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弃女的锦绣田园生活》 第一章 心事 水灵,爹对不起你啊?”家徒四壁的屋子,破旧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老人,他一边咳嗽一边说:“孩子,我不应该逼你就了那门亲事啊!爹也没有想到那人会跟人跑了。” “爹,没事,走了就走了,无情无义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郑水灵眉目安静地说道,可又有谁知她的心如同在冰窖里一样冷。 “那个陈东西,他一定会遭天打雷劈的。”老人直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郑水灵赶紧过去抚了抚老人的背,把煎好的药递到老人的面前,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敢流下来。 “爹,你别再想了,你的身体要紧。” 陈东西,他们家招过来的上门女婿,不到一年就跟人私奔了,私奔的对象还不是别人,是郑水灵住在隔壁柳树村的表妹周金芝,他们甚至明目张胆地剧住在一起,让她成了灵水村里的大笑话。郑老爹一气之下病倒在床,延医用药一个月整丝毫不见起色。 前来诊治的秦大夫说:“如果你爹再不见好,你就要有心理准备了。” “不喝。”郑老爹将碗一推,碗掉在地上摔个粉碎,药也洒了一地,浓郁的药味充斥着整间屋子。 “爹,你这又苦呢?这要是女儿好不容易赊来的。”郑水灵含着泪说道。 “赊来的,让我死了算了,我怎么会生下你这种没用的女儿。”郑老爹喘着粗气叫骂:“你娘去得早,从小我把你捧在手掌心上,你说要读书,我就不顾村子里人异样眼光送你到私塾念书。读了几年书就忘记是谁,你连自己的丈夫都看不住。我早就应该信那句话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我悔啊!说着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起来。 郑水灵很早离了娘,是郑老爹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长大,这孩子脾气性格随她娘,聪明伶俐又有主见,七岁想到村子的双石山上唯一的私塾读书。一开始,郑老爹是不愿意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女孩子长大终归是要嫁人,读书识字没有什么用。灵水村又称秀才村,可是村子里百年只出一个秀才,那就是前朝的教书先生柳秀才,他曾发誓灵水村若不出状元,他终生就不离开灵水村。这人思想十分开明一生未婚,见这粉妆玉琢的女娃儿十分喜爱,二话没说就收她入学,她的名字还是柳先生取的。 当时先生摇头晃脑的念着:水波荡漾,人杰地灵,世物繁茂,万物生长,这孩子生得灵气就叫水灵。郑老爹千恩万谢欢天喜地的应下了,能得柳秀才赐一名儿那是很多家庭求之不得的好事。 郑老爹见女儿态度坚决,又能识几个字,想起去世的妻子也曾经是识文断字的出身的女子,也就顺水推舟地让她识了个字,早知道识字之后连怎么伺候丈夫都忘记了,他就不应该送她读书。 女孩子书得多,想法就多,高不成低不就,好不容易嫁个人,人家还跟别人跑了,真是把他的老脸给丢尽了。 “你说,咱们水灵村有多少夫妻,哪有你像你结婚不到半年,丈夫竟跟人私奔了,你让你爹怎么做人,你让你爹怎么做人,你这是作贱自己啊。” 郑水灵知道爹这是病糊涂了,不然绝不会这样骂她,她跪在地上拾起一片片碎碗片。唉,还得再去熬一碗药,不然爹这病是好不了。 “郑老爹在家么?”院子里有人叫,水灵望了一眼床上的爹,可能是骂累了,默不作声地躺得躺在床上直哼哼。 她推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儒雅的男子,笑起来带着温和的气质,身着粗布青衣,身上还背着柴,冲着她笑:“水灵妹子。” 屋外寒风肆掠凉气迫人,周身就像浸在冰窟窿里一样冷。 水灵搓着手朝他强笑一下:“风眠”。每次这样看着他,心里就满是凄苦之色。 来人是李家老二李风眠,住在水灵家隔壁的邻居,两人算是从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李风眠一直暗恋水灵,水灵也对他心向往之,总希望有一天两人能修成正果。 郑老爹只有一个女儿,他一直想招个上门女婿,希望老了能有人养老送终。可是李风眠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姐妹,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哥哥是个稳重睿智的人物,十岁随着爹爹下地,爹爹受伤之后,他就一个人扛起整个家族的活计,到了十八岁已经自己包了四亩农田,每年收成都不错,甚至今年还请了两个帮工,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地主。 第二章 书生 李风眠是村子里唯一考上秀才的书生,也是村子里,不,应该是十村八店唯一可能会考上状元的男子,他的家里人怎么可能让入赘到郑家。 哪怕一个郎有情,妹有意,两人怀揣着最好的心事,遇到这些盘根错节的事情,最终也只能生生的错过。 她嫁给别人,而他一门心思的读书,愿不坠青云之志,最后娶个候门小姐或者是公主。 两个人就这样搁置下来,直到半路上杀出一个陈东西,而彼时郑水灵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十六岁若是再不成亲,县大人就要上门随便指一门亲事,到那时候阿猫阿狗也得接受。为了避免这种悲剧的事情发生,郑水灵就和见过三次面的陈东西仓促地结为夫妻。 陈东西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可以做上门女婿,谁知道好景不长,陈东西就原形毕露,好吃懒做贪得无厌也就算了,竟还和到她家走亲戚的表妹给搞在了一起,甚至还跑到他们家去做了上门女婿。 “老爹好些了吗?”李风眠把柴地上一卸,又手脚麻利地垛成一堆。他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病得早,家里人口多,哥哥一天到晚在外面忙碌,他除了读书,也会帮衬着两个姐姐做一些粗使的活儿。 郑水灵坐在灶上心情低落地说道:“没有,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要不,我到柳树村把姓陈从那村子给抓回来给老爹赔礼道歉。”李晏风眠手里的柴火一扔愤愤地说道。也不知道那孙子心里想什么,他水灵妹子这么好的一个人,知书达礼,温婉娴淑,冰雪聪明,别说是十村八店,哪怕县里头的小姐也比不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说,竟被那孙子始乱终弃了。 “找肯定是要找回来的,不过不是赔礼道歉,而是和离。”水灵忍着泪说道:“他若无情我便休,但是,我得等爹身体好一点儿再去办这事。” 说完,抹了一把泪,点了火,开始熬药,火光映着她的泪痕竟是我见犹怜。李风眠见了心下一痛撇过脸去。 “你要是和离了,县里头就得给你指派相公了。”李风眠担忧地望着她:“到时候你怎么办?” 是啊,过完年,她就十六了,十六岁若是没有夫君,被人笑话事小,再指派一个夫君,跟某个不认识的人过一辈子,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不过,这现在也不是她能考虑的事情,她要考虑的是爹的病情。 “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收起伤心问:“风眠,你身上有银子么?” “有,你要多少。” “二十文。”水灵想了想说道:“我想买点肉给爹补补身子。” “好。”李风眠看了外面的天说:“这天气差得很,要不我去帮你买肉。” 水灵摇了摇头:“今个儿太晚了,你去了镇上也没有什么好肉,不如去冯家买一点儿骨头给爹熬汤喝。” 好是好,李晏有点犹豫:“可是他家的肉太不新鲜价格也高,还是去镇上买肉比较好,不如找封缜,让他架牛车跑一趟莱县。” 灵水村是个穷村,没有正经的肉铺,平日都是在冯家卖猪头肉,可是冯家人做生意不实诚,给的猪头肉都是隔夜的不新鲜,而且猪下水还要收钱,实在是个太坑太黑的一个商家。 如果要买上好的猪头肉,还得赶早集到十里之外的莱县柳家铺子,那里是十村八店的人赶集的汇集地,百姓们的吃穿住都是从柳家铺子采购回来的。灵水村离莱县来回走路一个时辰左右,坐牛车半个时辰左右,如果要采购新鲜的物资,四更就得从家里出发,去晚了,好的东西都被人抢购一空。 村子里几十户人家,只有封家有牛车。 封家住离她家四栋房子之外的小巷子里,封家也穷,封缜是家里唯一的独子,一个没有什么主见的老娘,常年卧病在家的爹,还好他是个脑子活泛,有点邪门歪道的男子,俊秀的外表,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得村子里小姑娘的欢喜。平日里不务正业,时不时得到镇上去倒腾一点活计,没有发什么大财,却添了一样让全村人眼红的交通工具——牛车,每隔几日就能吃上一顿肉的家庭。 封缜邪气是邪气,却不是一个坏人,也很乐于助人。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主,村子里的人要用他的牛车逛一趟集市,必须给个三瓜两子,不然,都别想坐他的牛车出村,毕竟他也是靠这工具钱养活了一家人。但是水灵除外,可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他从来都没有收过水灵的钱,甚至经常拉她到县里去外。 “不行。”水灵望着小炉火想也不想的拒绝。他倒是不想给钱,她现在实在是穷得没有钱。 “你是不是担心钱。”李风眠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没关系,我去跟封缜说,咱们从小一块儿玩到大,这点人情面子还是要给的。” 水灵笑笑说:“这不是人情面子的事,他们家也不容易,我们坐他的车,他收钱是应该的,他若不收钱我反而不好意思。只是这事根本没有必要麻烦他。” “行,听你的。”李风眠想了想答道,心里却有别的计较。近几日,封缜一直缠着他学识字,好像是封缜那小子好像在镇上谋了一份差事,每个月能拿到一钱银子薪水,唯一的要求就是员工能认识几个字,不然连菜谱都不认识如何去跑堂。 封缜也不是不识字,他小的时候也在石头山上过几天学,只是几天,他太皮了,也太贪玩了,根本无心向学。在一次带着同学集体逃课去看沿河开拔捉鱼,被水灵告到柳夫子那里,柳夫子打了他一顿手板子,把他遣回了家。年深日久,那几个字早就还给了柳夫子,现在能写自己的名字已经很了不起了。 李风眠望着水灵那张清丽的脸说道:“水灵妹妹,明日我再给你送点粮食过来。” “粮食。”水灵皱了一下眉摇头:“不必了,你们家也不富裕,也有好几张嘴要养活,我就跟爹两个人还能过得去。而且我挖了一篮子木耳,明日让封缜帮我带到酒楼去换几个银钱,够我和爹十天半个月的用度。” “水灵妹妹你可能不知道,我中了秀才,而且还是禀生,公家每月给我们家发一袋粮食,今年我哥农庄上的收成尚可,我拿一些给你们家。” 其实这话谎言的成分居多,李月眠是中了秀才,公家也的确每月给发一袋粮食,但是他们家人口多,父母兄弟姐妹加起来六个人,今年收成又很差,现在年关将近,老天爷也发威,风霜雨雪交替着轮换,分不清楚春夏秋冬的季节,地里的长的那点东西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年轻力壮的男人也不能像往年那样进山狩猎,那些粮食能支撑到过年就不错了,哪还有多余的粮食来接济别人,不过是李风眠心疼水灵罢了。 可他只是个书生,手不提肩不扛,除了认识几个字,真的一无是处。 水灵听了这话一愣,她知道李风眠今年去考了秀才,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竟还是禀生,原来那个坐在窗前默默读书的李二哥已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 庆国制度:读书人先须参加“童试”,参加者无论年龄大小皆称“儒童”或“童生”。录取“入学”后称为“生员”,又名“序生”,俗称“秀才”。秀才分三等,成绩最好的称“禀生”,由公家按月发给粮食;其次称“增生”,不供给粮食,而且禀生”和“增生”是有一定名额的;能在几百名读书人中脱颖而出是十分不容易。 她真是又欣慰又难过,可他们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现在她更是高攀不起了。罢了,还是把那些痴心妄想丢在风里烟消云散。 “真的不必。”水灵坚持:“以后要是没有,我再去找你。” 李风眠知道她是个倔强的女子,也就不好意思坚持,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情深缘浅,可是总希望两个人真心在一起,那时有陈东西,他只好把心里的情愫放在心底,现在那个东西走了,他的心反而又升起希望,今年他已经是秀才了,明年若是能进举人,那么他就可以跟哥哥提一提这件事情。 他永远无条件的对她,却永不会嘲笑她,不像某些人。 “你这些木耳放了一天了,我怕买不到好价钱。”封缜一脸嫌弃地把木耳丢回篮子里,那痞里痞气的表情真让水灵头痛。 “我知道,能买多少算多少。” 封缜抬起头笑,他模样俊美,笑容里夹着一丝邪气,魅惑动人让人心跳:“你就不怕我贪了。” “你。”水灵白了他一眼拖长了声音说道:“听说你谋了一份好差事,哪还在乎我这点边边角,再说了,你拿一点回扣算什么,平日里我欠你还少了么。” 这话倒让脸皮厚的封缜不好意思:“你这话说得就外生了,我们是在一个村长大的,又是同窗,我不帮你我帮谁。” 听他这么一说,水灵倒想起什么来抿嘴一笑:封公子,来,这是什么字。说着,拿树枝往地上一划。 封缜看了半天没认出来,他望了水灵一眼:“要不,你再写一遍。” 郑水灵抿着嘴又写了遍,封缜还是没认出来,皱着眉高深地说了一句:“字写得太差,没有李风眠写得好看。” 水灵气倒,不认识就不认识,还敢鸡蛋里挑骨头,她抄起小棍朝他手臂上打了过去:“封缜,你真是几个字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三章 封缜 封缜灵巧一躲,一边躲一边强辩:“写得不好,认不出来还要打人,郑水灵你可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郑水灵一边打一边说:“堰河的堰字都不认识,你就不怕气死柳夫子,出门在外不要说我们曾经是同窗。” “哼,谁稀罕。”封缜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不稀罕,那为什么找李风眠学写字啊?” “好。”看着郑水灵一脸好整以暇的表情就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不甘心似的问:“是不是李晏那家伙跟你说的,就知道他什么都跟你说。” “那又怎样,你肯虚心学习,大家都替你高兴,这是好事,为什么不让别人说,而且,你到底在镇上是做什么工作?掌柜的?还要识文断字。”郑水灵好奇地问。 “嗯。”封缜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地说道:“哪有那好的美差,福来居的跑堂,需要认牌子上的菜名,也不长做,只是个短工。” “短工也不错啊!”郑水灵赞道:“你可是我们村子里除了李风眠以外最有出息的一个人,不像其他人脸朝黄土背朝天,出去倒腾也能给家里挣钱,而且还赚了一辆牛车。在这相邻的几个村,你可是数一数二能干。” 封缜低头喝了一口水:“别夸,再夸我就不好意思了,我要是能干就能像李二哥那样考个秀才,哪像现在一样做一些投机取巧的事情。” 说起这事,郑水灵有点愧疚:“封缜,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我跟柳夫子告状,你也不会被退学。”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本来一见着书就头疼,我又不是李风眠视书如命。” “可你跟李二哥是一样聪明,若是能读书,哪怕不是秀才也可能是一掌柜。”封缜没有读成书,始终是郑水灵心里过不去的坎。当初她跟柳夫子告状,完全是因为愤愤不平,夫子常教导他们:业精于勤荒于嬉。她觉得人人都应该像李风眠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长大了才明白,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际遇半分强求不得。 “你若真觉得愧疚,不如给我做几块糕点,我明日去镇上正好可以拿来充饥。”封缜嬉皮笑脸的转移话题。 水灵真心感谢他的善解人意,嘴一抿笑着说道:“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有时候水灵真心觉得女子读书没有什么用,她又不像男子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书读得再多对她来说也无用武之地。不过书中自有千钟粟,她喜欢看一些烹饪煮茶的书,无师自通的学了个一知半解,闲暇无聊会做好几糕点。 她与陈东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白面书生就拿着一块糕点对她赞不绝口:“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 那他一定没有吃过望江楼的杏仁酥,那又香又脆口齿留香的感觉才让人流连忘返。可惜她总也做不出这样的感觉,也许是材料不对,也许是制作的方法不对。 不管怎样,有人爱吃她的糕点也不错,自己可以做一辈子糕点让他尝,可惜她猜中了前头,没有猜中结局,这伤人如刀的结局啊! “喏,给你。”郑水灵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拿着一个包裹一把递过去。 “这是什么?”封缜好奇要翻开看。 郑水灵打掉他的手:“这是书,以前柳夫子送给我的书,我一直珍藏到现在,你可别给我弄坏了,不然,扒拉你一层皮。” “给我书干嘛,你还不如把你酿的梅子酒给我来半壶解解馋。”封缜一脸嫌弃地说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郑水灵没好气说道:“你好好给我看,别到了镇上因不识字给灵水村丢脸。” “切,我会。” 见水灵瞪他,赶紧见好就收:“好,我好好读,那酒……。” 这痞子尽忘不了吃喝,郑水灵白了他一眼:“等过年的时候我给你一壶。” “那行,那行。”封缜立即兴高采烈起来,这时,西屋传来一阵咳嗽,两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封缜严肃地问:“要不我带几个人去柳树村把那王八蛋揪出来毒打一顿。” 郑水灵摇摇头:“现在不行。” “怎么,你还心疼他。” “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后县太爷就要来水灵村清点未婚男女人数,我这个时候跟他闹僵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水灵解释着。 “难道就让他如此嚣张。”封缜愤恨地说道。 “且让他嚣张一段日子,我迟早会去了断这件事情的。”水灵目光一片清冷,她对那个男人没有任何留恋,只是害怕村子里的流言蜚语,还有重病在床的父亲承受不了这沉重打击,等过完这一关,她一定要去找那个男人把账算清楚。 封缜想了一下嘱咐她:“行,到时候我,李晏,或者是村子其他的人都可以,特别是那个李风眠口才好得让人顿失滔滔,你可千万别一个人前去犯傻。” 哈,水灵听这话笑了起来:“怎么,精明能干的封大爷也不是他的对手。” “哼,谁稀罕。”封缜一脸吃不葡萄说葡萄酸的样子。 郑水灵抿嘴摇头,封缜和李风眠,好听一点见面不对付,难听一点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不过这次封缜竟然会屈尊绛贵跟李风眠学知识,证明他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汉子,这一点倒是十分让人佩服。 “不过,真的谢谢你。” 封缜不好意思的手一挥:“同村的,还是同窗,说这个就见外了。” “那好,说点不见外的,你和那个杨金铃怎么样了?”郑水灵一脸八卦地望着他。 杨家是灵水村的首富,在镇子上有好几间铺子,出门时几个家丁把他围在中间十分威风八面,平日里走在人前人人都要称一声“老爷”,家里一妻一妾,可惜只生了一个掌上明珠那就是杨金铃,从小娇生惯养又带点小任性。只得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这个女儿。小的时候把她送到石头山去读书识字,她也算是她们的同窗,十岁的时候又花大价钱把她送到镇上去读书,立志要把她的女儿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 可惜这杨金铃长相随她娘,性格脾气随她爹,一朵山坡上的野姜花放在城里的花盆里也长不成水仙、月季,更别提牡丹。 顶着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性格却十分骄纵任性,一不高兴就摔盆子砸碗哭爹喊娘,那气势完全直追村尾撒泼耍赖的徐家寡妇。杨老爷本来想让自己女儿在城里嫁一个当官的富太太,可是看她女儿这架势,害怕她受人欺负,只好眼睛放窄一点,找个门当户对的,肯入赘的女婿就成,不能让杨家大业的随了别人姓。 封缜喜欢杨金铃,是因为两人曾经狭路相逢打了一架,打架的原因是:杨金铃刚刚从城里回来,为了显摆高人一等的架势,一举一动就模仿城里小家碧玉的风骨,可惜画皮画虎难画骨,别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气质,到她这儿就成了作妖,遭得一众小伙伴的嘲笑,其间笑的最大声音的要数封缜。千金小姐原形毕露撸起袖子撩起裙子跟封缜结实的打了一架,那一架打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两败俱伤。 杨金铃的衣服撕破了,头发扯散了,封缜的脸被她抓得一道一道的痕。 小姑娘得理不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撒泼耍赖。见这情况,一众伙伴作鸟兽散去。封缜怕回家挨打不敢回家,只得跑到水灵家躲起来。 虽然最终揪回了家被他爹娘吊起来打了一顿,不过那小子丝毫不觉得痛,反而眼睛灼灼的发亮地说道:“她还真泼辣,像一只小老虎。” 水灵一边替她疗伤一边说:“等你把她娶回家,她就不是一只小老虎,那就是一只母老虎。” “那我就是武松打虎,哎呦,你轻点。”封缜疼得龇牙咧嘴。 “扑哧。”屋子里的隔音效果不好,院子里的郑老爹把小孩子的聊天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地笑出了声音,屋子里的两个人闹了个大红脸。 说起这事,封缜脸色更是沉了几分:“他爹嫌贫爱富,还要找上门女婿,我跟她怕是没戏,再说了,我又不真心喜欢她,没必要自讨没趣。” “上门女婿”这四个字戳中了水灵的痛点,当初她爹就为了招一个上门女婿才会识人不清,才会酿成今日的丑事,现在想来她爹怕是早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事儿杨金铃怎么看?”水灵以过来人的身份说道:“如果她同意,你们一定能冲破重重困难在一起的。” 封缜苦笑着说道:“她根本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那个读书人。” “读书人,哪个读书人?” “哼,我们村子里有几个读书人?” “我们村子里有几个没读过书?”她一说完这话就闭了嘴,望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哪个人。村子里人在柳夫子的教导下都识几个字,但会读书的堪称人中龙凤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李风眠。 那个清风朗月儒雅俊秀的少年,胸中有丘壑,笑谈无俗气的奇才一个。 “也不知道你们女人是怎么想的,读书人就这么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往上扑。”封缜恨抱怨。 看见水灵望着他连忙说道:“水灵,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别的意思。” 水灵笑了笑一边替他清理东西一边说:“没事,都已经过去了,而且读书人也不好,你没有听过么,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那些人怎么能跟你比。” “你什么意思啊?骂我是。”封缜睨了她一眼。 水灵把整理好的东西交给他:“行了,不要再跟我东扯西拉了,你赶紧回家。” “行,那我走了。”封缜站起身,听闻隔壁似有若无的咳嗽声关切地问:“郑老爹病得这么厉害,要不我用牛车把他拉到秦家去让大夫看一下。” 水灵摇摇头:“不用了,前些日子才麻烦秦大夫替我爹看了病,人家连诊金都没有要,我不好意思再上门去麻烦他。而且,你也知道秦大夫也是来咱们小山沟里养病,我们一日一日得去麻烦他,对他的身体也没有益处。” “也是,和我一般大的人,整日里躺在床上喝药,想想就恐怖。”封缜感慨地说道。 “水灵啊。” “爹。” “明日去把陈东西找回来,你跟他到镇上去和离了,免得夜长梦多。”郑老爹怕又是病糊涂了,翻来覆去又提起那些烂事。 水灵怕她爹心病又犯了连忙说道:“爹,我知道,明天我一定去办。” 郑老爹喝了一口突然睁大了眼睁说道:“水灵,你别想忽悠爹,爹是病了,不过还没有糊涂,你又在敷衍我对不对。”厉声斥责几句声音又软和下来:“水灵,爹真的是为你好,爹怕那个无赖找你麻烦。” “爹,我知道,可是年关将至,女儿马上就十六岁了,我们必须……。”说到这儿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她现在心里的难受,除了在父亲面前露出脆弱,在别人面前她不敢显露半点情绪。 “我明白,我明白。”郑老爹忍不住老泪纵横悔不当初:“若是当初我不一意孤行,不替你择了这门亲事,你说村子里哪个不比他强,李晏兄弟,封缜,还有冯家兄弟……,我怎么就这么糊涂。” 水灵撇过脸去不愿意就让父亲看到自己的眼泪,爹说得她都明白,可是缘分这东西无法强求,也许这就是她跟陈东西的一段缘分,哪怕是孽缘也得要经历。 “水灵,明日你让李氏兄弟过来一趟。” “爹,不太好,年关将至,家家户户得都忙不可开交,这个时候让他们跑来跑去会让人说闲话的。”水灵有些为难。她真不想去麻烦李家兄弟,特别是李月眠,曾经她闷不吭气的成了亲,现在出了事一再麻烦人家,她真的没有那个脸。 “就耽误他们一点时间,不打紧的。” “好的,爹。” 第四章 为难 爹爹这么坚持,她也不好忤逆其意,只好先虚应着,以为等第二日爹爹醒过来就会忘记。谁知道第二日郑老爹还记得这件事情,一再催促她去请李家兄弟。 她做好早饭,收拾好院子,快到晌午实在拖不过去,只好到隔壁去请李家兄弟。 她希望李家兄弟不在家,这件事情她可以再拖一拖。她总觉得父亲要跟李家兄弟说不应该说的话,她的生活不能再起波澜了。不过回头想想,郑家和李家门对门面对面,能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要发生呢?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等到了李家,正在院子里忙碌的李家二姐李月一眼就看见她,连忙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出来说:“水灵妹子,你怎么来了,赶紧进来避寒。” 村子里的人都羡慕李家有一双好女儿和好儿子,大女儿李薇脾气风风火火,却是村子里的养蚕好手,二女儿李月性格温婉,洗衣做饭样样不落人后,三儿子李晏跟着爹种庄稼,还会一手好木工活儿,常常被十村八店请过去打家具,四儿子李风眠长相好,学问好,还是村子里,不,十村八店唯一的秀才。 村子里时常在背后议论,李家有这样的好儿女怕是要鲤鱼跃龙门飞上天了。 “不了。”水灵拘谨的笑:“我是来找李大哥和李二哥有事。” “哦,你来找阿晏和风眠啊,等等啊。”李月回头对着屋子里喊:“阿晏,风眠,有人找。” “哎呀,吵什么,风眠还在用功呢,吵着他了怎么办?”出来的是李家大姐,看见院子里的水灵立马没了好脸,眉头一皱腰一叉:“你来这儿干什么?” 水灵温婉地叫了声:“大姐。” “谁是你大姐,别乱叫。”李薇横了他一眼:“就是你找阿晏他们,他们刚巧不在。” 话刚落音,从背后传来惊喜的声音:“水灵你怎么来了?” 李风眠先出来,跟在他背后便是一袭灰布粗衣,眼神谭如水,沉稳坚毅的男子,那便是李晏。 李家兄弟长相都不差:李风眠隽永温和,清俊如一幅山水画,李晏英俊非凡,沉如平静的大海,动是如雪洒平原,十分具有男子气概,一双眼更像是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样,十村八店姑娘见他都要脸红心跳。 望着他,郑水灵五味杂陈,自打她家出事以来才真是患难见真情,才能看出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秦大夫三番两次伸出援助之手,李风眠前来帮衬,痞子封缜也会抽空前来关心一下。唯有这李晏却从来都没有露过面。 她和李晏虽然同居一村,又是对门邻居,可是从小到大两人的交集十个指头数得过来,一来她是女孩子,又是读过书的女孩子,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死皮赖脸地扑上去找他说话,二来李家大哥从来都不是个好接近的人物,他不爱说话,她不敢跟他说话,两人见面都是点头微笑,然后擦身而过,简直是比陌生人还陌生。 这真是大型的打脸现场,李家大姐脸色更不好了,低低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李晏迎上来:“灵儿进来坐,屋里这么冷。” 水灵还是摇摇头:“不了,大哥二哥你们跟我去一趟,我爹找你们有点事。” 李晏还没有答话,屋子里传来声如洪钟的声音:“去什么去,不准去。”一个满脸黝黑的中年汉子从里面走出来,他是李家一家之主李诚实,人长得不咋地,却生了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们家祖坟冒了青烟。 李诚实可不像他的名字,脾气也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火爆,要不是家里的媳妇管着,就他这熊脾气不知道跟人杠了多少回。 他阴着一张脸看都不看水灵,直接对儿女吩咐:“都进去。” “爹。”李风眠无奈地叫,李诚实圆眼一瞪:“进去。” “爹。”这回是李晏,爹爹身体不好之后,他算是个半个李家之主:“老爹肯定是找我们有急事,我们去去就回。” “现在躺在床上能有什么急事,人又没死。”这是李大娘的声音,别看她一副温和良善的模样,说话却十分刻毒。 “就是。”李诚实应和一句。 水灵的脸顿时雪白一片,要不是为了爹,她肯定拔腿就走。 “爹娘。”现场的一双儿女齐齐地叫他。李诚实虽然是个脾气冲的糙汉子,但也知道这大过年的诅咒人家不太好,而且还是住在对门的邻居,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太伤感情了。 “我爹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耽误两位哥哥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就可以回来了。”水灵咬着牙解释着。 这冰冷的天气里,寒风一吹更觉得冰寒刺骨,身体像掉进冰窟窿里,脚更是冷的打颤。想找个地方依靠一下,却发现四周空空如也无法依靠,只能咬着牙硬撑着。 “爹,我们现在就去了。”心虚的李诚实沉默不语,李宴回头对李月说:“二姐,你去拿半袋米面,这些日子以来我都没有去看郑老爹,这回总不能空手而去。” “诶。” “不用了。”郑水灵赶紧阻止,眉目低垂着笑,笑容却丝毫未达眼底:“我们家不缺吃喝,而且爹病着也只能进一些流食,那米面放在我们家也吃不掉,不用麻烦了。” “现在吃不掉,过年总得吃,开年也得吃,我怕那半袋米面拿过去不够。”李晏坚持,他也是个拿了主意不更改的人,一般人很难左右他的想法,也猜不透他的想法:“郑老爹病了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去看过他,这点米面都不够表达的歉意。” 他的话总是冠冕堂皇得让人无言以对,此时李月已经将米面拿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李玉娘,头发花白的李玉娘又是一副慈爱模样,想要拉水灵的手,水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水灵,刚刚是大娘不对。” 不知怎么的,听了她刚刚的话,她心里很不舒服。哪怕是她道歉了,她也难以接受。 “不了,大婶我要回家。” 李玉娘回头瞪他李诚实一眼:“你是不是又给这孩子气受了。” 人高马大的李老爹脖子一缩:“没有,没有。” 郑水灵连忙说道:“跟李伯没关系,是爹还在家里等我呢?” “哦。”李玉娘点点头关切地问:“你爹的病好些了吗?” 郑水灵强笑道:“今天有点好转。” “那就好,那就好。”李玉娘一脸放心:“缺什么到我家来拿啊?”说着把一袋米面放到李晏手中细细的嘱咐:“里面有几个鸡蛋,小心别碎了。” “是的,娘。” 这世上还有温暖的人情。水灵动了动嘴想要拒绝,可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太过矫情,只得一脸感激地说道:“谢谢李婶。” 水灵坐在灶台边上望着鸡蛋发呆,她准备中午做个鸡蛋羹给爹补充一下营养。可是现在真的没有这个心情,李氏兄弟已经进去一炷香的时间了,她本来想进去听,但是爹吩咐过没事不要进去。 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些什么,她的心比这灰蒙蒙的天还糟糕。 只希望爹不要病糊涂了,说一些糊里糊涂的话让人家看笑话。 听见“吱呀”的开门声,她跳了起来三并作两步跑到厨房门口,又觉得情绪不对,站了好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李氏兄弟正好从里面出去,看见她同时一愣。李宴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又说不上哪里怪。 “妹子,我们回去了。”李风眠亲切地叫,眉宇之间尽是温柔缱绻,让人心思一动。 “哦。”水灵茫然点点头,下意识地看了李月眠一眼,李月眠那双眼亮得惊人,他朝她微微的颌了一下首。 “妹子。”李风眠想要对她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李宴拉了一下衣角:“这件事情我们还得回家跟父母从长计议。” “哦,对。”李风眠拍了一下脑袋冲着水灵傻笑:“你看我都乐糊涂了,妹子,我们现在回去了,明天我再给我送些柴来。还有,缸里的水别管了,我一早上就给你挑满了。” 这,是不是殷勤得过分,水灵还想说些什么,李晏已经跟李月眠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水灵望着西厢房听见里面传来的隐隐的咳嗽声,心里的疑惑像水的涟漪一样渐渐扩大。可她也不敢问,爹的身体不好,怕问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又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 自打那日起,李风眠就三天两头往她家跑,以前是三天来一次,现在是两天来三次,也不怕村子里的人说闲话。每每水灵拒绝的时候,李风眠就拿话敷衍她。 “我们住对门,你又叫我一声哥,我来给你一点帮助,这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我们正大光明清清白白的两个人,让那些人闲言碎语去。” 这话真像读书人说的,说得人心服口服无言以对。 逮个空,水灵问:“李大哥,我爹那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正在替他家修凳子的李宴手顿了一下,望了一眼水灵,又低头哐啷地钉着钉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没什么,就让我们以后好好照顾你。” 就这话,她怎么压根都不信呢?李风眠是个口风极紧的人,想从他嘴里掏出点话来,那简直难于登山。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她也没有那份闲情扒拉这些事,年关将至,她也要准备过年。 天塌地陷,一年最后的日子总要舒坦的过去。 自打那日,爹爹的病情的确逐渐在好转,甚至能进每天能进半碗米饭。爹的病好了,她的心情也好了,拿着封缜替她卖木耳的钱,思忖着再出去买一点骨头,再把昨天李晏送的萝卜掺进去炖个萝卜骨头汤,让爹好好补补身子。只要在新年伊始之际好好养着,说不准来年春爹的身体就好了。 她抓了把米喂了鸡,鸡窝里的母鸡已经长得十分肥大,精气神十足,咯吱地啄着地上的小米,她本来想炖个鸡汤,毕竟再这样养下去也费米。可是现在把鸡宰了,过年就没有好菜上桌了。 虽然过年没有几个亲朋好友上门,她家里又发生这样的丑事,有没有人上门来拜年还是问题。可毕竟是过年啊!桌上总不能连道像样的菜都没有。 “爹,我去冯家买点肉骨头回来。”郑水灵对着西屋喊着。 西屋传来郑老爹的咳嗽声,他一边咳一边说:“咳,行,少买一点儿,那家的肉不新鲜,费钱。” “好。” “还有,你改日抽空去看看柳夫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都快一个月都没有去看他了,这不像话。”可能是说得太多有点难受,郑老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今天做了点杏仁酥吗?你拎过去让柳夫子尝一下。” 看来爹的病真的好了,甚至有经历开始管东管西的了。站在屋外的水灵听了心里高兴,也亏得她爹给她提了醒,丈夫跟人私奔,爹爹重病不起,这些日子她忙得焦头烂额,的确忘记去看柳夫子,那个把她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的老夫子。 郑水灵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说道:“那我今天就不去买骨头了,我先去看柳夫子。” 郑老爹一听忍不住皱眉训:“你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年轻人做事情都没有个计划么。罢了,你先去看夫子。” 郑水灵得令麻利准备食盒,顺便捞了一碗自己腌的咸菜带去夫子下饭。夫子每次吃她的东西,都说她做东西跟村子里其他姑娘做得不一样,甚至比酒楼里还味道,这一点让郑水灵颇为得意。 她做东西当然不一样,在她还没有成亲之前,在爹还没有生病之前,她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经常蹭封缜的牛车到镇上去看新奇,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聚味阁的老板。聚味阁跟福来居并为莱县两大特色:前者是做糕点出名,后者是做饭菜出名。 郑水灵喜欢糕点,经常围着糕点铺子不肯离去,带银子时候,就各种糕点买一块也不吃,也不给封缜吃。气得封缜直骂她是小气鬼。她只得安慰他,我回去按着这个口味再给做。 封缜白了她一眼:“得了,你做得能吃吗?” “哎呀。”水灵气的掐他:“怎么不能吃了,怎么不能吃了,你上次吃的绿豆糕不是我做的么?” 封缜捂着手臂站在一旁继续吐槽:“得了,你做得绿豆糕那股子甜味能腻死人。” “那你还全部吃光了。”水灵做势又要打他,这次封缜闪躲的极快直接站在门外。 第五章 夫子 “这么凶,铁定嫁不出去。” 女孩子最听不得这话,水灵作势又要追出去打。屋里面传来了一阵笑声,一个穿着华贵的男人从里屋走出来,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那个男人长得是气宇轩昂清俊如玉,眉宇间自带一股贵气。 水灵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刚刚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场景让人看了笑话。 那人没有再出言嘲笑,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喜欢做糕点。”他的声音很好听,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嗯。”水灵点头,接着又不好意思起来:“但是总也做不好。” “没事,我找人教你。” 水灵睁大了眼睛,接着和门外的封缜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疑惑的光芒,天下真有掉馅饼的好事发生。 老板姓唐字明微,家里有个温柔闲淑的妹妹叫唐香娟,兄妹俩从京城里来莱县定居,依靠卖糕点来维持两人的生计。老板负责买卖,唐小姐负责后面做糕点,老板其实就要找个人陪她妹妹说说话。 从故乡到他乡来定居的人,别说十年,哪怕五十年也只是过客,总也无法融入这个陌生的城镇。 女人又不是男人,更难交到几个知心的朋友。这也是郑水灵为什么走了狗屎运,能够幸运地跟着唐小姐学习做糕点的手艺。 小姐毕竟是从大户人家走出来的性情温柔,又和她一见如故,手艺从未藏私,一身的糕点本事倾囊相授。老板毕竟是个商人,只是嘱咐她一句,糕点秘方不得外传。 她肯定不会外传,她只是喜欢做这个而已。 谁知一出门就看见拿着锄头准备出门的李晏,那个英俊非凡不苟言笑的男子一见她,没有像过去一样点头微笑离开,而是朝她这边的走过来。 水灵莫名的紧张,拎着篮子的手紧了又紧,有点僵硬的叫了一声:“李大哥。” 李晏朝她颔首,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道:“水灵妹子,你知道我弟弟今年已经是秀才了。” “知道。”水灵有点莫名地望着他。 “我希望你和陈东西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不要把他拖下水。” 什么意思?水灵眨眨眼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咬着唇说道:“不是我让来的。”又觉得这话有点推卸责任的意思,赶紧又加了一句:“我会跟他说的,让他以后不要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李晏那双深潭如水的眼她就觉得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甚至有一种羞涩难当的难堪。 “那就好。”李晏一听就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水灵看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夫子住在石头山的一座小院子里,那是灵水村人花大价钱替夫子盖的屋子,前面一大间屋子是学子们学习的地方,后面两小间屋子是夫子居住的地方:呃,实际上是一个屋子住人,一个屋子放书。 夫子的书那是真多,屋子的四壁是用简易的木头打得书柜,每个书柜都被书挤得满满当当,就连地上都还堆着一些书,不是很有名的传记,只是一些从各个地方淘回来的杂书。 那是郑水灵最喜欢的书。她有好些烹饪的、游玩的、还有民间小记之类的书都是从夫子里淘回去,当然,也从来不还的。那些淘书的经历她可以写成一本血泪史。 夫子每一年都要晒一次书季,他们这帮同学就不约而同地帮柳夫子搬书,十几个同学,成捆的书要搬上两个时辰才能搬完。 他们把书捕在石头山的一块空地上,那块空地有半个村子的位置那么大,四面是高大茂密的树林,整块空地上全是书,密密麻麻的连块踏脚的地方都没有,微风一吹,书页发出哗啦脆响,就像无数只清脆鸟此起彼伏的歌唱,不仅动听而且舒心。 夫子眯着眼睛惬意地躺在一块空地上,拿着酒壶嘴里叨叨有词:尽信书,不如不读书。 他们这帮学子就在后面笑:夫子你讲错了,不信书,你何来那么多书呢? 夫子就睁开眼睛瞪他们:你们啊就是什么都不懂,读书不仅是为了改变命运,而是为了学会思考,你看,水灵不是学会酿酒了么。 