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女警谈恋爱》 第1章 相亲地点是警察局 龙安市。 重案组。 一大早,宽敞的会议室里就烟雾缭绕起来,几杆大烟枪在那里愁眉苦脸,十几个重案组的组员大气都不敢出。 最近,龙安西郊的小湖山,发生了一系列的入室杀人案,局里的几个领导压力很大。 小湖山是华国着名的避暑胜地。 近两个月来,小湖山附近的几个旅游小镇上,不断的有游客和本地人被偷袭杀死。凶手趁着夜色,偷偷潜入死者单独居住的民宿或民居,随手拿起屋内的物品,活活把主人打死,现场十分惨烈。 案情非常简单,但由于缺少必要的目击证人,加之小湖山的特殊性,几个镇子的流动人口很大,案情的推动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不知道为什么,上个星期这个案子突然被人曝光出来,瞬间就成为了热点,网络上吃瓜群众议论纷纷,影响很大。 防盗门和摄像头卖脱销,宠物狗有价无市,整个龙安市的气氛有些沉重。 上面已经给重案组下了死命令,一个星期内必须破案。 但。 三天了,十几个组员不睡不眠,居然连一个线索都没有找到。 局长怒了。 一向和蔼可亲的壮实汉子,这几天愁白了头发,第一次在案情分析会上拍了桌子,生生把手下两个组长骂成了猪。 “猪,有这么漂亮的猪吗?” 借着上厕所的借口,柳梢偷偷潜出了会议室的大门,看着依旧唾沫横飞的局长,她在会议室门口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最近有些烦。 作为重案二组的组长,她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但到目前为止,案子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 没有证据。 没有目击证人。 只有几个血淋淋的案发现场。 说实话,杀人案她不怕,现场惨烈她也不蹙眉,但凶手不按套路出牌,她就有些一筹莫展了。 警察,最怕遇见的案子就是随机杀人。 没有杀人动机,凶手或许就是那天心情不爽,就随手杀死一个陌生人,这样的案子你从哪里侦破? 而这个案子就是典型的随机杀人,五个死者互相不认识,职业不同,年龄不同……几个受害人之间一点交集都没有。。 甚至连五个案发现场的凶器,都是凶手在死者家里随机拿的,热水壶,哑铃,电熨斗,奖杯……充电中的手机。 你能想象手机也能成为杀人工具吗??? 所以,局长说上面昨天派了专家过来协助破案时,她一言不语。 技不如人,虽然有些不爽,她还是认了。 可是,这个时候,家里人为什么还给她捣乱啊? 她才二十五岁啊,又不是什么大龄剩女,相貌不说倾国倾城,但也是英姿飒爽,清丽可人,哪里用得着相亲! 所以今早那个相亲男在手机里问候自己,并问询见面地点时,她有些委屈。 毫不客气地把重案组的定位发过去后,她脸上已经有了狡黠的坏笑。 小哥哥,有本事你来警察局呀? 普通人,听到“警察”两个字都瘆得慌,更别提亲自来警察局了。 所以,在发送完定位那一刻,柳梢就知道自己稳了。 爱情摸摸哒,拜拜啦您咧。 至于亲爱的母上大人,等本姑娘破完这个案子,再回去解释解释。 …… 会议室前。 周先有些无语。 自己的相亲对象,居然把相亲地点选择在警察局的会议室。 虽说从老妈那里,知道一会儿和自己会面的是个警察小姐姐,他没有反对,但两人第一次的约会地点,居然是这里,这也太不合适了。 他是个畅销小说作家,平日里比较宅,看他二十七了还是单身狗一只,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家里人急了,直接给他安排了这次相亲。 老妈昨天就放言,周先若是敢不去,“直接打断你的腿。” 所以,虽然聊天过程有些尴尬,周先还是按照定位来了。 小姐姐太高冷,他准备走个过场就算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偌大的警察局今天一个人都没有,周先很顺利的来到了定位地点。 “咦,你来了?” 所以,看见漂亮警察小姐姐眼里的满是惊喜后,周先点点头。 添加这位小姐姐的联系方式之前,周先看过她的照片,他知道她叫柳梢,是自己的相亲对象。 柳梢。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柳梢。 初次见面,人比诗美。 或许是她在考验自己? 周先很大度地原谅了她。 “你终于来了,等你许久了……进来。” 柳梢打开了会议室的大门,热情地拉着周先的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曹操,曹操到。 虽然有些诧异来人的帅气年轻,但她还是压抑住了自己满肚子的问号。 别人能当上特别专员,自然有自己的本事,再说了,他千里迢迢来到龙安市,说到底还是来帮忙破案的,某种层度上说也是帮自己。 想到这里,柳梢就有些释然了。 不理会满屋子人的目瞪口呆,柳梢小手轻轻把周先推了一把。 “那个,大家都在等你……既然来了,你就直接开始。” “对于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第2章 小姐姐的考验好特别 周先一阵无语。 相亲的第一几句话竟然是问我对案子的看法。 特别是,还请了这么多观众在一边围观。 小姐姐好特别。 不过,具体是什么案子,你倒是说啊? 被人推到会议桌坐下,他还是有些稀里糊涂的,“案子,什么看法?” 一旁,局长常伟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他退伍转业,军人作风,平时也是个直爽性子,见自己的属下对特殊专家一阵推嚷,一点客气都不讲,立刻就吹胡子瞪眼,“柳梢,案子你先说说!” 一上来就叫专家给你讲答案,你还真不客气! 基本的客套都不讲,我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柳树条子你给我淑女点! “哦。” 感受到了顶头上司的怒火,柳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拿起了桌面上的遥控器,开始配合投影仪讲解起这个案子来。 “上个月月底,也就是4月25日早上九点,陈阿姨和往常一样,前往自家的民宿收拾卫生。” “因为这几年旅游风的兴起,陈阿姨把自己的一套房子改造成了民宿,她在网上接待来小湖山游玩的游客,习惯在每天早上九点来客房打扫。” 随着小姐姐的娓娓道来,整个案情也开始在周先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自从第一件案子,凶手随手用热水壶杀人开始,每隔几天就有一名无辜的普通人死在他的手下,案发现场都是单人独居的密室,谁也不知道凶手是怎么选中他们的。 不过,周先还不想放弃。 作为一个专业的作家,基本的观察能力他还是有的,眯起眼睛,他仔细揣摩着案发现场的照片。 水壶是普通的热水壶,一般家庭烧开水用的,黑银相间,或许是铝制或者别的什么合金,具体的周先不太清楚。 底盘上的褐色血迹很刺眼。 移开视线后,周先把目光转向了另一张。 照片里,民宿房间很整洁,物品摆放也很整齐,看得出来主人勤劳爱干净。 死者是个女子,仰面躺倒,面目全非看不出具体的年龄,身体轮廓周边有一大片血迹。 “仔细观察着死者的脸庞,你发现了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周先愣了一会儿。 我,似乎,有了幻听? “仔细观察着死者的脸庞,你发现了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再一次, 那个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他一字一句都听得很真切。 “等一等!” 站了起来,周先走到柳梢儿的位置上,一把拉过操作台上的彩色照片。 投影仪黑屏了。 原色张片,现场的一丝一毫更加的清晰。 “怎么了?” 天才都有怪癖,柳梢并没有责怪他,漂亮的眸子里眨呀眨,写满了好奇。 周先没有理会她,反而直接拿起了旁边的资料袋。 那里有所有死者的全部资料。 所有人都静静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能让一个资深专家如此失态,只有一个原因。 线索!!! 照片里可能有案子的线索! 许久,周先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抬头看着他们。 “各位,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发现了,什么? 一旁的柳梢眼睛一亮,“你发现线索了?”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周先摇摇头,笑眯眯地地开口了,“没有证据支撑,我现在只是猜测。” “猜测?你说说呗!” 或许是错觉,柳梢觉得自己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坚定。 会议室里,众人齐齐点头,有点猜测也比没线索强。 忙碌三天,他们头都大了,此刻某人的声音仿佛落水前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想不抓住都难。 “好!” 周先点点头,也不客气,既然小姐姐随便出了题,他总是要随便答一答的。 编故事嘛,谁不会? 温柔地笑了笑,从柳梢手里接过遥控器,周先还不忘朝对方点点头。 他把一张张照片并排放在了操作台上。 “诸位,从第一张看起,到最后一张……你们发现了什么。” 上二下三,五个不同职业,不同性别的死者照片,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显示屏里。 所有人都懵逼了,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客气的说,这五张死者的照片,他们这三天每个人不止看了一百遍,每一个细节都几乎牢记于心了。 可照片都快翻烂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发现。 难道—— 这位年轻的专员就刚刚那么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了线索? 年轻帅气,专业技能又这么强,人与人的差距也太大了点。 办公室里久久的沉默。 “那个……我就发现了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随手点了点,柳梢有些大大咧咧地开口了,会议室里这么安静,她不介意抛砖引玉。 “死者的职业不同,居住地也不同。”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精瘦青年紧随着开口,不甘示弱。 肩章和柳梢一样,他似乎是另外一个重案组的组长。 有了两人的发言,办公室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不少人直接踊跃开口,把最近大家调查出来的线索再次汇总了。 只有局长皱着眉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属下,嘴巴微张。 丢人,太丢人了! 案子的专员,会不知道我们手里的这些线索吗? 这些线索早就调查清楚了,事实也证明了它们无用,你们再说一遍有什么用? 果然,年轻的专员摆摆手,示意大家暂停下来。 等喧闹的会议室回复寂静,他轻轻开口了。 “相同,不是不同。” “你们的道路走错了!” 第4章 血色告白 “小兄弟,你能给大家伙说说你的发现吗?” 许久,局长才抬头轻轻开口,语气真诚极了。 周先连忙扶起他,笑笑点点头,“局长你太客气了。” “这个线索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某个死者的脸,他幽幽开口了,“凶手为什么把他打成这样?” 明明已经杀死了受害人,为什么后续的动作还没有停下来? 他不是第一次杀人,心里素质应该已经很强大了,不会犯下新手惊慌失措的毛病。 “不是随机杀人,他选择的目标是有特定的特征的。” “好不好看无所谓,高不高无所谓,男人或女人也无所谓,做什么职业更是无所谓……各位,他不在乎自己面对的是怎么样的皮囊。” “抛去这些,仔细看看现场,为什么所有的现场都这样惨烈?” “各位,除了尸体,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手指重重一点,周先厉声质问。 他点到了那一滩浓郁的血迹。 “血?” 柳梢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里更是怀疑和不确定。 其余的众人也是瞪大了双眼,议论纷纷。 没有恩怨情仇,这一点他们调查后是确定了的,案子最终被确定为随机杀人,死者和凶手根本就没有交集。 这家伙,杀人只为死者身体里的血液吗? 是吸血鬼,还是某些迷信故事里的妖精? 众人想一想都觉得有些磕碜,心里齐齐一紧。 周先的声音还在继续。 “是的。” 看了看身边的小姐姐,他点了点头,继续用手指了指其余的几个死者。 “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除了最后一个死者年岁偏高,其余的死者要么是读书的高中生,要么是身强力壮的青壮年。” “他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处在人类身体健康的顶峰,血液自然是最鲜艳,最有力量。” “是了!” 打了个响指,柳梢愤愤地开口了,“最近我们戒严得很厉害,那个人根本就没有选择目标的机会,所以他只能选择相对年纪大一点的死者。” “死者才刚刚五十岁,年纪也不算大。” 精瘦青年接过话,脸上有些释然之色,“这么说来,案子根本就不是随机杀人……凶手是在有目标选择血液质量好的人行凶。” “怪不得不用刀子呢,居然是怕血液溅射浪费了?” 叹了口气,又有一位队员缩了缩肩膀,有些不爽地开口了。 “怪不得这犊子从后面袭击死者的后脑勺,把人杀死后,还有拼命地用热水壶砸死者的脸。”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在毁容灭迹,也不是第一次作案经验不足担心死者没死……他是在担忧死者的血液没全部流出来啊!” “哑铃,电熨斗,学生获奖的奖杯,都是钝物,砸人最合适……没有多大伤口,出血量倒是不小。” “手机怎么解释?” “老人缺钙骨头脆,用重物不合适……其实那款老人机重量也不轻,跟块小砖头差不多。” 有了周先的提醒,队员们茅塞顿开,他们都是专业人士,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确定了凶手的作案模式。 “嘿,哥们,能说说凶手的作案动机吗?” 用肩膀挤了挤周先,柳梢挤眉弄眼,好不亲近。 周先好一阵无语,小姐姐,你这样自来熟好么? 相亲没成,成了兄弟,问过你相亲对象同意了吗? 不过,说到案情,他还是挤出笑容开始认真起来。 路不平有人踩,这凶徒践踏人间法律,如此亵渎他人生命,他遇见了绝对不会放过他。 案情如果与血有关的话,作案动机自然也就落在了血液的意象上去了。 血,对于这个人代表着什么呢? 他把目光转移到了几个死者的资料上。 “牛静,女,38岁,单亲妈妈……4月24日夜间三点,死于小湖山下罗滩镇民宿内,民宿主人老板娘第二天早上九点……” “你仔细观察了案卷,发现了一个不被人们注意到的线索。” 熟悉的旁白又响了起来,那冰冷的调子太让人激动了。 视线再次扫过资料,等旁白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周先的眸子定格了。 下罗滩镇! “柳警官,地图!” 突然炸响的开口声吓了柳梢一跳,小姐姐一个哆嗦后,直接打开了旁边笔记本的电子地图。 “来了!” “帮我把一号死者的案发现场标记一下。” “好!” 柳梢直接拿起一根黑色的签字笔,在电子地图上画了个圈圈。 “第二个。” 周先冷冷的声音传来。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画完收工。 很快,五个不规则的黑色圈圈就出现在了笔记本的屏幕上。 这是什么? 众人抬起头,齐齐艰难望去。 周先没有理会他们。 他眯着眼睛,默默退后了一步。 再一步。 又再一步。 整整七八步后,他才站定了脚步。 “呼~~” 长长呼出一口气,周先的脸色微微一变,喃喃开口,“果然是这样。” 是怎么样? 小姐姐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和周先贴身站立,歪着头眯眼看去。 一个不太规则的v形图案出现在她的眼帘里。 “是字母v吗?” 柳梢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不少关于字母v的联想。 v信,这是一种联系方式。 v字仇杀队,代表复仇。 电子伏特,这是什么意思,电刑? “最上面的两点已经在收拢了,不是v。” 周先轻轻开口,“我觉得他还会在做一个案子,地点是这里。” 重重一点,周先的手指指向了地图中间的某处。 “你是说?” 小姐姐的眼睛里亮了。 看着地图上六个点组成的完美图案,她有些艰难地吞了吞自己的口水。 心形。 代表着爱情。 用鲜血来告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浪漫? 办公室的众人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些什么。 第5章 摊牌了,我不是神探! 什么样的疯子,才会觉得杀人告白最浪漫? 即使见惯了形形色色的极品人渣,重案组里的众人心里还是觉得慎得慌。 又是许久的沉默。 局长常伟率先开口了,“想不到是个痴情种子……金虎,你带一组的兄弟去会会他。” 金虎就是那个精瘦的青年,剑眉星目,做事雷厉风行,局长的话音刚落,他就站起来敬礼回应道,“是!” 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局长不用多说什么,金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蹲守一个可能的变态而已,他很有把握。 “至于你们。” 望着另一边的二组队员,局长的眉头蹙到了一起,思考许久后他还是摆了摆手,“你们今天好好休息,晚上八点和一组交接……有没有问题?” “木有!” bia叽一声,大姑娘敬了十分夸张的礼,眼睛里洋溢出了灿烂的笑意。 “我没说你。” 局长白了她一眼。 “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今天你陪着专员到现场转一转,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别的线索。” 说完,他还不忘朝周先点点头,挤出了几道笑容。 周先有些懵逼。 那边的柳梢早就挤开他来到了局长面前,柔柔束手指着自己的漂亮脸蛋,很是委屈地嘟嘟嘴,“局座,你看看你可爱的二队长,三天没合眼了,皮肤都皱了……你就让我休息一天如何?” “不行!” 局座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好笑,你去休息了,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来招待专员? 虽然他看起来挺正直,不像那种人……可有一只看起来还不错的姑娘养养眼,他应该不会拒绝? 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跺脚后,柳梢狠狠地拉着周先离开了,牵手的动作十分熟稔。 周先继续保持懵逼。 等上了大越野,看见某个大姑娘窜上了司机位置之后,他打了个哆嗦,瞬间回过神来了。 “呃……我来开。” “行,给你!” 打了个哈欠,柳梢如同一只灵活的大猴子,一个单腿支撑就从周先的身上垮了过去,“我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你到了地方叫我。” 也不问周先有没有驾照,姑娘把他挤了挤,脑袋就歪在靠椅上睡着了。 鼾声如雷。 美人如画。 一时间,周先有些看呆了。 他发誓,这姑娘安静下来还挺好看的。 不过做事嘛…… 他想到局长最里的那声“专员”。 他有些纠结! 一路迤逦,一路沉默。 叹气了大半个小时后,周先终于在某个饭店前停下车来。 “喂,醒醒。” 大手扬了扬,周先的表情有些尴尬。 “嗯~~~” 一声悠长的呻吟后,柳梢伸了个懒腰,等芊芊柔荑碰到了冰冷的车窗玻璃,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是哪里?” 凤眼迷离,声音酥软,右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握起了拳头。 金碧辉煌的门楼,富丽堂皇的大厅,还有满脸微笑的燕尾服门童在一边微微鞠躬。 柳梢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清风楼。” 周先打开了车门,随手把车钥匙递给了一旁的门童,随意开口道,“我们吃个午饭,然后你休息一会儿……下午晚点再去和其余人汇合。” 柳梢瞪大了眼睛。 “清风楼”她当然知道。 全国连锁的贵族酒店,以高档的环境和顶尖的服务闻名,只有会员才能入住。 柳梢曾经打听了下,以她重案组组长的工资,一年大概只要住上三天,剩下的日子就只能向别人蹭吃蹭喝了。 “你是这里的会员吗?” 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柳梢默默停下了起身的动作。 “不是。” 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更绅士一点,周先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下车……我在这里消费,不要钱。” 柳梢:??? 起身的动作再次定住了,柳梢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丰富。 淡淡一笑,周先拿出了手机,直接打开了某个软件。 “得意的笑,我得意儿的笑。” 口袋里,某个熟悉的铃声响起,柳梢的小脸一红。 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艰难的从屁股后面掏出手机,手指随意在屏幕上划了划。 然后,她愣住了。 v信电话里,“相亲男”的标记很是显眼。 “我不是你们的专员,‘二’队长。” 叹气。 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吐露出来,周先在某个单词上咬得很重。 “你?” 一手笔直地指着周先的鼻子,大美妞嘴巴张张,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指责他? 好像不应该,毕竟是自己一手把他拉进会议室的。 不指责嘛,想到不久后局座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柳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一眨眼,老母鸡变成鸭。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脸书卷气的家伙,也敢一个人闯进重案组会议室? 柳梢想哭。 “你怕什么啊?” 周先瞟了她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道,“吃好,喝好,睡好……等破了案子,局长自然不会说你什么。” 自己破案,有些形单影只,周先自然想把眼前的重案组长拉近自己的战壕里来。 他相信,眼前的家伙虽然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脑子还是清楚自己要怎么选择的。 “你真行!” 狠狠举起自己的大拇指,柳梢咬咬牙,“吃饭不要钱是?老娘要吃大虾子!” “没问题。” 组队成功! 周先笑了。 第8章 阿姨说 不过,摄像头的事周先还不准备和柳梢说,毕竟他无法解释旁白兄的存在。 好在,姑娘大大咧咧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周先,你说这个案子可不可能是情杀?” “男上司和女下属,第三者被原配发现,然后在这里大打出手?” 肆意地讨论着八卦,柳梢的脸蛋红扑扑的。 周先有些乐了,“那后面几个死者怎么解释?” 女人爱好八卦可以理解,可你总要讲基本的逻辑法,牛静陷入感情风波,总不能后面的高中生或老老人家也与男上司也有爱恨情仇? 都已经确定了是随机杀人了。 “呃?” 突如其来的反问,直接让柳梢傻眼了,她诺诺低声道,“可能,或许,说不定……” 好在一个疑惑的声音打断了她。 “请问,是柳警官吗?” 说话的是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子,她挎着小包,牵着一只泰迪,仔细打量着柳梢和周先两人。 “是我……你是陈阿姨?” 默默掏出了自己的证件,柳梢笑容满面,热情极了,“我们刚刚在电话里通过话的……阿姨,我们这次便装而来,就是想随意打听下牛静的消息,你不用紧张。” “哦,好的。” 虽然阿姨答应下来,可是两人看得出来她还是有些放松不下来,捏着小狗绳索的右手握拳握得很紧。 肩膀用力挤了挤,柳梢朝周先努了努嘴,暗示之意很明显。 周先叹了口气,挤出一道笑容,“陈阿姨,你家做民宿的啊?” “是的啊,那不是家里正好在镇上空了一个房子嘛。” “房子住一晚多少钱啊,我前些时在这里租房子可不便宜。” 周先的笑容很和煦,故意拉扯一些家常,很快就让陈阿姨放下了戒心。 “小帅哥,我告诉你啦,我家的民宿一晚才488,不算贵的。” 支起自己的手指晃了晃,陈阿姨的神情有些激动,“我家可是精装修,家具门锁都是最新的,还有市面上最大的水床,北欧风格的灯具和地板。” 时不时点头附和,周先听得很认真,“北欧风格?镇上应该很少见。” “是啊是啊。” 频频点头,阿姨脸上露出了笑意,看待周先的眼神越发亲切起来,“靓仔,我跟你说,这个装修公司可不好找呢,本地的就有接师傅能接我们家的活儿……我都是在网上找的。” 周先竖起了大拇指,“阿姨,您可真时髦,还知道靓仔帅哥……那家公司是在网上找的吗?” “可不是吗?” 从小包里掏出自己的土豪金手机,阿姨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阿姨跟你说,这个公司可不好找……阿姨我在网上打牌,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聊得来的牌友。” 嗯? 接过阿姨手里的手机,周先这才发现了她满屏幕的都是一些棋牌游戏软件,在阿姨的详细解释下,周先总算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手机里有一款软件,装的都是本地的几个棋牌游戏,阿姨觉得玩得有意思,所以在里面冲了不少钱。 这时候,有一个牌友主动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在游戏里一起联手征战,不久后,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聊天间,牌友知道了阿姨的烦恼,说是镇上有一间屋子空闲着,于是牌友提了个建议,让她把房子装修一下,变成民宿出租,并热情地提供了某个装修公司的联系方式。 “这牌友还真热心……阿姨,您家的民宿竣工后,他还在和你联系吗?” 归还了土豪金,周先有些不经意地开口了。 “阿峰说他工作忙啊,好久都没有上号了。” 陈阿姨的眉宇间露出了惋惜之色,看来她对这位“阿峰”还是挺怀念的。 一边的柳梢忍不住了,见阿姨脸上还沉浸在和牌友睥睨天下的回忆里,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了,“陈阿姨,网上很多骗子……你上网的时候,多个心眼。” “阿峰没有骗我。” 似乎忘记了柳梢的警察身份,陈阿姨有些愤恨地说道。 柳梢白眼一翻,很是无语。 “柳警官也是好心。” 着重说了某人的职业,周先点头笑了笑,“阿姨,我们的问题问完了,麻烦你这么远走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还是你帅哥你懂事,有什么问题还是给我打电话啊。” 陈阿姨牵着小狗施施然走了,连招呼都不和柳梢打一声。 “什么人嘛!” 看不到陈阿姨的身影了,柳梢这才咬着牙嘀咕了一句。 她有些气结。 她最怕和这些中年妇女打交道了,可偏偏就是这些有点闲钱的中年妇女,也是最容易被人哄骗欺诈的,她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一句,哪知道对方不但不领情不说,还狠狠地瞪了她好几眼。 好心当作驴肝肺,真是不识好人心。 “你生她气做什么……陈阿姨已经帮助了我们好多。”周先淡淡笑了笑。 柳梢:??? 漂亮的姑娘眨美丽的大眼睛,满脸呆滞。 什么,帮助了,许多? 刚才那堆絮絮叨叨的废话,里面有什么隐藏的线索的吗?我还以为你就是在故意说说笑笑,拉拉家常逗老阿姨开心呢! “走。” 弯腰微微鞠躬,周先叹了口气,“别忘了,你晚上还要和金虎他们交接呢。” “你不是要和我一起蹲守?” 吃人嘴短,柳梢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想多了。” 晚上,你们很有可能蹲个寂寞,他在心里想道。 “我最多在附近找个店子睡大觉。” 咧嘴,亮出虎牙。 柳梢什么也没说,但威胁的意味一点也不掩饰。 “别闹。” 周先露出慈母笑,“我要验证一个猜想。” “哦。” 女孩儿乖巧极了。 第10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一大早,龙安警局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劲。 常伟背着双手,门神一般站在了重案组的门口。 法医科痕迹科的同事路过,他就微笑点点头,吓得别人兔子一般跳起来跑远了。 若是重案组的组员偷偷摸摸来上班,他就黑着脸点了点自己面前的地板,也不说话。 眼睛平视前方。 双腿并拢。 挺胸收腹。 不一会儿,办公室门前就黑压压一片,重案一组的组员们一个个苦着脸,整整齐齐地站起了军姿。 “大愣子,没吃早饭吗?腿给我绷紧了。” “二狗子,昨晚睡得挺香哈,肩膀这么松?” “三柱子,该减肥了,年纪轻轻肚子就这么大了。” 复员这么多年,局长大人还是忘不了部队里的峥嵘岁月,所以局里的人经常被军训拉练,时不时站个军姿算是小菜一碟。 不过,一大早被堵在办公室前训,这还是少有的一回。 慢慢走到队伍的最前列,一只大手重重排在某个年轻的肩膀上,常伟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温柔点,“金虎,有意见?” “没。” 身子站得笔直,金虎连忙大声回应。 “我还以为你想和我练练呢。” 收回手,局长揉了揉自己的腕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心里不爽?” “不是。” 话音刚落,金虎就摇摇头,咬牙回答道。 局长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属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昨晚没蹲到人,所以怪罪专员?” “真不是,局长。” 这下子,年轻的一组组长终于绷不住了,连忙委屈地解释起来。 他们重案组蹲人,天算是常事,十天半个月的也有,一晚上见不到嫌疑人就怪罪局里的兄弟?他不是那这样的人。 再说了,对于那位年轻的专员,金虎也是佩服得紧,那一场关于“血色告白”的推论,他是打心底十万个服气。 “局长,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那么不怕死呢?” 他说的,是今早重案一组蹲人被网络曝光一事。 一般情况下,他们蹲守嫌疑人,是尽量走群众路线,那便是化妆成普通人游走在人群之中。 但是,对于普通人,他们是能少接触就尽量少接触,避免暴露自己。 哪知道,就有那么些脑子不正常的人,成天拿着手机相机不断地街拍别人,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好嘛,你拍就拍,我也不多说什么——你发到网上去是几个意思? 一大早就知道自己蹲人的新闻成了热点,金虎有些郁闷。 几个小网红的最新视频里,一组的几个组员吃饭睡觉抽烟都被直播了,连嘴里的大门牙都被拍了个一清二楚,丢人丢到天上去了。 评论里,有夸金虎帅气的,有感谢组员辛苦付出的,有打听地址准备今天过来慰问的,风向不错,可金队长只想杀人。 他一不爽自己和自己的组员粗心大意,被人偷拍了还不自知。 二恨,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网红,不知道警方的蹲守行动为绝对保密,为了一点流量,他们也敢把重案组的一切都曝光在网上! “该抓的抓,该罚的罚……你生什么气?” 