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您有新的牢饭订单了》 第一章 他是你爹 药香弥漫,千銮宫烛火长明,太医们拖沓着一身老骨头来来往往,殿内的下人跪了两排,个个低头,人人自危…… 商清的监国大人扶夜此时坐在太岁椅上,凤眸冰冷,薄唇微勾:“救不活便罢了……” 这丫头随娘,与他不亲,小白眼狼一个,死了倒省心了。 太医院院使大人一脸赔笑,冷汗津津,哪敢不救呀?这位监国出了名的性情多变,这会不救,一会死人了又要他偿命可怎么办!可床上那四岁小女娃如今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只好—— “禀岁上,臣斗胆给小郡主放放血排毒。” 扶夜修长的手颤了颤,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放,将她全身的血放干了才好。” 忽然,床上那小团子动了一下—— 放血?!谁要放她的血?! 系统怎么回事? 这次怎么一来就要死呀! 【宿主,这是您第100次穿书任务失败了,主神大人说您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 闭嘴我不听。 【………】 【这个位面是主神大人亲自为您挑的福利局,本次穿书任务:除掉反派】 【人物设定:玉面魔头小郡主,祝宿主第101次穿书愉快!】 “滚!” 一声小奶音突然出现在殿内,众人一脸惊愕,随后大喜:“岁上!小郡主醒了!” 刚要替扶冉放血的院使被突如其来的小奶音吓了一跳,明晃晃的银针差点扎到自己手上——没扎到,他松了一口气。 “醒了?”扶夜大步走来,墨袍翻飞,抬脚将院使踹到了一边。 一阵连滚带爬,银针彻底没入那双皱巴巴的老手,院使哭丧着脸:好痛,但不敢说! 扶冉晕晕乎乎地爬起来,看了看四周,还有跪了一地的下人,最后是床边这位穿着玄黑金纹朝服,凤眸斜飞,美得像妖孽一般的男子。 这建筑……是古代没错了。 玉面魔头小郡主……那我就是郡主…… 这男人——年轻,俊美,邪魅……这一定是我哥了! 只见烧红了双颊的小奶团子一把攀上监国大人的手,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儿蹭了两下:“哥哥抱~” 扶夜:“…………” 殿内一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你唤我什么?”扶夜身体微僵,双目危险地眯起,众人见状倒抽了一口凉气—— 完了,监国大人又要杀人了! 小奶团子睁着一双水润的星眸,像两颗小杏子,无辜又可爱:“唤你哥哥呀……” 有问题吗? “来人,”他抖抖衣袖起身,“郡主烧傻了,将她拖出去喂狗。” 什么? 别呀!有事好商量! 我才刚死一次呢! 【他是你爹!】 系统刚要关机就发现这个宿主差点又要“自雷”。 爹? 这么年轻就喜当爹了? 这个位面的人也太会玩了! 于是她掏出了100次穿书的压箱底金马奖演技—— 奶团子吓得小脸煞白,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溜溜,她可怜兮兮地扯住扶夜的袖子,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爹爹我错了……” 见扶夜没有甩开,她大喜过望,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用长着婴儿肥的脸蹭着那宽大的衣袍:“爹爹贴贴~” 众人:“…………” 传闻暴虐成性的监国大人与他的女儿感情不好,父女不合,因此小郡主失踪了两年,监国大人也没有差人去寻过,但如今小郡主这撒娇的模样——难道那只是些谣言? “哼,小狗腿子。”扶夜冷漠地睥了她一眼,抽出衣袍转身潇潇洒洒地走了。 众人唏嘘:看来传言不假呀。 好歹是保住小命了,扶冉松了口气又躺回床上,翻过身撅着个小屁股。太医们又围了过来,为首的院使哈着一张笑脸,“小郡主……老臣再给你把个脉?” “滚。” 发烧不过是穿书过来的正常反应罢了,紧张个什么劲儿。 堂堂太医院院使吃瘪,羞得老脸通红,殿内众人退去,只剩下几名下人守在旁边。 扶冉抬起肉乎乎的小手看了看,可爱的小脸流露出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深沉。 没曾想第101次穿书竟然是穿到了四岁小女娃的身上,不过幸好她虽然菜,但好歹经验丰富,这种情况不算太糟糕。根据她穿书多次的经验,现下该做的就是抱住最粗的大腿,安然无恙长大,然后再想办法做任务!当然,还要给这个位面捣捣乱,气死那个狗屁主神! 【宿主,不良言论警告一次。】 扶冉:“………” 哎,习惯了习惯了。 目标明确后,奶团子坐了起来,脸上还带着高烧刚退还未下去的红晕,“我……本郡主的贴身侍女呢?” 一位扎着双丫髻的侍女走了过来,微微俯身:“禀郡主,您两年前失踪后,岁上下令将侍奉过您的下人悉数拉出去……喂狗了。” 扶冉:“………”完了,她的美人爹爹似乎不待见她。 大腿不好抱,奶团子瞬间就焉巴了,耸拉着小脑袋瓜,侍女看了都心疼,于是想安慰她一嘴——“郡主,岁上待您还是不同的。” 扶冉两眼一亮重新燃起希望,“怎说?” “您看,岁上总说要将您喂狗,可后院那些狗都肥了两圈了,您还好好的呢。” 扶冉:“………” 别说了,脑壳疼! 她泄了气一般瘫在床上,现在自己的处境算是明了了:顶奢版皇家预备狗粮。 呜呜呜…… 第二章 魔头就要从小培养 但,失败是成功之母,作为穿书失败了100次的扶冉,自认为已经是“成功”它太奶奶了,此刻已经重整旗鼓! 奶团子握着毛笔,在纸上圈圈画画:在这个位面,北相,南沧,西凛,东杳,商清五国顶立,天爻教游离于各国外,一支独大,所以应该是有六大势力。 扶冉在纸上写了个“六”,思索一下又立刻划掉,写了个英文的“六”——毕竟她才四岁呀,要是被人发现这么小就会算计这些,不得当成妖女凌迟处死。 听说这个美人爹爹独揽大权,残暴不仁,杀人不眨眼,奶团子拖着小脑袋,迅速把扶夜的名字涂黑——这人坏得太明显了,一定不是大反派,反而可能是她的“金手指”! 【宿主英明。】 小扶冉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能变得这么英明还不是被系统坑多了嘛,总是开局一个任务,剩下全靠推理。 “郡主,可是眼睛不舒服?”侍女小莲见她翻了白眼,有些担心。 “啊……不是。”奶团子扶额,她刚钦点的贴身侍女什么都好,就是脑子和嘴一样直。 她起身,“走,带本郡主去找爹爹!” 事不宜迟,抱大腿要紧。 —————————————————— 千銮宫大殿内熏着和罗香,氤氲中扶夜换了一身紫色锦袍,朝冠也取了下来,如瀑的墨发随意束起,慵懒地卧在太岁椅上。 “岁上,这……这些贱虏要如何处置?” 光禄大夫作为皇帝的顾问大臣,如今却在监国面前躬身作揖,冷汗津津。 地上跪了两排俘虏,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几个小孩,皆是大气不敢喘。 “不杀,留下让你养着吗?”扶夜冷冷一笑,让人头皮发麻。 殿内的侍卫得令立刻拔刀,一下就架在那些俘虏的脑袋上将他们往门口拖,瞬间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慢着。” 扶夜皱眉出声,但刀剑无眼,一名侍卫受不住力道,锋利的剑刃已经划破了那名妇女的喉咙,霎时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匆匆赶来的奶团子一脸。 扶冉站在大殿外,原本白净的小脸此时多了两道温热的血痕,粉嫩的唇微张着,显然是吓傻了。 “放肆。” 扶夜掠身来到那名侍卫旁边,修长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众人仿佛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后那侍卫就如同一块破布般被扔到旁边没了生息。 扶夜俊美的眉头紧锁,他看了眼扶冉,眼神冰冷嗜血:“你来这做什么?” 一个人才刚被封了喉,很快第二个人就直接被一手拧断了脖子,眼前这人还一脸凶神恶煞…… 奶团子被接二连三的画面吓坏了,一瞬间竟然丧失了语言功能。 小场面,小场面,千万别怂! 扶冉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开口说话还是带着哭腔,微微发抖:“我……我想爹爹了呜呜……” 闻言,扶夜身体一僵,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他犹豫片刻,伸手提上扶冉的衣领,飞身落在太岁椅上,顺手把奶团子丢在一旁,但力道明显比方才扔侍卫的时候轻多了。 一群俘虏被押解在门口,不知是杀还是不杀,但大殿内没人敢出声,在这位监国散发的阴戾气场下人人自危。 扶夜捏了捏眉心,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奶团子一脸的血,他就莫名烦躁,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 可这丫头偏偏还仰着脸看他,缓了一会,奶声奶气道:“爹爹,这是在干嘛呀?” 他垂眸,掩去了神色,“杀人,怎么?不够明显吗?” “哦……”奶团子抹了把脸从地上站起来,小短腿开始蹬着——她想爬上这座太岁椅。 扶冉心中偷笑,她爹就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方才她也不是真的害怕,演得夸张了些,但扶夜眼神中的那抹惊慌她可没错过。 爬了半天无果—— 好烦,腿太短了! 才在心里抱怨两句,双脚就离地了—— “诶?我飞了?”小奶团惊呼出声,扶夜面色冷漠地把她拎起来,但小女娃软软糯糯地窝在他怀里,还带着甜甜的奶香…… 身体不自觉的僵硬还是出卖了他。 扶冉敏锐地察觉到这分异常,睁着双眼,笑得一脸狡黠——她爹爹这是在害羞吗?不会还是第一次抱自己的闺女…… “爹爹……啊嚏!”她搓了搓鼻子,殿内的熏香属实有点太浓了。 “爹爹,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呀?”她的发问透着四岁女娃的天真无邪,扶夜不语,伸手托了一盏茶水,往小香炉那儿一丢,正好熄灭了和罗香。 有了郡主的天真一问在先,那名光禄大夫也鼓起了勇气:“岁上……剩下的贱虏,还杀吗?” “呵,你养?” 光禄大夫尬笑着:“下官不敢。” “爹爹……”小奶娃悄悄举起肉乎乎的手,声音软糯:“我养。” 众人“………” 真是童言无忌啊,也不知道虎毒会不会食子…… 俘虏中有个九岁左右的男孩抬起头,眼尾一颗泪痣,目光落在奶团子身上顿了一下,瞳孔瑟缩。 “养?你拿什么养?”扶夜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显然觉得这话从四岁女娃口中说出来幼稚又荒唐。 扶冉咬着手指头,懵懵地看着他,两只眼睛黝黑发亮:“拿爹爹的钱养呀。” 众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小郡主威武! “嗤——”扶夜笑了,凤眸微弯,薄唇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在紫色衣袍的衬托下愈发妖孽,危险又迷人。 小扶冉只觉得春风拂面,口水马上就要不争气地留下来,心中不禁感叹:我与曹贼何异! 当然,沉迷美色不过两秒,扶夜接下来的话就让她改观了—— “本座只替你养一个。” 一个? 意思是其他的都杀了吗? 扶冉顿了一下,仔细思考一番,倒也不是不行,她爹爹似乎不是个可以讨价还价的主儿,那就能救一个是一个。 于是她乖乖点头。 “其他的得由你亲自动手杀了。” 扶冉彻底愣住了,放在嘴里的手指头都忘了拿出来—— 杀人? 还是这么多人? 她才四岁啊!有这么教小孩的嘛! 上梁不正就算了,这是要把下梁歪到西半球去嘛! 况且,是帝王的昏庸带来战火连天,而百姓们流离失所,他们是无辜的……看着怀里的团子脸色千变万化,扶夜俊美的脸上依旧是勾人的笑,但扶冉只觉得这人欠揍得不行——冷血!大奸臣! “怎么?下不了手?”扶夜低头看她,声音磁性带着几分惋惜,“哎,那便都杀了。” “爹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扶冉趴在他怀里蹭了蹭,甜甜一笑:“爹爹歇着,我来。” 第四章 不洗澡被赶下床了 夜深了,天幕悬着一轮弯月,四下静谧,偶有几声拉长了的蝉鸣,四岁的身体没有太多的精力,扶冉早早就回了寝宫,外衣都没脱就上了床。 身体已经十分疲倦,但脑子却习惯性地保持清醒,思考着今日发生的事—— 那两个小孩已经安置在后院的柴房,她救下他们不仅仅感受到原主似乎想救下那个叫司渊的男孩,更多的是为了在这个位面培养心腹—— 毕竟堕入深渊的人,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救赎。 “你在这做什么?” 扶夜走了过来,只披了件素色外衫,衣口微张,周身似乎还冒着氤氲的水汽,显然是刚沐浴完。墨发垂落在腰间,烛光下那张妖冶的脸镀了一层光晕,眉眼都柔和不少。 他走到床前,带了一阵扑鼻的冷香,“鸠占鹊巢?” “这不是冉儿的榻榻米嘛?”奶团子坐起来,假意揉了揉眼睛,一脸困倦迷糊的模样。 榻榻米? “本座的榻何时成了你的?”扶夜大手一伸,拎起团子就扔到了地上,而后自己躺了上去,“外衣不脱,也不洗漱就敢爬本座的床。” 奶团子不服气:“我还是香香的,不脏!” “呵。”床上那人翻了个身,只留下一个宽实冷漠的背影。 扶冉:“………” 哪来的臭洁癖,那我走? “哼,爹爹坏透了!”奶团子带着哭腔,哼哧哼哧地跑了,门槛砌得太高,她废了好大劲儿才翻过去。 听到小娃娃话里浓浓的委屈,扶夜心口瑟缩了一下,微微的疼,他起身正好对上殿门外奶团子那双黑亮的杏眸—— “不喜欢爹爹了!”小团子哼了一声用力甩上门,木门重重地发出“砰”的一声,扶夜凤眸中慌乱的神色淹没在黑暗里。 不喜欢……他五指微屈,似是极力在抑制浑身的暴戾—— 那就厌,反正你娘也是如此。 ———————————————————— 扶冉撒了气站在殿外不知何去何从,贪图清静,侍女小莲已经被她早早赶去歇息了,如今她只能自己找寝殿。 “你,过来。” 石阶下站着守夜的侍从,一身黑色束袖胡服,腰配长剑,正好是扶冉今日大殿上随手抽的那把—— 这人气息沉稳,大殿上也未见他出手,实力应当不凡。 “尘风见过郡主。” 他只是微微俯身,并没有行大礼,也没有用敬语。 扶冉此时也不计较了:“本郡主的寝殿在哪?” 她想睡觉了,特别想。 “郡主似乎……没有寝殿……” 扶冉:“………” 堂堂商清国小郡主,连自己的寝殿都没有,这像话嘛! “那……你带本郡主去后院柴房。”奶团子双手环胸,包子脸鼓鼓的,一副生气的模样。 可惜尘风不吃这一套:“柴房左拐直走过了三廊便是,尘风有要务在身,不得离开此处。” 被直白地拒绝了。 “尘风,”小团子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你单身吗?” 单……身? 单独的身体…… 难道郡主是在问我是否总单独一个人守夜? “郡主,尘风自出生以来就单身。” 他出生便跟着扶夜了,守夜这事儿十几年来都是他一个人在做。 小团子捂嘴偷笑:这人还是母胎lo呀。 她小胖手扒拉着双颊做了个鬼脸,“略——你活该单身!” 语罢,一溜噔就没影儿了。 尘风凌厉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疑惑,转过身面向寝殿的目光坚定:不活该—— 是尘风之幸。 第五章 今晚挤一挤? “嘶——疼疼疼!” 破木床上那七岁小孩疼得龇牙咧嘴。 “永安,趴好。” 给他上药的人正是司渊,九岁少年洗去一身灰土,露出苍白俊秀的面容,一双琉璃眸子清冷淡漠,瘦削的下巴往上薄唇透着淡淡的血色。 许是自幼身体羸弱,千銮宫玄青色宫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一对蝴蝶骨若隐若现。 “阿渊,你说那郡主为何救下我们?”七岁的永安上药也不老实,小嘴不停地叭叭。 听到这样一问,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不明显地一顿,食指轻弹两下—— 药粉撒向伤口,他才缓缓开口道:“不知。” “诶,我说阿渊,”永安不安分地坐了起来,“你怎的那么聪明,若不是你拿刺鞭抽了我两下,只怕如今我也在黄泉路上了。” 少年收了药瓶,提醒道:“隔墙有耳。” 永安连忙压低了声音,“那你为何不提醒他们?” 他们,指的是殿内那些伪装俘虏的刺客。 “忘了。” 好敷衍的回答。 永安不满意嘟嚷了两句,又贱兮兮地凑上前去:“其实阿渊是故意的?这样也好,那群人平日没少欺负我们,待我们完成那位大人交代的事,救出失音后我们相依为命闯江湖去!” 他说着说着还比划两下拳头,似乎已经感受到快意江湖的自由了。 少年不语,他和永安不同,永安自小无父无母,乞讨为生,国家的灭亡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行乞罢了。 但,他是丞相之子……准确的说,应该是前朝丞相之子。 北相国帝王昏庸,与商清国大战三月有余,兵溃城破无一胜仗,如今只剩一座都城尚未沦陷…… 亡国,迟早要来。 长叹一声,他正准备掐了灯芯—— “咚——咚——咚——” “这么晚了还有人?”永安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脸兴奋睡意全无。 司渊瞳孔幽深——有人,不知方才谈话是否都被听了去。 他开门的五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夜风灌进来。 “郡主?” 扶冉站在门外,手中抱着快比她还高的硬枕,只露出一双无辜的兔子眼—— “今晚……挤一挤?” ———————————————————————— 小破柴房里烛光昏暗摇曳,四面徒壁,屋里简陋得只有一桌一椅,和一张恰好能容纳两人的小木床。 扶冉立刻霸占了那张床,坐在上面小短腿一晃一晃的,明眸弯弯,笑意漾在脸上:没想到小司渊长得这么好看。 嘿嘿,捡到宝了~ 她拍了拍床:“咳咳,既然只有一张床,那本郡主就不客气了。” 永安是个直肠直脑的孩子,挠了挠头:“那我俩睡哪儿?这儿就一床被子。” 扶冉自顾自地脱了可爱的小短靴,语气可怜又无辜:“难道要我睡地上吗?冉儿才四岁,还是个女孩子……” “可是我出生就睡地上也……”永安疑惑不解还想争辩,被司渊抬手拦住了—— “郡主,还是请回自己寝殿罢,这里……脏乱……” “可我没有自己寝殿啊,”她干净的星眸回望过来,黑瞳中晃着两轮白月牙,“爹爹还将我赶出来了,嫌冉儿没洗澡。” 小团子看着可怜极了,白嫩的小手伸到司渊面前:“可我不脏,你闻闻,香香哒~” “郡,郡主……” 司渊一贯清冷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后撤两步偏过头,但小团子甜甜的奶香还是伺机窜入鼻腔……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妥协:“今夜,委屈郡主了。” “嘿嘿,不委屈!” 穿书100次了,她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都睡过了,小木床可比凶兽的背上好睡多了。 永安赌气从床上揪了个枕头:“她才不委屈呢,委屈的是阿渊你这个病人,身骨子本就差,”他嘴巴碎碎念时不时还瞟扶冉一眼,“这下还得睡在冰冷的地上……” 扶冉:“………” 虽然听着感觉自己怪没良心,但自己好歹也救了他们一命,这小孩怎的这么不待见她? “永安,莫多言。” 司渊吹灭了蜡烛,柴房里微弱的烛光也褪去,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破窗中透进来。 第六章 司渊有个小青梅 昏暗中,“嘶——” “怎么了?” 少年淡漠的声音里隐隐地透出一丝关切。 “没……就是,发髻太紧了,簪子硌到了。” 扶冉轻声抱怨着,古人怎的这么麻烦,也不知怎么拆了这东西。 少年沉默了很久:“别动,我来。” 语落,一缕药苦混着悬铃木的冷香迎面而来,少年五指修长穿梭在发间,动作轻柔又熟练…… 一片漆黑中,扶冉的眼睛亮亮的:“司渊,你是不是有妹妹呀?” 因为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手法很娴熟。 少年似乎斟酌了一番才回答道:“并无。” “嘿嘿,他没有妹妹,但是小青梅倒是有一个!”永安缩在角落里嘴巴也不老实,欠扁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哦。” 扶冉不理会他,四岁的小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了,她拆完发髻不一会就沉沉睡去,脑海中最后一个想法是:青梅怎么了?啥也不是…… 奶团子沉睡过去,可爱的呼呼声开始回荡在柴房里,司渊薄唇微勾,才摸索着从床边起身—— 他有夜盲症,看不太清东西。 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每当入夜,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光……是一个人的眼睛,皓如星辰…… ———————————————————— “哎呦,郡主啊!” 小莲急匆匆推门进来,两眼通红,“你怎么在柴房睡了?岁上都快恼了!” 她今日起来便找不到小郡主,千銮宫都翻遍了,监国大人冷着一张脸,宫里没人敢上前说话。 扶冉迷迷糊糊地醒来,小手一翻挡住了刺目的晨光,准备再次睡去—— “郡主,皇上和妃嫔娘娘们可都在等着你了!” 小莲晃了晃床上那懒虫没有回应,无奈只好抱起来洗漱梳妆,小奶团子软软的,从被窝里捞起来还热乎乎的,趴在她怀里乖极了。 【已为宿主开启醒神模式。】 混蛋,又是这招。 “咻”的一股电流从扶冉脑子里爬过,她一下就惊醒了,睁开眼来朦朦胧胧:“皇上?哪来的皇上?” “禀郡主,今日是圣上特地为您办的洗尘宴,当然是祝贺郡主被平安寻回呀!” 扶冉已经完全清醒了,闻言翻了个白眼:什么平安寻回,明明是她自己走回来的! “郡主放心,奴婢一定替郡主挽个漂亮的发髻,艳压那群公主们!” 小莲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扶冉只觉得头皮开始隐隐作痛—— 她才四岁呀,要什么艳压群芳…… “司渊和永安呢?” “回郡主,他们被罚去洗恭厕了,昨夜擅自留您在柴房。” 奶团子一听,起床气混着不明的怒火涌上脑来,当下就要闹腾,直接推翻了下人端过来的袄裙:“谁罚的他们?” 昨晚明明是她自己死乞白讨要留下的。 袄裙掉到地上落了灰,那名侍女害怕地跪了下来:“回,回郡主,是岁上罚的……” 爹爹? 想起昨晚被扶夜赶出来的场景,扶冉心里就愤愤不平—— 哼,性情无常的洁癖大奸臣! “让他们随我去洗尘宴,否则本郡主就不去了!” 小奶团子不讲道理,下人也只好领命。 第七章 小团子不丑呀 千銮宫本就在皇宫里,洗尘宴设得不远,但也得坐轿子才能到,如此可见商清皇宫之大。 扶冉被小莲抱下轿子,入眼就是气势磅礴的镀金华殿,牌匾上赫然三字:醉梦宫。 她被这样奢华的殿门迷了眼,呆呆地任由小莲牵着走,先是路过抄手红廊,后又是高穹穿堂,七弯八绕终于到了洗尘宴设宴之地:三泉弄影,四亭水榭,在苍云翠竹,假山怪石中间坐着锦冠玉袍,举止雍容的皇室贵胄。 高位上坐的自然是当今圣上——商清皇,旁边是皇后许氏,而后才是她那便宜爹—— 一身红袍锦服,墨玉发冠,艳而不俗。 她发愣之际,高位上那人开口了:“今日本就是为你设宴,你这丫头还来得如此之晚。” 此时责怪的语气反而透着股亲切。 奶团子跪下行了大礼,头上两个小揪子跟着一晃一晃的:“扶冉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商清皇而立之年的模样,看着俊朗又温和:“免礼罢,怎来得如此晚?” 小团子幽幽怨怨地瞟了眼一脸冷漠的扶夜,软软糯糯答话:“柴房睡得不舒服,起晚了……” 扶夜眼皮轻颤:“………” 柴房? 堂堂监国之女,商清国小郡主竟然睡柴房? “听说监国与其女不合。” “妾身也听说了,失踪两年都不曾寻过……” “………” 众妃嫔们一时议论纷纷,连皇帝都不禁皱眉:扶夜同扶冉的关系当真有这么差?不应该呀…… 扶夜冷冷地扫了一眼女席,妃嫔们连忙噤声。 “咳咳,”商清皇缓了神色,“先入座。” 开宴,一如往常的莺歌燕舞,接着是一阵寒暄,不过是皇室玩乐为主,借口洗尘宴罢了,倒也没人真的注意她这个四岁小孩。 于是扶冉猫着腰偷偷从席上溜了,转身就往方才走过的湖亭跑去—— 司渊和永安还在那儿等她呢。 ———————————————————— 湖亭边。 “姐姐瞧见那监国家的小郡主了吗?今儿个还梳着和姐姐一样的发髻。” “瞧见了,普通得紧。” 说话的是两个女声,听起来大概十岁有余,扶冉寻不见司渊和永安,索性躲假山后偷听了一嘴—— 这下真是吃瓜吃到自己家了。 “莺儿也觉得,胖乎乎的一张脸,哪有纯年姐姐好看,今儿圣上为她办的洗尘宴,竟还是最后一个出席……” “四岁罢了,没娘教养还走丢了两年,没规矩也是人之常情……” 扶冉皱眉,这莺儿和纯年怎么有着一股浓浓的绿茶炮灰的味儿…… 这是送上门的经验包啊。 她索性探出头去,甜甜一笑:“姐姐,你们在说冉儿吗?” “啊……吓死本县主了。” 那女孩穿着一袭浅豆绿纳绣软缎,细眸藏着一丝愠怒,看见扶冉神色明显一慌,“姐姐,她……” 纯年拍了拍她的手,“莫慌,四岁丫头,听不懂什么。” 扶冉:“………” 我身体里的灵魂可是能顶你十个太奶奶了! 许是纯年的话起了作用,那叫莺儿的县主松了口气,眉眼又嚣张起来了:“你叫扶冉?你可知你今日的发髻和纯年姐姐撞了,你扎起来丑死了?” 丑? 奶团子摸了摸头上的小啾啾,脸上是真诚的茫然,连忙到湖边照了照—— 水里那人儿墨发在头上绕了两个小环,简单别了几支簪花,皮肤白皙粉嫩,明眸皓齿,脸上还挂着可爱的婴儿肥—— 明显继承了她爹的优良基因啊! 第八章 下去吧你! 奶团子瘪了瘪嘴,拍拍裙子起身:“不丑呀,爹爹教导不能随意说别人丑。” 她咬着手指头一脸无辜:“纯年姐姐这么大了还扎这个发髻,冉儿都没说她丑呢。” 语罢,她又装作不慎说漏了的模样捂住了嘴。 “四岁丫头,没娘教养,你又懂个什么?” 莺儿急了,忍不住上前推搡了一把,小团子一屁股摔在地上,尖锐的石子一下就划破了她柔嫩的掌心,一抹鲜红很快晕染开。 远处的亭台边上人影一动—— “阿渊你做什么?别忘了大人说过不能在千銮宫以外的人前露面!”永安扯住司渊,不让他上前。 许是太过用力,少年咳嗽起来。 永安连忙松手,担忧地替他拍背顺气,一边随口胡掐道:“阿渊你急什么,小郡主哪儿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不需要你个罪民出头。” 罪民…… 司渊清冷的眸子一深,抬手摁了摁左肩——确实,他如今不过是个罪民罢了…… 而那边,扶冉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心中一股难言的怒火,既是原身的愤怒,也是她的—— 她在现世中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她没娘教养…… 她也希望有父母疼爱啊,她也希望感受美满家庭的温暖啊,难道她没有父母就活该受人欺辱吗? 纯年假意上前去扶她,好声关心:“扶冉摔疼了没有?莺儿姐姐方才和你玩闹呢。” 她顿了顿,又道:“一身尘土可别让监国大人知道了,怕是又要罚你睡柴房了。” 言外之意是让她不要和爹爹告状此话又带着几分嘲讽,两人说着竟自己嬉笑起来。 扶冉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群人真当她是个四岁小孩好欺负了。 “知道了,纯年姐姐。”奶团子听话地拍了拍袄裙上的泥土,笑得一脸天真:“纯年姐姐,方才冉儿在湖边照镜子,发现湖里的鱼儿可好看了,跟纯年姐姐一样好看呢。” 纯年笑容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鱼儿和她一样好看?什么鬼形容?就湖里那几条破鱼,也配跟她相提并论吗? “鱼儿能有什么好看的?哪儿比得上纯年姐姐。”莺儿嘴里一边说着恭维的话,身体却很自觉地走向湖边。 “哪来的鱼……”她嘴里嘟囔着。 湖水清澈见底,但是却半天也不见一条鱼的踪迹,纯年也耐不住好奇,探头去看—— 确实没有。 站在二人身后的扶冉此时双手提起裙子,露出一截白皙的小短腿来,狡黠一笑—— 嘿嘿,下去你! 她抬脚依次将二人踹进了湖里,随后一脸欣喜地捧着小脸蛋蹲在湖边看二人狼狈上下挣扎着,浮浮沉沉—— “鱼这不就有了吗?还是两条小丑鱼呢!” 远处假山后的两人将此景尽收眼底,连一向顽皮的永安都愣愣地吞了口唾沫,说话也结巴了:“我,我就说,小郡主可以的!” 原来只是安慰司渊的随口一说,不料那四岁小丫头竟然还真欺负回去了! 那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可真像个小魔头啊…… 司渊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小团子身上,此时一向淡漠的眉眼也不自觉染上了几分笑意—— 这睚眦必报的小性子,她真是一点没变啊。 【好啦这里让穷穷啰嗦一下,女主是在四岁的身体里,但心智却是18岁左右哦,是个小成年人啦,但由于系统人设的需要以及演技加成,所以她也有很多幼稚的时候哒,更重要的是,那么多人宠她,谁能不恃宠而骄一下嘛~】 第九章 蛮横的西北侯夫人 湖水不深,但纯年和莺儿两个娇生惯养的女孩何曾受过这种罪,惊慌又委屈,在湖里起起伏伏挣扎不断,呛了好多水。 扶冉知道这水不深,闹不出人命来,所以想多整会她们,奶团子捂嘴偷笑,略有些遗憾:这狼狈模样,要是能拿个手机拍个视频就好了。 必火! “不不不,不好了!纯年郡主落水了!快来人!”太监提着食盒路过,眼尖很快就瞧见了湖里的两人。 “纯年郡主落水了?快快!” “快救人!” “看,还有莺儿县主!” 四面八方涌来了不少人,宫女在一旁叫唤,太监们连忙下去捞人,吆来喝去乱成一团,宴会上的贵胄们也被惊扰了。 两人被捞起来,秀发乱做一团,湿哒哒地黏在脸上,也看不清原是什么发髻了,狼狈地趴在地上咳嗽,吐出不少脏水。 “纯年,你怎么样了?怎就落水了?还伤到哪儿没有?”一位穿着桃红马面裙的女人急切地推开众人,蹲在纯年旁边,那女人耳上挂着绿松石耳坠,手上还带着填丝红玉髓链子,看着身份不凡。 皇上等一众妃嫔皇子都来了,围了不少人,扶夜一身红袍锦服站在商清皇身旁,负手而立,冰冷的目光落在蹲在一旁的小团子身上。 扶冉缩了缩脖子,莫名有些冷。 “娘,咳咳,我没事。”纯年咳红了眼,总算把水都吐了出来,嗓子哑了不少,这可把那位夫人心疼坏了。 她伸手指向同样落水的林莺儿,“莺儿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咳咳,侯夫人,是,是扶冉郡主将我们二人推下湖去!”莺儿也是满腹委屈,恶狠狠地瞪着蹲在一旁的扶冉。 “你这恶毒的丫头,竟敢欺负我家纯年,是谁给你的胆子!” 那女人说着,就朝着扶冉走去,伸出她那戴着蔻丹的手指——西北侯家眷进京不久,今日若是在众人面前立下威望,往后便没人敢小瞧了他们。 奶团子惊慌看向扶夜,后者却根本不管她。 “西北侯夫人,在朕的面前,你就要动手了吗?”商清皇眯了眯眼,神情明显不悦,英挺的鼻尖微翘,近看才发现他鼻尖上也有一颗和扶冉一样的淡痣。 “臣妇……不敢。”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商清皇跪下,“但是请求皇上为纯年做主!” 商清皇不理会她,看了一眼商煜,后者心领神会,走过去将奶团子扶了起来,绕过西北侯夫人牵到扶夜跟前。 “疼吗?”商煜替她吹了吹手,声音温和,这四岁的小丫头手受伤了却不哭不闹也不喊疼。 扶冉摇了摇头,其实本来还挺疼的,但是现在顿时觉得一点也不疼了。 扶夜的眼神冰冷,商煜的手却传来温热的暖意,奶团子眼睛莫名有些酸涩,鼓起勇气张开手:“爹爹,抱……” 扶夜垂眸看了她一眼,凤眸在看到小团子袄裙上的泥泞和手上的伤口微微瑟缩,却背过手没有打算抱她。 “阿娘,扶冉还小,也许只是调皮,咳咳咳……”纯年说不到两句话,又捂着胸口咳嗽。 “纯年姐姐,你心善不计较,莺儿可咽不下这口气。”林莺儿作势扶住纯年,丹凤眼斜斜瞥了扶冉一眼。 西北侯夫人细心观察扶夜神情,见他冷漠的态度也是松了口气,只怕监国和其女感情如传言一般不好,于是她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皇上,您可不能因为扶冉是您亲封的郡主就有所偏袒,纵然她是永宁公主的……” “放肆!李氏,你好大的胆子!”商清皇龙颜大怒,黄袍下双拳紧握,“莫不是功高忘主,朕下过的旨意也不记得了?” 竟然有人敢在他和扶夜面前提起永宁公主。 “臣妇不敢!”李氏自知理亏,触了逆鳞,匆忙俯身行礼。 扶冉看向商煜,瞳中尽是不解——永宁公主是谁?和自己有关吗,但是商清皇似乎不希望被人提起。 商煜温润一笑,对她摇了摇头。 第十章 全场演技最佳 皇后许氏拍了拍商清皇的手,看向扶冉眉目温和,“扶冉别怕,若是诬陷,皇上和本宫,还有监国大人都会替你做主,你只管回答,人可是你推下去的?” 皇后娘娘这句话用意也十分明显了,不仅是在暗示扶冉尽管说是被诬陷,有皇上和她在,没人会将她如何,还提到了扶夜,更是警告那嚣张的西北侯夫人,可别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扶冉迟迟不说话,商煜担心怕是四岁小孩听不懂话里的意思,他摸了摸小团子的头,简言道:“小扶冉别怕,太子哥哥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西北侯夫人听了这些话,脸黑得不行,莺儿原先底气十足的嘴脸也绷不住了。 奶团子内心偷笑,这一个两个三个的,怎么都这么明显偏颇她,那她可不能拂了他们的好意—— “纯年姐姐和莺儿姐姐不是冉儿推下去的。” 她低下头,委屈地咬着手指头,远处假山后的二人头皮发麻—— 这个表情……好像是某人惹事的前兆。 果不其然,小奶团子抬头,杏眼湿润又无辜:“她们是冉儿踹下去的。” 商清皇原本想好如何处置西北侯夫人的措辞堵在嘴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了,这丫头……说是踹下去的? “皇上您看,是扶冉郡主亲口承认的,是她欺负了小女纯年。”李氏也是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参她一本。 皇后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是抚了抚手上的白玉镯,温声道:“既是如此,扶冉便快向两位姐姐赔罪,下次可不许再如此顽皮了。” 言下之意便是道歉就好,此事翻篇。 可是扶冉哪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儿,她可以吃亏,但别人必须脱层皮! “呜呜爹爹,冉儿不道歉!”奶团子扁了嘴,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哭腔,“她们说冉儿长得和爹爹一样丑,可爹爹明明是最好看的呜呜……” 纯年和莺儿:“………” 她们何曾说过这话了? 监国大人是公认的蛇蝎美男子好么,就算凶残冷血,但照样迷倒了万千少男少女! 奶团子小手扒着扶夜的衣袍,哭得抽抽搭搭的,“是莺儿姐姐先说,冉,冉儿没规矩呜……” 扶夜那一角衣袍很快湿透了,他蹲下身,总算把奶团子抱到怀里,软软热热的团子趴在他胸前,小小一只,哭得委屈又可怜…… 血脉相连,骨肉至亲,他只觉得心口微微刺痛,无奈叹了一口气,抬手温柔地替小孩顺顺气:“别哭了。” “皇上,莺儿没有……莺儿不敢!”林莺儿连忙跪下,薄唇苍白发抖,衣裙还在渗着水,看着狼狈不堪。 她只是个小小的县主,今日若不是托了纯年的福,她也不能来这洗尘宴,西北侯夫人是纯年的母亲,自然不会替她撑腰,她只能自保。 扶冉小手环住扶夜的脖子,声音闷闷的,打着哭嗝还透着浓浓的鼻音:“爹爹呜呜,冉儿想要,想要娘亲……” 扶夜身躯一震,呼吸明显一滞,奶团子红着眼望着他,将他凤眸深处的悲痛一览无余—— “纯年姐姐说冉儿是野娃娃,爹爹不疼,还没有娘教养,冉儿生气,就顶嘴了。”奶团子又趴在扶夜肩头,露出衣裙背后那一片尘土,“她们推冉儿,冉儿不小心才将姐姐们踹湖里去的……” 听到“没娘教养”这里,扶夜的眼神变得阴鹜嗜血,他缓缓看向李氏—— “李央,令爱倒是伶牙俐齿。” 他的声音冷得让人遍体生寒,脸色阴沉得仿佛地狱爬起来的修罗。 第十一章 湖亭风波告落 “皇上!纵然是纯年失言在先,扶冉郡主不过四岁就敢将两人踹湖里,长大了可还得了?”李氏按捺住心中的恐惧,颤抖着跪在商清皇面前,扶夜态度的变化让她顷刻就慌了神,但此刻骑虎难下。 “西北侯夫人也说了,扶冉才四岁,顽皮没规矩了些是人之常情,”商煜看向李氏,眼底依旧带着笑意,“纯年和莺儿已十岁有余,到了懂事的年纪却出言不逊,还动手在先,岂不是更应被追责?” “太子殿下,你!”李氏无言。 商煜,竟然护着扶冉…… 纯年心中慌乱,眼中酸涩难忍,但面对商煜她却拿不出底气来:“太子哥哥,今日落水的,是我和莺儿……” “但今日摔的是四岁的扶冉,商清国监国之女,父皇亲封的郡主。” 商煜声音清朗温润,语气却不容置咄,扶冉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十三岁的少年面容俊逸,气息沉稳,位及东宫,早早褪去了孩童的稚嫩。 商清皇打断了奶团子的思绪,“扶夜,扶冉之事你来定夺。” “皇上!”李氏慌忙扯住垂地的一角龙袍,面露惊恐——这事若是让扶夜来定夺,她和纯年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方才一时嘴快提到了永宁公主,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扶夜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李央,你放肆,是要忤逆朕的旨意吗?再不松手,西北侯远在定关,朕也能让他快马加鞭回京替你收尸。” 李氏陡然松手,瘫坐在地,是啊,西北侯远在定关,想救她们也鞭长莫及…… “娘……”纯年扶住她,到此境地,美眸终于不再掩饰那份厌恶,直勾勾地看着扶冉,恨不得将她刺穿。 是她,要不是这四岁丫头,她的太子哥哥怎么会不帮她…… 明明,一月前他还赠了她一朵矢车菊。 扶夜声音低沉冰冷:“来人,将李氏带下去杖责四十,纯年与莺儿掌掴三十。” “爹爹……” 奶团子此时还打着哭嗝,扶夜垂眸,语气温柔:“怎么了?” “冉儿屁屁疼……” 扶夜:“………” 懂了,臭丫头是嫌他罚得轻了。 “李氏杖责六十,禁闭半月,纯年与莺儿掌掴四十,丢湖里泡三个时辰。” “是!” 纯年双拳紧握,五指嵌入掌心,咬牙切齿:“监国大人,您如此行事,莫不是失了公道,蛮不讲理?” “纯年……”李氏拉了她一把。 扶夜抱着奶团子转过身来,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脸上的笑容在红袍衬托下愈发邪狷—— “本座,何曾讲理?” 扶冉看着纯年被怼得一脸窘迫,憋笑憋得肚子疼,她爹爹这就是典型的“只要我没道德,谁也别想道德绑架我!” 嘿嘿,美人爹爹还是个大流氓。 扶夜看着怀里笑得轻颤的小团子,语气淡淡地威胁:“笑罢,回去受罚有你哭的。” 扶冉笑嘻嘻地攀上他的脖子,粉嫩的唇在他脸上啵了一口,奶音甜甜的—— “冉儿认罚,冉儿喜欢美人爹爹!” 小屁孩变卦变得真快。 扶夜冷若冰霜的眉眼春雪消融,他薄唇微勾:“坏丫头。” 第十二章 漂亮小狼崽 远处假山。 永安扯了扯司渊,“阿渊,我们走。” “等会。”少年朝他伸出手,“散形粉带了吗?” “啊?带了。”永安从袖子里掏出一瓶小瓷瓶递给司渊,“你要做什么?” “下毒。”少年声音淡漠,再次伸手—— 散形粉无色无味,易溶于水,药效奇大,沾染上人的皮肤不久便会奇痒无比,痒得形神具散,三魂没了七魄,但要毒这一湖水,一小瓷瓶的量还是不够的。 永安看了他片刻,无奈地从怀里掏出两大包药粉,心疼得不行,不愿意松手:“这可是全部家底了!阿渊你就不能给我剩点儿吗?小郡主都有人替她出头了,你怎么还……” “拿来。” “………” “喏……”永安委委屈屈地递了过去,心疼得仿佛在滴血,别过脸不愿再看。 少年葱白的五指轻轻拆开两大包药粉,却忽然喉底一痒,扶着石壁咳嗽起来,蝴蝶骨伴随着咳嗽声一颤一颤。 “咳……咳咳……唔——”他闷哼了一声,黑色浓稠的血液从他五指指缝中流出来。 “阿渊!” 永安也不生气了,急忙上去扶住他,责怪道:“你昨夜是不是没服药!?” 昨夜……… “忘了。” 永安从他袖子里找到药瓶,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又暗骂自己两声:哎,榆木脑袋,自己昨夜怎么也忘了提醒他了。 司渊含着药,苦涩在舌尖弥漫开,他摁了摁好看的眉心缓缓起身。 “哎!我来,可别等会沾上了。”永安从他手中拿过那两包药粉,猫着身子快速窜了出去。 司渊瘦削的脸苍白如纸,惨淡无色的唇瓣染了两朵血花,眼尾泛红,泪痣在一片湿润中仿佛要垂落下来—— “多谢。” 别人替她出头是别人的事,这一份气是他为她出的。 ———————————————————— 暮色四合,一辆高大的马车在千銮宫大门前停下,车身是紫榆木做成,上面雕了腾鸾凤鸣,漆了层厚重的朱红。 