杳杳一头雾水的问到,“还是因为婚礼的事?” 燕君琰头一扭,双手抱于胸前。刚想说“没生气”,就听白杳杳说到,“你好好说哦,只给你一次机会,不说就算了。” 他微微一顿,默默低下头,将心中所想全部告诉白杳杳。 白杳杳这才知道他居然有这么多心思,也明白婚礼果然对他很重要。 不过,说什么她不在意和他的婚礼,那真是冤死人了。 “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架在高台上结婚!”白杳杳撅嘴说到,“我讨厌那些繁琐的仪式。” 就算仪式再繁杂再郑重,没有一颗真挚的心,一切都是白搭。 “再说了,你以为只属于两个人的私密婚礼就很简单了吗?”白杳杳挑眉说到,“越是这种,我要求越高的好!” “什么要求?”燕君琰巴巴地问到。 “没想好。”白杳杳耸肩,“等想好再告诉你。” “不过,你这到底算什么?怎么我越折腾你,你心里却越踏实?” 她没好气地扯着燕君琰的脸,说到,“反而我越替你着想,替你省麻烦,你到不安心了!天生的受虐狂吗?” 燕君琰一把抱住她,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我需要你需要我。” 什么玩意? “说人话!”白杳杳皱眉说到。 燕君琰一噎,想了想,说到,“我想把世上所有好的都给你,可你不问我要,我又怕贸然给你,不得心意,你反而嫌我烦。” 他对她,总是患得患失,亦步亦趋,一把心都操碎了,却还是不知所措。 “你索要,我给予,这才能让我安心。” 白杳杳却笑,“这叫什么话?怎么非得是我依赖你,依靠你?不能是你依赖我,依靠我呢?” “为何不是你索要,我来给予呢?” 却见燕君琰长长叹了口气,“因为我正在依赖你啊。” “一直以来,都是我需要你,比你需要我多。也是我向你索取,比你向我索取的多。” 他太贪心了,想要她的全部。可她的心里,却总装着很多其他的事情。 他突然想到,白杳杳以前给他讲的一个故事。 故事里,那个叫赵敏的女孩对自己的爱人说,“你心中想的尽是什么军国大事、华夷之分,什么兴亡盛衰、权势威名。” “无忌哥哥,我心中想的,可就只一个你。” 唠唠叨叨 这场谈心过后,燕君琰心中还是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他不得不去王宫一躺,虽然白杳杳不问,但他还是主动报告了行程。 “我去找一躺燕之渊。”他说到,“你好好待在店里不要乱跑。再不听话,回头真把你栓在腰带上。” 白杳杳笑着替他扎紧护臂,“我能往哪儿跑呢?外面又不太平,少不得在这巴巴地等着你。” “你若不回来,我便不吃饭不睡觉地等你,这你可安心了?” 燕君琰拿起刀,叹了口气,“何必说这些话来压我,你明明知道我是担心你的安全,不是要禁锢你。” 他一脚跨在窗框上,又说,“算了,你是阵风,哪里困得住你。只是出门好歹带两个人跟着。” “知道了。”白杳杳不耐烦地推他,“婆婆妈妈的,比个老爷子还要唠叨。” “快去,早点回来,我等你吃晚饭。” 燕君琰点点头,“知道了,走了。” 哪知白杳杳又拽着他,叮嘱到,“不要随便和别人打架,回来要是受了伤,我可生气了。” 燕君琰便笑到,“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也比老婆子啰嗦了。” 话毕,轻轻一笑,直接翻出窗户,不知往哪边去了。 白杳杳只看着空荡荡的窗框生气,口中骂骂咧咧的,“你才是个老婆子呢,谁愿意唠叨你。” 说着,跺了跺脚,一甩袖子,也一阵风似的走了。 只留下一屋子干燥的秋风,直吹得纱幔飞舞,纸张“哗啦啦”洒了一地。 王城,摄政王府。 萧瑟秋风中,漆黑盘龙大门紧闭,门前街道空荡寂静,竟有一丝肃杀之意。 一挑油的小贩路过王府大门,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正要在门边的石凳上歇歇脚,忽听门里传来打杀之声,却因隔得远,听不真切。 小贩左右看看,街道空无一人,气派恢弘的漆黑大门前也没个家丁守卫。他好奇地走到门前,刚想趴门缝一探究竟,却听一声尖锐的惨叫在门后响起。 紧接着,大门“咚咚”响了好几声,不知什么东西砸到门上,竟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 不一会,一滩浓稠的鲜血从门底流出。