就知道笑话她,水灵嘴角一抽回了一句:“这还不是夫子教导得好,不学个一招半式就把书还回来”。 夫子也回她,封缜也没有得到我的教导,现在不也自己买了一辆牛车。 “那也是托了夫子的福。”封缜立即拍了马屁。虽然他没有上多久的学就被夫子赶出了书院,可是对夫子也是很尊重感激的,逢年过节或者是晒书,他从来都不缺席。 “你这是在骂我。”夫子不领情,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你若真是的托我的福,把我上次给你的《商略》背两段给我听听。” 封缜脸立即红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没时间,那个啥,还没有看。” 夫子脸色一变,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说道:“滚,以后别在外面说我教过你,我丢不起这人,以后也别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生性有些傲气的封缜涨红着一张脸怏怏离去,此时的郑灵儿脸色就有点难看,不是她,他也不会离开书院。 其实私底下夫子还是对他赞不绝口,我这一生遇到两个奇才,一个是柳风眠,一个是封缜,两个人的聪明才智不分上下,只是封缜志不在此有些可惜。不过他若是肯沉下心来,在别的领域上也能干一番大事业。 封缜也说:“我也挺佩服柳夫子的,只是我不喜欢读书,只喜欢做一些投机取巧的营生,让他太过失望”。 水灵安慰他,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有不一样的成就,夫子也会替你高兴的。 她到的时候没有想到会碰到柳风眠,毕竟像这样的平常日子,学子们鲜少来看夫子,一来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比较忙碌,二来夫子自己比较喜欢安静,不喜欢学子们经常来叨扰他的日常生活。当然,经常来给他送吃喝的水灵除外。 水灵不是十村八店最贤惠漂亮的姑娘,可是她却烧得一手好菜,酿得一手好酒,各色糕点也都拿得出手。年前,她甚至把酿好的菊花酒拿到镇上去卖,还卖了将近六百文钱呢。 水灵推门进来的时候,李风眠正在跟夫子下棋,窗棂上的阳光照了进来,他整个人浸润阳光里,眉目如画,清俊如斯,抬首时如璞玉散如清辉。 他看见她淡然一笑,更如明月般清润明亮,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喜:“水灵,你来了。” 反观水灵,心里如打番五味瓶般翻涌不已,事过境迁,她竟不知以后面目还有心情还面对他。 只能抿嘴一笑,回头冲着夫子招呼:“夫子,我来看你了。” 夫子拿着棋子一边思考一边问:“你爹的病大好了。” “嗯。”水灵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两天看上去气色好多了,还能下床吃些东西,我想过两天再请秦大夫过来看看我爹。” “那敢情好。”夫子静静地说道:“他终于可以继续拖累你了。” “夫子。”水灵听见夫子这样说自己老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总觉得自己的父亲和夫子之间不对盘,但两位老人隐藏得很好,让她每每以为是错觉。 自打她嫁人,夫子就阴一句阳一句诘责她的父亲,她真正地觉得两人之间存在问题。 夫子把手中的棋子一放,抬头说道:“怎么了,心疼他了,你可别心疼他,他这都是自己作的,当初我千般劝他,那个陈东西不是个东西,让他再等一等,他偏不听。” 说起那人,又勾起了水灵地伤心事,而且又是在李风眠的面前。她顿时觉得有点无颜面,却又不知道以何话回复夫子,只得沉默。 李风眠突然说道:“夫子,我好像闻到了杏花的味道。” “杏花。”夫子拿鼻子一嗅:“嗯,还真有。”抬头问:“丫头,你给我带了杏花糕。” “嗯,我自己做。”说到吃食,水灵又来了精神,连忙打开食盒,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糕点,上面还雕刻着简单的花纹,柳夫子忍不住赞道:“做得真是好,真是比你娘当年犹有过之不及。” “我娘也会做糕点?”水灵眼睛一亮,她对娘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只是爹不愿意提起往事,一提起来他就一副很伤心的表情,吓得水灵不敢多问。 村子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说起她娘,那似乎是人们口中很隐晦的事情。倒是夫子,偶尔会提起她娘,但也不愿意多说。 “当然。”柳夫子拿起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说:“你娘啊,也是很喜欢做一些吃食,可惜身子太薄了。” 然后自顾自地吃糕点不肯再说。 “那我娘……。”水灵还想继续问,可惜却被夫子打断:“你和那个东西之间的问题白打算怎么解决?” 对于那个人,夫子始终心结难解,自己这样好的得意门生,怎么能嫁给那样一个流里流气的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如今那人跟人走了,柳夫子反而觉得这对水灵来说是一种福报,这孩子一定会找到更好的,譬如坐在自己对面这学富五车儒雅温和的门生。 但是有些事情必须抽刀断水,快刀斩乱麻,不然就会节外生枝夜长梦多。 “不要拖,赶紧和离,不然会有后顾之忧。”夫子细细的叮嘱她。 “爹也是这么跟我说,我想年后就去了解这件事情。”水灵赶紧说道:“等县里把人口清查完了,我就去跟他和离。” 夫子眉头一皱:“县里和离要等到三四月份去了,要等那么久,再生出事端来怎么办?” “我知道,可是我马上就十六了,如果这个时候和离,我怕县太爷全乱点鸳鸯谱。”这话说得隐晦一些,说白了,县里会随便拉郎配,毕竟这几年庆国单身的男子是越来越多,可是越来越多,家家户户还是日夜想着生男不生女。特别是这些贫困的村子,家里要不出个男子,那就在人前矮人一截,可是生了男子,长大了又要忧心婚事。这是旧制观念下的悲剧,一代传一代没有办法更改。 夫子也明白她的为难,叹了口气说道:“我更担心那陈东西回来找后账。” “应该不会。”水灵强笑了一下。 夫子放下糕点说了一句:“你可有听过一句话:树不要皮必死无疑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陈东西不顾伦理道德跟你表妹纠缠在一起,那么他就不是一个讲究仁义道德的人物。” 夫子的话让水灵一愣,心里也不由得有了阴影,希望那人真的不要脸皮厚的人神共愤的地步。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咱们灵水村也不是好欺负的,等那个外性人一来,咱们就好好地给他点苦头吃,你说是,风眠。”夫子见他脸色不好反过来安慰她。 李风眠笑笑说道:“陈东西在灵水村和柳树村的风评都败坏了,他再嚣张也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水灵望了一眼李风眠,也不知道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不过还是要感谢他的安慰,她的心神定了许多。 到了快晌午,灵儿担忧家里大病初愈的父亲,夫子没有强留。告辞的时候,夫子又送了她几本书,说让她转交给封缜。 “听说那小子肯做一些正经事了,这些书对他可能会有帮助。” 水灵随手翻了几页,都是关于做生意的事情,她看得不是很懂。有很多夫子都用笔做了批注,封缜只是入他们几天而已,他就这样用心对待,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夫子殷殷叮嘱:“那小子读书总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你让他好好从头到尾看一遍,等下次见面我要考他,考不好,别承认是我教出来的弟子。” “夫子,我好记得前几个月晒书的时候,你当众也是这么说的。”一向温和有礼的李风眠如此吐槽夫子。 夫子瞪了他一眼:“别说他,还有你,今年不过进了秀才,明年你不想再高升一步么?” 李风眠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些事情,连忙作揖说道:“夫子放心,学生一定不让您失望。” “你自然不会让我失望,但是你一定要努力上进,切不可为俗事耽误你的前程。” “是。” “行了,你们走,走,我还要睡午觉呢?” 第六章 亲昵 两个被夫子赶出门的学子只好相偕一起下山,两个人一前一后朝下山走去,水灵看山看水就是不看柳风眠。她现在觉得跟柳风眠之间有些拘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风眠也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记忆中的他,除了书还是书,上树摸鸟,下河捞鱼,东家偷枣,西家赶鸡,这些事情从来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是活在云端上的人,只能让他们仰望。 以前水灵对他有好感,经常有意无意地找他聊天,他也很耐心天南海北陪她说,可是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水灵。”李风眠突然叫她。 “啊。”水灵吓得差点被一块石头绊倒,幸好身后的柳风眠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眼,水灵一回头,那张清俊如玉的脸就贴了过来,她甚至都闻到了他的呼吸。 一张清俊的脸上,长着好看的长眉,清亮的眼,高挺的鼻,紧抿薄唇,微微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竟让她心跳如擂鼓。 水灵脸像发了烧,赶紧低下头去,似怒未怒地说道:“李风眠,你放开我。” “好。”李风眠倒是听话,一松手,水灵还未站稳,差点儿又跌倒,他又一把拉住她。 站定的水灵一下子回神来,恶狠狠的瞪他,这个人竟然恶作剧,真是太可恶了。 李风眠依然笑:“走。” “哦。”然后她就傻傻地跟着走,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他还拉着她的手,寒风料峭的天气里,手背上尽是他手掌中的温润。她的脸立即红了,她现在身份比较尴尬,被他这样拉着,到了村子里肯定要被传笑话的。 “李风眠,你先放开我。”她一边说一边挣脱,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挣扎掉:“喂,你放开我的手。” “你能不要连名带姓地叫我。” “啊。” 牵着她的手,走在她前面的李风眠回头说:“我记得你以前都没有连名带姓地叫我,现在我们这样生分了吗?” 他的问话让她哑口无言,好半天才硬邦邦回了一句:“没有。” “你在生气,有人说了什么吗?” 水灵想起李家大哥的话,咬着嘴唇摇摇头:“没有。” “一定有。”李风眠盯着她,一双眼在她的脸上来回穿梭,好半天才问了一句:“是我哥吗?” 水灵抬头望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僵硬地甩了一句话:“风眠,以后没事的话,你不要再往我家跑了。” “真是我大哥跟你说了什么?”李风眠皱了一下眉头,想要执起水灵的手,却被水灵躲了过去,他有点急了连忙说道:“水灵,你别管大哥跟你说什么,他只是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水灵疑惑地问:“不甘心什么?” 李风眠心虚的轻咳了一声,低头抿嘴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的神情更让水灵疑惑又老话重提:“我爹那天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 女孩子的直觉是十分灵敏的,特别是像水灵这种心思剔透的人儿,那天兄弟俩不一样的神情,尔后爹爹精气神一下子就恢复了,她总觉得这些与她有关,可惜爹不肯说,问李风眠,李风眠也是守口如瓶。 “明天春天……,哦,过年之后我就跟你说。”李风眠突然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 这样亲昵的动作让水灵脸一红,她后退了一步:“李风眠,你别动手动脚的,让别人看见不好,而且我还没有跟陈东西和离呢?” 说起陈东西,两人的神情一变,心里不由得又有了阴影,老夫子是睿智的人,他的话不得不让人提高警惕,可是现在她真的没有勇气提出和离。且不谈村子里的风言风语,县里那一关就难过去,她可不想前脚离开狼窝,后脚又掉进虎穴。 “也许有别的办法让陈东西自己回来跟你提出和离。”李风眠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说你那个表妹周金芝可是个泼辣户,而且跟牛家二兄弟还有勾缠不完的关系。” “风眠,你想干什么?” “这些事情你都不必想,好好照顾郑老爹的身体要紧。”李风眠清风霁月般地一笑,那笑容让水灵的心猛地一跳。 眼前这眉目如画的男子让她心动,她想付出她的真心,不知道世俗可否允许。 回家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冯家铺子,冯家也是灵水村数一数二过得不错的家庭,老大是村子里的屠户,老二是个猎户,老三差了点,平日游手好闲东家闲磕西家侃,还有点小偷小摸赌博的坏习性,要不是冯大管得严,家里那点儿家底早就给败光了。 这也就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的说法。 冯家房子很大,大院子四周是三间大砖房,前面是卖肉的摊,这个点卖肉的人不多,不过也碰到了不想碰到人,那就是杨家大小姐杨金铃,村子里的小姐比不得城里的小姐,哪怕这里有钱,有些事情也要亲力亲为。如果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会被人家背地里指手画脚。像他这样有钱的小姐嫁人倒不是什么困难事儿,只是嫁过去会遭婆家不待见。 “水灵。”杨金铃一见她就打招呼,把手中的篮子往丫头小绿手里一递,朝她这边走了过来:“你也过来买肉啊。” 水灵和金铃都曾经在石头山上过学,两人也算是同窗,他们不是村子里唯一上过学的女子,却是村子里唯一学得比较多的女子,都是托了家里有个好父亲的福。 也许真应了古人这句话,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从小到大杨金铃事事都要跟郑水灵争第一,小的时候水灵年纪小,心气高,凡事都不愿意让着杨金铃,一定要和她比个高低争个胜负拔得头筹才罢休。看着村子里同龄的孩子围着嘲笑她,心里竟有一种得意洋洋的自豪感。 现在长大了,才知道自己当时的行为真的很幼稚。其实自己什么都比不过她,她家境富裕,人也长得美,从小到大没有像他们这群穷苦孩子一样风吹日晒,更是给人高人一等的气质。 “嗯,买点肉骨头给爹补身子。” “你爹好些了吗?” “好多了。” “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也不知道此女的话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不过能这样低下身段跟她聊天,可见杨金铃也的确是长大了。 是啊!时光飞逝,转眼之间所有的小伙伴们都长大了,听说,于蔓嫁给周家四兄弟不到一年半时间就添了一个孩子,肚子又怀上一个。而她郑水灵的男人却跟人跑了,真是让人嘘唏又讽刺的人生啊! “不如这样,冯大。”她朝里面忙碌的冯大叫着:“冯大,你多给我称两斤肥膘子,我送给水灵她爹补身子。” “好呐。”剁肉的冯大挥舞着手中的刀,刀在案板上剁得砰砰直响。 “不用了。”水灵赶紧拒绝:“我爹暂时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我买点骨头回去炖汤就得。”虽然肥膘子出油,不管蒸煮烧炒焖都是村里人必不可缺的好东西。 而且水灵胃口偏清淡,爹又病了吃不得油腻的东西,这么好的东西拿回去也是浪费。 “骨头我送给你,肥膘子拿回家做点菜,现在不吃过年也得上。”冯大拿着两堆碎肉走了出来:“今个儿两位姑娘的肉都。” 杨金铃和水灵相互看了一眼,水灵心想,今儿个冯大是看杨大小姐亲自前来买肉,脑袋乐抽了,竟然如此大方地送肉,她还真是托了杨金铃的福。 冯大喜欢杨金铃也是十村八占尽人皆知的事情,甚至还跑杨家去说过亲要求入赘,这本来是杨老爷求之不得的事情。 冯家三个兄弟父母早亡,虽然有点家底,眼界却高,看上了村花杨金铃,娶媳妇的事情就一再耽搁下来了,可惜杨老爷看不上他是个卖肉的。 杨金铃笑着调侃他:“怎么,冯大这是发家了。” 冯大谦虚的笑:“没有,我这离发家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呢?只是水灵妹子的父亲病着,丈夫又跟人跑了,我又没有时间去看望郑老爹,这就算是个顺水人情。” 这个顺水人情做得还真是得心应手,水灵笑着推辞:“冯大哥你做点生意也不容易,肥膘子我就不要了,你再给我来半斤骨头就行。” “那也行。”冯大本来也只是想在杨金铃显摆一下而已,他根本没有那么关心郑老爹的心思,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两家人,何必破费。 杨金铃不依:“那怎么成,不拿肥膘子,也要拿着五花肉,回去做个红烧肉给郑老爹补补身子,钱算我头上。” “这……。”冯大一脸为难,五花肉价格可不低。 杨金铃柳眉一竖:“怎么,怕我不给钱啊,巧翠。” 绿衣裳的小姑娘走过来,扔下一串银子,银子掉在板子摔出声响,杨金铃趾高气扬地说道:“这些钱够么?” “这,我怎么好意思要金铃的钱呢?”冯大一边说一边准备把钱拿起来递还给金铃,谁知却被刚刚准备出门的冯二看见,一把抓过那串银子塞进衣服里,嬉皮笑脸地说道:“哥,金铃姐给的,你哪能不收呢?别说只是朋友,哪怕是夫妻也得明算账是不。” “你……。”冯大还来不及说话,冯二拿着银子一溜烟就跑了。 杨金铃轻蔑地“啐”了一口:“呸,败家子。” 声音不大,正好在场的几个人全都听见了。冯大脸色变了变终究没有说话,回头去剁肉去了,家里有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弟弟,他也是很郁闷。 杨金铃拉着水灵的手继续说道:“水灵,我跟你讲,我现在接了我爹在镇上的铺子。” “哎呀,恭喜你呀,准备做女老板了。”水灵真心诚意地说道。 杨金铃羞涩一笑:“你不明白,我毕竟是女流之辈做起来还不太得心应手。” 第七章 明年春天 那是自然的,华国虽然民风开放,这还是个男子为尊的社会,女子再能干,事情样样做的比男人好,也依旧会被人在背后诟病。 郑水灵脑瓜一闪说道:“那你找封缜,那可是个人精,你找他帮你准没错。” 反正封缜对杨金铃有意思,而且又是家里独子,若不是家世悬殊,两个人倒也十分登对。如果封缜能帮她,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准还能成就一段姻缘。 “哼,你别我提他。”一说起封缜,杨金铃就一脸怒不可遏的表情:“他现在跟聚味阁的大小姐两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可亲密着呢?” 封缜和聚味阁的大小姐?她怎么不知道封缜还有这般桃色新闻。水灵皱了一下眉头问:“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你当然不知道,两人也是近来好上的。”说起这事杨金铃更是愤愤不平。 上次在街上碰见两人,两人有说有笑的十分亲热,她不过走上去冷嘲热讽了几句,却被封缜不阴不阳的刺激得下不来台,真是丢人现眼极了。 水灵看着她的表情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他,谁啊?”杨金铃一脸莫名地问。 “封缜啊?” “他,我呸!”杨金铃一脸嫌恶的态度:“哪怕全天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他,我喜欢的另有其人。”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一丝羞涩。 水灵更加好奇:“谁啊,我知道吗?” “你肯定不知道,不过你认识。”杨金铃抿嘴笑,她正准备说,屋子里传来一声巨响,哐啷一声吓得屋外的人一跳。 “冯大哥?”水灵担忧的朝屋子里望了一眼。 屋子里的男人说:“没事,盆掉了。” 放下心来的两个女孩子的继续聊天,杨金铃说:“我跟你讲,等明年春天……,不对,过年的时候你就知道。” 看她一脸神神秘的样子,水灵有些想笑,不过也由衷地祝福她,看来过年的时候有很多好事等着她呢?也可以冲冲她的霉运。 杨金铃拉着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大概是说她爹准备把镇上的一间糕点铺子交给她经营,却又不是很放心,可惜没有女儿。 她豪言壮语地说:“没男人怎么了,没男人我照样女儿当自强,把铺子经营得风声风生水起”。说话的语气真是底气十足,颇有几分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架势。 郑水灵听得直想笑,郑水灵觉得杨金铃比一般姑娘有志气。这几年书也没有白读,外面又长了不少见识,事情的认知比一般男子还开阔,难怪封缜那眼高于顶的男人对她念念不忘。 虽然这人时代的女子还束缚在男尊女卑的观念之下。不过有很多家庭已经意识到女子比男子更加吃香。 没有男子继承香火怎么了?女子若是找个财大气粗的夫婿,照样鱼跃龙门光宗耀祖。反观男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忤逆不孝的大有人在。 现在在大街上放眼望去,大街上的女子并不比男子少,特别是像这种贫困的小山村,女子六七岁就要下地干活,天天抛头露面是家常便饭。 “你还记得秦观言么?”杨金铃接着她的手继续八卦。 “秦大夫,怎么了?” 他是京城里的大户公子,他们家一幢房子就有我们半个村子那么大,门前天天人来车往好不热闹。 “那又怎么样?”郑水灵有些想笑:“你想嫁过去攀龙附凤。” “我才不呢?”杨金铃翻了个白眼说道:“一个病秧子,我嫁过去还不守活寡。而且,虽然他是个世家公子却是个庶出,你知道庶出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一个不受宠小妾的儿子,他这个身份都比不上我们村子里没爹没娘的泥腿子。” 哐啷,又是一声巨响,怕是没爹娘的冯大听了这句话心里不痛快。 郑水灵横了她一眼,不太赞同她的话,这个女孩子好歹也是知书达理的小家碧玉,说话怎么如此口没遮拦。 庶出又怎么了?秦大夫来他们灵水村养病期间可是救了不少人,大家多多少少受到了不少恩惠。也不必因为瞧病被薜怀仁那个赤脚大夫给讹诈,这些人不思感恩也就罢了,竟然在背地里这样恶毒议论人家。 郑水灵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也不想再听这些乌七八糟的八卦,拎了肉和骨头,道了谢就往回走。走到村口,转了个弯朝右边走去,顺着一条小路往下走,一炷香的工夫,就看见平地里灰瓦白墙的院子围绕着一幢房子。 房子很气派,檐角飞扬,朱红大门,地面铺着碎石子,院子里种着花草,空气里飘拂着似有若无的药香味。淡花色的门上镶嵌着雕花的窗子,从开着的窗户里看见屋子里站着几个人。 郑水灵愣了一下,她想自己太冒失了,可能来得不是时候,想到了这儿,就不由自主地往回走,她本来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谁知后退的时候踩到正在院子里小憩的大花猫,大花猫发出一声惨叫“喵……”,然后怒目圆瞪张牙舞爪地朝罪魁祸首嗷嗷叫。 想扑上来得干一架得气势十足,只是后脚却拉得老长,作出一副想要逃跑的架势。 它这一叫不要紧,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伺候秦观言的今安跑了出来,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地望着她:“水灵姑娘,你怎么来了?”随后想起她家里生病的老父亲连忙说道:“我家公子今日没空出诊,你请回。” 水灵有点尴尬,也不敢朝屋子里望,爹的病已经渐好,她也不是来找秦大夫看病的。只是上一次秦大夫替她爹看病,落了一块很贵重的玉佩在她家,她今日是顺路来还玉佩的。 “我不……。”她还没有开口解释。 屋子里就传来秦观言虚弱而清凉的声音是:“今安,让郑姑娘进来。” “不,秦大夫有事我就改日再来。”郑水灵急忙拒绝,她站在院子里就感觉屋子里气氛不对。她没有看见秦大夫的人,许是坐着,也许是躺着,以他那副摇摇欲坠随时随地要倒地的身子骨,肯定不是站着。 只是他的对面站着三个人,一个头发花白溪消瘦的男人,两个魁梧表情有点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是恭恭敬敬的样子,实际那架势神情让人很不自在。 “郑姑娘你进来?”秦大夫坚持让她进去,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秦大夫毕竟是她爹的救命恩人。想当初人家拖着一副羸弱的身体替她爹施针,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道谢。 盛情难却的郑水灵只好走了进去,一进门就感觉三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朝她这边望了过来,其中那头发花白的男人为最,眼神锐利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从他衣着打扮上来看,这人应该是秦家的一个人物,衣服料子虽然比不上秦观言身上的衣服料子,却也价值不菲。 此人个头不高,人很瘦,眼睛望人的时候发出锐利的光芒,整个人给人一种很阴沉很难付的感觉,让人不喜。 旁边两个高大个子就一个字,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副很粗壮的身体,个头架势很像城里出来的镖师,他们又比镖师多了几分跋扈的气势。 秦观言卧在斜榻上,白玉簪束发,穿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衫,外披一件狐狸皮做的黑色大氅。 他的气质很温和,却不似李风眠那样温暖,也不似李晏那样坚毅,更不似封缜那样散漫,带着三月天才有的寒,俊逸的脸上透着病态的白,修长白皙的手捂成拳轻轻咳嗽。 “咳咳。”他一边咳一边说:“水灵姑娘,郑伯父的病可好了些?” “嗯。”水灵朝他点头:“我爹的病好多了,多亏了秦大夫妙手回春。” “咳,好说。”秦观言挪了挪身子说道:“郑伯父身体虽然逐渐康复,却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若是再受刺激,怕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嗯,我记下了。” “今安。”秦观言对旁边的侍童说道:“你去娶几副药给水灵姑娘带回家。” “是” “谢谢秦大夫。”水灵高兴的道谢,她爹的身体的确需要药来固本培元一下。 两个人一来一往,你问我答,完全把杵在屋子里另三个人当空气一样的存在。 “二少爷。”旁边那个长年的男人心生不满地叫道:“老奴说的话你可以听清楚了。” “咳,秦忠,我不想回去。”秦妄言淡淡说道,眼神却冷得让人发寒。 “周家小姐是御史家的女儿,您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这身子骨能娶到她也算是三生修来的福气。”秦忠苦口婆地劝着。 他家二少爷是不受宠的小妾的孩子,小的时候染了风寒,常年卧榻不起。 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一个病秧子全京城都没有人愿意嫁给他,现今好不容易御史家的周小姐看上了他,他爹还许了那么丰厚的利益,这小少爷还拿乔,竟然借着养病的由头躲在这穷乡僻壤不肯回去。 老爷已经派他来催了三四回,这二少爷还是一推再推,这次老爷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把小少爷逼回京城。可这二少爷完全不当回事,慢慢悠悠地端着一杯药茶喝了起来。 郑水灵悄悄地挪了挪脚躲到一边,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可不想惹祸上身,拿了药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八章 殃及池鱼 少爷,你可还是惦记着玉心姑娘?” “啪。”秦忠的话才落音,只听见一声脆响,秦观言已经把手中的茶盖回茶杯,目光似冰粒子落在秦忠的身上,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秦忠也忍不住地低下头去。 这个病秧子的少爷,气势倒是十分迫人。 “咳,秦忠,你回去告诉那个人,那位周家小姐我是不会娶的,如果他怕丢了利益,那就让他勉为其难纳个妾。” “你。”这话真正有些大逆不道,让秦忠气得脸色都白了,忍不住豁出一张老脸:“二少爷,我此次出门老爷已经吩咐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少爷带回去。”不然他带着这两尊门神来干什么?驱鬼么!! “哪怕我已经娶妻了?” “哪怕你已经娶妻了。”秦忠想了一下这话回过味来,惊诧地问:“你已经娶妻了?” 秦观言把手中的药茶一放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本来想瞒着的,看来是瞒不住了。”他一脸惋惜地指着郑水灵地说道:“这位便是我刚过门的妻子,郑水灵,我已经入赘到他们家了。” “啊。”郑水灵和秦管家同时发出叫声,一个人震惊,一个莫名其妙。 一脸莫名其妙的郑水灵望了秦观言一眼,她知道他拿她当幌子,如果是别的事情幌了也就幌。 可是这种事情一旦幌了,搞不好就是鱼没有吃到,还要惹得一身腥。她瞧见秦忠那恶毒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哆嗦。 秦忠是真震惊,甚至气愤,他娶了亲,还入赘。说给老爷听,老爷还不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但是准冷静一想,刚刚他们那么疏离的对话,绝不像是成了亲夫妻,倒像是比较熟的陌生人。 姜还是老的辣,只听见秦忠冷冷地一笑说道:“少爷,你就别为难奴才了,你就跟奴才回去,马车已经候在外面了,我让今安替你收拾,然后让文松文才扶你上车。” 这是打算软的不行来硬的,反正不能再和颜悦色的磨蹭了,如果这次不把少爷带回去,怕真的是夜长梦多。 “你不行。” “呵。” “水灵。”秦观言把目光投向她。 水灵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啊。” “我给你的玉佩你可带在身上。” “玉佩。”郑水灵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赶紧从衣袖里拿出那块玉佩:“喏,在这儿。”她本来就是来归还玉佩的,自然也不知道秦观言的用意,一脸单纯的把玉佩递了过去。 “不是让你带起来么?”秦观言一脸宠溺的望着她,朝她招手:“过来。” 郑水灵摸着手臂很不想过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磨蹭蹭地走过去。 “咳,头低一点儿。” 郑水灵皱了一下眉,她为什么要这么听话,不过还是听话的把头低下了,谁让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爹的救命恩人呢? “帮我演场戏。”他在她耳边说道,不等水灵拒绝,那块价值不菲的玉就挂在了脖子上。 一脸很懵的郑水灵望了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乖乖乖乖地站在一边。她应该帮他的,比起他救了她爹,这只是一件小事。至于名声,如果她有的话,也是声名狼藉了,希望不要拖累到他才是。 “秦管家你回去告诉那个人,如果周小姐肯做妾的话,我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是齐人之福嘛,谁不愿意享,只是我这个身子骨,我家这位小娘子同意即可。”他深情款款的样子让水灵手臂上的寒粒子四起,忍不住朝旁边地挪了一步,却被他拉住了手。 他的手很凉,却很大,握着水灵时候,水灵的心忍不住一跳。她没有跟人正式式地牵过手,哪怕已经做了半年夫妻的陈东西,从来都不知道牵手是很舒服很温暖的感觉。 秦管家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是秦府的老管家,秦府的过去未来他了如指掌,三少爷这块玉是他娘的遗传之物,这是留给自家儿媳妇的见面礼。 当年,二少爷那么心悦那位玉心姑娘,也没有送出这块玉,且不论他跟肯前这个小村女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送了玉,就代表是认下了这个女人。 秦家是世家,哪怕这位二少爷不受待见,也不能落得个始乱终弃的名声,若是传到京里,周家的婚事怕是要黄了,这事还得回家跟老爷从长计议。 “既然如此,还请少爷三思而行。”秦忠不死心地劝了一句。 “咳,那是,别说三四,我一定四思五思。”秦观言坐起了身笑道:“今日天色将晚,趁着现在的天色赶到镇上,应该可以住上一晚。我和今安两个人过得潦草,小娘子的父亲又生病了,没有时间帮我收拾客房,我就不留秦管家了,一路好走。”他怕节外生枝,只好强撑着精神气赶人。 老管家脸色一黑,这三少爷真是无情无义,赶人赶得真是干脆利落。但他也无可奈何,别看秦妄言是个病弱之体却不是易与之辈,只得趁势而来,败势而归。 “少爷。”秦管家一走,一直在屋子里磨蹭的今安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个药包。 秦观言借着咳嗽松开了水灵的手,水灵意识了什么面色一红,后退了几步接过今安手中的药包连忙告辞:“秦大夫,我走了。”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一手拿着药包一手去摘脖子的玉佩,刚刚不过是做戏,她可不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带回家。 秦马言却制止了他:“不必摘了,你留着,下一次说不准还需要你帮忙。” 他太了解那个人,一计不成,肯定会生二计,卷土重来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可。”水灵有些为难:“这太贵重了,我怕弄丢。” “咳,你不想帮我么?”秦妄言望着她。 水灵:“……。” 有句话怎么说着,因为你期望的眼睛,才激起了我的救赎心情。 “那就留下。”秦观言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结果,本来去还玉佩的水灵,玉佩没还成,还惹了一堆糟心事。 回到家爹正在给她做饭,她急忙放下肉跑过去:“爹,我来。” “你来,你来什么,我都做好了。”郑老爹望着桌子上的骨头和肉,还有药,皱眉问:“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 这些东西基本上也没有花什么钱,郑水灵一边忙碌一边解释,当然略去了自己被秦妄言当枪靶子使的事。他爹现在这身子骨是受不了任何风吹草动,特别关于她的。 他爹感慨地说:“这世道还是好人多,过年的时候去杨家走动走动,人家不稀罕我们送的东西,我们不能缺了这礼数。只是秦大夫,我们倒是欠了人家很多,以后有什么一定要尽心尽力地去帮他一下,也算是还他万分之一的恩情。” “是。” 水灵一边乖乖巧的答一边忙碌地做饭。 还有……,那个陈东西?” 水灵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活儿,回头说:“爹,关于这件事情我们不是谈过了么?” “我还是不放心,那小子要是再生出什么阴谋诡计来,我怕你应付不了。” 她爹和夫子倒是一样有远见,水灵叹了口气,难道不想把这个结给解了,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那男人走得无情无义,她的五脏都冷成冰渣子了,她肯定不会回头,可现在真不是时候。 “你跟他和离了,到时候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准离了他,有更好地等着你呢?” “爹,哪怕我今天和他和离,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心思再想这件事情了。”他爹把她当什么人了,离不开男人的窖姐儿。 她这次被男人伤透了心,遇不到好的干脆不嫁,哪怕那人是李风眠,若是他也有什么花花肠子,还不如做朋友,免得再落得一次伤心难过。 郑老爹也知道自己劝不了这个女儿,自己毕竟年纪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让她自己解决!反正路他已经替她铺好了,就看缘分什么时候来。 “你尽快解决,别拖到过年。” “这。”看着爹那苍白的脸,郑水灵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爹的身体刚好一些,她可不想再让爹伤心难过,他的身体可是经不起折腾。 那现在要怎么,趁着天气大好,找一趟陈东西。 如果要去,自己也不能单独去,一定要找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作陪,柳树村毕竟不是灵水村,被人欺负了,怕是要被那村人看笑话。 找谁呢?二柱、大壮都不行,冯家兄弟只是点头之交,铁牛已经成亲了,找他不合适。李家兄弟现在要避嫌,唯一可以不必避嫌地封缜又去镇上做短工,总不能去问杨家借两个护院,又不是去打群架,这太不像话了。 怎么办?这件事情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反而要做陪壮胆,真是既讽刺又悲哀。 她正在家里发愁,鼻青脸肿的陈东西竟然自己回来了,陪她回来的还有周金芝,这对狗男女既然还有脸一起回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郑水灵拿着扫帚堵在门口,她可不敢让他们进屋,爹还在屋子里睡觉呢?惊动他老人家可不好。 “你们先别说话,我们找个地方再谈。”郑水灵阴沉着脸说,她看都没看一脸怂包样的陈东西,对于这个男人没有爱恨,只有厌恶。 古话说得真是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郑水灵人得长得不差,性格脾气在村子里也算是说得过去。家里的生活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却不知道得罪了哪方神仙,误了她一生的命运。 第九章 前夫找上门 “什么找地方再谈,就在这儿谈。”恬不知耻的周金芝还挺嚣张,可能是吃定了郑水灵不敢闹开,不然一个月之前就到她村子里去闹了。 郑水灵不愿意闹是因为不愿意跟他们一起丢人现眼,难道被狗咬了一口,还要咬回去吗?可是那不代表她没有脾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好,那谈什么?”郑水灵冷冰冰地望着眼前的男女。 周金芝望了陈东西一眼,眼前这个男人毕竟读了几年书,脸皮还没有城墙那么厚,只是低下头看地,一副懦弱无刚的样子。 周金芝掐了他一下:“拿出来呀。” 陈东西这才抬头,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眼睛还是不敢看她。 郑水灵心里一跳,她似乎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脑子的血直往上冲,屏住呼吸,慢慢的拿过来看了一眼。 周金芝还在旁边添油加醋:“表姐,你看,为了你的自由,我家东西特地拟了这封休书,以后你们路归路,桥归桥,你把这拿到衙门里去解了你们的婚契。” 看她一副趾高气扬仿佛施了天大恩德的态度,郑水灵将手中的那张纸往她头上一扔:“凭什么休我?” 周金芝冷笑:“休书上面不是写着吗?你又不是不识字。” “没怀孕,这是你休我的理由?”她望着陈东西冷冷地说道:“我们才成亲不到一年,你就和别人好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反过来把你给休了。” “那又怎么样。”周金芝摸着肚子得意洋洋地说道:“一只不会下蛋的鸡跟年龄有什么关系,反正犯了七出之条你就认了。” “七出之条,你们私通在先,却怪我犯了七出之条。”郑水灵冷笑:“这是想得了便宜还卖乖吗?我是不会让你们如愿。” “呵。”周金芝冷笑:“姐,你不会想做小。” “做小?”郑水灵看着她捂着肚子的手说道:“周金芝你没有读过书,难道也不懂得做人的道理么,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全灵水村的人都可以作证。你呢?谁能替你作证,证明陈东西明媒正娶了你,你敢牵着他的手到十村八店走上一趟么,还有,敢叫大夫来看看你的肚子么?” 从见面到现在,郑水灵看她时不时的用手捂着肚子,一脸得意的神色。虽然没有见过猪跑,也见过猪走路,这个女人应该是有喜了。 周金芝听了,脸色瞬间“刷”的一下白了,别看华国民风开放,但对于爬墙一事管理却是极其严厉,村子里对男女浸猪笼、用火刑,那都是野蛮的手段。 如果闹到县衙,不仅他们自己会被流放苦寒之地,脸上还会刻下一辈子褪不去的烙印,家里人也因为他们的丑事而抬不起头来做人。 郑水灵看她消停了,将手中的扫帚一丢望着陈东西说道:“今日你来得正好,我们现在就到镇上去和离。” 本来她正在纠结怎么找陈东西和离,而且纠结和离之后,到了明年开春怎么应付官差。现在这两个人厚颜无耻地闹到自己家门前来了,她倒是真觉得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让两个人好聚好散。 “水灵……。” 郑水灵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怕什么,怕抬不起头做人,你既然做了这件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想让你未出世孩子以你为耻么?” 一听这话,陈东西的脸色也变了,他之所以冒失的前来送休书,一半原因是因为周家人凶悍,让他尽快了断跟郑水灵的事情,将周金芝堂堂正正地娶进门。 另一半原因就是周金芝怀孕了。别看周金芝是水灵的表妹,实际是两个人的生辰只隔一个月而已。 古代女子因为身体的原因,有些女孩子的确会早孕,也不算是早孕,有的十三四岁就会有怀孕,而周金芝也十五有六了,会怀孕是正常现象。 郑水灵则没有她那么好的运气,她的身体比较弱,受孕可能比较困难,所以跟陈东西结婚一年有余,到了现在肚子还没有动静。 话说回来,如果周金芝是陈东西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现在怀孕就是件喜大普奔的事情。可是他们是因为私奔才偷偷摸摸在一起的,本来村子里对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就指指点点地八卦颇多。 若是周金枝挺着个大肚子,那是没有办法出门,如果被官府知道了,那是要生出许多是非。 为此陈东西才非要回来和离不可,他可不想因为一场婚外情而入狱。 水灵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打蛇七寸一击击中,看着他动摇的神情。 郑水灵继续说道:“看在我现在不是很气的份上,你现在是去跟我和离,若是拖久了,我改主意了,那么你就只能牺牲金芝肚子里的孩子。” 说着,露出的悲悯的神情,望着周金枝痛苦的说道:“我们是姐妹,我也不希望你们的事闹人尽皆知,毕竟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听得他这么说,陈东西急了起来,他现在是被情爱冲昏了头,一叶障目的认为周金芝比郑水灵好,所以拼了性命也要保住她。 水灵见了心是瓦凉一片,不得不佩服这个人品相貌都不如她的表妹,她再不济也不能拴住男人的心,她再好,男人也跟别的女人跑了。 她凄然一笑:“你们先到镇上去落脚,我把家里收拾一下马上就去。”话才落音就听见一个声音。 “去镇上干嘛,我家里就有纸笔,现在就把和离给拟好,双方签字盖章印信不就行了。” 