拍了拍自己属下的肩膀,局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金虎,一个人被偷拍很正常,可你们每一个人都被他们偷拍了,你还认为这是正常的吗?” 年轻气盛的组长愣住了,过了许久,他才喃喃开口,“局长,你是说?” “传唤那几个网红。” “好!” 金虎重重地点头,“我也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很快就会让那几个人气大涨的网红知道,马王爷为什么会有三只眼。 “金虎,我想我知道答案。” 远远地,有个英姿飒爽的姑娘走来,她昂首挺胸,双眼炯炯,“有人想警告我们,他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 “警告我们?好大的胆子!” 金虎冷冷一笑。 这会儿,他也不着急找那些网红的麻烦了,二组的组长居然在局子里待了一夜,他很想知道柳梢在做什么。 “他不得不警告,毕竟我们已经快抓住他了……这是最后的疯狂。” 举起了手里的一张白纸,柳梢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转身看着自己的上司,咧嘴笑了起来,“局座,周先已经帮我们定位住了那个王八蛋的老巢,‘尤氏装饰公司’!” “周先,是那位专员的名字吗?果然不拘一格。” “尤氏?” 柳梢很明智地无视了前面的问题,直接点点头,“尤氏装饰公司,是一家中型的个人家装公司,主营各种市道改造和高端家庭装修业务,业务范围就在龙安西郊。” 金虎一愣,“那不正是在小湖山一带吗?” “所以他们有权限调用小湖山小镇上的某些摄像头?”局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不仅如此。” 柳梢晃了晃手里的白纸,“我还查了,他们拥有好几个防盗门方面的专利。” “喔嚯!” 金虎倒吸了一口气,拥有防盗门专利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不过了。 往小了说,他们拥有市面上所有防盗门的第二把钥匙。 往大了说,随着这次连环杀人案的不断发酵,他们公司的防盗门怕是要大卖特卖了。 “还有。” 看到两个人都是一脸惊讶,柳梢心里爽翻了,脸上却故作矜持开口了,“本案的第一位死者,牛静,就是这个公司的总会计。” “好家伙。” 局长直接竖起了大拇指,都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爱情,金钱,权势,全部在这个案子里纠缠到了一起,算是齐活了。 现在说凶手和这家公司没有关系,他都不信。 乱花渐欲迷人眼,风吹草低见牛羊啊! 可如此复杂,还是让那位专员抓住了尾巴,仔细想想,他虽然年纪轻轻,可当得上一个火眼金睛的评价。 了不起。 想到这里,常伟直接朝两位爱将点点头,“咱们兵分两路,今天就把这件案子结了。” “金虎,你把那几个捣乱的网红抓起来,好好审讯一下,看看他们的视频是从哪里来的。” “行!” 虽然化身辅助了,金虎也不恼怒,毕竟所有的线索都是柳梢那一组整理出来的,他打打边鼓也是应该。 “柳梢,叫上你的人,直接去那个尤氏……然后,抓住他!” “收到!” 双腿并拢,柳梢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走了。 第11章 总裁和会计 柳梢气势汹汹地出发了,目标正是城市西郊的尤氏装修公司。 昨夜,她已经和技术科的同事一起查清了这家公司的所有底细。 和其它许多民营公司一样,尤氏以前就是个脏乱差的小作坊,坑蒙拐骗无所不作,被人投诉了不知多少次。 但奇怪的是,公司去年莫名成立了一个营销部,然后业绩就一飞冲天。 去年到今年短短一年,这个公司甚至成功申请了不少相关方面的专利,欣欣向荣的模样和过去完全不同。 柳梢把注意力放到了公司老总尤金彪身上。 这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男性,头顶已秃,身材发福,最大的爱好就是换秘书。 柳梢在这家公司的人事公示中,发现光是今年前半年,尤总已经换了五任秘书,个个都是大长腿。 “这老东西,人老心不老啊!” 一见照片上那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柳梢就有些想吐,特别是想到牛静可能和他有些关系后。 不久,她来到了一栋比较老旧的办公楼。 根据她掌握的情报,尤氏就在这栋大楼的第二十四层,仓储,销售,网络……杂七乱八的部门林林总总占据了整整一层楼。 给几个队员打了个手势,柳梢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戴眼镜的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没毕业多久的大学生,见了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她差点没有叫出声来。 “别说话,警察!” 一张证件贴到了她的脸上。 说话间,柳梢的双眼如同利剑一般扫向别处,很快就钉在不远处的一个门牌上。 “总裁办公室!” “一个破装修公司,还总裁……我问你,尤金彪在里面吗?” “在……在。”小姑娘诺诺开口,头都不敢抬。 “走!” 大手一挥,柳梢就带头大步向前走去。 几个组员瞬间散开。 “别动,别动!” “放下手里的手机,双手离开键盘。” “警察办案,保持安静。” 这一幕自己见得太多了,柳梢没有理会办公室里的慌乱,直接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走了进去。 见到那个熟悉的胖子目瞪口呆了,她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咧嘴笑了起来,“尤金彪?” “嗯。” 大汗淋漓,如同捣蒜。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尤金彪还是不住地点头,生怕开口说晚了得罪了眼前的年轻姑娘。 这姑奶奶,大马金刀,一看不是好相与的,他心里有些慎得慌。 “尤金彪,你的事儿犯了……跟我们走一趟!” 嘴里随意说着,柳梢的眼神却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过。 茫然。 害怕。 尤金彪的表情变化很快,“事儿犯了……跟你走一趟?” “可我没犯什么事儿啊???” 柳梢有些失望,但看见对方有些委屈的小眼神,她怒了,“还不承认?” 啪! 她掏出一叠照片,狠狠地甩到了总裁办公桌上,恶狠狠地质问道,“这是什么!” 那还牛静遇害现场的照片,没有打码。 柳梢相信,即使是受害人面部全非,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能认出她的身份。 毕竟,两人很有可能夫妻一场。 “这是牛静?” 虽然皱着眉头,尤金彪还是瞬间叫出了公司会计的名字。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害怕之色。 紧紧盯着他的柳大队长,漂亮的眸子里露出了失望之色,很显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眼前的怀疑对象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的突然袭击,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幽幽叹了口气,她直接向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尤金彪,我问你……牛静死的那天,是不是约你一起出去玩?” “没,没有!” 脸上的肥肉一阵抖动,尤金彪额头上的汗水瀑布般滚落。 “呵,不承认有用吗?” 柳梢不屑一笑,“你知不知道重案组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命案必究。 连续死了好几个人,柳梢这样的重案精英才会介入,某种意义上说,她的出现意味着警方的一种态度。 不死不休。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尤金彪没有说话。 “我问你,你们两个上过床没?” 不打机锋了,柳梢选择了全军突击,直来直去。 胖乎乎的小手使劲地擦了擦额头,尤金彪想努力挤出一道笑容,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没,没。” 还是那两个字,他依旧不承认。 “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看你死鸭子还嘴硬!” “你看看……这是什么!” 愤怒地甩出了另一沓照片。 “牛静的儿子贵族中学二万八的收据,她随身小包三万六的购物发票,还有她今年才买的小汽车。” “尤金彪尤总裁,需要我继续出示证据吗?” 一个会计,每年的工资才有多少,就算牛静工作经验丰富点,专业技能强,她一头到头能多赚几个大钱。 可她能够支撑自己的儿子上贵族学校?光学费就是两万八,不说后续的其它费用。 再加上名款包包和小汽车,牛静不过是个单亲妈妈,她买了以后不吃不喝不过日子了吗? 她必定有自己的来钱手段。 两人很走运,突然而至的连续凶案打断了警方的节奏,让他们没有发现两人的私下关系。 又是许久的沉默。 总裁胖乎乎的脸蛋终于抬了起来,面露苦涩,“好,你赢了。”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颓然地开口了,“我和牛静,的确是情人关系。” 柳梢的嘴角翘了起来,“所以……你承认自己杀死了牛静了?” “放屁!” 尤金彪还没有开口解释,外面就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进来。 第12章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一条大长腿在柳梢的惊讶中迈了进来。 来人身着干练的小西装,脸色清冷,黑框眼镜下,双眼微微眯起,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母豹子。 “你是谁?” 一见面,柳梢就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特别是听到了那一声毫不客气地咒骂之后。 “我是尤氏装修公司的销售部经理,马上也会成为总裁办公室秘书。” 女子推开房门,三两步走到柳梢面前,直直站定,毫不客气开口了,“警官,你是不是也准备说我和总裁有一腿啊?” 淡淡的语气里,她一点不掩饰自己的讽刺。 “你什么意思?” 即使是神经再大条,柳梢也听出了眼前的女人说话有些不对劲,似乎在句句针对自己。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吗?” 女子有些得理不饶人的味道,一手指着尤金彪就大声叫喊道,“你看,就是这么一个大胖子,三百多斤,快六十岁了……你好意思指控他是杀人凶手?“ “女警官,你以为我们不上网的?两个月死了五个人,一点线索都没有就找人顶锅,真有你的。” 句句咄咄逼人,却是句句在理,面对重案组的组长,女人依旧牙尖嘴利,争锋相对。 柳梢静静地看着她,也没有生气,她指了指桌面上的相片,淡淡一笑,“这些东西,总做不了假?” 事实胜于雄辩。 任你舌灿莲花,我只需轻轻一击。 “我承认。” 酥胸起伏,女子咬咬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尤金彪一眼,“他不是个东西。” “你说得不错,他和牛静有染……他甚至接连招聘几个漂亮大学生当秘书,只为了满足他的龌蹉心思。” “但那只是男人的通病,有了钱就忘了糟糠妻,跑到小姑娘的怀抱里去了。” “但最多最多,他只是有些卑鄙,只是有些下流……实际上,他最多就是个有些色心的暴发户罢了。” “他不敢杀人的!” 女子说得动情,声音颤抖,最后甚至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爱之深,责之切。 “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梢再次出声相问了,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许多。 “去年,我大学毕业后,正式加入这间公司。” 好像没有听见柳梢的质问,对面的女子喃喃诉说着,“第一天,我就开除了公司的总裁秘书。” “第二天,我组建了销售部和广告部,亲自到母校请了师兄帮我。” “第三天,我拿着自己的设计去申请专利。” 一时间,办公室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仿佛陷入了女子的回忆中。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刚刚大学毕业就加入了一个小作坊,她大刀阔斧地改革,雷厉风行地创造,很快就让这个濒死的小公司起死回生。 去年的时候,龙安市的经济环境其实并不好,许多小企业小作坊都徘徊在破产边缘,小姑娘能带着尤氏在荆棘中跑出一条血路,其实非常了不起。 但柳梢还是想问,你谁呀? 一个小小的秘书绝对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几乎掌握了这家公司所有人的生死。 似乎是看出了柳大队长的心思,对面的女子凄然一笑,“对了,忘了介绍,我叫尤念月。” “尤是尤金彪的尤,念是想念的念,月……是米晓月的月。” “月儿,我对不起你。” 那一边,胖胖的尤金彪终于抬起头,眼睛红通通的,小小的眸子的满是晶莹的泪水。 “你是对不起我,还是对不起我妈妈???” 那一声“月儿”,可谓是声嘶力竭,痛彻心扉,可尤念月却仿佛被激怒的母豹子,突然就厉声喝问起来。 月是米晓月的月。 也是尤念月的月。 那一边,胖乎乎的总裁微微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泪水瞬间就布满了脸颊。 “尤金彪,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握起拳头,狠狠砸在总裁胖乎乎的光头上,尤念月失态了。 尤金彪终于哭出声来。 柳梢有些愣住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身狠狠瞪了几个属下一眼后,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捉鬼变成了认亲,嫌疑人突然冒出了一个女儿,她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实际上,她此时已经有些迟疑了。 这个胖胖的总裁,到底是不是案子的嫌疑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还是很清楚,这突然跑出来的没胸没屁股姑娘说得很有道理,尤金彪一个快六十岁的胖老头,似乎没有连杀五个年轻人的能力。 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动机,以鲜血来告白,他也没有对象。 毕竟, 那些漂亮的小姑娘都是为钱而来,老头完全没有必要和她们风花雪月。 许久,这一对抱在一起痛哭的父女这才熄了声,情绪稳定了许多。 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柳梢递了过去。 “谢谢。” 随手接过,尤念月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柳梢,轻声开口了,“柳警官,对不起,刚才是我失态了……不过我爸爸绝对不是小湖山案子的凶手,他好几次都有不在场证明的。” 柳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淡淡开口,“可我手里有你们公司的涉案证明。” “证明不是证据,有证据你就直接抓了,不用吓唬他,对吗?” 含泪微笑着,尤念月目光炯炯地开口了,“柳警官,我们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还是配备有法律部门的。” “你在吓唬我?” 柳梢的眼神有些不好看了。 耸耸肩,尤念月挤出一道好看的笑容,“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呼~~~ 狠狠地呼出一口气,柳梢的小脸开始变得通红起来。 气死我了! 这小娘皮真是牙尖嘴利啊! 周先呢, 我周先在哪里? 快让他来对付这个小丫头! 嘴炮对嘴炮,谁输谁赢都可以! 第13章 卑微的我 对了,周先呢? 我那么大一个周先呢? 柳梢这才想了起来,自己单独行动,似乎差了个捧哏的。 自己这边少了个大杀器,难怪面对这个柴火妞,自己总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儿。 她正准备拿出手机,狠狠呼某人几次,外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二队长,你在找我吗?” 说话的,不是笑得像花儿一样的周先是谁。 狗子,你来了? 柳梢眨着自己漂亮的大眼睛,喜悦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柳梢就有些委屈地嘟噜嘴,“你怎么才来啊?” 她刚才被这骨感妹一阵怼,话都说不出口,心里好郁闷。 “尤总裁,尤经理。” 装作没有看见自家的狗子在摇尾巴,周先依次向两人点点头,算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你是?” 尤念月有些狐疑地看着来人,年轻帅气,满脸的书卷气,仿佛古典翩翩公子走入了现实,实在不像个警察。 “他是我们局里的特聘专家。” 赶在周先开口前,柳梢首先出声来,一边说着,她还不忘朝某人眨眨眼睛,暗示之意很明显。 周先又不是傻子。 装作没有看见,他朝柳梢点点头,“我刚才在外面耽误了时间,所以来得有些晚。” 这句话回应了她不久前的问题,也算暗示了自己的身份,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没有明着否定拒绝。 柳大队长眼珠儿一转,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你在外面干什么呢?” 她丝毫不提是自己放了某人鸽子。 昨夜聊天之后,获得线索太兴奋,柳大队长连夜开车回了城里,麻烦了技术科的同事一晚上,这才在天亮时刻获得了尤氏装修公司的信息。 她兴冲冲带队杀向这里,浑然不记得有人还在老街那边等她的车子。 “我在外面嘱咐了兄弟们一声,让他们把这层楼围了起来。” 柳梢:??? 你搞毛啊,我不是已经让手下的狗子们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吗? 你咋还说一次呢? “专员,你是认定了杀人凶手,就在我们公司了?” 另一边,尤念月总算明白了周先的意思。 “是的。” 周先毫不客气地点点头,他对自己的判断很确信。 因为, 此刻他的脑海里,不断有旁白的声音在不断冒出。 “经过辛苦观察,你发现了某处痕迹。” “经过辛苦观察,你发现了某处痕迹。” “经过辛苦观察,你发现了某处痕迹。” …… 只要他望向公司的某个地方,这个冰冷的提示声就不断涌现出来。 很显然,那人此刻就在公司里的某处,他只需要用个合适的理由把他找出来,然后瓮中捉鳖就好。 想到这里,他看着面前的总裁先生,笑眯眯的开口了,“尤总裁,你们公司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男性,二十出头,刚毕业不久,他是公司里的技术骨干……” “等,等等!” 竖起自己的右手晃了晃,尤念月有些诧异地打断了他,“专员,你不怀疑我,或者我爸爸?” 刚才这个某大无脑的女警这么难缠,把他们堵在办公室笃定她爸爸是凶手,此刻,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专员却说他们父女都不是嫌疑人? “对!” 周先重重地点点头,拿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不是你,也不是你爹。” “太好了!” 尤金彪差点再次哭了,他挤开自家姑娘来到周先面前,狠狠地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专员,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凶手在自家公司不要紧,只要不是他或者他家姑娘就好,刚才一役之后,他已经大彻大悟,金钱虽然让人迷恋,但不若亲情有味道。 就算这次事情闹得有点大,影响公司的业绩,他也无所谓了,自家姑娘短短一年就让自己的小破厂起死回生,有她帮忙,他有信心东山再起。 “专员,你说得这种人,我们公司至少有五十人。” 另一边,尤念月也苦笑着开始配合起来。 她轻言慢语,开始把公司里的情况向两人叙说了。原来,刚刚进入公司的时候,尤念月就发现公司有不少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对应的人才。 “所以我到母校请了个师兄过来帮忙……今年业务有了起色之后,我更是直接开始校招,聘了不少应届生来。” 装修公司嘛,大家也懂,招聘的员工也是以男生居多,他们都是专业对口的技术人才,销售,研发,仓储,各个方面都有不少人有两把刷子。 海底捞针变成了嫌疑人只有五十人,柳梢还是有些不满意,她有些焦急地开口了,“凶案发生那几天,有谁不上班或请假了,你们记得吗?” “对不起,柳警官,我们公司采取的是调休制度……具体的调休时间或者请假记录,我需要一段时间查一查。”尤念月有些不好意思。 柳梢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了。 “不急!” 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周先继续笑眯眯开口。 “此人有些内向,不喜欢说话……特别是在你面前,他几乎不主动和你说话,就算一开口也有些结结巴巴,说话时也会移开目光,不敢看你。” 柳梢瞪大了眼睛,脸上有了八卦的表情。 这形容,很有些虎狼的意味,莫非。 告白的对象就算眼前的眼镜娘? 是了! 虽然她要身材没身材,要屁股没屁股,就是一双腿有些修长,可面对威风凛凛的自己,她也敢争锋相对,嘴巴嘟嘟不饶人。 倒是英姿飒爽和自己有些相似。 难怪会对男人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专员,这样的人,也有两三个。” 尤念月再次苦笑起来。 她从来不会无视自己的魅力。 对于女人来说,魅力也是一种很好的武器。 甚至,让小破厂起死回生,她还使用了不少自己的魅力。 “他家里条件不好,或许是父母早亡……或许是父亲也和你爹一样出轨了。” “他非常传统,甚至表现上看他比谁都文质彬彬。” “对了,他应该是公司的高层,至少也清楚尤总裁和牛静的情况。” 周先每说一句,尤念月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尤念月已经有些站不起来了。 她依偎在胖总裁的怀里,小手远远指着一个地方,嘴巴张开了许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卫明……哎。” 说出了一个名字,尤金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是落寞的表情,“他是尤念月的师兄,也是她的……未婚夫。” “最初,就是他带着一帮人,帮公司渡过难关的,还有小半年,两人就会结婚了——这都是报应啊!” 说完,他又开始嚎啕大哭气来。 柳梢久久没有说话。 尤念月抬起头,眼睛里有了决然之色,“卫明,英文名‘大卫’,工号107……你们在广告科,找到工牌上写着‘大卫壹零柒’的,就是他了。” “哦。” 淡淡应了一句,周先拉着柳梢就走。 办公室内,传来个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 第14章 交叉小径的花园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起床很早。 没有以往的全身乏力,也没有了以往的头疼欲裂,早餐我都完整地吃了下去。 饭后我又散步了十分钟。 医生说我工作太累了,以后需要锻炼,不能再加班了,我答应了她。 女朋友因此还闹了小小的脾气。 离出租屋十余公里的地方,有个特别有名的旅游小镇,今天好不容易调休,我决定到那里逛一逛。 公园门前,有不少年轻人集合,他们一个个运动装打扮,看起来很有活力,我问了他们,他们说是要骑行去小湖山。 他们呼朋引伴,笑起来很好看,眼眸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我有些羡慕。 新世纪了,人们越来越注重生活健康,周日的时候经常看见这么一群人在公路上风驰电掣。 所以在他们出发后,我也换了一套休闲装,扫了辆自行车上了公路。 一路辛苦,但是很值得。 我出了很多汗,喝了两瓶可乐,吃了三碗有很多肥肉的风味面,看了很多穿了清凉衣裳的漂亮姑娘。 到了傍晚,我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吃烧烤的时候,我大胆地和一个本地姑娘拼了桌,我们聊得很开心。 她说她今年大三,家里是镇上开民宿的,我告诉她我是她的学长,去年还在学校里做助教,学校里的老师很器重我。 听说我今晚还没有休息的地方,她还热情地给我介绍了老街上的旅馆,用方言和老板杀价给我打了个八折。 我很喜欢这个学妹,真性情,泼辣,没有那么多小心思。 当然,这种喜欢无关风月,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 和学妹告别后,我又在老街上一个人逛了许久,没出手一次,心情却是不错。 只是偶然从旅馆的窗台下偶然瞟见公司里的人时,我有些吃惊。 在看见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子走出那个依稀听过名字的民宿时,我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说实话,对于这个女子,我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她工作与我有些不对付,我两人互相看不顺眼。 去年的时候,公司的境况不是很好,公司老总为了渡劫,直接在公司内部开始搞“开源节流”。“开源”就是成立新的业务部门,搞广告搞销售搞技术开发,而负责“节流”的,这是公司里的会计和财务。 技术部门需要大笔资金投入,而财会恰恰需要帮助公司控制成本,两个部门天天见面天天吵闹。 与女人吵架,实在是丢了男人脸面,每次见面报销的时候,这个女人都会口吐芬芳,我心里越发不待见她。 但想到这只是工作,我也就释然了,女人在工作上要强势,不然压不住男员工,我女朋友也是这样做的。 所以,看到一向严肃的她穿得清凉性感走出来,我心里是吃惊的。 女朋友曾在私底下,暗自向我大倒苦水,说这女人生活有些不检点,我只是轻轻安慰她,心里却不太相信。 因为我曾经听过另外一个版本,这个叫牛静的女子是个单亲妈妈,独自抚养着自己的儿子,非常辛苦。 一个愿意单身抚养子女的母亲,怎么看都不会是坏人,毕竟他们尽了为人父母的责任,不像那些抛妻弃子的王八蛋,枉为人父人母。 所以,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为什么会在夏日炎炎的时候,离开自己的子女到这里度假?她还穿得如此暴露性感! 我发誓,当时我只是好奇。 好奇心让我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手机里公司研发的软件,我随意调看了不远处的一个摄像头。 然后,我听到了我的名字。 女人说话时语气甜蜜,搔首弄姿的样子风情万种,只是向对方保证很快就会把我弄走时,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有些不好看。 感谢我辛苦研发的技术,让我在老远就能从摄像头里清晰听到电话里有人想把我开除——不,不是开除,而是以一种低劣无耻的手段把我挤走! 我只想问,为什么? 你公司的新部门是我组建的,你公司里的专利是我研发的……你大半的客户,都是我摈弃做人底线拉回来的! 我气炸了。 想当初,我也是在学校里风光无限的,要不是你女儿再三苦求,我怎么会入职这么一个简陋的破公司? 一个出了轨的女人,一个抛弃了孩子的男人,居然在夜晚偷偷摸摸商议如何赶走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员工,这世界是如此的可笑。 你干脆去死!! …… 砰! 一把关上了审讯室的大门,柳梢黑着脸走出来了。 局长大人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怎么样?” “气死我了……这犊子油盐不进啊!” 狠狠扬起自己的小拳头虚空挥舞了几下,柳梢这才咬着牙开口,“我发现他可能有些恨女症……金虎呢?让他去试试。” “金虎……咳咳,金虎他有点事。” 局长大人咳嗽了两声,有些笨拙地转移了话题,他指了指审讯室的大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边一眼,“周先,要不你去试试?” “好啊。” 周先放下了手里的随身笔记本,笑眯眯地开口了。 “这是什么?” 柳梢有些诧异地指了指那个小小的记事本。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忘了我的职业吗,这是记录灵感的小本本。” 柳梢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一边的局座。 常伟故作高深,表示自己不会武功,什么也没有听见。 周先朝两人点点头,笑眯眯地进去了。 柳梢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局长?” “什么事?” 实在躲不过了,局长黑着脸转过身。 “那个,周先……” 二队长手脚无措,局促极了。 “我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 柳梢:??? 漂亮的大姑娘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多了个男朋友了。 “重案组组长的男朋友,也勉勉强强算是局里的男……家属,四舍五入也不算外人。” 局长横了自己的属下一眼:乱七八糟的,这算什么事啊! 柳梢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大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有你这么四舍五入的吗? “他必须是你的男朋友,知道吗,柳梢?” 咬着牙,常伟不让自己的嘴里杀气那么明显,“你最好奢望你的男朋友尽快把嫌犯的证词拿到手,下午上面的‘真正的’专家就要到了。” 他把句子的某个单词,声音咬得很重。 柳梢赶紧缩回了脖子,拼命挤出了一道笑容,乖巧地开口了,“知道了。” 下午就要来了啊?时间不多了,男朋友,你要加油哦。 审讯室。 周先递上了一杯水,静静坐到了卫明面前。 这是一个面容枯瘦的男人,蜡黄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即使戴上了手铐,他依旧努力把自己的身子拉得笔直。 “谢谢。” “不客气。” 手指敲打着审讯桌,周先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卫明,其实我刚才就在外面观察你……我发现我们两个其实挺像。” “我们很像?” 卫明抬起头,疲惫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天才,自负,极度的自律,无比强大的道德感。” “谢谢。” “不客气……我更好奇的是,你杀死那些无辜的人,特别是那个高中生的时候,你愧疚过吗?” 卫明淡淡一笑,“警官,你没有证据。” “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警察。” 不顾对方的疑惑,周先起身站立,“证据不证据的,你我都清楚无所谓,对吗?” 卫明久久不语。 周先伸了个懒腰,表情十分惬意,但突然间,他又开口了,语速又快又急,“你还能活几天?” 嫌疑人抬起头,瞳孔放大,额头上已经有了晶莹的汗珠,好半天他才弱弱开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双手撑在嫌疑人面前的审讯桌上,周先的表情认真极了,“你的病,还能支撑几天?” 