那血像有生命一般,追着小贩淌去,吓得那人一个跟头栽下石阶,连油担子都不要了,手脚并用地逃了。 这时,一声轻笑从上方飘来。抬眼望去,只见燕君琰翘着二郎腿坐在门楼上,倚着镇门的神兽雕像,正悠哉悠哉地喝酒。 门内一片血泊,汉白玉的石板早被染成血色,花草树木上皆是血污,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各个角落。 仍有源源不断的血人尖叫着从深院跑出来,还未逃几步,便有无数只黑金箭飞袭而来,箭箭贯穿脑袋,无一例外。 不知过了多久,打杀声终于平息。没一会儿,一队金甲士兵走了出来,领头的是一花白胡子的老将军,满身金甲被血污掩了光,连胡子都结成几缕。 那队士兵本是出来收拾尸体的,见门楼上坐着个黑衣男人,立刻拉弓戒备。 燕君琰只撇了箭队一眼,没当回事,仰头饮尽壶中清酒。 血洗王府 “来者何人?”领头的老将军大喊一声,抽刀直指燕君琰,“还不速速报上姓名!” 燕君琰将“天”字令牌扔了过去,老将军接住令牌,只看一眼,便令众人退下。 “王上!”待众人散去,老将军立刻行礼参拜,“臣洛山王燕霖,参见王上!” 燕君琰隔空虚扶一把,说到,“快起,你我之间不必行这些虚礼。” 又问,“怎么回事,有人行刺摄政王?” 洛山王点点头,“就是您信中提到的寄生人!昨晚,摄政王将长公主送上圣岐山,回来便遇到了刺杀。” 燕君琰抬头看了看天色,说到,“打了一夜?” 洛山王叹气到,“王府里的家丁,竟全被寄生了。还有摄政王身边的亲卫,也出了好几个寄生人。” “他们人多,又打得我们措手不及。”说着,竟有些嗔怪的语气,“王即来了,也不说帮我们一把,只知道坐在门楼上喝酒看戏,哼!” 燕君琰也不恼,散漫地说到,“出门前,杳杳叮嘱我不要打架。” 而且他身上这件衣服也是昨天刚洗的,白杳杳还专门替他熏了朱雀香,若弄脏了,回头又要挨训。 洛山王顿时气得到仰,捏着拳头不说话。 燕君琰又问,“摄政王呢?死了吗?” “让您失望了,没死!”洛山王没好气地说到,“不过也受了伤。” 燕君琰微微挑眉,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见到燕之渊受伤。什么人,竟能伤了他这位无所不能的王叔。 正要问,就听老洛山王说到,“王上,你下来说话,仰得老臣脖子疼。” 这话直接把燕君琰气得笑出声,这帮老臣子,也太狂妄了些,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一国之主? 他立马飞下门楼,给了洛山王两拳。 “你颈椎病又犯了?”燕君琰冷着脸给洛山王捶脖子,“上次杳杳不是教了燕骐如何按摩吗?他回去没给你按?” 没办法,这帮老臣子就跟他爷爷伯伯似的,当初不是他们护着,他早被他那丧心病狂的爹打死喂狗了。 别看他在外面打打杀杀的,在这帮老爷子面前,就是个小孩。 “那小子若有你一半,老夫也不求什么了。”洛山王转转脖子,又抓着他的手,从小臂捏到肩膀,“怎么感觉瘦了。” 燕君琰挣开他,不耐烦地说到,“你管的越来越多了,真当我是你儿子了。” “你小子,说话越来越没个章法了。”洛山王急忙瞪眼喝到。“当真要折老夫的寿!” 很多时候,反而是燕君琰不愿遵循礼法,唬得老头子们都不敢与他太亲近。 燕君琰只散漫一笑,将手搭在洛山王肩上,勾肩搭背地朝内院走去。 一路走来,目所能及处皆是血色,直到正室,周围已经被仆人打扫干净,完全看不出半点打砸的痕迹。 燕之渊一身标志性的紫蟒长袍,坐在梨花小案边喝茶。看起来和往常一样,矜贵雍容,全无半点像受伤的样子。 只是宽大的袖口下,不时露出半截缠满纱布的手腕,无时不提醒着来人,他此刻的虚弱和疲累。 第483章 蛔蛛指令 西幽王宫。 都道秋悲寂寥,王宫内却是秋日胜春朝。晴空万里,一排飞鹤推开云层,直冲云霄。 碧空下,宫中玉湖宛如一面平静的水镜,倒映着两岸如火般艳红的枫叶。 不多时,一架花舟游过,推开一片涟漪。 花舟上,女子娇浪的笑声打破平静秋景,只听得风也摇头,叶也皱眉。 轻柔的纱曼后,一男一女相拥躺在花船上,盖着件熊皮毛毡。 男子面色苍白,瘦得像一根柴火棍,眼睛深深抠偻着,两腮也瘦得凹陷。看起来命不久矣,不知还能再撑多久。 