郑水灵看着来人脸红了一下,他们吵架的声音太大,连左邻右舍都听见了,真是有点丢人。继尔一想,有什么可丢人的,反正应该丢的,不应该丢的,都已经丢完了。 一袭青衣的李风眠朝她这边走过来,他撩了一下用包巾束着的长发,那模样真是温玉般熠熠生辉,看得周金芝脸色立即就亮了,下意识地甩开陈东西的手朝旁边挪了一步,脸上绽放如花般的笑容。 李风眠看都不看从她旁边走过去,站在郑水灵的身边,十六岁的少女,人像没有长开的茉莉花,男的清润,女的娟秀,在旁人的眼里竟也相得益彰。 李风眠说:“和离书我替两位拟好了,不如两位雅正一下,若是写得不好,我重写,反正笔纸我也从家里带出来了。”说着,从衣袖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郑水灵嘴角抽,这个人还真是有备而来,他们还想着怎么做,他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厮不会在他们吵架那会儿就已经好计策了。不过还真得好好感谢他,这人是在替她深谋远虑。 如果现在把眼前两人放到镇上,这一路上又不知道周金芝到时候会在陈东西的耳边吹什么风,他在半路变卦反悔,那以后想要和离怕是更加艰难,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择日不如撞日。 果不其然周金芝恶毒的眼睛转了转就反悔了:“我们不和离,陈东西只能休了她。”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哦,不和离,那是想到衙门去为孩子找个认祖归宗的爹。”李风眠挑了一下眉头说道。 “哼,你吓唬我,我怀孕了,你有证据么?”周金芝叫嚣着,她之所以这么嚣张,大抵是认为这个比他们村子还穷的地方没有大夫,现在也无人能判断她是否怀孕。 她思忖着,要么让陈东西休了这个女人,要么先回家从长计议,反正自己的肚子也不显怀,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李郑两人同时一愣,也是,郑水灵只是猜测周金芝这个女人可能怀孕了。她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也不敢确定是真是假,刚刚的威逼利诱也不过是铤而走险的招数。 如果这个女人矢口否认,他们也无可奈何。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低沉而虚缓的声音传了过来; “咳,这位姑娘脸色苍白,面部浮肿,嘴唇发黑,看上去有大病缠身啊。”外披黑色狐裘氅毛披风,内穿锦衣的秦观言由今安搀扶着走了过来。 郑水灵惊喜叫道:“秦大夫。” 秦观言朝她微微地颔首,用手帕捂着嘴继续说道:“这位姑娘身体太过虚弱,如若真有喜脉那么要戒骄戒躁多喝汤补,如若没有,那就要多喝补药,以便以后可以多子多福。” 周金芝本来看见一个像梅花一般清雅的人,正想着这灵水村还真是养人,居然养出这么多么好看的男子。反观眼前的陈东西,不仅是个二手货,反而是最差一个,想想还真是让人心有不甘。 谁知道这个好看男子一开口就没有好话,气得周金芝忍不住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身体好得很。” “那是以前。”秦观言笑着说道:“姑娘现在是否经常感觉头晕目眩,进食不香,还浑身不舒服,如果有的话,那就是有病的征兆。” 周金芝就不说话,连刚刚泼妇骂街的气势都矮了几分,脸色都开始青白难看,看来秦观言说到点子上了。 “周姑娘,你要相信秦大夫,他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夫。十村八店都名望得请他去看病,都没有请动。”李风眠适宜了补了一句。 “我没有病,你才有病呢?”周金芝死到临头还嘴硬。 “如果没病,那就是喜脉。”秦观言也不生气淡淡地说道:“夫人是否可以让我把一脉,如果是喜脉那可要恭喜姑娘了。” 这话真是讽刺得让人喷饭,一个姑娘未婚先孕,传出去自己的名声丢了不紧,家里人还要跟着受连累。到时候说不准还要被家里人乱棍打出来。哪个家庭能容得下品行不端的姑娘,这在村子里可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的丑事。 第十章 和离 “你胡说八道。”周金枝红着一张脸反驳,虽然嘴上反驳,手却很诚实的捂着肚子。 “别人可能会胡说八道,可作为大夫的我可从来都不胡说八道,咳。”秦观言慢条斯理地说道:“姑娘身体看上去强健,可是底子虚,若是不拿药吊着底子,怕是会出现流产现象。我记得书上说,女子若是第一胎就没能留住,以后怕是很难怀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姑娘可以回去问一下自己的母亲。” 柳树村虽然和灵水村是邻居,但是毕竟山路十八弯,两个村来回也得一个时辰,平日里村子与村子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消息也比较闭塞。 周金芝把陈东西带回家的时候,周家人并不知道这个看上去老实的男人会跟郑家有什么纠葛,而且听说对方父母双亡,周家又可以多一个劳力,也就默认了两人住在一起。 谁知道周金芝竟然怀孕了,母亲便催促两个人去镇上办婚契的时候,周金芝看瞒不下去才和盘托出,母亲连连骂她少不更事,跟一个已婚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也就算了,竟然还胡混在一起怀了孽种。为了周家的颜面才逼着二人一大早来找郑水灵,只有和郑水灵断了关系,两人才能去镇上办理婚契,这孩子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生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一大早出现在郑家门口的缘故,周金芝虽然跋扈任性,但还是不希望孩子流掉。一来,她对陈东西有感情,二来她也听母亲说过,女人的第一孩子一旦流掉了,再想怀上二胎十分困难,甚至根本不可能。 一个生不下孩子的女人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一辈子都要被戳脊梁骨的。 周金芝不说话,不说话就等于默认,郑水灵趁机问陈东西:“我们现在要去和离么?” 没有主见的陈东西望了一眼周金芝,周金芝不甘心似的说道:“和离,还是改日,他没有带印信呢?” 印信,就是一个人的身份证明,国家为了更好地统计的人口,每个人到了十四岁,村子里都会下发一个雕刻自己名字的印章。平日里到镇上办事,村子里领用东西都要用这个印章,如果印章丢了,那就等同失了身份,到哪里都会是无主的根,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什么地方都不能居住,只能流浪在这些村子之外。 “是么。”李风眠抖动着手里的休书说道:“可这封休书上并没有盖印信,难道陈公子并不真心想休水灵。” 这话有点挑拨离间的味道,周金芝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粗妇。一听这话醋意横生,怒不可遏地望着周金芝连连摆手:“没有,印信我带着,我带着。” 他心里委屈,写好休书之后,周家人连拖带拽地把他赶出了家门,说什么两个人今天若不把这事办成,那么就不要回柳树村,他们丢不起这人,慌乱之下才来不及盖印信。 谁知道来到灵水村事情又峰回路转变化太快,郑水灵执意要和离,坚决不同意在休书上签字盖印,现在事情完全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真是左右为难。 他并不想和离,如果和离,那就代表承认自己是有过错的一方。他同样无法在柳树村抬头做人,可谁知道这个从小失母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多人帮衬,看来今天很难脱身了。 “我有印信,今天也去不了镇里,不如……。”他还想做垂死挣扎。 有人解了他燃眉之急:“怎么去不了,坐我的牛车,一个时辰之内就能到镇上去,咱们不仅可以办理和离,还可以顺道吃一顿中饭。” 封缜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只是那人模样长得邪气,笑起来也让人十分心惊。 郑水灵笑了,今天还真是她的好日子,竟然得了这么多人的帮衬。 她顿时底气也足了,和离之心也越发坚决,不管以后如何,现在要把眼前的事情给解决了,不然夜长梦多说不准会遇见鬼。 “陈东西,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今日我们好聚好散,也给彼此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见面也不至于太难看。” 她想了一下说道:“不,还是后会无期的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也就别再犹豫了。你不为了我,也得为了周金芝,周家人可容不下这样的事。”毕竟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自家人还是比较了解自家人。 说起周家,陈东西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他脸上的伤就是被周家两个哥哥给揍的。两个哥哥愤恨这个男人欺负了自己妹妹,殊不知是自己的妹妹勾引了这个男人。现在木已成舟,陈东西百口莫辩,只好忍气吞声地认下这桩糊涂事。 但是和离,他还是很犹豫。他是个读书人,又是一个外乡人,家里无父无母无财产,现在他跟周金芝这样闹开了,周家人又知道他一穷二白底细,怕是真的跟周金芝结了亲日子怕也不好过。 而且这跟人私奔的事如果传开了,他以后若是考取功名,怕是要影响仕途。 仕途啊!那对读书人来说可是青云直上的捷径,那也是他一生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 周金芝虽然粗俗,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也明白陈东西的为难,她既然嫁给了这个男人,自然以后得指着他过日子,也不想他因为这桩难以启齿的事而坏了前程。 她眼珠子转了转又出了个主意:“我今天肚子疼,还是改日再去镇上。”说着,拖着陈东西就想走。 封缜拦在前面:“周姑娘放心,我那牛车稳当得很,一路上保证颠簸不到你。还能让你稳稳当当地睡上一觉,而且坐我的车,看在水灵的面子上,。” 郑水灵望着封缜笑了一下,这个小气的男人还真是大方一回。心更像这三月天的太阳暖洋洋的。她以为自己会孤立无援,想不到竟得到这么多人的帮助,真好! “水灵,今日我并不想去镇上,还是改日再谈此事。”陈东西为了自己的名利也硬气起来。 李风眠感叹道:“看来陈公子真的不怕这件事在柳树村闹得沸沸扬扬不可消停。” 陈东西冷笑:”你去说,谁信呢?” “我去说,村长一定会信。”刚从田里回来的李晏放开卷起的袖子,刀削般的俊脸上尽是沉稳。这是个十分有魅力的男人,一举一动都透着让女子脸红心跳的气质,哪怕他只是个庄嫁汉也难掩他致命的魅力。 “正好明日柳伯辰请我去商量稻子的事,我顺便把这件事跟他讲一讲,也让他来评一评陈公子是如何欺负我们灵水村的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屈服,陈东西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得低下头去。 郑水灵百感交集,她真的没有想到连李晏都帮她,这个从小就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的男人,这个她以为最不待见她的男人,在关键时刻竟然会出手帮她,真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封缜拍掌说道:“好啊,李晏,你刚好可以去让柳村长给我们家水灵主持公道。也要看一看这件事讲开了,陈公子还能不能在柳树村立足。” 两人一听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李风眠对郑水灵说:“水灵,我看陈公子也没有考虑好,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不如改日就改日。” 封缜连忙接口:“对,反正我刚从镇上赶回来也累了,不如明日,哦,明日我没有时间,那就过几日,不过到时候就要收牛车费的,一分都不能少给。” 水灵还没有说话。秦观言说道:“水灵姑娘,我今日是来替郑老爹看诊的,你带路。” “不,水灵,你还是去跟东西到镇上去把和离给办了。”周金芝连忙说道。 人哪,就是这样,牵不走,打着倒退,这叫什么,犯贱。而眼前这两个人就是贱人的中的极品,厚颜无耻也不罢了,得了便宜还想卖乖。 和离的时候,陈东西竟然提出加上一条,此过错全是女方所为。这个男人真是没担当到让人想吐口唾沫淹死算了。就连办文书的官差都忍不住鄙视他两眼。 郑水灵却认为更应该鄙视的是自己,当初真的是有眼无珠才看上这个懦弱自私的男人,竟然还能跟他过是半年日子,这得眼睛有多瞎啊! 和离书一办完,封缜就直接把那两个人丢在镇上,架着牛车,三个人一起回村子。 李风眠之所以会跟来,因为他们中间没有人和离过,没有什么经验。考虑到李风眠是个秀才,读书多,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可以帮忙出主意,结果想不到竟然这么顺利。 看着阳光明媚的天气,郑水灵心道,这件事情老天爷都帮忙,能不顺利么。 郑水灵揣着和离书,三个人坐在牛车上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封缜一边娴熟地赶着牛车一边问:“水灵,你看上去心情很好啊!” 水灵抱着膝说道:“能不好么,总不能哭一场。”想了一下又道:“我本以为我很难过的,其实也不难过。” 当她知道陈东西背叛自己跟表妹跑了之后,有那么某一个时刻真觉得天快要塌下来了,还好,那只是错觉。 封缜没有好气的说道:“有什么难过,那就是个渣男,你离了他才能找到更好的。” 李风眠附议:“我赞同封缜的话,且不说别的村子里有没有好人,我们村子里就有不少品貌端正的君子。” “哟,李风眠,你这是说你自己。”封缜调侃他。 李风眠竟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冷冷地回怼一句:“总比你强。” 一听这话封缜就火了:“我怎么了,你不也就是个读书人识几个字么,我现在还是镇上的掌柜呢?”说着,鼻孔朝天的冷哼一声,脸上显出自负的神色。 第十二章 殷勤 结果,所有人都留在他家吃饭,坐在床上的郑老爹望着院子里围成一桌子的人,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们还真像是一家人。 吃饭的时候,水灵犹犹豫豫地望着李晏,望着那张沉稳坚毅又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想说的话咽下去。吃了一个豆角,味道不错,想不到平日里不露声色的李大哥会做饭,而且还做得不错,真是真人不露相。 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李大哥,过年我们聚一下,你要不要来?” 李宴望都不望她一眼说道:“再说。” 郑水灵望了李风眠一眼,那件事只能再说了。 李晏比他们这帮孩子都大两岁,不像他们这帮人这么爱疯闹,一直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十岁就跟着爹下田务农,还会做一些木工活儿,十村八店里挑出来他这么好的手艺。 他今年十九岁,已经有了自己的两块农田,甚至还买了三块田地,准备来年开春大干一场。 哪像他们,不务正业的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游手好闲,一生碌碌无为真是惭愧。 秦大夫好奇地问:“你们过年聚什么?” 封缜说道:“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就你嘴快,郑水灵朝他翻了个白眼,水灵不想让这个从城里来的秦大夫觉得他们这帮人不务正业,挺丢乡下人的脸。 既然已经说了,水灵就要有所表示,秦大夫可是他们家里的救命恩人:“您愿意来参加么?” “过年时候啊。”秦观言若有所思了片刻说道:“成。” 郑水灵又望了眼李宴,他依然眉目不动专心致志的吃饭,算了,她可没那个胆子再问第二遍,等一会儿让李风眠自己跟他哥旁敲侧击去。 吃完饭之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封缜一直跟前跟后的不肯走,甚至还十分殷勤地帮她洗碗,一边洗一边跟她东扯西拉,不过是张家长李家短的碎子事。 “诶,你知道不,我昨天在镇上看见冯三了,那小子又进赌坊,那小子迟早把他哥的猪肉铺给赌没了。” “你可不要跟着学坏。”郑水灵一边接过他洗过的碗一边劝:“赌博这个东西贻害无穷,你可别没娶上媳妇就把自己给坑了。” “我,你放心,我现在一切以事业为重,绝不会像冯三那样不学无术的。”封缜颇为自信地说道:“虽然我现在是个短工跑腿的,但是那家掌柜很重视我,说不准年后就会提拔我做管事,到时候一个月两钱银子,家里吃喝就不愁了。” “那可真是好,可别再掉到钱眼里去就行。”水灵也替他高兴,封缜一向是个骄傲自负的男人,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非常爱钱。 俗话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是有点担心他为财走上歧路,那还不如回家种地安稳一生。 封缜横了她一眼:“视金钱如粪土的人都穷得揭不开锅,我爱财怎么了?我只要不坑蒙拐骗钱来的正当就行。” “你还不坑蒙拐骗,还记得你七岁那年骗我们钱的事了吗?” 封缜甩了甩手上的水说道:“我骗你了吗?到了最后还被那个死丫头给搅和了。” 他说的死丫头就是杨金铃,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那小时候过年发生的事情,他们本来玩打纸牌的游戏,谁的纸牌翻面,谁就赢,一般这种游戏男生比女生玩得溜,因为男生力气比较大,轻轻一拍纸牌就翻了面。 本来大家玩得挺开心,可是脑子聪明的封缜偏偏觉得没有意思,就跟大家提议输的人要接受惩罚。什么惩罚呢?就是哪个人输就要像大柳树底下赌博叔叔伯伯们一样贡献一文钱,反之,如果赢了就可以得到一文钱。 一文钱啊!对当时还是小孩子的他们来说可是巨款,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玩起了游戏,其间男孩子中封缜和冯三赢得最多,女孩子中杨金铃输得最多,郑水灵不输不赢。 本来大家都玩得挺高兴,问题就出在输惨了的杨金铃身上,这孩子不是输不起,只是输了太丢面子,而且又一直不赢,她就哭了起来,哭声惊动了一直伺候她的婆子、 婆子知道他们玩这个游戏顿时大惊失色,六七岁的孩子竟然学会赌博,二话没说挨家挨户去告状,所有孩子都被拎回去打了一顿板子。除了李家兄弟,因为李家兄弟当时就没有参与这项无聊的游戏,一个努力读书,一个努力学做木工。 “那是你活该,谁让出一些馊点子坑人又坑已。”郑水灵笑骂他,拿着干布给他擦了手,看着外面天色说道:“你赶紧回去,好不容易回一趟村里,连家门口都没有人就为我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家里的父母该说了。” 封缜也抬头看了看天说道:“行,那我走了。”刚准备出门,郑水灵叫住他。 “等等。”她匆匆忙忙地跑到厨房后面的小屋,从小屋的柜子里拿出一小坛子酒递给封缜:“我知道你今天无事献殷勤是什么原因,不就是想喝我酿的桂花酒么,喏,这里刚好有一小坛特地给你留的。” 封缜眉开眼笑地说道:“知我者,水灵也。” 水灵拍打了他一下:“还不错,知道拽文了。” 水灵笑闹着把封缜送出了门,刚关上门就传来敲门声。水灵一愣,今天还真是热闹,自家的客人还没有断过,这真是拜那两个丧门星所赐。 “李大哥。”她打开门有意外看着来人。 李晏侧着身子走进来问:“郑老爹洗漱了么?” “还没有。” “烧水了么?” “烧了。” “那里把水打到西厢房,我替郑老爹洗漱一下。”说着,他已经不由分说地往西厢房走去。 水灵愣了半晌连忙追上去说:“李大哥还是我自己来,这样太麻烦你了。” “你。”李晏回头打量了她一下说道:“等一会儿到隔壁喊救命的人都没有。” 什么意思!水灵眨眨眼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是个女流之辈搬不动自己父亲。 水灵跑到屋子里打好水送到西厢房,然后抱着膝坐在院子里等,空气很冷,她冷得难受也不太想动。 为了节省银钱,他们家已经半个月没有烧火龙了,家里剩下的半袋火龙得留着除夕的时候用,这是习俗。 有几日真的冷怕了,她就爬起来打一杯烧好的热水捂着,直到有点温度再去睡。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也不知道这样冷的天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屋子里传来窸窣窣的声音,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是李大哥在伺候爹洗漱。这个从小就沉稳的李大哥真是能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不知道谁家姑娘将来会有福气嫁给他。 “嘭,嘭。”屋外又传来敲门声,刚服侍完郑老爹洗漱完李宴掀了屋帘走出来。 门外的水灵已经打开了门,清俊儒雅的李风眠站在门外朝她喊了一句:“水灵。”就瞥见了回廊站着的大哥。 他惊讶地说道:“哥,原来你在这儿,我在家里才说一句要过来帮水灵照看一下老爹,想不到你竟然就捷足先登了。” 水灵回望了一眼李宴,彼时天色已晚,暮色浓浓,夜色之中看不清李大哥的面容,只觉得他沉稳眼眸似海水般深沉,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第十八章 救赎 水灵长得十分灵秀,只是年纪小,没有长开,笑起来的时候不似牡丹那样绝美,却像茉莉一样清丽。 “呵。”秦观言抿嘴笑,这小丫头还真当气不死秦管家,不过还真不气不死,这秦管家什么人物,大风大浪里趟过来的人,还能被一个小丫头的三言两语给气背过去,那还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秦忠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阴森森的警告道:“小丫头,你可别得寸进尺。” 郑水灵摆摆手说道:“我不得寸进尺,我是得尺进寸,我不要你们家钱,我就要秦公子做我的相公,回去告诉你家老爷,他休想把秦妄言带回娶二房。如果你把他带回去,我就去衙门告他抛妻弃子,到时候丢的可是你们秦家的大门脸。” “你。”话说到这份上,那就无话可说了,秦管家只好转移目标:“少爷,你确定要留下。” “当然,这话还用我说第二遍么?”秦观言淡淡地答道。 “老爷说过,你若留下以后就不是秦家子弟。” “你刚说了一遍。” “那你就不能再住在宅子里了。”秦管家咬牙使出杀手锏:“老爷说,你要么跟我回秦府,要么今天离开这宅子。” 这么严重,水灵担忧地望了一眼秦妄言,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北风呼啸雪花飞舞,秦大夫身子骨这样差。这样恶劣的天气要是无家可归,这可怎么是好? 秦观言倒是很淡定:“这代价倒是来得轻易,今安,替我收拾东西。” “少爷。”秦管家作了揖继续说道:“老爷说,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你都不可带走。” “哦。”秦观言缓缓地坐起身,眼如寒冰地望着眼前的老管家。他跟了父亲的大半辈子,他就等同是父亲的影子,他相信这话父亲说得出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向是父亲成功的利器。哪怕是在用自己亲生儿女身上他也在所不惜。 心里掠过一丝悲凉,但终究被冰冷冲得一干二净:“既然如此,要不要我把这身衣裳脱下来还给他。” 说着,真的作势要脱,郑水灵一见脸立即红了,赶紧过去阻止。 “秦,秦大夫,你可千万别冲动。” 管家忙说道:“老奴没有这个意思。” 秦观言瞥了她一眼,回望着秦管家冷冷地说道:“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把我逼上绝路让我屈服,就像当年我的娘亲一样,你回去告诉他,那个家我是再也不会回去了,你让他死了这条心。”说到这儿他微翘了嘴角道:“实在不成,让他哪房小妾再生一个,十六年后说不准还能娶一个公主做驸马,到那时候秦家就真的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了。” 这话也亏他说得出口,还好,站在他面前是秦管家,若是秦老家:要不自己气得吐血身亡,要不打死他这个不肖子孙。 “二少爷,请你不要为难老奴。”老管家眉目不动地说道,他已经心知肚明自己是劝不了这倔脾气的二少爷,现在只想本本分分完成老爷交代的事情。 “秦忠,千万别心软,让那孩子在外面吃点苦,他就会回心转意的。”那人逆着光对他说道。 “不为难。”秦观言利落地站地站起身,速度快得让水灵都差点儿没有扶住他。正在厨房煮饺子的今安跑了出来:“少爷。” 秦观言没有看他,只是低低地咳嗽一声:“跟着我,你可是要吃苦的。” 今安双膝跪地眼眶红红的说道:“我不怕。”这是个忠仆,总算没有白疼他一场。 秦观言望着秦管家说道:“这孩子是我娘拨过来照顾我的,他不算是秦家的人,我可以带他走。” “可以。” “还有,屋子里那些书和草药是我多年收集所得,管家不会想放把火烧掉。” “二少爷可以带走。” “好,今安你去收拾,现在我们就跟水灵回家。”他的声音顿了一下:“锅里饺子不要忘记带走。” “水灵,你不会介意我去叨扰。” “我……。”水灵想了一下,反正家里空屋多,多个人多份热闹,摇摇头说道:“不介意。” 只是怎么跟父亲解释呢?她有点头疼。 其实也不必解释,父亲看到他身后跟着两个人态度十分和蔼,让郑水灵去上茶。趁着上茶的功夫,秦观言已经跟郑老爹说明了情况。然后水灵又被委派去打扫房间。 毕竟是救命恩人不是,哪能让人住得太寒酸。 今安前来帮忙,这孩子是整理家务的一把好手,铺床叠被整理家务干脆利落,看得水灵目瞪口呆。她的一张桌子刚刚擦完,那孩子已经把行李整整齐齐地放进了柜子里。 回头不忘吐槽她:“姑娘,你这活儿干得也忒慢了。”那气势全然忘记自己寄人篱下,不过也好,放在哪里就在哪里自在活,这样的人才好养活。 爹爹说:“家里多了两个人,从明日起就多炒两道菜。” 郑水灵有点愁眉不展,家里米可是要撑到年后的,这现在多了两张嘴要吃饭,看来她得想着点别的活路。 这些烦心愁事很快被过年的氛围冲淡了一些,家里还有一些余粮。而且秦先生也没有想过在他们家白吃白喝。今安不知从哪里拿出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啊!别说过年有着落了,年后也不用愁了。 郑水灵也没有跟他客气,家里现在的境况,所有的客气都是虚的,又不能当饭吃。 她让得闲的封缜把她拉到镇上去,柴米油盐酱醋每一样都得置办一些回家。灵水村什么都好,唯有一样,穷得叮当响,今年地里又欠收,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的。擅长钻营的人也只是勉强填饱肚子而已。 像水灵家这种境况,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顶头风。家里那点家底已经被掏空了,这二两银子简直是雪中送炭,临了想要付二百文钱给封缜做牛车费。 封缜死活不要,瞪着她说:“郑水灵,你这是侮辱我。” “哪有。”水灵讨好地笑:“你用这牛车来回拉我这么多趟,这钱又不是给你的,这些是给这牛买饲料的钱,大家都付,凭什么我不付,这说不过去。” “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封缜一边赶牛车一边说:“我们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而且现在我手里也有余钱,以前家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和郑老爹给我家还少了。这样算起来,我是不是应该把那些还给你。” 第二十章 过年 刚起床的郑老爹眉头一皱呵斥道:“像什么样子,还没有放鞭炮呢?出门干什么,回去。” “我又没出门,我只是在院子里……。”看着爹不太高兴的脸,她只好灰溜溜地跑回房间。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过后,她才敢出门。 村子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像是奏了一曲很好听的乐曲,冲淡人心里的不愉快。 是啊!又是新的一年,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也许她今年会不一样。 她本想在院子里堆个雪人,可惜没有时间,很早就有人过年拜年,她要准备各种吃食,还要在一旁端茶侍水殷勤伺候,还要忍受他们各种冷嘲热讽假关心。 秦大夫他们一直在西院里没有出来,毕竟是外人需要避嫌,免得让前来拜年的人看到了又得八卦一年。 李家也来了,比去年来得晚,李风眠也不在,只是让李晏做了代表,拎了一些猪头肉前来拜年。爹和他说了一些客套话,两人看上去都各怀心思。 她隐隐地听了几句,大概是今年秋试要提前准备,等年后李风眠就得离开家乡去省城,这怕是不到一年半载的光景也归不了家。 郑老爹脸色有些难看,顾不得眼下是大节,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怎么,你们家这是想背信弃义。” 水灵却不这样想,她和李风眠彼此有意,却从未对对方承诺过什么,如果他真的要奔她的锦绣前程,她也绝不拦着。 现在痛一回,总比以后相互埋怨得要好。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书上的一句话: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看着火光的眼就模糊起来,心里想,他到城里见到了那些小家碧玉,千金小姐们,怕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抹了一把脸端着茶水走进正屋,爹和李晏的脸色都不好,爹自打病了就有点喜怒无常,这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李晏,自打她有记忆起,她就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跟谁红过脸。他务农是一把好手,人人都夸赞他很能干,村子里的人见到他,哪怕是长辈,都会对他都会礼遇二分。 “爹,李大哥,你们喝茶。”她把茶放在桌子上又问一句:“李大哥,你今天要留下来吃饭么?” “不了,家里已经备好了饭菜。” “呃,那也行,那我就不留你了。”不过虚应的假客套,现在她也没有心情留他下来。 李晏告辞的时候,郑老爹嘱咐道:“回去跟你爹再说道说道这件事情,你是个讲道理的孩子,我可不希望撕破脸。” 这话就有点重了,水灵和李晏的表情都变了,水灵望了李晏一眼,他虽然沉着脸,但是礼仪周全答道:“好的。” 水灵很好奇,却也不敢问,爹看起来心情又不好了。 村子里的人住得近,一两天时间就走动完了,年就这样从热闹走向寂静,过了初三,小辈们就开始就自己出门活动。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聊天打牌吹牛。 水灵刚失了婚,就没有像去年那样活跃跑去凑堆,主要是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话让人听了受不了。她坐在家里酿酒,过一个年酒都喝光了,上次封缜从镇上给她带来一些梅子,她刚好把它做成梅子酒,等到开年,又可以拿出来解馋。 闲来无事的秦观言过来帮她,他虽然不懂酿酒,却是极通酒理,而且还可以提一些建设性的主意。 “你可以把梅子再放一天,梅子的味道释放一些出来,也许酿出来的酒味道更好。” “等封了坛,你把它埋在树下,等到开春再把它挖出来,这酒绝对比城里的酒都好喝。” 水灵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嗯,这倒是好主意,到时候酿好了我送你一坛。” “行。”两人正聊着,一个高亢的声音由远及近:“哟,郑老爹在家吗?我这来给你拜年了。”吓得水灵差点儿把坛子给摔了。 秦观言皱了眉起身回避,来人可不是个善茬,要被她碰到自己在郑家,还不知道会编出什么故事来。 一身新装的王婆看上去像个唱戏的地主婆,甩着帕子推开门,看见院子里站着水灵,张口就是夸:“几日不见,小姑娘又长漂亮了。” 水灵只觉得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出于礼数叫了一声:“王婆好。” “好好,你爹在吗?我给你们家拜个晚年。” 拜年,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还不等水灵请,她已经踏进了郑家主屋,老爹坐在桌子前喝茶,也没有想起身迎她的意思,只是面目严肃的“嗯”的一声音算是回应。 “郑老爹,你这身子骨好些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郑老爹就开始咳嗽起来,而且是咳起来停不来的那种。水灵有点担心,跑到门口准备去给爹爹顺顺气。 却听见王婆说:“老爹,你这女儿真是越水灵了,还真应了她的名字。” 明明是一句夸人的话,怎么听怎么让人心惊胆颤。 “你有什么事就说?”郑老爹不领她的情,略带嘶哑苍老的声音问道。 王婆依然不说正题顾左右而言他:“你家这闺女长得美就会遭人惦记,哪怕已经失婚了,这找我说媒的人也不下少数。” 水灵脊背一凉,想起上次在李家门口碰见王婆的事件,这个老巫婆还是不死心,也不知道爹爹怎么回绝她。 她不敢站在门口偷听,一来怕被王婆发现,二来她不敢面对事情真相。这世间多的是无法逃避的现实和命运。 “水灵暂时不急着出嫁,我身体不好,她得在家照顾我。”郑老爹不管王婆说这些有的没的,一口拒绝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饶是她脸皮再厚,她也有点尴尬,不过她是谁,她是王媒婆,自打做了这行生意,遇见多少不待见眉眼,最终就都是自己笑到了最后。 “哎哟,郑老爹,你也别急着拒绝嘛?你听我把话说完。”王婆继续说道:“这次的人不一样,比起那个外来的陈东西强多了,这是村长让我前来说媒的,朱大福,你自小看到大的孩子,他心仪你家水灵,还要娶她做正妻,你说这么好的事哪儿找。” 第二十一章 回家 “你说谁?”一听人名,郑老爹气不打哪儿出瞪着王婆,王婆被他瞪得后退了两步。虽然被他冷酷的神情吓到,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是有恃无恐得很。 “朱大福,村长家的大儿子,她若嫁过去做正妻,村长是不会亏了你们家的。” “大儿子。”郑老爹冷冷地说道:“他们家大儿子朱大福不学无术整日里招猫斗狗,小儿子朱二福还是个傻子,你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王媒婆你做媒不亏心么?” “郑老爹你这别这样说。”王媒婆继续厚脸皮地说道:“你女儿是二婚,人家村长家的儿子还是未婚,人家三媒六聘一样不落,绝对让你长脸。” 郑老爹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无可奈何,王媒婆是个龇牙必报的小人,村长也不是个好惹得角色。为了女儿的幸福,只能忍气吞声地把这人送走,然后再从长计议。 “王媒婆,这毕竟是儿女的终身大事,我需要再跟她商量一下,她有一段姻缘未解,如果那家不同意退婚,到那时候就不好说了。” “有一段……。”王婆疑惑地问:“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你自然不知,是她亡母逝世之前替她定下的,我当时不同意才替她错定别的姻缘。”郑老爹假意叹了口气:“现如今看见女儿过得这样不幸福,我也想要顺其自然让她选择她的金玉良缘。” “那能告诉我是哪家么?”王婆还是不死心,她还等着回去跟村长复命呢?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跟村长家交代不了不说,自己以后恐怕很难在灵水村立足。 如果她知道是哪家,就用过去手段,能毁一桩亲就毁一桩亲,反正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她也没有少做。 “呵,事未完全,不敢胡说。”郑老爹笑着敷衍。 接着,不管王婆用何种手段逼问,郑老爹就是不松口。 王婆被逼急了撂下一句狠话:“郑东泰你可别忽悠我,咱们现在居住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事情的真假迟早会真相大白。再说了,你女儿不过是二婚,谁会这忙不迭地送上门来。” 郑老爹气定神闲地回敬道:“村长不是忙不迭地送上门来了么。” 一句话把王婆堵得哑口无言,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郑家,临了,狠狠地剜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郑水灵。水灵也不是怵她,冷冷地回敬了她一眼。 王婆前脚一踏出门,郑老爹就在正屋里叫她:“水灵,你过来。” 水灵跑进去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郑老爹就说道:“去把李家兄弟叫过来。” “爹,这个点了,人家都在吃饭。王婆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着急。”水灵既为难又疑惑,为难的是:李家已经开始很不待见他们家了,水灵心里明白,他们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李风眠。 她现在也想明白了,也不是去硬跟李风眠凑成对,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让她疑惑的是,王媒婆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上门绝对是为了做媒,爹这样着急得让李家的人,难道是让她自己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她可做不出这样的事。哪怕是做尼姑,也不会受这样的气。 “让你去就去,你哪来的这么多话。”爹用这样严厉的口吻跟她说话,更加深了水灵疑惑, 她不能像过去一样顶撞父亲。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平心静气对他的身体才有益而无害。 “爹,不管你让我请李家兄弟过来干什么?现在都不是好时机。”水灵耐心的劝解着。 “为什么?” “王婆可能蹲在角落里看着我们呢?” 郑老爹愣了一下,如梦初醒地拍了一下脑袋:“你瞧我的这记性,也是,那就再缓一缓,反正也不急在这几天。” 水灵还想问什么,可是看见爹颓废的神情就不敢多问。不过隐隐觉得这跟自己婚事有关,王媒婆怕是上门乱点鸳鸯谱,而且还是作孽的那种。 只是这跟李家有什么关系呢?她的确心悦李风眠,可是李家百般阻扰,他又有自己的前程要顾,自己和他隔着山川大河的距离。 哪怕是同归殊途也是殊途同归的两条路,她都不做这样想,爹爹这样执着又是为什么? 也许是今天事多,白天被王媒婆一闹腾,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草草的吃完饭,大家都各回各屋,各自干各自的活儿。 傍晚时分,家门口来两个人,出门倒水的水灵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身穿素色衣衫头戴方形黑帽的中年男人朝她做了个揖。 水灵眨了眨眼睛,二话没说关上门蹬蹬地跑进屋,秦妄言正在替爹例行诊脉,望见她气喘吁吁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水灵指着门外说道:“你家的老管家又来了。” 秦观言眉头皱了一下,老爹坐起身子问:“人呢?” 水灵说:“我把他关在门外了。” 郑老爹一听斥责道:“你怎么能把人家关在门外呢?” 水灵撅了一下嘴说道:“爹,你不知道,那老管家坏得很,过小年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秦公子从那个大宅子里赶出来,我把他关在门外算是便宜他了。” “你这孩子……。”郑老爹哭笑不得,却不知如何说这宝贝女儿:“好了,快让人家进来,你这让邻居看到了又是闲言碎语。” 水灵却望向秦观言问:“我让他进来你能应付么?” 秦观言心里一暖:“没关系。” 秦管家没有向上次一样咄咄逼人,彬彬有礼了见了主人家之这后,说明来意,原来是家主病了,甚至想念二少爷,让他赶紧回家。 水灵觉得秦管家的这番话就是一个笼子,让小白兔似的秦观言往里钻。 当然秦观言也不是小白兔,他若有所思地问:“你不会是来诓骗我的。” 秦管家不慌不忙地说道:“奴才绝不敢拿老爷的命来诓骗少爷,少爷细想一下,如果老爷没有病,那么这次来接你就不止我一人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露,让秦观言一时无言非常常纠结得很。 他不想回去是怕被父亲算计,可是又放心不下父亲的身体,俗话说得好:百善孝为先,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罔顾自己缠绵于病榻上的父亲。 郑老爹劝他:“观言,你还是回去看看,毕竟是父子哪什么隔夜仇,若以后在家里不好,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第二十二章 聚会 秦观言十分感动,他和郑家人短短的几天相处下来,他终于体会到家的温暖,若不是身份太过尴尬,他真想在这里一直居住下去。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能和父亲和解,自己也算是自由之身,到时候再来这山清水秀之地居住也不错。 他望着水灵说:“水灵,谢谢你仗义照顾。” 水灵知道他要回家了,心里也有点惆怅,不过也为他高兴。她眨了眨眼说道:“你等等。” 她拿着小铲子跑到树下刨出一坛酒,拿到屋子递给今安:“我怕你开春来不了,我们村子里又住着几个虎狼般的酒鬼,到时候一点儿也不会替你剩下,这酒你拿着,想起我们的时候就尝个鲜。” “好。” 离愁多伤感,住了几日又有了感情。他们这么一走,郑家的院子又清冷起来,水灵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怕寂寞。 又过了几日,封缜兴冲冲的冲冲得上了门,一是为了酒,二是为了每年的聚会。 去年水灵刚新婚没有参加一年一度的聚会,今年水灵失婚,刚好可以利用聚会冲淡一下失落的心情。水灵有点兴趣缺。 “我不想去。” “别呀。”封缜一边吃得糕点一边说:“人我都约好了,你哪能不去呢?”接着低声说道:“李风眠也去。” 就因为顾及他,所以她才不想去。水灵想到前几日登场的王媒婆,心里的阴影像乌云一样久聚不散。 “我身体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请秦大夫看看,对了,秦大夫的人呢?”后知后觉的封缜这才发现秦大夫不见了。 “他回家了。” “哦。”封缜点头,也是,秦妄言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哪能在他们这穷乡僻壤久侍呢? “去,这是个好机会,而且你也可以跟李风眠把话清楚,要前程还是要你。” 听了这话,郑水灵更不想去,失了前程,别说以后李风眠会埋怨她,李家人还不活活咬死她。他可是李家光宗耀祖的希望。 “去,我把舒小姐带过来了。”见眼死缠乱打不奏效的封缜,立即使出杀手锏。水灵一听就答应:“好,我去。” 他们这群小伙伴中,总有一人有一件令人高兴的喜事,听说,那舒小姐为人温柔漂亮,知书达礼。也不知道这封缜的祖坟何时冒了青烟,竟让他交了这样的桃花。 他们的聚会就在空置的看台上,这是每年唱社戏搭的台子,每年正月十五龙灯会结束之后,村子里就要在这里举办七天七夜的戏曲节目。届时,本村的,邻村的男女老少都会前来凑热闹,那也是灵水村一年最热闹的时光之一,也是水灵他们最快乐时光。 