扶夜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大发慈悲地提起扶冉的衣领,将奶团子拎了下来。 “岁上,郡主,饭菜已经备好了。”千銮宫的掌事侍女秋雨俯身行礼,同样的玄青色宫服,只不过腰间多了块银边玉牌。 千銮宫虽在皇宫中,但宫里的行事规矩皆不受外人管教,并且也只有千銮宫的下人才穿的玄青色宫服。 宫服…… 完了,把司渊和永安忘了! “爹爹……”奶团子苦着脸,神情看起来懊恼极了,“我把司渊和永安忘了……“ “忘了?忘哪儿了?” 扶冉低下头,只敢露出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发旋:“忘醉梦宫了……” “如此甚好。”扶夜勾起一抹笑,抬脚便进了大殿。 “………” 她爹没有心啊。 这就算了,自己还缺心眼,好好的两只小狼崽被落在醉梦宫了,她还想养他们做心腹呢,这第一天就丢了…… 奶团子蹲在地上盘算着怎么才能讨好那位美人爹爹,借他马车一用,大门口就传来了永安清脆的声音—— “小郡主。” 这欠扁的声音肯定是永安没错了。 扶冉高兴坏了,立刻站起来跑向他们,杏眼弯成了两轮月牙:“永安!司渊!你们自己回来了呀。” 奶团子围着二人绕了一圈,眼睛亮亮的,确认两只狼崽没缺胳膊少腿后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司渊身上—— 呼,幸好没丢,否则上哪儿找像司渊这么漂亮的狼崽崽去啊,只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司渊的脸色更苍白了。 “郡主,你的手……”她漂亮的狼崽崽开口了。 “手不疼了,你看,它都结痂了。”扶冉举起手想让他看,奈何两人差了五岁,自己比他矮了不止一点。 “嗯。” 小团子的皮肉细嫩白皙,锐石划破的地方红得显眼,司渊撇过头,显然是刻意不去看那伤口。 扶冉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微微皱眉——完蛋了,她的小狼崽不会是晕血? 那不行,这是个大问题,她得修改一下狼崽养成计划了。 第十五章 直男尘风也会脸红 “阿渊阿渊~” “属下在。” 这次他答得很快。 “阿渊阿渊,冉儿好无聊呀……”小团子躺在摇椅上,司渊抬手轻轻替她晃着。 无聊? “郡主,那属下说书给你听?” 小团子翻了个身看他,两眼放光,来了兴致:“说书?说什么书呀!” 少年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增广贤文》尚可,亦或是《警世通言》也可。” “或者,郡主若是想听《中庸》,《大学》,属下也可以………” 扶冉:“…………” “别别别,阿渊啊,千万别说给我听。”小团子捂住耳朵别过头去,她可真是一点都不想整天之乎者也啊! 可是,阿渊是个笨蛋,连哄人都不会哄,而永安又贪玩,整天就会斗蛐蛐…… 对了! “小莲小莲!爹爹是去上早朝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呀?” “回郡主,岁上上完早朝会在金銮殿与圣上议事,大概晚些便回了。”小莲如实回答。 小团子兴冲冲地坐起来,拍了拍司渊的手,“阿渊别摇啦,随我去接爹爹!” 她实在没事儿做了,去接爹爹还能顺便出宫玩玩,爹爹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司渊眸色沉了沉,收回手,思索片刻淡淡道:“郡主,属下是罪民出身,不宜前去金銮殿。” “…………” 好像是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她独自出马! 千銮宫下人未经允许也不得擅自离开千銮宫,所以她也不能带小莲出去。 小团子换了件浅紫蓝迭绣锦月华裙,上面还挂了个银丝线绣莲花香囊,脚上穿的是金丝线绣小短靴,整个人可爱灵气得不像话。 “郡主,您这么可爱,一会被哪家皇子公主抓去欺负了可怎么办啊?” 小莲跟在扶冉身后,泪眼汪汪地胡思乱想,在她眼中,这世上可没比小郡主更可爱的人了! “小莲,皇宫戒备森严,哪有那么多没规矩的人呀。” 小团子安慰安慰她的小侍女,心中却不以为意。 笑话,她爹爹是谁呀? 人传凶残暴戾的监国大人! 她是谁呀? 玉面魔头小郡主,监国最宠的女儿! 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小团子正准备跨出宫门,有人在身后喊住了她。 “郡主。” 尘风依旧是一身束腰常服,腰间配了长剑,快步赶过来。 “郡主不识路,属下带你去。” 他没有用请示的语气,但扶冉已经习惯了,毕竟看他这模样,恐怕是千銮宫中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的侍卫了。 “好昂,尘风。”小团子主动熟络地牵上他的手,练功之人的手指粗糙,掌心温热,而小奶团子的手柔嫩如脂,吹弹可破。 尘风下意识缩了一下,郡主的小手细嫩,软软热热的一小团,他的手常年握着的都是冰冷的剑柄,何时牵过这样娇气的小团子。 万一,弄疼了怎么办…… 察觉到他想缩回去,小团子握着他的两根手指头,捏得紧紧的不撒手,“尘风,爹爹不在可以换你牵着冉儿吗?” 小丫头无辜又期待的大眼睛看着他:“冉儿路生,怕摔屁屁了。” 尘风冷俊的脸爬上一点红晕,乖乖地任由扶冉牵着,感觉练功十几年了身体都没这么僵硬过。 小团子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狡黠一笑,臭尘风,让你前天晚上对我冷冰冰的,今天本郡主必须把你萌得服服帖帖! 第十八章 小魔头扶冉 尘风回到宫中,扶夜已经换下了朝服坐在大殿上,红袍丝绸垂地,书案上平展着北相都城的工事图。 “岁上!” 扶夜掀起眼皮子,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淡淡问道:“何事慌张?” 尘风单膝跪下,眉间愧疚之色尽显:“属下失职,小郡主被宋大人之子带去大牢了。” 扶夜淡漠的眼神微微一颤,俊眉蹙起:“宋大人?你说的是大理寺卿宋恩朝?” “正是。” “呵,又是他。”扶夜红袍一甩,大步向殿外走去,路过尘风身边脚步微滞,“尘风,一会你可得和本座好好解释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以尘风的性子,若不是与他有关,他那万年冰封的脸可不会有这样明显的愧疚之色。 但是,宋恩朝…… 你又要与本座做对了么? ———————————————————— 大理寺的大牢里,四周摆放了许多令人胆颤的刑具,然而—— “嘿嘿,刀了刀了!你肯定是预言家!” “别血口喷人啊!我只是个平民!平民懂不懂!” “我看你像是狼人!昨晚我可听见你这有动静!” “我抓个痒还不行了吗!?我就抓!” “………………” 大牢里闹哄哄乱成一片,狱守们都围成一团,他们都在玩儿小团子教的新游戏。 听说这游戏叫狼人杀,那叫一个带感啊! “臭丫头,小爷家的牢饭好吃吗?”宋瑾之顶了顶坐在他旁边的那团小肉墩,神情骄傲无比。 “唔!好ci好ci!”奶团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此时说话含糊不清。 一品官燕,杏仁豆腐,姜汁鱼片,这牢饭简直是皇家顶配了,绝对仅此一家! “好吃以后常来呀。” 扶冉尬笑着:“…………” 这不太好,这种事万一不小心没把握好度那可就是断头饭了。 宋瑾之又忍不住摸了摸小团子的头,毛茸茸的手感真好。 他本想好好捉弄吓吓这小丫头一番,但是没想到这丫头不仅有趣,比他还会玩儿,还比他更残忍! 就在方才审问犯人的时候,那俩男人嘴硬皮厚,并且早早就窜好供词,愣是审讯半天无果。 宋瑾之向来恶趣味,喜欢往大牢里跑,正准备让人上酷刑,却被一双粉嫩的小手牵住了:“哥哥你好残忍哦……” 一向桀骜的宋瑾之有一瞬间的错愕,残忍吗?但他们是死刑犯呀…… 杀了乡里城中十多条人命,如今审讯是为了找出其中更多的同党。 “哥哥,你这样子是不对的。”小奶音甜甜的,说话温温柔柔。 宋瑾之挑着听了“哥哥”两个字,其他一律不听进去。 那两个四肢都被绑在木桩上的死囚侧目看来,濒死的目光依旧凶恶狠厉—— 呵呵,女人和小孩心软又感性,果然是最好欺骗,最好杀害的人。 这小丫头衣着华丽,只怕是哪家皇宫贵女,怜悯心这样强,不好好利用她一下怎么说得过去呢? 于是那两个男人掩去眸中的凶光,装作害怕的模样咳嗽起来,开始求饶:“大人,大人我们知错了,放过我们!” “是啊大人,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两个男人转而看向扶冉,满是血迹的脸上竟流下几滴眼泪:“小主,小主求您了,帮帮我们!我们也是一时糊涂啊!” 宋瑾之不屑地勾了勾唇,虽然他才七岁,但这种场景他可见多了:“十几条人命敢说是一时糊涂,真是不知悔改!” 他抬手,“来人,上刑!” 狱守们提了刑具走过来,小团子却一把拉住宋瑾之的手,语气责备:“哥哥,你这样子不行呀。” 那两个死囚互相对视一眼,心中腾起希望—— 果然如此,这个愚蠢的小孩要替他们求情了! 小团子朝着狱守走去,探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皮鞭,又屁颠屁颠跑地回来:“宋瑾之,你蹲下!” 不叫哥哥了? 宋瑾之不乐意,冷哼一声,不为所动。 小团子意识到些什么,连忙改口甜甜道:“哥哥……蹲下嘛~” 那傲娇怪总算俯下身子了,侧耳倾听—— “哥哥,那鞭子不行呀。”小团子虽趴在宋瑾之耳边,但天真的声音大家都能听见。 没错没错! 不行不行! 拿鞭子抽他们怎么能行呢! 那两个男人觉得自己有救了,面露喜色。 “鞭子上都没倒刺,这抽着一定不过瘾呀。”小团子咬着手指头如是说道。 那两男人表情瞬间裂开了—— 救命啊! 这是哪里来的小魔头! 宋瑾之愣了两秒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忍不住捏了一下小团子的圆脸:“小丫头,你可真坏。” “嘻嘻,哥哥过奖啦~” 宋瑾之收回手,目光淡淡看向狱守,“还不照做?” 狱守连忙退下去换了倒刺鞭来,一步一步朝着那俩囚犯走去—— 啪,啪—— 一鞭又一鞭,男人的皮肉开绽,血肉外翻,哀嚎声充斥着整个大牢。 其他的囚犯听这惨叫声不由得瑟瑟发抖抱住自己,降低存在感—— 呜呜呜 好可怕的小魔头啊! ———————————————————— 作为合格的干饭人,扶冉将宋瑾之特地为她准备的牢饭套餐一扫而空,现在顶着圆溜溜的小肚皮躺在椅子上,狱守们玩狼人杀还玩得不亦乐乎。 宋瑾之坐在她旁边,时不时就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子。 “公子,那两人还不招。”有一名狱守跑上来禀告,他也无奈得很,这两个男人都审好几天了! 宋瑾之悻悻地收回手,看向小团子,薄唇勾了勾:“小丫头,去消消食不?” 扶冉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这家伙哪是要她消消食,他是要她做苦力替他审人才对! 于是二人又来到那两个男人面前,那俩男人本来刚刚建立起心理防线,只觉得看到扶冉的这一刻又崩溃了! 天啊,这小魔头还不走! 小团子也不让他们失望,立刻让人搬了好大一桶盐水上来,“你找块木板将二人各绑一边,扔盐水里去。” 宋瑾之凤眸微睁,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他立刻明白了小团子的用意。 “你们二人谁先说出同党,谁就不必受这盐渍之苦。” 话落,两个男人被扔了进去,比方才更加惨痛的叫声回荡在牢房里…… 小团子吃饱了就犯困,宋瑾之看出来了,找了块椅子给她躺。 “要不要睡哥哥怀里?”他尾音微扬,语气欠揍充满挑逗。 扶冉:“滚~蛋~” 叫他几声“哥哥”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说让谁滚?” 说话的人声音沉稳磁性,带着几分愠怒,透着清冷的寒意,扶冉只觉得后颈一凉—— 完蛋了,是爹爹…… 第二十章 大魔头也会认错 尘风恭候在马车旁,眼神时不时就往大理寺的方向看去,直到一位红袍摇曳,墨发飞扬的俊美男子手上抱着一个小团子出现在视线中,他才松了一口气。 “监国大人,小郡主。” 扶夜微微点头,抱着小团子上了马车,修长的手勾起车帘,声音低沉:“尘风,让太医院那群老东西立刻到千鸾宫候着。” 尘风上下打量着小团子,并没有发现伤口,除了额头…… 扶夜大手揽过小团子,让她面向自己,语气不悦:“宋恩朝的狗崽竟然敢伤本座的人。” “爹爹,宋瑾之他没有,是冉儿自己……” 小团子话还没说完,“扑通”一声,尘风跪在地上,双手作揖举过头顶,跪得笔直—— 扶冉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这个大直男不会是要自己认罪? 扶夜愣了两秒意识到些什么,捏了捏眉心,俯视着地上那人:“伤是你弄的?” 小团子一个劲儿地眨眼给尘风使眼色,急坏了,哎呀,你快说不是呀! 尘风看着张牙舞爪的小团子—— 尘风:“?” 小郡主这是…… 被石头砸了脑袋害得小郡主眼睛都有并发症了,尘风脸上愧疚之色更浓,语气坚定:“是属下干的。” 扶冉看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模样,气得快要背过去—— 干的漂亮! 受罚去你! ———————————————————— 马车摇摇晃晃停在千鸾宫门口,扶夜一把将小团子拎下车,随后搂在怀里抱进了大殿。 “下官见过监国大人。” 院使提着药箱早早就候着了,他可是拖着老骨头一刻不敢停歇赶过来的,生怕来晚了耽误小郡主的病情,被扶夜拖出去喂狗。 扶夜从鼻间冷冷地应了一声,抱着团子坐下了,小丫头埋在他怀里不愿意露出脸来,尘风犹豫着上前去,温声道—— “小郡主,不要畏疾忌医。” 小团子依旧闷着不愿抬头,扶夜冷冷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藏着锋利的刀,仿佛在问: 怎么滴? 要抢女儿了? 尘风第一次被自家大人这样瞪着,尴尬地咳嗽两声,闷闷地低着头自行去领罚了。 “冉儿,今天你私自出宫还被抓去大牢,爹爹还没和你算账呢。”扶夜语气淡淡地威胁着。 扶冉抬起小脑袋,杏眼湿润,像无辜的小兔子一样:“爹爹,你威胁我呜呜!可是冉儿是为了接爹爹回宫才跑出去的!” 这丫头说哭就哭,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一颗一颗往下掉,扶夜无奈极了,温声细语地哄着—— “不哭,爹爹错了。” 此话一出,站在旁边的院使下巴都快惊脱臼了,监国大人…… 监国大人竟然向四岁小奶娃子道歉?! 见了鬼了见了鬼了! 扶冉心情美好得不行,差点就演不下去笑场了,她端着小架子,装作很勉强的模样:“那好,原谅爹爹这一次。” “恩。” 扶夜原本温柔的眼神看向院使的一瞬间就冷了下来,声音和他人一样冰冷:“还不滚过来?” “是是是!” 院使急急忙忙上前,揩了一把额头的汗,心里莫名有了点安慰—— 对嘛,就是这样。 这才是他们原汁原味的监国大人嘛! 小团子乖乖地坐在扶夜怀里,肉肉的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额头,声音软糯糯的:“院使大人,只有额头有伤。” 顿了顿,她又道:“幸亏你回神了,不然我伤都要好了。” 院使:“………” 小丫头你也知道啊? 老夫大老远赶过来就为了你这点小伤,惊心动魄了半天。 虽是这么想,开口却是—— “小郡主金枝玉叶,可不能怠慢了,让老臣替您看一下。” 第二十二章 偷溜 柴房窗前,小团子鬼鬼祟祟的,穿了一身浅粉色鸳鸯缎裙,脚上是一双乳白色攒珠小靴,肉乎乎的脸上还戴了个小兔子面具。 哎,没办法呀,四岁小娃娃的衣裙都是可可爱爱的浅色系,一点也不适合夜行。 【宿主,统统的移形换影好用?】 好用好用!就是你这次怎么这么大方愿意给我开挂了? 【嘿嘿,愿为宿主效劳嘛!】 扯淡你! “永安……永安……”奶团子使劲儿扒在窗口探头探脑,轻声呼唤着。 可惜太矮了,什么也看不见,叫了许久还没人回应。 “永安歇下了。” “啊——哎呀!” 司渊忽然答话,扶冉被吓到,毫无防备摔了一屁股,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防止痛呼出声引来下人。 “司渊呀,你吓死我了!” 奶团子揉了揉自己软软的屁屁,一脸委屈地看着慌忙出屋的少年。 “郡主……罪民……” “哎呀呀,别说了,”奶团子示意他噤声,“你如今不是罪民了,不许再用这个自称。” 她把手里的面具递给司渊,杏眼弯弯:“既然永安睡了,那你便随我出宫去!” 本是想让永安陪的,毕竟司渊身子较差,怕他夜晚出门会受凉了。 司渊苍白的手缓缓接过那个面具,五指微缩,声音沙哑:“郡主若是想让永安陪……” “不不不,你陪着我。” 今日永安那小孩估计也被自己训累了。 司渊缓缓勾唇—— “好。” 两人几经辗转,在系统的帮助下,准确无误地避过了巡逻的侍卫,来到了杂院—— 此时晚霞已经淡去,四周彻底被夜色吞没,杂院里黑得要命,扶冉只能跟着脑海里系统的指示来行动。 “汪!汪汪——” “啊啊啊狗狗!”奶团子吓得一个机灵,小手抓住了什么东西就往上爬,像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紧紧抱着。 系统,你坑老子!!! 【咳咳,忘了检测狗了,统统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一定是!! 【统统已经把狗定住了,宿主请放心。】 “………” “郡……郡主……” 小团子抱着的“大树”说话了? “啊……司渊,对,对不起……” 一时情急,周围哪来的什么大树啊,分明是攀着司渊的袍子顺势爬了上去,把人家袍子扯下半边—— 圆月不合时宜地出现,清冷的月光撒下,少年裸露出的脖颈苍白修长,锁骨瘦削分明…… 小团子罪恶的小手无处安放,这景象实在引人遐想。 小团子苦着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讪讪地把少年掉下的半边衣襟拉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太,太黑了,本郡主什么也没看见……” “嗯。” 月光稀薄,但司渊隐约能看见远处的几只大狗诡异地一动不动,只是流着恶心的哈喇子——他有夜盲症都能瞧见了…… 小丫头在撒谎。 还好她才四岁,什么也不懂。 扶冉从司渊身上跳下来,淡定地拍了拍衣裙,开始找“出口”。 远处那几只大狗想来差点就是自己原本刚穿越过来的“归宿”了,一只只肥头大耳,长得可敦实了,眼睛因兽性大发而泛红,犬牙尖锐,一看就是“开了荤”的狗。 奶团子在墙壁旁四下摸索,终于在一丛灌木后找到了“出口”—— “司渊,你过来,我们从这里出去!” 清冷的少年闻声走去,一向淡漠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错愕—— 没看错的话,眼前这“出口”…… 是狗洞? 第二十三章 阿渊哥哥抱 两人钻出狗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巧的是迎面就撞上了一辆经过的马车。 “大胆!是何人?竟敢拦太子殿下的马车!” 扶冉:“………” 我不敢,我不是,我没有。 商煜掀开帘子,目光扫了一眼正在整理袍子的司渊,而后落在扶冉身上变得温和起来,他勾唇一笑:“是小扶冉呀。” 戴着兔子面具的扶冉:“………” 电视剧里不都是戴了面具或者贴了假胡子就认不出来了吗?怎么不按套路来啊! 奶团子嘿嘿一笑,摘了面具:“太子哥哥好呀~” 太子……哥哥? 司渊清冷的眸子闪烁了一下,衣袍里的手五指微屈,他别过头去退到了一旁。 商煜走下马车,穿着藏蓝色束袖胡服,发冠高高束起,一身打扮低调又利落。 “太子哥哥,你可是要出宫?” “正是,莫非小扶冉也要出宫?”商煜索性蹲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奶团子的头。 “要出要出!太子哥哥捎我们一程呗~”她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处,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好嘛好嘛~太子哥哥~” 商煜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一下她微翘的鼻尖:“上马车。” 扶冉腿短,被商煜抱上马车,落座的那一刻就有点怀念爹爹那奢华的大马车了,坐垫也软绵绵的,像坐在云朵上一样。 “下人不配与太子殿下同乘,千銮宫的下人也不例外。”坐在马车前边的两名侍卫一板一眼地对司渊说着,腰上还配了两把剑,微微出鞘,似乎下一秒就敢架司渊脖子上。 然而车夫还算和蔼,挪了挪位置:“坐这里。” 外面的声音马车里听得清楚,奶团子撩开帘子,探出头去,一脸不满:“你说谁下人呢?” “郡主息怒,属下的意思是……” “侍卫不配和本郡主说话,太子哥哥的人也不例外!” 被原话奉还,侍卫愣了愣,不敢回话,目光求助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太子殿下此时正淡笑着“欣赏”眼前的小团子护短,显然是不准备替他说话了。 “小扶冉若是想让他同乘,叫进来罢了。” 这丫头的脾气和她母亲倒是相像。 “太子哥哥真好!”奶团子变脸可快了,当下对商煜明媚一笑,转过头,“司渊,你快进来。” 少年戴着灰狼面具,只能露出半截苍白的下巴和一张血色淡淡的薄唇,声音低沉:“有违礼法,属下就不进去了。” 扶冉歪了歪头,小司渊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让他自称罪民,现在改成属下了,该说他听话好还是不听话好呢。 小团子跳下软座,走两步过去伸手揪住了司渊的玄青色长袍,白嫩的指头扯了扯—— “阿渊哥哥~~” “座儿太硬了,硌得冉儿屁屁疼……” 她的小奶音软软糯糯,听着可怜坏了:“冉儿想要阿渊抱嘛~” 阿渊哥哥~ 屁屁疼 抱抱…… 九岁少年哪儿受得了小郡主这般流氓的撒娇,薄唇开了又合,不知说什么好,耳尖肉眼可见地泛红,方才心中的别扭也不一会儿烟消云散。 反应过来时,他怀里已经塞了个小团子—— 哎,真是…… 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进了马车,又是何时抱了这小丫头…… 第二十五章 抢船 “卖胭脂了——诶?姑娘看看?流光阁的!” “欢心坊新出的布裳!” “糖人——各式各样的糖人儿——” 商清国不愧是五国中最富有的,即使前线打着仗,战火连天持续了半年有余,京城这儿的百姓依旧能够安居乐业,锣鼓升天,一点萧条的迹象也没有。 “小扶冉,太子哥哥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你们先玩,戌时我在这接你们回去。”商煜说着,递给她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头。 小财迷见钱眼开,当下就收了抱在怀里:“谢谢太子哥哥!” “宫外人多眼杂,把侍卫带上。”商煜给了随行侍卫一个眼神,后者很快走到扶冉跟前—— “郡主,属下余苏,方才多有得罪,请郡主恕罪,一会还请允许属下贴身保护左右。” 扶冉也不是小气之人,侍卫此刻也躬身作揖赔罪了,她自然是不计较的。 “阿渊,人好多呀,你可以牵着冉儿嘛?” 少年愣了片刻,被余苏抢先了。 “郡主,属下可以牵着你!” 奶团子果断拉住司渊微凉的手,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你太高了,本郡主手酸。” 余苏:“………”qaq 石桥下的江水泛着轻波,水面上有不少河灯在漂,来往还有许多小船,上面都是富家子弟在赏夜景—— 游船江水,良辰美景,美人在怀,好生惬意。 “走,我们也去租条船。”奶团子扯着司渊的手,开始往湖边跑,而太子身边的那个侍卫性子也不随温和的主子,当下就拿着配剑开路了。 余苏手持配剑强行开路的模样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司渊空出的一只手扶了扶额头,略有些无奈,这般高调行事,戴了面具也无用,怕是一会就让人知了身份。 三人穿过人群来到湖边,码头上就只剩一艘船了,船家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戴着斗笠,船上还有两个彩衣婢女,五官姣好,船厢中美酒佳肴也备齐了。 “客官租船吗?这儿了就只有一艘了!” 扶冉:“租呀!” 白衣少女:“租!” 两人异口同声,船家愣住了,端详这两人的衣着,怕是一个也惹不起:“两位客官自行商议?好了喊我便可。”说罢他便缩回船厢了。 那说话的少女穿着雪白羽纱裙,头上戴着斗笠还垂下两面白纱,瞧不见真容,身后跟了两名黑衣侍卫,看着气势汹汹的模样。 余苏挺了挺胸膛,英俊的脸上正经起来:太子殿下的人气势不能输! 这船确实是扶冉先来的,但奶团子溜出宫外也不想惹事:“这位姐姐,可否将船让给我,我请各位去酒楼小酌赔罪。” 小团子说着,晃了晃司渊的手,对着他眨了眨眼,司渊意会,当下从袖子里掏出一袋银两,递给白衣少女身后的两名侍卫。 九岁少年矮了侍卫不止一点,语气谦和却藏不住天生带着的几分淡漠:“我家小姐的赔罪礼。” 他伸手,玄青色宫服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月色下白衣少女面纱后的瞳孔瑟缩,随后轻轻咳了一声。 “乳臭未干的小子,我家郡主差你这点银子?!”黑衣侍卫打翻那袋银两,随后剑柄抽在司渊雪白的手腕上,当下就多了道红痕。 “阿渊!” 奶团子噔噔噔上前,捧住司渊的手,心疼坏了,一个劲儿地吹气。 “郡主,属下不疼……” 奶团子杏眼水润,瞪得圆溜溜—— 司渊这么好看的小狼崽崽,她都舍不得凶一下,生怕磕了碰了,这人竟敢当面抽她的人! 四岁小奶娃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指向那黑衣侍卫:“余苏!给本郡主抽他丫的!” 余苏当下就提了剑,虽然不知道“他丫的”是什么,但是抽人这个他会! 第二十六章 纯年的脸 不愧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轻功了得。 余苏一剑将人打退了两三米远,足尖一点就飞身上树摘了串柳条,抓在手上注了内力,一下一下地往那人身上抽,不一会儿衣料就破裂开,怕是再过一会那黑衣侍卫就得皮开肉绽了。 “住手!”白衣少女想阻止,她身边另一名侍卫上前要拦住余苏,却被后者一记回旋踢给踹回来了。 “扶冉!别以为戴了面具我就认不得你,你可别太过分!” 奶团子愣了愣,这声音…… 是纯年?! 真是冤家路窄啊! 纯年:“给我摁住她!” 黑衣侍卫从地上爬起来,朝扶冉走去,眼神凶恶。奶团子下意识退了两步,司渊一个侧身挡在她前面—— 少年骨架纤细,一对蝴蝶骨尤为显眼,如今却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奶团子抱住司渊的腰,撩开他的衣袍探出头去:“纯年,当日是你出言辱我并且动手伤我在先,怎的今日还来找我算账了?” “是,当日是我不对!所以你就可以对我下毒吗?你看看我的脸!!” 纯年摘下白纱斗笠,露出一张满是红斑的脸,部分肌肤已经呈现红黑色,开始有溃烂的迹象,原本清秀白皙的脸蛋此时可怖极了。 “整整半月!我都顶着这幅鬼样子!闭门不出!今日出门还碰上你了!你!你还和我抢船!”她情绪激动,整张脸诡异地扭曲着。 扶冉有点害怕往司渊身后缩了缩,只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毒不是我下的!船也是本郡主先找到的!你血口喷人!” 司渊覆手将那露出的小兔眼也挡了去:“别看,丑。” 他琉璃眸子微眯,俊秀的眉头紧蹙—— 这毒……不是散形粉。 散形粉只会让人瘙痒难耐,身上却不会起斑驳,更不会溃烂,并且症状顶多持续三天,而听纯年所说,这种模样已经半月了…… “扶冉,今日你遇我算你倒霉,我的脸毁了,你也别想好过!” 小团子不甘示弱探出头去威胁:“你敢对我下手,我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纯年双眸猩红,像地狱里爬上来的鬼娃娃,她阴森森地笑着,缓步走来:“我自是知道监国大人不会放过我,无非鱼死网破,我怕了你这四岁小丫头不成?” 她说着就拔了簪子,伸手要去抓扶冉,黑衣侍卫从地上爬起来,反手擒住司渊,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不让他动弹分毫。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团子边跑边商量:“别别别,船我让给你好了!” “纯年你别冲动啊!毒不是我下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今夜我非得划破你的脸蛋不可!”纯年今年十一岁,腿可比四岁小团子长了不少,两步就追上前去,举起簪子—— “郡主!”司渊挣扎,锋利的刀锋划破雪白的脖颈,侍卫踹了他一脚,把他死死摁在地上。 “余苏!别抽了快救我!”余苏还和那黑衣侍卫“耍”得起劲儿,奶团子惊呼一声:“啊!————唔!” 小团子退无可退,被碎石绊了一脚,“扑通”一声掉到湖里。 怎么会有石头? 她刚刚明明没看到啊! 【…………】 系统(心虚):咳咳,谁放的石头,真不干人事! 第二十七章 落水后的记忆 处暑节气,湖里的水却又冷又黑,水凶猛地冲荡着双眼,鼻间,耳鸣不止…… 扶冉拼命挣扎着,却抓不到任何东西,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她痛苦地抓住喉咙—— 小阿宁,窒息的感觉怎么样呀? 怎么回事 有人在她身边说话。 不听话?不听话就淹死你哦。 乖啊,不哭,我的小阿宁,哭了就不像姐姐了…… “…………” 是谁…… 谁在她旁边说话…… 好像,之前也被这样摁在水里过。 “唔——” 扶冉失去意识,她微微张开嘴,湖水凶猛地灌了进去。 “扑通——” 司渊跳入湖里,黑衣侍卫捂着被咬破的手臂,只来得及看见那一角玄青色衣袍:“混蛋!” “走,我们回府。”纯年把簪子插回头上,戴上斗笠,“淹她一次也算是出了上次的气,脸的事改日再找她清算!” 纯年走后,湖边又多了几个穿着锦服的人,侍从对那穿着明黄色衣袍的九岁少年很是恭敬:“小公子,那人似乎是千銮宫的小郡主,我们要去帮忙吗?” 王檀黑眸闪了闪,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放着好好的船不坐,帮什么忙呢?”他领着人上了方才扶冉与纯年争的那艘船—— “开船,赏夜景去。” 少年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岸边,走进了船厢。 “郡主!”余苏扔了柳条,他反应过来时扶冉已经落水了,司渊还快了他一步救人。 这下回去太子殿下不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余苏将小团子抱在怀里,懊恼地输着内力,哎,都怪自己太久没动手了,一时手痒抽入迷了! “咳咳咳!” 奶团子方才呛了好几口水,这会儿趴在地上猛地吐了出来,面具已经掉湖里了,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上,小脸惨白,嘴唇冷得哆嗦。 “郡主……” 司渊抬手在扶冉背上轻轻拍着,他此时也浑身湿透了,脖子上还渗着血珠,那道血痕触目惊心,仿佛再深一点就能要了他的命。 然而小团子此时喉咙烧疼,脑海里混乱一片,扶冉抱着头,神色痛苦,一直听到有人在她旁边说话,有人喊她小阿宁,有人要淹死她—— 那披着黑色星罗斗篷的人是谁? 那躺在血潭里的女人是谁? 为什么 为什么才四岁的身体会有这么多的记忆涌上来? 还有…… 她在谁的手臂上画了只小兔子…… 说好了下次见到一定不会忘记他的,可她真的不记得了…… 【检测到宿主意识混乱。】 【系统强制进行记忆存档。】 【电流唤醒准备中——】 “哎呀!疼!” “郡主!” 奶团子揉了揉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粉色的衣裙沾了一身泥土,她缓了缓,气极:“混账纯年!” 奇怪 怎么自己觉得好像忘了点东西? “郡主,可有哪里不适?”司渊的发冠松散开,三千墨发垂在腰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潋滟的桃花眸眼尾泛红,衬得那颗泪痣愈发妖冶…… “阿渊,你真好看。”她由衷道。 余苏:“…………” 司渊:“…………” 少年透着关切的眸子逐渐染上两分愠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 余苏偷偷笑了起来,“郡主,属下先去替您买套干净的衣裳,您在此处不要乱走。” 没想到郡主小小年纪,还是个沉迷美色的主儿。 余苏走远了,靠在岸边的船也不知被谁坐收渔翁之利了,奶团子苦着张脸,小手摸了摸肚子:“阿渊,我饿……” 她确实饿了,今天为了跑出宫支开小莲,都没有吃晚饭。 司渊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闹市中不愁寻不到吃的:“你在这里等,我去买。” “好!”奶团子甜甜一笑,眼里像渗了蜜一样通透,“阿渊哥哥快些回来哦!” 少年掩唇低咳两声,耳根爬上潮红,利落地起身一下子走出好几步远—— 他听不得小丫头唤他哥哥…… 心口简直要软得一塌糊涂。 第二十九章 阴胜被救走 “唔——” 他一脚重重踩上司渊的伤口,左右磨搓着。 鲜血大片大片地涌出来,一下染红了少年的玄青色宫服,他的薄唇此时毫无血色,唇瓣颤抖,冷汗浸透里衣使得伤口更加刺痛。 “咻——” 一把剑从阴胜脸旁划过,他偏头躲去,阴沉的脸上却瞬间多了一道血痕,而后利剑准确无误地穿过钳制着扶冉的那名黑衣人的喉咙。 “郡主!” 是余苏。 没了钳制,扶冉握起小拳头卯足力气撞向阴胜,后者被撞退了一步,余苏很快跟上,两人身手竟不相上下,扶冉趁机跑向司渊—— “阿渊,阿渊你怎么了?”小奶团子白嫩的小手拼命捂住司渊的伤口,可是血还是很快从她指缝中渗透出来。 “阿渊,阿渊你别吓我好不好,冉儿害怕呜呜呜……” 司渊颤着手摸了摸她被捏红的脸,指腹冰凉,修长的手指盖住奶团子的眼睛:“不吓你,你别怕……” 扶冉拨开他的手紧紧反握住,司渊的大袖滑落,少年苍白细腻的手臂内侧刻着一只奇形怪状的…… 小兔子。 扶冉纳纳开口:“小,兔子……” 远去的记忆碎片此时翻江倒海一般重新出现在她脑子里,顿时后脑勺仿佛被利刃滑过似的刺痛。 “疼……”她抱着头缩成一团。 不远处的余苏已经落了下风,开始对阴胜的反击应接不暇,在阴胜终于要一剑贯穿他的胸口之时,一颗石头准确无误地打在剑柄上,剑偏了几寸狠狠刺入地上—— 五米开外停着一辆黑红色马车,来人正立在马车前,红袍翻飞,睥睨万物,方才弹出石头的手悠悠放下—— 扶夜提着身子一脚蹬在马头上飞身而起,翩翩落在扶冉跟前却带着凌厉的杀气,他大手一捞将奶团子抱在怀里,左手微抬,尘风得令掠身而去,阴胜瞬间被踹飞好远,撞在树上喷出一口血。 “爹爹……我疼呜呜呜呜。”奶团子依旧是抱着头,头部仍然传来阵痛,很多画面走马灯似的在她面前闪过。 一幕又一幕…… 有司渊,有阴胜…… 还有,他? 扶夜凤眸中满是心疼,四下打量着怀里的小团子却不见其伤痕:“冉儿乖,哪里疼?” “爹爹……”奶团子趴在他胸口晕晕乎乎的,疼得快失去意识,“救阿渊……” 怀里的小团子沉沉昏了过去,扶夜慌忙去探了她的脉搏,平稳没有异象,他松了口气才垂眸看向地上的少年—— 玄青色宫服血迹斑驳,瘦削的脸早已白得像纸,怕是活不成了。 但,小团子要他救他…… 远处尘风正单方面地虐杀阴胜,后者血污裹着淤泥一身狼狈,尘风想留活口盘问,否则阴胜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咻——” 一根毒针突如其来,角度刁钻,尘风后撤一步旋身躲过,来人轻功了得,星罗黑袍下伸出一支惨白的手提上阴胜的领子瞬间消失在天际…… 尘风看向天边,这是到现在为止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将人救走—— 只怕那人武功在他之上。 “岁上,属下无能!”尘风跪在扶夜面前。 扶夜凤眸微眯,眼神阴戾:“回宫!” 他转身看向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余苏,声音阴冷愠怒—— “让商煜滚过来见我。” 第三十章 失踪的两年【1】 【触发剧情,记忆读档开始。】 “…………” 小团子被抱回宫,躺在软榻上还未醒来,思绪却一下飘去了万里…… 那年惊蛰,冬雪刚化。 “小阿宁,乖,张嘴吃饭饭啦。”那男人披着星罗斗篷,脸上遮着银纹面具。 “不吃。” 粉嫩的小团子不过两岁,说话也只能说些短句,这里又冷又黑,周围都是石壁,壁灯里的烛火闪烁。 阴森森的,她不喜欢这里。 “小阿宁乖,明日爹爹就带你走好不好?” “唔。”小团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显然是在辨别他是不是在骗人。 值得高兴的是,这一次,他没骗她了,第二天他们真的到了一处宅院,虽然四下破旧,墙壁还有火烧的痕迹,但好歹可以看见广阔的天空,可以晒到暖暖的阳光,她很开心。 “小阿宁,爹爹带你逛逛。”那人声音总带着一丝蛊惑。 “嗯!” 这宅子莫名的大而空,却十分荒芜破旧,他抱着小团子,穿过长廊,推开一扇又一扇门,看了一间又一间房,却在中庭的第一间房那儿停了片刻,没有推门。 “阁主,他近来都有按时服药。”阴胜俯身,例行公事向他禀告。 “嗯。” 小奶团子撅了撅手指头,往前一伸,意图很明显,她想进这间房看看。 “不行哦,小阿宁,里面有小怪物。”那人捏了捏她的脸蛋,“走,时间到了,我们的小阿宁该泡药浴了。” 小奶团子听了这话便开始挣扎,她不想泡药浴,又苦又臭又疼,她每天最怕这个了,可是—— “小阿宁,我说过了,别惹我生气。” 那人斜挑的眸子阴沉得让人发瘆。 小团子害怕地颤了颤身子,不敢说话了。 ———————————————————— 今天那位爹爹不在,阴胜也碰巧不在。 小团子刚泡完药浴浑身刺痛犹如白蚁啃噬骨肉一般,她疼得在床上缩成一团,咬着手指头,努力睁着眼睛不让眼泪滚下来—— 爹爹说她不能哭,哭了就不像娘亲了…… 不像娘亲他就不要她了。 “咳……咳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有人在咳嗽?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除了爹爹和阴胜以外的人了。 小团子好奇地从被子里探出头,一道身影从门外飘过,形状看来是披散着头发,走路飘飘忽忽的—— 难道是? 鬼! “呜呜呜呜,鬼鬼,吃呜呜……” 小团子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彻底哭了起来,爹爹不在,她要被鬼鬼吃掉了。 “嘭——”房门突然被撞开。 “呜哇哇哇!” 小团子震耳欲聋的哭声随之响彻府邸。 小团子颤颤巍巍地缩在被窝里,呜呜咽咽的哭着,过了许久才敢探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冷风呼呼地灌进来,但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门槛边一叠冥币被风卷起 鬼,消失了? 身上的刺痛感又袭来,奶团子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才缓过来,小脸苍白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她看着被冷风吹得吱丫的两扇门,犹豫了一会,掀开被子跳了下去。 顺手捡起地上的那叠冥钱。 第三十一章 失踪的两年【2】 月色温吞,那间爹爹不让打开的房间里,有个少年正躺在榻上。 房子里阴沉昏暗,四面徒壁,门上都糊的墨色纸浆,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没有一点光可以透进来…… 三年了,他习惯了。 “吱丫——” 那扇沉闷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点月光撒进来夹杂着三月初春的冷风。 是风吹开的吗? 也许是他方才出去给父母烧纸钱回来时没关好门。 他五识渐失,已经辨不清方向,也听不甚清楚了。 房门关上,桌上仅剩的烛台被人点亮,幽幽的烛光笼罩着这间充斥着药苦味的房间。 有人进来了。 苍白的少年勉力撑着身子坐起,多年不曾修剪的墨发倾泻而下,落在腰间。 那人进来了,却不说话,少年只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恍然中,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攀上他的手背,温热的气息烫得他微微一颤—— “哥哥,抱,抱小阿宁~” 小孩子? 少年错愕两秒,迟迟不动,小团子不知胸口处塞了什么满满当当的东西,顶在床沿,她的小短腿努力抬着,却好半天上不去。 “哥哥,拉拉!” 不知哪来的小奶娃,话都说不利索。 “…………” 犹豫片刻,少年伸出修长的手,拉了她一把,仅仅是这么小的一个动作,就让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苍白的面颊隐隐透出不正常的红晕。 