女子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轻衫,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 她依偎在男人胸前,笑着说到,“王上,你说的可是真的,真要立珊娜当王妃?” 女人正是孙菱音的侍女珊娜。 自圣岐村与白杳杳分别后,她凭借白杳杳的药方迅速成为西幽王身边的红人。再加上她本就是个聪明的,一来二去,成功爬上龙床,将孙菱音踩在脚下。 而这个男人,就是顶替燕君琰的赝品,真名唤做贾旺。因与燕君琰身量相似,被地灵人选成了替身。但胸无点墨,只知道根据命令一步一步地走。 地灵无事吩咐的时候,他便再宫中花天酒地,胡作非为。 如此愚蠢之人,不过几招便被珊娜收入囊中。 只见他搂着珊娜,笑着说到,“当然,你深得孤心,孤自然要立你为王妃。” “那菱音姐姐呢?”珊娜突然红了眼眶,“她肯定会生气的,到时候,只怕又要拿珊娜出气。” “王上,你可一定要保护珊娜呀。”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激起贾旺的保护欲,贾旺冷哼一声,说到,“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妒妇,早晚有一天死在我手里。” 珊娜听了这话,方才露出一抹娇羞的微笑,依偎在男人怀中,柔声说道,“王上,你真好。” 他俩人你侬我侬,却未看到远处凉亭上,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 她全身染满妒火,手中拿着鞭子,一下一下抽着脚边的小婢子。 “贱人,贱人!敢和我抢东西,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小婢子被打得血肉模糊,趴在地上不停告饶。 “白姑娘,白姑娘你饶了我,我和王上什么都没有啊,我真的不敢勾引王上啊!” “放屁!” 此人正是假冒成白杳杳的孙菱音,因这小婢子前日上茶,被贾旺摸了下手,便怒上心头,说什么要打死她。 一个珊娜已经让她忙得头晕眼花了,身边服侍的宫女们竟都不老实,真是快气死她了。 她高举马鞭,眼中赤条交杂,竟下狠心要打死这宫女了。 就在她挥鞭而下时,手突然被人抓住。 “够了!”来人冷冰冰地说到,“它不过是个傀儡,你打它能解决什么问题?” 被蛔蛛寄生的寄生人是没有思想的,除了有重要任务执行时,地灵人会上手操控傀儡,其余的时候,他们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像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完成蛔蛛指令罢了。 来人继续说道,“难道蛔蛛还要求它勾引西幽王不成,不过是那位没个掌握,明知是死尸还要调戏!” 第484章 恶人比狠 “难道我现在在宫里,连处置一个宫女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孙菱音双眼赤红,梗着脖子叫到,“我可是西幽王妃!” “你还不是!”冷冷一声,来人夺走她的马鞭,语气越发强硬,“它也不是宫女,是傀儡。” “所有傀儡都是月巫大人的财产,连你也是,你有什么资格处置它们?” 现在宫外人手一串红花椒手链,很难再寄生新的傀儡。蛔蛛傀儡死一个少一个,每个都要用在刀刃上,哪还有多余的让孙菱音出气? “我不一样!”孙菱音大吼一声,“我和这些傀儡不一样,我有我自己的思想!” “那也是月巫大人想利用你的仇恨,才给了你一点地母神的灵力罢了!” 孙菱音被那人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都气得发抖。看了一圈,她又指着那人,骂到,“那你又有什么不一样?夏云苏!” 夏云苏,那个被长公主放逐到黑沙漠,在神庙中清修的夏云苏,回来了! “你也不过是地灵人的一条狗罢了,凭什么来管我!” 她不懂,当初月巫明明答应她,要送她进宫,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西幽王妃。 现如今,居然又派来一个夏云苏监管她。 她不仅管她,连同西幽王,还有宫中一应宫女内侍,都归她管。 