也不知从哪年开始,也不知是谁提议的,每年在看戏台子上疯闹一回。各家的大人们也不制止,毕竟一年到头孩子们也就放肆这么一回,高高兴兴的日子,随他们去。 刚开始几年人都聚得很齐,毕竟生计前程没有相比那样厉害。后来几年就陆陆续续地有人缺席,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过都是生活所迫。 最后一次,也是去年,除了李晏和水灵,大家都聚齐了,结果年年不缺席的她反而席了,真是遗憾! 人生本来就到处都充满遗憾。 水灵一整日都在厨房里忙碌,她做了糕点,又做了饺子,还做了一些煎饼,拎着自己酿好的梅子酒到了戏台。 戏台早就有人来了,桌椅板凳都布置好了,是杨小姐指挥自家下人做的。有钱就是好,什么事都有人替自己动手。 不过今年这杨金铃也实在是热情过分,布置看台,还花大价钱买了一堆山珍海味,望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水灵顿觉自己的东西拿不出手。 “水灵。”杨金铃热情地招呼她,她今天穿了一件极好看水红色袄子,头上戴着珠钗,脸上抹了胭脂,在柔柔的火烛下竟十分美丽动人。 见水灵正打量她,一向彪悍的杨金铃竟然不好意思起来:“看什么看?” “看你今天过分美丽。”水灵笑着调侃她:“你一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以前每每姗姗来迟,今年却来得过分早,说,有什么心思?” 杨金铃抿嘴笑:“我能有什么心思?” 她越是不说越让人心生疑窦,这女人一向放肆张扬有什么说什么,能藏得住话才怪。水灵开始胡乱揣测: “你不会是因为封缜要带舒小姐过来想要耀武扬威。” “跟那个痞子有什么关系?”金铃白了她一眼。 不是他啊!不是他就行。免得上演戏里那些狗血的剧情。 趁着忙碌的空档,杨金铃小声音问她:“水灵,你觉得李大哥怎么样?” 李大哥……?水灵想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李晏。” “当然,不然有几个李大哥?”杨金铃又白了她一眼。 “他成熟稳重勤劳能干,算是我们村子里的翘楚。”水灵想也不想称赞,李晏,那个小小年纪就担负起家庭重担的男子,他没有他们这群人的肆意飞扬。他们在读书玩耍的年纪,他已经撑起家里的那一亩三分地为生计奔波。 “我也是这样想。”杨金铃羞涩地咬了咬唇:“就是怕他不肯入赘我们家。” “入赘,以他性格怕是不肯。”水灵突然叫起来:“你喜欢的是李大哥。” 杨金铃急忙阻止:“你小声音一点儿,你怕人听不见吗?”然后接着郑水灵的手说道:“水灵,从现在开始我要做个淑女,让李晏对我刮目相看。” 现在,那以前都干嘛去了,她以前撒泼打滚的样子可让人家李晏尽收眼底,现在想让他改观可是难上加难。 水灵还想说点什么,封缜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哟,你们这么早就来了,东西都摆好了,看来不用我们帮忙了。”还是那样吊儿郎当让人恨得牙氧氧的样子 一抬头,便看见封缜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身边跟着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子,面似芙蓉,眉如柳,皮肤胜雪,让同为女子的郑杨二人也不由得一惊。 高挽的发髻上别着一只漂亮的碎花钗,上身着青色纱绸衣衫,下穿白色百褶裙,一举一动中竟生出些许的风姿。 两人不由得再次感叹封缜的狗屎运,如果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值得他炫耀一辈子。 杨金铃小声音跟她说:“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水灵赞同:“的确比你这穿金戴金的模样好看多了。” 金铃给了她一个白眼,让她自己去体会。然后又甩了一句:“很多富家子弟都在追这位舒小姐,以后封缜的路怕是走得异常艰难。” 水灵说:“怕什么,只要舒小姐心里有他,还怕以后的路不好走。” 她的话换来了杨金铃一个大白眼,似乎说她太傻太天真。 很久以后,水灵才发现自己真是的很傻很天真。一开始她以为伟大的是爱情,到最后才无力的看清,强悍的是命运,无法抗争的命运。 “哟,多日不见,封老板真是浑得人模狗样了。” “那也比不是杨小姐倾国倾城之姿,你这是打算吓谁?” 这两个人还真是欢喜冤家,一见面就怼得停不下来,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水灵走到舒小姐面前说道:“别理他们,他们从小到大就是这德行,你一路走来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好。”这位舒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声音也动听,让人一听就想亲近,难怪这鬼见愁的封缜会被她收服。 她看了封缜一眼,露出个略带羞涩的甜笑,撩着裙摆慢慢坐下,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 水灵在心里感慨,若是封缜娶了这样一位知书达礼,温柔可人的女子回家,那封家祖坟真是显灵了。 过了一会儿冯家兄弟、李家兄弟四个人相携而来,杨金铃打了招呼之后就安静下来,她一直偷偷地瞄着李晏,那男子刚毅的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也许对他来说,他们这群人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看着好玩罢了。 第二十三章 故人心易变 他今天是陪着弟弟出来的,主要是防着风眠跟水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知道这样做很过分,可是为了李家,为了风眠的锦绣前程,他也只能做一个坏大哥了。 众人坐下来吃吃喝喝得好不热闹,封缜算是场子里最热闹的人,毕竟他现在算是最春风得意的一个人,事业爱情双丰收,简直幸运得不要不要的。 酒酣耳热之际,人放开了,封缜抱怨:“李大哥你为什么不收我家田地?” 这氛围谈起这事,可见他真的很是愤愤不平,众人都侧目的看着他。 李晏淡淡地说道:“我说过,你到城里去做工,田地的事情我帮你照料着,至于卖地的事情以后再谈。” “那为什么二蹶子,麻癞子家的你都收了。” “他们家穷。” “那冯家呢?”封缜把枪口对准冯大冯二:他们是杀猪的人家,哪里看上去穷了,你故意针对我是? 李晏望了一眼冯大,冯大狠狠地瞪了一眼冯二,冯二尴尬地喝酒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说过这事以后再说。” “行,那就等过了年以后再说。”封缜也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他也见好就收。 马上就要去城里工作了,家里的田地荒着,还不如给李大哥种着,李大哥是种田好手,碰到极其恶劣的荒年,比起别人家颗粒无收,他们家也有不错的收成。 “你真的打算到城里去工作一辈子。”难得,李大哥也关心别人。 “嗯。” “打工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封缜望了一眼舒晚晴说道:“没事,我有打算。” 这就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模样!水灵想要说什么,可是看见舒小姐在身侧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毕竟这位小姐肯屈尊绛贵跟他们这群泥腿子坐在一起吃饭,可见对封缜她还是十分上心的。 抬头,看见李风眠正幽幽地望着他,那模样千言万语欲说还休,让她心里不由得一酸。 她不甘心,那又怎样,还不得认命。 杨金铃义气,故意把汤汁泼在她面前大声叫嚷着:“哎呀,这个位置没法坐了,来来,大家赶紧挪个位置。” 众人也不疑她,都急匆匆的起了身,坐下来一看,水灵坐到了李风眠身边,中间却隔着封镇。 其实不怪封缜,他主要是追着舒家小姐而去的,结果李晏更是被挤到一边。 这下更是迢迢牵牛星,皎河汉女。杨金铃跟李晏在那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杨金铃气得咬得肉骨头咯吱作响,就像是咬在封缜身上一样。 封缜又是鬼精一样的人,看见杨金铃那血红一样的眼睛,一下子就恍然大悟,故意地咬着一口肉跟她对着干。 水灵怕两个人掐架,只得不停地跟杨金铃使眼色,小声音跟她念叨:“淑女,淑女。” 杨金铃看了一眼眉目稳重的李晏,她这才消停了一下,羞红了眼吞下他那个大骨头棒子。 桌子上的人各怀心思,虽然人多,但是却显得比往年更冷清几分 杨金铃想做个淑女来赢得李晏的好感。封缜在舒小姐面前不敢太过造次,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李风眠总是频频的看向水灵,更没有什么心思玩闹,李晏本就是沉默的人,冯家兄弟就完全是个来蹭吃蹭喝得主,至于水灵自己,也不知怎么的,竟感觉和大家都陌生起来,心里不由得凄惶。 她有一种感觉,她这么一村朋友以后恐怕也不会像今天聚集在一起。 年少的岁月终究已经过去了,他们应该面对现实往前走,往前看,生活再艰难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至于她和李风眠有情无缘,有缘无份,只得听天由命。 年过月近,十五未到,家家户户就开始下地干活儿,庄户人家需要生存,哪怕没到芒种时节,在这个时候也得在山上寻摸到一些吃食,不然,三月未到怕就要饿肚子。 当然,也有例外的人家,比如李家,李晏是村子里干活的一把好手。虽然不是像村长家天天大鱼大肉,不过也有红薯白米糊口。 一大早上,水灵就坐上封缜的马车进镇,她昨天晚上做了一些糕点,她想拿给拜访唐氏兄妹,顺便想让香娟帮忙打听一下有什么活计自己可以做。 她们家米缸也快要见底了,再不想办法来点钱,他们爷俩就真得喝西北风了。而且秦大夫留下来的药也不够了,特别是那种补身子的药,那是山上采摘不到的药材,必须要在镇上的药材铺子里才能买到。 药材铺子里的药又很贵,一钱补药至少两串钱,她现在两个铜板都没有,哪怕来的两串钱,这还真是一文逼死英雄汉。 “你也别愁眉苦脸的,老爹的病迟早会好的。”封缜看她一路不说话,以为她是担心她爹的病情,连忙安慰她。 水灵强颜一笑:“我知道,我只是……。”她想把心里的话一吐为快,可是看着封缜那身摞着补丁的半旧衣裳就不敢开口了。 家家都不好过,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只是什么?”见她不说话,封缜抿嘴一笑从衣兜里掏出几个东西丢了过来:“接住。” “什么?”水灵手忙脚乱的接住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十几个铜子,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笔巨款。水灵没有丝毫的高兴连忙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工钱呗。” “少来,你年前才领的工钱,你才跟我炫耀的,你忘记了。”郑水灵朝他翻了个白眼。 “哎呀,我还真忘记了。”封缜拍了一下脑袋,回头又朝她拍马屁:“水灵,什么都瞒过你的眼睛。” “说,这钱是哪儿来的?”水灵厉声质问,真担心他钻到眼钱里去,到时候毁了自己。 “得,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封缜一脸痞气:“克扣。” “什么。”水灵一听差点儿气炸了:“你疯了,你只是个一跑堂的,怎么会有克扣?而且,如果被你家掌柜发现了怎么办?” “行,行,水灵你慢点儿说,你这连串带炮似的问这么多问题,我回答你哪一个?”封缜依旧一脸嬉笑。 水灵更是来气:“从头说,一样一样地说。” 封缜说,他本是去做跑堂,得了掌柜赏识,做了跑腿的采买,有些店家为了让他多进食物,都会暗地里塞给他一些克扣。 封缜说得云淡风轻,水灵听得心惊肉跳:“你这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得了,这可是要见官的,我们乡下人哪里见昨了那阵仗。” “不会,不会有人发现的,我做得天衣无缝。”封缜满不在乎地说道。 水灵看他的表情更觉得会有大事要发生,连忙手中的铜子丢了回去:“你这钱来路不明,我不要。” 封缜听了这话也气了:“怎么来路不明,我一不偷二不抢,又没有坑蒙拐骗,这是别人心甘情愿送给我的,我怎么不能要。” “封缜,你不能这样,你要想想你的爹娘。”水灵苦口婆心地劝着:“你若是误入歧途,你这一辈子的前途可就毁了。” “我们这些农村人哪有什么前途?我只要赚到钱就行。” 郑水灵望着封缜严肃而痞气的侧脸一时无语,牛车在古道上疾驰而过,一排排树木往后飞逝。日光从树木里斑驳的照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拖长变窄变宽,却总是不离不弃。 他真的变了,不过在镇上呆了短短几十天,他真的变得她不认识了。 良久,他打破了沉寂:“我如果不努力赚钱,我怎么能娶上媳妇。” 他说得对,她无力反驳,封缜也是个心比天高的男子,他是他们村子里最会钻营的人,十村八店其实很多姑娘对她都有爱慕之心,他都看不上。 他却只看上了蕙质兰心的城里姑娘舒晚晴,上次看着那姑娘的谈吐举止绝非非凡人家,还是老板唯一的闺女。 人家哪能轻易把这好姑娘下嫁给一个农民,哪怕他再能干也不能。 一时之间水灵也不知道怎么劝他,但他的钱却真不敢要。 第二十七章 左右为难 这件事情怎么那么像是戏文的台词,女子痴痴地等,那些薄情郎却娶了高官女儿从此富贵一生。不过香娟也不错,虽不是什么千金闺秀,却也是小家碧玉,想来那人也不会辜负她,而且这种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 她想起另外一些事情斟词酌字地说道:“香娟,这是我最后一次送糕点来你们家,钱我也不要了,权当是我送给你们吃的,以后你要多保重。”说起这些告别的话,悲从心里来,却不敢表露半分。 “姐姐你要走么?那什么时候回来?”唐香娟也是个敏感的孩子,一听这话眼眶立即就红了。 他们家也有一段过往的历史,若不是为了保命,也不会远走他乡来到这小镇上避世。好不容易结交一个真心诚意可以说知心话的姐妹,如果真的失去了,自己以后该多孤单。 “呵,也不是走,就是……。”水灵看着她的眼睛说不出话来,她应该怎么说,她是为了自己去抗争一条幸福的道路,这并不容易,可是别无选择。 未来山高路远怕再也见不着面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茫茫无期的将来她不敢想,现在说的任何安慰人的话都不可能实现,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可有些话却想找人一吐为快。 “我认识一个人,我家里同意,他家里不同意,你也知道我是二婚。”郑水灵拉着香娟地斟酌其词:“我是真心喜欢他,他也是真心喜欢我,可他有仕途在身,为了他的前程,有些事情不好公开。而且会招来其他事端,我们才想着才避走他乡,等到他高中以后我们再一起回来。香娟,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望着一脸痛苦纠结的水灵。本来难过唐香娟连忙开导她:“这当然是对的呀,这跟戏文里写得一样呢,李将军红拂女,柳生崔莺莺……,哪个不是对苦命鸳鸯,最终不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可他们没有抛家弃业啊。”水灵心里始终有阴影,抛弃家庭跟一个私奔这样真的好吗?村子里面的人怎么说,以后李风眠怎么做人,他们的孩子怎么做人。 香娟安慰她:“你不是说了吗?你们迟早会回来的,等那人真的在仕途上飞黄腾达了,你们回来时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就得对你们另眼相待了。” 希望如此。香娟这样安慰她,她却一点儿也不好过,可是自己的身份摆在哪儿?自己的年岁也摆在哪儿? 若不想嫁给村长家的傻儿子,若不想随便被指了婚姻。李风眠是个称心如意的人选,只是这样不顾一切真的好吗?她真的不知道。 出门的时候,她看见唐明微倚在门外,阳光微微的打在他脸上,更显得此人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她走过去打了一声招呼:“唐大哥。” 唐明微朝她点了点头,拿出一包东西递了过来,郑水灵赶紧伸手接,沉甸甸的东西像是银子。、她疑惑地抬头望他,只听他淡淡地说道:“出门在外,一文逼死英雄汉,何况你们要去的地方又是繁华帝都,这些可以解燃眉之急。” “唐大哥。”郑水灵要说什么,却被他制止了。 “你们不是要回来么,等回来的时候再还给我就是了。”说着就进屋去了。 郑水灵鼻子发酸,她其实有很多真心相待的朋友,她真的不孤单,要不是这世道不好,她也不用背井离乡。这些银子少说也有一百两,虽说以后真的还得起,但是情义无价。 回到家时,在路上碰到从田地里归来的李晏,不知道怎么的,水灵有些心虚,本来想装成没看见避开走,谁知道却被他叫住,她只得停住脚步。 背着筐子的李晏走到她面前,水灵心里发虚不敢看他的眼睛,本想听他说些什么,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谁知道他却一句话不说,只是塞了东西在她手里,一张破旧的油纸包着一些散碎的银子。 “银子不多,十两,你和他在外面能够过点好日子,别看他读书行,其他方面一窍不通,以后你多担待了。” 水灵抬头,正好撞在李晏那双深沉的眼睛里,这个男人长得并不差,若是梳洗打扮一番,也是一位气质稳重的男子,也能引得无数小姑娘脸红心跳。 水灵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你放心,爹娘那边有我呢?你和他好好过日子就成。” 可能是怕人多眼杂见了说是非,不等水灵说什么转身就走,走了一段路,水灵才叫了一声:“晏哥……。” 李晏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水灵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五味杂陈,半天才说了一句:“谢谢。” 李晏依然没有回头,大踏步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他真的是个好大哥,为了家里做了无数牺牲,如今还要操心弟弟的事情。 这十两银子怕是他所有的积蓄,水灵握着银子朝家里走去。吃饭的时候,她把事情跟父亲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爹,这十两银子我放在你这儿,我们走后,你替我还给李大哥。” 郑老爹感慨地说道:“从心里来讲,李晏要更适合你,可惜人家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你们两个有缘无份。你知道吗?今日我把他叫到家里来,我还没有明地说什么事情,他竟就猜到了。也没有点破,就说田地替我种着,以后每月分我一些口粮。水灵,他在帮你照顾爹呀,以后你们要是能回来,一定要好好感激人家。” 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水灵却听得心酸不已,她想起田埂上那抹高大的身影,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滋味。 她想退却,却舍不得那儒雅的男子,只得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 晚上,清风徐来,明月当空,水灵坐在自家院子里酿酒,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在走之前她想要酿几坛好酒埋院子里的大树底下。 若是爹身体好了,闲来无事倒可以拿出酒想念一下他的女儿,她真的很不孝顺,为了儿女情长要离开年老多病的父亲。 听着屋子里隐隐传来的咳嗽声,心下更是难过。要不,干脆就不要走了,未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也许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 可又觉得自己太过乐观,她想起村头的莲花姐,听说是为了等一个男人,结果到了十六岁还没有嫁人,最后村子为她指了一门婚事,她死活不肯接受,她爹娘碍于国法只得将她捆了去,第二天便跳井死了。 可是这事情还没有完,莲花姐有个小妹叫青儿,由于姐姐死了,被抵了人家做二房,不然她们家里就要去见官,庆国对女子出嫁制度十分严苛,只要不是被休回家或者是和离地女子,私自离开夫家或者是寻短见,家人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青儿为了家人嫁过去,本想安分守己的去过日子,谁知道不到一年时间被那家人折腾疯了,后来还被送回了家。 还有刘家珍珠小妹,跟水灵一般大的姑娘,有一天忽然悄没声息的出嫁了,再见她都比她妈还老。听说,天天她嫁过去的那几个兄弟脾气比较暴躁,隔三差五地动手打她,有一天她被打急了跑回娘家,回去被地打打得更狠。 第三十三章 逼婚 急匆匆地赶回家,冷冷清清的院落又热闹非凡,难不成王媒婆又带人来了,不是说好明天才带人过来吗? 心急如焚地走进屋子里,这次不仅王媒婆,还有村长朱富贵和他精神正常的大儿子朱大福,另外一边坐着李家两位大人,宋慧真和李明实。 这是什么情况?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她看着堂屋中央靠在椅子的老父亲,正一脸颓废地抽着大烟袋,她还没有叫一声,眼尖的王媒婆就笑嘻嘻的说话了:“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像是针扎了般得让人难受,她仰着头走进去:“爹。”说着,就躲在爹的身旁。 旁边的村长不落人后的问:“怎么,见着村长伯伯不叫人了?” 李大婶冷言冷语地说道:“没娘教的孩子能有什么礼貌?”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宋慧真已经这么痛恨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李父斥责道:“你少说两句。” “我少说,我为什么少说,他们污我儿子的名声,耽误我儿子的前程,我凭什么要少说。”李母一听这话就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郑东泰,当年那状旧事我们是在白霜的坟前说得清清楚楚的,现在你翻出来什么意思,你是看着我儿子前程似锦要飞黄腾达前来攀高枝了是?我告诉你,我不答应。” “那是你们辱没白霜在先。”一说起这事,郑老爹就十分激动,忍不住激动地回了一句。 “辱没?是不是辱没,你问一下地底下的白霜,还有。”李母比他还激动:“我们家老东西不为此付出一条腿的代价么,你们还想怎样。我们最作孽的事就是和你们成为邻居。” 水灵看着两家大人你来我往,说的都是前尘往事不好插嘴,可是说起娘就忍不住,他们说什么也好,就是不能说她娘坏话。 “李大娘,我娘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痛恨的事?而且,今日之事是否和我娘关系,若是没有,请你不要出口伤人。”水灵一脸愤怒的望着宋慧真。她不知道以前的那桩旧事,只是娘已经过世这么久了,他们再翻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呵,伶牙俐齿,果真跟你死去的娘一模一样。”李母冷冷地说道。 郑水灵气极,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李晏兄弟的父母一脸冷若冰霜地赶人:“李大婶,你们若是没有别的事,请你离开我们家。” “离开,可以啊。”宋慧真冷冷的答道:“让你父亲承认和我们李家没关系,我们就走。” 郑老爹却不肯承认:“那是白霜生前订下的,也是你们同意的,现在绝不可以反悔。” “哟,郑东泰,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女儿是二婚,且不说有没有那状事,哪怕是没有,你女儿也配不上我儿子,我儿子是要考状元的人,以后娶官家小姐或者是公主的人,你可千万别让你家这个二手货耽误了他的前程。”这话让郑老爹脸一阵红一阵白,哪怕是这样残忍的话他也不肯松口。 水灵却支撑不住了,脱口说道:“好……。” “好什么好。”郑老爹打断她的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也不可违。” 李母气得站起身:“你这是赖上我们家了。” 郑老爹拉着女儿一语不发,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村长发话了:“行了,强求来的婚姻也不圆满,不如就散了。再说了,你女儿若真的和风眠成了,那风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巡抚大人还等着他当女婿。” 听到这儿,水灵大概明白二一,他们的事情被揭穿了,她没有害怕,沉甸甸的心反而轻松不少。这样也好,她不用走,只要说清楚就行,可是看眼下的情况恐怕也说不清楚。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一时意气用事,但是你们那样污蔑白霜,换成谁也会气不过的。”郑老爹低声下气的求着李家人:“只要你让两个孩子成亲,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水灵看着此情此景一把扶住爹说:“爹,你不要这样求他们,我可以不嫁。”若是让爹爹如此委曲求全,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第四十九章 衣裳 本来被训斥的心情有点不好的封缜,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眉目间怒气毕现,瞪着水灵说道:“我封缜是这样的人吗?现在和你聊个天,你就居高临下训我,我还不如不来呢。” 虽然怒气冲冲,却还没有忘记那一篮子吃食和酒,拎着篮子往门外,走了几步对门外叫:“赵吉,你进来。”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走了进来,礼貌朝他们点点头,然后朝封缜作了揖:“封爷。” “把送给水灵小姐的东西拎进来。” “是。” 他还有东西送给我,水灵望了一眼李晏,李晏只是朝她摇摇头,似乎在说,他在气头上,你少安毋躁接受他的好意。 我还在气头上呢?水灵撇撇嘴,没有说话。 赵吉抱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递给水灵,旁边的李晏接过包裹,倚在门边一副大爷样的封缜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件披风吗?我在锦绣肆苑找人给你订做了一件。” 锦绣肆苑可是莱县最好的成衣局,水灵曾经进去参观过,一件衣服最起码要四五两银子左右,订做的衣服至少也不少一位数。 这也太奢侈了,水灵伸手摸了一下那布料,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布料应该是罗绸,一般普通百姓都穿麻衣,哪里穿得起这么高级的衣料,从那包袱里露出那柔软的毛在阳光下闪着光亮。 李晏说:“封爷还真是好手笔,这可是狐狸毛。” 一件罗绸披风若是低估一两银子的话,那么配上这狐狸毛,怕是要上百金。 封缜冷冷一笑:“这算什么,不过是一件披风罢了。”说着,招呼也不打,把手中的东西丢给赵吉,大摇大摆地走了。 早年间,灵水村闹过一次最大的饥荒,水灵记得,那一年他们家吃了一个月窝窝头,而且每天还要按量有计划地食用,吃多了,下一餐就可能要饿肚子。 哪怕是爹把一半窝窝头省下来给她吃,她每天都会觉得肚子空空的,敲起来有响声,见着什么都想咬两口。 那时候封缜比他们家还穷,父母都是老实的庄稼人,而且又不是别人家男丁众多,家里就封缜一个男孩子,哪怕是忍饥挨饿也不让封缜吃苦受罪。 还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每天也随着爹娘早出晚归,如果有什么多余的吃食,从不忘记给水灵来一份,身上那件衣服从春天穿到秋天都没有换,往河水一放,水都黑一片。 水灵拿着爹卖粮食的钱扯了一块布,在师娘的帮助下做一了件衣裳送给封缜。封缜高高兴兴地穿上新衣裳,显摆了一下之后又脱下来,重新穿回旧衣裳。 水灵不解:“怎么,大小不合适。”那是她第一次做衣裳,她怕做不好。 封缜羞涩地笑:“不是,想留着过年穿。” 哈,水灵扑哧一下笑出声音来:“封哥,你有没有搞错,一件秋衣你想留着过年穿,难不成你想活活冻死自己。” “没事,那就明年再穿。” “那也不用穿你身上这件啊,黑得就像是抹了锅灰的抹布一样。”水灵一脸嫌弃。 第五十章 带你逛街 “这件挺好的,又没破,我多洗几次就好了。”说着,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水灵若有所思地说道:“封缜好像不一样了。” 李晏说:“那是自然,今时不同往日了。” 水灵有点失落的笑:“过段日子他连我们家的门都不会再登了。” “那应该不会,他还是个很恋旧的人。”李晏安慰她,可是丝毫安慰她的内心。 小的时候多好,没有烦恼忧愁,也没有这些离愁别恨,一帮孩子在一起整日嘻嘻哈哈的玩闹,贫穷、疾病,也都不能更改一颗少年心,现在,各种矛盾蜂拥而至,真的是太让人伤感了。 “对了,你怎么过来了,不用下地么?”已经开春了,人们都要忙着整理自己的田地,翻地,播种,到了季节长出养命的蔬菜粮食。 李晏更是比旁人忙碌,他不仅有自家的田地,还有自己承包那些田地,从早到晚都几乎不见人影。水灵有点心疼,但她知道这是李晏事业,她应该多支持。 “没事,有张本看着,我是带你到镇上去扯红布做衣裳。” “衣裳,什么衣裳,我有衣裳啊。” 李晏望着她无可奈何的笑:“还没过两天,你都已经忘记了。” “啊。”水灵恍然大悟:“真的要去扯布做衣裳吗?”她毕竟是个二婚,又不是大家闺秀,官家小姐,这么隆重的总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村子里人也会说闲话。 特别是李晏的娘,到现在都没有给自己好脸。 “那是当然,难不成你想穿旧时的衣裳,你乐意,我都不乐意。”李晏抚了一下她的发丝说道:“以前都是过去,现在我要你成为最漂亮的新娘。” 听了这话,不知怎么的,水灵心里暖暖的,爹说得对,晏哥真的一生可以托付人,可惜都是苦命的人。 “走。”李晏拖着她的手。 水灵有点犹豫地问:“现在就去啊?” “怎么,你还想打扮一下。” “有什么好打扮的,我又不是不能见人。”水灵望着他似笑非笑的眼说道。灵水村的水真的是养人,村子里的小伙子个长得都比邻村精神,更有容颜非凡之色者,譬如邪魅的封缜,温润如玉的李风眠,还有哪怕长年在田地里暴晒的李晏,却没有庄稼人辛劳疲惫之色,眉宇浓黑,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嘴唇性感,刀雕般的容颜让人羞涩。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人信服的稳重:“那是当然,我家水灵可是十村八店难挑的美人。” 水灵望着他俊美的侧脸若有所思地想,她怎么不知道这厮能说出这样动人的话,真是让人脸红心跳。 如果不得罪封缜的话,他们可以蹭一下封缜牛车,那就不用走三四里路,到村拐角再去租一辆牛车。可惜今日得罪封缜了,他们只能徒步走到村口去。 水灵看着大路上边上种着稻秧子的田地感慨地说道:“早知道我就晚点得罪他呗,免得让我这双脚受累。”说着捶了捶发酸的腿。 “要不,你在这儿等我,我把车子租过来,我们再一起走。”李晏心疼她。 水灵想也不想的拒绝:“不用,我没有那么娇气,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第117章 知心话 自打成亲之后,李晏对她千依百顺,她都已经忘记了李晏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小的时候他们怕他怕的要死,见到他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 现如今两人成了亲,他一直对自己无限宽容,任她无理取闹的耍小孩子脾气。 经过今日这件事情,她才警觉自己真的是有点太头过了。 李晏看着她低着头,烛火照着她白皙清丽的脸庞。她眼眶红红的模样,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心顿时柔软一片。 她前脚一离开张本家,他就心软了,他那么爱她,怎么忍心说那么重的话惹她伤心,让她在夜色浓深的晚上独自一人回家。 谁知道一回到家,他又不在,心顿时慌了,正准备出门寻她。 她又苍白着一张脸出现在家门口,心顿时落了地,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他已经在不知不觉的爱惨了这个小丫头片子。 “唉。”李晏叹了口气问:“我们要好好过日子吗?” 水灵回他:“我们不一直都在好好过日子吗?” “那以后还藏着掖着认为我没有办法照顾你一辈子吗?” 听了这话,水灵一默,好半天才慢慢悠悠的说道:“晏哥,你知道的,我虽然没有娘,但是我这个村子里却是幸福的一个人。爹爹从来都没有让我受过半点委屈,哪怕我们村子里遭逢大灾,我都没有饿过肚子。村子里很多女孩子十岁左右就下地干活,我没有,我还在私塾读书,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现在想来我这一生真的没有什么不顺心如意的事。”水灵说着抬头冲他笑了一下:“除了嫁给陈东西,我很不喜欢他,但是爹爹一定要我嫁给他。这是自打记事以来,爹爹对我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我不能忤逆他。其实和陈东西这段感情的破裂。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我不喜欢他,没有办法像别的夫妻一样跟他太过亲密,导致周金枝有机可趁。不过他的离开也是让我长吁一口气,我终于不用应付他。” 李晏喃喃自语的说道:“爹要是知道这件事情得有多生气。” 水灵警告道:“所以你不能在爹面前嚼舌根。” 李晏大笑:“哈哈,这话我才不会说,幸好你离了那个陈东西,不然我哪里来的机会做你的丈夫。”说着,搂着她的肩膀。 第118章 亲密 这话他说的真心实意,听见水灵说她对陈东西没有半分喜欢,他就十分欢喜。 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水灵红着脸剜了他一眼。 水灵靠在他的肩膀上继续说道:“后来陈东西走了,爹爹一下子病倒了,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钱,我束手无策孤立无援,这才感觉天要塌下来了。幸好得到你和封缜还有唐家兄妹的帮助,我才得以渡过难关,可是我再也不想回到那样的生活了。” 她特地略过那时候受过的种种委屈一字不说,只说当时的心情,愿他能够理解她事后的种种决定。 她紧紧的抓着李晏的手,只要一想到那段灰暗的日子,她的浑身紧张,哪怕那种生活早已经离她远去,也不能让她有片刻的安心。 李晏抱着她,摸摸她的脸轻声说道:“没事了,你有我了。” 想起水灵所受的苦就十分的懊恼,自己真是疏忽大意。那段日子一直忙于田间的事情,都很少关心过她的家情况。 他们是相邻的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虽然他也一直有意无意的帮助她,却碍于自己是个男生,从来都没有像封缜他们那样,温柔细致的呵护过她。 “没事,已经全部都过去了。“水灵说:“我成亲了,嫁给了你,好像一下子又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晏哥你知不知道,虽然我知道你能替我撑起一片天,我也希望我们家人一辈子平安无事,但是人有祸福旦夕,若是以后再碰到这样突发事件,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你的依靠。” “我知道,我知道。”李晏抱着她抚着她的秀发说道:“我什么都知道,今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一说这件事情,水灵又委屈了:“你也知道你今天不对,你知不知道你发起脾气来多可怕,我生怕你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说着,鼻子一酸,眼眶发胀。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终就没有哭出来。 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他身边,她就安心。 “那从今天开始你不避着我了。”李晏下颌抵着她的头声音嘶哑的说道。 水灵的心猛得一跳,从他怀里离开,咬着唇说道:“我,我又没有避过你。” 说着自己有点心虚。 看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李晏大笑,又把她拉进怀里说道:“夜已经深了,我们应该就寝了。” 一听这话,水灵从他怀里跳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床上去说道:“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晏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调侃道:“娘子既然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相公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谁迫不及待了。”水灵回了他一句,作势要从床上下来。 刚刚她只想找个安全的位置,让他离自己远一点,谁知道竟让他嘲笑自己,真是让人恼羞成怒。 李晏一见,急忙走到床边,一把抱住要往外窜的水灵,作势往床上一倒,单手撑着床,压着几欲起身的水灵。 第一次如此亲密的主动,让水灵脸红如涂了胭脂,心脏几乎要蹦出来。 第125章 回护 水灵浑身一僵,吓得一动都不也动。 他要是明天起不了床,她又成祸水了,明明享受的是男人,背锅的却是女人。 亦日,她们刚刚醒过来,就听见隔壁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两个人同时翻身坐起来。 水灵起身的时候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腰,昨天那么一闹,真是让她的腰有点直不起来。 李晏见状连忙说道:“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明知道他是好心,却让水灵忍不住给了他个白眼,他还好意思在这里虚情假意,也不知道自己现今的状况是谁害的? “我不起床,让你娘抓到把柄,未来的日子又不好过。” 说着,推开他的手:“起开,我要赶紧起床,你也快点,去你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是个农家院,又不是候门府,隔三岔五的出点幺蛾子,每日每夜让人心惊肉跳。 还有什么事?不过是孙伯常来了,他不仅仅是来接李薇回家,更是来要钱。 孙伯常的脸皮也实在是厚,他骗了李薇的全部嫁妆,竟然还有脸前来要钱,气得公公拿扫帚抽打他。 水灵跟李晏到家的时候,公公的怒骂,婆婆和李薇的哭泣,李月的束手无策,现场简直不要太乱。 “你这个负心汉,我把女儿嫁给你,我们家什么都没有要,你就这样作践我的女儿,你真是太过份了。” “你还敢来要钱,你看我不打死你。”说着,随手拿起扫帚,就朝孙伯常身上招呼。 这个男人会演戏,公公拿扫帚抽打他的时候,他就跪在那里直挺挺的挨着,一声不吭,只是脸上时不时闪显着痛苦的神色。 这自然激起了李薇的怜悯之心,她扑过去让爹爹住手,从来都没有发过怒火公公已经气得没有半点儿理智。 女儿这样不成器的样子更让他大丢面子,他一边打孙伯常一边伸手推了女儿。 没有防备的李薇被推到在地,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这推搡一下子吓坏了所有人。 众人慌乱的又急又叫,屋子里又是兵荒马乱的情景。 李晏皱了一下眉说道:“爹,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二姐,你先把娘和大姐扶进屋子里去,水灵,你也去帮忙。” “嗯。”水灵点头,随着李月把婆婆和大姐送回屋子。 大姐不放心,频频往后看,水灵扶着她说道:“大姐,你别这样,你越是这样,他越是有恃无恐。” 这次李薇没有反驳她,只是小声音说了一句:“他毕竟是我的丈夫。” “谁说不是,他还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水灵冷冷的反问:“可他在乎过吗?” 那个男人若是在乎,也不会拿了她全部嫁妆,也不会动手打她。 可见他根本不在乎,不仅不太乎李薇,甚至也不乎她肚子里的孩子。 李薇辩驳道:“我说了很多不好的话,他只是气极了。” 水灵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惊讶的看了李薇一眼,散乱的头发耷拉在苍白的侧脸。 她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而虚弱,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精神气,只剩下一具会呼吸皮囊,看上去十分可怜。 第126章 劝说 水灵的心一下子揪成一团,她和孙伯常才成亲多久,她就已经被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以前那个精气神十足的李薇,以前那个大嗓门的李薇,以前那个叉着腰站在人群里为自家人出头的李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真是又惊又怒又痛,撇开他们现在的亲戚的关系不谈,她自小就十分佩服李家大姐风风火火敢作敢为的性格。 水灵以前总觉得自己不如她的十分之一,她总是优柔寡断,她总是瞻前顾后,错过很多事,伤害很多人,哪怕是想后悔也来不及。 “大姐。”水灵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如铁,一股子寒意从她手掌中传到她的手掌中,让她的心忍不住一惊。 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倒了杯热茶递给她,然后握着她的手关切的问:“大姐,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刚刚那一下子有没有伤到你?” 李薇握着茶杯神色恍惚的说道:“没有。”眼睛却还是看向屋外,眼神里尽是担扰。 李晏并没有对孙伯常发怒,只是让他起身,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屋外,可见不想让屋子里的人看他们如何解决这么场争端。 “大姐,你别这样。”水灵劝她:“他不是你的良人。” “那我能怎么样呢?水灵。”李薇反问她:“我已经跟了他,现在又怀了他的孩子,我还能怎样呢?” 她哀伤的声音像一只受伤的大雁,听起来让人撕心裂肺。 水灵被反问的哑口无言,俗话说,未经人苦,莫劝人善。 她不是当事人,很多的事情也只能劝一劝,她不能左右她最终的决定。 看向屋外,隔着门能隐隐看到他们说话的样子,没有听见激烈的争吵,两人应该都很平静。 只是偶尔看到李晏抬起的手臂,这是稳重的李晏最气愤的时刻,除了强忍着没有打人。 水灵沉默了一下说道:“反正我是觉得,若是遇到这样的人,还不如趁早放手,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总不能带着孩子被他拖进地狱?” “哈。”李薇苦笑一声说道:“水灵,你是被阿宴宠的太好,所以不知道世间所有的感情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这就是女人的命,碰到好的,像你一样,不笑也像一朵花,碰到不好,像我这样,怎么过都是杂草一样的命运。” 