这身子,不过七岁,却已经有油尽灯枯的势头了。 小团子如愿以偿地上了床,两只杏眼亮闪闪地看着他,湿哒哒的液体从粉嫩的嘴角旁边流下—— “鬼鬼,好看……” “阿宁,喜欢!” 少年怔楞两秒,好看…… 是在说他吗? 他在这里已经半人不鬼地过了三年,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一滴口水啪嗒落在他的手背上—— 少年蹙眉:“…………” 小团子无所谓地抹了一下嘴角的液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一大叠冥币,“哥哥,钱钱,还你。” 她说完就把手指头塞进嘴里嗦了两下,想起什么好吃的似的,声音软糯:“买糖糖。” 少年:“…………” 冥钱,买糖? “咳咳……咳咳咳……” 小丫头真是荒唐,他心绪一旦被牵动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少年转过头掩着嘴唇,清冷的月光撒在他苍白瘦削的侧脸上,频繁的咳嗽惹得他狭长的眼尾泛红,一颗泪痣晕着泪水妖冶又破碎。 小团子又忍不住擦了一下嘴角,迅速扯过被子,拉着少年躺下了,今晚她要在这里睡觉! 爹爹抓她也没用! 少年不愿,但是身体虚弱,只能由着她来,小丫头年纪小不懂礼数,张牙舞爪地抱着他,贪图他微凉的体温,埋在他怀里闻着一丝药苦混着悬铃木的体香。 好奇怪,身体突然就不那么疼了。 “哥哥,我是,小阿宁!” 她喜欢这位哥哥,想跟他交朋友。 少年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 原本昏暗的房间今晚却烛光摇曳,原本冰凉刺骨的躯壳如今却温暖在怀。 他原以为,再也没有人会为他点一盏灯了…… 小阿宁 我是…… “司渊。” 小团子很快就沉沉睡去,小手还不忘抓着少年的前襟,她梦到了一个很俊美的男子,他总是穿着红色的衣袍…… 好奇怪 为什么他唤她冉儿? 第三十二章 原来我们早已相识 “哥哥,好看。” 这是小团子第三十次进他的房间,第三十次夸他好看了,也是…… 她忘记他的第三十一次。 每当阴胜和那个人不在府邸,小团子便会自己在院里乱转,奇怪的是她明明每天都会将过往的人和事全都忘了一遍,却每次都能够准确地来到这间房间。 其实小团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今天醒来看到一个穿着星罗斗篷的男人。 “小阿宁,我是你的爹爹。”那个人森白的手递给她一颗糖,声音蛊惑人心。 两岁的小团子呆呆地接过糖,拆开糖纸塞进了嘴里—— 唔~ 好甜! 这个人对她真好,那她宣布,这个人就是她的爹爹啦! 若是少年知道小团子是这样轻易认爹的,只怕吊着的一口气直接气得背过去。 小丫头今日莫名害羞不敢爬上他的床,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一脸期待:“哥哥……” “小阿宁今天,可以和你睡嘛?” “你,记得我是谁吗?” 他问。 小丫头无辜地摇了摇头,杏眼湿润得像只没有人要的小兔子。 小阿宁应该记得哥哥吗? 她只是觉得哥哥温柔好看,爹爹不在所以想找他陪着自己罢了。 少年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子里的那几分失落,朝她伸出了苍白的手。 这次将小丫头拉上床,明显比之前更费劲了,少年捂着小腹重重咳嗽起来,一口血腥在喉底翻涌,他的唇瓣血色褪尽,惨白一片。 “哥哥……” 小团子太小了,见到这样的场景觉得很可怕,突然就不那么想和漂亮哥哥一起睡了。 她正想跳下床去—— “怕我?” 少年清冷的目光扫过来,声音哑得不像话。 小丫头瞳孔闪过一丝犹豫,而少年却侧过身来,右手遮住小丫头的眼睛,将她轻按在榻上,他隐忍地闷哼一声,乌黑浓稠的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 “滴答,滴答——” 小团子听见液体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覆在她眼上的那双冰凉的手明显在颤抖。 “哥哥……” 小丫头很愧疚,她是不是不该惹他生气啊,但是哥哥的脸好白,真的好像鬼啊呜呜呜~ 少年喉咙里皆是带着灼烧感的铁锈味儿,似乎缓了好半天意识才逐渐变得清明,他勉力撑起身子,潋滟的桃花眸弥漫上一层灰白。 小丫头偷偷睁开眼看了一下,视线碰上的一瞬间又害怕地心虚闭上眼。 少年微怔—— 这次真的,吓到她了? 许是为了哄她,少年从怀里掏出一颗奶糖,剥开糖纸塞进小丫头嘴里。 小团子尝到了浓浓的奶味,开心得杏眸弯成了两轮小月牙,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洋溢着满足—— “谢谢爹爹!” 少年满头黑线:“…………” 小丫头不明白地睁着无辜大眼—— 她说错话了吗? 可是穿斗篷的爹爹都是这样告诉她的呀? 只有爹爹才会给她糖吃,所以给她糖的都是她爹爹! 嘴里的糖很快吃完了,小丫头嗜甜,还想再吃一颗。 少年看出了她的心思,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一向冷漠地语气难得多了几分挑逗:“小阿宁,叫哥哥。” 小团子懵逼:“???” 这些人好奇怪哦。 吃颗糖果要叫爹爹又要叫哥哥的。 她也是个有骨气的崽! 哼,不吃了! 过了几秒—— “哥……哥哥~” 要不就勉为其难再吃一颗! 恍然,少年俊秀的眉毛蹙了起来,忍耐着莫大的疼痛般长吁一口气,体内的刺痛提醒着他:时间不多了。 他抬手咬破自己素白的手臂,血珠一点点渗出来,他将手递在小丫头的唇边,淡漠地吐出一个字:“喝。” 小团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喝什么,就有香甜的液体伺机钻入她的嘴里—— 好甜呀~ 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小丫头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抱着少年的手臂,入口的液体分明是…… 分明是他的血。 “不!” 不喝! 她开始挣扎着,情急之下小短腿一脚踹在少年的小腹上。 “唔……” 少年微微躬身,腹部一阵痉挛,他脸色都白了两分,却依旧倔强地把手臂抵在她唇边,随后修长的食指捻了药粉擦在小丫头的鼻间…… 不一会儿, 怀里的小团子便不再挣扎了。 少年幽深的眸子在黑夜中低沉良久,缓缓伸出手,冰凉的指腹轻点在她鼻尖那颗淡痣上—— 以前他将血喂给小丫头之前都会先将她哄睡,再一点点灌进去,今夜却…… 哎 不过,再也没有下次了。 小团子体内的自娘胎中带来的余毒也清得差不多了,而他,大概也活不到小孩儿下次来的时候了。 少年眸中温柔,声音却喑哑:“小阿宁,你骗人。” 说好下次来的时候,看到手臂上你画的小兔子就会想起我的。 害怕会不慎将其蹭掉了,哥哥还用匕首将它刻了下来,每日一遍…… 伤口被重新划开,每深一寸,那小兔子便永远不会消失。 只是, 你为什么还是忘记哥哥了…… 烛火熄灭,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那人披着星罗斗篷,施施然地跨进门来—— “司渊啊司渊,我千辛万苦将你练成药人,你却在这用自己的血肉喂养这小丫头?” 少年对于他的到来似乎不感到意外,只是揽着小团子的手又紧了紧:“墨吾道,这不是你默许的吗?” 那人愣了愣,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抬手摘下斗篷,露出妖冶邪肆的脸来,他的眼尾处也有一颗泪痣,却是红色的…… “小司渊,你可真聪明。” 他确实是放任司渊用血肉喂养小团子,一来可以减轻小团子种下蛊虫所受的痛苦,二来便是让这小子体内的血蚕尽快成形。 他早就迫不及待了。 “墨吾道,你不会得逞的。”少年苍白地勾唇,他早已偷偷将小团子的蛊虫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至于自己体内的血蚕…… 少年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自三年前被墨吾道禁锢起来种下血蚕后,他的身体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快死了。 但是他不怕,他恨不得自己死在三年前那场大火中,与府邸上下百来人口共赴黄泉。 可他不能…… “司渊,你我以后会是同一类人,世人唾弃,爱而不得。”那人重新戴上了斗篷。 “不,我不会。” 墨吾道挑了挑嘴角,不与其争辩,而是缓缓靠近熟睡中的小团子,伸手就要抱起她。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拉住小丫头柔嫩的手臂,微微颤抖,抬起头来,双眸已经猩红一片。 他不想松手,他害怕——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墨吾道嗤笑一声,仿佛看待蝼蚁一般睥睨着他,“司渊,你会把小阿宁弄疼的哦。” 小丫头睡梦中轻轻地呜咽了一声,似乎是回应一般。 少年错愕 终究是陡然松开了手…… 第三十三章 病态的爱 墨吾道刚走出房门,阴胜便迎了上来,俯身递给他一个瓷瓶,“阁主大人,药炼好了。” “嗯。”墨吾道淡淡地应了一声,接下瓷瓶。 阴胜纠结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阁主,既然在那小子身上种下了血蚕,为何还要将蛊虫种进小阿宁体内,这样……” “阴胜。” 墨吾道危险地眯了眯斜挑的丹凤眼,声音低得瘆人,“你的舌头这般灵巧,不如剜下来入药?” 想起某个地牢里那血腥又可怖的景象,阴胜下意识颤了颤身子,面露慌张—— “属下多嘴了!” “哼。” 墨吾道轻哼一声,走了两步转过头来,“明日便差人将小丫头送回商清。” “是!” 墨吾道抱着小丫头,斗篷在地上拖曳,一路弯弯绕绕,打开了暗门—— 阴白色的手点亮壁灯,昏黄的光充斥着这满是血腥味的石室,室中一口血潭,一片鲜红中白衣女子静静地泡在那里,眉目如画,神态柔和。 墨吾道缓缓走过去,烛光昏暗的尽头,石室里竟还有个小女孩,大概六岁上下,细细的脚踝处扣着粗大的铁链。 “小失音,夫人最近可有醒来?” 六岁的小女娃听到那阴冷的声音害怕地缩了起来,她不敢回话。 那血潭里的女人早就死了,怎么可能会再醒过来…… 墨吾道也不计较,只是抱着小团子坐在那白衣女子身旁,一向阴冷嗜血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却多了几分眷恋—— “姐姐,我带小阿宁来看你了,你不是很想她吗,为什么不睁眼看看呢?” 白衣女子依旧恬静地躺在血潭中。 “我就知道你不愿醒来,那明日我便将她送走了。” 他凉薄的嘴唇开合,凤眸染上一层深深的痴狂与迷恋,“姐姐,你让阿吾答应你,不会伤害小阿宁,我守约了哦,我只不过,在她身上种下了蛊虫罢了哈哈哈哈……” “蛊虫对她身体无害,为了不让小阿宁受苦,阿吾还特地练了药人,你说,阿吾是不是很听话呀……” 墨吾道修长的手指抚过女子的眉眼,声音又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愿爱我,不愿睁开眼看看我,你的心里只有扶夜!” 原来,血潭中的女子正是商清国的永宁公主,商清皇的长姐,也是……扶夜的发妻。 墨吾道的情绪不定,睡梦中的小团子不舒服地皱起可爱的眉头,他垂眸,目光落在小团子鼻尖的淡痣上—— “姐姐,小阿宁和你长得真像啊……” “过去你总说,阿吾冷血,偏执,所以你怕阿吾,所以你不愿意爱我,对吗?” 墨吾道拂了拂衣袖起身,眼尾那颗红色的泪痣像不慎染上的血珠,“哈哈哈姐姐,但你可知阿吾找到了个人,他往后也会像阿吾爱你一样,疯狂病态又偏执地爱着小阿宁!” 墨吾道走至门口,最后转过身来睥了石室里的小女娃一眼,似是警告,而后才又缓缓开口:“但是姐姐放心,小阿宁还小,阿吾不会让那个人疯得这么快的。” 只是,姐姐…… 即便你不愿,阿吾也要将你囚于牢中,以爱之名,永生永世。 你逃不掉 你的女儿,我亦不放过! 第三十四章 最后一次忘记 记忆忽然一片混沌,再也没有画面出现,但耳畔依旧是司渊清冷又低沉的声音—— “小阿宁,该醒来了。” 是,哥哥? 少年穿着玄青色衣袍,眉目温柔,撩起长袖中掩住的那只小兔子,小团子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他却忽然退去好远,素净的衣袍开始染上刺目的鲜血…… “哥哥?” “小阿宁乖,哥哥要走了。” 走?去哪儿? 哥哥不要她了吗? 不—— 不可以! 哥哥,小阿宁想起来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阿宁错了,阿宁再也不会忘记你了…… “冉儿,冉儿!” 小丫头睡梦中哭得撕心裂肺,扶夜连忙唤醒她。 她这一睡便是两日,扶夜没去上早朝,在床边守了两天一夜,太医们跪在殿内,一切仿佛她刚穿越过来的样子…… 她迷茫地睁着眼,时光,倒流了吗? 肺里传来刺痛,是她落水时呛到的后果,所以,时光没有倒流,那—— “爹爹,司渊……” 扶夜疲惫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他伸手探了探小团子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爹爹,司渊他……” “他死了。” 扶夜冷冷开口。 什么…… 不,司渊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他说要带她去买糖葫芦的,说好要做她的哥哥陪她一起长大的,他从来不骗人的! 肯定是因为她忘了他,所以司渊生气了,他不要她了…… 但她现在想起来了呀。 “爹爹……” 小奶团子难过得哭不出声音,也喘不过气,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滚,“你带冉儿去找司渊好不好?” “冉儿想起来了,冉儿没有忘……” “你带冉儿去找司渊好不好?阿渊生气了……” “冉儿要去把阿渊哄回来,他是对冉儿最好的哥哥……” 小团子抓住扶夜的袖子,鼻尖通红,“爹爹呜呜,冉儿求你,求求你……” “扶冉!” 小奶团子脑子里刺痛,又哭晕过去了。 干坏事的系统:【宿主,抱歉了!】 扶夜慌张地把她抱在怀里,心中酸痛难忍,他说不出“不”来,却也没法答应她—— 司渊已经死了,今后世上再无此人。 他长袖一挥,摒退了殿内众人,从袖口中掏出一罐小瓷瓶,沉声道:“尘风。” 尘风迅速出现在殿内,躬身跪下:“岁上。” 扶夜疲惫地揉了揉好看的眉头,叹了一口气,将瓷瓶里的丹药喂了进去—— “开始。” “岁上,那这个……”尘风递上一罐白瓷瓶,打开后浓浓的铁锈味便冒了出来,里面是血。 “用了。” 他,应该不会害扶冉。 扶夜将小团子放到床上平躺着,大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深厚的内力涌入,丹药的作用开始奏效,小团子脸色逐渐痛苦起来,尘风立刻上前把瓷瓶中的液体倒入她嘴里—— “冉儿,不要怪爹爹。” 他背负的东西太多,想要护着的人太多,最后只怕谁也保不住…… 但爹爹,只会疼你一个人,护你一世顺遂,一生无忧。 “冉儿,你还小,忘了。” 醒来就好了,爹爹一直在。 第三十六章 冉儿负责吃喝拉撒 天方大亮,城中百姓起了个早,被今儿个皇城中的大事件惊了满怀,围在皇榜告示下窃窃私语—— “天啊,这西北侯的女眷竟然如此猖狂,连监国大人的女儿也敢下手!” “是啊是啊,西北侯前些日子在定关立了功,圣上才允许他的女眷来皇城……” “可惜了,现在又被赶出去了,真是作孽啊!” “可不是嘛!听说千鸾宫的小郡主才四岁,被人推下湖里,高烧不醒,昏睡了两天!” “对对,还听说她失忆了!” “…………” 百姓们叽叽喳喳地唠嗑,手中的农活也顾不上了,对他们而言,有人敢动监国大人的人这简直比天上下稻穗还稀奇—— 西北侯府的女眷真是胆大妄为,活该呀! 然而众人只知小郡主落水,却没有人记得还有位少年在闹市被伤得鲜血淋漓…… 是啊,他无足轻重,无人关怀…… 不同于皇城外的喧嚣,千鸾宫内,微风轻拂,绿柳垂阴,小郡主自醒来的这几天就不爱说话,也不爱动弹。 扶冉恹恹地躺在摇椅上,双眸也不似以往那样灵动,永安就坐在她的身旁—— “小郡主,你累了吗?我们回寝殿?” 扶冉转过头来看他,声音倒是依旧软软糯糯的,“永安,当时我只救下你一个人吗?” 永安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自然只有永安一个人呀,郡主是不是发烧烧坏脑壳子了哦!” “这样啊……”小团子从摇椅上爬起来,利落地跳下来,拍了拍裙子上莫须有的灰尘,“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永安拉过小团子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少年的声音一直都是这般清朗—— “小郡主,永安会一直陪着你的。” 司渊不在的这段日子,永安会替他守着你,谁也别想再伤害你! 小团子刚爬上床,扶夜那一身晃眼的红袍便出现在殿门口,三两步就到了眼前。 他冰凉的眸子落在永安身上,示意少年先出去,“冉儿,近日怎么闷闷不乐的?” 小团子翻了个身,把毛茸茸的小脑袋搁在自家爹爹温热的掌心中,“爹爹,冉儿是不是落水后忘了什么呀?” 听见此话,扶夜的瞳孔微微瑟缩,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掩盖住了,“冉儿别胡思乱想了,也许是深宫的日子太过无趣,过几日你便可以去南雍书房听学去了。” 扶夜那一闪而过的神色依旧落入小团子的眼中,这使得扶冉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肯定—— 她一定是忘了什么,而且还很重要…… 但眼下显然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小团子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问道:“爹爹,冉儿可以不上学吗?” “不可,南雍书房必须去。” 扶夜态度坚定,惹得扶冉星眸泛起涟漪,小嘴粉嫩地嘟着,甚是不满:“为什么爹爹家财万贯,权势滔天,冉儿不能在家当只快乐的小米虫呢?” 小丫头越闹越不讲理,在床上翻滚了起来,“爹爹,爹爹~冉儿不想上学嘛~” “冉儿在家等着继承爹爹的亿万家产好不好~” 扶夜抚额,他现在对这小丫头真是生不起气来,尤其是小团子失忆后,他心怀愧疚…… “罢了,都依你。” “爹爹最好啦!” 小团子开心得跳了起来,抱住自家爹爹的脖子,狠狠地给了个香吻—— “爹爹负责赚钱养家,冉儿负责吃喝拉撒!” 扶夜失笑,修长的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语气宠溺—— “胡言乱语。” —————————————————————— 在这里给大家梳理一下哦,首先扶冉的设定是只忘记了司渊这一个人以及和他相关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其他的人和事比如宋瑾之,商煜,都没有忘。 然后呢,司渊和永安基本呆在千鸾宫,所以宫里基本没人见过他们,目前见过司渊外表的除了千鸾宫里的人就只有太子和余苏以及被赶出皇城的纯年,前文出现的陈光禄等人由于司渊和永安当时脸上很脏,所以也没见过真容哦~【墨吾道那些人就不提了,老熟人了。】 第三十七章 虎狼之词 为何总说男人的话是信不得的呢,尤其是长相俊美的男人,这不,小团子此时背着个小布袋,里面是沉甸甸的书本。 扶冉泪汪汪地站在南雍书房门前,感觉幼小的肩上扛起了商清国的未来。 “爹爹是个大坏蛋!” 她恶狠狠地说了这句话,转头就走进了书房,头上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甚是可爱。 扶夜凉薄的唇微微勾起,凤眸温柔地看着小团子气呼呼地消失在视线中—— 哎…… 阿宁,你可知道,冉儿不爱听学这点真是像极了你。 南雍书房是商清国的皇家私塾,只有身份尊贵的皇室贵胄,王侯将相之子才可到这里听学,为了摒弃攀比之风,南雍书房的学子们都统一穿着,男孩们是羽白长袍,女孩们是月白罗裙,而扶冉如今则是南雍书房中年龄最小的孩子。 也许是年龄小,个头矮,她的座位直接被安排在了中间那排的第一桌。 小团子兴致缺缺地将书本放到桌上,趴下可爱的小脑袋—— 这下好了,绝佳位置,想开小差都没得开了。 “你就是千鸾宫的小郡主?” 来人是一位九岁左右的女孩,容貌清丽,发髻上插了不少花红柳绿的簪子,与身上那月白罗裙格格不入,但—— 懵懂之际的女孩大概也只会通过精心打扮来展示自己的不同了。 小团子礼貌地从书案上爬起来做好,“我是,我叫扶冉。” 小团子目光落在那女孩身旁的林莺儿身上,一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 这群人怕是来找茬的。 “扶冉,行,本公主记住你了”,商灵儿傲慢地抬了抬脑袋,“这个位置原先是纯年坐的,如今她不在了,倒是便宜你了。” “是的呢,冉儿赚了大便宜。” 便宜到开小差都开不了! 商灵儿似乎是没想到这小团子这么顺从地接了她的话,有些疑惑地看了林莺儿一眼,而后咳嗽两声:“既然如此,那你便坐。” 语罢,她便带着人走了。 小团子一脸懵逼,这公主说话怎么云里雾里的,找茬找到一半放弃了? 不过,刚来这儿第一天,她就不惹事儿了,低调一点。 然而现实却由不得她—— “小丫头~” 这声音,清朗随意,尾音上扬,混杂着一股欠揍的感觉,扶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宋瑾之一袭羽白长袍,腰上挂了个明黄色的骚气小香囊,正眉眼张扬地朝着她走来。 这下好了,初学班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宋瑾之,好久不见呀。” 小团子主动朝着他走了两步,声音甜甜的,有点讨好的意味,毕竟上次他请她吃牢饭,还挨了自家美人爹爹一顿揍。 宋瑾之抬手扯了两下小团子的发髻,语气不满道:“一个月不见了,小丫头变得这般生疏,连哥哥都不叫了?” 扶冉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本来就不熟嘛,这人张口就想占她便宜。 宋瑾之视线若有若无地在她身上扫视一番,发现小团子身上没有伤痕,气色红润,这才又继续挑逗她——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团子,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日丰盛的牢饭,你不以身相许就算了,还让监国赏了小爷两脚。” 宋瑾之说着还捂住了胸口,一副难受的模样,“哎,到现在还疼呢~” 扶冉:“…………” 救命啊! 可不可以不要当着这么多小朋友的面前,说“以身相许”这种虎狼之词! 初学班里的吃瓜众人听见这话,看过来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唯有商灵儿的眸子带着几分嫉妒落在扶冉身上—— 宋瑾之跟这小女娃,很熟吗…… 第三十九章 冉儿学会了吃瓜 “爹爹!” 小团子刚下学,才到门口就看到了扶夜的大马车,此时也顾不上赌气了,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爹爹抱~” 扶夜俯身将她搂在怀里,带着冷冽的清香。 “冉儿今日都学了些什么?” 正撒娇的小团子听到这话不由得心里一咯噔—— 完了,家长的死亡质问。 她今天哪里学了什么呀,被商煜从初学班带到了国学班去蹭课,听得那是一头雾水,趴在桌上睡了一整天,口水都糊透了商煜两张宣纸…… 小团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小小的很没有底气,“学了……嗯,学了如何在前线吃瓜。” 扶冉自认为没撒谎,她今天确实在南雍书房听了商煜和纯年的八卦。 扶夜:“???” 小团子依旧努力地打马虎眼,想要高大上地糊弄过去,“爹爹这就不懂了?” “这可是初学班今年新的课业!” “为的就是教会众学子如何能够抢在前线,理智站队,精准吃瓜!” 小团子说得头头是道,扶夜却听得一头雾水,狭长的凤眸里难得透露着几分疑惑—— 这年头…… 竟连吃西瓜也要夫子手把手教了吗? 南雍书房的教学竟然下降到这般境地,看来明日早朝有必要参它一本了。 小团子不知道自己胡编乱造的几句话立刻就要给南雍书房的课业增加难度了,此时还心存侥幸地偷着乐。 “爹爹,为何南雍书房的初学班里,年龄那样参差不齐呀?” 扶夜抱着她进了马车,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串糖葫芦,小团子开开心心地接下了。 “南雍书房分为初学班和国学班,不以年龄划分,而是以成绩划分,凡是初考甲等的,都能进国学班。” 小丫头嗜甜,此时正专心致志地舔着糖葫芦,分了只耳朵来听他说话,心中不禁想到宋瑾之—— 没想到那家伙平日里吊儿郎当,竟也能进了国学班…… 哎,她也好想去国学班呀,认识的人都在那儿。 于是小团子心生一计,撇开糖葫芦,一把抱住扶夜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 “爹爹~美人爹爹神通广大,可不可以把冉儿调到国学班呀?” 扶夜:“…………” “好不好嘛爹爹~” 扶夜无奈扶额,“冉儿,这不合规矩。” 小团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爹爹是大奸臣呀,为什么要讲规矩?” 扶夜:“…………” 他到底做了什么给这小丫头带来这样的误解。 扶夜托起小团子,抬手轻轻在她屁屁上拍了一下,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威胁:“既然知道爹爹是大奸臣,还敢和爹爹讨价还价,嗯?” “爹爹你不讲理!”小团子被打屁屁羞愧极了,她又不是真的四岁小孩,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还是头一次被人打屁股。 扶夜看着恶人先告状的小团子气呼呼地瞪着大眼睛,小脸都气红了,心中倍感为人父亲的无奈,只好松口—— “爹爹问你个问题,你若是答得出来,明日便去国学班,如何?” 扶冉仿佛看到了希望,两眼放光跃跃欲试:“爹爹,放马过来!” 她好歹穿书了100次了,现在简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古博今,无所不知! “初学班的夫子叫什么名字?” 扶冉:“…………” 谢邀,这题她不会! “爹爹,冉儿觉得初学班的空气很好,要不还是不去国学班了。” 小团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心虚地低下头去—— 呜呜呜…… 她爹爹肯定是算准了她没在初学班听课 真是太坏了! 第四十章 中秋节快乐呀~宝贝们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夫子在讲堂上绘声绘色地讲课,扶冉趴在桌上全神贯注地睡觉—— 她已经摸清楚了这个夫子的脾性,温柔大度好说话,不像楼上国学班的大夫子那么严厉,所以她此时便心安理得地睡觉了。 “王檀,听学中怎么能随意走动?”夫子停下来,对着一位少年皱了皱眉头表示不满。 他可以理解初学班的孩子们听不下去晦涩的古文,但不允许有人随意走动扰乱秩序。 “嘿嘿,夫子,这儿视野好,往后我便在这儿坐了。” 那位名叫王檀的九岁少年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眉眼间都是笑意,对于夫子的责备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正是扶冉遛出宫那晚坐收渔利,最后抢了船的那位小公子,商清国镇国大将军的幺儿。 小团子睡得正香甜,总觉得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让她再也睡不着了,睁开眼来,王檀俊朗的五官在她面前放大—— “啊!” 这人是登徒子嘛? 为什么要看她睡觉呀! “老夫……老夫真是教不了你们了!” 小团子一声惊叫打断了讲课的氛围,夫子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将手中的竹卷往讲台上一甩,拂袖愤愤离开了。 “有的人啊,仗着自家爹爹是监国大人,连夫子也不放在眼里了。” “是啊,也不知道才四岁来这里做什么,什么都学不会,只能睡觉。” “你懂什么啊,人家有监国爹爹兜着,有太子哥哥宠着,宋瑾之小少爷还跟着鞍前马后……” “你看,现在还多了个凑上前去的王檀小公子……” 也不知那些人说的话里哪句戳到了商灵儿的痛点,这位小公主转过头就将手里的竹卷狠狠甩在她们的脸上—— “给本公主闭嘴,不然就把你们的嘴剜下来拿去糊墙!” 那几个女生连忙噤声:“…………” 平时不见得他们多爱听学,这时倒是都抱怨起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团子倍感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人,但是她刚来不久,还不太想惹事,于是努力按捺住起床气,尽量显得心平气和—— “你丫的是不是有毛病?!” 王檀:“…………” 少年错愕了两秒,爽朗地笑了,“小郡主脾气真大啊,我不过是来感谢小郡主那日的让船之恩。” 让船? 什么船? 小团子努力重启乱乎乎的大脑,但是仍然无济于事—— 系统:【哎呀宿主,那日你和纯年抢船,最后反而被他抢到了。】 王檀看着眼前的小粉团子表情丰富得不行,从茫然到恍然大悟,最后是—— 愤怒。 这家伙抢了船还跑到她面前炫耀,什么感谢让船之恩,这家伙就是来讨打的! 但奈何周围没有帮手在,小团子还是选择了口舌攻击—— “行呀,本郡主对你有恩,那你是否要给本郡主当牛做马呢?” 王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原本是蹲在小团子脚边,现在站了起来,双手环胸:“听说宋小公子要小郡主以身相许。” 他俊朗的下巴微抬,“小郡主不如让我插个队?嗯?” 扶冉:“…………” 这人竟然如此厚颜无耻??? 而且她才四岁呀! ———————————————————— 【以下段子与本文无关】 扶冉:中秋节到了,司渊不在的第n天,想他想他qaq 司渊:小团子又把我忘了qaq,心如死灰 宋瑾之:我有希望了!我有机会了! 王檀:我觉得我也可以冲一波男主之位! 商煜:月圆之夜,上面两位洗洗睡。 穷穷?:其实男主是我啦~(害羞) 宋瑾之:胆子很大?赏你顿牢饭吃? 司渊:散形粉警告!血蚕警告!蛊虫警告! 穷穷:|╥n╥| 写死,通通写死,全部给穷穷去球! 【去球意思就是完蛋~】 第四十四章 太子少师 北相商清交战数月,北相连连败退,龟缩在最后一座都城中,最后北相前朝丞相之子抵上一纸防御工事图,商清大军涌入,最后终于以北相兵溃城破,亡国告终。 世人皆唾骂,前朝丞相贪脏受贿被抄了满门,却不慎放跑了当时四岁的独子,如今好了,不过九岁就叛国通敌,真是个祸害! 北相亡国,国土收入商清,亡国百姓也一并纳为商清子民,享其同等的官吏制度,只是…… 北相亡国之民需得服下毒药乱魂散,每隔三日一次毒发,若不服药则会暴毙身亡,然而解药是由天爻阁提供给商清国,特设司命处每三日发放下去。 只有如此,北相的亡国百姓才能获得商清的庇护,才能生存下去。 朝中发生如此大的动荡,南雍书房的众学子早早就在议论了,尤其是国学班的众人,皆是有些才学的官家子弟,最喜欢发表自己的看法。 宋瑾之今日难得正经了一回,他昨夜百思不得其解,实在不明白为何商煜身为一国太子,竟然会主动要求亡国官员之子做他的少师,并且那人还扣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商煜,你在打什么小算盘呢?” 正在研究兵法的商煜被突然一问,有些疑惑道:“什么?” 宋瑾之挪了挪椅子凑过去,“自然是问你为何要那人做你的少师?” “他让商清最后不废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北相都城,这样的功绩,即使才九岁,也足够他有个一品官职了。”商煜缓缓放下书,继续道“然而少师不过是正二品,这样算来还亏待他了。” “诶,不是,”宋瑾之迷茫地摸了摸脑袋,“他这是通敌叛国,哪来的什么立功啊?!” 商煜笑而不语,宋瑾之虽聪明,但却有点意气用事,有些事情其实并不像表面那样通透,若他是楚衍,只怕在此境地,也会选择背负骂名,保住百姓。 既已说了北相子民当被一视同仁,那么这样的少年,为何不能做他少师? 过一会,他的小少师就该来陪读了。 “你说,那个少师会不会来初学班呀?” “怎么?你对一个叛国贼很期待吗?” “不是,难道你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子吗?我觉得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一定是十分丑陋!” “我也觉得,不过他应该不会来初学班了,毕竟太子殿下在国学班,他需得陪读。” “啊,可惜了,瞧不见了。” “方才还说人家丑,这会又想看了?” “丑也想看呀!” “…………” 初学班中的女孩比较多,大概是深受传统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所影响,大多都认为自己不怎么需要读书,因此也没多少人通过初考甲等,平时这些女生最喜欢聚众叽叽喳喳讨论些新鲜事了。 但她们一般不带四岁的小扶冉一块儿玩,小团子只能自己坐在一边偷偷听点墙角—— 嗯? 通敌叛国? 太子哥哥的少师吗? 北相亡国了,为什么她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会有些难过,她应该开心才对啊,毕竟她是商清国的小郡主…… “快快快看!新面孔!是不是那个少师!” 初学班中忽然一阵骚动,许多女孩蜂拥而至窗口,她们大多年龄都在八岁上下,此时只知好奇,也不懂什么叫矜持。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相貌……” 窗边众人传来一阵唏嘘,引得小团子也好奇了起来,可惜她太小了,只能踮着脚尖插着缝看—— 少年穿着南雍书房的羽白长袍,步履轻缓地走在长廊中,微风拂起他两鬓墨发…… 那人在长廊转角处忽然停了脚步,往这边看过来,初学班众人又是一阵吸气声—— 似乎是人太多,惹得他有些不悦,少年肤白胜雪,眉眼清冷淡漠,薄唇血色淡淡,眼尾却带着红晕,一颗泪痣点缀其中。 小扶冉只觉得有一瞬间碰上了他的视线,那人恍然便舒展了眉眼,抬脚上了楼—— 他刚刚是在,看我吗? 人这么多,应该不是我…… “他走了他走了!” “听说他叫楚衍!我突然好想去国学班了。” 小团子回到座位有些失神,趴在桌上细细咀嚼这两个字—— “楚,衍?” 嗯…… 不认识。 第四十七章 不能言说 也许是前天来晚了,今日下学扶夜早早地就在外面候着了,红袍显眼,小团子一眼就看见了他—— “爹爹!” 小扶冉噔噔噔地跑过去,扶夜正好蹲下身来,将小丫头揽进怀里。 “今日冉儿就是最早被接回家的小朋友了。”男人嗓音磁性温柔,大手摸了摸小团子的头。 小扶冉笑嘻嘻地在他脸色啄了一口,没想到自己开玩笑的话都让爹爹当真了,今日特地来了个大早。 小团子正要被扶夜抱上马车,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和商煜他们打招呼呢,连忙转头灿然一笑,小奶音甜甜的—— “太子哥哥,宋瑾之明天见!” 小团子顿了顿,心中纠结要不要和楚衍打个招呼,虽然他们俩似乎也不是很熟的样子…… 还是打个招呼。 “少师大人,明天见!” 夕阳下的少年身形微微一顿,余晖落在他的肩头镀了一层光晕,他略显苍白的薄唇轻轻颤了两下,终究是没有回应扶冉。 小团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干净的眼神中有些受伤。 “爹爹……”她软糯的小奶音委委屈屈的。 扶夜原本凌厉的凤眸顷刻缓和下来,一把将小团子抱进了马车,放在自己腿上轻声哄着—— “冉儿乖,既是不想理你,那便不要与他多说话了。” 小团子不甘心地低下头“哦”了一声,心中茫然一片—— 可是他方才还抱我呢,怎么现在就不理我了…… 哼,果然男孩就是种奇怪的生物! 小丫头一向记仇,偷偷在心里用小本本记下了楚衍一次。 东华殿。 “失音见过太子殿下。” 女孩声音清甜,穿着宫女的衣裙,五官淡雅出尘,她行了礼后又看向楚衍,“表哥哥。” 商煜淡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走进殿内,楚衍却喊住了他—— “太子殿下。” 商煜转过头来,笑意不减,“何事?” 楚衍斟酌了两番,还是开口:“往后,希望殿下莫要再做些多余的事情了。” 多余的事情,指的是商煜故意让扶冉和楚衍有接触,让他抱着她。 商煜凤眸眯了眯,略有所思地看着楚衍,“少师觉得是多余的吗?” 他顿了顿又道,“那晚马车上,你们主仆二人的交情看起来很不错。” 思绪被勾起,楚衍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喑哑—— “既是过往,已然忘却,那便不必再提了。” 他如今已是太子少师,身中血蚕,游走在何方势力之间,人人都想将他磨成刀刃…… 活成他人棋子,深陷尔虞我诈,连命都不是自己的,怎敢奢望其他。 商煜不答话,只是凤眸中显然将楚衍看了个透彻。 “进来用膳。” “…………” “是……” 覃失音小心翼翼地抓住楚衍的衣角,声音微弱,“表哥哥,你们说的人是……” “不是。” 楚衍淡漠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衣袍。 他知道她想说谁,但是—— 不是小阿宁。 她如今只是千鸾宫的小郡主,她只是监国之女扶冉,她只需无忧无虑地长大。 阴谋,他来破。 算计,他来挡。 他不能站在她身侧,但是,他愿意一直在她身后—— 其实大灰狼有时候悄悄蹲守在小白兔身后,也不一定是为了吃掉它对? 也许,他只是想守着而已…… —————————————————————— 穷穷(吐槽):但是小白兔想被你吃掉啊,我有什么办法? 哎,楚衍太苦了,给他点时间,而且扶冉还小呢,反正小白兔迟早得被大灰狼吃掉? 第四十八章 美色误人 “嘿,商煜,你看那是小扶冉?”宋瑾之国学课上正发着呆,忽然瞧见了楼下一抹可爱的小身影。 商煜放下笔,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是小团子。 扶冉此时正一个人低着头站在门廊外,小短手背在身后,脚尖时不时在地上一点一点的—— 呜呜呜~ 怎么古代的夫子也会要人罚站呀。 都怪昨夜美人爹爹硬要抱着她睡觉觉,在扶夜那一张妖孽俊美的脸面前,小团子哪里还记得什么作业要写啊,早早地就窝他怀里闻着那一身冷香沉沉睡去。 小团子懊恼的表情落在商煜眼中显得可爱极了,他下意识用余光撇了楚衍一眼,后者正提笔写字,听得认真。 “怕是受罚了,一会下楼看看去。”商煜淡笑着,心中开始盘算怎么替小团子解围了。 楚衍清冷的瞳孔深邃,直到商煜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抽离,他淡漠的眉眼中总算多了一丝愁绪—— 余光不自觉地往楼下看去,不知是什么刺痛了他,少年缓缓将桌上那张错字百出的宣纸叠到一旁,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丫头,犯事了?” 小团子站得快睡着,耳旁忽然就出现了宋瑾之欠揍的声音。 “才没有呢!” 不就是没写作业嘛,多大点事哦,才不算犯事儿! “小扶冉,怎么被罚站了?”商煜走到她跟前,弯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气关心。 明明觉得没什么,但被商煜这样一问,小团子不知为何就委屈了,眼眶酸涩—— “呜呜太子哥哥,冉儿忘记写作业了……” “夫子要冉儿罚站,还要冉儿留下来最后走呜呜呜~” 商煜失笑,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若是因为课业而被夫子罚,那他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然而这小丫头还野得很,此时不仅没有心怀愧疚,反而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盯着商煜—— “太子哥哥,冉儿可以仗势欺人吗?” 欺人?欺谁呀? 难道说的是夫子吗? 商煜无言,宋瑾之哈哈一笑,忍不住将小团子白净的脸像揉面团一般用力地rua了两下,“坏丫头,你倒不如喊我声宋哥哥,那别说仗势欺人了,宋哥哥带你欺师灭祖都行!” 扶冉:“…………” 小团子郁闷地低下头,语气失望:“那还是算了,亏死了。” 商煜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扶冉,夫子只罚了这些吗?既是如此,晚上太子哥哥陪你到最后走如何?” “不止,还有两遍道德经,抄完才能走……” 说罢,小团子一脸期待地看向宋瑾之,那眼神仿佛在说—— 连太子哥哥答应陪我留下来了,你也总该做点什么表表态! 