她孙菱音才是西幽王妃,这种事,不应该由她来做吗! 听着孙菱音咆哮嘶吼的指控,夏云苏轻笑一声,说到,“因为我脑子里没有蜘蛛,因为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孙菱音一噎,不说话了。 “而且,你不过是被月巫大人随手救下的一只蝼蚁罢了。但是我,却是月巫大人的救命恩人!” 夏云苏一步步逼近孙菱音,表情越来越撕裂,“是我将他一块一块拼好,缝起来,我对他是再造之恩!” “光凭这点,你拿什么和我比!” 夏云苏满脸阴狠,一鞭子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自愿投在月巫大人麾下,你呢?你是不得不,因为没有月巫大人的灵力支持,你早烂成一堆骨头了,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孙菱音吓得连连后退,紧张地盯着她。 她怎么忘了,这个夏云苏,就是个疯子!想想快被她折磨死的燕金桃,她顿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是我失态,我一时气急眼了。”孙菱音急忙示弱,笑着说道,“还望夏姑娘不不不,是圣女大人,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夏云苏已经被贾旺封为暮星圣女,目下整个西幽,只怕她才是真正的老大。 夏云苏冷眼看着她,突然一笑,“跪下。” “什么?”孙菱音一愣。 “跪下,把我的鞋擦干净。”夏云苏一脸倨傲地看着她,语气轻蔑。 孙菱音面色一沉,但是看到她手中的鞭子,还是听话地跪下,用手将夏云苏的鞋擦得干干净净。 夏云苏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就是她的愿望,站在权力顶峰,操控世间万物的感觉。 就在这时,亭外有人通报,“启禀圣女大人,白姑娘的兄弟进宫了。” “白姑娘的兄弟?”夏云苏皱眉望去。 “是的大人。”宫女低头说到,“就是林小军爷和白军爷。” “他们进宫来探望白姑娘了。” 第487章 无人问津 最好将珊娜杀了,以解她心头大恨。 小宫女急忙退下,回宫去拿千里镜。 而另一边,林钰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到处寻找白山。 本想一起想个办法,把欺负姐姐的坏女人好好收拾一顿,却哪里都找不到人。 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行动。 珊娜和太阳王此时还在花船上,船上一个仆人都没有。 林钰看着那缓缓飘荡的花船,突然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他来到岸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脱下衣服藏进假山。然后,一个猛子扎入湖中。 秋日艳阳之下,平静玉湖被秋风吹起水波涟漪,处处波光粼粼。花船摇摇晃晃,不时传出几声轻浮笑语。 这时,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远处守护的侍卫见了,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低头不语。 却见那船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女人的尖叫声也变成了呼救。侍卫这才察觉不对,立马划船来救。 行至一半,忽听“扑通”一声,不知谁落水了。 “爱妃!孤得爱妃!” 只听船上传来男人的惊呼,再看水中,珊娜伸着两条洁白的膀子在水中扑腾。贾旺虽急的满口大叫,双手却死死扒着船沿,根本没有下水救人的意思。 等侍卫驾船赶到的时候,珊娜早就沉入湖底。 众人下水搜了一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十分蹊跷。 “漂亮,这贱人必死无疑了!” 孙菱音站在凉亭中,手持千里镜,目睹了一切,“林钰这小子下手真够狠的,嘴上说是教训教训,竟将人活活拽进湖中淹死。” 