她说着,泪就扑簌簌的落下来,落在杯子里泛点涟漪:“他再不好,我要带着孩子和他一起过日子。你说,我不倚靠他,我能倚靠谁?” “你可以倚靠你自己啊?”水灵急急的说道:“虽然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回头是岸,只要你肯和这个男人断了,以后总会有更好的生活。” “哈。”李薇又笑了一下:“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还真是天真的很。当初陈东西离开你的时候,若是没有阿晏,你能撑过那段艰难的岁月吗?” 水灵又答不上话。李薇看着她的表情说道:“怎样,不能,你有幸能碰到一下李晏,我又能碰到谁?” 第127章 各有苦衷 水灵这次彻底沉默了下来,她一时找不到词来劝说李薇,她也曾经有过这段艰难的时光,表面上看是自己撑过去的时光,实际上却不是。 若是没有李晏,她现在还不知道未来发生什么变故? 屋外的李晏望着心虚气短不敢看他的孙伯常:“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伯常搓着手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接李薇回家。” 他不敢看李晏的眼睛,也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人也不是什么王孙贵族,自己每次见到他心里就会犯嘀咕。 他自然也没有说实话,接她回家,只是因为他已经身无分文。 昨日到镇上的快绿阁待了一个晚上,结果被老板发现没有钱,把他赶出来了不说。还威胁着让他还钱,若是不还钱,就卸了他一条胳膊。 他迫于无奈才回头找李薇,不仅仅是要接李薇回去,也是想再问李家人要点钱,快点儿把欠下的外债给还清。 不然,他才不愿意见这个像母老虎一样的女人。 “你还欠多少钱?”李晏看着他,眼神犀利,像是能把这个男人从里到外看个透。 “二两。”他头一低,一点儿愧疚的表情都没有,厚颜无耻的说道。 说完之后又找补了一句:“弟弟,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把你姐捧在手心里,疼她一辈子。” 谁会相信他的鬼话,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改变。他现在只是落魄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是有一天他扬眉吐气了,他第一件事情怕就是要踹掉这个糟糠之妻。 怪只怪大姐有眼无珠看上他了没有办法,现在大姐肚子里又怀了他的孩子,他没有办法让大姐干脆利落的跟这个男人一刀两断。 “关于银子的事情,回头我给你,这件事情你不要再在我家人面前提起,免得他们心里不痛快。” 他说着,拿起靠在墙边的锄头,往地上散乱的砖头狠狠的打了一下,只听见“啪”的一声,砖头断成两截,吓得孙伯常后退了一步,一脸惊恐的望着他。 “你以后最好好好的对待我姐,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我直接用锄头打破你的头。” 他的声很轻,丝毫听不出威胁人的语气,却吓得孙伯常面色如土,看着地上的半截砖头,心顿时缩成一团,点头如蒜。 “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对她,我一定会好好对她。” “二两,他怎么不去抢,姐姐才离开一天,他就花了二两,他怎么花的,三餐鱼翅也值不了这个钱啊。” 水灵一听李晏跟她说,孙伯常问他要三两银子还债,她就怒不可遏。 “这银子不能轻易给他,他拿的太容易,他以为你们老李家有座金山银山,以后肯定还没完没了变着法子来要钱。”她连珠带炮气愤不已的控诉着孙伯常,看着李晏低着头一语不发。 她叹了口气说道:“唉,现在大姐的孩子还没有出生,若是孩子出生了,以后花钱的地方更多,那他的理由更是让人不能拒绝。“ 李晏看了她一眼,她又继续说道:“不过你已经答应他了,若是不给他钱,你的面子往哪儿搁。” 李晏笑道:“面子倒是其次,你若有更好的法子对付他,我宁可不要这个面子。” 水灵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准备让我做坏人呗。” 第129章 帮助 他这个小妻子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可人儿,他更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宝,对她也愈发的疼爱起来。 偶尔有一次,听见李月说起姐姐的近况,孙伯常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被人拉到巷子里去打了一顿,人也变得老实多了,身上的臭毛病也改了不少,而且每天都能按时回家。 水灵听了这话说了一句:“他还是太欠揍了。” 她现在依旧每次跟着珍珠去别人家做酒席,可惜爹爹不太同意,李晏怕她太累,婆婆说太辛苦不容易有孩子。 她只得隔三岔五的去一回,也算是打发无聊的时间。 不过她也没有闲着,她在家里后院种了一几块菜地,等到菜长出来了,她第一时间拿一菜到镇上送给唐家兄妹,希望他们跟着一起尝尝鲜。 只是每次去都看不到唐明微,唐明娟说:“哥哥近日十分的忙碌。” 可是她明明有一次无意在后堂瞥见他的身影,她想,人家可能是不愿意见到她,她何必去拆穿,何必去自讨没趣。 后来也愈发的去了少了,而且也不再送糕点到唐家铺子里去卖,她扯了个借口,她现在要努力经营家庭,以后怕是抽不出时间来看她。 唐明娟看上去有点失望,她原先是个大城市里来的大小姐,到了这个小镇后跟哥哥相依为命,也没有结交到真心的朋友。 只有水灵,两人一见如故相当投缘,做了异姓姐妹。 唐明娟才有了说话的对象,现在水灵有意疏远她,她心里难过很,却又无可奈何。 一日,李晏看见刘珍珠家的田地无人打理,想着刘珍珠平日里对水灵极好,就让张本顺手帮她打理了一下。 刘珍珠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十分感激,甚至还登门道谢,惊得的水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李晏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对她的事情却格外关切,他这件事情做的让水灵脸上特别有面子,也感谢老天爷让她遇见一个一生相伴的良人。 李晏不仅帮刘珍珠打理了田地,还让张本有时间修葺了一下她家那早就破败的院墙。 谁知道这件事情引起黄加河的不满,他觉得自已是一家之主,哪怕墙塌了,也不能让一个外人来修理。 这话让刘珍珠气愤难当,人家找一个丈夫是一生依靠,她找一个丈夫是一生的累赘,有丈夫等于没有丈夫也就算了,自己不做的事情还不准别人来做,真是岂有此理。 两人大吵一架,这一次吵的比较凶,黄加河不肯像过去一样让步,刘珍珠因为赚了银子养家底气足,也不肯让步。 两人愈吵愈凶,吵到最后动起手来。 不管是谁先动的手,女人终就不是男人的对手。 黄加河揪着刘珍珠的头发,把她按在地上狠狠的捶打,像是发泄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各种不满。 隔壁邻居听了也不敢过来劝架,一是黄加河这个太过无赖,容易惹上麻烦,二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去劝架,也未必能劝个所以然出来,说不准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刘珍珠的惨叫声引起了正从他们家门口经过的李晏的注意,他想也没想的冲了进去,看见黄加河把刘珍珠按在地上打。 刘珍珠脸已经肿得像个馒头一样,嘴角边上还渗着血,真是惨不忍睹。 “住手。”他把他们拉开,把刘珍珠推到背后。 第130章 助人 看见打急眼的黄加河又抡起拳头准备揍人,二话没说一巴掌呼过去。 黄加河哪里是李晏的对手,被打的转了一圈,一脸懵的看着李晏。 李晏冷冷的质问:“黄加河,你疯了吗?” 李晏本来就长得一张英俊刚毅的脸,平日不苟言笑的时候就让人难以接近,人一严肃起来就自带几分威严,让黄加河吓得像一只老鼠一样脖子一缩。 躲在李晏背后的刘珍珠见了此情此景更是感慨万分,李晏的高大威猛和黄加河畏首畏尾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的心里更是不平衡,凭水灵一个二婚能嫁这么的人,而自己却这么倒霉摊上黄加河这等好吃懒做之人。 此时的李晏并不知道,他这次帮助刘珍珠会变成日后的祸患。 他教训了黄加河之后,听见他保证以后再也不打刘珍珠,又安慰了刘珍珠一下才回家。 回到家后,他把事情跟水灵说了一遍,水灵听了直皱眉,颇带几分感慨说道:“以前珍珠姐姐经常跟我说起他家男人,她说,虽然他不成器,对她还算是可以,不管她发多大脾气,那个男人就是不敢跟她动手,这下子连这点好都没有了。” 水灵很难想像刘珍珠此时此刻的心情,多么的心灰意冷,多么的愤恨难当! 她本来想过抽空去安慰一下刘珍珠,谁知道刘珍珠竟上了门,还给她带来了一些自已制作的糕点。 她来的时候,李晏夫妇正在院中嬉闹。 李晏正在给水灵做个小板凳,方便她以后坐着干农活,水灵见了又想学,爹爹调侃她,样样都想学,样样都学不精。 水灵也不以为意,反正她就是想学着做一些事情,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反正她做的多了,总会学得精。 李晏很无奈:“你要什么我都会做给你,做这个木工活儿容易弄伤手,你就不必学了。” “不,我要学。”水灵固执的说道:“你做给我的是你的,我自己做的比较有成就感。” 郑老爹听了摇摇头到小屋子静坐,小夫妻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自己还是少掺和的好。 不过看着李晏和水灵一日胜似一日的深厚情感,他是真的高兴,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女儿也算是有个终身靠以依靠的人。 李晏拗不过她,只得一边自己做一边教她,多了个捣乱的,工作就慢了许多,心情却十分愉悦。 这大概就是耳鬓厮磨,被看添香的乐趣。 水灵学到了一半又去做糕点,她觉得自己不是做木匠的料,还是做糕点比较简单。 毕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哪有事事都精通的人。 她的糕点刚刚做好,就听见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竟是刘珍珠。 水灵惊喜的叫:“珍珠姐姐。” 刘珍珠朝她尴尬的笑了一下,她的眼角还隐隐能看到一点淤青。 “水灵妹妹,我给你送点糕点,顺便谢谢李晏昨日的相助之恩。” 说着,眼睛朝院子里瞄了一眼。 李晏正在聚精会神的做活,他身上穿着粗布灰衣,头上包着灰色的方巾。 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刀削般的英俊的脸上泛着温和的光芒。 听了他们的谈话,他抬头朝门口看一眼又低下头去忙碌,眼神坚毅沉稳,让人不敢直视,让刘珍珠看呆了。 心里更是遗憾不已,自己当初怎么就选择了那么一个歪瓜劣枣。 水灵回头叫他:“晏哥,珍珠姐姐来了。” 李晏抬头冲她笑了一下:“那你不请人家进来坐一下。” “这个还用你说。”水灵睨了他一眼,拉着刘珍珠手说道:“珍珠姐姐,进来,家里有点乱,让你见笑了。” 第131章 永远的朋友 她这是只是谦虚的说法,小院看上去温馨雅致,屋檐下,李晏正在做木工活,东西工具都码放的整整齐齐,右边是水灵种的花,花圃中间开辟了一条一人走的小径。 花圃尽头有一个四个可坐的石头圆桌,头顶上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从宽大的叶子里照了下来,在石头上斑驳流离。 刘珍珠站在院子中央心里又是一阵羡慕,自家的小院虽然也收拾的十分干净,但是却没有这间院子温馨恬静,让人一走进来,就萌生想要住一辈子的想法。 “珍珠姐姐,你坐。”水灵忙前忙后一边招呼她一边倒茶。 刘珍珠见了心里过意不去,连忙说道:“你不要这么忙,我也就是来看看你,顺便谢谢李晏。” 说着,她又看了李晏一眼,李晏放下手中的木头说道:“黄家嫂子太客气,水灵叫你一声姐姐,你平日又帮了她那么多忙,我帮你是应该的。”说着,又低头去忙手中的事情,就连忙她今天穿了一件鲜艳的衣服都没有看到。 水灵对刘珍珠说:“珍珠姐姐,要不你留下来吃中饭,我现在就去园子里摘点菜。” 李晏说:“水灵,我去,今天我做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水灵眉开眼笑的答:“那我乐的清闲,不过碗还是得你洗啊。” “那是。”李晏说:“我在家,怎么能让你沾冷水。”说着,就往后院走去。 刘珍珠看着夫妻二人你来我往的谈话,心里的羡慕更甚几分,一脸疑惑的问道:“李晏在家还做饭呢?” “当然,只要他得闲都是他做饭。”水灵一脸甜笑:“他呀,一般情况下是不让我下厨的,说不让我碰那冷水,免得受了寒气,我的身体吃不消,也不知道他哪里听说的这些事情,真是小题大做。” 水灵话里娇中带着嗔,埋怨里夹着几分开心。 “他真好。”刘珍珠喃喃自语的说道。 看着他们夫妻秀恩爱,她的心里像有一根刺一样扎的难受,也没有心思在久留,匆匆忙忙告别。 出了门,她无意中听见李家婆婆骂骂咧咧的说话声:“你说,我生这个儿子有什么用?哪怕是休息也不回来看自己老娘一眼,整日里跟他媳妇腻味在一起。两个人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她肚子里有点动静,也不知道他们夫妻俩平日里有没有努力。” 又听见,李晏温声软语的对水灵说:“这些活你就不要做了,我来做。” 水灵嗔怪道:“我就是洗个碗而已,你都不让我干,你这是打算把我养成一个废物吗?”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珍珠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过了几天,李晏又让张本给刘珍珠送了一些粮食,说是水灵看着他家里家外都靠她一个人支撑,特地嘱咐他送过来一些让她不至于为粮发愁。 刘珍珠却不这样想,她觉得李晏竟偷偷的关心她,这种想法让她起了心思。 她生性倔强,又是个十分麻利能干的人,只是遇人不淑,若是能嫁个良人,一定能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让全村人都羡慕嫉妒。 可这一次的确是水灵让李晏这么干的,黄加河靠不住,靠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替别人做酒宴,刘珍珠的生活是难以维继的。 反正自家也是种田的,别的没有,粮食管够,只要吃饱喝足,日子总能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时间像流水一样从指尖划过,爹爹的身体却不见大好,虽然能下地走路,却总是病病殃殃没精打采的样子。 很多时候就是拄着拐杖在小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让水灵忧心不已。 她让李晏给爹说找个老伴的事情,李晏问她:“你还真别提这件事情,我只是露了点口风,爹差点没拿眼睛瞪死我。”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看他孤单一人,以后日子还长……,话还没有说完,爹就说……。”李晏看了她一眼,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爹怎么说……?”水灵催促道。 李晏又看了她一眼说道:“爹没说话什么,就是让我别再说,他已经心如止水,不想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其实郑老爹第一句就问:“这个主意是不是郑水灵出的?”真是知女莫若父,也只有亲生女儿能想出这么一个让亲爹吐血的主意。 郑水灵沉吟了一下瞪着他:“我爹不会是知道这个主意出的。” 李晏挑眉,哈,这还真是亲生父女,什么都瞒不了对方。 水灵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恨恨的推了他一下,生气的说道:“让你做一点小事情你都做不好。” 难怪这些日子她总是被爹爹无缘无故针对,原来是为了惩罚她出了个馊主意。 这关他什么事?! 李晏一脸无辜,他冒着被赶出去的风险去跟岳父大人提及这件尴尬的事,差点儿就挨了一顿骂,竟还不被妻子认可,真是冤枉。 两人聊天,二姐李月端着汤碗走了过来,水灵一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站起身打招呼:“二姐。”一股子浓浓的鸡汤味扑面而来,让水灵的胃里一阵翻搅。 自打大姐那件事情过后,虽然婆婆妈没有给过她好脸,不过对她的态度还算尚可,只是拉不下脸跟也示好,却让二姐隔三岔五送鸡汤过来给她身体。 二姐热情的说道:“水灵,这是娘亲自炖的鸡汤,让你多喝,好好补一补身子。” 水灵敷衍道:“二姐,你放着,我刚吃完饭,肚子里都没有消食,等一会儿我再喝。” 她不是不知好歹,只是那浓浓的鸡汤上浮着一层厚油,真是让人难以下咽。 二姐是个老实人也不疑其它,把鸡汤交给李晏,拉着水灵的说道:“娘其实也没有别的愿望,就是希望你早点给李家开枝散叶。” 这话说得水灵压力山大,她才十六岁,并不想这么早要孩子,若是孩子来了,她也不反对。 只是这事情她一个人说了不算,她和李晏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两个人也是真正意义上恩爱非常琴瑟和鸣的夫妻,只是生孩子需要时间。 老人们催的越紧,除了让李晏夫妇备感压力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水灵瞥了李晏一眼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会努力的。” “水灵,你也别怪我多嘴,你们若是有了孩子,爹娘就会心生欢喜,也不会对你爱搭不理,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李月想的特别简单,她只是希望爹娘接纳水灵,她不用听爹娘的唠叨,自己弟弟也不用左右为难,至于那些家长里短的风波更跟他们李家无关。 水灵倒是赞同二姐一部分想法,不管怎么样家和万事兴,若是生个孩子能解决一切问题,那她还是愿意生个孩子。 一个她和李晏的孩子,想想就高兴。 当然还有更高兴的事情,许久不见的封缜竟又回来了,一身浅紫色长袍,头戴白玉冠,眉宇比过去多了几分冷冽,却丝毫不影响他俊美邪肆的气质。 他不似平常那样爱笑,一推开郑家小院的门,闷闷不乐的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便心事重重一语不发的喝着酒,看得李晏夫妇一头雾水。 水灵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敢像平常那样嚣张指责他,她朝李晏使眼色,让他问一问缘由。 李晏无奈的笑笑,他家这小妻子还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平日里她敢随便对封缜吆五喝六,无非是仗着他对她的纵容。 “怎么了?工作不顺利?”李晏一边替他倒酒一边旁敲侧击。 封缜喝了一口酒恨恨的骂道:“那群背信弃义的小人,我迟早会收拾他们!” 他的声音很大,眼睛里却失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黯然颓废了不少。 水灵和李晏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着这货可能在城市受了打击。 水灵也不敢像平日里那样克扣他的酒水,甚至还亲自炒了两道小菜给接风洗尘。 李晏和封缜推杯交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不管李晏如何抛根问底,他就是不肯把烦心事透露半句,只是一直喝着闷酒。 酒过三巡,他整个人有点微醉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李晏,水灵,我若是有一天走了麻烦你们替我看顾好爹娘。” 这话把李家夫妇给吓着了,他这在城里打工打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出像交代后事一样的话。 水灵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杯子,连忙问一句:“你有话直说,别把话说个半截来吓唬我们。” 封缜望了她一眼,明明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气得水灵直接踢了他一脚。 他也不像以前那样大惊小怪的叫,只是脸上露出略带歉意的笑容,没精打采的说了一句:“水灵,以前你骂我的话都是对的,我真的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水灵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这话又让水灵的气消了一半,叹了口气劝他:“行了,别在这儿马后炮了,以前我说你只是担心你,后来看你混的那么好,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说着,替他倒了杯酒继续说道:“你只要记着,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是你的朋友。” “嗯,我知道。”他这才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只是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被乌云迅速遮掩的太阳,阴阴沉沉的样子。 李晏突然对水灵说:“封缜这么久没有回来了,你去把你新做的糕点拿两块给他尝尝鲜。” “你们都吃饱了,还吃什么糕点……。”她看着李晏眼睛改口道:“行,我去拿。” 男人之间的谈话,有些时候女人在身边,他们不愿意畅所欲言。 她回避一下,也许封缜愿意对李晏说几句真心话。 封缜这个颓废的样子真是让人有点担心,镇上的生活不比村子里来的单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又无权无势,若是被人算计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对了,她都忘记问他和舒晚晴处的怎么样,上一次他那样信誓旦旦的表示两人快要水到渠成。 现在他生出变故,舒小姐也不知道有没有嫌弃他。 她刚到厨房准备糕点,就听见封缜在外面叫:“水灵,我先走了。” 水灵还来不及反应,刚转身走出厨房,就看见封缜已经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朝他们挥挥手:“别送了,今日的酒我喝够了。” “呵。”水灵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气乐了。 这个人还真是改不了狗脾气,说风就是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我回头就养一只狗在家,等到他再一上门我就放狗咬他。”水灵气愤的自言自语说道。 李晏看着她小孩子气一脸宠溺的笑:“等咬坏了,还得你上药。” 水灵看了他一眼说道:“是哦。” 她顿了一下说道:“可我就是气不过,这货把我家当菜园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喝了我那么酒,真真正正的过份之极。” “他的确很过份。”李晏附和道:“等他闯过这个难关,你再问双倍讨回来。” 水灵信誓旦旦的说道:“那是肯定的,不讨回来我就不信郑。” 说完之后又担心的问了一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骂归骂,说归说,关心也要真的心关一下。 “他说,他的老板对他心生隔阂,他和舒小姐之间好像也悬了。” “这么严重。”水灵皱了一下眉头。 她本来单纯以为他只是工作上的不顺利,不过凭着他一派八面玲珑手段总会解决。谁成想,竟是老板对他心生不满,还危及到他和舒小姐感情,看来事情比想像中的严重许多。 水灵一脸担忧的说道:“那怎么办?我们又帮不了他。” “我们的确帮不了他,我们可以在他背后多多鼓励和支持他。”这倒是可以有。 水灵想了想说道:“明日我煲点骨头汤给两位老人家送去。” “嗯,行。” 李晏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说风就雨的人,这点小性子倒是跟封缜有几分相似,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第135章 我只是你的妻子 李晏想了一下说道:“那行,那就不回答,不过你碰到了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那当然。”水灵说:“我们是夫妻,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不替我担着,谁替我担着。” 出门散了个心,心情也好了许多,晚上吃完饭,夫妻二人坐在灯下说话,水灵突然拍了一下脑袋说道:“唉呀,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李晏问:“什么事?” 水灵也不答他,只是站起身在柜子前翻腾起来,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张纸,她递给李宴:“你看看?” 李晏又问:“这是什么?“ “好东西。”水灵神秘的一笑:“你看完之后,保证觉得你的妻子很不简单。”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李晏好奇心。李晏拿起来在灯下一看,竟是一封密信,信上提起灵水村旁边的一座无名山,也是水灵家以前居住的地方。 信上说,那座山是皇家赐给水灵她娘亲的栖身之地,外人不得侵占,若有侵占者可以送官查办。 “你觉得如何?”水灵问他。 李晏皱着眉说道:“你娘,不,岳母曾经和朝廷有关系?” 水灵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的关注点还真的不一样。 水灵说:“这件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听我爹讲,那都是一些老黄历的事情了,娘走了,那些事情就断了,不过唯一剩下的就是我们老房子下面的那座山。” 说着,颇为骄傲的拍着胸脯的说道:“李晏怎么样,我也算是有些房产的人,虽然就是一座荒山,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李晏被她调皮的样子逗乐了,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说道:“呵,你呀,那你现在是要跟我显摆吗?” “当然不是。”水灵拿过他手中的信说道:“我们今天白天不是讨论你那些粮食的存放问题吗?我现在想到了,你可以放到那座山去啊,那可是我们郑家的地盘,谁都不敢动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李晏点头说道:“就是不知道那座山能不能存放的住粮食。” 的确,粮食是一种难种又难长时间存放的食物,若是想要保证粮食存放时间长,必须要合适的粮他。不然种再多粮食也是白搭,人若是吃不完就只难给动物吃,总不能白白浪费掉。 “那你得问我爹。”水灵说:“我爹说,他曾经和娘有长达三个月的时间没有下过山,你想啊,三个月,没有粮食怎么活?” “嗯,那这件事情我真得好好跟岳父请教一下。”李晏说完看了她一眼又问道:“水灵,岳母若是真的跟皇家关系,那你……?” 看他纠结的眼神,水灵白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那是上一辈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个农家女。而且退一万步说,哪怕我跟皇家能扯上一星半点关系,我也是老李家的媳妇,你李晏的妻子,这还能改不成。” 真是的,平日做事干脆利落的男人,竟为这点小事情纠结,太让她生气了。 后来,她也不知道李晏怎么跟爹说起这件事情的,不过看他高兴的样子,爹应该是告诉了他一个好地方。 李晏要跟她说,她捂着耳朵说道:“你别说,你可不想心里藏着秘密,你自己背着这个秘密就好,实在背不住,找张本跟你一起背。” 水灵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人,自己家俩口子的秘密都让人猜的个底朝天,差点酿成大祸。 李晏若是把放粮食的地点告诉她,若是被有心人一打听,自己再藏不住话,酿成大错,打死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李晏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刚要说什么,却见自己二姐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李月喘着气的说道:“弟弟,水灵,姐姐又被打了。” “啊。” 夫妻顿时大惊失色,不约而同的朝李家跑去。李薇这次不是一个人回来,而是孙伯常陪着回来。 看着挺着大肚子,脸上却鼻青脸肿的李薇,李晏回头狠狠的瞪着孙伯常,二话不说,伸手拎着他的衣服领子就往外拉。 本来坐在椅子上痛苦呻吟的李薇连忙叫道:“阿晏,这次不是他打的我。” “不是他,那是谁?” 这个世上只有没有人性的人才会动手打孕妇,不然谁会对一个孕妇下手,若是打出个好歹,难道不怕被讹上。 大家都对这个问题比较好奇,齐刷刷的看着李薇。 李薇却是一脸为难的样子,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的起来。 “也没有什么,就是和村子里的人吵了两句,然后就被人推了一下。”她这说话的时候看了孙伯常一眼。 李晏依旧没有放开孙伯常,冷冷的质问:“吵了两句,推了一下,人就变成这样了,那我倒要问问那人是怎么推的?” 他看似平和,说话时自带几分威严,心虚的人更加心虚。 李薇捂着肚子继续说道:“是我,是我和他争了几句,那人气不过才推了我。” “你为什么要跟人争吵?”李晏一针见血的问道:“你是一个孕妇,没事跟人吵什么?哪怕是吵架了,没有深仇大恨,谁会没事找你麻烦。” 他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孙伯常,那货立即心虚的低下头去。从他的表情上来看,这事情跟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李晏想起这人过往种种恶行怒从心起,二话没说一拳头的打了上去,正好打在孙伯常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把他揍翻在地。 接着又上去踹了他一脚,打的他是嗷嗷直叫唤,让人看得解气。 其他人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有李薇连忙叫道:“阿晏,别打了,你会把他打死的。” 听他叫的这么响亮,想死可不容易。 李晏又补了两脚,打的孙伯常自己求饶:“大舅子,你别打了,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眼看着李薇要冲出门护着孙伯常,水灵皱了一下眉,看着脸色苍白一脸痛苦的大姐。 她拉了拉李晏的衣袖:“晏哥,姐姐看上去很不舒服,我们还是去请大夫给姐姐看看。” 反正她觉得李晏这几下足以让孙伯常得到小小的教训,大姐的身体比较重要,毕竟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不能坏人没有得到惩罚,反而让好人付出代价。 再说了,李薇这样维护孙伯常,他们再怎么威逼利诱,哪怕把孙伯常吊起来打一顿也于事无补。 二姐李月连忙说道:“我已经去请了薛大夫。” 薛大夫,那个半桶水的大夫,看着李薇疼的这么厉害,就怕他也束手无策,到时候还会延误治疗。 她看了一眼李晏,李晏当机立断的说道:“我去找秦大夫,他对这方便颇有研究。” “不行,秦大夫太年轻了。”宋慧真一脸不乐意。 她是很不喜欢那个年轻的大夫,虽说在医术造诣方面有两把刷子,但是太过目中无人,又是个年轻的男人,实在不宜替女眷看病。 “娘……。”李晏还想说什么 水灵突然说道:“二姐,我们还是先扶大姐到房间里去躺着休息,她这样子看上去实在难受的很。” “嗯,好。”二姐连忙附和着。 众人的注意力又转到了李薇身上,大家伙儿把李薇安顿好,水灵趁着众人不注意之际,把李晏拉到一旁悄悄的说道:“你把张本找过来,让他去替你办这些事情。至于秦大夫……。”水灵想了想继续说道:“你就让他去看看我爹,若是这边有什么岔子,他也好及时过来帮忙。” 李晏看了她一眼,眼睛亮了亮,默默点头,趁着众人忙碌之际,他去把张本找了过来交代几句。 张本是个老实可靠的人,很快把两件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薜大夫替李薇诊断过后,摸着山羊胡子说:“动了胎气,还不算太过凶险,卧床养上十天半个月应该就可以恢复。” 水灵发现,薜大夫说这话的时候,孙伯常和李薇的眼神交汇了一下,孙伯常甚至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此时,李晏从屋外走进来,脸色极其的难看,他狠狠的剜了孙伯常一眼,可能是考虑到李薇的身体,心里有怒气也没有当场发作。 孙伯常也是个聪明人,自打这一刻开始,竟寸步不离的守着李薇。 李薇也回护他,只要他离开半柱香工夫,她就在房里叫他,可能是怕李晏给他难堪。 家里人围着李薇忙忙碌碌转了一上午,婆婆爹爹也不想动,水灵只好留下来做饭,李晏在一旁打下手。 水灵心叹,她这不知道是好命还是歹命,好命摊上了疼她宠她的李晏,歹命又摊上李晏这一大家子人,戏精做作也就算了,还有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大姐,让她当牛做马的赐候。 李晏一边烧火一边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张本跟我说了什么?” 水灵一边炒菜一边说:“你要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你要是不想说,我问也没用。” 说着嫣然一笑:“我主要是看你的脸色不好,我怕问了又招来你的怒火。” “哈。”李晏笑着叫屈:“郑水灵你倒知道冤枉我,我什么时候朝你发过火。” “诶,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记上一次气得跑出家门的事情了?”水灵听了他的话赶紧翻旧帐,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他一个小辫子,她还不好好吐槽一下。 李晏看了她一眼问道:“李夫人这是提醒为夫上一次谁错了吗?” “不,我错了。”水灵从善如流的答道。 “不,我也有错。”李晏一脸宠溺望着她:“我都说过了要一辈子对你好,我竟还那样冷酷无情的对待你。” 水灵又想起自己跟刘珍珠说漏嘴的话,心情顿时变得糟糕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闷闷不乐的答道:“算了,都过去了,而且你也没有什么错。” 那件事情他真的没有错,要论错,自己的任性才是真的错。若是事情再重来一遍,她一定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不过谁知道呢?人算不如天算。 自己当时那个境遇,很难有心情把事情从头到尾细细想一遍,然后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开始就跟李晏做一对有名有实的夫妻。 “你还是跟我说说你家里那位贵客的事情。”水灵朝房间努了努嘴:“我真是挺好奇的。” 李晏一听脸色变了变,沉着声音答道:“还能有什么事?他又欠了赌债,人家找上门来了呗。” “天哪。”水灵把锅铲一丢惊讶叫道:“我们上一次给他们的银子又用完了,李晏不是我要说你们家是非,咱们两个哪怕累死也是白瞎呀。” “我知道。”李晏一脸愧疚的说道:“水灵,对不起啊,我……。” 水灵横他一眼怼道:“你对不起我什么?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她只是跟他说了一下自己对他家人的真实想法,他就道歉,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李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急忙又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水灵抢白道:“你家大姐用了我们太多的银子所以你心里愧疚,我们是夫妻,你的银子不是我的银子,我的银子不也是你赚的银子吗?” 她一边说一边把菜盛到盘子里:“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家不能有这样的无底洞,别说你们家,哪怕是豪门候府也不能有这样的人渣出现,若是不能及时止损,以后苦的不仅是姐姐,还有我们……。” 孙伯常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打大姐,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李薇眼瞎看中他,他又是她腹中胎儿的父亲,放不下他也是很正常。 他又擅长花言巧语,大姐怕早就陷在他的迷陷阵里无法自拔,不然她也不会被迷得五迷三道花尽身上的钱财还不肯幡然醒悟。 可他们这群旁观者却清醒的很,他们应该帮助他们走出目前的困境。 第136章 教训 “唉,只要他还是你的姐夫,我们肯定是无法摆脱他。”水灵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回头是岸,哪怕他不能上岸也要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我在想,那群债主找上门,到头来你还得拿钱打发。不如让衙门来管管这件事情,反正朝廷有规定,吃喝嫖赌者有损社会风化,这样的人是要被抓起来关上天。不如让他到牢房里反省一下,我也正好少伺候一个人。” 李晏眼睛一亮:“你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的确高明。” “那是,我能白吃你买的烧饼。”水灵得意的扬了扬眉毛。 她这娇俏可人的样子让李晏心里一热,还不等水灵反应过来,他就欺身过来了。 水灵红着的脸骂道:“你这个色胚子。” 事实证明,表面看上去再正经的男人,一旦钻到被窝里总是会积极的做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第二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水灵在李家的厨房里忙着炖鸡汤,大姐是怀有身孕的人,需要大补。不管他们以前有多少恩恩怨怨,也不管她以前是如何针对自己。现在她只希望她能够健健康康的生下宝宝,然后苦尽甘来,减少她和李晏的麻烦。 “弟妹,你在忙呢?” 身穿绿色衣服的孙伯常突然走了进来,吓的水灵筷子都差点儿掉下去。 她朝外看了看,院子里没有人,大家应该是在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情去了。 李晏又刚好外出办其他的事情,现在她孤身一人面对孙伯常,她倒不是怕他,只是不喜欢这个人,特别是他看自己那猥琐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又不能当面给他难堪,他毕竟是男人,力气比她大,若是有什么出格举动,瓜田李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反而会惹来李家人的怀疑。 她只能不露声色的跟他周旋:“你有事?” “我看你这么忙,打算过来给你帮帮忙。”他搓着手,眼睛盯着她的脸说道。 帮忙!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必,我一个人忙的过来,你去照顾大姐就好。”她连打发他的理由都想好了:“你顺便把桌子上这碗汤给大姐端过去。” 哪知道眼前人真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她! “不急,我先帮你烧火。”说着,他就在坐了下来,装模作样的朝灶台里递柴火。 他将整根木柴往灶里一递,本来很旺的灶火,一下子小了许多。 看来眼前人也是个好吃懒做之徒,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连个火都不会烧,也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 水灵突然有点心疼大姐,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拖着疲惫的身体伺候这个男人的吃喝。偏偏这个男人还不领情,不仅不领情,甚至对自己的恶习还死不悔改! 他一边烧火一边笑着讨好水灵:“水灵啊,真是辛苦你了,这么一大早过来给我们做饭。不过你做的饭还真是好吃,比饭店里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哼哼,这用你说。水灵在心里冷哼,摸了摸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一脸戒备的望着他。 突然大声音叫道:“二姐。” 惊得孙伯常一下子站起身,一脸莫名其妙的望着她。 二姐李月从屋子里的跑出来,一口气跑到厨房问她:“水灵,怎么了?” 她有点被吓着了,她还从来都没有听过水灵大声音说过话。 水灵指了指鸡汤说道:“我做了鸡汤,还有面食,一个人端不了,想叫你帮忙。” 李月不疑有她应道:“好。” “你等我一会儿,这锅里的水刚刚开,我现在下面条,然后咱们一起端出去。”水灵不露声色的催促孙伯常:“你先出去,这屋子里挤不下三个人。” 李月来了,孙伯常留下没有意思,听水灵这么一说,他也就默默的离开了。 水灵这才松了口气,一边让李月帮她烧火,一边挽起袖子下面条。 李月本想问:“孙伯常怎么进来了?”又想到那个男人脸皮厚度,估计是故意凑过来的,结果又被水灵赶出去了。 唉,大姐怎么找这么一个人,好吃懒做又有种种恶习也就不提,竟还是个色胚子,让家里的女眷人人自危,自己晚上睡觉都要多加一道门栓。 两人正在厨房忙碌,屋外突然传来凶神恶煞叫声:“孙伯常是住在这里吗?” 水灵和李月面面相觑,水灵心道:“真好,这么快就找上门,最好把这个男人往死里打一顿。” 反正现在李晏不在家,他们这一大家子的人,除了孙伯常是个壮年男人,其他不过是几个老弱妇孺而已,可以吓的瑟瑟发抖作壁上观。 “二姐,外面是谁呀,这么凶。”水灵一脸惊恐的望着李月。 李月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啊,来找孙伯常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开门。”她一边说一边朝门口看去,一脸六神无主的样子:“现在晏哥也不在,听他们口气,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感觉是。”李月点头同意她的观点。 两个女子躲在厨房里都不敢外出,屋子里的人被敲门声给吸引了出来。 罗慧真朝他们叫道:“有人敲门,你们怎么也不开门?说着,就吩咐水灵:“水灵,你去把门打开。” 水灵摇摇头说道:“我,我不敢。”这是她第一次忤逆罗慧真的话。 罗慧真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有什么不敢的,外面是人,又不是妖魔鬼怪。” “咚咚。”话音刚落,屋外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那人一边敲一边不耐烦的叫道:“你们快给老子开门,若是再不开门,我就把这个门给踹了。”