宋瑾之准确地接受到求助信号,但是狠心地选择无视,他举起双手投降:“抄书这事儿小爷不擅长哈!” 小团子再次红着眼低下头去,心中一片凄然:完蛋了,王檀逃课了,太子哥哥太过正直肯定不会替她抄书的,这下她可得自己一个人抄完两遍道德经了…… 呜呜呜~ 这可是繁体字呀,她写都写不明白。 小团子正为难着,眼前一抹羽白色的衣袍略过,少年冷漠地从几人跟前走过—— 少师大人? 哎,算了,他们都不熟…… 第五十一章 宣纸 “少师大人,我们出不去了吗?” 楚衍垂下眼眸,双手轻轻碰了一下窗户却没有推开—— 窗户没锁。 他缓缓放下手,转过身看着小团子,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嗓音没有什么异样,“嗯,出不去了。” “哦。” 小团子沉浸在少年的美色中昏头昏脑,天真地应了一声,又噔噔噔地跑到他身边,小手捏住了他的衣袍。 今夜…… 他想自私点,和她多呆一会。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耍小把戏将他们困在这里,但是却锁了门不锁窗户? “少师大人,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呀?”小团子缩在他身旁,小小的一只。 楚衍一时无言,过了许久才答话:“落下书了,回来取一下。” “哦……” 小团子下意识地往楚衍的桌上瞧去,少年的桌面干干净净的,只有一架毛笔和一张压着的宣纸,而那桌洞更是比宋瑾之的脸还干净! ………… 原来有人撒谎还能这样面不改色啊,学到了。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终于是小丫头忍不住开了个话头—— “冉儿可以看看你桌上的书吗?” 她说的是那张宣纸。 “嗯。” 楚衍对于她的小要求下意识地答应了,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直到小团子走过去拿起那张宣纸,缓缓张开—— 上面是一首诗,“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紧接着底下便是满目的“冉”字…… 有的甚至写了还用力划掉两痕,显然是提笔之人心绪有些乱。 扶冉:“…………” 莫名觉得后颈一凉。 这人这么晚突然出现在南雍书房,桌上还放着一张都是她名字的宣纸…… 完蛋了,他是不是想暗杀她! “少,少师大人,我唔……”小团子突然声音不对劲,楚衍疑惑地看去,隐约望见她手上拿着张宣纸…… 不好…… 这下,全被看见了…… 少年心中一凉,急忙上前两步抽过宣纸,缓缓地揉成一团,他抬手摁了摁跳动的眉心,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一层红晕—— 他真是,傻掉了。 怎么可以让她看见这张纸…… “少师大人,冉儿很乖很听话的,你不要唔……” “你今日什么也没看见。”少年低咳两声,语气没有太大起伏。 但是小团子听来这句话就像是在警告自己,别逼他杀人灭口一般。 “是!冉儿什么也没看见!”小团子立刻站直了身子,答应得一脸大义凌然,小脸严肃。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从心事被人看了个透的窘迫中缓和过来,正想说句什么,开口却是一声闷哼—— “唔……” 体内的血蚕不知为何开始骚动起来,五脏六腑阵阵刺痛传来,身体里一阵翻江倒海,楚衍一手撑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你……到那边去!” 小团子莫名其妙被点名,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少年再次催促:“去!” 她急忙迈着小步子往墙角挪去,乖乖地站得远远的—— 这人怎么回事嘛! 怎么可以突然就凶她…… “咳,咳咳——唔!” 少年终究是按捺不住喉底翻涌的血腥,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羸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径直摔在地上—— 他脸色苍白一片,狭长的眼尾处薄红,原本黑色的泪痣此时红得宛若朱砂点血。 还未到第七日,为何这么快就发作? 难道是…… 少年的目光轻轻落在角落里的小团子身上,深沉的瞳孔中没有一丝责怪,他苍白的薄唇勾出一抹凄然的笑—— “墨吾道……” 终于明白为何他要自己来南雍书房了…… 呵,他想逼疯他。 ———————————————————— 孩子还小,不许谈恋爱,等他们长大~ 楚衍此时对小团子的想法就是想要陪她,守着她,也会想占有,但是却不敢,却纠结,但总是忍不住节节败退哈哈哈哈,破防了也没办法,谁让小扶冉又可爱又撩呢。 至于小扶冉大家根据她性格也知道,她就是纯粹的颜狗,并且有很强的征服欲,楚衍忽冷忽热的变化反而让她很好奇。 嗯,她是一只积极想让大灰狼吃掉的小白兔。 第五十五章 课业风波 初晨的暖阳撒下,南雍书房许多人都感叹今日的天气,暖洋洋的格外让人舒适,唯独小团子一个人心中拔凉拔凉地走在去初学班的路上。 她昨日被夫子罚抄的两遍《道德经》,只来得及潦草抄了一遍,今日便得上交,她昨夜忙着哄美人爹爹了,哪有时间去抄呀…… 哎,真是美色误人啊呜呜呜…… 扶冉正一脸丧气地走进初学班,王檀立刻就凑了上来,笑得十分欠揍:“小扶冉,听说你昨日被罚抄两遍《道德经》了。” “嗯……”小团子显然不想理会这个落井下石的臭小孩。 “没想到你抄得真快呀,两遍这就都抄好了。” 扶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哪里来的两遍都抄好了,她就只抄了一遍呢,还放在桌上呢。 王檀自来熟地拿起她桌上那一叠厚厚的宣纸,不禁一边摇头感叹:“啧啧啧,不曾想监国大人之女竟然如此听话,两遍倒是一个字都不缺。” 小团子:“???” 扶冉听了王檀的话立刻加快了脚步,噔噔噔地来到书桌旁,抢过他手中的宣纸仔细端详了一下—— 真的是两遍! 一个字都不差! 而且字迹看起来一点区别也没有! 扶冉可爱地皱了皱眉,陷入自我怀疑中:难道昨夜我是抄完了? 不等她细想,夫子已经拿着经书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严肃地落在她的身上,小团子立刻会意—— 哎,先交上去再说! 说不定是哪位田螺姑娘好心帮了她一次呢! 夫子接过小团子递上来的宣纸,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脸色缓和许多。 小团子在底下悄悄松了一口气。 “楚衍。” “楚衍?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国学班的大夫子此时面色严肃,今日他的课上,楚衍竟然公然睡觉,实在是有伤风化! 面色苍白的少年抬手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眸,掩去几分疲惫,他方才确实是走神了,也不知大夫子问了什么,如何回答呢? 于是他便沉默不语。 大夫子脾性本就较为急躁,此时已经很不耐烦了,语气听着不善极了—— “少师莫不是昨夜偷鸡摸狗去了?” 楚衍无言:“…………” 他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是为了帮……某个小丫头代抄,代受惩罚…… 久久得不到楚衍的回应,大夫子气得胡子都抖了三抖,他正欲开口让楚衍滚出去—— “咳,咳咳……” 少年修长的手倏尔捂住腹部,五指微屈,薄唇紧抿隐忍了两下,黑红色的血缓缓从他嘴角流下,紧接着他便整个人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虚弱地倒向商煜。 “楚衍!”商煜想也不想就站起来扶住他,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面色一沉—— “大夫子,楚衍染了风寒,恐怕才因此失神,我先送他回去罢。” 大夫子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今看着学堂中最聪明的小少年吐了血,那小脸苍白的,他简直都要心疼了,连忙放他俩一天假。 商煜搀扶着楚衍,直至走出南雍书房,楚衍才松开摁住自己脉搏的手,那手腕上明显的一道红痕—— 他对自己倒是一点不珍惜。 “多谢太子殿下搭救。”楚衍依旧是苍白着脸,但薄唇却有了点血色。 商煜无奈地叹了口气,眉眼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若不是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怕你今天也难瞒过大夫子,往后还是和我事先商量的好。” “多谢。” 少年淡漠地开口,语气中显然没有太多诚意。 商煜也不计较,看着少年手腕处的红痕,正想劝说他对自己上点心,看见少年疏离的眉眼,于是忍了忍没有开口,话题一转又恢复到平常的氛围—— “楚衍深夜还查缺补漏抄《道德经》,难道少师大人真的如此缺德吗?” 楚衍:“…………” 怎么办,可以弑主吗? 他忽然很想收回那句“多谢”。 商煜在一旁暗自偷笑,他自然知晓那《道德经》是为谁抄的了,不过是冲着楚衍这别扭的性格,想逗逗他罢了。 ———————————————————— 娱乐 以物易物小市场 穷穷:“楚衍,我要红豆豆,推荐票票和评论!我跟你换。” 楚衍:“不缺,不换,不商量。” 穷穷:“真的?某团子在我手上呢→_→” 楚衍:“求红豆豆,推荐票票,评论qaq” 第五十九章 罢工的田螺姑娘 监国之女…… 少年笑了笑,清朗的嗓音念这几个字竟然格外好听,他带着一身戾气贴在陈兮兮的耳旁,裹着轻微的药苦味—— “有关她的诉求,天爻阁一律不接。” 陈兮兮瞳孔放大渐渐失去焦距:“她,是谁……” 少年苍白的手狠狠扼住女孩的脖颈,陈兮兮挣扎着,喘不上气来,眼睛开始发黑—— “她,是你惹不起的人。” 就在她要窒息的最后一刻,少年松了手,他背过身去,冷冷吐出几个字—— “丢出去。” 黑衣人面面相觑,没人行动,这是天爻阁第一次拒绝了手持天爻令的人的诉求…… 这是违背阁训的。 “听不懂?” 少年声音阴冷低沉,语气显然没有多少耐心了。 “是!” 黑衣人连忙将陈兮兮蒙上眼睛再次拖了出去,直到石殿中只剩下少年一个人。 他瘦削的身影虚晃两下,眼尾和胸口同时传来钻心的刺痛,他五指由于死死抓住扶手而泛白,终究是脱力跌倒在石座上—— “咳咳……” “咳……” “…………” 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声回荡在石殿中,少年咳得撕心裂肺,每一下都带着血丝。 “呵……” 发作的频率又快了。 “陈兮兮今天没来吗?” 小团子忍不住跑过去问了一下商灵儿,因为她的位置离陈兮兮近。 “哼,你也真是会挑人问。” 商灵儿冷哼一声,傲娇地别过头去,小团子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 这小孩怎么这么…… 哎,算了。 “本公主不清楚。”她娇艳的眸子不自然地四下看了看,声音很低,“不过听说是染了风寒。” “哦……” 小团子呆呆地应了一声,走了两步才回过头来—— “谢谢灵儿姐姐!” 她笑嘻嘻的,皮肤粉嫩,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商灵儿心里“咯噔”一声,傲娇地低下头去。 钟声敲响,夫子准时地从门外进来,他今日脸色十分严肃,冰凉的眼神落到扶冉身上,小团子不明所以地颤了颤—— 怎么肥四…… 她好久没被夫子这样盯过了。 “昨日的课业,初学班中只有一人未上交。”夫子冷冷地盯着她。 扶冉:“…………” 完了,她今天来的时候,桌案上似乎没有放着昨日的课业…… 但是她没注意。 扶冉当下就收拾了书本,利落地站起身来,自觉地走出门外,到走廊里罚站。 夫子:“…………” 态度倒是良好。 “下个月便有初考,按照南雍书房的惯例,初考甲等可到国学班就读,还希望各位学子,好生努力。” 他说完便开始讲课了,仿佛初考不过是个不重要的小插曲一般,但现实是在他眼中,目前初学班里还不曾有初考甲等水平的人,于是他也不愿过多强调了。 小扶冉只能委委屈屈地趴在窗口听个墙角,转过身时发现楼上窗边的太子商煜对着她笑了笑,眉目间皆是无奈—— 小团子:“qaq”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田螺姑娘昨天好好的却突然罢工了呜呜呜…… 没有田螺姑娘的第一天啊 想她想她。 国学班。 商煜收回目光,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嘴—— “哎,小扶冉又被罚站了。” 他身旁的楚衍不为所动,依旧坐得笔直,苍白的手带着毛笔游走在泛黄的宣纸上。 商煜低眸敛去笑意,流露出一副心疼又无奈地模样叹了口气—— “哎……小扶冉哭得那么可怜,可怎么办才好啊……” 据他所知,东华殿偏殿昨夜可是早早就熄了烛火,这说明了什么呢…… 某人“缺德”了半个月,昨夜赌气罢工了。 哭了…… 楚衍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小团子抽抽搭搭的可怜模样,通红的小鼻尖,声音软糯…… “临别殷勤重寄词……” 她哭得可怜…… “词中有誓两心知……” 终于,他耳畔也难再听进去大夫子说了什么,只好放下毛笔,叹息着摁了摁眉心—— 哎…… 真是,要命了。 另一边。 此时,“哭得可怜”的小扶冉已经在自己的书上画下第五只小乌龟了—— “嘻嘻~这个是永安!” —————————————————————— 呜呜,看到大家在催更,穷穷赶紧打开助手码了一章 ╥n╥ 章节+1 头发-1 第六十章 不情之请 月色落户,窗沿冷冷清清地镀了一层凉薄,少女穿着宫女的藕粉衣裙,在东华殿前来回踱步—— 自从前些日子在南雍书房见到了扶冉后,她便接连好些日子无眠。 她记得扶冉…… 在那个昏暗的地牢里,虽然只能远远地见过小女孩一次,但是那粉雕玉琢的脸上,精致的鼻尖上有一颗淡痣,她只是一暼便记住了。 她笃定,扶冉便是小阿宁。 只是不知为何,扶冉却记不得两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阿衍哥哥却对她格外不同。 她想知道当年她在地牢里的时候,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且,阁主有令…… 即使她不想听命于天爻阁,但她更不想和楚衍分开,北相亡国后,她只有他了…… 覃失音呼出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敲响了商煜所在寝殿的门—— “进。” 时辰还早,商煜尚未歇息,如今还在伏案写字,近几个月南沧国会有使者来访,届时他作为太子,也得好好准备一番。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覃失音温温柔柔地行了礼,恭敬地低下头去。 商煜抬眸,一丝疑惑不解从他眼底闪过:这个时辰,她怎么会来…… “失音不必多礼,夜里来访是有什么事吗?” 覃失音缓缓起身,面露难色,踌躇两下终于开口:“是……” “奴婢想求太子殿下,让奴婢做您的侍读。” 侍读? 商煜凤眸眯了眯,没有立刻答应,一来是因为他读书本就不适应他人在旁边伺候,二来,虽然他不曾将覃失音当做下人,但南雍书房毕竟是皇室贵胄念书的地方,她若是去了,怕是会落人口舌,更可能会遭人欺负了。 况且,古往今来,还不曾有过女侍读。 “失音为何突然想去书房?”商煜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语气中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覃失音却连忙跪下,“回太子殿下,失音在北相便略读诗书,如今北相虽然亡国,但失音对过往在私塾的日子实在怀念,所以……” 商煜点了点头,微微思索了片刻。 “若是想念书,倒是不必特地做我的侍读。” “那是……”覃失音有些茫然地抬头。 “明日随我去南雍书房参加入学考试便可,”商煜笑了笑,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商清国已然下令要将北相亡国子民一视同仁,既然你曾在北相皇家私塾念书,如今来了商清也同样可以。” “不过,倒是需要麻烦点,参加南雍书房的入学考试了,并且只能先去初学班,直到下个月的初考,若是能够取得甲等,便可来到国学班同我和少师一起了。” 覃失音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如此顺利,入学考试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难事,她激动得双颊微微透出红晕,俯身行礼—— “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直到覃失音从寝殿中走出来,好长一段时间脑子里都是懵懵的,她抚了抚胸口平复心情—— 只要明日顺利通过入学考试,并且一鼓作气取得初考的甲等,就能去国学班了—— 就能…… 和阿衍哥哥一起念书了 像很小的时候在北相那样。 第六十一章 迟到 天方大亮,夏末入秋的季节,小团子格外的困倦,扶夜这已经是第五次喊她起床了—— “冉儿,再不起可就迟了。” 他的大手捏了捏小团子肉肉的脸蛋,软软的,热乎乎的,像刚出笼的包子,手感却比白嫩嫩的汤圆还好。 “唔……爹爹,不许吵。” 小团子翻了个身,露出一个可爱的小屁屁。 扶夜挑了挑眉,坏丫头竟然让他不许吵?真是胆大包天了,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她都不知道花儿为啥这样红! “你再不起,本座让人将你拖出去喂狗了,以后再也不用起了。” 喂狗? 小团子迷迷糊糊地又听到了这个熟悉的词,委屈地扁着嘴翻了个身,一下就滚到扶夜怀里—— “那,爹爹你要照顾好自己,冉儿要被狗狗吃掉了,再也不能陪爹爹了……” “被狗狗吃一定很疼,可是爹爹希望如此,冉儿就不害怕了……” 这丫头又在胡言乱语装可怜了。 扶夜眼皮子跳了跳,心里实在无奈,索性一把拎起热乎乎的小团子,开始温柔地替她换衣服。 一番折腾下,紧赶慢赶,扶夜终于将小团子送到了南雍书房,自己的上朝倒是迟到了。 金銮殿内。 “监国今日来得如此晚,可是有别的事比上朝还重要?迟了也不求皇上赎罪,可真是没规矩。” 此时落井下石的人正是一向看扶夜不顺眼的宋恩朝,也就是宋瑾之的父亲。 扶夜嘴角冷冷一勾,嘲讽之意尽显:“皇上都没说话呢,宋大人倒是蹦跶上了。” “你,你目中无人!”宋恩朝气得手都颤了颤。 “呵,本座送闺女听学还得跟你请示了?宋大人好大的脸面。” 扶夜斜斜地睥了他一眼,“有空在这与本座叫唤,不如管好自家孩子,少往本座闺女身上凑。” 提到宋瑾之,宋恩朝就没辙了,那熊孩子,他不止一次跟他强调了不许离扶冉太近,不许交好,他倒好,凑上去给人当狗腿子了! 还说要将人娶回家,他坚决不允许!结果宋瑾之那臭小子直接一句—— “爹爹不许我娶,那我便嫁过去!” 此话掷地有声,气得宋恩朝当下就把混小子吊房梁上抽! 里外兼修,抽他个双面焦黄! 宋恩朝看着扶夜那傲然的嘴角叹了口气—— 哎,这父女俩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小团子今日时间太匆忙了,爹爹还一时兴起给她梳了个发髻,谁知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扎出来的发髻竟然丑得如此特别…… 哎,这就是爹爹带娃吗…… 扶冉刚到书桌上,便发现今日的桌上又摆上了昨日夫子布置的课业—— 咦,田螺姑娘又上班了? 她才坐下,王檀就凑到她跟前,捂着嘴半天不说话,直到她抬眼看去,发现那坏蛋竟然是在憋笑! “哈哈哈哈,小扶冉,你今日发髻怎么这样丑!像掏了个鸟巢顶头上了!” 扶冉:“…………” 好生气,好想让他闭嘴!! 小团子正不服气,想要跟他好好争辩一番,却大眼睛忽然暼到了走廊里的一抹羽白色身影,她吓得迅速趴下头去,把脸埋在手臂弯里—— 完了完了,少师大人怎么来了啊…… —————————————————————— 因为大家的名字太个性了,穷穷打不出来,所以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哒~ 还有q阅的宝贝们,不知道为啥穷穷有的无法回复你们哦,所以不是不理你们哒~ 第六十二章 离她远点 今日丑丑的,没好好梳头。 小团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这副模样让楚衍看见,明明两个人也没有很熟,明明她是小孩子,也不需要这么注意外表。 但她就是好羞耻呜呜呜…… 少年步履轻缓,依旧是那苍白的脸色,眉眼也是淡漠如雪,所经之处温度似乎都冷了几分,他径直走过扶冉的桌前,带着一股淡淡的悬铃木香…… 小团子依旧不敢抬头,却偷偷地嗅了一鼻子—— 好香哦…… 但是,他就这么走过去了吗…… 唔,有点,小小的失望。 楚衍在覃失音跟前站定,声音清冷低沉,但小团子却听得格外清晰—— “我来领你去参加入学考。” 覃失音今日梳了个双丫髻,额间留了些许碎发,看着又温柔恬静了不少。 “好,多谢阿衍哥哥。”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少年微微蹙眉,却也没有说些什么,转身离开了,示意她跟上。 两人走远了,小团子才闷闷不乐地抬起头来,小表情看着可委屈了—— “前些日子还唤表哥哥呢……” 今日就叫上阿衍哥哥了…… “咋啦小扶冉?怎么趴下去后抬起头来就变了个脸啊?” 王檀疑惑地摸不着头脑,难道臂弯还能变脸不成? 他好奇地趴在自己臂弯里试了试,“啧,我咋不变呢?” 扶冉翻了个白眼:“…………” 这孩子行事作风就跟吃了旺仔牛逼糖一样,奇葩得不行,但她心中的郁结却消退了不少。 到了第二堂课,覃失音便回来了,此时已然换了一身月白罗裙,腰间恰到好处地收紧,本就比同龄人高挑纤瘦的身材更窈窕了,小扶冉低头看了看自己肉乎乎的手—— 扶冉心里自我安慰:“没关系,我还小,这样可爱。” 王檀适时在旁边来了一句:“啧啧,这是哪家小姐啊,真是长得温柔大方……” 扶冉:“…………” 好,决定了,晚饭不吃了。 “小郡主。” “啊?”扶冉正发呆呢,忽然被人喊了一句有些茫然。 覃失音温柔地笑着,纤细的手指轻轻指了一下她的发髻示意:“小郡主,让失音替你重新梳下发髻?” 啊…… 小团子忽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不,不用了……” “小郡主不必客气。”她笑着,就要上来拆她的发髻。 小团子对此有些反感,躲开她的手,正想说些什么,王檀一个闪身挡在了扶冉面前—— “小扶冉既然说不必了,那便算了,即便这里是南雍书房,也不能全然没了分寸。” 他在提醒她,主仆有别…… 覃失音愣了两秒,有些受伤地暗了暗眸子,语气放缓了:“是……是失音逾矩了。” “发生了何事?” 楚衍淡漠地从后面走了过来,眼神在几人之间扫了扫,最后落在小团子身上—— 他轻轻蹙了蹙眉。 扶冉捕捉到这一小表情,鼻尖酸了酸,连忙躲到王檀身后去—— 他是觉得她丑吗…… 是觉得自己在欺负覃失音吗…… 覃失音此时已经迎了上去,已然没有方才受伤的神色,“没有大事,只是想替小郡主梳下发髻。” 楚衍点了点头,递上两根笔,“拿去罢,明日别忘了带了。” “谢谢阿衍哥哥~” 少年下意识想看一下小团子,结果却被王檀挡得严严实实,只好长叹一声—— “随我出来一趟。” 覃失音巧笑嫣兮,跟在楚衍身后走出了初学班。 “早日开始备考,尽快来国学班。”少年淡漠地看着她,声音低沉磁性。 这话的意思是…… 他想让她尽快去国学班同自己一块听学吗?就像,在北相那样…… “好……” 她明晃晃地笑了,美眸眯成了月牙。 紧接着,楚衍薄唇轻启,声音清冷—— “恩,离她远点。” 覃失音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心中漫上一丝冰凉,半晌才涩涩地应了一声,看着楚衍羽白长袍消失在尽头—— 原来,不是为了回到过去一起听学的日子啊…… 是为了让自己离她远点。 她拢了拢衣服,转身进了初学班—— 商清的初秋,倒是比北相凉了不少…… 第六十三章 胃疼 晚霞晕了半片天空,小团子终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在一片火红中回到了千鸾宫。 “冉儿,何事闷闷不乐?今日爹爹替你扎的发髻可还好看?” 扶夜用温热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手,顺势将她抱到腿上,搂在怀里。 扶冉叹了口气,一脸认真地端详着扶夜,见他是真心这般发问后,终究是没忍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奶音一板一眼的,却还是没舍得伤害扶夜一番好意—— “很好看,下次不许梳了。” 扶夜:“…………” 总觉得被嫌弃了,但又好像被夸奖了…… 再过半月便是商清皇的寿典,此时举国上下已经开始筹备了,南沧国特地来了两位使者,带来了南疆特有的奇珍异宝。 南沧国来使者也算是大事,今日扶夜都没来得及送小团子去南雍书房听学,虽然主要原因还是这小家伙赖床了。 小家伙如今都快被扶夜养刁了,不仅赖床,还顶着起床气对自家爹爹颐指气使,把美人爹爹惹毛了撒个娇就完事了,现在没有扶夜陪她吃饭,她可是一点食欲都没了,恹恹地喝两口粥就走了。 来到了南雍书房,不过是第一节课下堂,她就趴在桌上开始难受了—— 怎么这小小身体,不好好吃早饭还会胃疼呀,难道原主之前被亏待了吗? 小团子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趴在桌上泪眼汪汪的,胃里一阵又一阵地绞痛,此时王檀还不在初学班,因为国学班的第一堂课是武课,他还没回来呢。 在这个班里,她只和王檀交好,陈兮兮可能也算一个?但都好久不曾见到她了,连林莺儿也是,听说举家迁往洛阳了。 “唔……” 这胃疼怎么来得这么凶猛…… 小团子捂着肚子,长叹了一口气,决定忍着疼痛上去国学班找商煜。 “那这篇词如此理解可好?昨夜失音思来想去了一宿,总觉得词不达意。” 覃失音捧着本书,站在楚衍桌旁,俯身倾耳的姿态,神色认真。 “恩,尚可。” 楚衍扫了一眼,微微往后避让了几分。 此时国学班里还没有多少人,想来楚衍应当是特地上来替覃失音解惑的。 “太子哥哥……” 不在…… 小团子从后门进来,只看见了这一幕,寻不见商煜的身影,难道国学班第二节课依旧不是文课吗? 少年寻着声音转过头,小团子趴在门框旁,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少,少师大人……太子哥哥呢?” 楚衍皱了皱眉,她今日的声音怎么变得这样轻弱,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南沧国使者来访,殿下今日在金銮殿旁听。” 小团子探出一张小脸点了点头,缓了缓才道:“哦……那,冉儿不打扰你们了。” 覃失音合上书,笑着退了两步,声音温柔动听:“小郡主稍等,”她转过头对着楚衍道:“阿衍哥哥,那失音跟小郡主先回去了,你快上课去。” 扶冉原本想鼓起勇气让少师带她去趟太医院,但一听说他还有课,犹豫着抿了抿嘴。 楚衍没有答话,只是淡漠的目光一直落在小团子身上—— 她今日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 “阿衍哥哥?” 覃失音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他喊回神。 楚衍捏了捏眉心,终究是在心底叹了口气:“嗯,回去。” 小丫头明显是身体不对劲儿了,但是…… 哎,他一会到了练武场,让宋瑾之上来瞧瞧。 第六十四章 他来了 初阳落下带着暖意的光,熏得人有些热意,来人一身笔挺的玄黑练功胡服,腰上最细的地方绕了条白玉缎,腰细腿长,苍白的脸上铎了层薄汗,一向淡漠的眉眼多了几分慌乱。 楚衍是在去练武场的路上折返回来的, 脑海里一直都是小团子那苍白的小脸…… 想得他心慌。 方才走过初学班,里面的夫子正在上课,但偌大的学堂中却没有小团子的身影,她到底会去哪里了…… 他找了很多地方,练武场,没有…… 射箭场,也没有…… 就连膳厅他也去过了,仍然没有。 “咳咳……” 来回的奔波惹得他口干舌燥,少年揉了揉眉心,眼前有些发黑。 “唔……” 小团子一个人缩在国学班的桌子底下,蜷缩成了一小团,只为了减轻胃带来的不适。 她不想回初学班,因为这个状态根本听不进去夫子在说些什么,不论是走神睡觉还是逃课,反正都是要被夫子训,还不如直接跑掉呢。 哎,商煜不在,估计夫子也不会相信她是真的生病了…… 扶冉把腿缩了起来,脸埋在里面,这样的疼痛和无助的感觉,让她仿佛回到了现实的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那个世界,没人爱她…… 所以,她是怎么开始绑定了系统,又开始穿梭在各个世界里的呢? 只是这么想着,朦朦胧胧的,似乎又想起了那遥远的记忆—— “我不想活了……我好累……” 少女眼中淌着泪水,笑着从乱糟糟的头发上扯下了一张便利贴,上面用红色的大字写着—— 恶心。 “你可以……带我走吗?” 她的声音微弱又破碎,似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对着别人提过要求。 男人的羽白银纹锦袍随风而动,三千青丝如瀑倾泄,他的脸被一张喜丧鬼的面具挡去了一半,露出的肌肤苍白莹润,那双眼淡漠如雪,冷若冰霜,薄唇轻合,仿佛任何人都难以让他弯唇。 “你希望,我带你走?” 男人的声音却意外的温柔,带着一点蛊惑。 少女抬起湿漉漉的双眼,无辜又透着希冀—— “可,可以吗……” 男人靠近她,轻轻地落在了离地面一寸左右的距离,他的双脚不落地,仿佛只是一个尊贵的神明来这可怜的世界巡视一番罢了。 “呵……”他捏起她的下巴,迫使两人双眸对上,薄唇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 就这样渺小的人类,竟也敢问他可以吗? 少女心中忐忑,那双澄澈干净的星眸不知何时落下一滴泪来,烫得他顷刻收回了手。 男人背过身去不再看她,眼前的空间出现了一道暗紫色的裂缝,他衣袂翻飞站在一片混沌中—— “跟上,小孩。” ………… 似乎就是这样,她开始穿梭在各个世界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怯懦沉闷的性格也在日积月累中被磨去了痕迹,那个冷漠又腹黑的男人,她也许久未见了。 只是,每次无助,总会忍不住想起他来。 “跟上,小孩。” 那人冰冷磁性的声音仿佛在耳畔。 扶冉抬起头,慢慢地伸出手去—— “可以不要……丢下我吗?” 她的声音委屈又软糯,带着浓浓的鼻音,看着他的眼神透着乞求和恐慌,楚衍的心猛地抽疼了一下。 “对不起……” “再也不会了。” 第七十四章 碎玉轩 红日当空,然而秋末的天已经有了几分凉意,此时阳光落在身上暖呼呼的,只是…… “阿衍,走?” 商煜骑着马,一手牵着缰绳,调转马头过来看他。 远处宋瑾之也御马而来,但他的马显然比商煜的小了一圈,因为他年少个子小。 “别看了,小丫头不来了。” 他仿佛也是刚奔波过来,声音有些沙哑,还咳了两声:“他跟王檀溜出宫玩去了。” 而且还不带上他!气死人了! 商煜无奈地摇了摇头,余光偷偷暼了一眼自家小少师—— 哎,扶冉这小坏丫头,总是惹完人就溜之大吉,也是苦了小楚衍了。 “走阿衍,虽然小扶冉不来,但你马术可不能生了。” 楚衍冷着脸,下意识摸了摸银色护腕,仿佛那护腕底下藏了什么小秘密一般—— “嗯。” 相比于宫里的红砖绿瓦,虽然富丽堂皇,精美绝伦,但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就显得无趣多了,不像这宫外,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热闹得不行。 若说幽山骑射对小扶冉来说有什么好处,那便是她可以明目张胆借着练习骑马射箭的理由逃课了。 “王檀,宁叔叔说的碎玉轩还没到吗?” 小团子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拉着王檀的手,嘴巴里藏着糖球,说话含糊不清。 “快了快了。” 少年戳了戳小团子脸颊旁鼓起来的“小肉球”,真是可爱极了—— 那宁叔叔说来奇怪,他回府后特地打听了,却没人知道寻芳阁到底是谁家的产业,也没人听说过“宁”这个姓氏的贵人。 但更奇怪的是,小团子才说要开一家青楼,明明是明摆着抢生意的事情,那人却二话不说将另一处碎玉轩让了出来…… 古人有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奈何皇上的生辰就快到了,眼下若是找新的楼盘定然是来不及的,只能买下原先就布置好了的,所以不论是龙潭还是虎穴,都得先去帮小丫头探探了。 两人又走了片刻便到了,这碎玉轩比起寻芳阁来,占地面积但是差得不多,只不过显然是冷清多了,门口也没几个人。 “二位?” 一个穿着青色绸缎云烟裙的女人走了过来,细长的眉眼勾了小团子一下,语气温柔中透着妩媚—— “是小冉?你宁叔叔特地让奴家在这等呢。” 小团子虽然脸皮厚,但是也是疲于应对这样油嘴滑舌的人,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怎么这下到她嘴里便是“你家”宁叔叔了,虽然……他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但是这也是她自己用本事换来的。 为此,她可得答应宁叔叔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呢。 只不过还不知道是什么要求,但对于小团子一点也不慌,对她来说,要是做不到,那就耍赖皮呗~ “走,我们进去转转。” 王檀牵起小团子的手,拉着她跨了进去,那女人也殷勤地走过来,想要牵小团子另一只手—— “奴家叫媚巫。” 小团子懂她的意思,却不想让她牵自己,于是便一脸无辜地把手中快吃完的糖葫芦塞到了她的手中—— “谢谢媚巫姐姐啦~” 媚巫:“…………” 第七十五章 古代驰名双标 碎玉轩虽然看起来不及寻芳奢华雅致,地段也没有那么好,但不得不说这已经是眼下能找到的最好的条件了,只能说宁叔叔也算是有心了,花了大手笔的。 “王檀,我觉得这个可以诶。” 小团子拽了拽他的手,点着小脑袋显然是十分满意了。 “小冉儿满意就好,宁大人说了,碎玉轩里的下人都能让你差遣,一砖一瓦一桌一椅都是不要分毫银子的。” 媚巫也算是位尽职尽责的手下了,一逮到机会就替自己家大人说好话,摆人情。 但是这份人情小团子是不打算要的,这里的人她不想要宁叔叔那儿给的,她打算回去找自家爹爹,美人爹爹给她的人才是最可靠的。 于是,当晚,小团子再一次自觉地滚到扶夜怀里,一番“出卖萌色”的撒娇打滚下,扶夜答应了千銮宫里的下人都听她调遣,只不过,尘风除外。 “爹爹~好爹爹,把尘风也给冉儿嘛……” 小丫头扁着嘴,手指头在扶夜的胸口画着圈圈—— “冉儿最想要尘风了……” 那个可爱却不经挑逗的臭直男侍卫,虽然总是一脸正经,让人不可靠近的模样,但总会别扭地对她示好,听她的话。 “不行,尘风有要事在身。” 扶夜直接一口拒绝了。 小扶冉不服气了,尘风除了整日跟在爹爹身旁,什么事也没做啊。 “爹爹这么大人了,还要尘风陪着你吗?” “什么陪着,他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就是陪着!哼,爹爹是小屁孩!” “…………” “嘭——” 寝殿大门紧闭,小团子抱着枕头在夜里的寒风中凌乱了两秒—— “啊……哈哈,尘风,今晚的月色不错。” 远处守夜的尘风向她走来,小团子尴尬摸了摸鼻子,开始装作不是被赶出来的样子—— “郡主,属下……” “别问,今夜本郡主不过是突发奇想,打算在这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吸收日月之精华……” “郡主,属下把柴房给您安顿好了。” 扶冉:“…………” “那,那甚好。” 尘风这个臭直男,真是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翌日,马场上。 “阿衍哥哥,我想骑马。” 覃失音今日特地收拾得利落点,趁着初学班今日没有晨课来到马场找楚衍。 苍白的少年一身玄黑束袖胡服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淡漠地扫了一眼她,皱了皱眉—— “你今日这身装扮不宜骑射。” 覃失音略微尴尬了一下,她虽然没有胡服,但今日这身衣裳明明即使骑射也不会不得体了。 “少师大人!” 她正想说些什么,远处的小奶音传来打断了她的话头,小团子穿着鹅黄色蝶仙裙,脸上晃着明艳的笑容,看着俏皮又灵动。 “少师大人,冉儿来找你骑马了。”小团子转过头,和覃失音打了个招呼:“失音姐姐也在呀。” “见过小郡主。” “免礼罢,”小团子好奇地摸了摸马腿,“少师大人,冉儿想骑。” 楚衍怕这匹马性子烈会踢人,连忙拽了拽缰绳。 “郡主今日穿了裙装,怕是不宜骑马,方才少师大人便是这么说的。” 覃失音温柔地笑了笑,让人琢磨不清这话到底有几分好坏。 “啊……不可以穿小裙子吗……” 小团子低头瞅了瞅自己今日特地千挑万选的小裙子陷入沉思—— 小裙子多可爱呀…… “真的不可以吗?”小团子抬眼看向楚衍,星眸中夹杂着几分失落。 楚衍略显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想起那日宋瑾之说小团子溜出宫和王檀玩了,他清冷地抿了抿唇—— “嗯。” 小丫头一下子就耸拉着小脑袋,语气透着委屈:“可是冉儿是为了和少师大人骑马特地挑的小裙子诶……” “冉儿又不知道……” “虽然不可以,但还是很想和少师大人骑马……” “是小裙子不够可爱吗……” 小丫头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离谱,楚衍骨节分明的手摁了摁眉心—— “可以。” 小团子懵懵地抬起头:“啊?什么可以?” “上马。” 少年弯腰俯身朝着她伸出手,他的琉璃眸子深邃却隐隐带了几分温柔和无奈,小团子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好熟悉的感觉,是不是…… 之前也有人这样拉过她? 她伸出手去,碰上的一瞬间微微吸了口气—— 嘶,好凉…… “失音,你先回。” 覃失音低下眉眼,咬了一下嘴唇,声音有些颤抖:“好……” 小扶冉坐在楚衍前面,身后刚好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被喜欢的冷香包裹着,感受着少年的心跳,莫名地很安心。 “可爱。” 扶冉:“啊?” 身后的少年忽然开口,嗓音清冷磁性—— “小裙子。” 扶冉:“!!” 噗,这么久了才回答她方才问的小裙子不够可爱吗这个问题,是因为害羞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少年,星眸在瞧见少年透红的耳根时弯成了两轮小月牙—— “可爱的话冉儿下次也穿给少师大人看哦~” 她顿了顿,又道:“只给少师大人一个人看好不好呀?” 少年淡漠的黑眸微微怔了一下,抓住缰绳的手缩了缩,但没有回答小团子的话。 小扶冉还以为自己撩人失败了,直到身后感受到少年明显变得急促的心跳声,她噗嗤一笑—— 嘿嘿,拿捏了呢! 第七十六章 骗你的 和风旭日,偶尔马蹄踏过的地方会卷来一圈尘土,其实楚衍原先的马不是身下这匹,他的马叫“归宁”,但是和这个名字格格不入的是马的性子烈得很,也不让生人靠近,脾气大起来就连喂它粮草的人都踢。 既然小团子要和他同乘,那他必然不能骑归宁了,小可怜此时正在马厩呆着,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心喜欢的小主人今日为何不来找它了。 “少师大人,你何时学的骑马术呀?” 看他这熟练的程度,怎么也不像是来了南雍书房才学的。 何时学的呢…… 楚衍自己也快忘了,准确地说,他并没有一位良师能教他骑马,在他四岁的那年,楚府上下百来口人就惨遭灭门了…… 大概是从北相来商清的时候学会骑的马,当时墨吾道和阴胜坐在马车里,还有被擒着的覃失音。 而他们给了他一匹马,性子最烈的一匹。 他不止一次被那匹马摔下来,甚至有时候马蹄差点就蹬到他的脸上,最后他只能谨慎地牵着马头…… 身上被摔得伤痕累累,滚了一圈的尘土,双脚早就被磨出血了,可是后来…… 他们还是脱掉了他的鞋子。 最后是如何学会的骑马呢? 他不记得了。 但是…… “四岁便骑过马了。”少年淡漠地回答,思绪却飘去很远。 当时北相国的秋猎,他爹爹第一次带他骑马,还记得瑟瑟秋风中,他爹爹略有些疲惫却容光焕发的脸—— “小阿衍,爹爹告诉你,北相国的男儿马头向着烽火,肩上担着家国,身后是北相国民,不论何时何地各种境界……” “盔甲可破,身躯可倒,但百姓不可弃。” 楚衍自小比其他孩子聪慧早成,此时小脸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爹,阿衍知道了。” 