几乎是一字一句,周先的语气缓慢又严肃,不容拒绝。 “半个月……或许更短。”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病情瞒不过警方,卫明叹了口气后,还是故作轻松地开口了。 “白血病?” “是的,血癌,晚期……两个月前发现的。” “化工污染,甲醛超标?” “没错……前些日子加班加狠了,公司的业务也不太正规。” 或许是想到了去年刚刚到公司时的青春岁月,卫明的笑容有些唏嘘。 “你怪尤念月吗?” 周先的问题让他沉默了。 他没有否认。 “所以你很清楚,自己不是喜欢尤念月的,对?” 卫明抬起头,耸耸肩,“不对?” “卫明,何必呢,我说了我们两个很像,你骗不了我。” 周先压低了嗓子,幽幽开口,“那个女人以为自己很聪明,实际在你我眼里,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就到处哄骗年轻的男人来帮她,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 “但你和那些男人不一样。” “你可以不介意无偿加班,不介意自己的专利被拿走,甚至可以不介意自己所谓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尤念月,对?” 卫明愣了愣,随机咧嘴笑了起来,“那我为什么傻乎乎地帮她,甚至还和她订了婚?” “答案很简单。” “因为尤念月小时候的命运,和你很像。” “你无比强烈的道德感让你有了强大的同理心,你对她的命运感同身受,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某种意义上说,你帮她就是在帮助自己。” “同样是被父亲抛弃,你选择自强不息,但尤念月只能用一切手段来帮助自己。” “花园有两条交叉的小径,你走了左边,而尤念月走了右边。” “一段距离之后,你捧到了鲜花,她踩上了荆棘……你们两个人的命运,完全不同了。” “同样是辛苦,你成了才,个体强大,前途光明……尤念月却只能利用自己的优势,来迷惑那些小男生,当然,这种行为也被她当作了自己的能力。” 啪,啪啪。 尽管扣着手铐,卫明还是轻轻地拍着巴掌,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他也不得不佩服周先的推理很精彩。 你说得很不错,我们俩真的很像。 “你是不是对她很失望,看着一个单纯的小女生变成了一个极度自私的女疯子?” “或许?” 还是那句话,还是那么语气淡然,卫明黑色的眸子目光很深邃,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其实你不必失望。” 亦是淡淡地笑了笑,周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你也只是在惋惜自己。” “心理上,你把尤念月当做了自己。” “但在生活里,你又把自己当做了什么?” “我想说,其实你过去一年,其实你一直很矛盾,对?” “一方面,任劳任怨,你也无所谓,你已经超脱了本我……但另一面,另一个‘自我’为了稳住公司里最厉害的骨干精英,居然选择了订婚下嫁,听了这消息,你是愤怒大过欣喜的?” “你可以无视尤念月不择手段,但你受不了“自我”自甘堕落——卫明,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站在了‘超我’的高度,底下的角色却错位了?” “是吗?” 卫明的笑容很温柔,却浑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不是吗?” 反问了一句,周先也跟着笑了起来,“卫明,最后一个问题。” “你杀死那些可怜人的时候,你觉得你是在杀他们,还是在杀尤念月……抑或,是在杀你自己?” 本我,超我。 杀戮,救赎。 谁知道呢? 久久沉默。 再次抬头的时候,卫明已经满脸泪水,“本我,自我,超我……或许,你是对的。” 我不是我。 叹了口气,他的表情轻松了许多,眼神也恢复了清明,“至少我杀死他们的时候,他们走得很安详……我最终也没有杀死尤念月,对?” 砰。 你还是你! 妄想超脱处罚。 不看卫明湿漉漉的笑脸,周先扔下了手里的空水杯,转身就走了。 “周先,你干嘛去。” 审讯室外,柳梢放下了手里的记录本,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一脸紧张。 “喝茶,吃糕……洗涤下心灵,品尝下烟火,你要不要来?”从肩膀上推下某人的小手,他没有好气地开口了。 “好啊!” 弯眉如月,姑娘笑靥如花。 把记录本往局长手里一赛,她笑眯眯地挽上了某人的大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吃茶茶,翘班班,开心心。 身后,局长错愕,然后露出了姨母笑,握紧了手里的笔记本,他转身来到了审讯室。 “卫明,签字。” 十分钟后,某咖啡厅。 一男一女大口品尝着面前的甜点美食。 许久, 柳梢才抬起头,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周先,既然卫明不喜欢尤念月,他为什么要用鲜血告白呢?” “人,可以自己欺骗自己,但感情不会。” 柳梢瞪大了双眼,云里雾里,我怎么听不懂呢? “他那个人有些神经质。” 放下了手里的茶水,周先摇了摇头,“他可以一边残忍地杀人,一边温柔地给自己找理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似乎用爱情来标榜,他就可以欺骗自己无罪了。” “实际上,比起尤念月,卫明更自私自利!” 尤念月和卫明,这一对苦命鸳鸯,从小命运相似,却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结果,一个长大后无所不用其极,成了真小人。 一个,却用自己的道德标准约束别人,变成了伪君子。 和这样一个人志同道合,周先都觉得有些恶心。 “人,真的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吗?” 柳梢有些乏味起来,一时间,手里的奶茶都不香了。 “或许,在他爸爸抛弃他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就已经死了。” 摊摊手,周先拿出手机结账了,“活了二十年,他一直是一具行尸走肉……如今也算解脱了。” “你去哪儿?” “回去,写书。” “嗯?” “外面太脏了,我回去缓缓。” “我怎么办?” 那个帅气的男孩儿转身,一脸认真,“你可以保证自己不说话吗?” 柳梢点点头,“没问题。” “来!” ps:4700字大章,一次发了。 写了许多,还是删了,故事就是故事,您看个乐呵就好。 我不说教,您也别牵扯现实,故事一般,笔力有限,见谅。 下一卷,晚上发,“行李箱藏尸案”。 再次强调一下,一切都是虚构的,愿意写刑侦的不多,愿意签下这种书的平台也不多,珍惜美好。 第15章 金有志 下午。 龙安总局,局长办公室。 常伟正在热情地招待一位客人。 客人看起来五十出头,身材却很是健壮,举手投足间有些军伍气息。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见了常伟就是一阵吹胡子瞪眼,“好你个常伟,哥哥大老远的来龙安,你就用这茶渣来招待我?” “爱喝不喝。” 作势要收回桌上的茶水,常伟有些嫌弃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你过来呀,今有事?” “老子叫金有志!” 金有志有些不爽了。 他是省里的刑侦专家,擅长痕迹学,因为业务太过精湛的关系,每次出现只会在重案大案现场,所以被围观群众以讹传讹说成了“今有事”。 不管是哪个辖区,只要金有志出现了,那代表当地今天一定出事了。 和“死神小学生”的外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还老子老子……老子说,金有志,你侄子被人打住院了,你不去看看他?” 常伟有些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老战友,等待着他的回答。 “被一个网红打破脑袋,金虎他那是活该!” 愤愤地啐了一口,金有志想想就来气,“你说他一个大老爷们,特战高手,被一虎娘们一拳打晕了,我都丢不起那人。” “你还别说,那姑娘叫什么,红红baby?快三百斤了……突然偷袭你,你也承受不住啊!” 忍住笑意,常伟装模作样的替自己的属下解释了两句。 “滚,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摆摆手,金有志如心里有些不爽,“你还是说说那个小说家,是叫周先?” 知道了名字就代表着知道了一切。 常伟嘿嘿一笑,他朝自己的老友眨了眨眼睛,“他是柳梢的男朋友。” “那丫头找那朋友了?” “嫂子知道吗?” 金有志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既然是自己人,一切都好说。 “就是嫂子拾掇的。” 威严的局长大人脸上写满了八卦,眼睛亮晶晶的,“我跟你说,那天啊,案子不是陷入僵局了吗?我就开了个碰头会……” 唾沫横飞。 好一会儿,局长大人才放下手里的茶水,意犹未尽,“好家伙,他直接就在纸上画了个圈圈,说假设这是月亮,你第一眼看见时会联想到什么?” “柳梢说半径面积。” “你侄子的手下说大苹果和月饼。” “你知道那小子怎么说的吗?” 金有志很好的当起了捧哏,“怎么说?” 常伟竖起三根手指头,直接在他眼前晃了晃,一字一句把那三句诗念了出来,轻吟浅唱,大气磅礴。 倒吸了一口凉气,金有志为全球变暖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他有些被惊艳到了。 情感语言! 透过现象看本质。 你们太专业了。 血色告白。 我的天! 原谅金有志有些词穷,同样是部队复员后,他也是许久没有接触过诗词古句的锦绣文章,被常伟这么一装,他只有一个感觉,原来破案还能这么玩儿的? 太漂亮了。 “不愧是大神级的畅销作家,观察力也太恐怖了点。” “抽丝剥茧,层层叠叠。” “大伟,你说那个周先这么优秀,能看上咱家柳树条子?” 金有志有些疑惑。 不是他瞧不起柳梢柳大队长,而是身为柳梢的长辈,他太清楚柳姑娘的优缺点了。 说句敝帚自珍的话,这姑娘拉出去遛一遛,不说话能吸引大半个城市里的小小伙子,一开口,十个男人能走掉九个半,剩下的半个估计是被她打断了腿。 “看不看得上我不知道,反正这会儿他们可能在约会。” 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常伟的笑容说不出的猥琐。 “约会?” “你小子不会又让柳梢翘班了???” 角度很清奇,常伟翻了个白眼,“来来来,要不要你来当这个局长?” 见小伙伴不理会自己,他才得意洋洋地翘起了下巴,“你一个过江龙,也敢在这里嚣张……信不信我给老嫂子打个电话,晚上就喝得你爬不起来?” “怕了怕了。” 拱拱手,金有志表示怂了。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老朋友到访,不打闹一番就生分了感情,互相拍了拍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 整理了文书交接之后,两人勾肩搭背往外走,准备到外面潇洒潇洒接顺便给某人接风洗尘。 “叮铃叮铃铃~~~” 悠扬的手机铃声是如此刺耳。 两兄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齐有些傻眼。 常伟有些狐疑地接通了自己的手机。 “嗯。” “啊?” “好的!” “我马上来。” 他一脸郁闷。 “怎么了?” 金有志的表情很是疑惑。 局长大人的嘴角抽了抽,高高竖起自己的大拇指,“今有事,真有你的……果然没有取错的外号啊!” 金有志懵逼了,“有案子?” “大案。” 咬牙切齿的开口了,局长大人摇了摇头,“金虎住院……得了,我还是叫丫头回来。” 他拨通了柳梢的电话号码。 第18章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帮手 第二天一大早,柳梢就召集了两个小组的组员,开启了第一次的案情碰头会。 “三柱子,你再说说城中村的情况。” 个子高大的三柱子朝四周的同事点点头,“是!” “昨天我们一组收到柳队的命令后,就在城中村附近搜查线索。” “因为面临拆迁的缘故,小石村最近进进出出搬家的不少,我们走访时,不少周边的居民已经对拿着旅行箱搬家的住户见怪不怪了……所以昨天的走访并没有取得多少线索。” “另一方面,疑犯从城中村出现,到小清河消失的视频,我们已经提取到。但因为此人全程穿了黑衣,戴了口罩和帽子,面部识别软件并没能把他识别出来。” “现在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人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就是这个叫‘小石村’的城中村的东北路口,最后消失的位置是清飞路附近的清水河河畔。” 柳梢的表情有些不爽了,“三柱子,看了一晚上监控,你就查出了这点东西?” 别看三柱子刚才叽里咕噜一大堆,可是有用的信息几乎没有,嫌疑人目前依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众人甚至连他的年龄相貌都弄不清楚。 三柱子有些尴尬,“柳队……” 城中村拆迁,案发现场附近乱成了一锅粥,目击证人没没找到一个,需要观看的现场录像倒是不少,一晚的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 “行了行了,不说你……鬼妹,你来说说二组的发现。” 二组是昨夜巡查清水河沿岸的,小个子女生站了出来,还没开口就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大,我说了你不许打我。” “你不说我现在就打你。”柳梢扬起了自己的铁拳。 “好。” 拿出了一个银白笔记本电脑,外号“鬼妹”的姑娘架了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昨天晚上,我们沿着清水河河畔一路调研,结果在这些地方发现了新鲜的脚印。” 电脑屏幕上,清水河弯弯曲曲的地图上密密麻麻标记了不少红点, 柳梢刚刚提起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下来,她板着脸,有些无语,“这些脚印,都不是我们要找的?” “老大,下个月我们市,有一场横跨清水河的游泳比赛……这些都是游泳爱好者最近练习时,留下了的痕迹。” “你是猪吗,你是猪吗?” 手指直直点着属下的脑袋,柳梢很不客气,“一组是一个线索都没有,你倒好,你给我找几百个脚印?鬼妹,你怎么这能给我惹事呢!” “老大,老大……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能把它们都排除掉!” 那边的小个子女生一边躲着自家组长的魔爪,一边目光炯炯地大声叫喊起来。 柳梢给了她一个敲头杀,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排除,怎么排除?几百个脚印啊,你一天能给我排除几个?” “柳队,我擅长‘足迹分析’,我可以帮鬼妹一起排除这些无用线索。” 那一边,三柱子站了出来,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你在想屁吃呢,你以为我不懂足迹分析?” 柳梢横了他一眼,“足迹分析只能分析个大概范围,河水的涨落对岸边的足迹影响太大了。” “你能保证,那些游泳爱好者里面,没有两三个正好和嫌疑人身高差不多的?到时候怎么办,增加资源继续排查他们,还是不排查?” “要是嫌疑人干脆不是在这里上岸的呢?要知道,清水河畔岸边还是有许多水泥堤坝的,这些地面根本就留不下脚印!” 一边的鬼妹有些傻眼了,抱着笔记本有些不知所措,她是个技术宅,电脑里的电子图正是她一晚上的杰作。 难道,她这一晚上不睡觉,熬死了无数脑细胞的杰作,就要? “扔了。” 柳大队长接下来的话语果然没有让鬼妹失望。 看着自己属下可怜兮兮的小脸,柳梢有些无语,“鬼妹,其实就算你捕捉到了嫌疑人的脚印,我们的时间也可能不够了。” 她把昨夜法医科那边的发现告诉了众人。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什么,死者是六年前的失踪人员?” “囚禁,鞭笞……我怎么有个不好的预感?” “好家伙,要不是小石村最近要拆迁,他怕是不会让那个可怜的姑娘重见天日?”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一种解脱?愿你安息。” 只有鬼妹再次摸了摸自己的眼镜,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家领导,“老大,你不是想说——那家伙,可能不止囚禁了一位姑娘?” 宾果。 柳梢点了点头,“嫌疑人跑了,暂时生死不知道,但还有潜在的受害人,我不能装作不知道。” 那些可能被囚禁的姑娘,是生,还是死? 柳梢表示自己不知道,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万一那个凶手拿着行李箱出来之时,那些可怜的姑娘还活着呢? 她觉得自己都必须尽百分百的努力去尝试一下。 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杀人难,处理遗骸更难。 让那些可怜的姑娘暂时苟延残喘地活着,比起一堆毫无生气的遗骸,更加容易控制。 所以,问题就来了。 对于一位深处密室,身体虚弱的姑娘来说,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她能坚持几天? 柳梢把这个答案定为“三天”。 “时间,最多最多只有三天,我们必须找到潜在的受害者” “而且,受害者的数量,可能远远不止一人。” 啪! 柳梢甩出了自己的记录本,那是昨夜她查询的老郭村失踪案档案。 “小鬼,这是我昨天找到的类似案件……龙安科技新区,包括老郭村在内的偏远城乡结合部,最近十年有十三人失踪或意外死亡。” “我要你排除随机性的独案孤案,把剩下的并案侦查。” “收到!” 敬礼,鬼妹的双腿站得笔直。 虽然是最好的姐妹淘,但在工作时,她同样也是最听话的好下属。 “老大,我们怎么办?” 说话的是个三十出头的虚胖男子,他是二组年纪最大的组员,也是柳梢的副手。 沉默了一会儿,柳梢咬咬牙,“老罗,放弃河畔,和一组一起搜查小石村。” 不追查凶手了,这是个艰难的决定,特别是案子已经在网络上引发了不少水友关注的情况下。 但老罗还是重重地点点头,他和别人一样喊柳梢老大,自然也会和别人一样尊重她的决定。 “去。” 两组队员慢慢地散开了。 柳梢却是在原地矗立了许久。 清水河,小石村,还有科技新区的老郭村,这个案子和这三个地方隐隐都有些联系,她感觉自己有些分身乏术。 只是一个简短的碰头会,她就觉得自己身心俱疲,有些力不从心了。 或许,我该找一个帮手? 嘴角翘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局座,我要邀请一个技术顾问。” 三分钟后。 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喂,亲爱的……嗯嗯,早上好。” 第19章 每一个作家都是一个潜在的杀手 局长办公室。 常伟放下了手中的电话,脸色古怪。 “怎么了?” 一旁的金有志饶有兴趣地开口了。 “柳梢要了个顾问的职位……没错,替那小子要的。”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答应。” 金有志话儿说的委婉,但表达的意思却是很清晰。 警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仙,什么知识点都很清楚,实际上在破案的时候,他们遇见不懂或者不确定的问题,也时常向对应的专家学者请教。 只不过,邀请一个情感专家作顾问,重案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你觉得,周先他答应吗?” 邀请周先,常伟是不会反对的,但问题是,人家答应了吗? 金有志傻眼了,“好家伙,丫头又先斩后奏了?” “我查了下那小子的资料。” 常伟沉默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怎么说呢,优秀,非常优秀!” “去年华夏情感类图书的年终畅销第一名。” “小说作者年收入第三名。” “当代最受欢迎的单身狗排名第二十三位。” “这小子唯一的缺点,估计就是清高了……不,也不算清高,用柳梢的话说,他是有精神洁癖症,不喜欢出门,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但是如果真有必要的话,他还是很能和别人打成一片的。” 想起自己和周先的第一次会面,那小子面对两组杀胚,也能有说有笑谈笑风生,那真叫一个进退有据,翩翩有礼。 “我家柳树条子也不差啊,伟哥?” 常伟举起大拇指,什么也不说,都成你家丫头了,那还能差吗?我再啰嗦一句,你小子怕是要向嫂子告状了? …… “我很差吗?” 某快餐店,柳梢扬起手中的叉子,张牙舞爪。 “你要我帮忙,就请我吃这个?” 周先无语地点了点碗里的臭豆腐,硬邦邦的,味道一看就不怎么样。 “谁叫你小子不吃队里的盒饭呢?” 狠狠咬了一口大鸡腿,柳梢舒坦地闭上了眼睛。 周先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用纸巾随手擦了擦,“你队员是按照人数买的,我吃了然后看着她饿肚子啊?” “鬼妹那小肚子,两颗瓜子就饱了,她也不怎么吃午饭的……算了,不说了。” “你怎么不吃了?” “油水太大,我吃不了。” 摆摆手,周先喝了一口矿泉水,“你也别在意,吃了你的东西,下午的忙我自然会帮的。” “那就行。” 低下头,继续和盘中的红烧肉战斗,柳梢口齿不清地嘟噜着,“局里给你发了个顾问证,你等下也别拒绝。” “要我说,我们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事,你完全可以用来当素材。” “有我们给你作保,你以后写书出版发行都很方便的。” “鬼妹他们你不用担心,老罗在带队,死不了人。” 絮絮叨叨的,柳梢说了许多,周先不是点头就是轻声应和,一点也不觉得烦闷。 小说的发行出版,他从来都不担心,其实,他只要愿意亮出自己的笔名,随便一本草稿纸都会有无数出版社打破脑袋来抢。 倒是对于柳梢说的第一点,他有些在意。 网上读者对自己的评价,分为两个对立的极端,喜欢的说他的文笔花团锦簇,天下一绝。 不喜欢的,说他的故事空洞无物,高屋建瓴,完全没有一点有意义的内容。 他都深以为然。 所以,对于这次当重案组的顾问,他不准备拒绝。 上次血色告白的案子,他写来很顺手,执笔耕耘时,卫明的形象直接从他的脑海中倾泻到了纸上,一个夜晚整个故事就一气呵成了。 言之有物,人物的形象一下子就立起来了。 他觉得这是一种不错的“采风”模式。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身边的大姑娘一眼,轻声开口了,“慢点吃,不急……柳梢,我答应当你的顾问了。” “太棒了!” 双眉如同月牙儿,柳梢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在学校里,她曾经问了她的老师一个问题。 世界上,有谁最擅长侦破案子? 老师想了想,对她说,“柳梢,我的第一个答案是警察,你认为正确吗?” 柳梢点点头,自古以来,贼兵不两立,警探天生就是破案的。 “第二个,我认为是杀人犯。” 老师给出了第二个答案。 柳梢又点点头。 没有比杀人犯更了解杀人犯的了,如果能让一个杀人犯当警察,他会比大部分警察都熟悉其它杀人犯的心思。 老师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 “如果有第三个答案,那么答案一定是作家。” 柳梢大吃一惊。 老师笑眯眯地给她做了解释。 一个合格的作家,一定会无数遍揣摩自己笔下角色的心理,确定最适合他们的台词。 凶手也罢,死者也罢,小说里每个人物的都是作家创造的,某种意义上,他是导演,也是演员,他会在脑海里把每个角色的生活经历上一次。 故事写久了,作家就会变成一个合格的连环杀手。 或许他的手法会很生涩,但他一定会清楚每个杀手的犯罪手法,作案心理,并揣测凶手的下一步行动。 当时,柳梢无比同意老师的观点。 所以此刻,一个优秀的作家愿意当自己的顾问,她又觉得自己无比的幸运。 或许,也可以叫幸福? 她有些羞羞地想到。 第21章 计划通 柳梢当然愿意相信周先了。 实际上,当初重案组办公室里周先的那一次精彩推理,她就已经被折服了。 审讯室里他和卫明的一番唇枪舌剑,更是深深地刺激了她,作为重案组里最厉害的审讯专家之一,她可是领略到了卫明的难缠。 可周先进入审讯室不过三分钟,直接就让卫明缴了枪,柳梢如今都有些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出来卫明有白血病的呢? “我们首先确定,嫌疑人是独居,这点没有问题?” 某人温柔的声音把柳梢拉回了现实,她懵懂了一会儿,直接点点头。 囚禁多个可怜的女子而不被发现,嫌疑犯自然需要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独居,没有问题。 “他的房子拥有自己的产权,不是租来的。” 柳梢又点点头。 如果是出租而来的房子,就算是长租,也无法排除房东随时会来检查房子的可能性。 嫌疑犯禁锢了死者几年都没有被别人发现,一定是个小心翼翼无比谨慎的人,他不会让自己处于随时会暴露的危险中。 “房子是一楼,并且被他私挖了地下室。” 柳梢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重重地点点头。 如果是在二楼或以上楼层,房子里就算有再多的封闭空间,隔音效果也不会很强。 七年时间这么长,李文芳她们一定有机会发出求救信号。 但…… 结果只能在地下。 有厚重的土层隔离着,那些可怜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号才没有被人听见,柳梢甚至敢肯定,那犊子一定挖了好几层地下室,用一道道铁门把她们紧紧锁了起来。 “所以我们的目标很明确。” 接过话儿,柳梢摊开了鬼妹制作的电子地图,柳叶眉头紧锁,“我们的目标就是这一百七十二间地上一楼,其中一间?” 一下午搜索一百多栋楼,工作量也不小。 柳梢又有些担忧了。 “不,至少还要排除四分之三。” 周先开口,“家里有人的;一楼是两户甚至四户共处的;楼梯间有住人的……通通都要排除!” 原来如此,柳梢眼睛一亮。 家里有住人的,原因不解释。 多户住在一起的,嫌疑人私挖密室,同样很容易被邻居发现,排除。 至于楼梯间住人,柳梢也同样理解,老破小区有不少这样的情况,当地的居民常常会把那里改造成自家的杂物间,或者干脆让家里的老人住在里面。 “鬼妹,查!” “给我看看,小石村有哪些一楼是独户。” “收到!” 装模作样敬了个礼,小个子女生架了架黑框眼镜,满脸兴奋。 只见一阵噼里啪啦,她双手在键盘上一阵飞舞,无数界面就在笔记本的屏幕上显现又消失了。 周先一脸黑线。 他刚才一不小心,似乎看到了某些机构的官网,这个小个子女生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他们的后台,肆无忌惮地查阅着大量的数据。 “鬼妹是个黑客啊?” “白客,她有本儿的。” 柳梢扭过头,有些心虚地嘀咕了一句。 是你发的? 周先有些哭笑不得,重案组还真是人才济济。 “找到了!” 某白客兴奋的呼喊声让他回过神来,之间那个小个子女生举起了自己的笔记本,满脸潮红地开口了,“有十三家满足条件。” 十三家? 不多。 这个数字大大出乎柳梢的意料,她咧咧嘴,大手一挥,“走!” “等等。” 周先连忙拉住了她,扭头像鬼妹点点头,“哪家有小花园?再排除一半。” 恨恨地扭开了身子,柳梢一脸不爽,“你怎么知道他会有自己的花园?” “菜园也行……只是简单的情感画像而已。” 噼里啪啦。 手里忙碌着,鬼妹的嘴巴也没有闲下来,“专员,说说?” 一顺嘴,鬼妹就把最开始对周先的称呼说出口来。 显然,她已经回忆起第一次和某人会面时,他在会议室里的挥斥方遒。 太惊艳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迷妹,鬼妹很想再次聆听周先的另类推理。 情感画像? 柳梢也来了兴趣。 在两女期待的眼神里,周先闭眼思索了一会儿,这才细细开口。 “这个人为什么要选择藏身小石村?他能买房子,显然并不缺钱。” 两女齐齐点头,小石村虽然是城中村,但地址位置十分不错,甚至因为随时可能拆迁的缘故,房价并不便宜。 有了这些钱,他在城郊结合部买个独门独院的大房子,不是更加隐秘吗? 他为什么对小石村情有独钟呢? 这个城中村人来人往,密密麻麻住的都是附近工厂的打工仔,人多眼杂。 怎么看都不符合建造密室的条件。 “其实,嫌疑人故意反其道行之,走了一条一般人想不到的路线。” 周先很快就出了自己的答案。 两女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隐,隐于市! 谁能想到这人潮汹涌的城中村,会藏有这么一间地狱般的密室呢? 嫌疑人其实很成功。 要不是最近小石村要拆迁,他的恶行说不定也不会暴露。 “两位,我猜这里并不是他的常用居住地,你们信吗?” 两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 周先温柔的声音娓娓传来。 “其实,嫌疑人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胆大心细——要不然,他也不会傻到大白天的就用一个行李箱装着死者的遗骸去乘坐出租车了。” “听到小石村要拆迁的消息,他其实是慌乱过一阵的,但许久不见动静后,他又侥幸地自以为没事,认为这里的村民还是在像以前那样吹牛。” “但最近拆迁队真的开始施工时,他慌了……惊慌之下,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由此可见,他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所以,我推断他不敢让密室离自己的视线太远,他很有可能就在附近工作或居住,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掩饰自己的罪恶,独住,小花园,都是非常不错的手段。” 两女傻眼了。 要拆迁的地方,时常流传着各种关于拆迁的流言,这一点她们很清楚。 小石村里面虽然到处都是现代化的楼房建筑,但因为历史悠久的缘故,这些楼栋也不过是七八层的小高层,老旧不堪,底层的居户私开花园苗圃也是常态。 这一点她们也很清楚。 但以上两点,周先是怎么结合到一起,并推理出嫌疑人就是在附近工作的? 她们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但周先显然不会让她们继续思考。 推理还在继续。 “我敢肯定,以后抓到这个嫌疑人,你们一定会发现他是个外面斯斯文文,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子。” “他从事技术或管理工作,但地位不高,他的上司是个强势的女人。” “他来自乡村,高中以前就在乡村和小镇上生活,大学读书时才来龙安市。” “他不是赘婿,不是凤凰男……他的妻子大概率是和他自由恋爱,同样也来自乡村,他们的孩子是个女儿。” “他彷徨过,迷茫过,挣扎过。” “命途多舛,他最终选择了报复。” “查查老郭村和附近村落嫁出去的姑娘,也查查李文芳的老乡,同学,初恋……柳梢,凶手一定和李文芳有很深的渊源,老郭村开始的杀戮,或许十几年前就埋下了祸根。” 只知道傻傻点头,柳梢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倒是一边的鬼妹,打了个哆嗦,有些骇然地看了周先一眼,低头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操作起来。 “找到了!” 三分钟后,她再次兴奋地叫喊起来。 抬起头,柳梢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茫然之色。 “三家吗?走!” “好的。” “姓周的,你开车,我有些腿软。” “哦。” 忍住笑意,周先打开了车门,很绅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女都被忽悠瘸了,他的计划很成功。 第22章 无题 第一家,不是目的地,周先装作不知道,很仔细地和柳梢四处搜索了一遍。 自然没有任何发现。 第二家,正是脑海里地图高亮的地方。 一下车,周先就秉住了呼吸。 “柳梢,就是这里。” 周先直接厉声说道。 两女正准备照例扒窗户观察室内情况,一听周先的声音,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顾问,真的是这里?” 