这话吓得众人鸦雀无声。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思忖屋外人来历的时候。又听见屋外的人吼道:“孙伯常你别以为你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屋子里头,我们就不知道你在屋里。你要是再不开门,那我们就踹门了。” 李家母脸色一变,冷冷的质问孙伯常:“外面的人是谁?” 孙伯常还来不及编出花言巧语诓骗他们,屋外的人就替他回答了:“孙伯常欠了我们的赌债,我们是来要债的。” 众人一听,脸上都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李晏不在,屋子里头没有个主心骨,屋外站着虎狼,他们抵抗不了。 但也不能一直僵持着不开门,到时候人家伸脚撞门就不好了。 李家母对孙伯常吼道:“你惹的的事情你自己出去解决。” “不行,我不能出去,他们会打死我的。”说着就钻进了房间。 本来还想孙伯常会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为了保护他们勇于承担错误,谁知道他竟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进了房里。 他的行为连一向老实忠厚的公公都看不下去了,他大骂道:“你这个怂货,真是白瞎了我的女儿。” 他的骂声并没有让孙伯常心生愧疚,反而厚着脸皮说道:“岳父岳母,他们就是来要债,你们把银子给他们,他们就会走。” “银子,哪里来的银子?”李家母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音吼叫起来:“孙伯常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不知道吗?我们一家老小都是靠着阿晏种地生活,再加上你前些日子从她们小俩口那里拿走那么多银子,我们还哪有银子给你去还赌债。” 说到这里,连女儿也骂起来:“李薇,当初我是怎么劝你的,我说这个男人不能嫁,你非要嫁,我说你嫁了就不要回来,你现在又躲了回来,还家里招来了灾祸,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此时李薇也不说话,只是红着眼睛靠在床边,咬着唇挨着母亲的骂。 屋外的人可不管屋里人的是非,见他们迟迟不开门,只听见“哐啷”一声门就被踢开了,从外面闯进来三个人,吓的屋子里的人一个哆嗦。 水灵看着摇摇欲坠的门,心想,这下子她又要花钱了,晏哥又有活干了。 那三个人气势汹汹的扫了屋子里的人一眼,大踏步的走到屋里,看见孙伯常把他往外拉。 吓的孙伯常不停的叫救命:“李薇,李薇,救我,你快救救我。” 刚刚看上去十分虚弱李薇,挣扎着下了床,甚至还推开了要上前扶她的父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 可惜身子太虚弱,刚一鼓作气走到门口,脚下一虚,眼看身子摇摇欲坠要倒下去,被李家父母一把扶住。 “阿薇。” 李薇拉着娘的手央求道:“你们救救伯常,你们帮我救救伯常……。” “唉哟……。”屋外的人已经开始对孙伯常拳打脚踢起来。 “你们别打了……。”李薇大声音阻止也没能挡的住那些人教训孙伯常的决心。 一个人恶狠狠的说道:“你欠了债还敢躲,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鼻青脸肿的孙伯常哀求道:“各位大哥,行行好,请你们手下留情,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另一个人说道:“不敢!我还管你敢不敢,你赶紧还钱,若是再还钱,我们就打断你一条腿。”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作势要打。 眼看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屋外有人叫:“这里竟然有人闹事,来人哪,统统给我抓起来带回衙门。” 然后,几个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人带走了,屋子顿时清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李薇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伯常……。”声音惨烈的惊飞了树上的鸟。 接着两眼一翻,脚一蹬就昏过去了,由此可见她有多么喜欢孙伯常,确切的说应该是爱惨他了。 屋子里又乱作一团,李家父母担扰的叫着她的名字:“李薇,阿薇,你醒醒啊。” 水灵对慌乱的李月说道:“二姐,你快去请大夫,我去找晏哥回来。” 她和李晏回来的时候,大夫已经替李薇把完脉,摸着山羊胡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受了刺激,过一会儿就会醒,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她,尽量顺着她。” 怎么顺着?把已经关进大牢的孙伯常捞出来,他们又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他们刚刚听到张本传回来的消息说,孙伯常一带上大堂就什么都招了,然后就被关时牢房,可见有几天苦头吃了。 “阿晏,他好歹是你姐夫,你想想办法。”李家母看着躺在床上虚弱不堪女儿十分心疼。 哪怕她平日里再不待见那个女婿,为了女儿,她也会低声下气求着儿子帮忙。 李晏无奈的说道:“娘,那是衙门,我是个种地,又没有什么人脉关系,我去找谁把他弄出来?”他家亲娘还真当衙门是他开的。 李家母想想也是个理,她拍了一下大腿说道:“你说我们家怎么不幸,招个媳妇是这样,招个女婿也是这样。” 得!她站着也中枪,水灵默不作声的翻了个白眼,她在这里忙前忙后的也算是喂了白眼狼。 “娘,这跟水灵有什么关系?”李晏不太高兴的说道:“你那个女婿前前后后花了我多少银子,打乱了我全盘的计划不说,就连水灵的私房钱也搭进去不少,他若是再这样死不悔改,我们这整个家估计都赔进去。” 李晏的话让李家人一默,想起孙伯常的种种行为,一时也无力替他辩解。 李家母犹豫一下问道:“那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最好死在大狱里头,咱们这个死心眼的女儿才会死心。” 李家父恨声说道:“你看看自打他娶了我们家女儿,整个李家就开始家宅不宁。就像阿晏说的,若不是他那些钱支撑着,李家都得被他搭进去。” “那,姐姐怎么办?”李月担扰的望着昏迷中的姐姐说道。 那个男人再一无是处,李薇喜欢,他们也没有法子啊! 李晏说道:“放心,我打听过了,他这个事情罪不至死,最多是关几天,让他在里面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所作所为也好。至于姐姐,她若是想的通就想,她若是想不通也可以到县城跟县太爷较较劲。” 第138章 贵客登门 他们之间一直这样要好,简直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她却把他们说的话到处传,让她陷入两难境地,这是为什么?她不仅想不通,也很难过。 水灵咬着唇说道:“事以至此,若是不当面澄清这件事情,我哪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她转头对李晏说道:“晏哥,你让张本去帮我把刘珍珠找来,我们三个人当面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若是她一口咬定这话是我说的,你们李家想要做什么决定,我一定毫无怨言的接受这个结果。” 她行的是一步险棋,她知道,哪怕这话不是她说的,若是刘珍珠一口咬定是她说的,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她也是百口莫辩。 她赌的是刘珍珠的良心,若是刘珍珠还有良心就不会存心诬陷,若是她一意要致水灵于不义,今日这一关水灵怕是过不去。 刘珍珠走进水灵家的院子,一看见水灵家这种阵仗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眼下却退无可退。 水灵没有开口说话,罗慧真就开门见山的问道:“珍珠,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问你的话,你要实话实说,郑水灵是不是跟你说过她跟我儿子没有同房?” 刘珍珠看了郑水灵一眼点头答道:“是。”此话一出,让群魔乱舞。 李薇幸灾乐祸的说道:“看,看,我们家伯常没有冤枉她。” 孙伯常讽刺的说道:“小舅子你也太没用了,居然连个二婚的女人也管不住,难怪她到现在肚子都没有动静。” 罗慧真对着郑老爹叫嚣道:“郑东泰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竟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跟她娘是一个德性。” 本来一直强忍着怒火的郑东泰,本着家和万事兴想法,不管李家人如何无理取闹,李晏是真心真意的对待水灵,他为了女儿可以忍受一切。 可是罗慧真提起水灵的娘,那是他的软肋,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侮辱。 他拄着拐杖走出来,浑身上下冷冽的气势吓的罗慧真一大跳。 他的走很快,有点健步如飞的感觉,若不是那一瘸一拐的腿,都以为他是个身体健全的人。 “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他一脸冷若冰霜的望着李晏的娘。 罗慧真吓的脖子一缩,她之所以这么耀武扬威只不过以为郑东泰忍让他而已。 现今踩到他的痛处,郑东泰没有拿拐杖打她就不错了。 “我……。”她看着郑东泰锐利的眼神辩解道:“这话又不是我说的,这是人家刘珍珠说的。” “水灵,你说……。”郑东泰望着自己的女儿。 事已临头,水灵反而冷静了下来,眼前发生的风波皆因她乱说话而起,那么自然也应该由她承受这个后果。 她缓缓的站起身,推开李晏,望着刘珍珠问道:“珍珠姐姐,我最后叫你一次珍珠姐姐,我现在问你,我当时是这样跟你说的吗?我和李晏自从成亲以来就没有同房,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 刘珍珠看着她眨了一眼说道:“你自然不会说的这么直白。” “那我是怎么说的?” “你只是晦涩的说了一下你与李晏感情不睦,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在一起。” 水灵说:“我与他感情不睦也只是偶尔的事件对不对,就像你说的那样,夫妻之间磕磕绊绊是很正常的事情,床头打床尾更是司空见惯。难不成你和黄大哥吵完架之后,两个人还能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这个反问让刘珍珠一时答不上话,她想了一下说道:“可当初你跟我说的……。” “我当初是不是在跟李晏闹别扭。”水灵打断他的话。 “是。”刘珍珠点头。 水灵继续说道:“李晏招惹我了,我坐在偏僻的小路上哭,你遇见我过来安慰,我跟你说一堆气话,你却把它当成谣言到处传,珍珠姐姐,你这是想害死我吗?” 刘珍珠低下头心虚的说道:“我没有。”她的确没有,她只是不想看到他们那么好。 “那好,你现在当着我家里人的面跟我说一说,我和晏哥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刘珍珠想了想说道:“你没有说的很明白……。” “那就是我没有说,一切都是你的猜测对不对?” “是,我猜的。”刘珍珠有点被逼急了:“郑水灵你不要这样咄咄逼人,如果你跟李晏之间没有那些事情,你会无缘无故说出那些话引人误会,你敢说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话?” “当然是假话。”水灵一脸坦然的样子:“我和晏哥做了这么几个月夫妻,若真的是有名无实。我们不用别人挑拨早就矛盾重重,也不会让某些人到处造谣生事。” 说着,望了一眼孙伯常,孙伯常心虚的低下头去,他躲在李薇身后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 李薇不喜欢水灵看他们的眼神,立即端起大姐的架式喝斥她:“水灵,你这是什么态度,伯常是你姐夫,你要尊重他。” 水灵冷笑道:“呵,姐夫?!我觉得他还配不上,吃喝嫖毒样样俱全,你还把他当成宝一样护着,不过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不便指手划脚让你难堪。只是姐姐,你是李晏姐姐,我也尊你一声姐姐,我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不过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到李家去伺候你,若是公婆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让李晏按七出之条把我休回家。” 她真是厌倦了李家的各种是非,又不是候门深宅,她作为媳妇连个丫鬟都不如,每天起早贪黑的伺候李家五六个不说,整天要看罗慧真的脸色,还要忍受李薇的冷嘲热讽,现在还要遭人陷害,李晏对她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罗慧真一听就跳了起来:“诶嘿,这话可是你说的,李晏你赶紧写休书,你赶紧休了这个女人。”她是真的巴不得儿子快点休了这个女人。 李晏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冷冷的说道:“娘,大姐,你们也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了,现在可以离开了,若是再不离开,别怪我不客气。” 对于家人的行为,他不仅愤怒,也很伤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娘和大姐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总是跟水灵过不去,不管水灵对他们有多好,他们也不会领情,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水灵。 李家母看见李晏真的生气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心不甘意不愿的灰溜溜回了家。 毕竟现在一家人都是靠李晏一个人养活,若是他真的生气不管他们,他们的日子怕就难过了。 众人都走光,水灵才松了口气,这件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水灵。”一直站在门口默默无言的郑东泰突然朝女儿叫道:“你跟我来。”说着就朝小屋走去。 水灵看着爹爹一脸严肃的神情,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完了,这下子又要到娘面前去忏悔了。 她无可奈何的望了李晏一眼,李晏拉着她的手小声音说:“没事的,我跟你一起。” 水灵心里一暖,抿嘴朝他笑了一下,谁知道前面的郑东泰说了一句:“李晏别跟过来。” 水灵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看来这顿骂是跑不掉的。 一到小屋,爹一脸肃穆的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孤单又严厉。 水灵小声音叫了一句:“爹。” “跪下!” 水灵乖乖的跪在蒲团上,看着娘的灵位,不知怎么的心里难受起来。 郑东泰说:“你娘不在了,你一直都怕教不好你,怕到时候无颜去见你娘,跟你娘说说,他们这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爹。”水灵无可奈何的叫着,她自然不敢当着娘说谎,可是那些话她也说不出口。 她伏下身子磕了个头:“爹,我错了,啊……。” 她的话刚落音,郑东泰拿着拐杖朝她的后背重重的打了一下,疼得她忍不住叫出声音。 爹的拐杖是实木制成,哪怕他的力道很轻,这一拐杖下去也让她疼得牙齿一颤,哪怕骨头没有碎,后背肯定肿了。 爹爹疾言厉色的斥责她:“郑水灵,我就问你,李晏哪里不好了,你要那样对人家,当初你嫁给陈东西的时候你都没有这样叛逆,现在竟然做出这等丢脸的事情。” “爹,我知道这件事情我有些任性,可是我绝对没有丢你的脸。”她一边说泪一边扑簌簌掉了下来:“当时那么多事一起发生,我真的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跟晏哥在一起,而且我也不想耽误他,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我只是想给我们之间一个后退空间而已。” 她刚刚在外面被李家人那样指责,她都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现在被自己的父亲责难,她就觉得又委屈又难过。 那个时候丈夫跑了,爹爹病了,家里又没有余粮,后来又被人逼婚,又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本来一直活在爹爹庇佑之下的水灵一时之间举步维艰,若不是李晏对她伸出援手,她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 就因为这样,她才不敢耽误李晏,她才要更加慎重的对待他们之间的这段婚姻。 渐渐的,两个人在长期相处中产生的感情,经历种种波折之后,才做了一对有名有实夫妻。 “你不想耽误他,那你问过他的意见没有?” 水灵沉默的低下头,她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李晏出于尊重无可奈何的接受,他也曾经暗示过她,她还是矜持的沉默着。 直到后来那件事情的爆发,她才真正的决定接受李晏。 “你真是让我无颜面对你娘。”郑东泰说着又举起拐杖。 一直守在门外的李晏突然叫道:“爹,门外有人找你。”这句话救了郑水灵免遭皮肉之苦。 来找郑东泰的是个陌生人,一个看上去很普通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衫,腰间系着浅白色的腰带,发髻中间插着一根绿色的簪子,普通里透着普通人没有的富贵。 水灵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那人朝郑东泰行了一礼说道:“你好,别来无恙。”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人。 说着,他看了一眼郑水灵,温和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郑东泰见到那人明显石化,直到他朝自己打招呼才回过神:“你,请进来坐。”恭敬的态度让人瞠目结舌,接着又吩咐女婿端着茶水进屋。 水灵顿时觉得奇怪,她一边泡茶一边问:“爹爹怎么不让我送茶水?” 李晏看了她一眼答:“岳父大人大概是还在生你的气。” 水灵撇了撇嘴,刚提起水壶又放下,龇牙咧嘴的晃动了一下胳膊。 李晏看她一脸痛苦的样子连忙问:“你没事。” 水灵没好气的怼道:“你挨一棍子看有没有事?”接着有点伤心的说道:“爹还从来都没有打过我。”最起码没有这么重的打过她,可见是真的气极了。 李晏拎着水壶一边倒水一边心疼的说道:“等我忙完了,我给涂药。” 水灵摇摇头说道:“算了,没有伤筯动骨,可能就是肿了,这正好让我长长记性,以后不敢对你不好。”说着,她瞥了李晏一眼。 李晏还是一脸心疼,皱着眉说道:“爹下手也没个轻重,这一棍子下去可能要痛好几天。” 水灵一听乐了:“喂,李晏,你搞搞清楚,我爹是因为你才打我的,你现在反而怪起他来,若不是看你是心疼我的份上,我都觉得你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架势。” 李晏皱着眉说道:“我宁可爹打的是我。” 水灵听了这话心里一暖,柔声说道:“没事,一顿打换来这件事情的结束,我倒是真觉得十分划算。” 李晏奇怪的望了她一眼,她连忙催促道:“行了,你赶紧去给爹爹他们送茶水,等你送慢了,我又要挨骂了。” 她现在是个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横也不好,竖也不好,哪怕是扫帚倒在地上也是她绊倒的。 李晏端着茶水走到门边,突然回头问道:“所以你那天哭的很伤心是?” 水灵一头雾水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140章 争执 不过也是情有可原,为了能在这位赵伯伯面前维护自己,她也是拼了。 还好,赵易看她这么维护李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吃着碗里的粥,他的吃相很文雅,静静的,慢慢的,悄无声息的吃着,一碗粥就见底了。 吃完后,他把筷子整齐的放在碗边上说道:“这粥的味道真不错。” 一听有人夸她做的粥好吃,她就眉开眼笑开了,明亮的像刚从云层里照射出来的太阳,光芒万丈十分耀眼。 赵易仿佛看到当年那个爱笑的女子,心里掠过一丝苦涩的伤,不由自主的问道:“水灵,你有没有想过……?”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郑东泰的咳嗽声给打断了,他一边咳嗽一边说:“水灵,你先出去忙。” “嗯。”水灵点头离开。 水灵走后,赵易问郑东泰:“你为什么不让水灵跟我一起走?” 郑东泰说:“我答应过她娘,让她远离老一辈的是非恩怨,安份守已的做一个农家女子就可以。” 他看了一眼李晏继续说道:“再说了,她已经成亲了。” “哈,成亲。“他突然冷笑一下,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他明明拍的很轻,桌上的筷子却震到地上去了:“她那样的身份怎么能寂寂无名的过一辈子?” 明明是不高不低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却像惊雷般响亮。 郑东泰说:“像如霜那样的身份,最后不也寂寂无名……。” “最后也死在了这里。”赵易接过他的话。 郑东泰撇过脸去说道:“你也来找过她,是她自己不走。” 屋子里又寂静下来,郑东泰抬头看了李晏一眼,这孩子真是心思通透,哪怕听他们吵闹这么半年,竟然一直一声不吭。 “你出去看看水灵。” 李晏点头:“我知道,我带她外出转转。” 说着,看了赵易一眼,恭恭敬敬的作了揖:“赵伯伯,我不知道你是何许人也,但我知道你跟郑家有着非同寻常的渊源,但是我是水灵丈夫,我有责任照顾她一辈子,我也希望你不要打破她现在宁静的生活,当然,若是有一天你想要把事情告诉水灵,我也希望你尊重水灵的选择。” “你就那么确定那丫头会选择你。”赵易盯着他问。 “确定。”李晏毫不犹豫的答道。 赵易笑:“看,他比你当年可自信多了。” 李晏低头笑了一下,出了门,看见水灵站在院子里探头探脑,一看他出来,踩着小碎步跑过来,一脸鬼鬼祟祟的样子:“怎么样,刚刚听他们吵得很大声,他们吵什么?还有,我爹和那位赵叔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晏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水灵一脸严肃的说道:“一个一个的回答。” 这个神秘的赵叔叔让她好奇的很,看着他和爹爹之间暗潮涌动,更有一种让人百抓挠心的感觉。 她总觉得这个赵叔叔不简单,而且和父亲有些许恩怨,可能还和母亲有关。 她从小就失了母亲,关于母亲点点滴滴她都想知道,以前她的母亲让人讳莫如深无人提起,现在是她也不愿意再问,总怕问一些伤心的事情出来,现在这位赵叔叔来了,说不准是打开这个秘密钥匙。 李晏当然知道水灵的小心思,却不愿意说的太多,很多事情都只是他在猜测而已,没有得到证实。水灵冰雪聪明,他但凡多说一句,水灵怕是连结果都猜到了。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位赵叔叔有点嫌弃我的身份了。” 水灵一听,柳眉一竖,脸顿时严肃起来,插着腰说道:“他凭什么嫌弃你?你碍着他什么事了?”说着,朝屋子里望了一眼:“我爹怎么还不让他走。”护犊子之心溢于言表。 水灵又安慰他:“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那种人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身,别说嫌弃你,他怕连我爹嫌弃。” 这话还让水灵一语中地,刚刚两位老人在屋子里谈话,说起水灵的娘亲,赵伯伯的话里话外还真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嫌弃。 “水灵,我看爹爹应该会留赵伯伯在这里吃晚饭,要不,我们一起去买点肉回来。”李晏建议道。 “不用,也许爹爹很快就打发他走了。”水灵听说那个姓赵的有点嫌弃李晏,她有点不想去,她总觉得像这种喜欢挑拨是非的人,留下来会惹出不好的事情。 看她像孩子一样的模样,李晏朝宠溺的笑了一下,拉了拉她的手说道:“走呗,要是他留下来,我们正好可以让他尝尝你的手艺。” 对哦!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也让他知道知道晏哥有多么好。 “走。”水灵大手一挥就跟着李晏出了门。 许是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想不到一出门就看见自己永远不想看见的人陈东西和周金芝。 水灵看了看天,阳光明媚,风淡云清,明明是个可以远游的日子,现在竟碰到了不愿意碰到的人,真是晦气! 穿着碎花绿布衫的周金芝的肚子大成球,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样子,完全没有昔日那种花枝招展风情万种的样子,看她的时候眉毛一挑,傲气十足。 陈东西也是一身落拓,穿着上次见他时的灰白衣长袍,阴阴冷冷的望她一眼之后,伸手扶着周金芝细声细语的说道:“走慢一点儿。” 三个人就这样擦身而过,干燥的阳光味道在鼻尖缭绕不去,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鸟在树上清脆的叫,像是以前每个平常的下午,又不像。 水灵停了一下,李晏侧着头问:“怎么了?” 水灵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没什么?” 李晏没有再追问,只是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慢慢往前走。 水灵悄悄的回头看了陈周二人一眼,两人没有像刚刚挨的很近,而是隔着二个人的距离各走各的路,像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真的很奇怪!再次突然见到他们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颇有几分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 呵!原来再大的伤痛也会慢慢过去,哪怕过不去,时间也会慢慢让她过去。 “你笑什么?” “啊,我笑了吗?”听李晏这么一问,水灵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李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说道:“你不仅笑了,而且笑的像个小傻子。” “你才像个小傻子呢?”水灵拂开他的手,送了他一个白眼。 “对,我是小傻子,你是小仙女。”李晏一脸讨好的说道。 水灵横了他一眼说道:“那你是傻子,那我是什么?” “哈。”李晏大笑,他家的小妻子是真的很护短,这种感觉很暖心。 他拉着水灵的手说道:“要不,我们也要个孩子?” “这种事情是你我说说就能成的吗?”水灵红着一张脸说道。 “是,我们要更加努力。”李晏一本正经的说道。 “走开,别没个正经的。”水灵说着伸手推了他一下,害羞的跑开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跑到冯家铺子里去买了肉,看店是冯大,一脸不好意思的冲他们笑笑:“水灵啊,不好意思啊,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实在是过份。”看来他也知道水灵家今天发生的的事情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李晏一脸严肃的说道:“冯大,你真得要好好的管教你的弟弟,不然有一天有你的好果子吃。” “是是是。”冯大一边给他们称肉一边说:“我回去好好打他一顿,喏,这块骨头送给郑老爹补身子。” 水灵却没有李晏那么好的脾气不,她把钱往桌子上一扔,冷着一张脸说道:“我不占你那便宜,你们少说一些是非去气我爹就行。” 冯大赔笑道:“以后再也不敢了,回头我让冯二到城里去谋一些差事,以后他就不会再东家长李家短,也一定会安份守已的过日子。” 冯二是做的事的那块料吗? 水灵看了冯大一眼,看着他那张憨厚的脸,终就没有说出口。 这两兄弟的命运也是实惨,两人很早就没了父母,冯大全凭着祖传杀猪的手艺养活弟弟,谁知道弟弟不争气,不仅好吃懒做还偷鸡摸狗。 冯大也没有少教育弟弟,可毕竟不如父母有威严震慑不了弟弟,也让冯二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李晏和水灵回到家,屋子里很安静,只听见院子里传来家禽的叫声,水灵叫了一声:“爹。” “我在。”坐在堂屋郑老爹答道。 水灵这才安下心来,她朝屋子里瞥了一眼,那位赵伯伯已经不在屋内,看来是已经走了,这下子肉又可以省下来了。 晚上吃完饭,郑老爹突然跟李晏说:“你跟我来一趟。” 正在收拾碗筷的水灵看着跟在爹爹后面的李晏挤眉弄眼起来,那表情似乎在说,你也有今天。 她现在最怕爹爹跟她说:“水灵你跟我来一趟。”那准没有好事,一定又是她犯了错,惹爹爹不高兴,让她去娘的牌位面前反省。 屋外的水灵收拾好碗筷,烧了水,月亮已经出来了,李晏还没有出来,她就先去洗漱。 她准备洗漱完毕之后先到就床上闭目养神一会儿,等到李晏回来,她好好的打听一下爹爹跟他说些什么? 她刚把水准备好,就听见李晏大叫:“水灵,过来。”慌乱的声音吓得水灵一大跳。 她手中的盆子“哐啷”一下掉在地上,水溅到裤角上她都没有觉察,转身朝小屋子里跑去。 爹坐在椅子上脸皮如纸,手按着胸口喘着粗气,李晏正俯身给他顺气。 站在门口的水灵颤抖的说道:“我去倒水。” “别去。”郑老爹虚弱的说道,伸出另外一只手。 水灵赶忙上去握着,他的手很冰,像是大冬天刚从水里拿出来一样。 水灵心一慌,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爹……。”然后说不出话来,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 郑老爹笑了一下说道:“傻孩子,哭什么,又没什么大事?” 他这话一出口,水灵的眼泪掉得更凶,她一脸茫然无助的望着李晏:“晏哥,爹这是怎么了?” 李晏一脸凝重的望了她一眼说道:“水灵,我们把爹扶到床上去,然后我去找秦大夫来。” 水灵一听他说要去找秦大夫,心里预感大事不妙,再看看爹爹委顿下来的身体,苍白的脸色透着乌青,她竟一下子想到了时日无多这四个字,身子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 爹爹刚刚看上去那样好,出来的吃饭的时候都没有柱拐杖,而且还比平日里多吃半碗饭,临了还喝了一碗汤。 她当时还想,爹爹可能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下子心情一好也不会找她秋后算账,谁知道他现在整个人像被抽走灵魂一样没了精神。 “不用,不用。”郑东泰朝他们摆手,用力的坐正,用余光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牌位说道:“我坐这里等水灵她娘。” 这话一说出口,水灵就“哇”了一下子哭出声音来,李晏赶紧把她搂在怀里安慰:“水灵,别伤心。” 水灵拉着郑老爹的衣服哀求道:“爹,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就真剩下我一个人了。” 郑东泰伸手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泪说道:“水灵,爹跟都李晏交代好了,爹不在了,你以后不可再对人家任性,你要做个贤妻良母,别让爹和娘失望,咳咳……。” 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着,咳着,嘴角就流出血来。 “爹,爹……。”水灵慌张的叫道。 李晏当机立断的说道:“水灵,我去找秦大夫,你好好的看着爹。” 说完,不等郑老爹开口阻止就跑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慌乱郑水灵和命若悬丝的郑东泰。 “爹。”水灵拉着郑东泰的说道:“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能丢下女儿一个人。” 郑东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爹老了,到了要走的时候了,我本来早就应该走了,可是我舍不得你,你那么小,我要是丢下你,你娘会怪我的……。” 他说着说着脸上浮现了伤感的表情“不过现在不会了,你长大了,也有人照顾了,我也放心下来。” 郑老一脸慈祥的望着女儿说道:“以后爹不在了,你一定要谨言慎行,特别是对李家人,更是要小心一些,虽然有李晏护着你,可他毕竟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你,你要自己保护自己。” 第141章 给爹煮一碗面 听着爹的谆谆教诲,水灵泪如雨下。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离了群孤燕,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 她除了哭,一时竟说不出任何话。 “爹,我以后会听话,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为我操心。”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你一向都是好孩子,哪怕我逼迫你嫁给陈东西,你都没有让我操什么心,我只是怕你受委屈。” “那你就不要走,你要是走了,我一定会被人欺负。”水灵流着泪乞求道。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爹爹会离开她,从她记事起,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爹爹总把最好的都给她,让她居有定所,衣能遮体,食能果腹,不至于颠沛流离生活艰辛。她一直认为这样的日子会天长地久,想不到分别竟这么快就来临。 她很害怕,就像小时候一个人睡在床上,听着屋外狂风呼啸,鸟兽嘶吼,她躲在被子瑟瑟发抖,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一丁点儿的声响让不知名的东西听见,然后闯进来伤害她。 现在亦是如此,她害怕失去父亲之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就真像是在漆黑的夜里独自一人躺在屋里睡觉,听着屋外各种声音呼啸而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动了某人的恶念,而让她不安全。 听着女儿的苦苦哀求,郑东泰只是默默的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眼睛里尽是不舍和怜惜的目光。 听村子里的老人说,人的走时候会有感觉,爹爹可能是已经有感觉了,所以才不愿意再说任何话来骗自己,想到这里,郑水灵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正哭着,屋外传来封缜焦急的叫声:“水灵。” 他的叫声像黑暗里的一束光,水灵像是在海水里抓到了浮木,连忙答道:“封缜,我在这里,你快来呀。” 她也不知道叫他快来干什么,只是觉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帮助。 封缜循着声音找到水灵,到了屋里之后,封缜愣住了,脸色青白的郑老爹瘫软的坐在椅子上神如枯槁,让他一下子联想到“大限将至”死个字,心里顿时悲怆不已。 水灵半跪在他的脚下哭的稀里哗啦,眼含着泪水抬头看着他:“封缜,我爹,我爹……。 封缜蹲下身说道:“我知道,我听李晏说了。” 说来凑巧,他今夜本是回来拿东西的,谁知道半路上碰到了李晏,李晏急匆匆的跟他说明事情经过后,他也没有心思去取东西,直接就奔到郑家来帮忙。 封缜说:“水灵,我们先把郑老爹扶到床上去,李晏马上就会把秦大夫请过来,你放心,秦大夫医术高明,郑老爹是不会有事的?” 这话丝毫没有安慰到水灵,她的泪掉的更凶,慢慢站起身,协助封缜扶着父亲朝外面走去。 可能是真的病糊涂了,郑东泰没有再坚持留在小屋,任由他们搀扶着往屋走,谁知道起身的时候,他的腿上没有任何力气,整个身子往旁边一斜,要不是封缜及时拉住,力气弱小的水灵也要被父亲给靠倒了。 封缜见状,咬着牙把郑东泰半抱半拉到门外,这才喊道:“赵吉过来帮忙。” 赵吉过来,两人七手八脚的把郑东泰扶到床上,水灵怔怔的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心里惶惶不安。 直到封缜走出来,看见她失魂落魄站在月亮下,像个迷途的小姑娘一样无助,心疼的叫道:“水灵。” 水灵茫然的看了他一眼,脆弱而又无助的说道:“封缜,我快没有爹爹了。”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胡说,老爹只是旧疾复发,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封缜安慰她。 他心里知道,这只是安慰罢了,从他刚刚看到郑老爹的神情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最终的答案。 “秦大夫快点。” 两人正说着话,李晏带着秦观言推门而入,两人一前一后的直奔郑老爹的房间,秦观言甚至都来不及跟水灵打招呼。 水灵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秦观言替郑老爹把脉,施针,用药,直到郑老爹吐出一口气,他才停住了忙碌。 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今安端上来的茶水之后,一脸严肃的说道:“我只是暂时留住他一口气,若是想要他有所好转,必须有上好药材,譬如人参。” 人参?众人面面相觑,别说是像水灵家这种只吃得饱饭的平民百姓,哪怕是像普通的官员家也难得一见这珍稀之物,何况还是急要,恐怕难于登天。 秦观言有点自责的说道:“都怪我出门匆忙,有些药材都来不及带出,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天大难题。” “只要人参就可以了吗?”封缜问了一句。 秦观言说:“不,必须是北边高山之上的人参,那才是最好的药材。” 封缜若有所思说道:“那我知道了。” 他转头朝屋外叫:“赵吉,驾了马车,我们连夜赶回镇上。” 赵吉一边疑惑:“封爷,我们刚刚才回来。” “我知道,再回去。”他又安慰水灵:“水灵,你别太着急,明天一大早上我就带着人参过来,郑老爹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安慰不了水灵,也包括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虽然说人参有着落了,秦观言的脸色还是十分凝重,水灵看在眼里,闭了一眼点点头说道:“你别太勉强。” 从小一块儿长到大的伙伴,他有几两重,水灵心里十分清楚,她怕他为了已经病入膏肓的父亲付出太过沉重的代价,她难以偿还事小,若是让他太为难就不对。 封缜点头:“放心。” 封缜走后,水灵靠在墙上问:“秦大夫,你跟我说实话,我爹,我爹还行吗?”这几句话说完之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她用衣袖擦了擦却不擦不干净,心里的悲伤无法遏制,化成眼泪流也流不完。 李晏走过来拥住她柔声说道:“水灵,你别伤心。” “我知道,爹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水灵含着泪说道:“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咳。”秦观言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郑老爹本来身体就每况愈下,看上去像个健康的人,实际上底子已经很虚弱,不能有太严重的情绪波动,不然华佗再世难医。” “情绪波动。”水灵喃喃自语的重复着那几个字,抬头看着李晏说道:“晏哥,是我气的,爹是我气的……。” 李晏一边把抱住她连忙说道:“水灵,不是不是,爹爹不是你气的,跟你无关,你千万不要这样自责。” “若不是我任性妄为,你爹娘也不会上门兴师问罪,他们若不上门兴师问罪,爹也不会知道他的女儿是如何的大逆不道。” 水灵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一脸愧疚的喃喃自语,对于李晏的安慰她置若罔闻。 李晏害怕水灵钻进死胡同担扰不已,现在郑老爹才吊着最后一口气,若是封缜拿回来的人参真的有用,这也件事情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若是封缜拿回来的人参还是救不了郑老爹的命,水灵怕是要一辈子要活在内疚自责当中无法自拔,他对于那样的场景不敢想。 他拍着水灵的背温柔的说道:“水灵,你相信我,爹的身体不是被你气成这样的,而是他本来就身体虚弱,只是突然碰远道而来的故交这一遭事,才会一下子严重起来。” 有些话,到了嘴边他却不能说出口,只能抱着水灵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他。 秦观言也在旁边插话:“水灵,郑老爹这样的身体,区区一点小气他还是受得住,可能是情绪上经历了大喜大悲,所以才一下子爆发出来。” 水灵对两人的话都听不进耳,只是默默的流泪,她并不是悲伤过度而糊涂了,她心里清楚的很,爹爹的这场大病跟她脱不了干系。 “啊。”此时半昏半醒中的郑老爹突然呻吟了一下,屋子里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们。 “你们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小屋吗?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睡觉了?”说着,手脚利落的翻身下床。 三人面面相觑,刚刚那么孱弱的郑老爹,需要两个男人搀扶才能走到房间里的郑老爹,怎么突然像个健康的人一样中气十足。 他下了床,披了一件衣服,对水灵说:“你等一会儿给我煮碗面,我想吃了好走。”接着又喃喃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想的,这么大半夜的还让我去,她也是胆子大。”说着,笑了一下:“哈,她一向胆子大。”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脚步未停的朝屋外走去。 三人听得心惊胆颤,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等回过神来,郑老爹已经走到院子里,正健步如飞的朝小屋走去。 秦观言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回光返照。” 水灵和李晏脸色一变,水灵一语不发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李晏一把拉住她:“水灵。” 