楚睦鸣宽厚的大手摸了摸自家小孩儿的头,表情甚是欣慰,他眼神看向远方若有所思道—— “阿衍,你的鞍前只能让你想守护的人坐……” 对于这句话,小楚衍就不太明白了,只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脑袋瓜里却想着:谁是想守护的人呢,他会有吗…… 垂髫之年尚且不知,但如今看来,他已经有了。 那小丫头正在怀里闹呢。 “少师大人,你不理我!冉儿都问你好几遍了!” 小团子一生气,两个白嫩的脸颊就会鼓起来,呼呼的像个小包子,让人有时候忍不住甚至想咬一口。 “郡主请讲。” 他按捺住心里的小痒痒,敛了敛笑意。 “再也不和你说话了,哼。” 他让她讲她就得讲吗?她就不,哼!明明自己开开心心的和楚衍说了半天,原来他竟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气死人了,她要变成小哑巴不理他! “郡主,有小兔子。” “哪儿呢?哪儿呢!快追它!!” 我要吃麻辣兔头! 小团子兴奋地探头探脑,一下子便将方才的矛盾忘得一干二净,楚衍连忙用左手将她圈在怀里,修长的手将小团子的脑门儿往自己胸口一摁,不许她乱动—— 在马背上这样太危险了。 四下没有小兔子的踪影,小丫头忽然反应过来—— “楚衍,你骗人!” 马场怎么会有小兔子! 楚衍微微勾唇,眼底笑意正浓,说的话透过胸腔落在小团子耳边—— “嗯,骗你的。” 骗你和我说话。 第七十七章 嚣张三人组 对于楚衍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骗自己这件事,小团子只觉得仿佛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奈极了。 骂他吗? 怎么能行。 长得好看的人说什么都对! “你现在骗冉儿没关系,等幽山骑射的时候,可以真的给我抓几只小兔兔吗?” 小团子瘪了瘪嘴,仰着白净的小脸看他,从她澄澈干净的双眼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轮廓。 “好。” “呦,这不是北相亡国小少师嘛。” 远处迎面来了两三个人,人还未到跟前,那不屑的嗓音就传了过来,比马蹄声还洪亮—— “攀附太子殿下不说,如今还在千鸾宫小郡主面前献殷勤呢?” “哈哈哈可不是嘛。” 打头的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明黄色的束袖胡服,骚气的程度不亚于宋瑾之,但宋瑾之说话可没这家伙这么咄咄逼人。 那少年左右两边跟着两个年龄相仿的跟班,虽没有中间那人那么气焰嚣张,却也挺直了腰板狐假虎威。 “小郡主,过来我带你玩呗?” 李钟铉御着马来到小团子侧边,自来熟地朝着她伸出手—— “你是什么品种的癞蛤蟆呀?我们很熟吗?” 方才这三个人大老远就开始嘲讽她家小少师,阴阳怪气的,真让人讨厌,小团子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是一点面子也不想给他们。 “小郡主,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在理了,我们三个不比那亡国小废物强?”李钟铉紧了紧缰绳,调转了马头,回到了“嚣张三人组”里。 “他是侍郎之子,李钟铉。” 楚衍淡漠的眉眼间没有一丝窘迫,知道小团子心存疑惑,特地低下头和她说了几句。 “左边那个是黄平清,端明殿学士之子,右边是太医院院使的嫡长孙刘忻城。” 他的嗓音平静淡然,仿佛对方才那三个人对他的言语侮辱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一样。 “哦……什么东西呀,听不懂,记不住。”小团子往楚衍怀里缩了缩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对着李钟铉做了个鬼脸。 李钟铉长而方的脸一瞬间就黑了下来—— 这个小孩竟然问他们是什么东西? “郡主,我们可不是什么东西。”他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 “是呀,你们可真不是什么东西呢。”小团子接了他的话茬,怼得他黑了的脸又气红了。 李钟铉咬牙切齿道:“扶冉小郡主,你可真是伶牙俐齿啊,看来监国大人真是教子有方。” 也许换了真正的四岁小孩可能就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了,明面上是夸,暗地里却是说扶夜仗着监国的身份惯着自己的女儿无法无天。 但是,扶冉可是个刺头儿呀,管他谁家的孩子,惹得起惹不起的,反正先惹了再说,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人就是不行! “我家爹爹教不教得好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咄,你若是不服气,来千銮宫会会呗。” 她话说着说着还扬起了可爱的小下巴,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气势很足—— “楚衍是本郡主的人,以后见着他之前,记得先刷牙,把嘴放干净了。” “你!” 李钟铉向来仗着自己是侍郎之子,在国学班中拉帮结派为非作歹,何时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 “楚衍,你若是有骨气,幽山骑射你我比试一下如何?” 楚衍抬手轻轻摁了摁差点又要跳起来炸毛的小团子,薄唇轻启:“如何比?” “自然是比谁的猎物多,比谁的名次高。” 李钟铉眼神闪了闪,他早就盘算好了,到时候黄平清和刘忻城的猎物都给他,他们三个人难道还比不过楚衍一个人吗? 更何况,楚衍还得分一半的猎物给扶冉,想赢他们简直是异想天开。 “好。” 少年嗓音清冷干净,小团子不自觉抬头望了望他—— 这就答应了? 可他还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呢。 察觉到小团子关心的视线,他低头对着她笑了笑,语气放柔了几分—— “别担心。” “哦……哦好……” 小团子被美色迷晕了,低下头悄悄红了脸—— 哎呀妈呀,他对我笑了,好好看呀,爹爹我出息了! 第九十八章 夜幕降临,秋末微凉的风扫过窗台,纸糊的窗子稍稍颤了颤。 今日是商清皇的生辰庆典,晚上自然少不了宴会,今日幽山骑射虽然出了点插曲,但好歹没有人命伤亡。 虽然,前林猎场和后山之间的告示牌莫名失踪,但是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人为还是被某些动物给拖走了,此事只能先暂时交由大理寺来调查。 生辰宴上,扶夜也是喝了点小酒,有了三分醉意,回到千銮宫时特地站在殿外吹了吹风,等散了一身酒气后才走了进去。 他举止轻柔,先是走到窗边把被风吹开的窗子关上,而后才缓缓地走到熟睡的小团子旁边,带了一身凉气。 “不烧了。” 扶夜将手放在小丫头的额头上探了探,小丫头烧退了,他的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慢慢地俯下身去,偷偷地,轻轻地在小团子额头上吻了一下,刚吃过药的小团子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苦味儿。 这份苦味,就像他如今心中的苦涩一样,淡淡却绵长。 今日是商清皇的生辰。 今日也是阿宁的生辰呀…… 他原本是滴酒不沾的,因为害怕喝酒误事,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染上喝酒的毛病呢,他自己也记得清清楚楚,大概是阿宁离开的那一晚。 只是,他喝不醉啊…… 酒精入腹还没来得及上几分醉意到心头,就被体内雄浑的内力一点一点融化,脑子立刻就清醒过来。 后来,他索性封了自己的穴脉,终于能够感受到烈酒带来的麻木。 小团子忍不住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呓语,把沉浸在回忆中的扶夜意识唤了回来。 她装睡装得可难受了,今晚的爹爹好奇怪啊,一直盯着她看,若不是凭借自己纵横99个世界的演技,她都快装不下去了。 哎…… 小团子的内心可急坏了,扶夜如今还不去洗漱,一会她得等扶夜洗漱完了,沉沉地睡去了,她才能跑去找守夜的尘风,让他带自己去趟东华殿。 扶夜一脸宠溺地看着翻过身去,将小屁股对着他的扶冉,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可算是起身去洗漱了。 “啪——啪——” 黑漆漆的地牢中,一个男人被铁链拴了起来,四肢被紧紧绑住。 一道又一道的鞭子落在阴胜的身上,他咬着嘴唇愣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阴胜,我很早就警告过你了,不要自作主张,你却三番四次地背着我,对楚衍下手?” 穿着星罗斗篷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苍白手上把玩着天爻令。 与上次陈兮兮手中的天爻令不同,上次的天爻令是黑铁制成,通体玄黑,而这男人手上的天爻令却是明黄色的。 黑铁制成的天爻令可以让天爻阁为持有者做一件事,然而反过来,明黄色的天爻令却可以让天爻阁势力下的人服从行事。 “阁主……” “您也不喜欢楚衍,为何要拦着我对他动手呢?” 阴胜不服气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喑哑,他只不过是拿着天爻令让侍郎之子做了点事情罢了,何至于要用鞭刑伺候他? 星罗斗篷的男人缓缓将帽子摘了下来,邪魅妖孽的脸终于彻底暴露在烛火下—— 他是墨吾道,也是商清国的大国师。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如此记恨楚衍,竟然记恨到抄了楚府也得自己亲自动手……” 他嘴边缓缓勾起一抹冷笑,看阴胜的眼神仿佛一条毒蛇在睥睨自己的猎物—— “但是,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竟然敢动小阿宁?” 今日若不是他用天爻令指使侍郎让自己的长子李钟铉带人去将前林猎场和后山之间呢告示牌拿走,小阿宁也不至于会跑到后山去,差点就丧命虎口。 墨吾道自然不清楚小团子是因为听了系统的话才去的后山,还以为是因为阴胜让人拿走告示牌,导致她误入后山。 “阁主……” 提到小扶冉,阴胜就不是那么有底气了—— “属下,属下并非有意要设计伤害小阿宁,属下不知道小郡主会落单……会,会误入后山……” “呵……” 墨吾道对着阴胜拍出一掌,掌风凌厉地落在男人胸膛上,仿佛平地惊雷一般炸开,震得阴胜立刻吐出一大口血。 “我说了,她不是小郡主,她叫小,阿,宁!” “咳咳……咳!” 阴胜在墨吾道的威压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属下……属下知错!” “属下,往后咳咳……没有您的命令,绝对不会再,擅自行事……” 阴胜如今因为恐惧浑身都在颤抖,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生气了,若是再不求饶,只怕男人根本不会看在他做牛做马多年的份上放过他,反而会直接一掌将他的脑门弄碎! “这次放过你,再有下次……” “那我便将你也做成药人,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男人阴森森地笑了笑,重新戴上帽子,缓缓地走了。 他走过这幽深的地牢,每经过一间牢房都会有几双干枯的手伸出来,有的甚至还以一个可怕的形状弯曲着。 男人却不闻不问,一点也不停留,仿佛地狱的修罗走过恶鬼道一般。 残忍,无情。 阴胜看着男人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中,终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但眼神却依旧阴沉凶狠—— “楚衍……” “你爹娘欠我的,岂止是楚府灭门能够两清,我还要报复在你身上。” 虽然不能弄死你,但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东华殿。 楚衍此时侧着身子卧在床上,俊秀的脸上苍白一片,薄唇更是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留下一点阴影,眼尾的那颗泪痣此时已经不在泛红,整个人看着苍白又破碎。 楚衍醒来后,后背灼热的刺痛让楚衍难以睡去,甚至后来还发烧了,身体又冷又热,冰火两重天一般,实在难受。 少年一向淡漠的眉眼也难以克制地多了几分痛苦的神色。 偏殿的门被推开了,冷风灌了进来,少年猝不及防地咳嗽起来,覆在额上的冷毛巾也掉在地上。 但是,守在旁边的院使大人却依旧熟睡未醒。 楚衍疲惫地睁开眼,朦朦胧胧看见有人走了进来,而后自己的手就被一双热乎乎的小手抓住了—— “少师大人……” 这个声音是……小丫头。 第一百零八章 台上的一名女子突然疯了一般朝着旁边的女子扑了过去,一口就咬破了她的脸,那女子苦苦挣扎着,却一点也没法阻止那个疯女人,自己的脸顷刻间就被咬得血肉模糊…… “啊!!” “救我……求求,啊!!” 她脖颈处被人死死咬住,拼命地求救,但是周围的人见状只敢仓皇逃窜,全都退开了,冷漠又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皇,皇舅舅……” “别看。” 商清皇反应过来以后,立刻伸手将小丫头的眼睛捂住,略有写严肃地看了眼旁边的侍卫—— “你去看看,拦住她。” 台上那个疯女人此时已经停了一下,嘴边蹭了一堆可怖的鲜血,地上那个被咬破喉咙的可怜女人已经奄奄一息,最后那个疯女人竟然一脚踩在那女人的脖颈处—— 令人头皮发麻地“咔嚓”一声…… 地上那个女人彻底没了呼吸…… “四号……” “常儿……” 商清皇目光冰冷地落在那个疯了的女子身上,女子朱红色的轻纱上挂着绣着“肆”的帕子,对上小团子给他的这本册子…… 恰巧是方才他看到的那个人…… 疯女人的脸上慢慢地爬上了一条又一条的紫黑色纹路,像是一种可怕的符文,她的眼眸是赤红的,像染了血一样。 侍卫上前要抓住她竟然能让她轻易就躲过了,身手灵敏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甚至是训练有素侍卫。 小团子偷偷地透过商清皇的指缝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耳朵一阵轰鸣,只听得见自己嘭嘭直跳的心跳声—— 常儿…… 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原本就在碎玉轩了,也是碎玉轩中她唯一留下来的一名女子。 因为她的容貌清丽出众…… 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看着原本五官秀丽的女子如今面目狰狞的模样,心中充满疑惑……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到底是什么,是病吗? 还是,蛊? 对了! 小团子忽然心中一震—— 宁叔叔…… 这碎玉轩是宁叔叔给她的,而宁叔叔的身份是商清国大国师…… 也是,天爻阁阁主! 是系统口中说的那个有关大反派的线索中出现的天爻阁。 她之前只顾着受人恩惠和筹办生辰礼了,都快忘了自己来这个世界的任务…… 台上那名女子在几名侍卫的包围下,终于还是被制服了。 “将她压去大理寺,候审。” 商清皇冷冷地下了命令—— 昨日有人故意撤走告示牌,导致小扶冉误入后山,今日又有人在她准备的“生辰礼”上动了手脚…… 但是这两件事却都发生在自己的生辰庆典中,实为大不吉利…… 难道是碰巧吗…… 大理寺。 “小丫头!” 宋瑾之一听说扶冉又被送进自己家大牢里了,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小丫头,你没事?” 他来到大牢,小团子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双膝微屈,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来人,把牢房打开了。” 他勒令狱卒打开牢房,抬脚便走了进去—— “怎么不说话?是吓到了吗?” 他听说了,小团子和皇上出宫去了碎玉轩,而碰巧发生命案了,碎玉轩如今还是她名下的,自家爹爹不论如何也要将她这四岁小丫头关在牢里。 说是碎玉轩所有可疑的人都关押进来了,难道能因为扶冉是千鸾宫的小郡主所以就例外吗? 最后商清皇也是不好说什么。 “我爹那个老顽固,他就是和你爹爹做对多年做习惯了,这下好不容易又逮到你爹爹的把柄,恨不得将你扣在这儿三天三夜才好。” 因为彼此碎玉轩里的人手多半是原先的千鸾宫下人,被小团子给挑过去的。 “宋瑾之。” “我在。” 小丫头可算是开口了,她方才那闷闷不乐的失神模样,他都快要担心死了,听说碎玉轩的场面十分血腥,他害怕小丫头是被吓傻了。 “我没事的,就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而已。” 虽然事发突然,她确实有被吓到了,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只不过是一直没想通罢了…… 为什么她前两日去碎玉轩的时候,看见的常儿还好好的,一点异样也没有,今日突然就…… 有什么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人突然之间就发作的吗? 如果有,那是什么诱导了她的发作…… “哎呀,你才四岁的,小娃娃一个,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烦恼这些了。” 宋瑾之坐到她旁边去,捏了捏小团子的脸:“这些留着给我爹那个老顽固去烦恼,你快点把今天的事忘光光,小丫头可不能记着那么可怕的事情哦……” 宋瑾之又摸了摸她的头,嗓音清朗温柔,随后又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 “但避免你害怕,今晚小爷就在这陪你!对了,上次你说小爷家牢饭好吃,今儿小爷还特地让人准备了,一会多吃点。” 小团子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絮絮叨叨的宋瑾之突然鼻头一酸,有些感动—— “呜呜呜,宋瑾之,你真好!” “诶?要不冉儿替你审犯人?正好今天冉儿又坐大牢了,有空!” “诶?不用,小爷今日没有要审的犯人……” 小团子也不听他说话,自顾自地哼哧哼哧地站了起来,兴奋地走出牢房,完全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小扶冉!” 她刚走出牢房,就看到商煜慌慌张张的身影,他正想冲过来,却想起什么似的又退了回去。 楚衍竟然也来了…… 少年正紧抿着薄唇,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苍白又瘦削的脸上渗出一小层薄汗。 商煜退回去想要搀扶他,后者淡淡地拨开了他的手。 “少,少师大人……” 不是昨日才身受重伤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今日怎么可能就这样下床了! “你怎么过来了,你还受着伤……太医说至少要卧床静养一个足月的……” 小团子哪里舍得楚衍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当下就跑到他跟前去,看着少年毫无血色的薄唇,心疼坏了—— “你,你快回去休息……” 不要再因为她受伤了,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她会愧疚死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站在两旁的下属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够进了天爻阁还如此嚣张跋扈的。 “他是天爻阁的小阁主,有事跟他说便好了。” 他难得好心提醒一句,免得惹恼了座上那位小阎王,只怕今儿就得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阿弄闻言只是嗤笑一声,随后将套在少女头上的黑布拿了下来—— “能做主便好。” 他将少女粗鲁地扔到地上,石殿内的众人借着壁灯的烛火,终于看清了地上那粉衣少女的面容。 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人…… 这个人不就是今日小阁主吩咐他们找的人吗?! 千鸾宫的小郡主,原来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给带走了。 相清府…… 难怪一时间没有人能找得到她,谁能想到竟然会是一向老实本分的相清府的人。 少年的手愕然捂住胸口,五指微屈,他的声音哑得可怕—— “所以,你是想用她来换什么?” 阿弄挑了挑眉,走上前两步:“这位便是千鸾宫的小郡主,草民此次前来呢……” “自然是要用她的命,来换乱魂散的解药了。” 说到这里他阴险地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位少年:“也不知道她的命,值不值这个解药。” “嗯?你说呢,小阁主?” 他双手环胸,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他不信了,监国扶夜的女儿,还不值那一颗乱魂散的解药吗? 只不过要一颗而已,一颗能够彻底摆脱乱魂散控制的解药。 “解药……” “对,只需要一颗,一颗能够让我彻底摆脱乱魂散控制的解药,这笔生意,天爻阁做还是不做?” 男人的气焰如此嚣张,站在旁边的下属也忍不住开口了—— “既然是千鸾宫的小郡主,不应该去威胁监国大人嘛?怎么跑到天爻阁来。” “监国大人下江南治水不在皇城,若是在了,我还能这么好下手吗?” 况且就连司命处的解药也是从天爻阁这里发放的,他自然得找到源头上来了。 “那你如今只身一人来天爻阁,就不怕我们不做你这生意,反而抢了你的人?” 下属缓缓地靠近阿弄,但是那个男人却丝毫不担心的样子。 “呵呵,你若是杀了我,那这女娃没人解毒,也一样死路一条。” 下属立刻停住了脚步,面色凝重地看向石座上的少年。 “你给她下毒了?” 少年从石座上站起,双拳紧握,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微微浮现。 阿弄笑了笑,将昏迷在地上的少女扶了起来,她的眉心间正扎着一根细细的银针,细得若不是刻意去看,完全看不出来异样。 这是北相国的一种毒,叫做刺天冬。 说是银针,其实比银针还要细好多,通常是趁其不备的时候刺入其眉心,若是两个时辰内没有解药,毒液便会从眉心扩散到全身。 若是两个时辰内,刺天冬被人取了出来,那么毒素便会顷刻扩散至全身。 听起来似乎只有解药才能解的刺天冬,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以命易命。 先封住中毒之人的百会,晴明,神庭,风池等九穴,然后再将刺天冬取出来,随后立刻将毒素吸出,中毒之人便会没事。 但相反的,吸出毒素的人就会死。 “你刚刚就这样随意她带过来?” 然后粗暴地扔在地上,一点都不担心她额头上的刺天冬会不慎掉落…… 阿弄愣了愣,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知道刺天冬?” 这是北相才有的毒,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直到。 他当然也听懂了少年话语里的责怪之意。 “刺天冬,一般不会这样轻易就掉出来的。” 他毫不在乎地笑着,脸上的肉叠起了褶皱:“所以小阁主,这笔生意天爻阁是做还是不做呢?” “这一路过来,为了躲开官府的人,我可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了,两个时辰啊,可所剩无几了……” 少年从石阶上缓缓走下来,苍白的指尖滴落一点一点的血红—— 他的手受伤了。 少年的靠近,阿弄原本还有些戒备,如今看他左手臂那血流的模样,只怕伤口也不深,便放下心来。 一个受伤的毛头小子还能威胁到他不成? “这个人,天爻阁自然要了。” 少年沉着声音开口,下属听了却愣住了—— 据他所知,乱魂散是没有可以彻底根除的解药的…… 小阁主怎么…… “那便将解药给我。” 阿弄朝着他伸出手去。 少年从暗袖中掏出了一瓶丹药,递给了他。 阿弄将瓷瓶在手上掂了掂,颇有深意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小阁主,若是我死了,这女娃也活不了。” “所以,你可别骗我。” 少年不语,只是缓缓蹲在扶冉身旁,小丫头白嫩的双颊微微有两个指痕,显然是有人用力掐了她的下巴。 他的瞳孔猛然瑟缩,赤红的眼眸血色更甚,他颤着指尖想抚摸少女的脸,却被手上那显眼的鲜红刺痛一般。 少年皱了皱眉,将左手在衣袍上擦了擦,直到血迹擦掉了,他才伸出手去,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扶冉的脸。 阿弄看他这副在乎的模样,心里也是放心了,想来这个人也不敢拿这女娃的性命开玩笑。 他仰头吃下瓷瓶里的丹药,随意地将瓶子往旁边一甩。 憋屈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摆脱乱魂散了! 只是,少了他的嫣儿…… 要是他的嫣儿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带着她远走高飞,就算踏破铁鞋也要替她找到最好的大夫看病,好好调养身子。 他想与她厮守生生世世。 可是如今,一切都落空了…… 他要报仇,他要找出杀了嫣儿的人,如今他不再收制于乱魂散,他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替她报仇! 阿弄癫狂之际,少年已经将小丫头抄着膝弯抱起,坐回石座上,少女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怀里。 他冰凉的指尖颤抖着落在少女淤青的侧边额角,随后是白皙细腻的脖颈处那明显的指痕…… 少女身上的伤痕让他的心如同被凌迟一般地抽痛,他眼尾处的那颗淡痣彻底变得血红—— “冉儿……”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八年前,碎玉轩中的常儿,和他现在的症状十分相似,只不过眼前这个男人明显承受了更大的痛苦。 守在旁边的两个黑袍男子静静地站立一旁,看着男人从癫狂到无力挣扎,直到阿弄彻底失去意识晕了过去之后,他们才将他架了起来,拖回了天爻阁。 他们都知道,这个人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 “左手,食指……中指……” 少年缓缓地伸出自己修长的手在少女光洁的脸颊旁贴了贴,随后滑到白皙的脖颈处的掐痕上比了比—— “右手……” 他眼眸中的赤红还未全部褪下,抱着熟睡的少女坐在冰凉的石座上,也许是短短的时间里吸入迷药又被人打晕,扶冉到现在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只是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小阁主,人带回来了。” 黑衣人将阿弄粗暴地扔在地上的时候,少年正阖眼养身,当他渐渐睁开眼,凉薄的眼神落在地上的男人身上时,两名黑衣人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下—— 他的眼睛,小阁主这次发作的时间变长了…… 看来有必要和阁主禀明情况了。 这两个黑衣人在天爻阁已经有二十年了,从他们是少年开始,就被送来了天爻阁,若要说资历,他们甚至比阴胜来得更早。 但阁主只是给他们赐名墨隐和墨逸,寓意很明显,要他们一生都穿着束袖黑袍,戴着银边面具,像影子一样守在天爻阁,守着这座冰凉的石殿。 “把他,拖去水牢。” 少年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也许是刺天冬的原因,已经完全听不出他自己原来的声音了。 …… “啊————” “你要乱魂散的解药,为何偏偏对她下手?” 少年苍白的五指间轻巧地把玩着一把匕首,他面前这个男人半具身子泡在盐水里,双手被镣铐紧紧锁住挂起,此时正痛苦地大叫。 “她?” 阿弄沦落到这般境地了,也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悔过,他轻蔑地笑了笑:“为什么是她呢……” “自然是巧合了,咳咳,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她便独自一人送上门来……” 他一边笑着一边从嘴里流出血水来:“若是不抓,岂不是浪费了这天公作美的好时机了哈哈哈……” “噗……咳咳咳……” 他嘴里涌出一大口血,随后又吐出了几颗碎牙:“天爻阁啊,真是有恶毒的好手段……” 这毒不会立刻要了他的命,反而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血肉。 “可惜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用楚衍的命来换呢……” 他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位少年,提到“楚衍”这个名字,少年毫无波澜的眼神中微微有了一些波动。 “那个商清的走狗,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北相的罪人,若不是他,咳咳……” “我们也不需要像狗一样被关在相清府,像狗一样受乱魂散所控……” 少年眼神一凛,缓缓踱步到他身后,抓住拴着阿弄脖子上镣铐的铁链狠狠一拽,他的脖子立刻抵在木桩上。 少年一边回忆着少女脖颈处的掐痕位置,一边用苍白的指尖抵在他的脖颈处,声音森然得像是地狱爬上的审判者:“所以,他背负了罪名救下的人,就是这样想的吗……” “所以,当初楚府灭门,人人都像你这样的嘴脸吗?嗯?” 他声音冰冷,用力地扼住男人的脖子,俯在他耳旁:“呵,差点忘了……” 他缓缓地松开手,拿着匕首在盐水里沾了沾,果断利落地切下男人的左手三根手指,随后是一整只右手。 “啊!!!” 男人的惨叫声回荡在这冰冷的水牢里。 少年赤红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是皱着眉头将那断指塞进男人的嘴里,阿弄胃里开始翻滚着阵阵恶心。 “你知道吗,倘若你找我要的解药不只是一颗,而是打算救整个相清府的人,我都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少年缓缓地将银边面具摘下扔到水中,露出一张苍白淡漠的脸,眼尾那颗血痣使得少年的脸上多了几分妖冶邪肆。 “你绑了千鸾宫的小郡主,对族人的性命不管不顾,你这样的行径,是如何能够反过来骂我呢?嗯?” “你……你是……唔!” 楚,衍…… 少年猛然扼住男人的脖颈,五指用力缩紧,“咔嚓”一声,骨头应声而断,男人目眦欲裂地垂下了头。 墨隐和墨逸见状也不自觉缩了缩脑袋,沉声道:“小阁主……” 少年缓缓地收回手,眼神里的嗜血还未散去。 “唔……嘶……” 身后忽然传来少女倒在地上的闷哼声音,楚衍立刻僵硬在原地,原本就血色淡淡的薄唇一瞬间就褪去了所有颜色,他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 面具,面具…… 他侧目看了一眼被自己扔到水里已经不见踪影的面具,好看的眉头皱了皱,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缩紧,微微地颤抖。 扶冉捂着脑袋昏昏沉沉地从地上站起来,她刚醒来不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薄衫,所以自己应该是得救了…… 那个男人肯定不会这么贴心地对待她的,只是,为什么她看不见了…… 扶冉抬手摸了摸眉心处,隐隐有些刺痛,她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于是拖着无力的身体顺着声音来到这里。 这不是千鸾宫,反而,像是一座地牢? 那么,是谁救了她…… 少女摸索着要进水牢就被一把匕首给绊倒了,摔在地上脑子还有些发昏,鼻间是浓厚的血腥味,一股恶臭萦绕在她的鼻腔中,使得她原本就被阿弄狠狠踹了一下的腹部此时更加难受。 当她的手触碰到那柄绊倒自己的匕首时微微愣了愣—— 这是,刀…… “救命啊系统,我这是被丢到哪个死人窟里了吗?” 系统选择避重就轻:【宿主,你长大了,你要学会自己坚强……】 连宿主被绑架都能放任不管的系统,此时当然也不会正面回答她的话。 扶冉虽然不会武功,不能感受到旁人的气息,但是她知道,这里有人,因为方才她进来的时候,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日禁闭终于结束,小丫头差点就闷坏了,她一脸愉悦地梳洗打扮,准备出发去东华殿了。 侍女杏儿给她挽了个精致的发髻,缀了几支流苏簪,扶冉满意地起身转了一圈,身上是今日晨起制衣司刚送来的衣裙,她很喜欢。 虽然她平日不常穿淡青色,但这件裙子实在好看,听说是新上任的制衣大人的首绣。 扶冉照了照镜子,十分满意自己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忽然脸色一变—— “杏儿,快快,给我的脸擦白一点,嘴唇也擦白一点,那种病弱妆,病弱妆会不会?” 差点忘了,她今日是要去认错的啊,打扮得这么精致做什么,当然得越憔悴越可怜,看起来认错的态度才会越诚恳了。 …… 宋瑾之早早就等候在千鸾宫外,就等着扶冉出来了。 听说这小丫头三日来也休养得差不多了,但当她出现在殿门口的那一刻,宋瑾之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眼睛—— 这…… 这小脸苍白,唇色淡淡的小丫头怎么看怎么憔悴啊,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一样。 “扶冉……” 商煜焦急走过来喊住她,此时也顾不上之前闹过的别扭了,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怎么回事?身子还没有养好吗?眼睛能看见了?” “宋瑾之?你怎么到这儿来啊?” 小丫头下意识拍掉他的手,怕他这没轻没重的手脚一会将自己脸上的粉给蹭掉了。 “我……” 宋瑾之一时语塞,“我是来道歉的”这句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方才被小丫头拍掉的手,心情有些低落—— 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呢? 平时里怼天怼地的傲娇的宋小爷,如今碰上扶冉可算是一物降一物了。 “你什么你呀,快说。” 少女等得不耐烦了,她还急着去东华殿呢。 “我,我来带你去大理寺,你禁闭不是结束了吗,最近大理寺来了个棘手的案子……”商煜回过神来,摸了摸脑袋,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出来打破尴尬。 但大理寺最近确实发生了一桩奇怪的案件,他暂时还没有头绪呢。 “对了,这根簪子给你,前几日我在宫外玩挑来的。” “嗯?玩还能想起我呀~” 扶冉一边打趣一边接过来打开看,里面是一根白玉嵌碧簮,莹润的白玉被雕成兰花状,垂下来两条银链,尾尖缀了两颗玛瑙石,簪子上还刻了云纹—— 宫外的工匠竟然还有这等好手艺…… “好看,我喜欢。” 扶冉自然地收下,由衷称赞,抬脚准备去东华殿了—— “大理寺的案子等我去完东华殿再去找你探讨哈!” “喂,小爷我……” 小爷我陪你去呀…… 宋瑾之还来不及说完话,小丫头就跑出去老远了,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也算是和好了。 “太子哥哥……你都不来看冉儿……” 扶冉一边走一边委屈屈地抱怨着,下人们也习惯了她这样随意地进出东华殿了。 她脚下生风一股脑地走进门,迎面撞上准备退下的楚衍,后者下意识地扶住她,扶冉鼻子吃痛正想开口即国粹,一抬头瞬间哑口无言—— 啊,是楚衍啊…… 那没事了。 “嘿嘿,少师大人~” 她笑得有些心虚。 少年漂亮的琉璃眸子底下有两片淡淡的青色,还带着一身病气,墨发披散,眉间带雪—— 这副模样……他是没休息好吗? 难道是因为关心自己所以想到睡不着? 这么想着,她心里还有一点甜蜜,笑得明媚。 “这就是商清国监国之女?千鸾宫的小郡主?” 殿内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少女的声音,扶冉愣了愣,迷茫地看着楚衍—— “南沧国八公主妙清夜。” 少年清润的嗓音有些沙哑,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扶冉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南沧国的人会出现在东华殿,直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她才猛地回过神捂住鼻子—— 啊,完了流鼻血了…… “抬头,举手。” 楚衍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帕子一手捂住她的鼻子,一手覆在她后脑处,他离得很近,温温热热的气息扑在少女的脸上。 楚衍心里愧疚,应该是方才给她撞伤了,如今血还是在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血好像流得更快了…… 扶冉:“…………” 完了,被美貌暴击,要血流不止了…… “啊,真娇贵。” 商煜此时已经走了过来,妙清夜跟在他身后,双手环胸脸上带着笑意看她。 这少女是天生的狐狸眼,长得美艳,身材也高挑,一袭朱红色的缕金挑线纱裙衬得她肤白胜雪,带着异域的美。 “你……唔……” 扶冉正想开口问她怎么在这里了,净说风凉话,却被楚衍抬起了下巴,少年丝毫不顾有“外人”给她留点面子,直截了当地把手帕塞进了她的鼻腔里。 当小丫头鼻子里堵着个帕子,感觉自己一下子都没了底气。 “不流了,但先别拿下来。” 楚衍手上和衣袍上都沾了不少血,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还有洁癖来着…… “阿衍,我……” “我去换件衣裳。” 少年的脸上有些烦躁,绕开她走了出去。 “少师大人,快点回来哦~一会再一起出去玩呀!” 妙清夜攀着小丫头的胳膊,兴奋地冲着楚衍的背影喊着,扶冉看着她晶亮的眼睛—— 再? 再一起出去? 所以说,他们前两天一起出去玩了? 因为要陪南沧国八公主,所以连去看她都没有吗? 还有,这公主的眼神,难道…… 她看上楚衍了? “冉儿,你身体还没好吗?” 商煜原本还想说教她两句,结果这丫头进门了就开始流鼻血,如今还一副小脸苍白失了神的模样,让他怎么也舍不得开口了。 “唔……嗯。” 扶冉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来,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失落:“太子哥哥和阿衍,前两天在干嘛呢?” 商煜闻言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一旁的妙清夜倒是开口了—— “前两日本公主刚到商清国来,所以皇上让太子殿下和少师大人好好招待我呀。” 她的眼睛灵动又漂亮,说起话来声调起伏活泼:“商清也太好玩了,我们玩了两天也没玩透!” 是这样吗…… 所以他们才都没来看她。 “冉儿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扶冉鼻头一酸,也不顾商煜说了什么,转身就往外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冉儿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扶冉鼻头一酸,也不顾商煜说了什么,转身就往外跑。 身体不舒服? “冉儿?冉儿!” 商煜往前追了两步,愣是追不上生起气来脚下生风的小丫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小丫头怎么好像是生气了…… 但他这两日算是忙得晕头转向了,连带着楚衍也忙碌得不行。 自从小丫头失踪被找回来的第二天,南沧国的使者便到了商清,同行的还有南沧国的三皇子和八公主,听说南沧国的八公主也是个骄纵蛮横的主儿,性格活泼讨喜,而三皇子比较沉稳,原本父皇是安排他好好接待三皇子的,但不巧的是…… 南沧国的八公主就那么看上了楚衍…… 十几年前,北相国还不曾亡国的时候,当时正是五国鼎立之势,其中北相和商清势力相当,国运昌盛,是五个国家里的大国。