孙菱音欣喜之余,又觉得全身一阵寒意。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白杳杳,不知会怎样呢。 必须赶紧将人寄生了才好。 远处岸边,贾旺正跳脚大喊,“废物!都是废物!” “今日若找不到孤的爱妃,你们都去给她陪葬!还不快给孤下水去找!” 这话逼得那些侍卫,无论会不会水,全都一股脑扎入湖中。 平静的玉湖顿时乱作一团,像煮饺子一般,一会儿那个浮上来,一会这个沉下去,吵吵嚷嚷一片! “干什么呢!”夏云苏闻讯赶来,看着满湖乱游的侍卫,皱眉大喊,“全都给我上来!” 贾旺忙摆手说到,“孤的爱妃还在湖中!” 夏云苏立眉骂到,“我看你也是晕了头了,不过一个贱人,竟耗费几十个傀儡去找?” “还真当自己是西幽王,开始为所欲为了?还不快让这些人上来!万一淹死一个,我看你怎么面对月巫大人?” 贾旺脸上一阵青白。 他真的挺喜欢珊娜的,人长得漂亮又会说话,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即便他自己是个死的,却还是喜欢活人的触感。所以,直到现在,珊娜都没有被寄生。 可如今,圣女大人连月巫都搬出来了,他也明白傀儡的价值比珊娜重要,只好作罢。 大不了之后再出宫买几个活人女子回来,也不是不行。 于是,一众侍卫全被唤回,可怜那珊娜,就这样孤零零地躺在湖底,无人问津了。 第489章 猛男害怕 她长得漂亮,人又聪明,真的不甘心一辈子都当奴隶。 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林钰却不懂,只觉得她话里全是刺,扎得人不得不远离。 珊娜转头看他,想了想,又说,“赶紧把衣服穿好,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或许只有你能做了。” “何事?”林钰问到。 珊娜微微挑眉,也不明说,“你去王狮庭旁边的圣女殿看看,那里现在是夏云苏的宫殿。” “后院梨花树下有个地牢,你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走后,林钰的脚终于好了,他挣扎着起身,找到藏好的衣服,重新梳洗一番。 他心中十分纠结,是去找姐姐求证,还是去圣女殿的地牢里一探究竟? “可恶!”林钰突然捏紧拳头,暗骂一声,“倒是说清楚再走啊,这话说一半留一半,真是好奇死我了!” 那圣女殿里到底有什么,搞得这么神秘,不知道青春期的小男孩好奇心最重了吗! 他完全没有头绪,烦躁地扯了根柳枝,摔摔打打地走在花园小径上。 突然,花丛中窜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扛起他就跑。 林钰吓了一跳,发现来人是白山后,灵活转身,骑在白山脖子上,将人控制住。 “好你个傻大个,跑哪里去了?” 林钰气呼呼地给了他一个暴栗,“说好一起看姐姐的,你怎么跑没影了。” 却见白山十分恐惧地摇摇头,说到,“不是,不是妹妹!” “什么?”林钰微微一愣,“你说什么呢?” 白山语言不清,急的直挠头。 想到刚刚珊娜的话,林钰一把抓住他,问到,“你是说刚刚亭子里的人,不是姐姐?” 白山重重点了下头。 林钰想了想,问到,“不是姐姐,还能是谁?” 白山又开始抓脑袋了,“不记得了,名字,不记得。” 林钰急忙安慰到,“不急,我说名字,你来确认。” “是姐姐原来的婢女,孙菱音吗?” 白山急忙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林钰又问。 白山急躁地皱起鼻子,这又该怎么回答,他看到的就是孙菱音的脸啊。 “脸上,黑雾。”他想了想,如此回答到。 “你是说她脸上有黑雾?” 白山点点头,又说,“伤疤,好多好多,吓人,白山害怕。” 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山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这里,这里,全是伤疤,毁容!” 他说的正是之前燕君琰留下的伤疤。 当日在圣岐山,燕君琰将孙菱音毁容后,孙菱音立刻去找月巫,以法术遮面,将所有伤疤隐藏起来。 