周先也不说话,直直指着不远处的各式花朵草木。 没有花盆,这些植物是直接种在地面上的。 只一眼,她们就发现这些花草比起一般的要瘦小许多,还隐隐有些枯萎的迹象。 “营养不良,外加缺水枯萎。” 一旁的鬼妹眼睛一亮,“掩人耳目,这个花园的主人没有精心照料这些花朵?” 柳梢冷着脸,头也不抬,“底下有密室,他不敢浇水。” “鬼妹,叫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鬼妹点点头,“好!” 她没有怀疑自家老大的判断。 鬼妹回到车上,开始拿出手机摇人。 柳梢和周先直接留在花园里细细搜索。 很快, 周先就在不远处放置杂物的小窝棚里,发现了被锁住的某个小铁门。 “柳梢,这里!” 两分钟后, 柳梢面无表情地剪起了铁钳,两只白皙的手臂上肌肉紧紧绷起。 咔! 刺耳的噪声此刻是如此悦耳,咬着牙,柳梢抬起自己的大长腿,狠狠地踹了下去。 “走!” 周先赶紧跟了上去。 一条长长的甬道出现在他眼前,昏昏暗暗蜿蜒向下盘旋,深幽幽的不知道通往哪里。 仔细观察可附近的墙壁一会儿后,他无奈地拿出了手机,打开了自带的手电筒模式。 柳梢一声不吭地朝前走。 一个转向后,他们又遇见了第二个铁门。 一阵忙碌后,铁锁应声而断。 “柳梢,快点……里面没有回应。” 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急切,柳梢点点头,“嗯!” 他们刚刚的动静不小,里面却依旧静悄悄一片,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十分钟后。 一群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踉踉跄跄从深幽的洞口挤了出来,他们动作轻微,小心翼翼抬着一个个担架。 第一个出现在众人眼里的,是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子,凌乱的黄色长发盖住了她的脑袋,或许是突然出现的下午阳光太刺眼,她的身体不正常的扭动了一下。 周先赶紧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上了,“快,快送医院。” 肩膀处血色点点,焦急之下,他刚才不小心剐蹭了一下。 但他一点也不在意。 “让一让,让一让。” “小心点,花园的铁门太窄了。” “兄弟们,帮把手。” 很快有戴着眼镜的医生上前来,举着手电筒照了照女人的瞳孔,“重度营养不良,缺水……先来一瓶葡萄糖,快!” “小丽,直接联系最近的三医院,另外把我们的护理班叫过来。” “好的,教授。” 周先靠在围墙边,看着这一幕,脸上有了微微笑意。 …… 晚上。 龙安市第三军医院,重症监护室。 周先在走廊上见到了柳梢。 柳大队长龙行虎步,风风火火地大步而行,见了依在座椅上的某人,她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你在这里呀?” “见笑了。” 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宽大警服,周先也点头笑了起来,“她们四个虽然情况不太好,但确实还活着。” “衣服不错,嘿嘿。” 一屁股坐在了周先旁边,柳梢靠在了墙上,突然突然颓然起来,“救了四个,还行。” “挖出来了吗?” “挖出来了,确定密室里埋了两个。” “行……不说这个话题了。” 周先叹了口气,咬牙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房主的身份查出来了?” “季浩,男,34岁,附近某农业公司员工……已经结婚,育有一女。” 每说一句,柳梢眼里的神色就亮上一分,她是知道眼前的男人是非常优秀的,但她没有想到,周先居然是如此优秀! 他几乎是百分百猜中了嫌疑人的身份! 作为一个外行人,他用一种叫“情感语言”的工具,完美地刻画出了嫌疑人的精确画像。 柳梢深深知道这种能力有多么厉害。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今天没有找到那个魔窟,按照周先下午的推理,她也能按图索骥找出季浩的身份来。 所以,正是由于自己的经验丰富,柳梢才格外惊骇某人的优秀。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心中突然有些东西松动了。 “周先,局长已经下令,让当地的派出所查探季浩的身份……我想,他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被查个水落石出的。” 周先笑了笑,“怎么,你们想通过这个查清他的作案动机,搞清他的作案模式,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下落?” “怎么,不可以吗?” 柳梢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鬼妹已经筛选出了五件案子和他有关了,并案后并不难搞清他的作案模式?” “模式可以总结,但动机呢?” 耸耸肩,剧烈的痛疼让周先的脸色一白,他眉头一皱,“李文芳死了,季浩跑了,没有当事人,你怎么搞清楚当年发现了什么?靠几十个,或者几百个证人的证词吗?” 这一系列绑架囚禁案的案发地,都是在龙安东郊广袤的农村。 不是周先歧视乡间的妇人,只是这些人平日最大的喜好就是三三两两一起家长里短,乡里乡间一件很小的事经过她们的嘴传出来,可能就有十几个版本。 老乡,恋情,囚禁。 这些劲爆的元素纠缠在一起,你猜她们的脑子里会有多少种八卦? 不经过当事人的阐述,想要弄清楚十几年前发生什么事,真真假假太难了。 “那怎么办?” 柳梢有些傻眼了。 不弄清楚季浩的作案心理,他们就不能顺藤摸瓜推理出他的躲藏地点,这个案子想结案也就不那么容易了。 “成功一百半九十。” 先前在地下室不小心受伤了,周先这会儿捂着自己的胳膊站了起来,“姑娘,这个案子想结案,我们还差得远呢。” “你干嘛去?” “吃饭,换衣服……你来吗?” “我们先去看看你的胳膊?” “也行。” “周先?” “嗯?” “我们局长让我带话,说有人想见你。” “是伯母吗?” “不是。” “那就不见。” “好。” 两人的影子一高一矮,站得很亲密,在走廊里拉得很长。 局长家里,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第23章 鲤鱼跃龙门 接下来几天,周先一直泡在重案组的办公室,开始分析案子的所有资料。 每天,底下都有最新的线索传回来。 他的脑子里的“季浩”形象,越发地丰满细致起来。 由于他右手的胳膊受伤,柳梢就直接当起了小助手,身份大巨大的变化让大队长没有任何不适,反而甘之如饴。 两个重案组的组员除了几个必要的出出外勤,剩下的十余人干脆围坐在顾问身边,听他给众人讲课推理。 没有办法,那天某个小迷妹把某人的推理吹上了天,他们想不听见都难。 随着这几日的线索不断呈现,众人看待周先的眼神越发恭敬起来。 季浩是李文芳的初恋情人。(√) 他的妻子是大郭村邻村的姑娘。(√) 季浩的大学毕业于龙安的某个农业大学。(√) 他在公司的直接上司,是个强势的职场女精英。(√) 季浩最新的照片显示,他是看起来很斯文的瘦弱男子。(√) 每当一个新鲜的线索传来,重案组的组员们就下意识地看周先一眼,暗自惊叹顾问的推理又命中了。 小迷妹更是眨着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珠子,跟在偶像后面问东问西,一点也不客气。 “顾问,几个案子的时间线已经捋清了,要不要看一下?” “放桌上。” 才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就有一张纸巾落在了他的嘴上,周先有些无奈地扭过脸,“柳梢,够了,你又想杀人吗?” “谁叫你的脸皮那么薄的。” 柳大队长随意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一边也没有不好意思,“周先,李文芳失踪案的现场照片传过来了,要不要看一下?” 周先没有理会她,默不作声地从她手里接过了照片。 这是当地的派出所刚刚传真过来的。 众人也不动声色地围拢过来。 农家小院,屋子里干净整洁,没有一点暴力入侵的痕迹。 “李文芳是晚上失踪的,当天老郭村有个老人过寿,家里的所有人都去凑热闹了,她因为有些不舒服,就躺在家里休息。” “身体不舒服?” 周先有些疑惑地开口了。 柳梢点点头,“嗯,根据当时的笔录,她家里人告诉警方,可能是前几日农忙收麦子,李文芳累到了。” 这个理由很充分,周先暂时看不出任何问题。 他继续询问案子的细节,“她家里几口人?” “公公婆婆,老公,还有一个孩子。” 周先一下子来了兴趣,“男孩儿,女孩儿?” “男孩儿,当年才五岁。” 顿了顿,柳梢皱起了眉头,“周先,孩子的性别,和案子有关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还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要说,幸亏那天这个孩子跑出去凑热闹了,要不然他也一定会死。” “你们信不信?” 众人直直点头,信,怎么不信?顾问说的话,他们都信,不信不行。 一次次的事实证明了周先的推理是正确的。 他们已经成了顾问最忠实的脑残粉。 “好!” 有些无语地看着众人,周先苦笑了一声,“这个案子的动机,我大概已经猜测出来了。” “因为孩子?” 柳梢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答案。 周先点点头,“就是因为孩子……或者说,传宗接代。” 封建迷信,一向是传统糟粕。 或许是因为读书少的缘故,居住在农村的乡民比起城市里的,未开化的愚昧之人更多。 越是偏远的地区,“重男轻女”的思想越是严重。 “纵观季浩的履历,我们可以发现他就是一个普通农村大学生。” “从小到大,他都是和乡间的父母长辈生活在一起的,难免会受当地思想的熏陶。” “大学短短四年所受到的教育,并不能剔除他骨子里‘重男轻女’的思想。” “鲤鱼跃龙门,毕业之前,季浩的人生还算成功……但毕业后,他遇见了一个强势的女领导。” 重男轻女的思想,最容易滋生一个叫“大男子主义”的怪物,当自己的工作上司是一位女性时,季浩的信念第一次动摇了。 周先可以想象,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下属,遇见一个强势的女上司,工作时两人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这么一看,他的工作一定不会很顺利。” 摸了摸自己玲珑的小鼻子,鬼妹低声呢喃道。 “工作不顺心,他也得咬牙继续……居长安,大不易,他一个农业大学的毕业生,想在龙安找一份糊口的工作,怕是很难。” 另一边,三柱子也有些感慨地说道。 男人最了解男人,看了看季浩的小身板,他很能理解他为什么唯唯诺诺,不敢反抗自己的女上司。 “城市求生很难……如果没有发泄的渠道,任由这些负面情绪堆积,时间长了他一定会出问题的。” 柳梢接过话,手指点了点面前的照片,“先是强烈自我否定,然后贫苦的出身会让他更加自卑,所以时间一长……他就被公司发配到了边郊乡下?” 农业公司自然也有乡村业务,想来远离妻子女儿,季浩的乡间生活不会很如意。 这是他信念的第二次动摇。 动静怕是比上次更加激烈。 一旁,三柱子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样不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了?” 心里越憋屈,工作越是不顺心。 而工作业绩不好,他会更更自卑。 最不好的是,那时候季浩的妻子,很有可能刚刚给他生了女儿…… 偏偏他又那么重男轻女。 三柱子的表情愈发诡异起来。 “柱子,派人去了解了解季浩那时候的工作状态。” 斩金截铁,柳梢下了命令。 “好。” 叫了两个人,三柱子也不问,直接走了。 作为重案组的精英,他自然知道要到哪里调查这些信息。 “老大,你说季浩和李文芳,当时是不是偶遇呀?” 过了许久,鬼妹架了架自己的眼镜,小声地开口了。 鬼妹不知道季浩是不是被公司发配到了老郭村,但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候,他遇上自己的初恋,当时的窘迫可想而知。 “偶遇不偶遇,我不知道。” 轻轻淡了口气,柳梢继续开口,“我只知道,李文芳的孩子是男孩儿,而且比季浩的女儿大五岁。” 仔细一回味,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农村的姑娘结婚早,生孩子自然也早,李文芳的孩子如果比季浩的大五岁的话,那就说明她差不多比季浩早五年结婚。 时间一推算,就可以很清楚地发现季浩才上大学不久,他的初恋就嫁人了。 初恋分手不久就嫁人,这对大男子主义的季浩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讽刺? 所以,看到初恋情人胖乎乎的大儿子之后,季浩彻底失控了。 宾果! 鬼妹打了个漂亮的响指,她终于推理出了嫌疑人的作案动机! “顾问,你真帅。” 她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多谢。” 顾问皮笑肉不笑。 第24章 妙啊! 城市另一边。 摩卡大楼。 “红红baby”工作室。 夜晚了,几个成员正聚在一起吃外卖。 工作室最近的业绩很好,老板大手一挥,给几个小兄弟都加了鸡腿,大家都很开心。 “恭喜老板,恭喜红姐。”一嘴肥油,某个小弟高举了自己的罐装啤酒。 “哈哈,来来来,大家干一杯。” 不远处,红姐独自享用着一桌美食,闻言,她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喝,喝,喝!” 众人一饮而尽。 唯有墙角某处的电脑前,某人一动不动。 此人工作室的老板,他与历史上那个着名指鹿为马的宦官同名,也叫赵高。 不得不说,身为老板,赵高的确有两把刷子,一年前,正是他眼光独到地签下了红红baby,成为了他麾下唯一的女主播。 李红当时在一众求职者中,条件并不好,身材肥胖体重快两百斤不说,还戴了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不过,经过老板短时间地亲自教导后,“红红baby”横空出世,直接惊艳掉了工作室所有人的下巴。 然后,她开始碰瓷大主播,挑唆自己的粉丝,直播间装疯卖傻。 效果还算不错。 短短一年,这个胖乎乎的女主播体重直线上升,也开始有了自己的铁粉,虽然几个粉丝群内都是乌烟瘴气,但气氛确实是很热闹。 前不久,老板给她找到了另一个财富密码。 那就是全程碰瓷市局的重案组。 杀人,破案,还有出现在镜头里的大长腿美女组长和小奶狗军师,谁会不喜欢呢? 好奇害死猫,“猎奇”永远都是镌刻在人类骨子里的习惯。 果然。 “小湖山连环杀人案”和“中央大街行李箱藏尸案”很快就引爆了网络,成了时下最受水友们关注的新闻热点。 前者不久前被警方侦破了,热度下降了不少,但工作室一样收获颇丰。 虽然不知道那些监控重案一组的视频录像是谁传递给自己的,但赵高已经决定,把工作室的全部重心转移到后面一个案子上来。 为此,他不但不惜大价钱把李红保释出来,还直接斥巨资购买了大量高科技监控和户外直播设备。 他的投资很快就迎来了回报。 工作室的第一次直播,效果很好,热度爆炸不说,热情地水友们还贡献了大量的礼物,让丰腴的女主播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不少。 虽然那天被重案组的几个人警告了一次,直播有些虎头蛇尾地半途停掉了。 但赵高并不在意。 他甚至决定明天再搞一次直播。 重案组最近几天龟缩在警局里,他们工作室的无人机已经偷拍不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了,所以赵高这几天有些烦,连美味的黄焖鸡都吃不下。 他坐在电脑前,正是在策划明天的直播内容。 “老板,搞出来了没?” 灯光下,陈红的声音嗲嗲的。 赵高有些无语,搞搞搞,自己的这几个手下,怎么就那么没有文化呢? 直播了这么久,你至少也应该受受知识的熏陶? “吃吃吃,只知道吃!” 愤怒的关上了电脑屏幕,赵高转身来到陈红面前,一脸不爽,“叫你看看书也不看,天天知道吨吨吨……你三百斤了你知道吗,红红baby?” “老板,我也不想的。” 陈红有些委屈,手里的筷子更紧了,“你叫我背诵一些课本,可是我拿上书本就困。” 一个胖子,和一个爱读书的胖子,有区别吗? 陈红心里有自己的答案,可是她不敢说。 眼前这个瘦瘦的男人,真的对她很好,她也知道,老板大学毕业没几年,还没有脱掉掉书袋的习惯。 但她不是自暴自弃啊,饿肚子她真的很不好受。 她其实很聪明的。 比如说,她会煽风点火,她会控评踢人,她会碰瓷撒泼。 再比如,她对明天的选题,实际上有着自己的小小心思。 想了想,她眼珠儿一转,轻轻开口了,“老板,其实明天的直播,我们可以这样做。” 赵高抬起头,显然是被她的话语吸引住了。 工作室的其他人,也是一个个竖起了耳朵,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趣地表情。 “咳,咳咳。” 咳嗽一声,陈红胖乎乎的大脸上肥肉乱窜,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一边的赵高一眼,“重案组的那边,我们肯定不能再直播了。” 赵高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然后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但许久之后,赵高还是点了点头,他承认自己手下的这个主播说的很有道理。 小石村被警方封锁。 重案组正躲在办公室深挖案件。 他们的直播间已经被严重警告了两次。 无论怎么看,他们都直播不了重案组的一举一动了。 但, 不抓住这个金疙瘩,他们还能靠什么赚钱呢? “死者死,凶手逃……高哥哥,这两方面我们是无法下手的。” 陈红的细声细语很有蛊惑力,赵高愣愣地点点头,“嗯。”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直播这两者之间的内容呢?” 什么意思?赵高表示理解不能。 “重案组那边已经两次警告我们了,所以下次的直播镜头里一旦有了他们,我们肯定会被封禁直播间,说不定我还得三进宫。“ “但我们不偷拍他们,我们直播清水河呢?” 嗯? 赵高的脑子里一阵混沌,但转眼间,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妙啊! 清水河是凶手消失的地方,它的不远处正是案件的发生地。 用陈红的话说,正好是连接死者和凶手的绝妙之地。 这条把城市一分为二的大河,每年淹死的倒霉蛋不知凡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如今有了行李箱藏尸案凶手的加持,笼罩在“清水河”的悬疑气息无疑更加浓郁了几分。 这个时候去直播这条神秘的清水河? 似乎很有搞头。 “红红,不错。” 赵高精瘦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笑意,“直播一条小水沟,我不信那些人能搞我。” “这样,不是夏天快到了吗……我们明天在清水河上搞一场‘清凉行动’,学学某些人跳水的样子,如何?”。 众人咂舌。 “老板,你是这个!” 秋波荡漾,陈红的脸色更加红润了。 第25章 他也是专家 第二日,周先来到了重案组办公室。 今天,季浩的妻子来了。 因为有许多线索需要这个女人印证,周先干脆也直接跟着柳梢进了接待室。 对方虽是嫌疑人的家属,但目前为止并没有她参与犯罪的证据,所以警方对她一直客客气气的。 柳梢和周先一前一后推开门进入接待室的时候,她面前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正冒着白烟。 朝几个熟悉的面孔点点头,两人在这个女人的对面坐下了。 女人三十出头,身材微胖,头发有些凌乱,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周玉秀?” 一开口,柳梢就不客气了,满脸严肃。 “嗯。” 点点头,周玉秀脸色愈发惨白起来,显然有些被柳梢的杀威棒吓到了。 柳大队长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小石村的那间房产,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眼光潋滟,对方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是你们通知我他犯事了,我才知道他在这里买了房子。” 柳梢来了兴趣,“季浩买房子的钱是哪里来的?” 据她调查,那间屋子季浩已经买了六年了,当年的房价虽然没有如今这么夸张,但也要八十多万。 “说实话,我不知道……警官,季浩那一年参加工作不久,他的工资并不高。” 柳梢点点头,表示了解。 六年前,这是个很重要的节点。 那一年,毕业不久的季浩被公司外派到了下面的乡镇。 那一年,他的女儿刚刚出生不久。 那一年,他遇见了分手了五年的初恋。 也恰恰是在那一年,第一起绑架案开始出现,老郭村李文芳失踪。 现在看来,季浩还有一个疑点值得注意:那一年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八十多万的巨款。 诡异的是,他并没有把这笔横财用在了自己的家里人身上。 没有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柳梢无奈地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某人的腿。 “周姐你好,我是周先,算是你的本家。” 缩回自己有些疼痛的右腿,又挤出一道笑容,周先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煦一些,“我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周先生请说。” 周先没有介绍自己的职位,但周玉秀不敢有丝毫不敬。 此时能出现在重案组的,不可能是普通人。 “家里的孩子,还好?” 周先给她重新上了一杯热茶,并没有直接询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还好。” 声音有些哽咽,周玉秀的鼻子红通通的。 天怜可见,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后,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她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出身农村,没有一技之长,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家里做做家务,看看电视,相夫教女。 结果,她托付终身的那个男人,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她的天也跟着塌了。 她每天都在家里以泪洗眼,若不是担心女儿还小,她都有些想亲自去找找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亲自去问问他对得起自己吗? 这几天,家里的住址被曝光了,她抱着女儿茫然了,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家,家待不住,门外都是举着各式长枪短炮的记者。 老家,老家回不了,老郭村那些人会把自己活活撕了。 结果,她只能暂时住在一个远房表姐家里,哪怕这个表姐她已经许多年不联系了。 面前男人的一声关怀之语,是她最近日子里,感受到的第一缕温暖。 “哎,孩子没事就好。” “谢谢你……先生,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周先叹了口气,单手掏出了自己的小小记事本,脸色开始严肃起来,“周姐,六年前,季浩为什么会出现在老郭村的?” 这是他心里的第一个疑问。 根据一组队员的调查,当年季浩是被发配到附近镇上的农机厂了,离老郭村还有十几里路的距离。 “那一年夏天,我家里在收割冬小麦,我就叫他回我家帮忙了。” 闭眼思索了一会让,周玉秀有些痛苦地开口了。 “让季浩帮忙?” “嗯。” 咬牙切齿,周玉秀轻轻抽了抽鼻子,“他是农机厂的技术员,认识许多开收割机的师傅。” 周先一下子来了兴趣,“他请人帮你家割麦子了?” “是的。” 点点头,周玉秀静静地看着他,“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他还是请了两个师傅去我们村。” “他跟着去了吗?” “去了,要不然我爸妈也不好招待那两个师傅。” 周先懂了。 季浩是个大学生,虽然在公司里发展不好,但这并不妨碍他清高的眼光,所以周玉秀让他帮娘家的时候,他会板着脸表情不好看。 由此可以看出,季浩是个低情商的大男子主义者,脸上藏不住表情。 周玉秀的老家,正好和老郭村是邻村,两个村子的麦田自然也是挨着的,如果收割麦子的时候季浩也在场,他遇见李文芳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这正是死者和嫌疑人分手后的第一次相遇。 想到这里,周先重重地在笔记本上画了个记号。 “周姐,季浩和你,是自由恋爱认识的吗?” “不是。” 没有一丝停顿,周玉秀直接摇头,“是家里的亲戚介绍的,我有个嫂嫂是他老家出嫁的姑娘。” “那时候我看他条件不错,就同意了。” 一条猜测落空,周先并没有气馁,“结婚后,你们两个感情怎么样?” “感情……还好。” 犹豫了一会儿,周玉秀这才继续开口了,“反正我对他是百依百顺的,他那时候虽然工作不然顺利,但在家里对我也是有说有笑的。” 接待室外,某台电脑前。 金有志指着面前的监控录像,直接对旁边的局长摇了摇头,“老常,低头,眼珠直转,语速减慢……这就是典型撒谎症状。” “这女人在骗你家顾问。” 局长淡淡应声,“哦,知道了。” “你什么表现?” 有些恨铁不成钢,金有志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老战友,“你就不担心他被骗了?” “你都能看出来,周先看不出来?” 眼神没有从屏幕上移开,局长头也不抬,“别忘了,情感分析,他也是专家!” 金有志:…… 第27章 全都不合格 对周玉秀的问询很顺利。 说说笑笑,周先两人一路朝重案组的办公室走去。 才推开大门,里面就传来震天的掌声。 噼里啪啦。 “顾问,真帅!” 小迷妹不吝啬自己的大拇指,第一个给出了表扬。 “那一手语言攻势很厉害。” 老罗笑眯眯的,轻轻点头,他也是从心底佩服周先刚才的审讯。 接待室有监视器,先前他们重案组的所有人,就汇聚在鬼妹的电脑前,把周先和周玉秀的明争暗斗看了个一清二楚。 “客气客气。” 周先一一朝众人回应。 虽然在周玉秀身上出了点小瑕疵,但整体的推理还是不影响大局,周先的心情很好。 现在,整个案子的脉络已经很清楚了。 “各位,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两个问题。” 待众人的眼神都平静下来,周先这才竖起两根手指,轻轻地在面前晃了晃。 “第一,季浩身上的八十多万,到底是怎么来的?” 沉默了一会儿,重案组里的众人齐齐点头。 八十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特别是在六七年前,季浩猛然获得这么一笔横财,不吸引人注意都难。 毕竟。 金钱和感情,永远是杀人案最常见的两种作案动机。 谁也不敢保证这八十万和后面的案子有没有联系。 “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季浩的作案手法……当时,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把李文芳掳走的?” 一般来说,没有结案之前,警方称呼凶手最多也只能称之为“嫌疑人”,但此时周先直呼季浩的名字,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人反对。 他们不仅认定了周先的推理,甚至还笃定对方的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凶手的作案手法,将会是这个案子最关键的地方。 解决了这个问题,说不定这一系列案子就会迎刃而解了。 “周先,你有没有想法?” 整个警局,怕是只有一个人会直接喊周先的名字。 随意把自己的大长腿搭在椅子支架上,柳梢笑眯眯地捧着一杯冰水,办公室里有个推理大师,她才不愿意自己动脑子呢。 “的确有点想法。” 众人眼睛一亮,连忙围了上来,鬼妹更是乖巧地开始捶背,老罗直接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周先满脸黑线。 你们这群人啊! 不过,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他还是默默地坐下来了。 “提示一下,刚才周玉秀的说辞,和鬼妹昨天给我的案发时间线,给了我很大启发。” 话音刚落,笔记本不见了,乖巧的丫鬟没有了。 几人瞬间鸟兽散,齐齐冲向了鬼妹的办公桌,开始鼓捣起上面的文件报表来。 “鬼妹,时间线呢?” 一边手忙脚乱地寻找着,一边急切地开口问道。 小个子的鬼妹一阵气结。 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份表格,几人头挨着头,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来。 “六月,八月,七月……十月。” “不是夏季就是秋季。” “所有人的失踪时间都是晚上,一样是悄无声息。” “是欺骗还是强掳?” “周玉秀多次强调季浩的大学生身份,是不是他借此把那些女人骗出来?” “有可能,谁会怀疑一个大学生会做这些事呢?” “大晚上的,就算是大学生,瓜田李下也不好?” 各抒已见,办公室里吵闹得厉害,众人几乎是谁也不服谁。 还是小迷妹最先忍不住,一脸哀怨地向周先求救。 “顾问,你怎么看?” 咳, 咳嗯! 周先还没有开口,一声响亮的咳嗽声从门外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男人板着脸推门而入。 不是局长是谁? 常伟身后,还有两个模样有六分相似的男子,一前一后次第进来。 前面的冷着脸,后面的满脸堆笑。 “组长!” 几个一组的组员瞬间挺身站起,刷刷刷就行了个礼,脸上的兴奋之色一览无余。 “早上好。” 金虎有些尴尬地朝众人打了个招呼。 他本来就是个内敛的性子,前些时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这会儿见了熟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小子还知道丢脸?” 后面那个本来笑眯眯的中年男子瞬间变脸,突然一脚把他踹了个趔趄。 “老金你做什么?” 常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无语。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幕,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金有志这次来龙安,本来就没有大张旗鼓,除了常伟这个局长,重案组没有人见过他。 不过大家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听了局长对他的称呼,又看了看金虎苦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们不少人已经隐隐已经猜出了金有志的身份。 “各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 顺水推舟,常伟开始给众人介绍金有志。 专家,顾问? 众人忍住笑,不敢看周先的脸。 周先被局里聘请为顾问后,重案组的组员们都知道了柳梢闹出的大乌龙,错把冯京当马凉。 如今两个当事人就在这里,他们都准备看好戏了。 就连柳梢,也是笑眯眯地捧着茶水,一副等大戏开锣的意思。 “金队长,局长,金专家。” 作为晚辈,周先率先行了个拱手礼,一一向几人打招呼。 “周顾问,你也好。”金虎赶紧回礼。 他在医院,也听了周先大发神威的故事,心里十分佩服。 常伟简单地点点头,也算回应了,不说话,他就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先和金有志。 金有志有些无语地瞪了自己的老战友一眼,这才挤出笑容朝周先开口了,“周顾问,‘血色告白案’的案卷我看了,只能说你推理得非常漂亮。” “老金,刚才呢?