水灵拂开他的手说道:“我没事,我只是去给爹煮一碗面。” 她又艰难的补了一句:“你,你去帮我看着爹,让他,让他,一定能吃上我这碗面。”说着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却没有再流泪,只是难掩悲伤。 李晏虽不放心她,却更不放心郑老爹,一旁的秦观言说:“你去,我在这里。” 火光映着水灵的脸,她望着倚在门边上的秦观言说道:“你知道吗?我在这个村子里是比杨金铃更幸福的人,一直到十二岁家务活我都没有劈过柴,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却不是这样的,爹什么都不让我做,他说,女孩子不能做太粗重的活。” 她抹了一下眼角站起身,她熟练的拿起刀把事先擀好的面皮熟练的切成的条状,再洒一些面粉放在一旁备用。 她一边做一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手法很娴熟啊,其实我做得没有我爹好吃,以前我过生日,每次他擀好面条给我吃,还会在里面卧一个鸡蛋,他说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泪像珍珠一样掉到面里,她拿着袖子擦了一下脸,又继续忙活起来。 “我一直都不是个好女儿,不争气,不听话,没给他长脸,一直活得让他不放心……。”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再一次伸手抹了一下眼角说道:“这一次我一定不哭,我一定要坚强,让他能够最后放心。”她说这话的时候,手紧紧的握着擀面杖,像是握着一块可以支撑的浮木。 小屋内,郑东泰一脸严肃的望着李晏说道:“李晏,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你要保护水灵,一定要让她远离上一辈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千万不要让她有后顾之忧”。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若是有一天,村长要收回这个房子,你就带着水灵住到山上去,你切不可因为你的家人而抛弃水灵。” 李晏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承诺道:“爹,我知道,我一定会保护好水灵。” “我的女儿只是年纪小不懂事,但是她绝对是个很好的妻子。”郑东泰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千万不要辜负她。” “我不会。”李晏摇头:“这一生哪怕是拼尽我的性命,我也会护她一世无忧。” “爹。”做好面,整理好情绪的水灵站在门口叫:“我端面进来了。” “拿进来。”听见爹精神十足回应,水灵有一种恍惚的错觉,在秦观言的妙手回春之下,爹爹已经恢复健康了。 “吱呀”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月光照在爹爹那如白纸般的脸上,迷梦一下子就打碎了,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她深深呼了口气,端着面,脸上端着十分勉强的笑容:“爹,我给你煮了面,你尝尝。” “嗯。”郑东泰端着碗一闻说道:“这么香,你煮的面一定好吃。” “你都没有吃。”水灵皱着眉撒娇。 第142章 爹爹去世 郑老爹拿着筷子在碗里搅了一下说道:“我这是不准备吃嘛。”碗里出现了一个荷包蛋,郑老爹指着荷包蛋说道:“看,我就知道你在碗底给我藏了蛋。” 说着,瞥了女儿一眼,忍不住吐槽道:“郑水灵,你以为我是你呀,要是面里面没有蛋就一整天不痛快。” “这跟面里面有没有蛋没关系,我纯粹只觉得不能少了那种惊喜而已。”水灵嘟着嘴狡辩道。 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在说,以后再也没有人给你这样的惊喜了,刚刚平复起来的心情,瞬间又跌落谷底。 她伸手悄悄的擦了擦眼角,郑老爹一边吃面一边说:“你别伤心,每个人都有这么一遭的,只不过早和晚而已,爹去找你娘,然后一起保护你,再然后给你安置一下下辈子的幸福生活,下辈子爹再也不想你跟我过苦日子,我还要跟你娘一起照顾你。” “可是我一直都不是个听话的女儿。”水灵声音颤抖的说道。 李晏过来揽住她,无声的安慰着。 “呵呵。”郑东泰笑:“我要你那么听话干嘛,我每天被你气一气,平静的生活才会有滋有味,不然我哪里生活下去的勇气。” 他喝了一口面汤继续说道:“水灵啊,我跟你们交代一下,我走之后一切从简,我不需要任何人上门来祭拜,你们也不需要跟我大操大办,你们找几个人把我抬上山就行,我只要跟你娘在一起,万事足矣。”说着,嘴角边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看了看旁边的牌位,烟气里似乎看到那个女子的绝美模样,她正朝自己露出恬淡而娴静的笑容,喃喃自语的叫了一声:“如霜。” 他把手中的碗递给李晏,按了按额头说道:“行了,你们出去,我累了,等我睡好了就叫你们。”说着,就闭上了双眼。 水灵问李晏:“晏哥,我去给爹拿件衣服过来,他这样睡在小屋里会着凉的。” 李晏听着岳父浅浅低低的呼吸声点点头说道:“好。” 水灵刚刚出门,只听见“啪”的一声,什么东西好像倒了下来。回头一看,正是爹平时用的拐杖。 今夜非常寂静,拐杖倒在地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巨响,爹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像真睡着了一样。 她鬼使神差般的转过身,正在捡拐杖李晏回头看她,叫道:“水灵。” 水灵看了他一眼,又看着睡着的爹爹,双膝一软缓缓跪下,凄凉的叫了一声:“爹。”泪如雨下。 “爹。”李晏见状也连忙跪倒在一旁,一向坚强的他伤心欲绝泪流满面。 亦日,封缜从镇子上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他回来的很早,天刚刚亮,鸡也才叫了三遍。 马车一停住,他就从车上跳下来直奔水灵的家而来,看着门口飘动的白幡,呆了一呆,脚迈不动步子。 他以为他来的很早,谁知道终就是迟了一步,那个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老人终就没有支撑到他的到来。 “郑老爹。” 他发自内心的叫了一声,人跑到屋子,看着灵堂上的水灵和李晏,哭的不能自己。 “水灵,对不起,我来迟了。” 身穿白衣,眼睛红肿的水灵摇了摇头:“你没有迟,我爹太想走了。”一夜不见,她已经憔悴不少,像个被抽走灵魂的娃娃,木木的,呆呆的让人怜惜。 封缜见她的模样十分心疼:“水灵,你要保重你自己。” 水灵点头,朝他露出一个虚弱微笑:“放心,我很好。” 她的确很好,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淌眼抹泪,她很平静,平静的像一滩死水,却更让人担扰不已。 郑家在灵水村没有沾亲带故的亲戚,村子里的人听说此事都自动自发的前来祭拜,却也有好事者提醒李家母:“郑家没有男丁,送郑东泰上山的任务怕就要落在李晏头上了,李晏不是门女婿,这样怕不合适。” 这话提醒了李家母,本来看着郑东泰已故去的份上,她对水灵生出几分同情,一下子又雨打风吹去。 她也不想当着郑东泰的面把这事情闹开,就拉了李晏到了没人的地方说了这件事情。 “我绝不对允许你送郑东泰上山。” “我是他女婿。” “但你不是他儿子。”李家母恶狠狠的说道:“我不管那个郑水灵想办法把他爹弄上山,反正你不许送他上去,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又来这一套。 李晏无可奈何的闭了眼说道:“娘,我已经成亲了,水灵失去了父亲,我就是唯一的依靠,家里所有的事情都由我作主,我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敢!”说着,又准备大声嚷嚷起来。 李晏连忙说道:“娘,你若敢在今天闹事,我们就脱离母子关系,以后你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 一听到李晏的威胁,李家母脑海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怒不可遏的吼道:“李晏,你敢,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你竟敢为了一个女人不要亲娘,你若这样大逆不道,我就到衙门去告你。” 李晏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在你们大闹之后,岳父当夜就走了,你认为到了衙门之后,这件事情谁更有理。” 李家母一愣,她都忘记了,昨天是她带一大家子来郑家闹得不可开交,郑东泰病情才一下子加重了,然后人就……。 一想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她就变得心虚气短起来,却还是强行替自己辩解一番:“那是他女儿不争气才惹他生了那么大的气,这还能怪到我头上。” 李晏冷冷的看着自己母亲,他一向知道自己母亲性格非常强势,那也是为了养活他们才把自己变得这样刚强,很多时候,他都十分尊重她。 可是自打水灵跟李家扯上关系以来,她像个泼妇一样无所不用其计的对水灵冷嘲热讽嬉笑怒骂之,母亲的形象就在自己心中一落千丈。 他隐隐的从岳父那里知道一点儿上一辈子的恩怨,可这跟他和水灵又有什么关系?她不能这样不明事理的把上一代的锅让水灵背着呀,这样不公平! 李家母在他的注视下心虚气短起来,气势也没有刚刚那样硬气,只是嘴巴还是很硬:“反正你绝不可以像儿子一样送他上山?”说着就拂袖而去,估计又回去跟大女儿商量什么阴谋诡计去了。 李晏无力的按了一下额头,难道他就一点儿办法没有吗?让母亲一次一次伤害水灵真的好吗? 以前有岳父保护水灵,以后水灵只有自己保护,他应该拿出自己的手段来,让家里人好好的安静一点。 “晏哥。”穿着白衣的水灵站在院子朝他招手。 李晏走了过去柔声问:“怎么了?” “婆婆来了对?”水灵朝院子外看了一眼小声音问。 “没事,别理她。”李晏看自己的妻子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怒火心烧,不甚耐烦的说道:“你别管我母亲,一切有我。” 水灵恍惚笑了一下:“哈,怎么能不管呢?她毕竟也是我的婆婆呀,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刚刚跟封缜说了,爹上山的事情让他出把力,还有冯家兄弟,还有秦大夫。”水灵看着他的脸说道:“这样你就不用太辛苦。” 李晏说:“我不会辛苦,所有的事情我都让张本去安排,若是有封缜他们帮忙固然是好,不过一切都得按照我的意思来,我亲自送爹上山。” “可是婆婆……。” 李晏打断她的话:“我说了,你别管我娘,我自然会说服她。”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等一会儿我回家一趟,这边让封缜先帮忙照看着,你别操心。” “嗯。”水灵点头应道。 “水灵。”李晏看着她温驯的样子,摸着她的脸说道:“你有什么话可以像以前一样说给我听。” 水灵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我没有任何话,你去。” 她已经失去她此生最坚实的靠山,她要坚强,她要勇敢,也要谨言慎行的为人处事,哪怕这个眼前人是自己的丈夫。 李晏回到家,看见大姐和孙伯常坐在屋子里有说有笑的磕着瓜子,看见一脸严肃冷漠的李晏走进来,哪怕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那威严之势吓得孙伯常不由自主的站起身,点头哈腰的叫道:“小,小舅子。” 隔壁走了人,哀乐声不断,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这些人居然还这么悠闲自在的吃吃喝喝,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李晏走过去,看着桌子上的瓜子盘,伸手一扫,咣哐一声,盘子掉在地上,瓜子散落一地,吓得两人噤若寒蝉。 李家父母和妹妹听到声响也跑过来看,看见李晏呆了呆,都不敢走进来。 李晏盯着孙伯常看了一会儿,直到看得他心虚气短,直往李薇身后躲的时候才缓缓的说道:“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你的房子我已经替你保下来了,你马上离开我们家。” 他开门见山就赶孙伯常走,孙伯常自然不愿意,他看了李薇一眼腆着一张脸说道:“小舅子,你看,你姐姐快要生了,她也需要人伺候,要不,等他生了之后我们再离开。” 这人还直是不要脸至极,若是可以,他真想拿一个把刀割开他的脸皮看看到底有多厚。 哪怕他说的天花乱坠,李晏这次可不会再跟他打马虎眼,冷冷的说道:“这件事情你也不必操心,若是大姐愿意跟你回去,你在你们村子里可靠的婆子照顾大姐,直到大姐生了孩子为止。” “那怎么成,那是要花钱的。”孙伯常想也不想的拒绝道,说着他向李薇使了一下眼色。 反正一句话,他不想回去,回去哪有现在的日子好啊!有地方睡,有人伺候吃喝,凡事都不让他操心,这样的地方他可以过一辈子。 李薇连忙说道:“阿晏,伯常说得对,不应该花钱的地方我们就不要乱花钱,反正等水灵家的事情办完之后,她也就没有什么大事需要操心,到时候让她过来全心全意照顾我也一样的,自家人总比外来人要细心些。” 李家母也在旁边插话道:“对呀,对呀。” 李晏望了母亲一眼,那冷冽的目光让李家母吓的不敢再说话。 李薇本想着说郑水灵一句好话,让李晏同意让他媳妇当牛做马的伺候她,谁知道把李晏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到自家大姐这如意算盘打的这么精,岳父刚走,她就让水灵过来照顾她,这是明显欺负她没有依靠。 他一定要这两个人离开,免得以后夜长梦多。 李晏冷冷的说道:“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我是来告诉你们需要离开,你们若是不离开,我自然有法子请你们离开。” “你能有什么法子请我们离开?”孙伯常看了一眼李薇,继续叫嚣道:“她是你姐姐,她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李晏一听二话没说拎着他的衣领子往外拖,孙伯常以为李晏要打他,连忙叫道:“阿薇,救我,你这个弟弟要发疯了。” “李晏,你要干什么?”李薇一边喝斥弟弟,一边准备下床拦阻。 李晏指着大姐说道:“我只是跟他说几句话,你别跟着添乱,我怕你听了会不开心。”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李薇叫道:“伯常为人光明磊落,他的事情从来都有瞒过我,你想说就说,何必假惺惺的顾及我的感受。” 李晏一听,把孙伯常往后一退,又甩进屋子里去。 “唉哟。”孙伯常一个趔趄差点儿跌了个狗吃屎,他一脸恶狠狠的看着李晏,却是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 李晏拉出个凳子慢慢的说道:“既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事情,那我就大声音说出来。” 他环顾了一下众人,清了清嗓音继续说道:“我且不论孙伯常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毕竟那也是姐姐知道的事情,不过是姐姐在自作自受罢了。我要说的是你孙伯常在娶我姐姐之前和多人暧昧不清,你也算是一身好本事,竟和一些小姑娘小媳妇的纠缠不清。远的不论,单说说马家那一位,她可是马老爷的小妾,也算是我们的熟人,我若是把这件事情捅给马老爷知道,你觉得你会不会按照村规被浸猪笼。” 第143章 回护 “你……。”孙伯常一听要发怒。 “嘘。”李晏把手指放在嘴边禁止他出声,继续说道:“还有那位嫁人的千金小姐,听说因为不是完璧之身现在被人休回家,马老爷气得发疯到处寻找肇事者,若是找到人他要送官法办,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他盯着孙伯常:“你,还想坐牢吗?我听说以这个罪名坐牢的人下场可是十分凄惨。” 一听说“坐牢”二字,孙伯常脑袋一缩,那几天牢房生涯是他一辈子难以磨灭的阴影,若是再次坐牢,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孙伯常忙安抚她:“阿薇,你别这样,我现在对你可是一心一意,日月可鉴。” “呵。”李晏听了他的话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可别亵渎日月,我记得前不久你还上了青楼,你的钱还是我去付的,你忘记了。” 虽然李薇对孙伯常以前的风流韵事略有耳闻,但是这些话从李晏嘴里说出来,让她顿时怒不可遏,气得直接打了孙伯常一巴掌:“你个死鬼,你去死。” 孙伯常一听脸子挂不住,青一块,白一块,他不敢再说话,怕又被李晏戳破谎言,只能任由着李薇打他。 李晏冷冷的下最后通牒:“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威胁你,而是告诉你,你若回到自己家安份守已的跟我姐过日子,这些事情也就罢了,不然,你就自己承担这些桃色事情,回家还是被人活活打死,或者坐牢,你自己选。” 李薇一脸震惊的看着李晏,想不到自己弟弟竟然这样冷血绝情,忍不住说道:“李晏,你可是我亲弟弟,难道你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落难,却要袖手旁观吗?” 李晏说:“姐,对于你的事情,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袖首旁观,你们一再欺负我的媳妇我都忍了又忍,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挑拨是非,一大家子人到我岳父家去发难,让我岳父难堪,让水灵挨打。现在今我岳父走了,你们还在这里有说有笑吃吃喝喝,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还是人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望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爹娘,老俩口心虚的望向别处,李家母是故意袖手旁观,李家父是没有主见,李月在母亲的威慑下也不敢去帮助水灵,哪怕她有心也无力,母亲会活活骂死她。 李晏站起身说道:“关于郑家的事情,关于水灵的事情,我不指望你们帮忙,也不希望你们再去制造事端,大姐,我给你一天准备的时间,明天你就随着你丈夫回去,至于爹娘,我已经成家立业,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作主,若是对我的所作所为看不惯,你可以随着大姐一起去住一段时间,我也没有意见。”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是一家人,李晏的脾气他们还是了解的,这孩子看上去稳重老实,实际上性格脾气也十分强硬,一旦被人触及到底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解决完家里的事情,他起身离开,二姐李月拉了一下他的手臂:“阿晏,我想去帮忙。” 水灵唯一的亲人走了,她现在肯定伤心欲绝无人诉说,有些时候男人未必了解女人的心思,还是女人了解女人。 李晏点头应道:“嗯。” 李晏也希望有个人陪在水灵身边,自从岳父走后,他每次看到水灵就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形单影吊的模样,让人看在眼里十分难受。 他虽然一直在她身边,可是有些事情他也是鞭长莫及,若是有一个贴心的好友陪在她身边,她的情绪可能会好一些,自己也不用提心吊胆心疼不已。 水灵本想着遵从爹的遗愿,一切从简,停灵三天之后,然后着人把爹跟娘葬在一起。 可是李晏不愿意,李晏说:“咱们爹有女儿女婿,一切从简,知道的人说是你郑水灵不孝顺,不知道都会说我的不是,对,你是个女婿,但也是半个儿子,难道还不能顶了郑家的门面,让咱们爹风风光光的上路。” 郑水灵听到“咱们爹”三个字心里一暖,也就不再倔强坚持,好好操办了一下爹爹后事,也算是儿女们尽的最后一场孝道。 这次过后,以后便是阴阳相隔,只能逢年过节才可以思念的人。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痛如绞泪如雨下,她终于还是失去了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父亲,从此人间无限伤心事,只能对着明月空流泪。 封缜在旁边安慰她:“水灵,你别想太多,人生在世都有这一遭,你自己也知道,老爹这场大病能熬已是奇迹。” 水灵含着泪望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离开了我,我以为他不放心我,总会再等一等。” 自打她跟陈东西分开之后,郑家经历了一系列的遭遇,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最严重的时候还会昏迷吐血,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爹爹病情已经是药石罔效,她不过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总想着父亲有一天会好起来。 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竟自欺欺人到如此境地! 水灵本想着他们在村里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亲朋好友,若是有个人登门祭奠父亲,那已经是天大面子。 想不到前来祭奠还不少,都是本村的伯伯叔叔婶婶之类的人,有些人水灵只是见过面,甚至都不知道姓名。 他们庄重的拜祭完郑老爹之后,纷纷安慰水灵:“你别太伤心,若是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们开口,你爹,你娘以前帮过我们村,他们是好人。” 封缜说:”他们老一辈人比较重感情,平日没有大事不登门,有事情一定会过来看看的。” 水灵朝屋外看了一眼,坐在门口写名字的刘老爹,还有打理一切事宜的方大爷,他们都是老一辈的人,懂这些东西。一听说水灵家的白事,一大早上就带了几个人赶过来的帮忙,不然凭着几个嘴上没毛的黄口小儿,这么严肃重大的事情怕是办不成。 甚至连一向不怎么待见他们的村长也大早上就过来了,看着屋子里的棺材搓着手说道:“怎么这么突然呢?怎么这么突然呢?”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他叹了口气看了水灵一眼,满脸悲痛的说道:“唉,你这孩子还这么小就成了孤儿,真是老天爷没长眼哪。” 水灵蠕动了一下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就没有落下来。 村长又问:“你爹有没有跟你交代这屋子里的大事以后由谁来处理,你们家的田地由谁打理。” “由我。”从外面赶回来的李晏说道:“以后郑家的大事都由我来处理,若是小事情就让水灵处理,至于他们家田地,村长,你似乎忘记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村长讪讪的笑:“唉哟,男主外,女主内,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说着,灰溜溜的走掉了。 水灵看着李晏说道:“晏哥,村长是盯上了我们家的房地锲么?” 她听爹曾经说过,他们一家人是从无名山上下来的,在灵水村是没有立锥之地的,这房子是老村长让他们住下的,那田地也是老村长让他们耕种以便维持生计。 自打新村长上任之后,一直都打着他家的房产和田产主意,恨不能把他们父女俩赶出灵水村,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封缜说:“没事,你们家房子田地在县衙都有备案,你不必担心这个人会心怀不轨,实在不行,就让李晏努努力取而代之呗。” 李晏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取而代之?” 封缜说:“不好意思,本人只对赚钱有兴趣,哦,对了,说起钱。” 他从衣服里拿出一包银子递给水灵:“你拿着。” “干嘛。”水灵问他:“准备让我帮你保管起来,方便你以后好跑路吗?”她本只是开一句玩笑,谁知道日后会一语成谶。 封缜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若不是看在老爹的份上,我今天非跟你翻脸不可。你这里里外外一大摊子事情,哪里不需要银子打点,你们只整日在家里务农,哪里拿得出那多么银子来承担这丧葬费用。” “我不能要。”水灵把钱递还给他。 封缜斥责她:“你不要什么不要,我是拿这些钱来孝敬老爹的,又不是给你的,老爹虽然不是我的父亲,但却胜似我的父亲,我还不是希望老爹风风光光上山,让我有面子。”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她不能收,又一时找不到拒绝封缜的理由。 她求助的看向李晏,李晏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些钱我们先收下,以后我和水灵加倍奉还。” 封缜答:“那是一定的,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瞧他这张贱嘴,有些时候真是让人恨得牙氧氧。 “郑东泰,你怎么比我还先走。” 屋外悲怆叫喊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们回头一看竟是杨老爷,杨金铃和管家搀扶着身体虚弱的杨老爷走了进来。 杨老爷一进来就抚棺大哭:“唉哟喂,老伙计,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要走也去跟我说一声,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你让我以后找谁说心里话去。” 杨老爷虽然发迹了,却依旧保持着那颗纯朴的心,平里对灵水村的村民诸多照顾。得闲的时候,会回村子里小住,总是嚷嚷着以后老了就回村子里落叶归根,死也要死在这个地方。 他回来的时候,偶尔会找水灵的爹说几句话。平日里没有看出两个人有多好,只是很平常的寒暄而已,想不到郑老爹走了,他竟如此伤心欲绝,真是让人暗暗惊诧。 李晏让人搬来一张椅子让杨老爷,杨老爷一坐下就对着棺材唠嗑:“我昨天晚上还做梦来着,梦见十年前发生的事情,竟觉得还是昨天事情一样。我当时心里就想啊,我是不是太久没有回家了,甚是想念,正思忖着什么时候抽空回来看一看,谁知道就接到你走了的噩耗。”说着,又哭了起来。 “这些年我在外面做事情发了一点小财,竟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总想着那一年我落魄的时候,你和嫂夫人给我的那半块红薯,真甜!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这样的好东西了,老伙计,你们这些年跟我说的话,我一直都记着呢……。” 就这样,杨老爷一直都在郑东泰的棺材前面说啊说,好像要把这一辈子的话都给说完,他一边说一边流泪,那场面真是感天动地,说到伤心处连旁人都忍不住跟着一起流泪。 郑水灵小声音跟李晏说:“我还从来都不知道,爹爹和杨老爷的感情这么好。” “以前的事情你不可能全知道的。”李晏若有所思的说道。 杨老爷哭了一场,身体耗损比较大,不能留下来送郑老爹最后一程,吩咐女儿留下来陪着水灵,还留下几个看家户院的壮丁帮忙打理一切事宜。 他拉着水灵的手说道:“孩子啊,你们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派人全权负责处理,你也别多想。” 水灵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了解过父亲,她一直以父亲为荣,认为父亲十分能干,没有他干不成或者是干不好的事情,却从来都不知道他有这么朋友,而且都是那种有着深厚感情的过命之交。 杨金铃在一旁说道:“屋子里外的事情你们都不用操心,我爹已经让管家打理好了,你们就安心的陪在郑老爹身边,养足精神送他最后一程。” 一听“最后一程”,水灵的鼻子一酸,父亲马上就要离她而去了,她以后再也没有父亲了,她真成一个孤儿了。 杨金铃看着她悲痛的神情说道:“水灵,节哀顺便。” 水灵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会坚强的。” 她的身边有杨金铃,又有二姐李月,她就没有那么孤单害怕。 看着别人里里外外的忙活,她只需要静静的坐在爹爹身边,给他添一些纸钱就行。 直到爹爹被送上山,她都是最清闲的人。 爹爹走了,她都没有哭,她甚至觉得自己没有悲伤的情绪。 二姐握着她的手说道:“水灵,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这是人之常情。” 第145章 重新开始 她不好意思拒绝,杨金铃现大部分时光都在镇上生活,冯大见她一次难于登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自己若不成人之美,好像太过冷酷无情。 她若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冯大留下来,事后杨金铃肯定会责怪于她。 她看了一眼李晏,李晏心领回神连忙说道:“行了,既然来了就将就的吃一点。” 既然是李晏发话,杨金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不看冯大,自顾自地大吃大喝起来。 他们这一帮人之中,除了秦观言,都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长时间没有见面,一开始有点拘谨,喝了酒之后就变的无话不谈,不由自主的笑闹起来。 事因由杨金铃起,杨金铃一直都想要把封缜灌醉,封缜也不省油的灯,而且更没有怜心惜玉的心。 封缜说:”要不猜拳,谁输了谁喝。” 杨金铃又借着酒意满口答应下来。 封缜是个比猴子还要精明三分的人,杨金铃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这还不是只要杨金铃喝不死,他就把杨金铃往死里灌。 冯大看不过去想要英雄救美,不过以冯大那智商也只是封缜手下败将,两杯三盏下肚,酒桌上杨金铃跟冯大都有点醉意。 水灵看不下去了,这几个货拿她酒做赌注,看上去他们是谁喝醉了谁就输了,实际上她才是双输,请他们吃饭不说,还得陪她这几个月酿的几坛子好酒。 她拍了一下封缜的肩膀说道:“行了,你也适而可止,我那点酒都不够你造的,你是希望下次我把锁在门外吗?” “又不是我,这是杨金铃的主意。”封缜把事情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水灵横他一眼:“人家是女孩子,你让人家一回会死吗?何况人家为什么灌你酒?你做了什么缺德事情让她记恨在心?” 郑水灵一向奉行事出必有因,杨金铃跟封缜是一对欢喜冤家,杨金铃在封缜手上吃了不少亏,她不可能学不乖,还不要命挑衅他。 绝对是封缜这货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让杨金铃怀恨在心,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报复回来。她虽然知道这是肉包子打狗,也要出一出心中的恶气。 封缜大呼冤枉:“我可什么都没做,而且,我凭什么要让着她,若是别的女孩子也就罢了,若是她,哼,这辈子也就别做这个梦了。” 杨金铃一听这话,拉着水灵的就诉苦:“水灵,你这可不知道这家伙有多过份,我让他教我一些店铺方面的事情,谁知道他竟敷衍了事,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不让我下台。” 封缜冷笑道:“大小姐,你搞搞清楚,是你先去无理取闹的,我才让你下不来台,我明示暗示你了,那批货不能要,你非要接手。你还说,只要我封缜反对的,那就代表你做对了,结果呢?” 杨金铃借着酒意反驳道:“那你应该提醒我呀,你若是提醒我,我还做吗?”这大概就是无理也要搅和三分的典型。 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哪怕眼前事不是家务事,他们又不是当事人,不知道封缜怎么得罪了杨大小姐,才让杨大小姐义愤填膺。 水灵为了避免他们在她家打起来,扯了一下封缜的衣袖:“封缜,不管怎么说,你是男孩子,你跟她道歉。” 封缜皱眉说道:“我凭什么跟她道歉,我不道歉,唉哟……。”他又没有做错,做错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水灵掐了他一下,看他疼的龇牙咧嘴的瞪着自己,淡淡的威胁道:“你要是不道歉,以的我酿的酒你就别喝了。” 瞧这个小气巴拉的男人,道个歉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封缜心不甘意不愿的跟杨金铃碰了个杯:“对不起总行了。”完全没有半点诚意。 他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又燃起了杨金铃的怒火,她愤恨的说道:“封缜,要是当初你娶了水灵就好了。” 这话让人一惊,啥意思?! 又听到杨大小姐意思说道:“你若是娶了她,我看你还敢这么嚣张。” 她大抵的意思是,封缜和水灵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郑水灵无奈看了李晏一眼,心道,劝个架都能引火烧身,早知道就不劝了呗,让他们像小时候一样打一架,双方惨败,他们就当看一场猴戏。 郑水灵没有好气的说道:“你们到底要不要和好,要是不愿意和好的话就继续喝,喝完之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哼。”两人同时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句扭过去,看来暂时没有和好的欲望。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冯大提议:“要不我们烤点肉吃。” 这个主意不错,好久都没有吃烤肉,大家都是资深的吃货,很自觉的去配备东西,气氛又恢复了一些。 水灵看着屋内有说有笑的众人,一下子又回到过年时候,她刚刚被陈东西抛弃,他们聚集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那个人还有李风眠,现在没有了,就连爹爹也走了。 她带着笑意看了看墙角的梅花树,此时不到它开花的季节,它只是静静的生长,等待着它的时机。 离开的人已经离开,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打扫着这尘世的尘埃,直到可以离开。 处理好爹爹的事情以后,她又要开始重新生活,她收起悲伤的心情,起个大早,蹑手蹑脚洗漱完之后开始做早餐,看着灶膛里的火,思绪飘向远方,想到伤心处,不由得的泪眼盈盈。 自此以后,她真的是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人能护她周全了。 李晏由于头些天很忙累,睡得极沉,等到水灵做好早饭他才醒过来,翻身坐起来,看着从屋外照进来的阳光,听着屋外锅碗瓢盆的声响,拍了一下脑袋,随即也出了屋。 他看见一袭白衣,头上扎着白丝带的水灵,如同树枝上的梨花一样清新动人。她站在院中朝他嫣然一笑:“你起来了。”虽然在笑,她的眉宇间却有浓化不开的轻愁,让人心疼。 “怎么起这么早?”李晏一边接过她手中的碗筷一边问。 水灵笑了笑说道:“睡不着。” 她真的是睡不着,一醒过来就开始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情绪就非常低落。 她怕影响到沉睡中的李晏,爬起来做一些家务,忙忙碌碌反而让自己心情平稳许多。 水灵说:“你去洗漱,洗漱完了之后你先吃饭,我先把饭食送到隔壁去,这个时候婆婆他们应该起床了。” 李晏皱了一下眉问:“你给他们送饭做什么,他们又不是不能做饭?” “顺便嘛,再说了,你家那么人口,二姐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他们那一大家子人,爹爹腿脚不好,婆婆身体好却不肯做,每天不在家里指桑骂槐就很不错了,至于大姐和那个孙伯常那更指望不上,只有二姐李月一个人独挑起家庭的重担。 “放心,现在忙得过来,你坐下来吃饭。”李晏一边说一边拉她坐下。 “忙得过来,我也得送过去呀,我煮那么多饭菜,我们两个人又吃不了。” 水灵却不肯坐,李晏可以任性,她却不能,她从今日起要做一个贤妻良母,跟李晏一起好好的过日子,不能再让婆婆抓到她的把柄说三道四。 李晏想了想说道:“那我去送,你吃饭。” 水灵本来就心情不好,等一会儿过去又被热脸贴冷屁股,对她现在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这可不是他乐意看见的事情。 水灵也不再坚持,她也不想面对婆婆那副嘴脸,现在李晏肯替她跑这一趟,她也乐得清闲自在。 吃完早餐,李晏就去了田里,临走嘱咐水灵,不要做太多家务活,重活留给他回来做,不然要他做什么,摆设吗?没事不要去隔壁,家里事情二姐忙的过来,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找黄姑姑学做粥食,为未来开一间粥铺子做准备。 听得水灵哭笑不得,忍不住怼他一句:“李晏,你这是跟封缜呆久了,被他洗脑了吗?开铺子,你出钱吗?” 李晏说:“放心,你日后若是想开铺子,我就全力支持你。” 水灵说:“我才不想开铺子呢?我只想给人家做粥食,看见大家吃的开心就行。” 开铺子!劳民又伤财的事情,只有封缜那个精明的人才做得来,像她这样胸无大志的人只能小打小闹一番。 她还是没有听李晏的话,快到午后,她到隔壁帮忙,正在扫院子的李月看见她热情的迎了上来:“水灵,你来了。” “嗯。”水灵一边点头一边朝屋子里看去:“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 李月说:“我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现在就是三口人的饭,我做得过来。” 三口人的饭?水灵听了这话疑惑的问道:“家里就三口人,大姐和那个人不在吗?” “大姐和大姐夫回到自己家里去了。”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下子水灵更惊讶了,这几天她一直忙着爹爹的身后事,的确没怎么关注隔壁发生的事情,大姐和孙伯常居然这么轻而易举悄无声息的走了,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李晏竟没有给她吐露一点风声,真是嘴巴严谨的很,回去她必有好好的拷问他一番。 她朝屋子里瞄了一眼,看见堂屋里没人,小声音问李月:“他们为什么走?” 那两个人恨不得在这里吃喝到老,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离开,其中必有缘故。 李月也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小声音回她:“这事我不方便,你回去问问李晏就知道了。”原来真跟李晏脱不了干系,这下子更加激起了水灵的好奇心。 她帮李月洗好菜就回家,准备等李晏回来问个清楚,谁知道黄姑姑竟然登门拜访。 黄姑姑说:“那几天看你比较烦乱,我就也好意思上前打扰,今天正好有空就来看看你。” 说着,拉着她的手,看着她消瘦的脸,一脸心疼的问道:“你还好?” 看见黄姑姑她就像看到亲人一样,心思起伏,眼眶一红,低声说道:“我还好。”她只是失去了亲人成了孤儿而已。 黄姑姑见她忧伤的眉眼,也知道她心里难过,但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也不知道如何劝她,只愿意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水灵答:“能怎么办?日子照样过呗。” 伤痛只是暂时的,人还要向前看,她总要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我说的打算不是这个。” “打算不是好好过日子,那是什么?”水灵有些好奇。 看着黄姑姑一脸想说而没有说出口话的表情,又继续说道:“黄姑姑有话就直说。” 黄姑姑拉着她的手说道:“你既然这么问了,那就我实话实说,我看你近日也闲来无事,而且也容易胡思乱想,前些天从帝都来了一位姓胡的老太太,就住在灵水村东侧,听说她身体不大好,需要粥食养胃,现在到处在找精通的厨艺的厨娘,我就想到了你。前些日子看你忙着你爹的事情我就没有说,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不如你去应聘个厨娘,替那老太太做一餐粥食,赚点散碎银子补贴家用。” 水灵一听连忙摇头:“那不行,我还在热孝在身怕是会犯着老太太的忌讳。” 黄姑姑连忙说:“不怕的,那老太太德高望重不会忌讳这些。” “这也不行。”水灵还是拒绝:“我的厨艺是你教的,我有几两重,您还不清楚吗?” 黄姑姑说:“就因为你的厨艺是我教的,我才推荐你,你没有听说过青出于蓝胜于蓝吗?” “我……。”水灵还想拒绝。 却被黄姑姑打断:“你是担心李晏不同意?”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水灵的心思,她沉默了一下说道:“也不完全是……。” 只要她高兴,李晏肯定会支持她去做任何事情,她是怕婆婆那张嘴脸。 第146章 新工作 以前有父亲在,她有底气,也没有那么顾忌,现在父亲不在了,后面的靠山倒了,她孤立无援,做事情就有点瞻前顾后。 “你放心,李晏那边我去说。”黄姑姑拍着胸脯说道:“至于你婆婆,你就更不用担心,让李晏自己去沟通,作为丈夫总不能老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么欺负自己媳妇。” “没有的。”水灵替李晏辩驳:“他已经很回护我了,前几天还把他大姐和大姐夫赶回了家。” “那行,那这一切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我带你去见那位胡老太太。” 水灵有点哭笑不得,她都没有答应,黄姑姑就要带她去见那位胡老太太,这岂不是有点赶鸭子上架。 不过转念一想,黄姑姑也是为她好,家里的活总会做完,除了做饭,做糕点,酿酒,她又不用做别的事情。若是整日里一个人无所事事就会胡思乱想,还不如找点事情找发一下这漫长的时光。 李晏回来的之后,她就这件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正在洗脸的李晏望了她一眼说道:“你愿意去给那胡老太做粥食?” 水灵矜持的说道:“我也不是很愿意,毕竟是伺候人的活,我又没有干过,我怕我做不好。不过听黄姑姑那胡老太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而且还来自帝都,若只是时不时给她做一份粥食,还有钱拿,我还是愿意的。” 说着,眼睛里闪着笑:“反正我不想待在家做一个靠你养活的废物,若是自己能出去赚点钱,一来,可以充实一下自己的生活,二来,你看哈,你家里有父母需要侍奉,二姐也没有出嫁,还有风眠……。”说起李风眠,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只觉得心里一阵钝痛,脸上的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风眠,她们自打结婚以来就从来都没有谈论过的话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主动说起,而且是这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那场意难平的爱恋,时间终于让他平静如水,再也不能泛起任何波澜。 “现今还不知道他在帝都学习的怎么样?你每月给他寄去的银子够不够用,他若是一举夺魁也就罢了,倘若不幸……。”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作为哥哥,你还不得再照顾他一回。” 李晏端着茶走出来说道:“水灵,其实家里的事情你根本不用这么操心,我能够打理好一切。” “我当然知道你能够打理好一切,我这不是体谅你的辛苦吗?”水灵接过茶闻一下:“这不是什么茶?”这不像是平日的花茶,味道带着一股药味。 “这是我让秦观言给你开的安神茶。”李晏眼神闪烁一下说道:“你近日连续好几天都在失眠,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就要被拖垮了,到那个时候你哪有精神替别人做粥食。” “这样说你答应了。”水灵一边喝一边笑着问道。 李晏一脸宠溺的望着她:“我能不答应吗?你都让黄姑姑去做说客了。” 水灵辩解道:“我可没有让黄姑姑去做说客,我觉得我还是能说服你的,不对。”她放下茶杯打了他一下:“好啊你,你都已经知道了,还让我在里罗里嗦的说了一大堆,你真坏!” “哈。”李晏一边笑一边躲:“我不是装作不知情,哪里知道你这些小心思。” 水灵横了他一眼:“什么小心思,不都是为了你们老李家好,而且,不论你们家里的那些事情,我们自己也得为自己打算,以后若是有了我们的孩子,家里哪样不用钱。” 李晏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水灵觉得有异问了一句:“怎么了?” 李晏把她搂在怀里,声音沉沉的说道:“水灵,你不要想太多,凡事我们都顺其自然。” “嗯。” 这些事情肯定是顺其自然啊,不然她们想要孩子,孩子就可以从天而降吗? 灵水村东侧有一排房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哪个富豪在这里建的房屋,后来有一些富人,或者是达官贵人会来这里隐居,像是秦观言这里养病,还有现在胡老太……,可能还她有不知道人物。 她曾经好奇的问过封缜:“你说那些人为什么选择灵水村这个地方隐居?我们这些常年生活在村子里的人巴不得出去走走,他们倒好放着城里繁华似锦的生活不过,非得还这穷山恶水之地生活。” 封缜翻着白眼说道:“那是因为人家有钱,有钱人家吃喝不用愁,到哪里都是享福,再说了,我们灵水村山青水秀,哪里穷山恶水了?” 还真别说,虽然封缜自己都很嫌弃灵水村,总想着离开灵水村做个城里人,不过他自己还是打心里维护这个他从小长到大的村庄。 水灵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那些人有钱有闲,又有成群的奴仆伺候着,这里比不上城里的热闹,却是绝对的清静之所,让人放松心情,愉快生活。 胡老太住的宅子很大,比起秦观言住的屋子还要大上两倍,门上面写着金光闪闪龙飞凤舞的“胡府”二字。 门口有家丁守护,神情严肃的像个门神,旁边的两个石狮子都比他们和蔼可亲。 水灵第一次看这阵仗心里有点犯嘀咕,这屋子里的老太太应该不是个小人物,若是自己一不小心把她得罪了怎么办? 黄姑姑朝他们行了礼说道:“麻烦通禀一声,就说黄梦前来拜访。” 昂首挺胸的守门人垂着眼睑看了一下说道:“等着。”语气极其傲慢刺耳,让水灵的心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她记得书里曾写过一句话,一入候门深似海。虽说这不是候门,却也是官家前来休息的地方,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不应该罪的人,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黄姑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小声音耳语道:“你放心,老太太是一个挺和蔼的人,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看见黄姑姑这样笃定,她竟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常。 她抬头从半敞开的大门缝隙里望去,一条宽阔的青石地面,两旁种着各式各样的颜色的花,万紫千红竞相开放,吸引着五彩斑斓的蝴蝶勤劳奔忙,还有几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来回忙碌着。 这不像是一个普通官家的老太太,应该是一个十分有权势的老太太,不然她这么大阵仗的来到灵水村,竟让灵水村村民无从觉察,甚至奇怪。 水灵正在胡思乱想着,一个穿着红衣女子匆匆走了出来,她肤白貌美,神情倨傲,头上的粉色丝带落在肩膀上,双手交握在一起,瞥她们一眼说道:“蓝姑姑让你们进来。”语气严肃,声音却如莺谷般动听。 他们跟在那个红衣女子后面穿过长廊,假山,走了一段石子路,再经过抄手走廊,才到后厨,屋内几十个婢女家丁进进出出忙碌不停,女子长得清丽动人,男子长得魁梧雄壮。 一个发髻高挽,背对着她们的蓝衣女子用着极其严厉的语气训斥着他们:“你们动作快点儿,老太太可不能有丝毫的怠慢,先把百合粥端进去,再端一盘桂花糕让老太太尝尝鲜。” “姑姑,奴婢把人带进来了。”刚刚神情倨傲的女子语气谦卑的说道。 蓝衣女子回头,那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中竟藏着一些银丝,她看起来年纪和黄姑姑相仿,眉头高高的皱着一个“川”字,没有半点笑意的脸上让人看得心里发寒。 “黄梦拜见蓝姑姑。”黄姑姑率先行了一礼,礼毕之后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这才回神,也学着黄姑姑的样子作了礼说道:“水灵见过黄姑姑。” “黄梦,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子。”蓝姑姑一边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她一边询问黄姑姑。 黄梦忙道:“是,她叫郑水灵,是我的徒弟,她做粥的手艺绝不在我之下。” “行了,少捡好听的话哄我,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小莲,你把莲子粥端过来。”蓝姑姑朝一个年轻的小女子挥手,端着银耳粥的小姑娘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低首行礼:“蓝姑姑。”说着,低首垂目的把碗高高的举过头顶。 蓝姑姑对水灵说道:“你尝尝这碗粥的味道如何?” 水灵本来以为这位蓝姑姑会让她露一手,心里更紧张,她怕自己第一次发挥不好,谁知道竟是让小莲把百合粥端给她喝,这下子她更紧张,不知道蓝姑姑意欲何为。 她看了黄姑姑一眼,在黄姑姑的示意下,她小心翼翼的拿起碗抿了一小口说道:“粥很软和很香甜……。” 蓝姑姑冷冷的打断她的话:“我不是让你来恭维我的这粥味道如何?我是想让你告诉我,如果你做这粥,味道会不会更上一层楼。” 水灵吓的手一抖,看了黄姑姑一眼,黄姑姑朝她示意,温柔的鼓励她:“蓝姑姑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水灵想了想,反正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她就实话实说。 “粥很软糯,带着百合的清香,百合需要再切的细碎一些,若是能跟粥融合一起,味道会更好。”水灵看着粥碗旁边的桂花糕继续说道:“若是配上桂花糕,那么粥里的糖份最好更清淡一点,不然会腻味,对老人的身体也不好。” 说完之后,她看着蓝姑姑,蓝姑姑望着她面无表情的对小莲说道:“刚刚水灵姑娘说的都记下了吗?下去再熬一碗粥。” “是。”小莲退下后。 蓝姑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说道:“长得挺标致,也不像别的小姑娘那样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行了,你明日就来上工,每天早上替老太太做粥,老太太若是高兴了说不准会尝你一些小玩意,至于工钱嘛?每月二两银子,你看如何?” “二两?!”水灵眼睛一亮,她可能干几个月都拿不到这么多钱,真是天上掉馅饼,让人又惊又喜。 她还没有说话,黄姑姑却不乐意了,她不太满意的说道:“蓝姑姑,水灵好歹是我的徒弟,跟你厨房里的那些厨娘可不能比,二两,你是不是让我这徒弟太掉价了,你拿得出手,老太太也拿不出手。” 水灵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她听黄姑姑这么一说,下意识的看她一眼,身穿粗衣衣裳的黄姑姑双手交握在胸前,不卑不亢的态度和平日里那谦卑温和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还是她认识的黄姑姑吗?还是说她从来都没有认识过黄姑姑? 她本以为蓝姑姑会发火,谁知道她只是淡淡一笑,这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笑起来竟带着几分风韵犹存的美丽,可见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只是红颜易老,繁花落尽罢了。 “哈,黄梦,你还是曾经那个样子,争强好胜的很,和你家……。”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水灵一眼,默了一默说道:“罢了,罢了,那就五两,这已经是我自作主张破格了。” 五,五两,这也太多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从震惊里反过来,耳边就传来黄姑姑的催促声:“还不快谢谢蓝姑姑。” 水灵连忙作揖:“谢谢黄姑姑。” 她从胡府里走出来,回头看了看那金光闪闪的牌匾,只觉得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李晏从外面回来,看见水灵托着腮一脸茫然的坐在石桌前,连自己进门走到她面前都毫无觉察。 “水灵。”他轻轻的叫了一声。 “啊。”水灵像是从梦中惊醒,看到李晏站在自己面前连忙说道:“你回来了,诶哟,我还没有做饭。”说着,准备起身往厨房走。 李晏一把拉住她:“不急,跟我说说今日到了胡府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水灵一愣,她就是在这件事情发愁,她沉吟了片刻说道:“顺利倒是很顺利,只是她们出的工钱有点高,让我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们出多少?”李晏好奇的问。 水灵伸出五个指头。 “五钱,这也不算高啊。” “五两。”水灵没有好气的说道:“你觉得你媳妇会那么没用吗?才值五钱银子。” 第147章 水果蜜瓜粥 李晏犹豫了一下说道:“这的确有点多。” “就是嘛。”水灵点头附议:“你想想看,这世上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掉下来只有陷阱,一天只做一顿饭,一个月的月钱五两银子,我想城里的大厨都不值我这个价。” “你也别太贬低自己,也许别人就觉得你的粥做得好,适合主子胃口。”李晏安慰她。 “呵。”水灵自我解嘲的笑了一下:“晏哥,你想太多了,你的妻子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而且我今天根本没有做粥,我只是靠着黄姑姑的颜面就凭白得了这份高薪的工作。”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一脸不解的说道:“说来也奇怪,那家管事好像跟黄姑姑认识,黄姑姑只是说了一句,我徒弟只值这一点吗?那家管事的就改变主意了。你说,黄姑姑家里也不好过,叔叔的腿脚还不方便,她怎么会把这么好的工作让给我?” 李晏想了一下说道:“也许她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干不动。” 水灵指着他的脸说道:“你竟然跟黄姑姑说一模一样的话,若不是你平日里跟黄姑姑不熟,我还以为你们事先串通好的呢?” 李晏略带尴尬的一笑:“你叫她一声黄姑姑,也算是我的姑姑,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打一声招呼的,至于你说的串通,这罪名就太大了,我可担待不起,你要是觉得不踏实,可以拒了这份工作。” “我才不呢?”水灵一口拒绝:“我既然得到了这份工作,我就要好好干一次,绝不矫情,再说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五两银子啊!”他伸出五个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得辛苦劳作多少个月才能赚得回来,为了以后我们家的幸福生活,我也要努力工作。” “那行,那你就好好干,别再胡思乱想了。”李晏说着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今天晚上吃饭还是吃面。” 水灵答:“吃面。” 李晏笑着说:“那我来做。” “那不行。”水灵摇头拒绝:“你出去一天已经够累的了,我还让你做饭,那我也太贤良了。” 看她要站起身,李晏一把按住她说道:“我说今天我做就我做,你就好好休息,若是你真的想做个贤妻的话,不如等一会儿把碗洗了。” 水灵朝他眨巴眼睛:“我能不能换个活?”洗碗,她真的不喜欢这个活。 “那就你到小院子里摘几颗青菜。”李晏想了一下说道。 “这个可以有。” 水灵一听欢天喜地的领命而去。 李晏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无影无踪,眼神也变得深邃沉重起来。 吃罢晚饭,两人洗漱睡下,水灵突然想起一事,她一直想问却总是忘记了,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 她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洗脸李晏问道:“晏哥,你什么时候让孙伯常和大姐回家的?” “就在前几天,他们早应该回家了,实在是拖得太久了。”李晏一边洗脸一边淡淡答。 他把这件事情做完之后,家里清静不少,就连亲娘也不再作妖,他现在都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快刀斩乱麻,那种恶人还是需要拿出雷霆的手腕才能制的住。 “你把孙伯常赶回去是应该的,那种人好吃懒做无事生非留不得,可是大姐她毕竟怀孕了,还不能动胎气,孙伯常对她又不好,我怕两个人要是再起冲突对大姐不利。”水灵有点于心不忍的说道。 说句心里话,她厌恶孙伯常的作恶多端挑拨是非的性格,也不喜欢大姐的强势作风,可是大姐毕竟是李晏姐姐,她总是盼着她好。 李晏又是因为她才把大姐一起赶回了家,她不希望大姐因为她而出个什么差错,让李晏伤心内疚,那不如让她委曲求全多伺候她几天,等到她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再另做打算。 “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瞎想,我姐是自作自受,谁也害不了她,谁也救不了她。” 李晏不知何时出现在床前,手里拿着一杯茶递给她:“来,喝口茶。” 水灵从床上爬起来一闻那个味道就问:“又是安神茶?” “嗯,喝了你会睡得安稳一些。” 水灵想想也是,这安神茶和别的茶不一样,喝下之后睡眠不仅好了,整个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又把空茶杯递回给李晏手中,人钻到被窝里说道:“好了,现在我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了,早睡早起,然后认真工作,努力赚钱。” 李晏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放下手中的杯子,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手拂过她的脸。 水灵怒目圆睁:“你干嘛,你今天不许胡来,我明天还要早起呢?” “没关系,你起来我可以叫你。” 说着,又朝她靠近了一点,呼出来的气吹在她的耳朵上,氧的她忍不住伸手捶他:“谁让你叫,你离我远一点就行。” 这个一本正经的伪君子,每次这样自己都没有好果子吃,然后第二天很有可能起不了床。 李晏伸手揽过她的腰一脸无赖的说道:“我想叫你起床。”看着水灵一脸戒备的盯着他,又补了一句:“我保证只一次。” 水灵望着他炙热的眼有点于心不忍,警告道:“只一次啊,你要是敢骗我,明天就别上床。” 李晏得到她的首肯,连头都没有来得及点就欺身过来。 满身疲惫的水灵迷迷糊糊的想,相信男人的话,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她的心肠怎么就这么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也许是心里有事,头一天睡的再晚,鸡叫了第一遍,她就一骨碌爬了起来,看着屋外蒙蒙的光亮抹了一把脸,人就完全清醒了。 这安神茶也太好使了,晚上睡的没有多沉,早上还能精神抖擞的爬起来,真不容易! 最不容易的还是李晏,那货不知道是不是怕自己骂她,竟起的比她还早,早的她都没有觉察。 她摸着腰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上抓不到他的人,晚上他终归是要回家来睡觉。 到时候再好好的训斥一顿,不,她要做个贤惠的妻子,她不训斥他,她要把他赶到隔壁去睡以示惩罚,看他二回还敢不敢说话不算数。 她愤愤不平的揭开锅盖,里面放着冒着热气香喷喷的饭菜,她心里一暖,想想罢了,等他回来给他一个白眼就算了,自己提高警惕别太心软就行。 吃完早餐,她就一个人到了胡府,守门的人见了她脸色比昨天好了许多,她说明来意,掏出手里的牌子,那人二话没说就把她放了进去。 屋里有粉衣女子等着她:“你跟我来。” 水灵心想,这位蓝姑姑还真是细心,为了怕自己迷路,竟让人在门口候着自己。 “我叫水灵。”她试探性的跟带路的女子招呼。 毕竟以后她就在要这里工作,总要多多与人为善打好关系。 谁知道那粉衣女子并不理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在面前赶路,让水灵自讨了个没趣。 水灵看着她侧脸,突然想到她好像叫小莲。 不过人家不愿意搭理她,她也不愿意多问什么,免得招人烦。 走到一处屋子前,粉衣女子说道:“进去。” 她疑惑不解的走了进去,一间很大屋子,用牡丹屏风隔着。 身后的小莲说道:“你先沐浴更衣,然后我带你去厨房。” 她只是来做一顿粥而已,有这么麻烦吗? 其实她出门的时候已经洗了一个澡,再洗一个澡就有点多此一举。 算了,看在五两银子的份上,她忍了。 后面放着一个大木桶,木桶旁边整齐的放着洗澡各种要用的物品,还有衣物,扎头的饰带。 洗完澡之后,她把粉衣的长裙穿着身上,头上扎着粉色的丝带,镜中的自己灵动里透着一丝可爱。 她臭显摆了一会儿,害怕耽误时间,就急急的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小莲,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有点久。” 小莲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也很严肃:“没关系,不太久。” 接着,她跟着到了后厨,蓝姑姑正在跟人训话:“别以为到了这个地方,你们就可以放肆,我告诉你们,不管是在帝都也好,还是在这里也好,你们都要安份守已。老太太心情赏我们三瓜两子,老太太心情不好,你们都得人头落地。” 这话吓的水灵哆嗦了一下,不过是来打工做饭而已,哪怕是犯了天大错也就是被逐出去,怎么还会闹出人命,这也太吓人了! 再看一眼那神色虽然严厉,面目还算和善,自我安慰了一下,她刚刚的话也许只是为了吓唬那不听话的刁奴。 她和水莲感激行礼:“蓝姑姑好。” 蓝姑姑回头看见他们,朝他们略略示意了一下,小莲带着她低首垂目的站在一边。 蓝姑姑对众人说:“今日新来了一位厨娘叫郑水灵,她主要负责老太太的粥食工作,工作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一定要多提点她一下,小莲,你以后多带着她一点。” 小莲应道:“是。” 接着,蓝姑姑又吩咐她说:“老太太这两天口味不太好,你做个不一样的粥食让她老人家换换口味。” 不甜的粥食,水灵有点为难,她来的时候已经想好做什么粥食给老太太吃,她昨天吃了百合粥,她今日可以做一个红豆粥让老太太尝一下。 现在蓝姑姑要求她做个不一样的粥给老太太尝尝鲜,这一下子还真是有点难倒她了。 小莲说:“老太太一般比较喜欢吃味道清甜的粥,你可千万别做太腻味了。” “嗯。”水灵点头,这下子更为难了,她平日里做粥都是怎么想怎么做,现在要瞻前顾后,她真怕做不好。 到时候失了工作事小,得罪人事大呀! 此时,有人走了进来对小莲说:“小莲,老太太嫌这蜜瓜太硬吃不下,蓝姑姑让你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换个不太硬的水果让老太太吃一下。”说着,那人就把蜜瓜放在桌子上离去了。 小莲抱怨道:“姑姑这不是为难我吗?哪种水果不硬,那又不是糕点。” 水灵看着蜜瓜灵机一动,她想起黄姑姑说的话,这世上任何吃的东西都可以跟粥进行搭配,一来味道鲜美,二来可以养神。 水灵自告奋勇的说道:“小莲姑娘,你能不能把这一盘蜜瓜给我使用。” “你要干什么?”小莲问她。 水灵答:“我要做粥。” 小莲笑了一下:“哈,你要用水果做粥。”水果也能做粥,这可是未所未闻的新鲜。 “对呀。”水灵说:“我要用这蜜瓜做成水果粥,名字我都想好了,叫蜜瓜水果粥。” “不行。”小莲不同意,一本正经的训斥她:“你别在这儿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还是拿出点真本事给老太太做一碗好吃的粥。你可别忘记了,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工,若是做得不好,可能会连累蓝姑姑的。 水灵据理力争:“可是蜜瓜水果粥味道清甜,正符合老太太的胃口,我觉得很好啊。” “你以前做过吗?”小莲一句话堵的她哑口无言。 她以前没有做过,因为灵水村根本没有水果。 小莲继续说她:“你没有做过这样的粥,却要做给老太太吃,你知道老太太是什么人吗?那是贵人之体,若是吃出了好歹,你十条小命也不够赔。” 吓得水灵连忙说道:“那我不做了。”每个人的小命只有一条,若是老太太吃出个好歹来,让她十条人命,加上她那早已经逝世的爹娘的命都不够。 “你做,我相信你能做得好。”蓝姑姑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厨房门口,突然插嘴道。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着蓝姑姑,行了礼之后,水灵摇头拒绝:“我还是做别的粥,皮蛋瘦肉粥也不错。”看来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哪怕有人鼓励她,她也不敢轻易冒险。 蓝姑姑说:“你就放心大胆的做,我觉得蜜瓜水果粥是个错的主意,老太太喜欢蜜瓜,可惜这蜜瓜太硬,老太太总是吃得不痛快,你若是能做出这种花样来,我相信她老人家一定会欢喜。” “那我就试试。”听了蓝姑姑的鼓励,水灵胆子大了起来。 反正都是粥,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有经验,用心,总会做好的。 第148章 胡老太太 她把切成碎丁的蜜瓜放在煮沸的粥里,再加少许的冰糖,再多熬一段时间,水果和粥的香味齐齐的飘了出来,沁人心脾! 蓝姑姑闻了一下粥说道:“嗯,这味道真好闻,你果真不愧是黄梦的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啊。”这话夸得水灵有点不好意思,也放下心来,她终于没有给黄姑姑丢脸。 蓝姑姑决定亲自把粥端给老太太喝,顺便给老太太安利一下这粥的作法,也就是为了讨尝。 刚去没有多久,就有丫头过来叫她:“谁是郑水灵。” 众人面面相觑,水灵的心咯噔的狂跳了一下,看她这么严肃的脸,莫不是那粥有什么问题。 早知道她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揽这瓷器活了。 她走出战战兢兢的说道:“我就是。” 那人面无表情的说:“跟我走一趟。”接着无情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她只能提着裙摆一路小碎步跟上。 她一边走一边想:完了,菩萨保佑,可千万不要因为一碗粥得罪了那高高在上的权贵,到时候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以她现在的手艺到哪里都可以生存,她还可以继续在唐家铺子里卖糕点,每个月也有几两银子的进帐,何必来遭这份罪。 她一路走一路悔恨,到了门口她都已经迈不开步子了,脚肚子都在打哆嗦,前面的人催促了她一下:“进来。” 她忐忑不安的走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是脚下那亮得发光的大理石地面,地上还铺着厚实的红色地毯,地毯上绣着繁复的金丝花纹,一脚踩下去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柔软,让人不敢下脚。 “还不快跪下请老太太安。”蓝姑姑的话在她头上如惊雷般响起,吓的郑水灵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老太太安好。”她颤颤抖抖的说道,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微的汗珠子。 “哈哈,小蓝,你吓着她了。”正当水灵诚惶诚恐之际,一个温暖而明亮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慈爱里夹着一丝爽朗。 那人叫她:“丫头,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水灵这才慢慢的抬起头,她看见一张红木圆桌,桌子一角摆着个精致金色香炉,里面飘出来似有若无的烟气,中间放着几个精致的碗碟,一只纤纤玉手正在缓慢的搅动着盘子里的食物。 桌子中间坐着一个花发全白的老太太,穿着一身明黄的锦衣,头上带着金鉓翠玉,一脸慈眉善目的样子如观中的菩萨,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两旁的婢女正在殷勤的伺候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老太太一边吃一边和蔼可亲的问道。 水灵看了蓝姑姑一眼鼓起勇气答道:“我叫郑水灵,灵水村人。” “郑水灵,水灵,嗯,的确长得挺水灵的,倒不像是个村里人。”老太太自言自语的说道。 蓝姑姑接话道:“当初我就看她长得好,人也挺机灵,就把她叫过来帮忙做粥。” “小蓝,你的眼光不错,这孩子我喜欢。”老太太一边夸她一边细细打量郑水灵,皱着眉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总觉得这孩子眼熟,就是想不起跟谁长得有点相似。” 蓝姑姑连忙答道:“大概是人有相似之处,这孩子从小在灵水村长大,她哪有那福气让老太太见着呢?” “她这不是见着了吗?”老太太不赞同她的话反驳道,可见老太太是个没有门第之见的人。 看见跪在地上的郑水灵说道:“行了,你起来答话。” 水灵又看了蓝姑姑一眼,看见蓝姑姑朝她示意,她才敢站起身,她刚站起身,只觉得腿肚子一软,要不是凭着意力支撑,她又要跪倒在地了,到时候真是糗大了。 老太太开门见山的问:“这粥是你做的。” 水灵点头:“是。” 她的心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不会是这粥有什么问题?难道是不合老太太口味,所以才被老太太找过来兴师问罪。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得全部担下来才行,不能把罪责推给蓝姑姑,蓝姑姑也是一片好心,而且人家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她不在这里做粥,可以回家种地。 这样一想,她就没有刚刚那种慌乱,整个人也冷静下来,反正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你的粥做的不错,很对我胃口,又清甜又好吃,还不腻味。” 她已经做好慷慨就义的心里准备,谁知道竟被老太太一通夸,夸的她半天没有回神来。 等她明白过来,立即转忧为喜,连忙作揖:“谢谢老太太夸奖。” 老太太一脸慈爱的说道:“以后我的粥食都由你来做,你若有什么难处就跟小蓝说,让小蓝替你解决,小蓝要是替你解决不了,你就找我这个老太太。”说着,又看了她一眼:“啧,你这丫头我真是越看越欢喜,来呀。” 身后年长的嬷嬷朝前走了一步:“老太太。” “你去把我那个玉镯子拿出来,我要赏给这丫头做见面礼。” 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太太,那可是你的贴身之物。” 老太太说道:“我就是要把那贴身之物赏给这丫头,这丫头年轻带着好看,我都老了,也不喜欢那些玩意,把它们放在匣子里,难道等到以后带进棺材里去吗?” 嬷嬷听老太太这么一说,不敢说话,急忙去取玉镯子。 一个檀木方形小盒子里,放着一个晶莹透亮的玉镯子,阳光照在上面还浮着荧荧的光芒,能隐隐的看见里行云流水的纹路。 老太太朝她招手:“丫头过来,我帮你带上。” 看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水灵本想拒绝,蓝姑姑说道:“还不快去领赏。” 没办法,她只是好上前乖乖的领赏。 那只玉镯子一带到她手上,水灵只感觉一股沁凉的感觉贴在手腕上,让人身心一凉。 老太太拿着她手腕说道:“这孩子皮肤胜雪带上去就是好看。” 接着老太太又问她的身世,知道她父母双亡,不胜唏嘘,又知她有一个疼她爱她的丈夫,也为她高兴。 “女子一世不容易,一定要坚强独立才能得到人尊重。” 老太太的话让水灵眼眶一热,看见老太太就像看见自己从未谋面的奶奶。 领了赏的水灵跟在蓝姑姑身的出来,蓝姑姑嘱咐她:“得了赏千万不要炫耀,这世上眼红的人太多,容易引起嫉妒。” 水灵把玉镯子往衣服里藏了藏说道:“我知道。” 她好歹也识几个字,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老太太一边吃粥一边沉思,好半天才对年老的嬷嬷的说道:“阿昭,我终于知道她像谁了,那个白……。”她话没有说完,只是低低的叹了口气:“只是那孩子走得太早,她那一双做膳食的手艺无人能及。” 阿昭回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老太太也不用再记挂了。” 老太太默作不声继续吃着碗里的蜜瓜水果粥。 半天惊心动魄险象丛生的胡府之旅,让她出了门才松了口气,若不是看在老太太和蔼可亲的份上,这份工作她真的有点不想干。 以前她买糕点,帮别人办酒席,辛苦是辛苦了一些,钱也拿的少的一些,不过却轻松自在,哪像在这里做事,工钱高,人却心惊胆颤不得安生,生怕出一点儿差错。 回程的时候,她看见路边站在一个人,一身锦衣,头上扎着一块方巾,气宇轩昂,剑眉星目,神色凝重的看着远方。 水灵仔细的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唐大哥。” 唐明微听到叫唤声回头,看见一身绿衣白裙,梳着同心髻,发髻中间捌着一个梅花发饰,看上去明眸皓齿,纤弱出尘。 他一脸惊讶的问:“水灵,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水灵也想问,她已经许久没有进城,想不到唐大哥竟来了灵水村,难道是来找她的吗?是不是明娟出了什么事情吗? 各种问题纷杂上心,她却不好意思问出口,大家不过是朋友,有些事情可以关心,有些事情只能默默关心。 “我住在这里。”她指了一下前面的路。 唐明微说:“我知道你住这里,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哦。”水灵恍然大悟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在这里姓胡的一家人家做工,唐大哥呢?你是来寻人的吗?” “我来这里看一个朋友?”唐明微略带敷衍的答道。 水灵四下望了一眼热心的说道:“你的朋友是灵水村人吗?我这里不熟,可我对灵水村的人还是很熟,你说说看,我帮你找找。” 唐明微答:“我已经找到了,准备离开。” “哦。”水灵有点失望没帮上忙,两人一时无话。 唐明微本来就是不爱说话的人,水灵也不是个碎嘴的人,若是没有话题,两人也就真的无话可说。 “你父亲还好吗?”唐明微突然问道。 水灵一愣,脸上的笑容消失,悲伤的答道:“父亲已在前些日子去世了。” “去世了!”唐明微一脸震惊的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水灵说:“有一段时间了。” “既然去世了。”唐明微沉吟了一下,随即做了一个决定:“水灵,我想去你父亲的坟上祭拜一下可否?” “可以。” 他们虽然只是普通朋友,他既然提出来,自己也不能拒绝他的一片盛情。 第150章 未说出口的秘密 李晏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自顾自的替她开了门,一袭青衣文士打扮的赵易站在门口,不等他们开口,严肃着一张脸的走了进来,看着门口还未撤去的白幡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想不到古人的话是对的,相逢是为了离别,事隔经年第一次见面竟成了最后一次见面,真是可惜。” 他说这话的口吻里藏着几分凄然,人也显得萧瑟几分。 他回头望着水灵:“我能去你父亲的坟上祭拜一下吗?就你跟我。”他着重的强调了最后一句话。 听了这话,李晏和水灵相互望了一眼,李晏开口道:“你去,我在家里炖了粥,你早点回来喝。” “嗯。”水灵点头答道。 她和赵易一前一后的上了山,山上树林茂密,杂草丛生,怪石嶙峋,只有一条不太平坦的小道让人来回穿行,清晨照在两人的身上,反衬出淡淡的柔光。 赵易走到郑东泰坟前十分感慨的来了一句:“想不到他还真的得偿所愿了。”说着,动手扯了一下旁边坟墓前的杂草,那座坟墓碑上写着郑氏如霜之墓,那是水灵母亲白如霜的坟墓。 “我本想着给你母亲和你觅一座可隐居的宁静之处,谁知道竟便宜了这老小子,现在跟如霜在这里双宿双飞。”赵易的语气略有不甘心。 说完,他回头看了水灵一眼问道:“如今你父母都不在了,你想不想跟赵叔叔一起去帝都?” 水灵反问:“我去帝都干什么?那里有我的亲人吗?” “这……。”赵易被她问的一语顿塞,好半天才说道:“你父母不在,我就是你的亲人。” “什么亲人?难道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水灵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望着赵易,澄澈如水的眼里一片坦然。 “哈,你当然是你爹的亲生女儿。”赵易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你这样子跟你娘还真有几分像,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样子,实际上刚强的让人难以招架。” “我既然是我爹的亲生女儿,那么我哪里都不会去。”水灵望着爹娘紧挨在一起的坟墓说道:“赵叔叔……。” 她终于喊他叔叔了,赵易抬头看了她一眼,明眸皓齿的女子,眉宇藏着轻愁,就像迷蒙烟雨里的丁香,好看却也坚强。 水灵说:“赵叔叔,我不知道你跟我父母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往,我想要让你告诉我,那天你到底跟我父亲说了什么,才让我的父亲生了那么大的气?” “我想带你回帝都。”赵易也不隐瞒:“毕竟已经过十几年了,当年那些事情虽然没有平息下来,不过有我的护佑也不会让你的受到半点伤害。” “当年那些事……?”水灵抓住他话里的重点问道:“当年什么事?” 赵易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本想像你的父亲一样继续瞒着你,但是现在又因为另外一件事情牵扯出了那件事情,你作为如霜的后人,怕是要卷入其中,不过你也不要怕,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水灵望着他继续问道:“当年到底什么事?” 赵易说:“这得首先从你母亲的身份说起,你母亲是宫里一位膳食女官,专门负责宫中贵人们的饮食,她做的粥深得皇后嫔妃们的喜欢……。” “原来我的母亲这么能干啊。”水灵听了震惊不已。她一直以为母亲就像书里写的那样,是帝都里某一户闺阁中的女儿,后因家庭变故才躲到灵水村避祸,再后来遇见了父亲生了她,最后……。 她瞥了一眼眼前的坟墓,旁边的那棵树已经亭亭如盖,粗壮的需要两人合抱。远处的风吹了过来,扫下一片树叶,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接,那片碧绿的树叶正好落在手掌心中央,温柔的触感让她心思一动,就像是被母亲的手掌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让她怅然所失。 “你的母亲的确很能干。”赵易接过她的话:“她的手艺令人赞不绝口,她的人品更是让人盛赞,不然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也不肯颠倒黑白像恶势力低头,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过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最后客死异地,魂魄难归故里。” 他的话虽然简单,字里行间却透露着水灵的母亲惊心动魄的一生,这更让水灵好奇不已。 她急切的问道:“赵叔叔,你快说,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母亲……。”赵易望了她一眼,刚准备把水灵的母亲的过往和盘托出,远出竟传来李晏的呼喊。 “水灵……?” 两人同时朝山下看去,看着山道上一道挺拔的身影正匆匆朝这边走过来。 水灵皱了一下眉头,思忖道,他怎么来了?而且在这么凑巧的时候,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担心自己,赵易与他们终就是个陌生人,他终就放心不下自己,被人牵挂的感觉真好。她心里一暖,朝李晏挥挥手:“晏哥,我在这里。” 李晏抬头朝她露出个温暖的笑容说道:“我看你半天没有回来就出来寻寻你,我煮的粥都快要凉了。”说着,朝赵易看了一眼,打了一声招呼:“赵叔叔好。” 赵易望着他露出个神色难测的笑容:“你来的还真是及时。” 李晏笑着摊手道:“没办法,凉粥吃了对肠胃不好,赵叔叔要留下来用餐吗?” “不了,我还有事要办,改日。”赵易甩着袖子朝山下走去。 水灵连忙喊道:“赵叔叔,你刚刚要跟我讲的事情还没有讲完呢?” 水灵有点懊恼,他们刚刚在父母的坟前说了半天话,却没有说到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流落到灵水村。现在他要走了,以后想要从他嘴里听到关于母亲的过往又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赵易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这件事情不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你在胡府好好做事情,一定要努力讨得胡夫人的欢心。” 这话赵易说得没头没尾,水灵听得莫明其妙,她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只是疑惑的望着他。 一旁李晏听到这话不露声色的皱了一下眉头,却很快舒展开来,催促着水灵:“走,我们下山。” 水灵看了他一眼,跟在他身后慢慢悠悠的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事来,埋怨道:“你怎么会突然上山呢?” 她才不信李晏是让她回家喝粥,哪怕是粥已经煮熟了,也可以放在灶台上温着,也不会一下子变冷。 李晏一脸严肃的说道:“封缜回来了,模样挺着急的,急吼吼的要见你。” 那个痞子!郑水灵扯了一下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突然回来,他还真知道给她添堵。 她一边想一边加快了脚步,这个时候突然要见她,不会真出了什么事? 李晏倒不是很着急,一边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一边问她:“刚刚赵叔叔跟你谈些什么?” 水灵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就是说起了娘的事情。” 说到这里,忍不住嗔怪道:“你也是,早不来晚不来,他刚说到节骨眼你就来了,结果他说了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那说了些什么?”李晏又问。 “他说娘原来是宫里负责膳食的女官。”水灵想了一下,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略带骄傲的说道:“哈,我说呢,我怎么会做各种食物,原来是遗传了亲娘,真好。” “水灵,你想岳母了。”李晏望着她笑面如花的脸问道。 水灵脸上的笑渐渐消失起来,她低低的说道:“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谈不上想或者不想。” 才怪,若是不想,她才不会苦苦追问她的过去,她才不会因为她跟她一样的才干感到骄傲而又开心。 李晏没有说话,只是捏了捏的手臂,沉默的安慰着。 他又听她说道:“其实有些时候看见别人有娘的关怀,我还是会有点难过。” 她何止是难过,她甚至还嚎啕大哭过,哭完之后发现一切如旧,她就不再哭了,只是默默接受自己没有娘的现实。 现在她长大了,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做娘,她终就会明白一个做娘的心情。 但是她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孩子,死也不会,她会守着自己孩子长大,直到她成家立业,直到自己缓缓老去。 回到家,水灵看见封缜悠然自得的坐在桌子前,桌子放着两叠小菜,手里拿着碗,小菜就粥吃的正欢。 听见响动,抬头看见他们说了一句:“你们怎么才回来,我都吃了一碗粥了,赶紧洗手吃饭,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熟悉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的怀疑这到底是谁家。 你不是说他急吼吼的找我吗?水灵默默无言的看了李晏一眼。 “咳。”李晏轻咳了一声叫道:“封缜!” 封缜抬头看他:“怎么了?” 他看见李晏的脸色立即放下手中的碗,如大梦初醒的般的叫道:“水灵,我正好找你有事。” 水灵把他们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不露声色的坐在椅子上,面露微笑的说道:“不着急,我给你时间仔细的想个好词来哄骗我。”说着,看了李晏一眼。 “你去给你端粥。”李晏摸着鼻子朝厨房走去,明显是想远离这是非之地,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表情。 封缜看了他一眼,心里恨恨的说道,明明是你的娘子,凭什么要我编理由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