但隐藏并不等于治愈,如同她喉间的伤口一样,无时无刻不在腐烂疼痛。 这些疼痛日益严重,疼得她夜不能眠,渐渐出现了抑郁焦躁的倾向。 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开始拿身边的宫女撒气。 但那些傀儡是感觉不到疼的,他们的求饶与哭喊,不过是蛔蛛刺激大脑皮层,做出的相应反应罢了。 听了这些,林钰眉头微微皱起,果然如此。 看来珊娜说的都是真的! 她还说因为姐姐的帮助,她成功摆脱了孙菱音,不然会被她打死。 第490章 圣女地牢 再想想那婢女,胳膊上的伤痕可不是一次留下的,新伤交叠旧伤,一看就是长期受虐所致。 该死的,刚刚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林钰气愤地拍拍额头。 白山连忙抓住他,又说,“王上,一样的黑雾,不是王。” 说着,又在自己脸上画了一圈,“不认识,没见过。” 原来王上也被换了! 林钰大惊,他就知道,王不会这么混账的!毕竟他与姐姐也是经历生死的感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变心! “阿钰,我们走!”白山有些害怕地四处看看,“宫里的人,都是黑雾。” 林钰瞪大眼睛,“你是说整个王宫的人,都被换了?” 白山摇摇头,小声说道,“是死了,都死了!” 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脑壳里,这么大一只蜘蛛。” 他越说越害怕,抓着林钰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阿钰,走,白山害怕!” 看来珊娜说的都是真的,怪不得她说让他们赶紧离开王宫,谁都不要相信。 可是临走前,她又说,让他们去圣女殿的地牢看一看。 那里应该还有重要信息! 林钰想了想,决定去一探究竟。 “白山,我还有事要查。”他不放心白山,决定先将白山安全送出宫,“你先出宫,在宫门外等我。” “谁都不能相信,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知道了吗?” 白山眨眨眼睛,突然一把抱住林钰,“白山不和阿钰分开,白山陪着阿钰!” 林钰却摇头,“宫里太危险了,你目标又大,很容易暴露。” “听话,白山。你也别等我了,还是直接回军营更安全一些!” 说着,推白山离开。 白山却死死抓着林钰不放,口中哀哀说到,“白山不离开阿钰,危险,一起!” 林钰用尽全力也没能推开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 “那我们一起去圣女殿,就像每次演练一样,你给我打掩护,我悄悄潜入,怎么样!” “好!”白山欢快地点头,伸出厚厚的手掌,和林钰击掌约定,“一炷香,出来。不然白山进去,找阿钰。” 两人约定的时间只有一炷香,如果时间到了林钰没出来,白山就会进去找他。 总之他不能抛下阿钰。 林钰却摇头,“不要进来,直接离宫!” 若一炷香后他还没有出来,很可能是遇到危险了。这个时候,自然是能保一个算一个,怎么还能让白山进来送死呢。 白山当然不愿意,立刻像个孩子一样发起脾气。 林钰却严肃地看着他,说道,“白山,这是军令!” 他现在已经是白山的小队长啦,严肃起来,白山还是挺害怕的。 见他如此,白山只好作罢。 一路闷闷不乐地来到满月宫,白山假装发了痴病,在圣女殿前大吵大闹,一宫的内侍宫女都来劝他。 林钰乘机潜入后院,果然在梨花树下发现一个类似地窖门一样的牢门。 不久前,夏云苏接到贾旺坠湖的消息,吓得来不及锁门就离开了。 这倒方便了林钰,顺利地潜入地牢。 第491章 雕花床帐 打开门,只能看到一条细长的石阶,一路向下,不过十几阶便完全被黑暗吞没。 林钰顺着石阶向下走去,起初还能闻到阵阵梨花清香,越向下,腐烂阴郁的气息越重。 直到看不到一点儿光线,完全与外界隔离后,林钰终于在一片糜烂腐朽中看到一副华丽的床榻。 污泥垃圾中架着一座古香古色的雕花床帐,金丝纱帘如蝉翼般轻薄,纱帐上的珍珠流苏断断续续,不少流苏只剩一根光秃秃的丝线,珍珠早陷落在黑泥中,蒙尘无光。 