我看你在监控室也看得津津有味,评价一下?” 常伟翘着二郎腿,眼里的狡黠之色一闪而逝。 周先和金有志齐齐一愣。 众人哈哈大笑。 办公室里的气氛活跃了许多。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金有志这才叹了口气,悠悠开口了,“小子,你刚才那段审讯,表情恐吓,动作威压,外加语言哄骗……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演绎。” 他高高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周先连忙客套了一番。 金有志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哈哈大笑起来,“你和我客气什么……算了,不吓唬你了,以后你就知道。” 顿了顿,他的脸色一变,“刚才在门外,一不小心听到了你刚才的问题,我能不能参与回答?” 一个资深的刑侦专家愿意参与自己的游戏,周先哪会拒绝,当下就连连点头,“金专家请讲。”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有志点点头,随意环视扫了众人一眼,轻轻开口,“公布答案之前,我来给出结论。”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所有人,全都不合格。”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第29章 深水炸弹 一时间,金有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周先哪里不知道老小孩儿在嘴硬,当下就准备组织下语言,让金有志有个台阶下。 有人却比他更早出声了。 “顾问,出事了!” 依旧是鬼妹。 此刻的她,小脸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兴奋,手指着自己的屏幕说不出话来。 因为工作缘故,鬼妹把某人的直播间设置在自己电脑的特别关注里,刚才讨论的时候她随意瞟了一眼,就发现系统里多了一条提示。 你关注的主播“红红baby”上线了! “我去,那个不怕死的家伙又开始了?” “第三次了,真把咱们重案组当泥菩萨了啊?” “我倒要看看她准备播放些什么!” “顾问,要不要让电音平台直接封了她?” 不等直播间的画面显现出来,办公室里的众人就群情激奋了,那个两百多斤的所谓女网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们,婶婶能忍叔叔也忍不了。 他们直接绕过局长和柳梢,直接开始向周先请缨,只等顾问一声令下,他们就准备杀向那个网红所在的工作室。 透明人金虎表示无所谓。 漆黑的屏幕开始出现嘈杂的人声,随着镜头的一阵抖动,直播间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座老旧的石桥。 不远处斑驳的桥面上,一个花枝招展的胖女人依在栏杆处,甩起了胖乎乎的小手开始向众人打招呼。 “铁子们,你们好,我是你们亲爱的红红baby。” 密密麻麻的弹幕瞬间占领了整个屏幕。 鬼妹连忙调节了一下设置,这才让女主播胖乎乎的大脸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鬼妹,你还不如不调呢……这姑娘,看得我想吐。”三柱子苦笑地吐槽了一句。 鬼妹面无表情地回应了,“闭嘴。” 直播间里,陈红还在继续。 “兄弟们,你们可能问了,今天怎么不解说行李箱藏尸案了?是不是被警方抓了一次后,红姐就怂了?” 还没有等弹幕飘出,她就小手一挥,一脸坚定地摇摇头,“不是!” “不是怂!” 肥肉乱颤,艰难地鞠了一躬,陈红小心翼翼抱了抱拳,“警察叔叔,我知道你们在看我,我今天不直播藏尸案了……你们不能抓我。” “这不是,夏天快要到了吗?天气有些炎热,红红准备举办一次‘清凉大赛’,大家意下如何?” 画面外,有个高亢的男生故作惊讶的问起,“红红姐,‘清凉大赛’是什么意思啊?” 男人搞怪的声音非常夸张,周先强忍着不适继续观看下去。 陈红小手捂嘴,故作娇羞地开口了。 “清凉大赛嘛,就是大家清清凉凉从这座桥上跳了下去,开开心心迎接夏天嘛。” 清清凉凉什么鬼? 开开心心又是什么鬼? 柳梢眯起了眼睛,隐隐有淡淡的杀气溢了出来。 金虎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直播间里的气氛更加欢乐了。 “红红姐,你是要给我们送福利吗?” “一年四季,我最喜欢夏天。” “清凉大赛?有创意啊!” “支持赵高老贼……红姐,比赛地点在哪里?我这就扛着保时捷过来。” 另一边,见到直播间的热度涨势凶猛,陈红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放出今天的大招。 随手拍了拍身边的栏杆,她眉开眼笑地开口了,“有水友问比赛的地点,红红就说了……就是在这座清水河上的小石桥上,具体来说就在小石村附近。” “你只要问问当地人,他们就会告诉你……小石桥离小石村只有三公里,你们不要走错了啊!” “姑娘们,带上你们的泳衣和比基尼,让我们来和大自然来一场亲密的接触……红红baby,就在小石桥等你。” 说完。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偷偷摸摸朝四周看了一眼,嗖的一声窜上了栏杆,一下子跳了下去。 轰! 一枚巨大深水炸弹响起,镜头里溅起了大量的水花。 666。 周先很想对这个女主播竖个大拇指,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灵活,一下子就爬上了桥上的栏杆。 不过,最后的那个特效有些夸张。 但不得不说,这网红胆子真是不小。 她先是装模作样地道歉一番,故意让柳梢她们放松了警惕。 最后却来了这么一手。 小石村,清水河,四处张望的做贼模样。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好像又把什么都暗示了。 真的是作死无极限。 办公室里的众人目瞪口呆,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听出了女主播的言外之意,他们哪里看不出别人的暗示? 只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如此猖狂,被抓了两次后还敢直播打他们的脸。 “老大,要不,我去把他们直播间封了?” 小心翼翼的,鬼妹都有些不敢看自家队长了。 “什么理由?” 柳梢咬着牙,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 人家说是大夏天的举办跳水比赛,理由充分得很,你有权力不许人家夏天跳水吗? 虽然“清凉”二字有打擦边球的嫌疑,可目前,屏幕里不是还就没有出现泳衣和比基尼吗? 可以说,对面的这个网红已经把所有的细节都策划到了,根本就不准备泄露出半点破绽给警方。 柳梢已经可以想象,不久后那些闻讯而来的水友到达小石桥凑热闹后,那里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小石村旁。 清水河上。 一个接一个的猥琐身影。 学着某人狼狈地往桥下跳水。 这浑然就是那日季浩逃跑时的旧景重现。 装模作样的道歉,再来这么一番,这比直接打脸还很呢! 不暂停这一场闹剧,警方的脸将要被她柳梢丢尽了。 但如果没有理由强制停止。 那些网红绝对会像嗜血的苍蝇,一个个爬上来吸血的。 作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柳梢第一次这么无力。 “小子,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做?” 这么久,金有志第一次开口了。 老金满脸严肃,声音里没有半点打趣的意味。 此刻,他已经承认,时代已经变了。 新世纪的新型案子,让他这位快退休的老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直播。 居然有人通过这种形式掌握话语权,直接和警方对峙。 他刚刚偷偷数了数,直播间至少有十万名观众,警方若是不能处理好这件事,后果怕不只是龙安总局丢脸这么简单。 第32章 哼哈二将 小石桥上,熙熙攘攘的酱油党已经不见了踪影,老罗和三柱子他们正在处理残局。 说实话,让重案组来终结这场闹剧,有些大炮打蚊子的感觉,但周先一声令下,队员们各个争先恐后,乐此不疲。 周先朝一边的两位组长点点头,“金队,柳梢,让兄弟们忙完了到附近吃吃大餐,我请客。” “哪能要你请客?今天大家伙都出了气,吃顿好的也是应该的。” “顾问,要不趁这个机会,大家聚聚?” 在外人面前,金虎是个高冷男神,但和他混熟了,你就会知道他是个外冷心热的汉子。 他这次住院,时间长不长短不短的……结果,等自己一出来,自家副组长成了别人的小迷弟? 好嘛! 再不表现表现,自己以后怕是成了透明人了。组一个饭局展现下自己的威信,金虎还是挺愿意的。 毕竟,他也不想顾问总是叫自己“金队”,虽然客气,但也显得疏远了。 “聚一聚?可以……但不是现在!” 还没有金虎脸上的激动显现出来,周先就语气一转,“我怕人数太多,吓坏了他。” “他?” 漂亮的眸子尽是疑惑,柳梢开着车,低声沉问了一句。 “嗯。” 周先平视前方,也是沉声回应,“清水河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河豚烧’日式料理店的老板。” 金虎:??? 是我住院时间太长了吗? 周顾问你是怎么由小石村的行李箱藏尸案推理出另一个案子凶手的? 清水河连环杀人案,他刚刚听见局长和叔叔隐隐提过一嘴,哪知道转眼周先就把案子的凶手都查出来了。 那个“情感语言”居然强大如此么? 一时间,金虎有些纠结了,二十八岁还没有签过女孩子的手,他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去谈个恋爱。 就像柳梢和周先一样? 另一边,柳梢也隐藏不住心里的诧异,“周先,你确定了吗?是河豚烧的老爷子?” 周先点点头。 也不怪柳梢吃惊,河豚烧的松老板,在龙安可是太有名气了。 他不是华国人,而是三十多年前随着夫人来到华国定居的。 那一年,华国女留学生邂逅了扶桑的青年名厨,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后,两人不顾世俗的眼光最终走到了一起。 女孩儿毕业后,厨师也随着她回到了老乡,并定居了下来。 从此,龙安市就多了一间很有名气的河豚烧小店。 浪漫的爱情故事让人迷醉,但让这家店子家喻户晓的,则是发生在十几年前的另一件事。 某个雨夜,这家店的女主人,她的女儿和年幼的孙女三人为了躲避街上乱窜马路的小贩,连人带车一头冲进了清水河里。 水花消逝后,三人尸骨无存。 这件事当年闹得很大,报纸上松老板痛哭流涕的样子不知道感动了多少人。 “当年车祸发生后,河豚烧关闭了两年……再开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了,规模也减小了不少。” 感慨着,柳梢的语气里说不出的唏嘘,她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每每回忆此事,眼睛却依旧酸涩不已。 另一边,金虎的嘴角抽抽,没有说话。 他不懂那些小女生的风花雪月,三十年前松老三落户龙安,那的确很需要勇气很了不起,但如今河豚烧生意不好,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好不好? 量少,食材有毒,清清淡淡,还他x的死贵,这种店能火? 除了那种追求罗曼蒂克的小女生,谁会来这里消费嘛。 周先可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车外的风景在他的眸子里流转万千,他的心底却是无比平静。 清水河,还是清水河。 清水河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也埋葬了他的妻女甚至孙女。 所以故事发生在这里太正常不过了。 他不知道当年的小贩到底怎么样了。 但他敢肯定, 这些年来那些不幸丧失在松老三手下的可怜人,一定是那个小贩的在他心底的情感替身。 关闭店子的那两年,他是怎么度过的? 周先揣测不了他的心理活动。 叹了口气,周先收回了视线。 “金虎,柳梢,等下让兄弟们就在河豚烧外面找个位置吃外卖。” “好的。” “没问题。” 两位组长都点点头,吃外卖嘛,又不是没有过,何况是配合顾问调查,想来他们的组员不会拒绝的。 “金虎,等下你只管吃,不要说话……剩下的交给我和柳梢。” 金虎重重点头,周先愿意直呼他的名字,他已经很满意了。 “我该怎么配合你?” 柳梢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你不管,平常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会引导你的。” “我能不能观察老板?” “随意。” 柳梢不说话了,既然周先不怕打草惊蛇,她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颐指气使,周先冷冷地吩咐着命令,两位组长时不时点头,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布置起来。 停车,熄火。 周先带头下了车,面无表情。 两人连忙跟上,龙行虎步,犹如守护在周先身边的哼哈二将。 第34章 殇 众人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总局。 重案组的组员们开始一一向各自的组长汇报情况,三柱子告诉金虎季浩的老家那边依旧没有新的情报传来,老罗对柳梢说小石桥那边一切顺利。 “鬼妹,那个女网红,这会儿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 鬼妹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屏幕,开口朝众人道,“直播间已经关闭,半天没有动静了。” “动静,能有什么动静?金虎那一下子,怕是揍得那个死太监不轻。” 一边的柳梢漫不经心地开口了。 众人哈哈大笑。 上午的时候,重案组的驱赶过程并不顺利,具体来说就是有个叫赵高的家伙对警方给出的理由不满,坚决不肯撤离并关闭直播间,态度蛮横,并有攻击警方的动作。 金虎当然不会惯着他,在全程录像下,他艰难地躲避了某人的袭击并顺势回击了一拳。 “那小子瘦瘦小小的,没有想到阴得一笔……正说着话呢,一拳就往我脸上砸。” 金虎说着说着就笑了,工作室里的那一对狗男女怕是一丘之貉,打人都喜欢偷袭并往脸上招呼,他吃过一次亏还能吃第二次? 当下就一拳头礼尚往来了。 防卫过当? 别开玩笑了,金虎是谁?重案组的组长,出现在小石桥上是为了什么? 他已经不止一次强调那里就是命案现场了,赵高几人还不为所动并妄图毁灭证据,金虎万般无奈下只能行使自己的权力。 这叫什么? 尽职尽责! 赵高这会儿躺在医院不说,脑震荡好了之后还要到警方报到,随时做好被被拘留的准备。 众人又是会心一笑,办公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最难消受美人恩,希望红红baby不要哭得太伤心。 说到这里,一旁的柳梢眸子一动,“周先,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抓她?” 柳梢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虽然她没有明示,但大家都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红红baby。 这个女主播上蹿下跳不止一次两次了,几次都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上次更是猖狂到一拳把金虎砸晕过去了。 虽然事发突然,重案组没有把她突袭的证据录下来,让她的老板有机会把她取保出去。 但。 柳梢相信,只要周先有这方面的心思,一定会有办法替金虎报仇的。 周先当然明白柳梢的意思,见众人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他当下就是摇了摇头。 “那个女人能动,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 柳梢的声音有些疑惑。 “是的!” 点点头,周先转头看着一边的金虎,“金虎,你钓过鱼吗?” 金虎愣住了,“钓鱼?” “对,钓鱼。” “钓鱼最好的饵料就是蚯蚓……它腥味十足,还喜欢四处乱动!” 细细品味这句话,众人齐齐一惊。 鬼妹更是捂着自己的小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先,“专员,你是说?” 周先摊了摊手,挑了挑眉,“我什么都没说。” 见大家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周先淡淡一笑,“这样,我给大家讲个故事?” 众人连忙叫好。 又到了周顾问的讲故事时间。 他们只能说顾问不愧是年轻的文字工作者,不喜欢像某些老年人那般说教,寓教于乐的形式很新颖,他们都很喜欢。 这段日子,大家都获益匪浅。 “一个男人,病入膏肓,快要死了……他会想什么?” 问话式的开场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除了两位巾帼英雄,在线的众人都是大老爷们,听了周先的提问,他们一个个闭上了眼睛。 假如,我快要死了,我会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回忆什么? “事业?” 许久之后,金虎第一个发言。 “爱情?” 鬼妹也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嘴,她才不管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呢。 “应该是子女……亲人才是老人最深的羁绊。” 常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 在场的众人都是些小年轻,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周先笑眯眯地看着一边看观众的金有志。 金有志黑着脸点点头,不说话。 他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唯一的后辈就是金虎这个侄儿了,只是这小子太不争气,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支持老战友了。 不管金虎尴尬的脸色,周先忍住笑意,继续出声,“假如,我说假如……假如这个老人的所有子女都不幸身亡了呢?” 都,都死了? 重案组的几个组员都是心里一紧,老天太狠了,这要怎么回答? 只有两位组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 “柳梢,说说松三次郎的故事。” 周先的话解救了柳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叙说起了河豚烧的故事。 异国绝恋,他乡定居,暗夜车祸,清水河殇。 一幕幕松三次郎的故事被柳梢娓娓道来。 听众们此时才领会到了周先的深意。 “小子,按照你的意思,松三失去了最亲密的几个人,所以开始报复陌生人——他把那些人当成了小贩的替身,对不对?” 金有志对周先说话从来不客气。 周先点点头,用情感语言来刻画松三次郎的话,他确实是一副复仇者的形象。 无关国籍,无关年龄。 “复仇,这就是松三的作案动机……那么他的作案目标,又是怎么选择的?” “注意我所说的‘意象’,小贩身上有什么情感象征?” 众人开始回忆起周先关于“意象”的说辞。 摈弃外在条件,摈弃所有的长相,种族,年龄,这个小贩还有什么内在的存在感? 夜晚,光线不好。 下雨,声音条件也不好。 他在大街上乱窜。 所以“乱窜”的定义是什么? 闯红灯,不走人行道,抑或干脆是横穿马路? 无论是哪一条,都有可能使迎面而来的小汽车失控,并为了躲避他掉入一边的江水之中。 “我知道了,是规则。” 打了个响指,柳梢信誓旦旦地开口了,“小贩违反了规则,致使松三的家人失去了生命。” 好像很有道理? 众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先,等待着他这个专家的回应。 “是生命。” 淡淡叹了口气,周先朝柳梢笑了笑,“别忘了,松三是个感性的人,为了爱情他可以抛弃一切。” “不尊重生命的人,不配拥有生命。” 规则太理性。 只有“生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才符合松三的心理刻画。 不尊重生命的人,不配拥有生命?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流从心头涌过。 那个看起来卑微可怜的老头,心底实际上如此残暴吗? 第35章 大富翁 如果松三在猎杀那些不珍惜生命的人,那么哪些倒霉蛋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众人浮想联翩。 夏天横渡清水河的游泳爱好者? 大半夜突然从清水河游上来的瘦弱男人? 还是体重三百近却拼命从小石桥往下跳玩深水炸弹的女主播? 腥味十足,还喜欢乱动! 众人想起了不久前周先的话。 顾问这哪里说的是钓鱼啊,怕是某条蚯蚓太肥了点。 “周先,你是打算用女主播来钓松三这条鱼。” 常伟的表情有些严肃。 虽然对陈红这个女主播,他是半眼也看不上,但他的职责并不允许有人拿她的生命当诱饵。 周先是个好孩子,常伟不准备让他误入歧途。 “局长,你想岔了……是我让红红baby当饵的吗?” 周先的笑容很有深意。 一直以来,那个女主播都很高调了,怼天怼地怼空气,主动碰瓷重案组。 他周先没有一点点逼迫行为让陈红起做深水炸弹。 反倒是,她和她的老板故弄玄乎,死到临头还将了重案组一军。 要不是周先当机立断,柳梢这个大美妞这会儿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行了,老常,你可别不知好歹了。” 常伟还准备说些什么,一边的金有志就抢过话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了,“这小子没有做错什么,了不起就是打草惊蛇在松三背后推了他一把。” “但就算今天不去惊动他,明天后天那姑娘也会死……她这么作死,松三不注意她才怪。” “这?” 话是这么说,可常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局长,放心,陈红死不了。” 见常伟急了,周先淡淡一笑,不准备卖关子了。 “死不了?” 常伟有些懵逼。 柳梢也是等不及了,偷偷在后面挤了他一下,“快说!” “各位,你们忘了松三作案的目的吗?” 目的? 众人陷入了沉思。 松三次郎报复那些浪费生命的人,绝对不是为了白白取了他们的性命。 说到底,这些人于他,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这些倒霉蛋不过意一种感情的替代。 他的最终目标,从来就是那个小贩而已。 想到这里,常伟的表情有些意动,“他要杀死那个小贩?” “是的。” 周先点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他为什么不杀死那个小贩?” 为什么? 这是问原因。 “找不到?” 一边的鬼妹喃喃自语。 “找到了。” 话音刚落,周先立刻就回应了,“车祸发生两年后,他就找到了。” 两年? 柳梢猛地一惊,这不正是松三关闭小店的时间吗? “颓废了两年,松三次郎终于找到了人生的真谛,所以重新开启了自己的小店。” 柳梢轻柔的声音在众人耳旁回荡,“而所谓的‘人生真谛’,正是那个小贩的真实身份。”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三柱子有些纳闷了。 在龙安开了二十年的料理店,松三老板的手上一定会有大量的存款,有钱意味着做什么事都方便了许多。 松三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小贩为家人报仇? 竖起某根手指晃了晃,周先开口,“注意这个故事里的说法,‘小贩’。” “小贩,意味着他的目标是个商人……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能保证两年后,这位商人还是一个小贩?” 人生风云变幻,城市每天都在缔造奇迹。 娶了个富家女。 坐上了风口。 突然发了一笔横财。 两年时间,小贩变富翁也不是太稀奇。 “小贩变成了富翁?” 柳梢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仅是富翁,是大富翁……柳梢,相信我,他这会儿应该很有钱,钱多到松三都有些绝望。” 富可敌国,权势滔天。 柳梢的脑子里瞬间涌现出两个成语。 所以,面对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那个扶桑人退缩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面前的周先又出声了。 “松三没有放弃……你看看他转变了自己的经营风格就知道了。” 金虎愣住了,经营风格? 是说高雅的料理店变成了大众面馆吗?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钱? 话说不是高级料理店赚得更多吗?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什么夜想不通了。 “没有榻榻米,没有拉推门,他在努力的去掉自己身上的扶桑标签。” “简单的装修,低廉的价格,近乎完美的食材,他在全力营造一个‘物美价廉’的特色餐馆形象。” “我觉得,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挤开众人,柳梢焦急地来到了周先面前,“等待什么?” “小说里,按照我的设计,那个当初的小贩,现在的大富翁,应该有个吃货儿子,或者直播探店的主播女儿。” 周先苦笑地说了一句。 吃货,探店! 两个单词狠狠砸在了众人敏锐的神经上。 吃货会品尝完城市里所有的美食,一家有特色的网红料理店,应该就在他的行程单上。 探店,同理。 去扶桑化,是为了降低目标的戒心,他甚至让别人喊自己“松老板”,而不是充满异域风情的“松三老板”。 简单装修,低廉价格,是为了吸引更多的普通人,让他们把店子的名声口口相传。 而不惜大价钱购买高质量食材,则是为了赢得一个“特色餐馆”的网红名声。 一切看似矛盾的地方,其实都有自己深深的目的。 念头通达了! 杀不死老子,就杀儿子。 松三的庞大计划,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啪,啪啪!!” “啪啪啪!!” 常伟带头,一阵激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惊讶,敬佩,赞赏。 所有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周先。 “结果他没有等到那个人。” “反倒是你出现了。” 周先点点头。 他相信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毕竟自己和柳梢的表演是如此完美。 柳梢继续,“所以松三狗急跳墙,他必须抓个筹码,逼迫那个大富翁现身。” “无疑,某人是很好的选择。” 三柱子有些不解了,“为富不仁,大富翁会解救网红的性命?” “他不会。” 局长不爽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我们会啊!” 溜溜转转饶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心底说不出的郁闷。 第37章 你来我往 “人间太岁”发文了! 围脖上,无数姐妹闻风而动。 她们找到了那篇只有五个字的博文。 “丑人多作怪!” 博主圈圈了某人的名字。 看到这个名字,姐姐妹妹们如同闻到血腥味道的鲨鱼,眼睛瞬间就红了。 人间太碎我太甜:“红红baby,这是哪里来的丑女?” 太岁夫人001号:“姐妹们,给我冲了她,敢碰瓷我家相公!” 人间太岁龙安分岁:“我认得这玩意儿,她刚刚在我们那里弄了场大戏。” 太岁太太岁岁平安:“有链接么,姐们儿?给我开开眼呗。” 糖宝最可爱:“开眼?我怕你辣眼睛……奉上连接,是电音直播。” 不一会儿,电音平台上,红红baby的直播录像点击量巨升。 有人直接把这场直播的录像保存下来,转发到某人的几百个粉丝群里去了。 “人间太岁”成名十年,发书不少,但很少在公众前露面,唯一的一次还是在数年前他拿下畅销冠军时某个电台对他的采访。 声波里,他的声音很温柔,吸引了无数腐女舔屏。 无形脑补最为致命。 在粉丝们的遐想里,这位太岁公子今年二十出头,帅气可人,又苏又甜,是个完美的大众偶像。 更不提传言里小哥哥还是条单身狗。 谁不想一步升天变身为太岁妃子呢? 平日里,她们就对自家小哥哥爱惜得不得了,谁出言不逊所有人恨不得群起攻之活撕了她。 哪知道,今天有人敢恶心他? 无数姑娘开始在围脖和电音平台的录像下发表自己的评论。 整体意思大概只有一个——你给老娘死! 有多远爬多远。 “周先,你这些粉丝疯了?我这一眨眼又刷屏了。” 柳梢翻着自己手机屏幕上的评论,乐不可支。 你还别说,这些家伙的词汇量还挺丰富的,骂人从来不带脏字,她算是大开眼界了。 一边的常伟有些愣住了,咱家柳树条子还没有开窍?真不怕眼前的大肥肉被抢走了? 他可是见识了周先的粉丝有多么疯狂。 这小子不过是随随便便写了五个字,那些人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乐疯了,眨眼间把这五个字送上了热搜不说,还顺便把电音的那个直播间爆了。 你之所向,我之所往! 周先有些无聊地放下了手机,笑笑道,“各位,你们说这样,红红baby会红吗?” “肯定会!” 鬼妹又是第一个发言,此刻,小迷妹脸上的激动之色还没有消失,“这会儿就有自媒体跟进了,最多到明天早上,这个话题就会刷屏……顾问,你能给我签名吗?” “这么看来,会有很多人注意到陈红的那场直播。” 仿佛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金有志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陈红的诬陷不攻自破,她的名声自然夜水涨船高。” “这不是求仁得仁吗?” 金虎有些郁闷,“顾问这五个字送了她一场大造化,想来她开心都来不及。” 对于网红来说,知名度就是命根子,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她们都会甘之如饴。 “整个晋西北都乱成了一锅粥。” 三柱子夜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眉头紧锁。 他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事情闹这么大,松三铁定已经注意到了她。 一个吸引了大部分人注意的网红,恰好符合他最终的作案诉求,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 “福之祸兮所倚。” 周先摊摊手,淡淡开口道,“谁知道呢?” 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在甩钩的。 …… 医院里。 住院部。 赵高还没有醒来。 看着手机上热闹的一幕,一旁的陈红沉默不语。 别看她肥肥胖胖地看起来很憨厚,实际上她是个很有心思很有手段的小女人。 要不然,你以为她当时是怎么上位,成为赵高旗下唯一一个女主播的? 说实话,对于这个瘦瘦高高喜欢装文化人的小老板,她心底是佩服的。 但见到后台自己疯涨的粉丝数据后,她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亲爱的。” 轻声在植物人一般昏迷的赵高耳边呢喃着,陈红肥嘟嘟的脸上涌现出了微微笑意,“我要回工作室了……大家都在等我呢。” 啪! 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抖落看不见的粉尘,她站了起来,挤开病房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才出了住院区的大门,她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手机,疯狂地开始操作起来。 “红红baby:太岁爷,我是你的老粉丝啊,从小看你的书长大的……轻轻问下,你能给我磕个头吗?” 一气呵成。 那个劳什子人间太岁在网上骂自己,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和那些无聊的女人一样跪舔,所以选择了另辟蹊径。 她要骂回去。 碰瓷她太熟悉了。 一条这么粗的大腿出现在她面前,她不扑上去咬两口算是对不起自己这一口大白牙。 嘿嘿,骂我? 人丑又怎么了,我吃你家大鸡腿了? 咬不下肉,我也要疼死你! 发完消息,她看也不看后台那里疯涨的留言,直接把手机揣进了口袋里。 她走出了医院。 “美女,走吗?” 一亮黑色的小车停在她面前,老司机笑眯眯地开口了。 “走。” 她也不问价钱,直接挤了上去。 “好咧!” 年老的司机笑了笑,也不问目的地,悄然放下了车窗。 夜色如水,静静流着。 第39章 你还不过来 独角兽呆萌的反应直接引爆了所有人。 柳梢笑点低,这会儿已经直不起身子,常伟和金有志也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只有周先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 他是谁? 看步伐,看举止,独角兽显然不是年近花甲的老年人,松三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制服红红baby。 好半天,柳梢才回到了周先身边,收起了笑容,“扶桑人?” “应该是。” 周先轻轻回应了一句,转头朝身后的某人开口了,“把你的衣服给我。” 老金:??? 他有些无语地脱下了身上的白衬衫,漫不经心地开口了,“你准备上场了?” 周先也开始了动作,“我最合适。” 松三既然开始绑人了,自然是要狮子大开口谈条件的,谈判现场瞬息万变,有大局观能随机应变的,重案组也就周先最合适。 谈判,需要筹码,显然,周先准备用金有志的衣服给自己加戏了。 重案组的特聘专家,各个都是某些专业的顶尖人才,警方为了表示对这些专家的敬重,特意给他们配备了特殊的服装外饰。 金有志这个级别,就是一身特殊的白色衬衫。 “局长,咱以后也给周先弄一身呗?” 看见大晚上的周先还要换上别人的臭衣服,柳梢有些心疼了,转头就笑咪咪朝常伟开口了。 “你要想送,自己买去,网上九块八一件,便宜得狠。” 小棉袄还没有出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常伟心里有些酸酸的。 “嘿嘿。” 傻笑了两声,柳梢也不在意,她也知道这白衬衫不是那么好得的。 转头,看着周先,她的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要不要我一起过去?” “你留在这里指挥。” 站起身来,周先最后整理了一下衣服,“电话随时开机,注意我的信号。” “ok。” 比划了一个手势,柳梢一眼不眨地目送他上楼。 许久后,她才有些颓然地在驾驶位上坐了下来。 “放心,丫头……金虎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支援。” 或许是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最偏爱的属下儿女情长,常伟终于出声劝慰道。 “局长,我不是担心这个。” 柳叶弯眉拧成一团,柳梢的声音轻轻的。 “你在担心松三次郎?” 一边的金有志也开口了。 最危险的敌人永远是没有出现的那一个,直播间里的那匹独角兽和松三比起来,简直是个萌萌哒。 默默地用车载电脑打开直播间,柳梢不说话了。 两人看着英姿飒爽的姑娘紧紧拽着自己的手机,齐齐叹了口气。 人生八苦之求不得,柳梢,希望你幸福。 …… 摩卡大厦。 3302室 红红baby工作室的注册地址所在地。 这是一栋簇新的建筑,刚刚封顶不久,据说是区里为了引导网红经济,特意建立的。 赵高大学毕业后自主创业,直接在这里租下了这间房间,和陈红签约后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实际上,入住这里的网红并不多,至少周先来到三十三楼的时候,只有这一家点亮了灯火。 敲了敲门,周先的动作不轻不重。 “谁?” 屋内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对他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 “警察。” 言简意赅,周先的脸色很平静。 “你别进来。” 那个声音是如此慌张,周先皱起了眉头。 “秀原,别挣扎了,开门。” “我不!” 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周先没有好气地继续开口,“秀原一辉,我再警告你一次,马上开门……否则我就让狙击手开枪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 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周先也不在意,直接开口倒数,“三——” 他把声音故意拖得很长。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一点也不急,周先继续,“二……” 啪。 门开了。 没有等到第三声。 嘎吱一声响后,一个男人摘下了自己的独角兽面具,双手并拢直直放在了胸前,“警官,我自首。” 周先点点头。 自从猜出了独角兽的身份后,他就对抓捕此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秀原一辉,松三的亲传徒弟,河豚烧的传人,同时也是他唯一的女婿,扶桑人。 据鬼妹的调查,此人是个孤儿,某次松三回乡后从老家带回来的。 或许是从小命途多舛的缘故,秀原一辉给外人的印象永远是内向自卑不敢说话,对养大他的松三次郎唯命是从唯唯诺诺。 对于这种没有主见的听从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吓一吓。 事实证明周先的策略很成功。 他一个人两句话就把这个人吓到自首了。 “卧槽,进来是的小哥哥好帅。” “原来这不是剧本啊?” “完蛋了,我家红红真的被绑架了!” “赵高老贼呢,死了没有?居然让我家肥婆吃这么大的亏。” “公公在住院呢,没死也差不多了……话说他这次闹这么大动静,直播间怕是保不住了?” “三言两语就说服了这个绑匪,警察小哥哥真厉害呀!” 直播间里,水友们议论纷纷,众人只觉得今晚这场大戏太精彩,让他们都有些流连忘返了。 车里的几人却是面无表情。 “鬼妹报告,电音那边表示等候我们的指示,随时可以配合我们关闭直播间。” 放下手机,常伟有些感慨。 如今这些新案子,让他这个老警察都有些无所适从了,女主播,直播绑人,异邦人,电音平台……他们以前哪里这么玩过啊。 “现在还不能关。” 柳梢的声音很冷漠。 这次贸然直播,或许造成的的影响会很恶劣,但她已经准备一个人承担了。 很显然,松三还没有出现,他就在哪里看着她所看到的的这一幕。 嗖! 两个黑影窜出,一下子就把秀原一辉拉进了黑暗中。 金虎朝周先点点头。 周先摆了摆手。 一阵无声的交流后,周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呜,呜呜!” 或许是听到有脚步声进来,眼睛都浮肿了的陈红拼命地扭动着身体,似乎是在示意着什么。 “你还在还不能出去。” 无视了某个嘴巴被堵,扭得如同一只肥蛆的女主播,周先挑个张凳子,直接在镜头前坐了下来。 “松三次郎,直播间里有二十万人了,你还不过来?” 勾了勾手,他笑得很开心。 哇喔! 直播间里又乱作一片。 第44章 半弦月 红红baby工作室的几个成员,已经被警方救下了? 松三次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是怎么找到那几个濒死的年轻人的? “你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 苦笑着开口,松三次郎仿佛苍老了十岁。 某人平静的表情已经让他认定了某个猜测,虽然这个猜测听起来有些疯狂。 “需要传出去吗?很简单的推理而已。” 再次在松三次郎面前蹲了下来,周先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你还有一个小时。” “我知道。” 松三次郎喃喃自语。 他的语气已经有些低沉了。 明明手里还有几手牌,他却不知道怎么出,眼前的男人给他的感觉太诡异了。 许久。 他终于幽幽地开口了,“周警官,你觉得我该如何向你提要求?” 绑匪向警察请教如何提条件,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松三次郎还是问出口了。 周先微微一笑,“你认为你还有底牌?” “有!” 斩金截铁,松三次郎抬起头,这一次的表情坚毅了许多。 摇了摇头,周先的笑容很轻蔑,“你是说楼顶的那些人质?” “你?”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松三次郎却不敢说出一个完整的单词。 “楼顶……快,快去救人!” 用局长的手机直接联系了金虎,柳梢大喊起来。 摊了摊手,常伟的神色有些尴尬。 金有志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手机装进了口袋,眼睛转移到了车载电脑。 “你看这老狗,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啊。” “是啊是啊。” ……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在楼顶留了人?” 咬着牙,松三次郎鼓起了勇气。 “车子。” 言简意赅,周先仿若在看一个智障,“我就说你老了你不信。” 似乎是发现了对面的扶桑人听不懂,他又开口解释了起来。 “我能推理出你在小石桥下绑了人,自然也能知道你有一辆交通工具……松老板,在龙安生活了这么久,你不会不知道我们能追踪你车子的行驶轨迹?” 柳梢的小脸抽了抽。 真能扯啊你! 他们重案组能追踪个屁的行驶轨迹,她倒是查到了松三次郎名下的车牌号,可车子的路程数据汽车公司那边还没有传来。 大晚上的,她也可以理解。 “鬼妹你真没用!” 噼里啪啦在群里骂了一句,她继续一丝不苟地盯着直播间。 鬼妹发了个哭泣的表情。 “好,你查出了我只在小石桥和这里停留过。” 叹了口气,松三认命般低下了头,但很快,他又歇斯底里起来,“周警官,你就不怕我也把消息传出去吗?” “传出去,你别搞笑了。” 周先开始冷笑了,“我就在直播,你传不传消息有区别吗?哦,对不起,你只有几个延时装置,你没有人可以传递消息。” 耸耸肩,周先的表情很是无辜。 喉咙里有深沉的喘气声,对面仿佛矗立这一只噬人的猛兽。 周先不准备放过他,手指直直指着某个方向,“松三,别装了……你进入这个房间,不就是因为这里有她吗?” 他指的是红红baby。 这个胖胖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倒了在房间的角落,生死不知。 “哈,哈哈,哈哈哈!” 刚才还在兀自愤怒的扶桑老人,此时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佝偻着身体,苍白的手臂在半空肆意地挥舞着,“周警官,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居然发现了我的第三幅底牌……你告诉我,小子,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她吗?” “你会放过她吗?” “不会!” 松三次郎已经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先,“所有该死之人里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耻的女人……扮丑,低俗,欺骗,荒淫,自私,熬夜,暴食——我恨不得把她剥皮剔骨,我怎么会放过她?” “!!!” “菩萨保佑。” “陈红你也有今天?” “虽然有些不太合适,但我也想说那句话。”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陈红你不要死,我家大太监该怎么办?” 直播间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红红baby的粉丝十分诡异地保持了沉默,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上蹿下跳。 镜头下,那个蹲着的男人终于站起来了。 或许是长久的下蹲失血了,他又做了个几个放松的动作。 歪着头,周先一边扭动了脖子,一边随意开口道,“那她岂不是死定了?” “是的!” 狠狠瞪着周先,松三次郎冷冷一哼,“相信我,小子,我的毒无药可解,她死定了!” 说完,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先,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周先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双手捧作喇叭状,周先对着镜头开口了,“金虎~~听见了没~~快进来~~~~” 松三次郎:???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强调了我的毒无药可解了啊,这么多人看着,你应该求我解毒才对啊! 你怎么能叫人进来把人质搬走呢!!! 须臾间。 金虎挤进了大门,朝周先咧嘴笑了笑,他和两位队员开始哼哼吃吃当起了搬运工。 观众:…… 他们吹起了口哨,抬头望向了天空,今天的月亮真圆啊,半弦月呢。 “我他x就没有见过这样的解救人质。” 金有志狠狠啐了一口,新世纪的新案子,这也太新奇了一些,他老人家的心脏差点受不了。 “别贫了。” 拍了拍老战友的肩膀,常伟转头看向一边的柳梢,“汪海那边怎么样了?” “解药已经就位,江教授也表示随时可以手术。” “辛苦他了。” “师兄不辛苦……呃,教授这几天正好在三医院加班。” 常伟一阵无语。 这个案子,到如今他已经有些看不懂了,诡异且荒诞,看起来就像一场闹剧,就是不知道周先打算怎么结尾。 他都有些替扶桑的那位老爷子悲哀了。 老人家做了三十多年的河豚,不知道随着科技的日新月异,这种剧毒已经不是无药可解了? 这种高科技的东西,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这种级别的大事件,陈红怕是想死都难。 “周警官,你不会以为,你这样就算赢了?” 镜头前,某人似乎不太想认输,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周先点点头,“你还有底牌?” “我还有一个小时。” “不,你只有不到一个小时。” 周先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松三次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快死了。” 第45章 目的 石破天惊! 松三次郎快要死了? 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个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警方侃侃而谈的绝世凶人,居然是时日无多的将死之人。 “你最后一张底牌,其实就是你自己?” 周先的话直接让直播间外的柳梢破了防。 “第一张底牌是小石桥下的人质,这一点我和金叔叔已经猜出来了。” 局长表示自己不想说话。 “第二张底牌,是楼顶的那一对男女主播,已经被一组救下了来。” “第三张底牌是陈红,这会儿也被金虎送往了医院。” “第四张,居然是松三次郎他自己!!!” 当了好几年重案组的组长,柳梢见识了不少凶犯,也耳读目染地听说过许多亡命之徒的故事。 但她还是第一次敢把自己当谈判筹码的凶手。 你来抓我,我就死给你看,你敢信? 一边的金有志这才回过神来,“难怪他敢这么大方的承认自己的罪行。” 某种意义上说,罪行,也是罪犯的筹码。 越是罪大恶极的凶犯,越会引起普通人的好奇,也同样越会引起警方的重视。 常伟看了看直播间已经50多万人的在线人数,再次不想说话了。 柳梢弯眉紧蹙,一手捏起了自己的下巴,“他的目的是什么?” 松三次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他真的是为那个叫“林远”的男人而来? 柳梢不知道答案。 你说松三就是为他而来,可临死前一个小时才说出自己的要求,未免也太晚了些。 城市里下班晚高峰,想到找到并带这个男人到摩卡大楼,时间也太紧迫了。 好,退一万步讲,柳梢在周先的提示下,已经明确了这个林远的身份,他也明确表示愿意配合重案组。 可一个小时你能对他做什么? 可是。 他演绎了这么一场大戏,目的如果不是林远,还能是什么? 警方已经查明,他就是当年那个小贩,差不多也是十年前发家立业的。 他家里有个吃货女儿,最喜欢的就是抱着一台手机四处搜寻美食,然后和朋友分享。 今晚的瓜来得太多太密集,直播间里的水友们一个个群情激奋,热火朝天。 “假设松三次郎死在了直播中,小哥哥会受到处分吗?” “应该不会,毕竟老家伙主动寻死,谁能拦得住?” “怎么不能拦?现在来人把他抓走,强制解毒,我还不信他能死了!” “你还真是张口就来,松三次郎一个天才神厨,不比你想得周到?他肯定会意料到这种情况的。” “不能强制,扶桑老头应该采取了延时措施。” “呃,什么是延时措辞?” “用一种包容物裹住毒药,然后吞进肚子里,等胃酸消化了这层包裹物,毒药就能起作用了。” “以松三次郎的职业来看,我猜这种包容物应该是生物材料,或许是某种食物也说不定……强调一点,生物材料都很脆弱。” “不能强制抓走他,只要动作稍微大一些,就会‘砰’……难怪这王八蛋有恃无恐呢!” “你们没有发现这老头一个多小时了,一直坐着呢?连小哥哥都伸了几次懒腰了。” 瓜友们一个个化身为事后神探,一点点把松三次郎不对劲儿的地方抽丝剥茧了。 天南海北,他们在直播间里齐聚一堂,越说越兴奋,但说着说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他们的心底溢了出来—— 我们群策群力,才在事后找出了这么多破绽,那么直播间里的小哥哥呢? 他是不是早就看出了松三次郎的不对劲? 细思恐极。 “松三,你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杀死林远?” 屏幕里,周先坐回了自己的板凳上,轻轻开口了。 密集的弹幕突然一顿。 柳梢几人也停止了讨论,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里的另一人,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得到答案。 “周警官,我能问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松三次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苦笑着反问了一句。 他没有否认周先的猜测。 没有人是傻子,对方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信誓旦旦,自然是有了绝对的把握。 “我刚才借着问问题的时候,近距离观察了一下。” 众人恍然大悟。 他们先前还有些奇怪,警方的这个代言人为何如此勇敢,敢蹲下来在嫌疑犯鼻子底下说话,原来他是为了观察松三次郎啊? “这小子……那时候就觉察出来对方不对劲了吗?” 喃喃自语,金有志的神情有些苦涩。 周先故意生气,故意激怒对方,故意踱着步子在对方四周绕圈圈,甚至还在对方眼前蹲了下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原来他这么装模作样这是为了近距离观察??? 别说观众了,就是金有志自己,一个资深的刑侦专家,也被周先夸张的动作和丰富的神情吸引住了。 后知后觉后,金有志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周警官,刚才的歇斯底里,只是你的精彩表演了?” 抬起头,松三次郎的脸色落寞了不少。 逍遥法外十几年,他的信心已经出奇地膨胀了,但此时,松三次郎心底已经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自己的计划,估计要失败了。 “不。” 摇摇头,周先起身,在松三次郎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从来不掩饰我对你的厌恶,松老板。” “哈哈,这真是我的荣幸。” “时间不多了。” 周先拿出自己的手机,在松三次郎眼前随意地晃了两下,“你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松三次郎,说说你的目的?” “周警官你不知道?” 双手紧紧环抱在钟情扣住椅子的两边扶手,松三次郎咬着牙开口了。 “我知道。” 周先轻轻点点头,面露不屑,“我只是想亲耳听你说说。” “我不是无耻,周警官。” 似乎是看懂了周先的眼神,松三次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再次睁开眼后,他浑浊的眸子里已经有了晶莹的泪水。 “我杀人了,二十一个,你们怎么处置我,我都认!” “请暂时忽视我扶桑人的身份,暂时忽视我杀人犯的身份,我只想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父亲身份问一句——” “十三年了,杀了我妻女的凶徒跑了十三年,周警官,你们难道还这么无动于衷吗?” 周先终于知道了松三次郎的目的。 杀人诛心。 第46章 父亲 软刀子一样可以杀人。 松三次郎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强杀林远的计划永远不可能成功。 就算他用人质逼迫警方把林远带来,也不可能逼迫警方把他杀掉。 所以他采取了一种特殊的方式来报仇。 借刀杀人。 他要用自己的死,逼迫警方彻查十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从而把林远这个大富翁拉入泥潭。 来到聚光灯下。 主动曝光恶行。 提前喝下毒药。 甚至用连续三波人质来预热。 都是在为这个最终的目的服务。 他考虑得非常周全,五十万观众的注视下,警方势必会骑虎难下。 实际上,局长常伟此刻已经非常纠结了。 调查,否定了十几年警方的努力。 不调查,松三次郎已经出招了。 他坦诚了自己谋杀的罪行,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态度不可谓不诚恳。 他用一个老父亲的身份声嘶力竭地恳求警方,看起来也可怜无比。 人们习惯性同情弱者。 作为一个狡猾的老狐狸,松三次郎很清楚自己的优势。 “局长,这家伙很恶毒啊?” 从屏幕上移开视线,柳梢的表情有些郁闷。 冲锋陷阵她是一把好手,但对付这样的滚刀肉,她倒是有些无从下手了。 “今天这事儿不解决,林远的公司垮了不说,局里的脸面怕是也不会好看。” 金有志不顾好友的心里忐忑,直接开口了。 一个不好的名声,对于一个公司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人们会因为恨屋及乌,主动地排斥你家公司的所有产品。 同样,若是因为自己的失误造成了十几年前林远跑掉,从而滋生了松三次郎这个连环杀人犯,龙安总局也难辞其咎。 “是啊。” 常伟点点头,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老金,这种情况,你有办法吗?” “没有!” 金有志很直接地摇头了,凶杀喝了毒药逼迫警察,别人不知道,反正他是开天辟地第一次遇见。 “那你觉得,周先会有办法吗?” 常伟还不放弃,继续追问道。 “我……不知道。” 犹豫了半天,金有志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把自己代入了周先的位置。 他觉得在几十万双眼睛注视之下,自己开口就不错了,更不提破局什么的。 直播间里,周先也开口了,“松三次郎,所以你提前吃了毒药,就是为了逼迫警方?” “你还有四十分钟。” 松三次郎脸色异样的苍白,嘴巴却毫不客气。 “呵呵。” 时间只剩四十分钟,周先却一点都不急。 如同看着一堆垃圾,他很是厌恶瞥了松三次郎一眼,“说实话,你真的让我很恶心。” 周先深深明白,在直播间的水友眼里,此刻的自己就代表着警方的形象,但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杀人,绑架,下毒,直播,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个扶桑人无所不用极其。 但这会儿,他却让大家无视他杀人犯的身份,可能吗? 意象意象,就是寄托主观情思的客观物象,这种客观,是不可能由主体自由选择的。 换句话说,他松三在大家眼里是一副什么形象,是由大家来选择的。说到底,他留给大家最深的印象只能是个杀人犯,详细一点,就是个扶桑籍的老年杀人犯。 行将就木的老父亲? 扯淡。 “周先,你敢如此大胆刺激我,真不怕我死在这里吗?” 直播间里,某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再也不复先前的坚定。 “是吗?” 把椅子往对方那边移近了几步,周先脸上的温柔消失了。 这一次,松三次郎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 直播间里一连串问号占领了整个屏幕,无数人开始用省略号表示自己的无语。 小哥哥你这一句反问真漂亮! 只是, 聪明人说话都是这么云里雾里,让人不可琢磨的吗? 没有人明白为什么松三次郎没有继续开怼,明显他的态度先前是那么坚定的。 “松三次郎,我今天绝对不过放过你,话就放这里了。” “你的要求,真的很可笑……但比起这个,我更恶心的是你后一句话。” “行将就木的父亲……哈哈,父亲!” “你真是一个好父亲啊……当年,你的女儿莲儿成婚一年,刚生下自己的女儿不久?” 莲儿。 多么熟悉儿陌生的名字啊,松三次郎的眸子开始放空,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像刚才那般抗拒了。 许久,他才默默地点点头,双眼恢复了清明。 “你觉得,你的女儿死得很惨?” “难道不是?” 葬身河腹,死无全尸,松三次郎至今还不敢回忆当初捞起那辆车时几人的惨状。 叹了口气,周先突然开口,“松三,秀原一辉惨不惨?” “嗯?” 他抬起头,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一个女婿半个儿,你在华国生活了这么久,应该知道这句话……不对,他是个孤儿,作为岳父的你,和他的亲生父亲没有什么两样。” 松三次郎和秀原一辉两人,是一组罕见的主从型杀人组合,后者身强力壮但性格懦弱,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中,只听从于松三次郎的命令。 但作为师傅和父亲,松三次郎又是怎么对待他的呢?杀人,抛尸,绑架,所有的犯罪他都让这个看起来有些愚笨的男人全程参与。 秀原一辉死了老婆和孩子,不惨吗?松三次郎为何还不放过他呢? 说到底,还是不因为他年老体衰,许多工作自己一个人做不了。 “责任,这是他的责任!他的女儿死了,他也是一个父亲!” 眼神炽烈,声音高亢,松三次郎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似乎这样就能听不到周先的声音。 可是周先的声音依旧如同魔音灌耳。 “那些可怜人呢?他们有的是别人的女儿,有的也才刚刚当了父亲!” “那是他们的父亲不尽责!” 歇斯底里,松三次郎大喊大叫,选择把所有的责任推给了别人。 “哦,别人的父亲不尽责……你的呢?” “逼迫你远走他乡,听说他死的时候,你都不在他身边?” 周先的语速又快又急,根本不留给人思考的时间。 “放屁!” “你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是!” 双目赤红,松三次郎咬着牙开口了。 “你合格你把莲儿嫁给秀原一辉?” 松三次郎的这个女婿,看去来脑子就不太灵光,这也是松三次郎能够控制他的原因。 这也是他的死穴。 果然。 话音落下,松三次郎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直播间里瞬间陷入了疯狂。 第49章 有请周顾问! 接到刑警队的电话,汪海是懵逼的,毕竟他大小是个科长,手下还有小猫三四只。 一般的现场都轮不到他出面。 从实验室出发,汪海一直在想象自己等下接手的案子会是什么,等看到四海家园8栋楼下的警戒线时,他突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局座,案子很麻烦?” 屁颠屁颠迎上去,汪海满脸堆笑地朝常伟点点头。 五月份才了结三宗大案,重案组的小伙伴被放了大假撒欢去了,常伟这段时间天天在外面走秀作报告,很少见人。 更不提直接出现在某个现场了。 “不好说。” 没有见面后的喜悦,常伟指了指楼上,“那个现场有些诡异,你上去之后费点心,不要漏过一处细节。” “好的,我知道了。” 汪海的表情严肃不少。 常伟性格开朗,汪海和他关系很好,两人见面时他还能喊喊“局座”开开玩笑。 但见常伟叮嘱得如此认真,他还是吓了一跳。 同时,心底那股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带着法医科的同事钻入了电梯,汪海半天没有说话。 20层到了。 “汪科,你来了?” 一走出电梯,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迎了上来。 “刘队,很麻烦?” 打开工具箱,换上白手套,汪海就在楼道里和刘军会面了。 “身体在卫生间找到了,已经腐烂。” 刘军苦着脸,也蹲了下来。 汪海没有在意,“这个天气,人体腐烂也算正常……怎么,案发时间很长?” “重点不在这里。”刘军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很低。 “哦?” 抬起头,汪海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说?” “身体在卫生间。” 刘军又把自己的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汪海愣了一下,“分尸,头不见了?” 他觉得眼前的家伙有些莫名其妙,分尸案虽然残忍,但刑警队也不是没有见过。 “头找到了。” 又是简短的几个字,刘军的声音有些诡异。 站起身,汪海活动了一下手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找到了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刘军也跟着站了起来,满脸郁闷,他指着不远处的防盗门,“我不说了,汪科长你自己看看。” 汪海心底的疑惑更加强烈了。 不理会某位傲娇的刑警队长,他带着两个助手进门了。 然后。 三人脸上的表情凝滞了。 “这是?” “送子观音。” “这算什么?” “三牲祭祀!” 自问自答,某个话唠嘴巴不停。 另一位长发姑娘虽然没有说话,但黑色的眸子里也满是震惊。 汪海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不好看,“阿发,别说了。” 小助手不说话了,一双灵动的眼睛却不住地盯着那副画像,滴溜滴溜,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阿发,你去卫生间检查尸体,小雨,搜索各个房间的痕迹,都仔细些!……这里交给我。” “是,科长。” “好的,老大。” 两人各自分开。 汪海开始一个人默默地检查这一处现场。 头颅缩水严重,皮肤褶皱,肌肉已经腐烂有臭味,所有的细节都表明案子已经发生了很长时间。 “没有蝇卵,屋子被密封起来了?” 喃喃自语,汪海观察了下四周,除了自己进来时打开的防盗门,这间屋子的门窗果然是紧紧关闭着。 联想到房间号是2003,他很快确定防盗门就是屋子的唯一出入口。 茶几的位置有些不对。 电视机下放个茶几,这种装修方式很常见,但用手电筒仔细观察过后,汪海发现这里地面上的灰尘和客厅其它地方差不多。 和墙壁的接触面也没有明显的白痕。 “他把客厅沙发旁边的茶几,特意移动了过来?” 看着沙发旁地面上很明显的四个对称斑点,汪海若有所思。 他蹲了下来,开始检查茶几的几个边沿。 很快,他就在那里发现了几个模糊的指印。 “我该说你傻,还是说你艺高人胆大?” 人体的汗腺非常发达,夏天温度很高的时候,这些汗腺就会自动分泌水分来维持人体的温度。 