并且,商清和北相几十年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唯独其他三个国家倒是时常动乱。 南沧国地大人稀,但之所以其他国家不会主动攻打南沧国的一大原因便是南沧国的机关之术很是精湛,不过是多么训练有素的士兵,在那样密集和离奇的机关术之下,也难以发挥出实力来,难以抗衡,死伤惨重。 南沧国十几年前的统治者较为好战,曾经一度侵犯商清国边界,屡教不改,最后两国爆发了战斗,战火持续了三个月,最后是以南沧国战败告终。 纵使如此,商清的军队依旧无法攻进南沧国,只能将其赶回,两国关系一度紧张。直到八年前南沧国新皇登基,派来使者前来商清交好,两国之间才开始有了一部分的贸易往来。 因此,此次的南沧国三皇子以及八公主带着使者前来,是表达了南沧国对于和商清开放贸易的诚意,此次的两国相交十分重要,碰巧监国扶夜下江南治水,不在皇城,所以这接待的重任只能落在已经及冠的商煜的肩上了。 南沧国八公主今年正好及笄,是到了婚嫁联姻的年纪了,只能说南沧国的意图十分明显了。 南沧国三皇子妙辞之性格较为沉稳,基本呆在寝殿中闭门不出,但那八公主妙清夜就不是了,自从那夜晚宴过后,每天都会到东华殿来—— “太子殿下!我来找你身边那个小漂亮!” 东华殿的下人也不敢阻拦这位南沧国的小公主,只好任由她进去。 这妙清夜对商清的许多事物都好奇得不行,这两日总是缠着商煜讨要楚衍,非要他带她出去玩。 南沧国的八公主性格向来直爽,爱恨喜怒也都表现在脸上,这几日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南沧国的八公主看上太子殿下的少师了。 当然,除了千鸾宫里被禁足的那位小祖宗。 商煜自然不可能放任妙清夜和楚衍两人出宫,若是妙清夜出了什么状况,只怕会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和睦,因此接待的重任在他的肩上,他这堂堂商清国的太子殿下,也只好拜自己家少师的美色所赐,当上了小陪玩。 兢兢业业地陪了两日,简直快要将他的精力全部抽取掉了,忙得连去见扶冉的时间都没有…… “少师大人~” 楚衍刚换完衣裳回到大殿,妙清夜主动地迎了上来:“今夜去哪儿玩?可以去老城街的夜市吗?我一直听说商清国的晚上可热闹了!” 妙清夜眼底皆是兴奋的光亮,期待地看着楚衍。 少年没有听见妙清夜在说什么,只是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小丫头的身影,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看向商煜,后者了然—— “冉儿说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商煜温和地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茶:“不过,她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关了紧闭心情不佳,但她对于自己被带走一事闭口不提,并且闹得人心惶惶,他差点就写一封书信快马加鞭送去给扶夜了…… 总是一个人这样虎头虎脑地出宫,是应该收点惩罚的。 楚衍点了点头,淡漠的眉眼扫过妙清夜,深邃的黑眸中一点情绪也没有—— “今夜,公主好好歇息。” “啊?但是本公主不累,我还想出去玩!你看起来不高兴诶……” 妙清夜走了过来,在少年旁边转了两圈:“是因为方才我将南沧国的香泠撒在你身上了吗?” 楚衍抿了抿唇,不做回答。 但他确实是因为这个而烦躁的…… 他知道南沧国的女子若是将香泠撒在男子身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名女子看上了男子,希望他的身上能够充满自己的味道。 因此,南沧国的香泠是表达爱意的方式…… 妙清夜如此明目张胆的喜欢,让他很厌恶,他讨厌那个味道,因此才迫切地想要将衣裳换下来…… 但是恰好碰上了扶冉,还不小心将她撞伤了,这使得少年的内心一瞬间就烦躁了起来。 “既然少师大人不喜欢那个味道,那我下次不撒就是了。” 妙清夜脸上没有太多的尴尬,自然是笑盈盈的。 她很喜欢楚衍,从晚宴上的第一眼就看上了那位在温润太子身后的清冷少师。 楚衍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长得最好看的,既不像其他人那样附和自己,也不会十分排斥自己。 这两天他对她总是保持这淡漠疏离却又礼貌有礼的态度。 这使得妙清夜即使被南沧国使者拼命地暗示,让其多和商清国太子殿下商煜多多来往,培养培养感情,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他们心里此次的联姻最佳人选便是太子商煜。 但是她不愿意。 她答应父皇愿意过来商清国拜访,跋山涉水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若是真的联姻,她往后就得一直一直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呆在这个全部都是异族人的地方…… 如果是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样的话,这接下来漫长的几十年她要如何度过? 思念母国? 郁郁寡欢? 她不愿意。 即使她是南沧国的八公主,有义务为自己的国家做出牺牲,却也想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即使楚衍是北相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琴娘娘……” “最后一次来往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封信。” 扶冉自然地占了宋瑾之的位置坐,如实告知这件事。 “信上写了什么?” 宋瑾之将桌子上的册子合起来往旁边挪了挪,这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不适合小丫头看的画像。 “我……” 扶冉把手放到嘴边皱了皱眉,这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她对于那封信已经没有印象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应该还没有拆开看…… “冉儿还没有看信……” 她把手放下来,拿过了册子,却被宋瑾之摁住了手:“别看了,要做噩梦的。” “啊?” 扶冉缩回手,瘪了瘪嘴:“信我没看,当时我应该被别的事情耽搁了……” 扶冉眼神一凛,拍了一下桌子,略微想起来了一点:“宋瑾之,冉儿先回趟宫!” 她想起来了! 当时王檀将琴娘娘的信交给自己的时候,并且告知自己琴娘娘已经出发了,此时已经离开了寻欢阁,然后给了自己那封信。 信交到自己的手上时,王檀有事就离开了,自己并没有立刻打开看,是因为…… 当时永安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跟她说东华殿的少师大人伤势又加重了。 在那之前不久,楚衍就为了保护她受了很重的伤,这使得扶冉心里又心疼又愧疚,因此听见永安的禀告时就立刻将信塞进了兜里,屁颠屁颠地往东华殿赶了,倒是赶不上看信…… 八年前,东华殿。 少年侧着身子卧在床边,面色苍白,眉眼间皆是病气。 “楚衍,幽山骑射,你倒是挺拼命了……” 偏殿里有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声,阴胜穿着黑色的束袖常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嘴角带着嘲笑,阴戾的眼神看向床上苍白破碎的少年—— “呵,阁主要的东西,你最好今天就给我,我可不管你到底伤不伤得重。” 楚衍紧闭着眼睛,显然不愿意理会他,这冷漠的态度让阴胜心里怒火中烧—— “楚衍,你若是今日不给我,那我可就对她下手了……”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小扶冉了。 楚衍血色淡淡的薄唇勾起一抹嘲讽,声音微弱中透着沙哑:“阴胜……” “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再对她下手,你倒是试试呀……” “你!” 阴胜面露凶光,大步上前就要掐上楚衍的脖子—— “少师大人!” 门外传来小团子焦急又清脆的声音,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阴胜眉头一皱,只能愤愤地收回手,一个飞身躲到了房梁上。 “少师大人,你没事?” 小团子一向横冲直撞的,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永安跟在她身后,比她长那么多的腿愣是跟不上这小丫头,可以看出这小丫头心里多着急了,两条小短腿就跟风火轮儿似的。 永安扶着门框喘着粗气,抬眼看向床上的少年,无奈地摆了摆手,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对着他点了点头。 楚衍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目光便落在迎面跑过来的小丫头身上。 “楚,楚衍,你怎么不说话……” 小扶冉已经到了他床边,伸出小胖手摸了摸楚衍的额头,凉凉的,也没有发烧呀…… “我没事……你……” “唔!” 少年闷哼一声,紫黑色的鲜血从他苍白的指缝间流了出来,一点一点滴在床边,小团子离得近,甚至不小心滴在她的裙摆上了…… 但她此时只顾得上心疼,其余的也思考不上了:“你怎么,怎么突然又伤势加重了……” 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 “太医呢,太医还没来吗?!” 她想去叫东华殿的下人,然而楚衍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没事……” 他的声音此刻虚弱得仿佛能被风一吹就散。 “什么没事啊,你都吐血了……我……” 扶冉咬着下嘴唇,眼睛里蓄着泪水,满满都是哭腔:“对不起……冉儿当时……” 少年苍白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揽到怀里—— 小团子微微张着粉嫩的嘴唇,鼻尖红红的,但她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楚衍第一次主动抱她…… “不怪你。” 他将小丫头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落在她胸前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裙子,脏了……” “啊……” 小团子茫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前襟上那一大片血渍,心思却还是沉浸在刚刚那个拥抱里,她摆了摆手,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没,没关系……” 小裙子不重要,阿衍的血她不嫌脏。 “啊,信……” 她刚刚把信藏在自己胸前的小兜里了,此时衣服脏了才想起来,连忙掏出来检查—— “咳咳……咳!” 她顾不上展开来看,楚衍又俯身剧烈地咳嗽起来,小丫头连忙伸出要去拍他的背替他顺顺气,那封信不小心便掉到地上,一下子就被乌黑的血染透了一角。 “啊,完了。” 小团子连忙蹲下去捡,展开来看,但是信上的内容被染了大半…… “奇怪,好像没写东西呀……” 难道被血浸透了看不出来了? “抱歉……” 少年的嗓音沙哑,苍白的嘴角衍着一丝血,小团子哪里看得了他这样虚弱地模样,只是随意将信又塞回胸前—— “没,没事啦,应该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想着,琴娘娘大概就是想感谢她把自己从寻欢阁里赎出来,小丫头平时就最烦恼这种谢来谢去的事情了,这封信不看也罢了。 扶冉在东华殿中一直呆到永安将太医请来替楚衍把了把脉,确认他身体上的伤没有再恶化,又啰嗦地交代了两句才舍得离开。 “戏演得不错。” 等众人都离开了,阴胜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落地时有些不稳,应该是前些日子被墨吾道惩罚时留下的伤还没痊愈,看来墨吾道是下了狠手了…… “已经毁了,就不必拿回来了。” 楚衍抬眼冷漠地看着他:“滚出去。” “呦,脾气这么大?”阴胜自然是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离开,他看了一眼楚衍右手脉搏处的红痕—— “你对自己下手倒是挺狠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万一哪天下手过了,把自己弄死了怎么办?你说,要不要我帮你试试?” 他走近少年的床边,抬手在楚衍的嘴角处狠狠地撮掉了那丝血:“你说你,这算不算欺骗她呢?欺骗她对你的关心,欺骗她对你的愧疚……” “小丫头要是知道了,会很难过,嗯?你觉得呢?” 阴胜的话句句锥心,楚衍紧咬着牙根,手微微发抖,呼吸都重了几分—— “滚。” 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来。 “哈哈哈……” 看到楚衍气成这样,阴胜总算是满意了,临走前还给他留了一瓶抑制血蚕发作时候的药。 扶冉此时正往东华殿赶,她当时从偏殿离开后就碰上了太子哥哥,商煜见自己一身的血,于是便让人给她换了衣裙,以免她穿着一身血衣在宫里吓到人。 那封信她一直放在胸前,而那条裙子后来就放在东华殿,没有人送回来,那封信被血染透了,小丫头也就没打算再拿回来看,于是后来她自己也忘了这件事情。 如今她隐隐约约感觉琴娘娘给她写的那封信恐怕不只是简单的感谢信,也许她错过了什么…… 只是当时弄脏了,她打开看时确实没有看到字迹,难道是因为她那时候正着急楚衍的伤势,只是草草看一眼所以没看出来吗? “哎,余苏,太子哥哥有没有收藏旧东西的习惯啊?” 毕竟这都过去八年了,那条裙子恐怕早就扔了,若是没扔,那么送去洗衣库清洗,再送回来也应该会吩咐送到千鸾宫才对。 “不知道,据属下所知,殿下还是很念旧的。” 余苏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分出心来回答小丫头的问题,“小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好早以前在东华殿落下一条裙子,想看看还在不在……” “多早以前呀?应该还在的,如果是小郡主的东西,殿下肯定舍不得扔。” 余苏对这个还是胸有成竹的,毕竟他知道,太子殿下心里也是宠小郡主宠得不行。 “多早……嗯,八年前。” 余苏:“…………” 八,八年…… “这,恐怕有点难度了小郡主……” 扶冉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希望渺茫,毕竟没有人会将一套染了血的裙子留这么久还不丢掉,这得是多可怕的癖好啊…… 也怪她当时太不上心了,没提前将信掏出来,说不定回千鸾宫问问自家神通广大的爹爹,还没补救补救,说不定能看出来写的什么呢。 不过…… 为什么当时阿衍伤势加重了,东华殿的下人第一时间不是去请太医,而是到千鸾宫里,让永安来通报我呢…… 扶冉抿了抿唇,忽然就觉得当时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按理说,太医院和千鸾宫离东华殿的距离都是差不多的,伤势加重这种事应当第一时间去通知太医院来人才对,或者应该同时派人去千鸾宫和太医院,反正东华殿也不缺下人。 但太医院的院使大人分明是自己到了东华殿好久以后才来的,看院使那神色也不像是刚从别的宫殿里替哪位贵人诊治完以后紧赶慢赶过来的…… 还有那衣裙,怎么东华殿会提前备一套她的裙子,还正好合身…… “驭——” “看不看路啊你!马车都敢不看,你不要命了嘛!?” 马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余苏扯着嗓子破口大骂,眼前是一个满脸愧色的小商贩。 这一下颠簸可把小丫头的思绪给打乱了,她撩开帘子询问:“怎么了,余苏。” “小郡主,没事,就是这人突然冲出来……” “你有没有摔到?” 余苏认真地上下大量着她,毕竟方才自己可是立刻就勒紧了缰绳。 “没事,继续走。” 扶冉放下帘子,坐回了软座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 “我在想什么呢……” 一封信而已,可能就是碰巧,也是自己交代了东华殿的下人,楚衍若是伤势有什么变化,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 也许下人一急,只记得自己交代过的事情,倒是忘记去通知太医院来人了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裙子…… 太子哥哥对自己一直那么好,若是心血来潮刚好想送自己一条小裙子也很正常…… 嗯,记得当时他也说了是南沧国来的一块上好的布料,他特地让制衣司的人连夜赶出来的。 扶冉摇了摇头,把刚刚那荒唐的想法甩出脑袋—— 真是荒唐,太子哥哥和楚衍只怕连琴娘娘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想要阻拦自己看那封信呢。 而且,当时肯定谁也没有想到,琴娘娘会在八年后离奇死亡,因为她死了,所以才显得那封信突然重要了起来,才会让自己多想了。 “太子哥哥和少师大人呢?” 少女扶着腰喘着粗气,她可是用跑的来这儿的,总不能现在就出去了? “殿下和大人陪南沧国八公主出宫了。” 阿良俯身恭恭敬敬地回答,不自觉地抬眼看了一下扶冉—— 宫中如今人尽皆知的有两件事:一是南沧国八公主第一眼就看上了少师大人。 二是千鸾宫的小郡主自小就喜欢少师大人。 小郡主成天往东华殿跑,殷勤地又是送吃的又是送药来,整日围着少师大人转,宫里谁都能看出来她喜欢楚衍。 扶冉虽然平时调皮玩劣,但是对待下人一向是极好的,又长得灵气可爱,宫中许多人都很喜欢她,甚至还喜欢在打扫啊,或者侍奉主子的时候偷偷看她对少师撒娇。 一个及笄之时,另一个便刚好及冠,不是天赐的缘分吗? 大家心中都这么觉得,一直到南沧国的八公主来了,那同样明显表达出来的喜欢,那同样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性格,那同样灵动明亮的双眸,就像是另一个小郡主一样…… 若是小郡主知道这几日太子殿下和少师大人都在陪着南沧国八公主,只怕心里会很不好受。 因此这几日太子殿下和少师奉命接待南沧国八公主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一个人敢将这消息传到千鸾宫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 小丫头连忙推开他,退出他的怀里,妙辞之依旧是一脸认真和单纯地看着她,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方才搂她的腰有什么不妥之处。 扶冉对于这个反应迟钝的木头实在无奈,但到底为了避免尴尬,还是礼貌地道:“多谢三皇子。” “不必言谢,时候也不早了,我便先离开了。”他将那瓶小白瓷瓶塞到了扶冉的手中,“这药效果不错,小郡主平时若是不小心磕磕碰碰也能拿出来涂涂,就送给小郡主了。” 他清朗地笑着,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嗯,多谢。” 扶冉没有再推脱,直接将瓷瓶收进暗袖中,目送着他离开。 随后她转过身来,不由得顿住了—— “阿衍,太子哥哥?” 两人正不急不慢地走过来,商煜手里还提着些小东西,相比于商煜脸上的温柔和煦,楚衍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了。 怎么今天他见自己总是这样烦躁又冷漠的模样…… 扶冉瘪了瘪嘴,尽量不去多想,和往常一样提起明媚的笑容就迎了上去—— “你们怎么来了呀?听说你们出宫去了。” 商煜在她面前站定,将手里的糖人递给扶冉,是一个小兔子形状的,活灵活现,甚是可爱。 “今日宫中有晚宴,南沧国八公主需要出席,我们俩总算是空了下来。” 扶冉接过糖人,看着手里这可爱的小兔子,又看了看楚衍冷淡的表情…… “为什么是小兔子,不是大灰狼啊?” 商煜疑惑道:“什么?” “冉儿说糖人。” 商煜目光一顿,落在小丫头身上多了些探究,他没记错的话,小兔子和大灰狼的渊源,自己是在那天晚上的马车上听说的。 难道,小丫头想起来什么了吗? 楚衍此刻的眼神也有了几分动容,视线终究还是忍不住虚虚落在扶冉身上。 少女一脸无辜地看着手里的糖人:“兔兔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呢?” 商煜:“…………” 看来是没想起来了。 “你方才和三皇子交谈甚欢,今日碰见的吗?” 商煜敛了敛嘴角的笑意,他想起方才在拐角处,某人看到小丫头和妙辞之在房檐上交谈那股浓浓的醋味,甚至后来看见妙辞之抱着扶冉下来,差点就要将手里的糖人扔掉。 幸好自己眼疾手快拦住了。 “妙辞之啊……今日在御花园碰见的。” 她如实回答,偷偷瞥了一眼楚衍淡漠的俊脸,又补充了一句:“商允说御花园有个漂亮哥哥,于是冉儿来了兴致,就去看看了。” 少女故意挺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果真是好看,待人也温柔体贴。” 商煜:“…………” 他心里不由得很慌,周围的温度突然就低了好几度的感觉,空气中还充斥着酸酸的味道混杂着一股火药味。 楚衍冷着脸不说话,长袍下的双手不明显地颤了一下。 “咳,他人确实不错,成熟稳重……但今日冉儿你又爬上房檐了,趁端仪司还没来人,你可要注意点。” 商煜夹在两人中间,只能尽可能的转换话题来调节气氛了。 “端仪司???” 扶冉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惊,也顾不上耍小脾气了:“为什么端仪司要来千鸾宫啊?” 端仪司她是知道的,是前几年女官制度推行以后,在宫里特地新辟出来的一个司仪处,专门就是为了给宫里的公主们端正仪态的。 通俗点来说,倒是和形体课,礼仪课差不多,不过有比较特殊的一点便是端仪司的女官虽地位不及皇亲国戚,但她们却能够对需要端仪的皇亲高官们行使合适的惩罚。 但为了一不小心避免得罪人,倒也很少有人会真的动刑。 商煜见扶冉一副疑惑惊讶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冉儿你还不知道吗?千鸾宫里的下人还不曾跟你说?” 扶冉摇了摇头,不仅今日她出来的时候没人和她说这件事,甚至她都回来了,也没人告诉她。 “端仪司的女官大概今夜就会来千鸾宫了,往后的几个月里,你可要注意行事,莫要受罚。” 商煜认认真真地叮嘱着,端仪司是后来商清皇下令设置的,宫里的金枝玉叶们凡事满十二岁,都需要受端仪司的调教。 “太子哥哥,冉儿不想……你知道的,冉儿肯定要被罚得很惨呜呜……” 她这个性子就是一天不惹事就浑身不舒坦的主儿,要她像别的公主小姐那样每日仪态大方,小心翼翼的样子,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冉儿,这是宫中规矩,况且有些男女之事,先生是不好传授给你的。” 所以这才需要端仪司的女官来做。 “那既然先生不好传授,那让少师大人教导冉儿可以嘛?” 她抱住商煜的胳膊,委委屈屈地求他—— “太子哥哥……少师大人年少多识,才学渊博,冉儿和他也十分熟识,让他教导冉儿不就行了?不要找端仪司的女官好不好……” 商煜皱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模样,扶冉见他犹豫了,觉得事情又有了转机,于是欣喜地转头看向楚衍—— “少师大人,男女之礼你可知晓?” 这总不能不知道,毕竟他可是少师啊。 楚衍:“…………” “臣不知。” 少年毫不留情地回答,清冷的眸子看都不看她一眼。 扶冉生气地咬了咬嘴唇,差点就要气炸毛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男女之礼呢,当初可是他一口一个男女授受不亲的!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商煜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今夜她们便会来千鸾宫。” 扶冉看了看即将暗下来的天色,一下子就把心里的气按捺住了,理直气壮地挺着小胸脯,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那冉儿今夜要在东华殿吃饭!” 她要在东华殿磨磨蹭蹭到很晚才回来,这样的话端仪司来的那两个女官估计也就歇息了,今日就能安然度过了。 至于明日的事情嘛,明日再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郡主,这次不可再弄碎了,否则今日的立容可要加时辰了。” 前来打扫碎瓷的下人忍不住宠溺地笑了笑:噗,千鸾宫的“小魔头”也有这样被人整治的一天…… 扶冉内心哀怨连连,她只是放空自己然后突然听到覃失音的声音,就被吓到了,但覃失音也是出于好心提醒,她也不便说什么了。 走进来的侍女小青蹲在地上清扫着碎了的银盘,十分仔细,甚至还用手去摸了摸,确定地上没有碎瓷片了才缩回手来。 她刚要起身,便恰好看到覃女官的脚边似乎闪了一下,难道是碎瓷吗? 她又走过去准备蹲下去,想要好好检查一番,覃失音却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覃大人……您的脚边似乎有碎瓷片儿,可否让奴婢清理一下?” 覃失音闻言,轻柔地笑了笑,“当然。” 她慢慢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空出来的那个地方并没有碎瓷片。 应该是我眼花看错了…… 小青这样想着就退下了。 一直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扶冉一天的端仪才算是结束了。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魔鬼训练! 累得小丫头让下人上了一个金制的大饭盆子,打算大快朵颐补充一下能量。 “小郡主,小郡主!”侍女杏儿急急忙忙地小跑进来,脸上洋溢着喜悦:“镇国大将军明日就要回皇城了!王檀小将军也会一起回来!” “王檀要回来了?所言属实!?” 扶冉本来还脱了鞋子,四仰八躺地窝在椅子上等饭吃,一听这个消息突然来了精神。 她可是好久好久没有见过王檀了,虽然他顽皮还爱挑逗她,但他俩好歹也是一起逃过课的交情呢! 而且,琴娘娘一事还有诸多疑点,她也需要好好地问一下王檀,书信往来太慢,这下他回来了,就可以当面说了。 “当然是真的啦,小郡主,明早便到皇城,文武百官皆去玄武门迎接大将军,明晚还会举办宴席,小郡主您也得出席呢。” 杏儿知晓自家小郡主和王檀关系好,此时也在替她高兴,最近她家小郡主被人突然带走失踪后,回来还被罚了紧闭,这就算了,南沧国又来了个什么八公主…… 小郡主这几天的失魂落魄她可是都看在眼里呢,真是心疼坏了! 扶冉兴奋地放下手里的筷子,光着脚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干饭突然就不重要了,她想要去好好挑一挑明日要穿的衣裙。 突然,扶冉只觉得脚底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刺入一般。 她疼得痛呼出声,精致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杏儿惊慌地将扶冉扶到椅子上坐着,随后蹲下一看—— 小丫头的柔嫩的脚丫子里扎入了一片明晃晃的异物。 原来是中午学礼端仪时打破的银盘碎瓷片,当时没有清理干净,此时正深深地没入小郡主的脚掌心,汩汩地流出血来…… “来人,快去太医院请院使大人过来!”杏儿冷着脸吩咐道,继而怒气冲冲地让人叫来了侍女小青—— “你可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在千鸾宫小郡主身边,做事竟然还敢这般疏忽!?若是监国大人在,你怕是要掉脑袋了!” “小郡主赎罪!小郡主赎罪!奴婢知错,是奴婢眼力差还粗心,害得小郡主受伤了。” 小青哭着跪在地上磕头,心里又愧疚又害怕:“小郡主……” 小郡主平日里对待她们都十分和善,这次小郡主伤到了脚,她心里简直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好啦好啦好啦,我没事,你先退下。” 扶冉此时虽然疼得泪眼汪汪,满心烦躁,但听到小青的道歉也是于心不忍,还得分出心思来哄哄着急到生气了的杏儿…… “好啦好啦,杏儿你也别骂她了,怪就怪冉儿不好好穿鞋,冉儿下次注意,撕……” 她又手贱碰了一下那块碎瓷片,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额头开始冒冷汗。 哎,也是奇怪,脚上这块碎瓷片还挺大的,小青怎么就那么粗心没看见呢…… 千鸾宫今晚倒是不安生了,众奴仆都人心惶惶的,太医院的院使大晚上拖沓着那具不利索的身子慌慌张张地赶到千鸾宫给这位小祖宗看脚丫子了。 烛火氤氲到三更天…… 翌日清晨。 就算脚受了伤,扶冉还是起了个大早,学着金鸡独立那样,一只脚站着,几个侍女在帮她穿衣打扮。 虽然受伤了,但扶冉还是兴致不减,作为好哥们,她必须得去接一下王檀才够意思嘛。 今日她特意穿着漂亮的百褶如意裙,杏儿替她挽了个飞仙髻,缀着几根细簪,娇俏的少女,不施粉黛,整个人便显得十分俏皮灵动。 足足打扮了一个多时辰,扶冉才缩着脚丫子,一蹦一蹦地出门去。 商煜,楚衍还有宋瑾之,三个人早早地就在殿外等候着了。 当商煜看到扶冉从千鸾宫蹦跶着出来,侍女在身后亦步亦趋地护着,生怕把自家小郡主摔了这一幕,便担忧地大步走上前去。 “冉儿,何时伤到了?” 他记得前日清晨来东华殿时还好好的呢,这才过一天了。 “太子哥哥,”扶冉抓住商煜的手稳了稳身子,“冉儿昨夜不慎踩到了碎瓷片儿,太医院的院使大人已经替冉儿包扎过了,没有大碍啦。” “下次可要注意。”商煜叹了口气,对这个小丫头实在是没有办法。 宋瑾之双手环胸,一脸傲娇的模样:“就算脚受伤了,也别想小爷我背你哦。” “上来。” 扶冉正要怼回去,楚衍此时也站到了小丫头面前,顺势蹲下,语气里满满的不高兴。 扶冉顿时就心虚了,放缓了语气:“阿衍,冉儿下次会记得穿鞋子的,你别生气……” “嗯。” 少年明显还是在气恼呢,语气都冷冷冰冰的。 扶冉只好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趴了上去,偷偷地嗅了一口他脖颈间的体香,心里满足得像偷吃了蜂蜜一样甜。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但妙辞之这个愣头愣脑的直男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什么不妥,热心得不行。 扶冉正头疼地推搡着,耳畔便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少年音—— “三皇子,小郡主。” “阿,阿衍……” 小丫头心里咯噔一声,开始心虚,连忙蹬掉了妙辞之的手,立刻乖乖站好,连自己的脚受伤了都忘在脑后。 受伤的脚用力踩在地上,瞬间就疼得她龇牙咧嘴,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眼泪都漫上来了。 妙辞之正要扶她,却被另一双冰凉的手半路摁住了—— “臣来。” 妙辞之摸了摸脑袋:“…………” 虽然这位太子少师自称“臣”,说话也是一贯的礼貌疏离,但怎么觉得有点可怕呢…… 听到楚衍熟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丝不悦,扶冉就毫不犹豫将妙辞之给推开了,狗腿地凑到楚衍面前去—— “阿衍……” 她利落地将柳絮扔到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才亲昵地揪了揪他的衣袍:“少师大人为何来此呀?” 少女纯净的双眸在月光下栩栩生辉,像不慎被星辰落入眼中—— “难道是太子哥哥寻我了吗?” 不对呀,今晚的宴席应该没有她什么事情才对。 楚衍低头看了一眼小丫头可爱的葱白的指头,方才看到妙辞之蹲在她脚边时心里产生的烦躁也渐渐散去,他摇了摇头:“并非是殿下”。 他的语气似乎比往日更加温柔,迎着月光侧脸氤氲俊美,扶冉心跳不由得落了一拍…… 哎,真是美色误人啊…… “那,那少师大人……可是有急事找我呀?” 她忽然就狡黠一笑,想趁机逗逗这个小别扭:“难不成……” “阿衍是想我啦?” 少年苍白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但少女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他耳垂上慢慢透出浅红来。 “月光稀薄,夜路难行,你脚上有伤……” “所以?” 她眨了眨眼睛,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非要问出些什么不可。 楚衍无奈地勾起一抹浅笑,施施然地朝她伸出手—— “我来寻你……” “嘿嘿,阿衍真好!” 少女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应当注意礼节,当下就攀住少年的脖颈。 妙辞之:“…………” 看到两人这样的举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咳咳,那……我先告辞了。” 他的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弯弯的眼睛看着小丫头—— “啊,好!慢走呀,妙辞之。” 小丫头转过头来看他,目送着他离开:怎么觉得背影看起来有点凄凉呢? “看够了吗?” 某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扶冉只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咳咳,够了够了。” “商允口中的漂亮哥哥吗?” 楚衍认真地看着扶冉的眼眸,后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直到少女敏锐地捕捉到了少年开了又合的薄唇—— 噗,她懂了。 “对呀,商允口中的漂亮哥哥呢。” 她乖乖地伸手缠住楚衍的胳膊:“但是,不是冉儿心中的漂亮哥哥哦。” “嗯,那……” 楚衍抿了抿唇收住了,他差点就要顺着小丫头的道儿,接着问下去了。 但就算他不问,小丫头也要说:“冉儿心里只有太子哥哥,和………” “阿衍……哥哥呀~” 少女的眸子亮得很,连星月都失色了。 “胡,胡闹。” 一句哥哥喊得楚衍心里化成一滩水,他害羞地拨开小丫头的手,慌张地准备跑掉—— “阿衍!” “冉儿脚疼,你不背我吗?” 小丫头委委屈屈地蹲下,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说好来寻我的,这下要去哪儿?去芸萱殿吗?” 芸萱殿是妙清夜的住处。 楚衍脚步一顿,清冷的眸子中透出一丝疑惑,他不明白…… 为什么突然就和南沧国八公主有关系了。 也许是少年眼神太过清澈,扶冉一下子就不忍心为难他了,蹦蹦跳跳地追两步过去—— “少师大人,这里没人,你背背冉儿嘛~” 她故意靠近他的耳旁,说话轻柔带着少女清甜的气息。 楚衍:“…………” 这几年,小丫头越来越坏,越来越会捉弄他了…… 但,这是他陪着长大的小孩啊,有什么办法,只能多多担待了。 商煜独自一人坐在席上,看着一旁空荡荡的座位,再看看不远处扶冉同样空荡荡的位置,心里无奈又好笑。 看着小丫头一点一点地长大,两人的默契,让她的想法自己总是能够第一时间知晓,小丫头整日里围着楚衍转,宫里谁不知道她喜欢他呢—— 但是阿衍…… 罢了。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告退了,反正父皇今日已酒过三巡,怕是顾不及文武重臣了,自己倒也不必在此替两个小崽子打掩护…… 覃失音此时正在后院散步,按理说小郡主不在,她应该早早睡下了,却不知为何今夜总是觉得有些心慌。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竟无意识地来到了前庭。 原本回过神来的她正要回偏殿歇息,却隐约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覃失音觉得自己怕是错听了,今夜商清皇摆席宴请镇国大将军,楚衍身为太子少师,出于礼数,此时应当还在席中才对。 他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 她虽这么想,却还是不自觉地偷偷藏在了一颗盆景后面。 楚衍送扶冉一直到了千鸾宫门口,小丫头还是犹豫着不想进去,楚衍虽不懂少女的心思,但还是没有催她。 反正,这个时辰,宴席已经无需再去了。 “少师大人……” 扶冉抓着他的衣袍,不想放开,扭扭捏捏地,似乎要说些什么。 “嗯。” 少年只回了一个字,小丫头似乎很不满意:“你以后得说——我在。” “好,我在。” 听到这话,覃失音抓着盆景的手紧紧握住。 扶冉愣了愣,感觉今夜的楚衍似乎格外好说话呀? 不过,好像平日里阿衍就挺由着她闹的,这让她鼓起了勇气—— “冉儿不要你和妙清夜走的太近!她……” 她要和我抢你! 这句话小丫头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回寝殿歇下。” 他抽出自己的衣袍,小丫头却失落地低下了头,楚衍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 “臣,遵命。” “啊?” 扶冉愣了愣,随后是一阵大喜涌上心头。 他的意思是答应了不和妙清夜走太近。 “嘿嘿,那冉儿回去睡觉啦!” “嗯。” 扶冉尝够了甜头自然就好商量多了,当下就欢脱地回寝殿了。 楚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转身离开。 而盆景之后,覃失音的五指已经深深抠入土壤中…… 第144章 “太子哥哥,明日生辰是要如何过呀?” 商煜沉默了片刻,随后偏了偏头,才道:“一个生辰罢了,没什么好过的,如今江南的百姓正在饱受水患的苦,监国大人也身先士卒……” 他伸出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所以就不大肆铺张浪费了,在宫里摆个家宴,后日便要起身去万国寺祈福了。” 对哦,爹爹…… 扶冉忽然就低下了头,她好久没有见到爹爹了,每天晚上都是自己睡觉,好久没有闻到过爹爹的冷香了…… 她给爹爹寄了一封信,还有尘风的,但是迟迟没有得到回信,不知道是不是江南水灾严重,所以爹爹太忙了没有空回…… 还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信没有送到他们手上呢…… “好啦。” 扶夜察觉到小丫头突然变得低落下去的心情,知道她是想念自家爹爹了,于是连忙将她揽了过来,语气温柔:“小丫头……” “监国大人那么向来做事稳妥,武功高强,况且身边还有尘风那样的侍卫,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所以你不要瞎担心了。” 商煜捏了捏小丫头肉肉的脸蛋:“后天和太子哥哥一起去万国寺,太子哥哥陪你一起给监国大人祈福,一起给江南的百姓们祈福可好?” “嗯……” 扶冉依旧是没有提起兴致来,闷闷不乐的,商煜有些无助地看了一眼楚衍,想找这位外援开开金口了。 “明日便是太子殿下生辰了……” 楚衍看了一眼商煜,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商煜愣了两秒,随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接过他的话头,蹲下身来看着小丫头—— “听见了吗?明日可是太子哥哥的生辰哦,冉儿准备了什么好玩的生辰礼给太子哥哥呢?” 扶冉:“…………” 小丫头顿时被这句问话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子就从想念爹爹却见不到的低落情绪里走出来了,随后便是有些心虚又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小巧的鼻子,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 “咳,那什么……生辰礼嘛,当然准备了!