榻上歪着一个苍白消瘦的女子,脸上艳丽的妆容早已被泪水哭花,嘴角边一团模糊的口脂,铺满整张脸的白色铅粉混着嫣红的胭脂,被杂乱的泪痕切割成一块块碎片,看起来脏兮兮的。 女子头发蓬乱,像一只许久无人打理的长毛绵羊,洁白的双腿糊满污泥,掩盖了不少擦伤和青痕。 脖子上戴着一个黑沉的镣铐,压得锁骨上一片青紫。一条足有婴儿小臂粗细的锁链连着镣铐,另一段没入黑暗中,不知去向。 林钰小心观察了片刻,悄悄靠近。 谁想一时不察,踢到一颗珍珠。那珍珠“咕噜噜”滚进黑暗,一头撞上铁链,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女子被吓醒,皱眉睁开眼睛。她像一副不会挣扎的烂肉一般瘫在床上,只乜斜着倦眼,了无生气地瞅了他一眼,复又闭上眼。 见她没什么攻击性,林钰先不管她,四下探查一番,确定周围安全后,悄悄接近女子。 等靠近了,林钰才发现这女人比刚刚看到的还要凄惨。 头发被胡乱剃了几下,导致后脑勺有几块秃皮,胳膊肘和手腕处全是钢针,腹部缠着染血的绷带,一直到胸前,一只黄金制成的桃子金牌深深钳进血肉中。 桃子金牌上,还刻着“云苏”两个字,以宣誓夏云苏对这个女人的所有权。 林钰看到那块金牌,顿时瞪大眼睛。 “金金桃郡主!”他不可置信地开口,那死气沉沉的女人再次睁开双眼。 此人正是燕金桃。 摄政王送燕知晴出宫的当晚,燕金桃莫名失踪,迫于当时紧迫的形式,燕之渊只能先护送燕知晴出宫,另留一队士兵在宫中寻找她的下落。 如今,那队士兵杳无音信,燕金桃却被囚禁在这阴森的地牢中,受尽虐待。 “金桃郡主,你怎么在这!” 林钰急忙上前,想将人扶起,却不知从何下手。只因她身上全都是伤,根本没有一块好肉。 燕金桃全身无力,随便动一下便疼得要死,只能看着林钰掉眼泪。 “别哭,我这就救你出去!”林钰脱下外袍,将燕金桃包起来,“郡主,少不得要受些疼,你一定忍住,等出了宫,我立刻带你去看医师。” 燕金桃只能虚弱地眨眨眼睛。 林钰则开始研究镣铐和锁链,考虑如何解开这幅枷锁。 他拽了拽锁链,黑暗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顺着铁链的方向望去,林钰突然在床帐后发现一个人影。 第492章 重铸金桃 “谁在那!” 林钰立马拿出刀,冷声问到。 对方却不回答,只一动不动地站在纱帘后。 林钰握紧匕首,紧张地掀开纱帘,顿时一惊。 纱帘后那人,竟是金桃郡主的贴身奶嬷嬷,齐嬷嬷。 不过已经成了一副死尸。 死前似乎遭受了车裂之苦,又被人用稻草填满尸体,缝成一个稻草人。 只因夏云苏囚禁燕金桃后,金桃儿一直在喊齐嬷嬷,她便残忍的将这老嬷嬷制成稻草人立在床旁。 这样,就能永远陪伴燕金桃了。 如此凄惨,饶是林钰从小在地下城见过种种血腥残暴的酷刑,今次也有些受不了。 他急忙放下纱帘,努力稳定心神后,摘下燕金桃的耳环。 去掉多余的珠宝装饰,只要承结的金丝,两条金丝在锁眼里搅动一番,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锁没那么容易解开。 林钰无法,只好在锁链上下功夫,也不知能不能将锁链砍断。 就在他抽刀欲砍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林钰心道不好,立马闪身躲进床下。 湖边,夏云苏正冷脸教训贾旺,珊娜却自己走了回来。 她借口被水草缠住了脚,慌乱之下游错了方向,从玉湖的另一边上岸,这才劳烦众人寻找。 她一边柔声细语地和贾旺调情,一边客客气气地向夏云苏赔礼道歉。 夏云苏喜她是个有眼色、知进退的人,不知比孙菱音强出多少倍,有意提携她做自己的助手。 因此,也不与她多计较,随便责骂两句便过了。 一场闹剧终于拉下帷幕,众人各自散去。 独孙菱音在远处,冷眼瞧着贾旺色欲迷心、珊娜八面玲珑,还有那夏云苏偏心偏向,气得将千里镜砸碎。 “林钰那个废物!”她恶狠狠地说到,“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说着,从口中吐出一只蜘蛛,放入林钰的茶碗中。 “等你成了我的傀儡,再看我如何收拾你!” 孙菱音看着那白玉茶碗,笑容愈发阴冷。 …… 而另一边,珊娜有心隐瞒林钰,只将落水说成是一次意外。夏云苏不疑有他,嘱咐两句便急匆匆赶回圣女殿。 她的布娃娃还在地牢里等着她呢! 