手掌位置,正是人体最容易出汗的地方。 汪海很顺利地采集到了指纹。 他很快又在几只酒瓶上采集到另一组指纹,然后是在画像上采集到了第三组。 “小子,你不会傻到用口水来张贴画像?” 站在庄严肃穆的送子观音画像面前,汪海的眼睛亮了。 双手抱拳拜了拜,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揭起画像来。 “普通的瓷碗鱼盘,普通的食用大米。” 不久之后,现场只剩下某个可怜人的头颅。 叹了口气,他从工具箱里取出了镊子和放大镜。 咬咬牙才蹲下,正准备第二步动作,他忽然就愣住了。 “这刀口……” 顾不得味道浓郁,他连忙双手捧起头颅,双眼紧紧向切口望去。 “厉害。” 两个小时后。 两位助手脸色苍白地和他汇合了。 “科长,我在其它位置收集了一些生物材料和指纹。”一个气质清冷的姑娘开口说道。 “好的,小雨……阿发,你呢?” “死者的胃容物已经取样,不过据我观察她是刚吃了饭就被杀了。” 汪海点点头,“还有吗?” “脖子处有手掌压痕,我采集到了两处指纹。” “还有!” 不等汪海开口,名叫阿发的技术人员很快就皱着眉头开口了,“死者的姿势有些奇怪……她好像被人随意的扔进了卫生间,就像扔垃圾一样。” 汪海沉默不语。 没有和刑警队打招呼,三人直接下了楼。 刘军开始无语地收拾现场。 8栋楼下。 封锁线外是密密麻麻的吃瓜群众。 常伟站在阴影里,身子笔直得像一根柱子。 “局长,打电话给柳梢。” 一见面,汪海就开口了,脸色十分严肃。 那张满目威严的观音头像在他的脑海的时隐时现。 常伟点点头,“好!” 柳梢正在和周先度假,通知了重案组组长也就意味着通知了局里的特殊顾问。 第一个现场就绕过刑警队,直接出动局里的核武器,这在龙安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但常伟还是没有任何犹豫。 “得意的笑!” “我得意的笑!” 原本欢快的电话铃音在静谧的夏夜如此刺耳。 第50章 黄仙与三皮 柳梢这段时间玩疯了。 黄家沟。 这个离龙安三小时车程的山中小寨,并不是什么有名度假胜地,因为年轻人都去城市打工了,这个村落留守的都是老人和儿童。 周先带她入住的地方,是老寨主家的木质阁楼,一见面,周先就喊老寨主老葛叔,显得很亲密。 攀岩,漂流,潜水,野炊,她从来没有想到离龙安市如此之近的地方,会有这么一个好玩的世外桃源。 远离城市,放空心灵,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柳梢彻底第放开了自己,化身一匹撒欢的二哈。 今晚,她甚至忽悠老寨主举办了一次篝火晚会。 与会者,她和周先,老寨主,外加一群熊孩子,村里的老人太头疼这位闹人的大姑娘了,没有参加。 吃饱喝足,她和熊孩子围坐在篝火边,开始柔声地讲着城里的故事,眼睛亮晶晶的。 “小周,这姑娘不错,你要把握住了。”老寨主抽着旱烟,目光深邃。 周先点点头。 他和老葛叔是机缘巧合认识的。 那一天,他在某个医院里,遇见了一个钱财被盗后手足无措的老人,于心不忍地出手帮了一把,结果被老人记在了心里。 不久后,他在附近镇子上采风,一个老人一大早就堵在了旅馆门口,非要拉着他去自己家里作客。 周先都不知道老寨主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老葛叔很神秘,不姓黄,却成了黄家沟的老寨主。 老葛婶是村里的姑娘,年轻的时候把这个汉子招上门当了女婿,老葛叔会叉鱼,会打猎,会下套子,会掏窝子,一身的本事在山里倒也活得自在。 唯一可惜的是,两人恩爱一辈子都没有子嗣。 周先每次过来采风,老葛叔老葛婶都会热情地招待他,浑然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后辈。 那时候的周先,很享受这种热情。 只是老葛婶去世后,他就来得少了。 这次破案,闹的动静太大,家里几次来电话数落,老太太更是直接对他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哭还不许他还嘴。 没有办法,周先只得带着柳梢道这里避难。 好在家里终于知道有这么一位姑娘在,才没有千里追杀到黄家沟来,算是给他留了面子。 一年不见,老葛叔苍老了不少,几杯黄酒下肚,一老一少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会的,老葛叔。” 周先举起了酒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嘿,在说啥呢?” 柳梢拎着一瓶可乐,来到了两人身边,依着周先坐下,她笑眯眯地开口。 小孩子喝不了黄酒,柳梢干脆给他们开了一箱可乐,自己也浑水摸鱼摸了一瓶提溜在手上。 “说些山里的故事呢,你想听?” 周先连忙转移了话题。 他到山里来,又把卫明的故事丰富了不少,清水河一案,随着松三次郎的死去,许多案件的细节也随着埋入了黄土,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季浩的八十多万钱财来源不明正式成为了未解之谜。 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悠悠清水河依旧清澈见底,小石桥如旧行人如织,世界上少了个一个叫莲儿的姑娘。 姑娘叫大莲, 俊俏好容颜。 此鲜花无人采, 琵琶弦断无人弹啊。 …… “山里的故事啊,我想听我想听。” 柳梢清脆的声音把周先拉回了现实。 神仙鬼怪,在民间从来不缺少生长的沃土,重案组组长的身份也不妨碍柳梢听它们的八卦。 “小柳儿,我给你说个?” 另一边的老寨主笑眯眯地接过了话茬儿。 柳梢重重地点头。 眼前的老寨主在她眼里十分神秘,是个有大本事的老猎人,这几天柳梢跟着他学了不少。 “话说二十多年前,也不是知道是二十三年还是二十四年……那一年冬天,天寒地冻,我们村儿有个孕妇在家里待产。” “那一年苦啊,村里早早断了粮,我带男人们去大队借粮,一粒都借不到……我们只好去山里找吃食。” “也该我们倒霉,在山里晃悠了三天,大伙儿连一只兔子都没有遇到……那一天海生就早早离队回家了。” “你们知道吗?他媳妇难产,他等不及……说来也巧,孩子哇哇叫的时候,他刚提着三只皮子踏进自家的院子。” 柳梢眨了眨眼睛,“皮子?” “黄大仙。” 周先低声提示了一下。 啊? 柳梢捂住自己的小嘴,愣住了。 “狐黄白柳灰,山中五大仙”,她不止一次听见黄家沟的熊孩子提起,其中的“黄”,就是指的黄鼠狼。 黄仙在五仙之中最为诡异,这东西攻击力不强,但性子十分记仇,一般人稍微得罪它,哪怕是不小心,它都会呼朋引伴,把你家闹得鸡犬不宁。 听老葛叔的意思,那个叫海生的猎人居然抓了三只黄鼠狼当粮食? “老葛叔,你是吓我的?” 柳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柳儿,你可别不信。” 抽了一口旱烟,老寨主幽幽开口,“那年冬天,村里有人晚上看到,有几只人形的黑影在海生家老坟前吱吱吱的跳舞。” 柳梢:??? 您老越说越来劲儿是,人形,还吱吱吱……咱胆子可不小! “黄家沟对黄仙最为尊敬,从来没有人敢得罪它们,更不提剥皮抽筋吃肉了。” 再次叹了口气,老葛叔继续开口了,“更吓人的我没还没说……海生他娘以前是山里的神婆,那天非要说一切都是天意,给娃娃取了个小名叫‘三皮’,说是贱名好养活。” “第二年,海生去大队还粮的时候摔死,他婆娘气急攻心也没有挺过去……他奶奶,也只养他到八岁,就撒手人寰了。” “老葛叔。” 柳梢打断了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了,“村里就没人给他一口口粮吗?” “怎么没给?” 收起了烟杆,老葛叔恨恨地开口了,“谁给他饭吃,谁家第二年准死人,一连好几个都是如此,谁不怕呀!” 此刻,就连周先也有些纳闷,“真有这么邪乎?” “当年怕他饿死,我教了他打猎,然后你婶子一辈子就没有怀上孩子。” 没有孩子是老葛叔一辈子的痛,周先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说法。 当年,年轻的老葛叔是寨子里的一号人物,地位高,本领强,或许是于心不忍,或许是职责所在,出手帮了这个叫“三皮”的娃娃一把,哪知道却遭来横祸。 那娃娃就和黄仙转世一样,谁碰谁倒霉。 想得这里,周先不在说话了。 柳梢却有些没心没肺,“老葛叔,难道真的没有人帮这个小娃娃吗?” “有!” 老葛叔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回忆,“村里有个好心姑娘一直在帮他,她也是个苦命的孤儿,把他牵回家当亲弟弟一样养着。” “那不是正好吗?” 柳梢笑了。 “去年,那姑娘死了……大学,抑郁症跳楼,在医院躺了半年没有救过来。” 柳梢:…… 她的表情有些尴尬。 好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解救了她。 第56章 开业大吉 再次问询了几个人,已经临到中午,工作基本结束。 柳梢建议两人在附近找个位置,午饭之后再回去。 周先同意了。 学校里面食堂众多,可惜随着学生放暑假,这些食堂大部分都关门了,让两人都有些小小的遗憾。 柳梢带着周先来到了一条商业街。 学校里面其实也是有商业一条街的,入住的商家都是当年年轻人最喜欢的品牌,中午时分,这里熙熙攘攘正热闹着,青春洋溢地学生们说笑着从你身边路过。 “走,找个地儿吃饭!” 元气满满,柳梢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大学时代。 “你请客。” 沉声嘀咕了一句,戴上了口罩,周先的声音嗡嗡的。 “我请就我请,谁叫你嘴贱呢?” 柳梢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一个女生宿舍住几人? 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虽然大部分高校是四人间,但她觉得答案是“三”也没有问题,周先居然敢嘲笑她,简直是吃了老虎胆了。 揍了就揍了,不就是大学里请人吃顿饭嘛,她柳梢有钱。 “周先,你还敢笑话我,你自己都不敢露脸好吗?” 周先有些无语了。 要不是为了帮你们,我会在直播间正面刚那个扶桑人? 作为一个有些名气的网红作家,他已经在江湖上隐姓埋名了近十年了,从来没有一个读者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 结果。 第一次就给了你们重案组,你这个重案组组长还这么不领情,真是没心没肺。 只是。 他有些错估了自己的年轻群体中的受欢迎层度。 刚刚就在校园的另一端,一个眼镜小姐姐认出他有些激动的大喊了一声后,周先差点没有造成一场惨烈的践踏事故,还好柳梢当机立断,出示了证件后直接拖着他跑掉了。 两人找了药店买了口罩。 大越野就停在路边的林荫下,两人信步走入了这条不大的商业街。 “人真多啊,他们都不睡懒觉的吗?” 周先微微一笑,“毕竟是龙安大学,学风挺好的。” 他们刚才问询,几个学生不是去图书馆,就是一大早进自习室抢位置,态度真的挺让人震撼的。 “确实。” 摇了摇头,大大咧咧的姑娘确定不再想这些了,她转头看见身边的周先,努了努嘴,“咯,我今天请客,你可别说我小气……快说,想吃什么?” 周先一阵直乐,大学校园里,东西能贵到哪里去? 这姑娘别看傻乎乎的,可性子是个貔貅,度假了半个月,所有的开销可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今天她居然妄想用一顿饭就还上自己的人情,可能吗? “不急,我看看哪家高档点。” 小碗菜。 鳗鱼饭。 黄焖鸡。 味千拉面。 一个个招牌看过去,都是些物美价廉的小清新店子,周先蛋疼的表情惹得柳梢哈哈大笑。 “走!” “我还不信了,今天就宰不了你!” 柳梢任由着某人牵着自己的小手往步行街深处走去。 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她的小脸有些发烫。 她是第一次看见周先像个小男孩儿一样淘气,那闹小性子的模样很别扭,也很可爱。 虽然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和周先一起生活了许久。 他外表看起来文弱秀气,但骨子里却是傲气凛然,俾睨天下。 他可以激昂文字,指点江山,但其实性子单纯得很,从来都把自己的心思放在脸上。 他很孤独。 他在自己面前放开自己真正的样子。 柳梢喜欢这个干净的灵魂。 噼里啪啦! 一阵嘈杂的响声把柳梢带回了现实。 她定睛望去,不远处正好有一处商家在放着鞭炮,身边的花篮上贴着几个红色的大字。 开业大吉。 “是家新开的自助店,我们去吃。” “好啊。” 柳梢笑靥如花。 城市禁烟令下,居然有商家敢在白天放鞭,但柳大队长今天心情很好,决定放过他。 新店开张,促销力度很大,两人才走到电子面前,就有花枝招展的迎宾递上了彩色纸卷,嘴里热情欢迎。 “欢迎光临,今天店子做活动,全场八折……两位客人,以后凭这张优惠券还可以进店抵扣,优惠多多哦。” “以后”才可以抵扣,不得不说商家真是套路满满,但两人还是齐齐点头,接过纸卷后笑眯眯进去了。 “装修还算不错。” 一进门,柳梢就四处张望,开口评价了一句。 在大学里面卖东西,走的就是一个薄利多销,装修也讲究简约又不失简单,如此富丽大气的自助餐店,就是在市区也比较少见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城里的自助店越来越少,想只花一百块就扶墙进扶墙出几乎已经不可能了,无肉不欢的柳大队长想吃点带点荤腥的,也只有晚上的时候去烧烤摊上去解解馋。 “这店开不久。” 皱着眉,周先收回视线,“趁今天它刚开业,我们去吃点好的。” 在大学卖高档自助餐,噱头倒是十足,平日里可能有男生为了在女朋友面前撑面子大出血一番,可暑假里能有几个学生捧场? 这老板脑子可能秀逗了。 不过,这并不耽误周先两人薅羊毛,毕竟这店子刚开业,为了吸引顾客菜品不会太差。 “走走走!” 柳梢才不管店子关不关呢,有肉吃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差点没有把周先拉了个趔趄。 于是。 刷卡。 拿餐盘。 取水果。 调蘸料。 一气呵成。 柳梢甚至不知道哪里找了个小桶,挖了满满当当一大桶的冰淇淋,白的绿的红的一大片,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很有食欲。 “你不怕发胖吗?” 刚面对面坐下,周先就笑眯眯开口道。 弓起自己的二头肌,柳大队长不说话,她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某人一番,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真的,柳梢,我还没有见过你打架呢……你格斗很厉害?” 金虎能当重案组组长,原因一看就知——就凭他那一身令行禁止的军人作风,配上一副高冷的禁欲脸,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文武双全的猛将。 柳梢呢? 大大咧咧的,脑子经常不在线,动不动就和组里的男队员勾肩搭背,一点也不淑女,除了长得好看一点,波涛如聚一点,哪里能当上重案组组长嘛。 柔荑伸了出来,两只纤纤玉手上的几根手指随意扭了扭,周先就听到了空气里传来嘎吱嘎吱的闷响。 “铁拳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 对面的姑娘一脸认真地开口道。 第60章 独狼 三十分钟后,鬼妹看着八家菜单上有冬瓜鸡线的餐馆名单陷入了沉思。 有两家是专业的煲汤馆,没有红烧肉这道菜。 有三家倒是有红烧肉,但红烧肉当天的销量为零。 剩下的两家正好相反,当天没有卖出冬瓜鸡。 唯一一家符合条条件的,当天的这个订单是来源于一家金融公司。 全军覆没。 “为什么,为什么就找不到呢?” 抓着自己的头发,鬼妹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是不是一家苍蝇馆子,根本就没有上平台?”一边的柳梢突然开口。 周先点点头,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并不是所有的饭店都会上线那两家平台的。 有些小馆子靠电话就能点餐,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只是。 这家小小的苍蝇馆子要从哪里找起呢? 他慢慢有了头绪。 “首先,这个餐馆离四海家园并不会很远。” 柳梢眼睛一亮,一旁的鬼妹更是嗖的一声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抱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出来。 她打开了地图软件熟练的操作起来。 以“四海家园”为圆心,半径五公里作图。 一个规则的圆形图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距离不会超过五公里,超过了餐馆就不赚钱了。” 鬼妹有些得意洋洋地翘起了自己的小下巴。 “我们出外勤的时候,都是她点外卖……周先,我们最好还是相信她。” 柳梢在一边解释了一句。 周先点点头,“继续。” 他同意鬼妹的观点,苍蝇馆子除非是网红店,大多是薄利多销,靠物美价廉的口碑取胜,配送距离太远的话,他们是不会接取订单的。 会不会是跨区配送呢? 周先曾经考虑过这种问题,但很快就自己否决了。 目前来看,“祭拜”是他的杀戮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凶手的所有行为都是在为此部分服务,让“祭品”吃饱上路,不当饿死鬼这种观点非常有代表性。 既然只是“吃饱”,那么随便一家苍蝇馆子叫个外卖就好了,没有必要非要货比三家,强调某一家的味道最好。 祭奠的时候,此人是个狂信徒,非常讲究仪式感。 但脱离这个过程之后,他又会恢复理智,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跨区配送,很容易引起餐馆老板的怀疑,增加凶手暴露的风险,意义不大。 想到这里,他隐隐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鬼妹,标记出范围内所有的庙宇道观。” “好!” 鬼妹瞬间就明白自家的顾问想做什么了。 现场的檀香也好,观音娘娘的画像也好,明显都是从专门的位置买的,龙安城这样的位置并不会太多。 所以,凶手有没有可能就是在购买这些祭祀物品后,顺路去了那个苍蝇馆子吃了顿饭? 要不然,他怎么会有餐馆的订餐电话? “周先,我们要去这些地方实地调查吗?” 柳梢有些兴致勃勃。 “是的。” 周先纠结了一会儿,这才苦笑着开口。 他的计划可不是带着柳梢去大海捞针。 在庙宇道观附近找一个苍蝇馆子,难度很大。 凶手买了檀香画像后又逛了多远才选择进店吃饭?这是个关键的问题。 一百米两百米重案组可以慢慢搜寻,要是一公里两公里呢? 范围太大,目标太多。 毕竟。 如今街面上最多的店子,除了药铺就是餐馆,遇见了美食城小吃街之类的,符合条件的馆子更是鳞次栉比,大海捞针也不过如此。 周先还是准备动用自己的秘密武器。 上次结案后,旁白兄一直没有触发过,这段时间周先总结了下,可能是自己没有见过关键的证物,或者离案发现场太远了的缘故,他准备坐着柳梢的车就在庙宇道观附近转悠转悠,看能不能激活旁白兄的提示。 就像上次在小石村一样。 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到时候怎么把柳梢忽悠到那家馆子或铺子里去。 说干就干。 想到这里,周先朝柳梢点点头,“下午咱们再出次外勤……柳梢,让兄弟们查查八栋楼下的摄像头,看看案发前有没有人送过外卖过来。” “好!” 柳梢点点头,拿出手机开始在群里安排起任务来。 不一会儿,鬼妹也找出了三处符合要求的地点。 “城东城隍庙,翠微街土地庙和香岭路三羊观。” “去土地庙。” 周先略一思索,直接有了决定。 “专员专员,为什么不是城隍庙和道观啊?” “因为农村土地庙最常见。” “最常见?” 鬼妹有些不懂了。 “对……鬼妹,你认为我们的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先并没有直接给出解释,反而笑眯眯地问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问题。 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不就是犯罪心理刻画吗! 这完完全全就是情感语言的考核内容啊。 鬼妹眼睛一亮,教了这么久,自己是要出师了吗? 顾问这是准备调教自己呀! 一边的柳梢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手机,饶有兴趣地看着鬼妹。 显然她也想知道最近自己这个属下兼闺蜜学得怎么样了。 “我感觉……这个人很矛盾。” “矛盾?” 柳梢低声地重复了一句,满脸不解。 “对,矛盾!” 鬼妹朝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方面视人命如草芥,凶残暴怒;一方面他又得小心翼翼地和那些他瞧不起的普通人工作生活在一起……这种状态很矛盾。” “就像刺猬一样?” 一身刺本意是为了保护自己,但距离自己人太近了,又很容易扎伤他们。 柳梢的话让鬼妹有些傻眼,她本能地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自家老大到底错在了哪里。 “不对。” 周先摇晃的手指吸引了两女的注意。 “这种人根本就和普通人相处不了多久,他必须非常频繁的更换工作……柳梢,记得我昨天流窜作案的说法吗?这是最好的证明。” 说句不好听的,神仙鬼怪现在都有多少正常的年轻人相信? 这个人根本就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他很难融入正常的工作生活中。 流窜作案,未必就是因为打一枪了必须要换一个地方,很有可能也有他换了工作的缘故。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他就是一只游离在山野间的独狼。” “虽然被狼群淘汰,但他依旧威猛,残忍,嗜血。” “并且对狼群有着特别的恨意。” “柳梢,相信我……我们要找的人是一个从事低端工作的打工者,他幼年经历过创伤,保守且易怒,守旧且敏感,他和现代社会有些格格不入——我怀疑,他甚至都不会使用手机支付。” 呼~~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两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齐声开口,“还有吗?” 第61章 老街的土地庙 为了寻找这匹孤狼,周先踏上了柳梢的大越野。 同行的还有鬼妹。 鬼妹是个技术宅,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蹲在办公室用电脑远程协助队友破案,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软磨硬泡,非要和两人一起出外勤当电灯泡。 路上,周先开始解释自己为什么把目的地选择为土地庙。 “观音娘娘的画像不同于普通的祭祀用品,它是有特定的需求人群的,销量不会太大。” 两女齐齐点头。 华国人讲究的是实用主义,就连烧香拜佛也是一样,很少有人一生都是某个神仙的狂热信徒。 过小年请灶王爷,过大年倒贴福刷门神,正月十五了逛城隍庙,平日里也祭拜祭拜自家祖先和玉皇大帝。 当然,有子女出国留学的时候,外国的神仙也可以进贡进贡。 而观音娘娘,只有在大爷大妈祈求子嗣的时候才会有些存在感。 “三羊观也好,城隍庙也好,都是龙安比较有名的宗教圣地……你们可以想象,它们附近的祭祀用品商店,会有多少。” 不用多想,柳梢就知道这两处位置,外面会是个什么样的盛况。 一般的祭祀用品商店,经营的商品只有在特定节日的时候才会大卖,就算那几日生意很好,一年下来就赚不了多少钱。 除非有位置一年四季都可以卖出这种祭祀商品。 庙宇和道观外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实际上,任何一家有店名气的宗教场所外面,常常是各种祭祀用品商店扎堆,有的地方甚至形成了这样的商业一条街。 “我们手里的这张观音娘娘的画像,材质很差,线条粗犷,造型也不完美……完完全全是私人作坊粗制滥造的出来的。” 这样的东西,在城隍庙和三羊观外面完全没有任何竞争力,稍微有些诚心的信徒都不会购买它。 “土地庙那边倒是很受欢迎。” 一方土地养一方人。 可以说,土地老爷是华夏大地上最接地气的神仙了,把时间线往前移动几十年,你会在华国的任何一处乡野田地里看见土地老爷的身影。 即便是这个科技无比发达的时代,你走在城市下面的小镇上,时不时也会发现这么一栋建筑。 它大概半人高,水泥随便搭四面墙,盘个尖尖就完事了,走近一看,你会发现龛堂里摆了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雕像,雕像前燃了三柱香,供奉着一些皱巴巴的时令水果。 这就是土地庙了。 土地老爷的雕像,造型各异,大小不定,你只要摆上就是有诚意,香也不需要多贵,数量够了就行,至于水果,更是丰俭由人,洋气点的苹果香蕉可以,条件不好点的弄上几个大枣也没有问题。 土地庙,可以说是不少乡间老爷老奶最基础的精神寄托。 自然,存在于它附近的祭祀用品商店,顾客也只能是这些贫寒的乡间老人。 黄纸上的观音画像,乃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件商品。 …… 传统的华夏文化,在周先的口中娓娓道来,两女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跟着导航到了翠微街。 这是地图上很不起眼的一条老城街,大越野才停下来,周先的脑海里就传来了疯狂的提示音。 透明的地图展开,某个红点不断地闪烁着。 这一次,红点上标记了一个名字。 “强强餐厅。” 简单,好记,风格和土地庙很搭。 周先心里一喜,脸上却是风平浪静。 终于来了! 旁白兄又升级了,这次不但标记出了地点,还顺便给出了名字。 他的判断没有错,这个“强强餐厅”在案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那里面,或许就存在整个案子最关键的证据! 周先现在就恨不得自己开车把两女送到强强餐厅门口,可最终,他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忍住了这股冲动。 “你怎么了?” 停好车,柳梢有些疑惑地开口了。 她有些奇怪周先在座位上扭扭捏捏做什么。 “没什么……可能累了?” 周先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话题。 “出外勤就是这样,谁叫你平时不锻炼的?” 连娇小玲珑的鬼妹都没有喊苦喊累,柳梢白了某人一眼,还是有些担忧地开口,“要不我们就慢慢逛逛,就当散步了?” “我没意见。” 鬼妹连忙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免得自家老大又不爽。 “可以啊。” 周先咬咬牙,装作很疲惫地下了车,顺便还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翠微街,眼睛微微眯起,“柳梢,这条路存在的历史不短?” 柳梢点点头。 这条老街狭窄得连一辆越野车都开不进去,设计年限应该很久远了,也不知道那座土地庙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走。” 三人次第而入,信步慢行。 一路踟蹰,一路闲聊,三人就像夏日的午后无意间闯入这条老街的游客,引得附近的住户频频注目。 “嬢嬢,前面是不是有个土地庙?” 在一家小卖部里买了三瓶水,周先一边刷卡一边随意地朝老板娘开口道。 这是个赋闲在家的中年妇女,所谓的小卖部就是她的一楼靠街道的一边开了个窗户,一嘴的川普听起来很亲切。 “是哦……你娃儿求姻缘去城隍庙嘛,咋个来了这里?” 老板娘瞟了外面的两位姑娘一眼,转头就有些疑惑地开口了。 “我们随便逛逛……逛逛。”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周先有些尴尬地离开了。 接过矿泉水,两女笑得像个傻子。 五分钟后,众人站到了一座陈旧的土地庙前。 黄色的土砖已经斑驳脱落,黑色的龛堂已经坍塌大半,土地爷依旧是摆着欢乐的姿势,面目全非。 倒是有几只燃剩的香木杆子依旧绝强地矗立在堆满黄沙的破瓷碗里。 随着城市在发展,土地爷和翠微街一样在慢慢地被时代淘汰。 “是这里么?” 鬼妹架了架自己鼻梁上的黑色眼镜,有些疑惑地开口。 周先注视着那支看不见表情的土地爷雕像,神情肃穆,久久没有回答。 柳梢捏了捏他的小手,动作很细腻。 周先终于回过神来,神情轻松了许多。 “走,我们去旁边问问。” 不远处,有几家卖蜡烛和檀香的小店,规模不大。 “好!” 柳梢的笑容很温柔。 第62章 百年老店 周先走到了某家小店前,正准备开口,一位大叔就嚷出声来,“小兄弟,有事儿?” “老板,你刚才是在看我们?” 柳梢挤上前来,左看看,右看看。 “不是帅哥就是美女,想不注意到你们都难。” 风趣的回答引得柳梢哈哈大笑,周先也有些忍俊不禁。 “大叔,问你个问题呗。” “你直接说,姑娘……能回答的我都不瞒着你。” 老板随意地摆摆手,很是客气。 “你见过这幅画像吗?” 打开手机相册,柳梢的视线移向了老板的脸上。 老板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满脸诧异地看着她,“有是有,你们要买这种画像吗?” 他自认为自己还算有点眼力,眼前的三人明显不太可能是进贡上香的。 所以他越发不明白这几个小年轻买观音娘娘的画像做什么。 “真的有?” 喜形于色,柳梢的眼神也跟着敏锐了许多。 “我骗你做什么……这些画像都是我从乡里进货的,全龙安估计也只有我这里有!” 似乎有些委屈,老板急急忙忙解释起来,声音大了不少。 城里从乡下进货,听起来很是奇怪,但想起周先不久前的解释,柳梢很快就释然了。 这老板肯定是采购的便宜货。 想到这里,柳梢很干脆的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在老板眼前晃了晃,“老板,警察办案……我需要你配合。” 大叔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柳梢,似乎想不通这么个漂亮的大姑娘,怎么就成了警察,“警……警官,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老老实实地做点小买卖,怎么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和警察扯上关系。 柳梢也不准备和他客气,“你先把那些画像给我看下!” 老板愣了一下,然后屁颠屁颠地转身回了店子后面的老屋,好一会儿才抱出一卷黄色的纸张,满头大汗地开口了,“警官,这是黄店镇王瞎子画的,我贪便宜从他手里买了一些……警官,其实我早就劝告他不要亵渎菩萨了,他就是不听。” 柳梢没有理会他,只顾得急忙忙从他手里抢过了画卷,慌慌张张地展开。 鬼妹也七手八脚地挤了上来帮忙。 须臾。 两个女人的脸上涌现出狂喜之色。 一模一样! 笔法,材质,线条。 就是它了!!! 黄店镇? 周先却是在一边若有所思。 “专员,专员……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小手扒拉着周先的胳膊,鬼妹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之色。 “嗯。” 很随意地敷衍了一句,周先看着看着惶恐不安的小店老板,“老板,你不用急……案子和你无关,你注意保密就好。” “我保密,我保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店老板挤出一道笑容,“谢谢专员先生。” 周先微微笑了笑,“老板,你还记得谁买过这种画像吗?大概一个星期之前。” “一个星期以前?” 老板低下头回忆了一番,很快就苦着脸开口了,“几位警官,实在是不记得了。” “你别看这土地庙有些年月了,但实际上天天过来上香的不少……时间太久,我不记得那几天有没有人买过这画像了。” “这旁边的几家店子呢,它们的老板在吗?” 柳梢有些郁闷,到手的目击证人就这么飞了。 “呃……它们也是我开的。” 鬼妹竖起大拇指,也不说话,你还别说,这个老板还挺有商业头脑。 柳梢差点暴走,黑心老板你是怕自己单独开一家不好宰客是吗? 她有些想不通这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小店为什么生意会这么好,以至于客人太多了老板都记不住人。 周先走上前来,目光炯炯,“老板,这几天还有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过来的吗?” 