太子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不过不能告诉太子哥哥是什么东西哦,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呢!” 笑话,她什么都没准备,现在让她说出来她也说不出口呀! 小丫头本来就是不知道送什么东西所以才来东华殿探探口风的,打算打听一下太子哥哥明日的安排,若是要摆宴之类的,那她便可以做些吃的了…… 对了,生日蛋糕呀! 虽然这里没有过生日需要吃蛋糕的传统和习俗,甚至这里压根就没有生日蛋糕这种东西,但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显得这个生日蛋糕有多特别嘛! 况且这个生日蛋糕一定会是她自己亲手做的,会是一个有意义的生辰礼,明日太子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竟然不告诉我嘛?那好哦,那太子哥哥就期待明日小冉儿给我送来惊喜啦。” 他揉了揉小丫头的脑壳子,站起身来:“小冉儿送什么,太子哥哥都会喜欢的。” 这句话是真心的。 作为一国太子,不论是权势,地位,金钱,声望……他都有了,他什么也不缺,只想要商清国泰民安,想要身边所有他在乎的人都能够好好地,平安喜乐。 那生辰礼就决定是生日蛋糕了! 小丫头如今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生日蛋糕的话,明日之前是一定可以做好的,但就是…… 在食材方面可能有些不好找,特别是生牛乳…… 令人感到震惊又好笑的是,生牛乳在商清国竟然是污秽之物,具体的原因似乎还要追朔到商清国的第一任皇帝…… 反正历史久远,可以说是商清国和奶牛有着一段爱恨情仇了。 所以,生牛乳是不允许售卖的…… 她可以不告诉太子哥哥等众人,生日蛋糕里含有生牛乳,反正到时候必然是她自己一个人亲手来做这个蛋糕,不会让旁人接手。只要她不说出来,就没有人能够知道她在这个蛋糕里放了生牛乳的。 但是,生牛乳不允许售卖的话,她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没有人能够发现的情况下,悄咪咪地搞到它呢…… 如今爹爹也不在身边,否则,爹爹那么神通广大,而且又那么宠她,一定会愿意帮自己把需要的食材都找到的。 要做一个大的生日蛋糕,可是需要不少的生牛乳,因为这个地方缺乏太多能够放进蛋糕里,还能增加味道的食材了…… 例如奶油…… 没有奶油就算了,还没有淀粉…… 天知道她当初做千层的时候,是想了多长时间的办法才想到把奶油替换掉的。 所以,现在只能说用牛奶来弥补这一份缺陷是正好合适又最简单的了。 对了,有个地方也许可以…… “太子哥哥,阿衍,冉儿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小丫头就跑没影了,商煜拉也来不及拉住,只好无奈地转过头对着楚衍笑了笑。 扶冉当时的脑海里忽然就闪过了三个字,天爻阁。 天爻阁一定能有办法替她在短时间内把需要的食材都找到的,虽然售卖生牛乳是违反商清律法的,但是…… 天爻阁不是向来就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嘛! 只不过,听说若是要求天爻阁帮忙,没有所谓的天爻令的情况下,必须得拿出相应的平秤才行…… 和一桶生牛乳相应的平秤??? 这可又把小丫头给难倒了。 算了,先不管了,一会出宫的路上再想,大不了先欠着,赊账一下总归是可以的? 毕竟,上次自己被阿弄绑架了以后,那个天爻阁的小阁主还救了自己呢,这次总不会变脸变得那么快,连账都不让她赊…… 想起那个少年,小丫头下意识地捏了捏她一直放在袖口里的那颗糖果…… 其实她的脑海里对于少年的长相是没有印象的,毕竟当时她中这刺天冬的毒,暂时失明了…… 但是,她却莫名觉得,少年的长相应该会和阿衍有几分相似…… 就连骨架的轮廓都有几分相似。 第147章 墨迹之闻言挑了挑眉:这小丫头不会是来白嫖的?把天爻阁当什么地方了? 墨迹之好心提醒道:“平秤倒是也不贵,什么胳膊啊手啊都可以的。” 墨隐和墨逸:“…………” 完了,有人不要命了,快让这二傻子住嘴! 胳膊……手…… 这也太血腥了。 小丫头皱了皱眉,难道天爻阁就不能用点正常的东西来换吗?比如说金银珠宝呀,房契,田契呀…… 或者…… 扶冉睁着无辜地大眼睛:“用你的手来换可以嘛?” 墨隐和墨逸原本还在替这个呆头墨迹之发愁呢,生怕他说的话吓到了眼前这位“金枝玉叶小郡主”,一会被小阁主剥皮抽筋了不可,结果…… 看来这小丫头也不是那种能被小场面吓到的人了,说的这一句问话,把墨迹之都问懵了。 墨迹之挠了挠脑袋,道:“当然不行!我,我是天爻阁的人!又不是你的人!” 扶冉只觉得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穿着黑色夜行服的大个子有点儿呆头呆脑的样子,于是又忍不住想逗逗他了—— “那你要不要做我的人?本郡主可以把你赎回来。” 赎回来??? 墨迹之气红了脸,这十来岁的黄毛丫头竟然嘲讽他!他堂堂天爻阁的侍卫,怎么能用“赎”这个字呢?!他又不是“青楼男子”! 他把怀里的剑狠狠地抵在地上,在扶冉的眼里看来就像一条被惹急了的哈士奇:“不,不行!!不准侮辱我!你这样根本就不像是来做交易的,小心一会把小阁主惹毛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阁主可是出了名的没耐心和坏脾气。 “行了,滚出去。” 少年不失所望,冷冷地发话了,墨迹之挺了挺骄傲的小胸脯,傲娇地看着扶冉,仿佛在说:看见没,这就是有靠山,有人护着的感觉! 墨迹之:“怎么,小阁主都发话了,你还不走吗?” 扶冉好笑地看着他:“噗,哦……是吗?” 墨隐心想:要不救救这个二傻子? 于是和墨逸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对自己内心想法的肯定,于是两个人几个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墨迹之往石殿门外拖了。 墨迹之毫不知情地挣扎着,还停留在自己备受小阁主宠爱的错觉之中:“你们做什么啊!!” “抓错人了啊喂!” 墨隐忍无可忍地啐了他一嘴:“你可闭嘴!回去长完脑子再回来!” 墨迹之闻言懵懵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子:这不是长了吗…… 是一个不够用吗? 看着那个好玩的侍卫被越拖越远,扶冉的嬉笑声却没有停下来:“你们天爻阁的人还挺好玩的嘛……” 倒也不像别人口中那样神秘冷漠又高不可攀的样子。 少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平息了心里的那股烦躁,转移到正经话题上,才道:“小郡主要用什么来换?” 墨迹之是他在那个地方挑出来的,因为这个人的脾性和永安倒是有几分相像,就是智商方面差了点…… 扶冉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兜儿,好像确实是空空如也啊…… 她平时出宫的话都会带着余苏或者永安的,那么银子之类的财物必然是放在他们身上。自己只需要好好挑东西,拿了就走,他们跟在后面付钱就行了。 如今余苏被她支开了,呆在大理寺门口等着呢,她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了…… 小丫头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首饰。她今日穿的是软银轻罗百合裙,藕粉色的,款式较为复杂,为了不显得太夸张,所以她挑了些比较素雅的簪子来搭配,因此…… 她此时的脑袋上就只有一根白玉嵌碧簪是值钱的,但是…… 这根簪子是宋瑾之精心挑来送给自己的,若是这样抵当出去,怕是他知道了就要难过了…… 以后怕是要克扣她的牢饭不可,大大影响她的牢饭质量。 “就那根簪子。” 少年淡漠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石殿内响起,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啊……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小丫头一瞬间就焉巴了下来,耸拉着小脑袋瓜子,心烦得很。 “能不能……能不能换一个呀?”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商量着。 “怎么?舍不得吗?” 少年今日不知道为何不像上一次那么好说话了,反而像在故意欺负她。 “也,也不是……” 扶冉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单纯地觉得把别人精心挑选送给自己的礼物,未经同意就随意倒手出去,这也太不礼貌了…… “是,心仪之人送的?” 见小丫头这样坚定地拒绝,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问出这样一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厚重的黑袍之下,那双苍白又修长的手不自觉缩紧…… 他在紧张。 “啊?” 没想到少年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弄得小丫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个语气怎么…… “系统,这人是不是认识我啊……” 不然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语气好像还带着点探究,似乎对这个很问题很是感兴趣一样,而且…… 感觉自己要是说:“是”,他能立刻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系统选择避之锋芒:【不知道呀,统统什么都不知道。】 废物系统! 不过,扶冉缓缓勾唇一笑,系统这样心虚又打马虎眼的回答…… 只怕这个人就是自己认识的了! 不然的话,他怎么能够头也不转就能知道自己头上带着什么簪子!!难道这家伙的眼睛长在后脑勺上吗?还是长在斗篷帽子上? 不过…… 这根簪子自己确实很喜欢,因此自从宋瑾之送给自己以后,基本上每天都会带在头上了,所以,一时也不好判断到底是谁…… 但好歹,有个七八成的把握,眼前这个人一定是她认识的了,就算不熟悉,至少也是见过几面。 在这样的兴奋之余,扶冉明亮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敛了敛笑意—— “咳咳,自然是了……所以,可不可以换一个平秤呀?” 第149章 扶冉拨开墨隐的手,自顾自地走向石殿大门,在即将跨出去的那一刻,她又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少年…… 刚刚接近他的那一瞬间…… 自己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小阁主,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少年抿着苍白的唇,握着石座的手紧了紧—— “送客。” ……… 石殿内一时鸦雀无声,楚衍深邃的黑眸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微微下垂的睫毛颤了颤,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了墨逸—— “把这药给她送去。” 她方才…… 脸好像被划破了,那么爱漂亮的小丫头,要是不小心在脸上留疤会伤心很久的…… “是。” 墨逸接过药,低头领命,此时那个石门又打开了,那位穿着星罗斗篷的男人缓缓从一片黑暗中走出来,苍白的五指微微一个探手,墨逸手中的那瓶丹药就径直飞到了他的掌心—— “怎么?” 那个男人缓缓地将药打开,放在鼻尖嗅了嗅,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瓷瓶里的是血丹。 “你是嫌自己暴露得不够多?恨不得将证据送到她眼前去,是吗?” 墨吾道冷冷地笑了,带着一丝嘲讽的情绪,若不是这个小丫头格外机灵,也见过他带着面具穿着斗篷的模样了,自己断然是不能够现身的,否则…… 他也不会让楚衍就这样面对扶冉,差一点就暴露了身份。 他方才在石门后全都听见了,特别是小丫头的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对楚衍的身份有所怀疑了,这一瓶血丹送出去,怕是就能确定他的身份了。 他的大计还在慢慢铺设中,那个神秘的地牢里,藏着天爻阁几十年来的秘辛,他需要利用楚衍,需要再韬光养晦,断然不能就这样暴露给任何人知道,包括楚衍的身份…… 如果,再有第二个像琴娘娘那样不知死活的女人,就算只是碰巧看见,就算那个人是小丫头,就算…… 她是姐姐的孩子,她是阿姊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样寄托…… 不……不是最后一个。 还有他呢,他也是阿姊的好弟弟呀…… 墨吾道将瓷瓶摩挲了两下,收回怀里,神情冷漠地看了一眼楚衍,转身离开了—— 若是小丫头发现了什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杀之,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乖乖地保守秘密啊。 不过,他倒是可以看在姐姐的份儿上,不让她太过于痛苦地死去,也不将她练为药人,反而会留她个全尸,并且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阿姊一起躺在那个血潭中,让她们母女二人团聚。 楚衍看着墨吾道一步一步离开石殿,他读懂了墨吾道走之前那个眼神,他知道,即使是小丫头,他也会下手的。 他对那个小丫头的好,只不过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的影子,只不过是廉价的,在不伤到他利益的前提下,他可以装作一副疼爱她的恶心模样…… 少年坐回石座上,缓缓取下面具,脱下那一身玄黑色斗篷,随意地扔在地上,右手慢慢地抚上左手臂,隔着一层布料抚摸那道伤疤——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更喜欢穿东华殿里的那些素袍,看起来干净多了…… 干净得……他差点就忘了自己是在阴沟里生存的人,是背负着家仇国恨却只能屈辱地替他人做事的废物。 干净得……他以为自己可以用太子少师的身份好好陪着他的小孩儿了。 可是,墨吾道的出现打破了他心里的幻想,他已经不仅仅是少年司渊,不仅仅是太子少师,也不仅仅是天爻阁的小阁主了。 更重要的是…… “冉儿……” 少年低着头,颤抖着张开那双苍白的手—— 我杀了好多人…… 好多好多…… “宋瑾之???!!” 余苏一个激灵,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冲到刚从大理寺大门出来的宋瑾之,往他身后探着头瞅了瞅,没有看见小丫头的身影—— “不是,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他家宝贝小郡主呢! “什么?小爷想出这大理寺,还得找个人搭伙儿吗?” 宋瑾之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这一脸摸不着头脑的呆呆侍卫,知道这是小丫头身边的人,于是开口问道:“那小丫头呢?来了这儿不进去找小爷?不和小爷打个招呼?” 余苏一听这话就更纳闷了,他就是怕小郡主到处跑,所以是亲眼看着小郡主进了那大理寺的大门,而且看到大门关上了,他才放心的,可怎么就…… “我家小郡主一个时辰前就进去大理寺找你了呀!” 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连轻功都不会呢,总不能像神仙一样自己一溜烟儿飞出去? “一个时辰前?” 宋瑾之皱了皱眉头,方才他一直在暗室里,若是小丫头来找他的话,必然会直接去暗室呀,而且就算小丫头没进去,也没听见大娃二娃他们说小丫头来过了。 “奇了怪了,难道小郡主她是会什么遁地术吗?” 余苏着急地挠了挠脑袋,这可不是他第一次出宫跟丢小郡主了,只怕再一样来一次,他的心脏就要受不了了。 遁地术? 宋瑾之听见这个词,心里忽然变得明了起来了,他笑着拍了拍余苏的肩膀安抚他—— “你家小郡主呀,倒也不是会什么遁地术。” 他刻意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那是什么?” 余苏是个好奇宝宝,果然接着往下问了。 “她呀,会的是狗爬术。” 这小丫头肯定是为了甩开余苏这个大傻子,然后从大理寺的后院那儿一个狗洞钻出去了。 “宋瑾之!你找死呀?说什么呢!” 远处传来小丫头气急败坏的声音,宋瑾之脸上的笑容连忙收了起来,咳嗽两声,装作一副很正经,自己什么都没有说的模样。 “小郡主!” 余苏听见自家小郡主的声音,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他谢天谢地地跑过去接他家小祖宗,结果到跟前的时候愣住了—— 竟然有人敢弄伤他家宝贝小郡主!! 第150章 而且还伤到的是小郡主那白皙精致的脸蛋!! 太过分了,他不能忍! “小郡主,是谁伤到你了?!” 他三两步走过去,蹲下来,看着小丫头被划破了的脸蛋心疼地皱着眉头,他想伸手去碰,又怕弄疼了她,只能堪堪停在半空中,而后又缩了回来。 最后,只好探着脑袋温柔地在她伤口上吹吹气。 “哎呀,没事啦,余苏。” 小丫头拨开余苏的大脑袋,扯出一个笑容来:“冉儿不小心摔倒了,然后磕破了啦,回去让太医院送点药过来就好了。” 她别过头去,不想让余苏再看这道伤口,避免他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自己自然也是不可能实话告诉他,自己去了天爻阁,只怕余苏知道了,又要将此事上报给爹爹了,到时候爹爹不得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然后把她丢去喂狗不可。 更重要的是,要是让余苏这个做事不经大脑思考,又脾气暴躁行事鲁莽的性子知道了,她脸上这道伤口是天爻阁的人的手笔,只怕这家伙现在就能够表演一场单刀赴会,凭一己之力单挑天爻阁所有人。 “小丫头,你的脸……” 宋瑾之此时也跟着走了过来,他自然也听见了扶冉说的那句“不小心磕破了”,于是此时剑眉紧蹙—— 他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审讯犯人多年,并且这几年来也查过不少案子,什么是刀伤,什么是磕磕碰碰留下的伤口,这种简单的事情他自然是区分得出来的。 小丫头脸上这道伤口,看起来显然就是被锋利之物迅速划破而留下来的,况且看这伤口的大小和深浅,感觉更像是飞镖和暗针一类的暗器…… 可是,她为什么要隐瞒呢? 为什么要甩开余苏,自己一个人行动,最后又落了伤回来。但是,似乎除了脸上的伤口以外,好像又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了。 “回去记得好好上药,不然这么好看的一张小脸蛋可就要留疤了,到时候破相了,不好看了,小爷可就不娶你了~” 宋瑾之傲娇地双手环胸,一副小爷我就是纯纯的颜控的表情。 但他心里只不过是想着,既然小丫头她不想说,此时也平平安安回来了,他也就不多问了,以后多看着她一些便是。 “宋瑾之!本郡主才不需要你娶呢!你个傲娇怪!要是敢来千鸾宫提亲,我爹爹头都给你打掉。” 后面这句话是真的,余苏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以岁上那个视女如命的性子,只怕谁上千鸾宫来提亲,都得乖乖地脱层皮不可。 “这倒是不需要监国大人出手了,憋说提亲了,小爷我但凡是敢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去千鸾宫,被我家那老头儿知道了,都得把我头拧下来挂城门示众不可。” “噗……” 余苏站在一旁看这俩小活宝拌嘴,也是憋不住笑出声来了,这句话他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啊! 朝廷上谁不知道监国大人和大理寺卿宋恩朝历来不合呀,这俩已经是多年的死对头了。 扶冉也是开怀大笑着,但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余苏,见他一副傻乐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把脸上这道伤口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 呼,那就好…… 还好余苏比较呆,又比较好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自己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才好。 至于宋瑾之…… “不说了,冉儿先回去了啊,还要给太子哥哥准备生日礼物呢!” 她明艳地笑着,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竟然有些刺痛,却还是咧着嘴,朝着宋瑾之眨了眨眼睛。 宋瑾之虽然平时粗心大意,看着又十分不可靠的模样,但他其实是个很细致的人。这么多年,在大理寺大牢里也看见过各种各样的伤口了,肯定认得出来她脸上这伤口不是随便磕磕碰碰就能弄出来的,所以肯定知道她是在撒谎隐瞒了。 只不过,他不揭穿自己。 “去去,小爷还忙着呢。” 宋瑾之打了个哈欠,双手放在后脑勺上,随意地摆了摆手。 扶冉笑着骂了一句:“噗,中二病。” 当天夜里,她的寝殿门前就放了两桶生牛乳,在那两桶生牛乳旁边,是一小瓷瓶药。 “这是什么?” 扶冉蹲下去捡起那瓶药,打开来闻了闻:香香的…… 还是粘稠的膏状的。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那已经上过药的伤口:“难道是赠品?” 天爻阁还这么贴心的吗?还有伤后服务? 不可能,所以应该是…… 那个少年。 将脑海里那个少年的背影和楚衍的重合时,扶冉用力地摇了摇脑袋,想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那个味道……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阿衍他还在东华殿呢,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跑去天爻阁呢?又不能分身…… 况且,那位小阁主的武功看起来挺不错的,内力深厚的感觉,怎么也不是阿衍这具虚弱的身子能够承受的。 再说了…… 上次在天爻阁,那位小阁主可是毫不犹豫地就将阿弄折磨致死啊,阿弄是相清府的人,是北相国的遗民。阿衍他宁愿自己背负叛国走狗的骂名,也要尽他的全力保全北相国的遗民,怎么可能会这样狠心地,毫不犹豫地就把那个人杀害了。 还砍下了他的手…… 手段果决残忍。 她的阿衍才不会是那样的人。 扶冉这么想着,收起手里的那瓶药膏,然后提着那一桶生牛乳去了膳房,一下子提两桶太重了,另一桶得等她一会再来提。 ……… 制作生气蛋糕的过程还算是顺利的,因为这里所能够找到的材料十分有限,所以小丫头也只能够用最简单的原始食材来做这个蛋糕了。 虽然简单,但是因为用料全都是货真价实的,并且都是上好的食材,所以口味也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她看了一眼外面黑沉沉的天,此时已经很晚了,因为她是刻意避开晚膳的时间,一个人来膳房这里做的。 既然这么晚了,倒不如收拾一下,直接给太子哥哥送去好了,正好可以卡一下零点的祝福,虽然这里没有这种说法,但是! 她想成为第一个同商煜说生辰快乐的人呀~ 第156章 狗洞? 商宁放下怀里的果盘,随手递给了阿夜。 阿夜就是她抢来的那位少年。 “阿,阿姐!” 商冕看到自家姐姐来了,心里乐开了花,满脸期待地仰着脑袋朝着商宁伸出了手—— “阿姐,拉冕儿一把!” 商宁却双手环胸,退了两步:“叫,皇,姐!” 没有规矩的臭小子。 “唔,皇姐,拉拉呀~” 商冕才八岁,比一般的皇子思想更加稚嫩单纯,但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此时不仅不生气,还像个小舔狗一样撒着娇。 他最喜欢阿姐了,在这个宫里,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中,只有阿姐对他最好,只有阿姐是他要一直一直保护的人。 所以,他得叫所有比他大的公主们“皇姐”,但是,只会叫商宁一个人“阿姐”。 “来这里做什么?” 商宁蹲下来,看着这位黏人又姐控的小太子,脑壳子开始有些疼…… 她怕是又要被母后训斥了,老是怪自己带坏商冕,可是不管她怎么故意欺负他,这家伙总是第二次又不计前嫌地凑过来了…… “冕儿来永宁宫,找那个男人打架!!” 他咬牙切齿的说着,看起来奶凶奶凶的,还用好不容易从狗洞里掏出来的一只手恶狠狠地捶了捶地板。 他早早就听说了,阿姐竟然在宫外抢了个男人!现在还把他每天都带在身边调教!气死冕儿了!竟然有人要跟他争宠! “什么男人?不是……商冕,你说话可给姐姐注意点哦!” 商宁警告似的举了举小拳头,像小猫儿一样朝着比自己小三岁的小屁孩呲了呲牙。 姐,姐姐? 姐姐,嘿嘿…… 商冕脑子里自动过滤了一整句话的内容,只剩下“姐姐”这两个字了。 一直在院子的那位少年此时也听到了商冕这句响亮的话,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阿……皇姐,拉冕儿一把,冕儿要揍得他找不着北!” 商宁:“…………” 这就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教出来的商清国小太子吗?都快要气死她了,那么多圣贤书读进脑子里反而拉出来了? 满脑子想着干架。 “走你……” “啊,阿姐,不要不要……” 商宁三两下又将商冕原路返回从狗洞中给推了回去,此时那位少年就站在她的身旁—— “公主,要属下帮忙吗?” 商冕挣扎着还不忘记抬头看着他:“你你你!你就是阿姐抢的人!?” 呜呜呜…… 怎么办,这下他真的要失宠了…… 这个人竟然比他长得好看那么多…… “嗯。” 扶夜淡淡地应了一句,但是看着商冕这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知为何便来了兴致,想逗逗这小孩:“公主既然抢了属下,那属下往后便是公主的人了。” 商冕:“????” 气死了,他要和这家伙打一架! “阿姐连三千两银子都不愿意替你花!你就是个一文不值的小可怜!” 商冕此时已经被推出去了,却还是依依不舍地趴在地上犟嘴:“其他人阿姐可都是用买下的,只有你是抢的!” 扶夜抿了抿唇,下意识地看了少女一眼。 商宁:“…………” 商冕这个小绿茶,她迟早得收拾他一顿! “来人,来人!把狗洞给本公主封了!” “是!” “阿姐?阿姐!” 商冕着急地大喊着,如今永宁宫紧闭中,若没有这个狗洞,他要怎么才能见到阿姐哦。 任凭商冕如何叫唤,商宁也头都不回地往院子里走,扶夜犹豫了两下跟了上去。 “你可知为何本公主不愿意用三千两银子买了你?” 扶夜不说话,静静地把盘子给她递了过去。 “你和……本公主小时候的一位故人有些许相像。” 商宁往嘴里塞了个果子,脸颊瞬间鼓鼓的,甚是可爱。 故人? 是什么样的故人…… 扶夜竟然有些好奇了,他向来对于别人的事情是不上心的,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 “不提他了,不想想起来……” 似乎是一些比较痛苦的记忆,商宁难得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随后一脸认真地看着扶夜—— “阿夜。” “属下在。” 他应得很快,似乎感觉到少女好像有话要和他说,心里开始微微地加速。 “阿宁不想用钱买下你,用那些钱来侮辱你……我不想。” 她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本公主”…… 她在努力放平了身份同他讲话。 “阿夜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只有珍贵的宝贝才需要用抢的,不管怎么样,阿宁都会将你抢过来。” 商宁那一双杏眸明亮又灵动,就那样认真又炙热地看着扶夜,少年只觉得一股灼热从耳尖一路烧到了心口…… “所以,你懂我意思了吗?” 意,意思…… 什么意思…… 是说…… “笨死了,说你往后就是阿宁的宝贝啦~阿夜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呀?” 许久等不到少年的脑子转过弯来,商宁没有耐心地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若是,公主愿意……属下……属下会一直陪着您的。” 他认真又虔诚地迎向少女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救赎了,有人将他从冰冷的世界里拉了出来,走到了光的温暖下。 “那以后阿夜可要好好练功,好好读书哦!我们阿夜要有出息!” “好……” ………… 听到这里,扶冉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他爹爹是这样子一步一步成为商清国的监国大人的嘛?原来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不过…… “皇舅舅,哈哈哈哈,没想到皇舅舅你小时候竟然是个姐控呀!” “姐控?” “就是特别喜欢姐姐,听姐姐的话。” 扶冉耐心解释了一下,商清皇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否认:“朕,一直都是啊……” 从阿姐奋不顾身救下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好好地要护着她。 可是后来……他成了商清国最高地位的人,却还是护不住他的阿姐…… 扶冉看着商清皇的神情从怀念到愧疚,再到痛苦,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 不过,听了皇舅舅这么些回忆…… 她怎么觉得,自己的母亲也像是个穿越过来的人…… 第157章 从阿姐奋不顾身救下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好好地要护着她。 可是后来……他成了商清国最高地位的人,却还是护不住他的阿姐…… 扶冉看着商清皇的神情从怀念到愧疚,再到痛苦,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 不过,听了皇舅舅这么些回忆…… 她怎么觉得,自己的母亲也像是个穿越过来的人…… 因为,作为商清国的公主,即使她本来的性格就是活泼跳脱的,但是在这样三书六礼,三纲五常的封建大环境下,一位深宫之中长大的女子,真的可以活成这个模样吗…… 真的可以这么洒脱,这么爱恨分明吗…… 而且,听皇舅舅说的,娘亲和爹爹的相识也是很偶然的,但是又让她觉得充满了巧合…… 当时的商清国,政策上是允许有劳动力买卖的,但是娘亲作为一个公主,为什么会大张旗鼓地到处买奴隶呢?她的封号是永宁,这样一个尊贵的封号,说明了娘亲应当是十分地受宠,况且看这永宁宫的位置,离紫尘殿和东华殿那么近,装璜又是那样地奢华精致,所以娘亲在宫里的地位一定是很高的。那么宫里的人必然是不敢怠慢她的,怎么可能会少了下人让她驱使…… 就算是少了,那么她也应该去找相应的管事讨要几个下人才对,怎么会去宫外找人呢…… 而且,那样大张旗鼓地买人,买了那么多,最后碰上爹爹了,反而大动干戈地抢人了…… 抢人回来以后,便直接停止了这种买下人的行为…… 实在是太奇怪了…… 扶冉被自己的推论给惊了一下,心脏砰砰直跳—— 也许…… 母亲真的是穿越过来的人! 所以她才会这样反常地想找到爹爹,也许,爹爹就是她要找的人,是她的攻略对象? 否则,怎么那么巧,又那么快地,娘亲就对爹爹表达出爱意了呢,就开始对爹爹下手了呢……就算美人爹爹长得很好看,但是娘亲作为受尽宠爱的大国公主,什么好看的男人没有见过呀,难道就这么轻易地一见钟情了吗? 她才不信,就连她对阿衍…… 扶冉抿了抿唇,止住了思绪,但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想完了…… 就连她对阿衍,也是从幽山骑射那次开始,从他变成自己需要攻略的男主开始,她才这么频繁地去找他,才会一次次地打破他的冷漠,才会不厌其烦地哄他开心…… 也许,一开始确实是这样的…… 但是,不知不觉间,她真的心动了,每当看到少年皱起眉头,她也会在心里跟着难过,当看到少年淡淡的笑容,自己也会不知不觉跟着开心…… 所以,她甚至第一次,希望这个任务可以做得慢一点,让她在这个世界呆得久一点,多陪陪阿衍。 “对了……娘亲……” “她,如果真的是和我一样是穿越过来的人……” “她的死,会不会和她完成了这个世界的任务,所以被迫强行地终结了在这个世界的活动轨迹?” 扶冉一个人在旁边嘀嘀咕咕的,这个想法紧张得她心跳一直在加速,甚至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来。 “怎么了,冉儿?你一个人在碎碎念什么呢?” 商冕一直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之中,满心的悲痛和思念,甚至小丫头离他不远,他都完全没有听清楚小丫头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她白着一张小脸,隐隐约约听到了“娘亲”这个词…… 小丫头是在想阿姐了嘛…… 是的,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没有感受过母爱,现在即使知道了,也没有人将这份缺失的爱补给她了…… “冉儿乖,不难过啦,皇舅舅在呢,皇舅舅会代替阿姐好好爱你,疼你,护着你。” 他温柔地蹲下身子来,与小丫头平视着,眼神中满是坚定:“不管发生什么,皇舅舅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为你遮风挡雨,你只需要,平安快乐地当你的小郡主,好不好?” 这是他的承诺,这是他没能对阿姐做到的承诺……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即使与所有人为敌,他也会保护阿姐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宝贝…… “皇舅舅……” 扶冉鼻头一酸,忍不住揉了揉,然后扑到了他的怀里,乖乖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子蹭了蹭—— “好昂,皇舅舅……冉儿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像娘亲对你好那样子,娘亲不在了,冉儿会替她好好爱你和爹爹的!” 虽然她心里其实没有太多的难过,毕竟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就是孤单的一个人,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也不曾感受过宠爱,不曾感受过世界的温暖和善意,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有妈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心里也完全没有“母亲”这样一个概念…… 但是,爹爹和皇舅舅对自己的好,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所以娘亲不在了,她一定会好好地爱他们,把娘亲没能给他们的那一份也补上。 还有太子哥哥,宋瑾之,王檀,永安,尘风,余苏,杏儿,都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是她拼尽全力也要好好保护的人。 当然…… 还有,她最爱的阿衍…… “冉儿乖。” 商清皇感动地摸了摸她的头,随后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冉儿,皇舅舅给你个东西,是阿姐留下来的,应当是给你的,当时你还未出生,阿姐便准备好了……” 商清皇起身走到了床底下,蹲下从里面拉出了一个木盒子,轻轻地吹了吹莫须有的灰尘:“这是阿姐准备的,说是给你的,不曾有人打开看过,朕也没有看过……” “但是,因为之前你还没有长大,所以没有打算告诉冉儿关于阿姐的事情,怕冉儿听了难过,所以这个东西一直放到现在了……” 他将木盒子抱了起来,似乎还挺沉的。 “给,给冉儿的?” 扶冉愣愣地指了指自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是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准备了吗…… 她的,妈妈吗? 第158章 她没有感受过,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妈妈给的东西…… 一直觉得自己没有母亲的,可是现在…… 不曾见面的,只是存在于画像和他人口中的母亲,却在自己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准备了给自己的礼物…… 扶冉眼眶发酸,偷偷地用牙齿咬住下嘴唇,想利用嘴唇上的疼痛来减轻内心的酸胀感。 “太重了,皇舅舅替你送去千鸾宫,时辰也不早了,皇舅舅送你回去?” 商清皇温柔地询问她的意见。 “嗯嗯好!” 刚好皇舅舅的轿子很大,也够宽敞,她可以和他一起坐。 除了自己,还没有任何一个皇子公主,坐过皇舅舅的轿子呢,包括太子哥哥,也不曾有过。 因为那样子是以下犯上,不合礼法的,但是,皇舅舅说了,不合礼法,那就把礼法改掉,嘿嘿~ 回到千鸾宫以后,已经很晚很晚了,但是小丫头却完全没有睡意。 她坐在床上,用手轻轻摸了摸眼前这个木盒子,深吸了一口气,将它慢慢打开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 是一个拨浪鼓。 随后是一封信,纸页已经开始泛黄了,扶冉轻轻地打开,生怕用力了,纸张就碎了—— 扶冉,冉儿? 你是叫这个名字吗?娘亲和你爹爹说了,你叫扶冉的,但是不知道你爹爹在气头上,有没有好好听我的话了……我是你的妈妈哦,冉儿,但是没能看着你长大,没能陪在你们身边了…… 对不起呀,宝贝,妈妈在另一个世界陪着你好不好…… 这封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显然写信的人很久没有动笔了,或者说…… 她不习惯用毛笔写字。 这封信上面的字体,甚至是繁体字和简体字轮流着来的……而且,“妈妈”,“宝贝”,这些称呼,似乎不是这里的话…… 还有,信上说的另一个世界…… 是,她下一次穿越要去的地方吗…… “所以,娘亲,你真的是和冉儿一样,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对……” 她小心翼翼地叠好那封信,继续看木盒子里的东西。 是一套衣服呀…… 粉色的小裙子。 接下去都是衣服了,似乎是根据她的年龄准备的,从小小的一件粉色的裙子,到最后的嫁衣…… 凤冠霞帔,藏在了最下面…… 所以才,这么沉的嘛? 因为她把自己从小到大,可能需要的东西都放了进去,把要给自己的婚服和嫁妆放了进去…… “所以,才这么沉的,对……” 她知道自己没法看着小丫头长大了,知道自己注定要离开了,所以想办法留下了这个,想办法将她往后要缺失的母爱全都装在了里面…… 最底下,是一封信。 【冉儿,对不起,娘亲不能陪你啦,真想知道是哪个臭小子带走了我的宝贝,好想看你穿上婚服呀,是妈妈自己绣的哦……只是,即使你出嫁了,也不要忘了多回来陪陪你爹爹,他……会很孤独的……是娘亲对不起他,是我辜负了他……】 这封信的字迹到这里为止都是很正常的,但后面的有些地方却模糊又扭曲,完全看不清写了什么…… 简直就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 【冉儿,你要小心……他……不要……】 “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小心,谁……” 扶冉将信拿到了烛火旁,透过烛火也看不清到底写的是什么…… 她又接着往下看了—— 【一定不许自己一个人出宫……】 扶冉:“…………” 咳咳,已经出去过了…… 也吃过亏了…… 【是妈妈的错,他才………你要好好保护自己……还有……】 一直到后面,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了,只剩下最后一句话是清晰的—— 【阿夜……对不起,我的出现和离开,都是一个欺骗……但是,从始至终,阿宁都没有不爱过你……】 “娘亲……” 扶冉迅速地把这封信单独收了起来,压在了枕头下面。 