夏云苏低头看着手中的钢针,挑眉一笑。 不听话的布娃娃,当然要重新缝合了。 她越走越快,珊娜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几次欲开口挽留,最终都选择了放弃。 夏云苏太恐怖了,绝对不能和她为敌。 若是为了帮助林钰得罪了她,自己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珊娜咬咬牙,终于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回到贾旺身边。 林钰,自求多福! 夏云苏一路快走回圣女殿,越靠近宫殿,越无法抑制心中的兴奋。 她对燕金桃病态的执念,其实就是对权力的渴望和追求,只是以一种变态的方式发泄到了燕金桃身上。 她对别人彬彬有礼,唯独对燕金桃发疯。 摧毁燕金桃不,是重塑燕金桃,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她哼着怪异的童谣,愉悦地走回圣女殿。 一到宫门口,只见宫女内侍们全在宫殿门口,好像刚打完一场群架,累的气喘吁吁,乱七八糟地躺了一地。 第501章 染血金牌 等他返回草丛,迎接他的只有一阵飘渺的风。 本该安静躲藏在草丛中的白杳杳和薄景安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堆被踩扁的草窝。 燕骐吓出一身冷汗,好在他精通追踪之术,很快发现两人离开的踪迹。 脚印并不杂乱,井然有序,应该不是被人劫持,而是主动离开。走了几步,他还在地上发现了薄景安特意留下的记号。 燕骐这才明白,这两人居然趁着自己去打探消息的功夫,偷偷溜进了神牌庙。 这可给这位世子爷气得够呛,就不能等他回来后一起进吗? 他急忙顺着踪迹跑到神牌庙后门,离得老远就看到薄景安半截身子卡在狗洞里,进退不得,两腿乱蹬,白杳杳正骂骂咧咧地拽他出来。 “我见过不长脑子的,没见过你这么不长脑子的!” 白杳杳拉着薄景安的腰带,咬牙切齿地说到,“我就不该相信你,什么缩骨功,见了鬼了!” 墙那边传来薄景安闷闷地哭声,“我真金白银一百五十锭金饼买的武功秘籍,怎么可能是假的!” “你这一百五十锭金饼属实该重新买个脑子!” 燕骐本来一肚子怒火,看到这副场景直接被气笑。 “我说,两位搁着干嘛呢?” 他默默走到两人身后,双手叉腰,眉宇间有些黑沉。 “燕骐!我的骐!是你吗骐!”卡在洞中的薄景安仿佛看到救星,顿时激动地叫道,“骐兄救我!” 白杳杳见到他,也松了口气,撂下薄景安走到他身边,“燕骐,你终于来了。薄景安跟个疯狗一样,我拦都拦不住!” 说着,拿出一块染血的金牌。 “你可认识这牌子?” 看着那脏兮兮的金牌,燕骐满眼嫌弃,并未伸手去接,“这破玩意便是你们擅自行动的理由?” 白杳杳也有些无奈,“我也不清楚薄小九从哪儿摸到的,只看了一眼就疯了,非说这是金桃儿的金牌,说什么也要进庙里一探究竟,根本拦不住。” 燕骐眉头轻皱,终于接过金牌,拿在手中翻看。突然,他面色一僵,不可置信地说到,“这真是金桃郡主的金牌!” 白杳杳也是一愣,急忙凑过去看。 桃子形状的厚金片,普通长命锁大小,拿在手里沉垫垫一块。红褐色的凝固血污几乎将黄金耀眼的光芒全部遮盖,抹开血污,依稀可见金牌背面刻着“云苏”两个字。 燕金桃的桃子金牌乃是先王亲赐,是他爹用北境十年安宁换来的无上殊荣。 听说燕金桃满月那天,先王说她长得和天神手中的金桃子一样圆润可爱,遂赐名金桃,赏桃形金牌,封郡主,享一世荣华富贵。 这块金牌就是燕金桃的免死金牌,她从小带到大,就连被罚入内务司也不曾取下,今日却散落在这荒郊野岭中,背面还刻着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可金桃儿的牌子怎么会掉在这里?”白杳杳的表情渐渐有些凝重,“难道她真在神牌庙中?” 白杳杳不禁想到她和燕金桃的最后一面。 那日她们偷溜出宫,在下桥村遭到傀儡和孙菱音的袭击,就此分开,再未相见。 听迦娜说,那时金桃儿险些被蛔蛛寄生,好在最后被迦娜救下,安全送回王宫。 既如此,为何今日又在这诡异的神牌庙附近,捡到她的桃子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