她的笨蛋爹爹,到现在都还觉得娘亲是不爱他了,自己在那边难过,她必须要把这封信给爹爹看! 还有…… 这封信上说的“他”,到底指的是谁…… 娘亲是要她小心谁呢? 应该是因为她知道有人会伤害自己,所以提前写了信,可是…… 到底是谁呢…… 又为什么,关键地方的字迹会变得这么模糊…… 她在大理寺这么几年来的探案,早就能辨别出,什么字迹是环境影响或者时间影响而造成的模糊了…… 可是,这个…… “系统……” 好久没有被传唤,现在被突然点名所以心慌慌的系统:【宿,宿主……统统在呢……怎么了?】 “这个模糊的地方,感觉像是你们这种系统的手笔……” 扶冉眯了眯眼睛,这种模糊得这么精确的,这么整齐的,也就这些缺德的系统干得出来了,况且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自己的娘亲就是和她一样的,穿越到这个世界里的人。 所以,她应该也有自己的系统? 系统心虚:【啊……这,宿主,不不,不是我干的……统统不敢……】 “我没说是你!我说是你的同党!同事!同流合污,狼狈为奸的那种,听懂了没?!” 扶冉生气地捶了捶被子,恨不得把系统从自己的脑子里揪出来暴打一顿。 系统支支吾吾地:【啊……是,是的……】 “行了,滚。” 扶冉盖上了木盒子,她就知道……一定是系统搞的鬼,娘亲写的信,可能跟自己的任务有关,所以才会被消除掉…… 她的任务和天爻阁有关…… 那么,娘亲的死,会不会也和天爻阁脱不了干系…… 那,阿衍呢…… “余苏!进来替冉儿搬箱子!” 她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晃出去,随后跳下床,将余苏喊了进来—— “箱子太重了,冉儿抱不动……” 余苏在门外守夜,此时听到声音,很快就进来了:“小郡主,夜深了,还不休息吗?” “马上马上,你今夜在里面守夜可以嘛?” 她看了那封信,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到底谁要害她,有点害怕…… “啊……好,好呀,嘿嘿……” 余苏挠了挠脑袋瓜子,爽快地答应了,憨憨地笑着,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第159章 “余苏!进来替冉儿搬箱子!” 她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晃出去,随后跳下床,将余苏喊了进来—— “箱子太重了,冉儿抱不动……” 余苏在门外守夜,此时听到声音,很快就进来了:“小郡主,夜深了,还不休息吗?” “马上马上,你今夜在里面守夜可以嘛?” 她看了那封信,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到底谁要害她,有点害怕…… “啊……好,好呀,嘿嘿……” 余苏挠了挠脑袋瓜子,爽快地答应了,憨憨地笑着,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烛火氤氤氲氲,明明灭灭,小丫头陷入了沉睡,但是脑子里却莫名地多了很多记忆…… 虽然和之前一样只是片段。 “小团子,要吃糖吗?” 小团子? 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娃用力地点了点头,甜甜地说了一句:“要!” 她能够隐隐约约看见,那个小女孩子的鼻尖有一颗淡淡的痣。 这是,我小时候…… “乖,那你叫爹爹。”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尾音总是习惯性地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蛊惑和哄骗的味道。 “爹爹!” 小团子年纪小,当下就爽快地喊了一声。 睡梦中的扶冉烦躁地翻了个身,为什么……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但是那个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 是不是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声音? 况且,为什么这个人会让她喊他爹爹呢?这声音,她敢确定一定不是美人爹爹的…… 小团子喊得爽快,声音又软软糯糯,那个男人似乎很满意,当下就给了她一颗糖果。 这颗糖果…… 这糖果怎么和天爻阁的小阁主给她的一样?! 她记得自己拿了天爻阁小阁主的糖果后,还特地让人去找了,在整个偌大的皇城中都没有找到类似的糖果,小商贩都说,从来没有见过,可能是其他国家传过来的…… 奇怪的是,即使在睡梦中,扶冉依旧有着几分清醒的思路,这不像在做梦,更像是…… 在看走马灯,只不过是断断续续的。 “这么乖,带你去看看娘亲。” “好!” 小团子格外好骗,剥开糖果就塞进了嘴里。 “但是,娘亲在睡觉,所以小阿宁进去不可以大声说话吵醒她哦。” 小团子点了点头,乖乖地伸出小肉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阿宁? 为什么,会是叫她这个名字…… 上次想起来的星星点点记忆中,阿衍似乎也是这样子叫她的…… 阿衍,和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还来不及她去细想,紧接着,整个画面便直接转换了。 四周十分漆黑,冰冰凉凉的,似乎跟湿润,偶尔还能听见几滴滴滴答答的水声…… “姐姐,我带小阿宁来看你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口血潭,里面赫然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皮肤细腻白皙,五官精致绝色,睡容恬静美好,仿佛一位落入凡间,折了翅膀的天使,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是…… 娘亲! 她和今日自己在永宁宫看到的画像上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会…… 母亲不应该在自己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嘛?记忆里,当时她已经两岁了啊…… 按照皇舅舅说的,娘亲没等到自己满月,就离开了人世,最后葬在了皇陵。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娘亲会出现在这里,这个男人说她是睡着了…… 难道,她没有死吗? ……… “小郡主,小郡主……醒醒。” “唔……” 小丫头翻了个身,皱着眉头不愿意睁开眼睛,她脑子里的记忆片段戛然而止。 覃失音叹了口气,犹豫了两下决定掀开她的被子,一阵凉意窜上来,扶冉只好悠悠地从睡梦之中转醒,心中一股怒火窜了上来—— “覃,失音……怎么是你?” 小丫头打着哈欠,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有起床气,被人这样子掀开被子强制性喊起来,心情特别不美妙。 最重要的是,她好不容易想起来一些重要的记忆,正要看到关键的片段,就被她喊起来了! 她连那个男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人的任何身份,只知道他喊娘亲“姐姐”,不过,自己可以确定,那个声音一定不是皇舅舅的。 难道,娘亲还有别的亲人吗? 小丫头如今的脑子里乱成一团,看到覃失音的脸更是莫名其妙地怒火中烧。 但,她还是按捺住心里的小小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咄咄逼人:“今日怎么是你来喊本郡主起来的?杏儿呢?” 她生气了,因此连自称都是“本郡主”。 “回小郡主,杏儿今日身体不适,没来喊小郡主起来,然而失音在大殿等了许久,不见小郡主过来,因此便冒昧地来了寝殿。” 覃失音俯身行礼,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但小丫头听了就是莫名其妙地更加烦躁。 “倒是真的冒昧了,没有本郡主的允许便私自进入寝殿,还随意地掀开本郡主的被子,覃女官,你说,这算是以下犯上吗?” “小郡主恕罪……” 覃失音恬静的一张脸瞬间花容失色,慌慌张张地半曲着身子:“小郡主,失音不过是怕您错过了端仪学礼的时辰……您的脚伤想来已经无恙了。” 扶冉:“…………” “今日是太子哥哥的生辰,宫里会举半比武大会,晚上还有家宴,本郡主没有时间端仪学礼。” 她理直气壮地自顾自地穿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听说端仪司的女官可以罚人,你若是有意见,那便罚。” 小丫头打着哈欠走到寝殿大门口,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来:“你罚归你罚,本郡主只能挑着做了。” 覃失音:“…………” 小丫头的身形已经看不见了,她依旧是保持着那副姿势,过了许久才起身,一向淡漠的脸上缓缓勾起一个微笑,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小丫头床上的长枕上:“罢了,大人要的东西拿到了就好……” 第160章 太子哥哥的生辰虽说是一切从简,但是到底南沧国的一众使者和皇子公主也在呢,总不能太过于随意。 因此,不到午时便是妙清夜一直期待的比武大会了。 南沧国似乎是有备而来,此次前来竟然还带了不少的高手,有男有女,装扮一律是简单又干练的灰色胡服。 这次的比武大会,在南沧国使者的要求下,商清皇下令让商清国中的皇室贵胄,只要年龄在十六致二十三的,都必须参加。 所以,小丫头所熟识的人中就有太子哥哥,少师大人,宋瑾之,王檀必须参加了。 这样的安排,南沧国此次的意图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但是商清皇同意了南沧国使者的安排,想来也是心里默许了这场两国联姻。 “冉儿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小丫头来得晚,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交领水仙裙,袖口上还有几颗小绒毛,看着可爱极了。 “又来晚了,不守时的小丫头,快入座。” 商清皇只不过是调侃了她一句,便让她入座了,她的座位比一众皇子公主都还要靠前,正好在商煜和楚衍的旁边。 她的对面坐的是妙清夜和妙辞之。 妙辞之还是那套紫色的束袖,妙清夜倒是看着精心打扮了一番,白净的额头上挂着一串做工精致的银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比武大会便开始。” 商清皇举杯,众人跟随着一饮而下。 小丫头也端起了酒杯,正仰头准备喝下去,旁边却伸开一支手,稳稳当当地给按住了—— “饮酒?” 楚衍声音淡漠中透出一丝反问的语气来。 “啊……今天是个好日子呀……” 扶冉笑着打着哈哈打算敷衍过去,抢过了酒杯,嘴唇贴在上面,贝齿咬着杯檐,不过还是不敢喝下去,怕阿衍生气…… 但是她其实是个成年人了好!不能喝酒吗?怎么就不能喝了呢? “小孩不能喝酒,张嘴。” 楚衍怕把她的门牙弄疼,等她满脸不情愿地张了嘴,才毫不留情地把酒杯拿了过去。 “可是……这是皇上的敬酒诶,冉儿这几日学礼端仪,听说这样子是不合规矩的哦~” 小丫头的言下之意是,你作为太子少师,怎么能带头教她坏了规矩呢。 “我替你喝。” 少年闭上眼睛,将酒一饮而尽,漂亮的喉结上下颤动着,琼浆玉露沿着他修长优美的脖颈线滑落,流到了襟口处。 扶冉:“…………” 小丫头偷偷地摸了摸鼻子,还好还好,撑得住,没有流鼻血。 但是…… “阿衍,这个杯子冉儿咬过了……” 楚衍挑了挑眉,将空了的杯子递了回来:“那还你。” 扶冉:“…………” 她不是这个意思呀,她意思是…… 这上面有自己的……阿衍是个讲究的小洁癖,怎么会…… 况且,她今日还擦了胭脂,偷偷点了一丢丢朱红,怕是唇印都留在上面了…… “唔……” 少女低下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 “我不介意。” 楚衍扫了她一眼,看破了小丫头心里的想法,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会嫌弃她? 是平时…… 对她太冷漠了吗? “啊……好,好哦……” 扶冉支支吾吾地回答着,小脸蛋白里透红,好奇怪呀,明明对别人就不会有这么多想法,大大咧咧的,一起喝一杯水也不是不行。但是,阿衍这样子做…… “呜呜呜系统,这家伙纯纯地在勾引我!!!” 系统:【…………】 系统:【宿主,不可以乱来,你还小。】 “可以让时间快点嘛?直接跳到我及笄的时候!等不及了!” 扶冉:? 系统也许是被自己的虎狼之词吓到了,好久没有说话,紧接着,比武大会就开始了。 这次的大会是按照抽签决定的,同样长度的竹签就是同一组。 首先,第一组。 是南沧国那边的一位彪悍女子和…… 楚,楚衍??? 小丫头着急地站了起来,连忙过去拉住商煜的手:“太子哥哥,为,为什么阿衍也要去啊?” 不是说了商清国的皇室贵胄吗? 阿衍他虽然是太子少师,但是毕竟是北相国的亡国旧民,因此不符合条件才对。 商煜看着小丫头一脸着急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抚:“乖,不急。阿衍是南沧国八公主点名道姓必须参加的。” 混蛋,是她搞的鬼! 阿衍身子骨不好,怎么比武嘛,这不是欺负人吗? 扶冉恶狠狠地瞪向坐在对面的妙清夜,后者此时笑得一脸欢畅。 “哼,阿衍要是受伤了,冉儿就把她头上的银链子摘下来挂她脖子上当狗链……” 扶冉愤愤不平地嘟起粉嫩的小嘴,不停地碎碎念着。 比武可以选择冷兵器,碰巧的是这把两人都选了剑。 锣鼓敲响—— “以和为贵,点到为止——” 太监拉长了声音喊完,但是双方都没有马上开始动手。 “阁下回答我几个问题,小女子便弃赛让你赢,如何?” 对面那位穿着灰色束袖胡服的女子看了一眼眼前这位俊俏的少师,笑得万种风情。 楚衍薄唇紧抿,眉目中隐隐有些不耐烦,他眼神冷冽:“出招。” 少年拇指轻轻一推,配剑出鞘。 女子十七岁模样,此时神情不悦,娇嗔道:“榆木脑袋,商清国的男子都如此死板吗?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副容貌啊。” 楚衍的耐心被消耗殆尽,他将剑鞘扔到一旁,看了一眼高台上眉头紧皱的小丫头,心里的烦躁更甚,随后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这位女子—— “闭嘴,出招。” “好,那开始,你不必怜香惜玉。”女子愤愤地拔剑,小脸微抬,神情有了几分傲慢。 怜香惜玉? 楚衍可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写。 他眼中对于女子的分类只有扶冉和其他女人。 佩剑凌厉地朝着女子破风而去,角度刁钻,少年脸庞略显消瘦,额前两鬓墨发随风飘起,俊眉微蹙,高挺鼻梁下嘴角微垂,弧度冷漠。 第161章 楚衍的耐心被消耗殆尽,他将剑鞘扔到一旁,看了一眼高台上眉头紧皱的小丫头,心里的烦躁更甚,随后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这位女子—— “闭嘴,出招。” “好,那开始,你不必怜香惜玉。”女子愤愤地拔剑,小脸微抬,神情有了几分傲慢。 怜香惜玉? 楚衍可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写。 他眼中对于女子的分类只有扶冉和其他女人。 佩剑凌厉地朝着女子破风而去,角度刁钻,少年脸庞略显消瘦,额前两鬓墨发随风飘起,俊眉微蹙,高挺鼻梁下嘴角微垂,弧度冷漠。 竟然来真的? 这少年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 女子心中怒骂一声,当下便脚步生莲,一个侧身后旋躲开了少年的剑锋。 “既然你这样不留情面,就别怪阿婉认真了。” 女子右手紧握剑柄,脸上也没了一开始那样的挑逗,她被少年这冷漠的态度给冷到了,现在脑子里已经把自家八公主交代的事情给忘了,满脑子只有好好教训教训这位少年。 她脚尖一点腾空而起,长剑带着呈亮的银光迎面劈下,招式之用力在高台上的人都能够感受到。 “不是……” 妙清夜紧张地站了起来,面对现在的局势感到十分困惑。 “怎么了?清夜?” 妙辞之看妙清夜的脸色不对,一脸的慌张,于是偏过头去关心了两句。 “没什么……只是……” 她明明已经交代过了,南沧国的这些人,不管是谁,只要碰上太子殿下身边的少师大人,一律不许用全力,尽可能地不明显地输给他。 最重要的是,一定一定不可以伤到他! 可是! 阿婉这架势,怎么看起来恨不得把楚衍劈成两半啊…… 妙清夜捂住额头坐了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坏了坏了,阿婉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暴躁,怕是楚衍说了什么让她生气的话了…… 比武场上。 女子没想到楚衍面对自己这样狠厉的招式竟然这般不为所动,她自己都忍不住微微愣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公主的话来,紧接着这一剑就劈歪了…… 比武场上的木质板面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缝,这力道,也不愧阿婉的体型长成这样了…… 楚衍皱了皱眉,他可以躲过去的…… 只不过,自己的武功不便就这样子显露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小丫头…… 因此,他才打算装作一直到最后一刻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然后靠本能堪堪躲过一剑,没想到…… 这一剑竟然空了? 不应该的才对…… 楚衍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妙清夜,后者与他的眼神碰上,兴奋地站起来挥了挥手,笑得一脸灿烂,就差没跳起来了:“阿衍!阿衍加油呀!” 妙辞之无奈地拉住她的衣裙,迫使她好好坐下来:“好啦好啦,莫要再喊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南沧国的士兵们可都还在呢,你身为南沧国的八公主,怎么可以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替他人撑场子?” “你这样子,怕是要伤他们的心……” 妙清夜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撒娇道:“哎呀皇兄~清夜没有这个意思嘛,只是少师大人刚好在看我了,嘿嘿,我想和他打个招呼嘛……” 少女一脸志在必得地握了握拳,冲着对面的小丫头挥了挥:“再说了,本公主想要他做我的驸马,他就是自己人了,清夜替自己人加油不可以吗?” 看着阿婉那一剑劈歪了的扶冉,心里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刚坐下来打算趁阿衍不在,偷偷地喝口酒,就发现对面的妙清夜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竟然对着自己挥了挥拳头,还一脸欠揍的挑衅模样。 扶冉疑惑地挑了挑眉:“???” 怎么了? 就你长手了不是? 妙辞之也正好看过来了,充满歉意地对着小丫头笑了笑,而后轻轻敲了一下妙清夜的脑袋瓜。 扶冉哼了一声,此时也懒得和她计较了,自己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在比武场上的阿衍,真的是恨不得自己下去比武算了…… 比武场上,阿婉偷偷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 但是,她的嘴唇却有点哆嗦,看着裂痕心有余悸:真是的,自己差点一时怒气上头然后就忘了八公主交代的事情了,听说这位少师大人是没有内力的,只怕武功平平。她这一剑要是没有及时收住或者改变了方向,只怕那位少年是要接不住的…… 到时候伤了他,八公主可能就把自己丢在商清国了,不让她回去了…… 不过,她也不能演得太过明显才行…… 于是,阿婉又深吸一口气,重新用力握住剑柄,就那么直直地朝着少年的面上刺了过去。 这招简单又狠厉,少年应该可以躲过去,众人看起来也不会怀疑。 楚衍眼神一凝,侧过身后提剑去挡,兵刃撕摩的声音,由于速度太快竟然还伴随着星星点点的火花。 随后他用力将女子的配剑用力一压,扰乱了剑的轨迹,然后一个旋身绕到她身后去,空出左手对着她的肩膀。 他准备一掌借力将她推出比武场外。 但是…… 他不太想和旁人有肢体接触,特别是这个人一开始那样出言不讳…… 于是,楚衍放下了手,果断地抬起脚来,毫不客气地踹在她的后膝上,阿婉立刻就跪了下去,很快手里的剑也被楚衍给缴了。 缴她的剑? 这可是又把她给恼着了,她狠狠一咬牙,没有剑她也能接着比! 楚衍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很快掷出手里的剑,剑锋一偏,深深地刺入比武场的木质板面上,正好划断了阿婉的一缕发丝。 “你输了。” 一道低沉而冷淡声音在女子头上方响起,她入眼的是楚衍一尘不染的衣袍。 阿婉:“…………” 这少年…… 真是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情怀呀!! 公主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一个人!明明在她眼里,那位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比这个冷冰冰的少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287章 出宫的马车摇摇晃晃,扶冉掀开帘子看着如今清冷的街道,心里不知是何种感受。 “阿衍,那片湖你可还记得?” 小丫头忽然看到了长桥下的静湖,几艘游船停靠着,周围再也没有赏景的人了。 楚衍有些疲惫地抬眼看了一下,微微抿了唇:“嗯,那天晚上我没有保护好你……” 扶冉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楚衍心里一直记着的是这件事情—— 明明那天晚上,是他自己被阴胜重伤了,她不过是落个水,因为救上来及时,连感冒都没有。 “胡说,是我没保护好阿衍,而且当时余苏忙着揍人,所以没顾上……” 她忽然不说了,思绪又飘到远方:“不知道爹爹他们怎么样了,余苏他一根筋惯了,会不会被……” “不会的。” 楚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会的,别担心。” 因为,应该不用太久,监国大人就会被派去南沧国了。 扶冉一向最听楚衍的话,于是乖乖点了点头:“对了阿衍,那个纯年的脸你还记得吗?当时冉儿都没对她做什么,她就莫名其妙那样了……” 忽然提起陈年旧事, 楚衍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微微点了点头:“那是天爻阁的毒,当时她被罚在湖中跪的时候, 我撒的。” 扶冉:“…………” 好,这下破案了。 扶冉又换了个话题:“那你为何当时会来千銮宫?爹爹差点杀了你和永安。” 过去的事情问得楚衍心惊胆战的,他掩唇咳嗽了一声,才敢接着说:“墨吾道安排的, 他想控制扶夜, 原本……原本我是准备那么做的,往后在他们两个之间周旋利用,最后利用监国大人之手除掉墨吾道……” 扶冉:“…………” 要不,她还是别问了? 越问越觉得阿衍像是为了复仇牺牲自己的美色来勾搭她的祸国妖妃—— 要她命的那种。 楚衍感觉到怀里的人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他有些心虚地摩挲两下指尖, 温声道:“可是,我没有那样做,大殿上认出你后, 我就没有那个想法了……” 虽然从扶夜这里下手也许会比绕一圈去太子殿下那里快很多,但是但凡涉及到小丫头,他就没有办法理智去分析了。 扶冉是他此生唯一的不可控因素,她是例外也是偏爱,从来不是他的谋划和筹码。 “阿衍,”扶冉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你胡思乱想了,我没有生气呀, 都过去了。” 楚衍松了口气, 马车也缓缓停下—— 到了。 扶冉扶着楚衍慢慢下了马车,他刚刚受刑, 现在连自己站立都是个问题, 只能倚着她。 宋府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丧幡, 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比大理寺地牢还冷清。 宋瑾之自然不知道扶冉她已经回来了, 就算知道了, 此时恐怕也没有心情出来迎接她。一想到一向笑嘻嘻围在她身边,总会逗她欺负她的宋瑾之如今一个人呆在宋府, 扶冉心里就很不好受。 “属下去让人通报。” 侍卫很快敲了敲门,没想到看起来紧闭的大门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上锁, 他一下就推开了。 “动静小一点。” 扶冉扶着楚衍慢慢走进去,不忘了嘱咐她身旁的下人——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些下人竟然对她异常地尊敬,仿佛他们并非是奉皇命来看好她的一样。 宋府里面也静得可怕,穿过了前院也没有看见一个下人,周围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他们径直来到前堂,终于在前堂看到了宋恩朝大人的灵位…… “我没事的。” 楚衍拍了拍扶冉的手,示意她放开,随后两人一起在宋恩朝的灵位前叩首—— 扶冉的眼眶有些酸涩, 虽然宋恩朝总是对她凶巴巴的,还不许宋瑾之跟她玩, 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就连大理寺的狱卒被她带着玩,宋恩朝都不会说什么…… 他就是个别扭又傲娇的老头, 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是一代忠臣。 “哐当——” 身后传来碗筷碎裂的声音, 扶冉猛地回头,宋瑾之披着一件白色的孝衣,他静静地看着扶冉,风吹起他鬓角的乱发,片刻,他俯身慢慢地捡着碎瓷片。 “宋瑾之……”小丫头连忙起身,她紧紧咬着下唇,慢慢靠近他。 宋瑾之低头捡着瓷片,随后站起来将手藏到了身后,他看着一脸担忧的扶冉,一点一点地扯出一抹笑来—— “回来了,饿不饿?” 扶冉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哽咽道:“宋瑾之, 我回来了, 我回来晚了……” 宋瑾之悄悄地握紧碎瓷, 手心的疼痛让他说话不那么颤抖:“不晚, 粥也才刚熬好。” 少年的眼下青黑,薄唇有些干燥,她明明一点都笑不出来,却还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扶冉几步上前抱住了他:“宋瑾之,你不是一个人,我,王檀还有商煜,还有好多好多人都会陪着着你的……” 小丫头身上特有的清甜钻入他的鼻腔,宋瑾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前几日从没有掉一滴泪的他仿佛在这一刻崩溃了。 “扶冉……” “我在的。” “我爹爹他不能打我了……” 扶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他不管我了,以后可以偷懒了,可以懈怠课业,可以骄奢淫逸,可以陪你一起做坏事了……” 宋瑾之的声音越来越颤抖,直到最后彻底变成哭腔—— “可是,他为什么不管我了,明明我已经没有娘了,扶冉……” “扶冉,我只有爹爹了……” “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不要我了……” 扶冉一直觉得自己口齿伶俐,可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是这么笨拙,所有的安慰仿佛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陪着他一起哭,陪着他承受这份悲痛。 “宋瑾之,冉儿替你报仇。” 宋恩朝是死于墨吾道之手,是墨吾道为了震慑文武百官从而杀的第一个人。 墨吾道,他该死! 楚府被灭门,阿衍饱受血蚕之苦,禁锢她的母亲,设计陷害她的爹爹,如今还杀了宋瑾之的父亲,炼制药人…… 桩桩件件,皆为天理所不容! 番外二 楚衍与扶冉【完结】 原来没有神识就不能够呆在这里呀,所以阿衍才故意装作不认识她,要她走…… 扶冉摸了摸自己乌黑的秀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了—— 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已经十八岁了。 “在想什么?” 凛月从身后搂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 “我在想……这些有点不真实……可能是苍青把记忆都归还给我了,一时间有点多,所以还不太习惯……”扶冉转过身来,捏了捏凛月的脸,“你能不能变回阿衍的模样呀?” 虽然他的本体简直俊美得人神共愤,但是扶冉就是看不习惯,怎么看还是得楚衍的相貌最赏心悦目。 “嗯?这样不好看吗?”凛月没有立刻变回楚衍的模样,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看,当然好看!就是……不太习惯。” 他直起身子“那……你喜欢的仅仅是楚衍,还是……” 扶冉愣了一下,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觉得凛月就是楚衍,楚衍就是凛月。 凛月指尖颤了颤“看来,你是只喜欢……” 扶冉无奈地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抬起头来“好啦,笨死你得了,怎么还有和自己吃醋的家伙呀?楚衍就是凛月你呀,我喜欢你的全部。” 凛月不说话,但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了都觉得可怜兮兮的。 好歹也是堂堂主神呀,怎么还这副哈巴狗的可怜模样,扶冉忍俊不禁。 无奈,只好挑起凛月的下巴吻了上去,唇齿相依之间,将那些心里话细细说来—— “凛月,我爱你……” 你让我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 “冉儿……” 凛月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捧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出现何尝不是他几千年来按部就班里唯一的变数…… 双唇分离,两人鼻息交缠—— 扶冉的手不安分地探向他的腰际“那什么,要不……洞房?” 凛月“??” 扶冉指尖灵巧地抽掉他的腰带“成亲那晚,我们什么也没做……现在,冉儿成年了……” 凛月呼吸急促了几分,连眼尾也染上红晕“但……如今还是青天白日……” 扶冉双眸眯起,笑得娇俏“那我们就白日宣y,如何?一句话,宣还是不宣?” 凛月喉结上下滚了滚,眼中欲念浓厚起来“宣。” 他心神一动,扶冉身上遮蔽的衣物瞬间就消失了,紧接着大手一挥,红帘落下—— “凛月!你赖皮!我才抽了你一条腰带,你就把我全……!!!” “嘘……”他将玉指抵在她粉唇上,“乖,保留体力……” “…………” 翌日,某神春风得意,眉眼间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扶冉坐在扶夜的轿子里,揉着腰,感觉以前坐起来格外舒服的轿子今日也变得不得劲了。 可能是因为吃饱喝足,凛月那家伙竟然舍得撇下一堆事务,来这个位面和她生活了。 扶冉一边揉着腰,一边哀怨地瞪着某人,那罪魁祸首却阖着眼睛,一副怡然自乐的模样。 气死她了! 扶冉小手一指“你,过来。” 楚衍微微勾了勾唇,听话地坐到她身旁去,嗓音低沉“怎么了,冉儿?” 他大手覆在她的腰上,竟然准确地找到了痛处,一下一下地揉着。 扶冉咬了咬唇,好啊这家伙,明知道她是怎么了还问!! 叔可忍,婶不可忍! 一个粉拳就要招呼在楚衍的脸上,却被后者轻轻巧巧地握住了,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两下—— 楚衍贴在她的耳旁,声音有些哑“乖,你想谋杀亲夫吗?” “…………” 啊啊啊! 楚衍这家伙,怎么开了荤就跟开闸了一样,骚话连篇的,再也不是以前那朵小白花了! 两人嬉闹着,就到了千鸾宫。 因为凛月使了小手段,所以现在在扶夜他们看来,扶冉和楚衍不过是失踪了半天罢了。 “爹爹,娘亲!冉儿回来啦~” “小郡主!” 最先迎出来的是尘风和余苏,把扶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她面色红润的模样,总算是放心了。 “冉儿!” 王檀和宋谨之竟然也在! 宋谨之这家伙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捏起她的脸“走了,都快开宴了,你俩大半天不见着人。” “哎哎哎,疼!” 一只苍白的手虚虚地摁住宋谨之,楚衍不知何时站在宋谨之的旁边,冷着一张脸—— “别弄疼她。” “好好好,放手放手,楚衍你这家伙力气怎么这么大?”宋谨之揉了揉自己手臂上的红痕,“哇,你平时那病弱的模样不会是装的?!” 楚衍咳嗽了一声,眼波流转,有些委屈地看向扶冉。 扶冉“…………” 楚衍这小绿茶,又在装可怜,她才不会上当了! “咳咳……咳……” 楚衍又咳嗽了两声,眼尾红了一片,那颗泪痣娇艳欲滴。 “好了好了,”扶冉忙走过去抱住楚衍的胳膊,“宋谨之,阿衍身子不好,你可别欺负他。” 某人甚是满意地勾唇一笑。 宋谨之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红痕,咂舌“不是?喂,你俩不能这么欺负人,你看看手臂上这红痕,这哪来的你不会不知道!” 扶冉果然认真地看了看,一脸严肃地道“嘶……宋谨之,昨晚玩得挺花呀,哪位姐姐这么凶呢?” “不是?你在说什么鬼话?” “王檀,下次你带宋谨之去青楼,记得给他挑个温柔的!就上次咱俩去看的那个阿翠姑娘我觉得就不错!” 王檀忍着笑意应了声好。 扶冉口中的阿翠姑娘,是一家青楼的老鸨,嘴边还有颗大痣,但温柔倒是挺温柔。 宋谨之无能狂怒“扶冉你个臭丫头!!!” 一时间,千鸾宫上下都乐了,扶夜和商宁不知何时也站在殿门口,两人相依而笑。 这顿饭吃得自然是开心的,爹爹和娘亲,皇舅舅和太子哥哥,王檀和宋谨之,尘风和余苏,还有一旁忙上忙下的永安跟杏儿…… 好像,她重要的人都在这里了…… “诶?爹爹,阿衍怎么和娘亲出去那么久?”扶冉偷偷喝了点小酒,面色红润。 “不知,”扶夜抬头看了眼殿外,“应当无事,你好好吃饭,别贪杯。” 殿外。 “主神。” 楚衍眼眸淡漠,“你认出来了?” “自然,”商宁笑了笑,“凛月和楚衍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闻言,楚衍的眼眸中多了一分慌乱,他只好垂下长睫来掩饰这份异样。 他递给商宁一块白玉“这玉佩可温养魂魄,你随身带身上。” 商宁双手接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这玉,竟然有温度…… “多谢主神。” “不必,在这里我就只是楚衍罢了,往后也不用唤我主神。” “好。” 商宁本想离开,却又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楚衍,你活了几千年,早就看破世间红尘,冉儿于你而言,会只是千年时光里的昙花一现吗?” “我知楚衍爱她入骨,那主神凛月呢?” 一时间,楚衍的心口狠狠地抽痛了一下,连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商宁见他反应如此大,也知道了他的答案,于是莞尔一笑“那我先进去了。” 大家酒足饭后,天色便暗了下来,此时千鸾宫却收到了一份大礼。 “诶?是东杳那儿送来的!阿衍,是不是言芜那个臭小子!”扶冉兴致勃勃地拆开一个又一个箱子,被这远方而来的“关爱“震惊住了。 足足五个箱子的金银珠宝,还有三个箱子的玉器陶瓷,还有四个大箱子装的是烟花。 宋谨之看到以后也吓了一跳“我的天……那小皇帝不会把国库搬空了?” 他见过很多官员私吞国银,但最大的数目也没有这儿的一半多。 诶? 扶冉又发现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但和装金银珠宝的那些箱子比起来就朴素多了。 所以她不太在意地打开,感觉没什么可以惊到她了—— “我?!我?!卧槽!” 一声国粹响彻千鸾宫,大家都探头来看,紧接着更是一声又一声的国粹—— 这不起眼的木盒子…… 里面竟然装着东杳的玉玺! 货真价实的玉玺! 扶冉疑惑地看向自家皇舅舅,商冕吓得举起了双手“冉儿,皇舅舅可没逼迫他啊!” “…………” 言芜这小子疯了,玉玺就这么随随便便寄过来了?也不怕被半路打劫了! 楚衍刚看完言芜送来的两封信,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阿衍,言芜写什么了?我看看!” 扶冉凑过去将信拿了过来—— 言芜“表皇兄,皇嫂,多月不见,阿芜甚是挂念,听闻表皇兄成亲了,可惜阿芜政务在身,不能前往,只好遥寄贺礼,聊表心意。” 扶冉收起这封书信“啊……阿芜也太乖了!” 那小孩,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扶冉又接下拆了另一封信,这封信明显字迹稚嫩很多,肯定是言芜亲手写的了—— 言芜“表皇兄,你竟然成亲了呜呜呜!皇嫂嫂那么凶!你竟然还娶她呜呜呜!阿芜以后肯定要被欺负了!什么破皇帝,阿芜不当了!【愤怒阿芜拍了拍您并扔了一个玉玺】” “言芜!!!!!” 扶冉狠狠一咬牙,好啊那个臭小子!看她不立刻启程去东杳,把他抓起来抽屁股! 楚衍哭笑不得地将人搂到怀里哄,一点一点把她的毛顺下来—— “过几日我们便去东杳,”他捏了捏扶冉的小脸蛋,压低了嗓音,“乖,夫君替你做主。” 扶冉“!!!” 完了,她的脸好烫…… 妙清夜无奈地看着两人“好啦,你俩别酿酿酱酱了,快来放烟花!” 扶冉回过了神,拉着楚衍去拿烟花—— “阿衍,你给娘亲的玉佩是不是……” “嗯。” 楚衍递给扶冉一根礼竹“那块玉佩里面有邪月的神魂碎片,带她身上有益无害。” “这样也好,邪月也没有遗憾了……” 扶冉接过那根礼竹,笑问道“阿衍,你可知在我们那儿这个叫什么?” 楚衍眉眼含笑“不知。” “叫仙女棒!像冉儿这样的小仙女才能放的~” “好。” “阿衍!” “嗯?” “放烟花啦!” 他看着她在烟火旁笑,商宁问她的那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 “嘭——” 一朵朵烟花在黑夜中绽开—— 扶夜搂住商宁的腰“阿宁,幸好你回来了……” “阿夜,往后我也会一直在的。” 商冕不服气地站在旁边,哼了一声“对对对,我也会一直在的,陪着阿姐!” 扶冉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皇舅舅真是的,当皇帝了还是个姐控。 环顾四周,她看着烟花下相拥的商煜和妙清夜,看着打闹拌嘴的王檀和宋谨之,看着余苏尘风眼里的满足…… 真好,她身边的人都很幸福。 “冉儿……” 楚衍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发梢—— “冉儿,我爱你。” 千年时光里,她是他唯一的欢喜。 只是一眼,他便溃不成军。 “阿衍,我也爱你!” 她勾住他的脖颈,眉眼弯弯“爱你的一切,你的全部。” 凛月是他,楚衍是他,青梅竹马是他,天赐良缘也是他。 真好,她也是幸福的。 【全文完】 [全文完结,他们的故事到此结束,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ua~ ------题外话------ 全文完结,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陪伴,每一条评论穷穷都谨记在心!再次感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