老板还是苦笑着摇摇头,“实在是不好意思。” 虽然没有直接说,但老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周先继续,“老板你的老家是不是黄店镇?” 他的语速很快,几乎不留给人任何思考的时间。 老板下意识地点点头,“是的……额,警官你怎么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 周先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凌厉起来,“离这最近的百年老店在哪里?” “百年老店?” 老板的脸上写满了迷糊。 “是的。” 不顾两女惊奇的神色,周先点点头,轻轻开口道,“过去几十年,口碑一直很好的也行。” “过去几十年?” 老板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阵恍然大悟,“巷子口,强强餐厅……你们出了翠微街,右转后一直走,大概两百米左右,有这么一个餐馆符合条件。” 似乎是怕几位警官不相信自己,老板握起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几位警官,请放心,这家店子的口味一定符合你的要求……他家祖上据说是御厨,当初和老佛爷一起逃难的。” 他还以为下午三点几人想吃大餐。 “好,谢谢你!” 周先也懒得解释,朝两女微微点头,他带头走出了店门。 心中一样狂喜。 柳梢和鬼妹赶紧抱了画像跟上来。 步伐越来越快。 三分钟的路程,这次三人一分钟不到就走完了。 从车子里拿出水瓶,柳梢一饮而尽,随手抹了抹嘴,她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娃哈哈!” 大收获! 她终于抓住那条邪恶孤狼的尾巴了! 车后座,鬼妹抱着一卷画像,也笑得和个傻子一样。 她没有说话,直觉得心里格外爽快。 作为重案组的技术员,她也和同事们出过几次外勤,为数不多的几次经历,她这个大姑娘都是被人当男人用,到处调查问卷录口供,诸多辛苦不提,哪里能和周先这个顾问一起出来这般轻松? 走走玩玩就把关键的物证拿到手了。 “专员,咱们去强强餐厅?” “去,肯定要去!” 周先还没有回答,柳梢就接上话了,她恨恨地瞪了眼远处某个饭店的方向,喃喃低语,“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如果强强餐厅厨师的手艺这么强,他为什么还要做外卖?” “老厨师死了,接手的是他儿子。” 周先斩金截铁地开口了,轻轻拍了拍椅背,“柳梢,开车!” “收到!” 眼睛里有金色的光芒闪现,柳梢的嘴角翘了起来。 第63章 虎牙 柳梢的心情很好。 虽然不知道周先为什么笃定老厨师已经去世,接手的还是老厨师的儿子,但这不妨碍柳大队长清楚,自家的顾问先生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了。 这意味着水落石出的日子并不会太远了。 两百米,大越野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几人急急忙忙打开车门,冲进了这家看起来并不大的餐厅里。 这一次,柳梢没有绕弯子,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警察!” 瘦弱的厨师兼店老板乖乖地蹲了下来,动作十分熟练。 这次轮到柳梢傻眼了。 还是周先解救了她,“小子,被抓过?” “警官,我没犯事儿啊。” 店老板抬起头,一脸委屈。 “没犯事你蹲什么蹲?” 周先瞪了他一眼,从柳梢手里取过证件,“小子,你看清楚了……重案组组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知……知道!” 店老板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当然重案组出现意味着什么。 “小事我们不想追究,大事你蹲下也没用。” 一把抓起店老板的衣领,柳梢就像拎小鸡儿一样把他拎了起来,“小子,我问,你答,懂?” 老虎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店老板傻傻地点头,看着某人洁白如玉的手臂,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星期前,晚上七点左右,你是不是送过一个外卖?” 店老板苦着脸回忆了一番,有些无语地开口了,“时间太长了,柳警官你能不能给我提示一下?” 第一印象太深刻,他一下子记住了柳梢的名字。 “冬瓜鸡,红烧肉?” “四海家园?” 店老板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柳梢压抑住心中的喜悦,轻轻点头。 她刚才就是故意不说四海家园的名字,免得眼前这个家伙为了脱身胡乱开口,现在看来,确实是有这么一个订单。 “柳梢,放他下来。” 柳梢差点没有被周先的突然出声吓一跳,抬头望去,只见某人黑着脸表情很不好看。 啪! 店老板摔倒了地上,瘫成一团。 周先蹲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依旧黑漆漆一片,“老板,你知道不知道那位顾客已经死了?” “死了?”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店老板把周先的话又重复了一边,见对面轻轻点了头,他急了,“我就是手艺差了点,食材差了点,调味品也少给了一点……怎么会吃死人呢?” 柳梢的嘴角抽了抽,果然是个新厨子,周先的猜测又正确了! 周先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紧紧盯着店老板冷冷开口,“说不定客人的身体有毛病,正好被你遇上了呢?” “不可能!” 店老板狠狠摇了摇头,“我那天接电话的时候,那小子声音还洪亮得很,怎么会有病呢?” “声音洪亮?” 周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低沉,低沉!” 似乎是怕警方误会,店老板一下起身站了起来,跑到了柳梢面前手舞足蹈,“警官,警官,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从小就想当明星,读书少,不知道这个词该怎么形容……那天他好像故意压着嗓子,或者天生嗓子就是比较深沉,至少说话的时候我听得很清晰。” “你没见过他吗?” 柳梢上上下下地大量了他一眼,没有在这位瘦弱的店老板身上发现任何不对劲。 “没有。” 店老板摇了摇头,“我那天骑车子把餐送过去后,直接就放在了八栋的一楼,那里有个取餐点。” 柳梢点点头。 她明白店老板的意思。 最近一段时间,为了防止人群聚集,许多公司和人员密集的楼栋,都有在一楼设置了“取餐点”。 店老板就是把外卖放到了一楼取餐点,他没有和神秘人直接会面。 “电话呢,你还记得他打的什么电话订餐吗?” “我这里有记录。” 柳梢向鬼妹眨了眨眼,后者连忙接过店老板的手机操作起来。 手忙脚乱。 周先无动于衷。 脸色回复平静,他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双眸开始放空起来。 电话肯定是没用的。 柳梢可能会找到一个电话号码,但这个号码鬼妹再怎么调查,也一定不会是凶手本人的号码。 凶手不狂热的时候,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他怎么会留下如此大的漏洞呢。 电话付费后又电话点餐,没有实名制认证之下,他有太多的方法规避这样的风险。 他拍了拍一边店老板的肩膀,“老板,你家老爷子在这里做了多少年生意?” “三十多年。” 或许是周先的语气很平静,店老板也安心了不少,沉默了一会儿,他有些唏嘘地开口了,“警官,不瞒你说,我爷爷手艺真是好,附近的住户都知道……只是我小时候调皮,初中没念完就跑到影视城当龙套去了。” 周先再次拍了拍店老板的肩膀,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鬼妹,怎么样?” “就一个号码而已,我记住了。” “那就好,我们回去?” 柳梢抬起头,等待着周先的回应。 “走。” 周先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气。 大越野上,周先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没有说话。 “收获满满,周先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开心?” 周先笑了笑,“收获满满,未必?” “专员,你可别小瞧了我!” 柳梢还没有说话,后面的鬼妹就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竖起了自己的白嫩玉臂挥了挥,“人家可是很厉害的。” “你厉害你刚才怎么不破解!” 柳梢回敬了一句,一点也不客气。 “人和动物的唯一区别,就是人类是发明和使用工具!” 鬼妹把最后一个单词咬得很重,“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大宝贝在办公室里,咱们回去不就把电话追踪了嘛。” “但愿如此。” 双手枕在脑后,周先闭上了眼睛。 “周先,你不看好这次行动?” 似乎听出了周先话语里的不对劲,柳梢放慢了车速。 “我估计,你们最后会追踪到黄店镇上的某个老头身上去。” 柳梢:??? 鬼妹:…… 顾问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有些听不懂。 第64章 第二位受害者 第二次回到警局,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在食堂囫囵吃了个晚饭,几人回到了办公室。 柳梢带着鬼妹继续追踪那个电话号码,周先则在一旁整理资料。 经过一个白天的忙碌,法医科和重案组的组员们已经传上来了不少新的信息。 汪海在法医科的报告里签字,认准朱玉雅没有未婚先孕的痕迹,这位姑娘虽然玩得比较野,但只身还算洁身自好。 先前生殖崇拜的推理至少可以排除掉一半。 同时,他们针对死者的伤痕作出了痕迹对比,判定凶器是一种特殊造型的道具——它的刀刃是弧线形的,这样可以保证它在切割的时候还保持劈砍的力量。 弧线形? 周先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狗腿刀。 狗腿刀,又叫尼泊尔弯刀,这是一种攻击距离非常宽广的战刃,曾经大规模地装备于某国的特种部队,攻击方式就是劈砍。 周先不敢想象当初凶手杀死死者时的情景。 他让受害人跪倒,然后等待受害人的并不是自己先前认为的直接割喉,而是有亵渎情景的处决式砍杀。 “他和死者有私仇?” 周先有些不确定,凶手的这种行为有着强烈的个人情绪,但彼时,他也是狂人的神仙信徒。 所以,他的这种行为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他所信仰的神灵? 周先拿起了电话,直接拨通了法医科的号码。 “汪海,帮我看看死者颈部的皮肤翻卷方向……我想知道凶手是从哪里下刀的。” 皮肤的翻卷方向,直接可以确定凶手的行凶方式。 那面传来了汪海信誓旦旦的同意声。 一阵忙音后,周先挂断了电话。 重案组组员们传来的消息很多。 经过努力,他们确定了案件确切的发生时间,精确抓拍到了某个黑衣男子的身影,可惜夜晚光线不好,他们看不见此人的精准面部模样。 他们根据线索往前查看,发现凶手是尾随某位业主进的八栋大楼,全程低着头故意躲避着摄像头。 他们此时已经派人去了这位业主家里,看看问询后能不能有点收获。 “所以,他上到20层后,就开始埋伏在电梯外或者楼道里?” 周先有些怀疑,那个大一个黑衣人藏在楼道里,他就不怕被别人发现? 而且,他是如何判断电梯里面出来的人是不是朱玉雅? 偷窥别人很容易被人发现。 而且,就算此人有刀,他又是如何在第一时间就控制住受害人的? 要知道,很多女人遇见危险的第一时间就只会尖叫,她才不管你有没有刀。 一系列问题在周先脑子里盘旋,混乱成一片混沌,差点没有让他喘过气来。 滴滴滴。 群里面,又有人发来了消息,周先打开手机一看,金虎直接在群里圈圈他了。 “黄县,顺泽市,雷山市,秀安市曾经发生过四起割喉案……目前还没有发现嫌疑人。” 黄县是龙安下属的一个偏远山区,周先和柳梢先前度假的黄家沟就是属于这个县城的。 黄家沟的具体地址,就是龙安市黄县黄店镇黄家沟。 “收到。” 表示客套后,周先直接又噼里啪啦开始打起字来,“金虎,你明天去黄县下面的黄店镇,直接联系当地的派出所。” “收到……顾问,我现在就去。” “一路平安。” 周先没有和金虎客气,他想了想,还是继续发言了,“金虎,小心点,第一个案子就发生在黄店镇……你去调查一个叫做王瞎子的老人。” “顾问,第一案不是黄县的这个案子?” 金虎没有打字,很直接地发过来一段语音,惊讶的声音直接吸引了办公室的所有人注意。 “那最多是第二件……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叫做王瞎子的老人已经死了,而且是意外死亡。” 意外死亡?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柳梢细细品味着周先的说辞。 她当然知道王瞎子,毕竟下午才在土地庙旁边听店老板说过,他手里的观音画像就是从这位老人手里买的。 办公室里还有一卷同样的画像。 如果按照周先的说法,观音娘娘的画像只有特定的人群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购买,那么店老板进货了一批一年后还剩这么多,也能解释得通了。 黄店镇——王瞎子——画像——土地庙——强强餐厅,这条线完美的连接起来了。 “老大!” 鬼妹的突然出声吓了柳梢一跳,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闺蜜,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怎么了?” 顾不得发脾气,她连忙开口道。 “电话号码追踪到了,它最后的使用主人是——” 脸色苍白,鬼妹都不敢看自己的电脑了,她很干脆的把屏幕一转,对准了一旁的柳梢。 王群。 73岁。 号码注册地,黄县黄店镇。 “王瞎子?” 双目圆瞪,柳梢高亢的声音里写满了惊讶。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这个绰号。 她一点也不怀疑一个自然死亡了的老人的电话号码,为什么依旧有人在继续使用,那个小镇太乱太落后了,不久前她才深有体会。 她猛然想起了不久前周先的猜测,顿时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周先,你是不是先前就知道了这是王瞎子的电话号码?” “我怎么会知道?” 周先反问了一句。 见柳梢还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他摊摊手苦笑了起来,“我能猜测凶手大概是来自那里,但他使用的电话具体是谁的,我并不知道。” 实名认证一个老人机,对于有心人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那个镇上的营业厅到处是漏洞。 周先甚至觉得此人根本就没有进过营业厅办业务。 脸上惊讶的表情消散了不少,柳梢还是后怕地开口了,“那你觉得凶手是谁?” 周先耸耸肩便是爱莫能助,这妮儿开始得寸进尺了。 他心里确实有个名字,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位置不太对劲,或许才一次见面对此人了解不多,他有些地方确实不太符合侧写。 “柳梢,你觉得黄店镇上的一个瞎子老人,可以靠什么工作活下来?” 柳梢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周先即将说出口的发言,他有些郁闷地看着柳梢。 柳大队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喂,局长?” 电话里,常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先只看到柳梢的脸色瞬间惨白了起来。 “怎了么,老大?” 旁边的鬼妹赶紧扶住了她。 “出事了。” 柳梢抬起头,咬着牙开口了,“周先,杨欢欢死了!” 杨欢欢,死了? 周先一下子愣住了。 第65章 一百年不许变 那个爱笑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周先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一会儿,他才幽幽回过神来。 “走,出现场。” “好。” 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桌子上,柳梢的脸上已经满是怒容,“我要把兄弟们都带去,好好会一会这个王八蛋!” 同仇敌忾,鬼妹也默默地开始打包自己的笔记本来。 作为一名技术专家,这个大宝贝将是她最强大的武器。 周先轻轻点点头。 他想努力挤出笑容安慰一下眼前的姑娘,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龙行虎步,柳梢边走边说,直接开始大声在电话里摇人了,整个龙安总局都听到了她的怒吼。 不一会儿,三辆警车呼啸着冲进了夜色里。 …… 案发现场是龙安大学里的家属院出租房,院子出门就是偏僻的西二校门。 房主是学校里的某位教师家属,周安见到她时,她正苦着脸向常伟叙说着什么。 “局长,什么情况?” 一见面,柳梢就毫不客气地开口了。 “没有摄像头……你们也看到了,这个老旧的家属院就一个门岗,门卫表示下午什么也没有看到。” 常伟言简意赅,开始解释起了现场的状况,“现场在三楼,这位女士下班回家后发现了不对劲,直接报警了。” “女士,能否简单地说明下情况?” 周先开口了。 时间不等人,凶手的步伐开始加快,他也准备直接掌握主动权了。 “我信章,立早章。” 叹了口气,这位戴着近视眼镜的中年女士摇了摇头,“杨欢欢是邓教授介绍给我的,说她一个女生在学校里不方便,想租我的房子。” “你的房租多少?” 周先继续开口,声音很冷。 “2400一个月。” 这个价钱可不便宜,杨欢欢是研究生,有学校分发的研究生宿舍可以居住,她为什么偏偏要搬出来? 似乎是看出了周先脸上的疑惑,章女士急忙摆了摆手,“这位警官,可不是我坑人……我家房子虽然外面破,里面都是欧式风格的精装修,不久前还是我家儿子的婚房来着。” “你儿子儿媳呢?” “搬出去了。”章女士言语诺诺,声音微不可闻。 “也就是说,家里就你和杨欢欢两个人?” “是的。” 章女士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不过我每天都要上班的,家里几乎就杨欢欢一个人。” 周先点点头,表示了解,“杨欢欢,是她的导师介绍给你的?” “嗯。” 章女士的表情说不出的郁闷,“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怎么也不会把房子租给她的……警官,你不知道啊,我的房子很受欢迎的,好多人想租我都没有答应。” 周先没有理会她,继续开口,“杨欢欢和他的导师关系怎么样?” “很好!”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章女士就信誓旦旦地开口,“你们不知道,这小姑娘很会来事,嘴巴也甜,老邓差点就没有把她当亲闺女看。” “亲闺女?” 周先眯了下,想起之前这姑娘说是替自家导师送孩子上培训班的事。 “是呀。” 或许是说到了自己的痒处,章女士的眼睛明亮了不少,“老邓钻研学术结婚晚,快五十岁了才有这么唯一一根独苗,那还不宠上了天……杨欢欢和他闺女差不多大,人又乖巧,他自然爱屋及乌了。” “什么?” 章女士的话音刚落,一边驻足细听的柳梢就忍不住了,她两三步上前在章女士面前站定,“你确定邓教授的女儿和杨欢欢差不多大?” “呃,邓琳琳今年在学校读大四……她还经常向杨欢欢询问考研的问题。” “周先……” 深深吸了一口气,柳梢的声音格外虚弱。 “我知道。” 周先点点头,坚毅的眼神给了柳梢不少勇气。 两人都知道,杨欢欢上次问询时,特意欺骗了他们。 她找了个理由故意不和两人见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柳梢只想到了一个答案。 心虚。 想起她租了2400一个月的欧式精装房的情况,柳梢心底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宁愿住这么贵的一个房子,也不肯住学校? 杨欢欢在躲避什么? 同一个宿舍的两个女生,是同一个连环杀人案的两个死者,未免的也巧合了一点。 下一个受害者,是谁?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周先,我们必须是找到剩下的两个人!” 焦急之下,柳梢有些语无伦次,但周先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他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不是剩下的一个人?” 一个女生宿舍,到底可以住几人? 还是那个哲学问题。 可是,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柳梢有些恼了,“周先,我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不!” 双手抓住柳梢的肩膀,周先满脸认真地看着她,“柳梢,我不跟你开玩笑,你看着我的眼睛……我觉得,这一系列案子的起因,可能就在这第四个人的身上!” 第四人? 柳梢有些傻眼。 这个案子存在神秘的第四人? 她, 会不会黄店镇的王瞎子有什么联系? 柳梢还记得,一切的杀戮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如果她没有猜错,先前周先还认为王瞎子的自然死亡是有人故意为之。 柳梢,你觉得在那样一个小镇,一个瞎子可以靠什么工作维持生活? 周先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萦绕。 瞎子—— 瞎子自然是算命啊。 坑蒙拐骗,小偷小摸。 “姑娘,你将来会是人中龙凤,努力读。” 一个缺了几颗牙齿的老瞎子对着一个小姑娘笑着。 于是,姑娘离开了山野到了城市。 她考上大学了。 宿舍里有三个城市姑娘,她们时尚,漂亮,精灵古怪。 她们和这个乡下来的女孩儿玩不到一块儿。 日常中她们或许会吵架打闹。 大四快毕业的时候,这个乡下女孩死掉了。 三个城市姑娘都保了研。 …… 一幅幅画面开始在柳梢的脑海里重现,似真似幻。 “周先,她来至于黄店,对?” 声音有些哽咽,柳梢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已经湿了。 “是的……柳梢。” 周先的声音很温柔,“有人在为她复仇……以狩猎的方式。” “你已经知道他是谁,对?” 咬着嘴唇,柳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有个猜测,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双手渐渐用力,周先的表情很严肃,“柳梢,你嫉恶如仇,你风风火火,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在害你……请你理解我。” “我理解。” 嘴唇已经咬破,柳梢一个扭动,直接把周先小心翼翼地推了开来,“我现在去保护第三人,这总不会错?” “没错。” 挤出笑容,周先竖起了大拇指。 “你找到证据后,第一个通知我?” 眼巴巴地看着周先,柳梢单纯得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女孩。 “拉钩?” 周先笑了。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好听极了。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周先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一脸认真。 ps:新书期数据很重要,觉得还可以的麻烦投下票。 今天国庆,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大家看书时别忘了陪陪家人,祝生活愉快。 第66章 消失的四号 “顾问,老大!” 鬼妹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一米四的姑娘抱着自己银色的笔记本,一脸兴奋地跑向两人,一边跑一边喊。 “我找到第三个舍友了,她叫刘婷婷……去年改名叫司徒末了。” 刘婷婷? 周先心里突然一紧。 朱玉雅,杨欢欢,刘婷婷…… 这是巧合吗? “第四个舍友呢?” 抓住来人,拼命的揉着对方脑袋,柳梢在一边急急忙忙开口了。 “没有。” 鬼妹有些苦逼地回应了。 “没有?” 声音逐渐高亢,柳梢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双眼圆瞪。 “是的。” 鬼妹架了架自己的黑框眼镜,继续开口,“我找遍了学院所有的资料库,没有找到这个人的痕迹……我觉得,学校可能删除了她的所有资料。” 是删除,而不是没有。 柳梢有些傻眼了,什么情况下学院会主动删除一个学生的所有资料。 哎! 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柳梢又是一阵咬牙, “不管了,我先撤了……周先,现场交给你!” 对于周先,柳大队长是一百个信任,轻飘飘留下一句话后,她风风火火地走了。 留下鬼妹在风中凌乱。 两个组长一个下放到了郊区,另一位大老远的独自去保护证人,她该怎么办? “你留在车子,随时等候我的通知……三柱子?” 周先很熟练地接过了指挥权,看也不看旁边的常伟一眼。 “在!” 人高马大的三柱子站了出来,身子挺得笔直。 周先的脸色很平静,“现场交给你了……老罗,二狗子,你俩跟我走。” 众人散去。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地站到了周先面前。 “你们俩一个老谋深算经验丰富,一个身强力壮身手敏捷。” “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两人连忙点点头。 老罗笑了笑,亮出了自己肥嘟嘟的手臂,“顾问,其实我也是有点肌肉的……虽然它们发育得不是很明显。” 二狗子更是直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声叫嚷,“顾问,有事直接开口,别寒颤兄弟。” 两人热情的发言让周先有小感动。 “好。” 他点了点头,随手指着不远处的家属院门口,“你们对岗亭那个门卫的说法,怎么看?” 两人齐齐眯眼,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 老罗开口,“我觉得,他没有撒谎。” 家属院的门卫,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寸头短发,但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毅。 老罗告诉他们,自己的理由有二。 其一,龙安大学的门卫都是学校警卫处的成员,这些年轻人虽然都是社招进来的,但每一个都经过了半年以上的军事训练,身体素质和专业素质都非常强硬。 他们不太可能像社会上的那些中老年门卫那样偷奸耍滑占小便宜甚至欺骗业主,警方可以相信他们的证词。 其二,他们也没有必要对警方撒谎。 老旧的家属院没有监控是事实,门卫说他没有见过陌生人进来也是事实。家属院里某栋楼发生了凶案的确有些不幸,但这并不是门卫想看到的。 案情如此重大,年轻的门卫有必要撒谎误导警方吗?这个责任他承担不起。 静静地听着老罗说完,二狗子赞许地点点头。 “有理有据。” 一旁看热闹的常伟也插了句嘴,刷了下自己的存在感。 他笑眯眯继续开口,“老罗,如果凶手不是正大光明走门口,那么他们怎么进入家属院的?” 老罗摊了摊手,满脸苦笑,“这儿我哪里知道……局长,你最好问问顾问。” 他觉得,周先特意把二狗子留下来,明显有些自己的用意。 果然。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先就发话了,“翻墙。”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把在场的几人惊得人仰马翻。 这龙安大学的家属院,以现在的眼光看破旧是破旧了点,连摄像头监控都没有装,但当初设计的时候规模可不低,唯一和大街比邻的围墙虽然高度只有两米出头,但墙体顶部都布置了铁丝网,想要徒手翻越难度一点也不低。 案发现场缩在的楼栋,一楼入口正好在门卫的视野盲区,可以说,只要翻阅了围墙,就能直达三楼并埋伏起来,有机会在那里等待杨欢欢进入自己的狩猎区。 “局长,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只有可能。” “尽管这个答案看起来有些夸张。” 常伟点点头,这句话很熟悉,柳梢曾经就在他面前说过,他当时对这句富含哲理的话是信奉不已的。 但。 徒手翻阅这么高的围墙,能行吗? 他有些期待,又有些疑惑地看着二狗子。 二狗子是一组绝对的战斗力担当,和三柱子一样是金虎的左膀右臂,不过,不同于三柱子那样吊儿郎当,二狗子已经成家立业,性格要稳重许多。 和众人来到了现场楼下的围墙前,二狗子前前后后仔细观察了下最近的围墙,许久之后才轻轻点点头。 “没问题,我可以翻越过来。” 即使墙体上有保护的铁丝网,二狗子还是有强大的自信。 不同于柳梢她们警校毕业,二狗子是总局特招的,他是金虎在特战部队的战友,日常训练就包括无障碍徒手翻墙的项目。 不过,那时的训练是一组人马翻越一堵四米二的高墙,要互相配合才行。 这和现场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老罗,麻烦带二狗子去墙外,等我命令。” 两人稀里糊涂地走了。 穿过家属院,走出西二门,再沿着围墙根部走到了两人对面。 “周先,你是怀疑?” 局长眸子里金光一闪,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局长,外面就是‘堕落街’,不是吗?” 周先话里有话,一个反问,算是侧面回答了常伟的疑问。 堕落街,顾名思义就是大学生们放松潇洒的地方,各种吃喝玩乐身体上的享受不说,网歌厅台球室也能让你的心灵愉悦不已。 大学生还没有走入社会,年纪轻轻没有多少自控力,很容易在这里堕落迷失。 这也是长安大学的西二门为什么被封闭并变得偏僻起来的缘故。 堕落街人流密集,偏偏西二门被学校封闭了,附近安静得很,的确是个翻墙的好位置。 “老罗,二狗子,看看外面有没有踩踏的痕迹。” 周先的问话印证了常伟的猜测。 外面,两道光柱不断交叉闪烁着。 “周先,那个人十分小心谨慎,你很有可能什么痕迹都找不到。” 常伟皱着眉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周先。 周先笑了起来,“局长,这正是我想要的。” 没有脚印,没有指纹,甚至连一点点摩擦痕迹都没有,并不意味着嫌疑人就没有从这里经过。 他精通潜伏,夜色中埋伏在漆黑的楼道里,一墙之隔你也不会发现他。 他手里有功夫,就算强壮如朱玉雅这样年轻人,被他一击而中后瞬间也会失去行动力。 他刀法娴熟,力气很大,处理猎物用了不了几分钟。 所以,他为什么不能踏雪无痕,轻松从高墙上跨过而不留下痕迹? 毕竟, 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城市里也能翻山越岭。 “顾问,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不久,那边传来了老罗的大声呼喊。 “好!” 周先的声音很平静。 第67章 何去何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边,柳梢和周先兵分两路后,直接驾车返回了市里。 鬼妹已经给了她刘婷婷的详细住址。 当然,现在这个龙安大学宿舍的第三人,已经改名叫“司徒末”了。 一个人改名意味着什么? 柳梢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一个人,特别是年龄已经满了十八岁的成年人,改变自己的名字会有多么麻烦,特别是这种名字完全和以前没有一点直接联系的情况下。 刘婷婷,你在害怕什么? 两个小时后,绿色家园门口。 柳梢出示了证件。 在保安的陪同下,她顺利进入了这个高档小区的某栋高层。 “啪啪啪。” 她敲响了房间的大门。 屋内没有任何人回应。 再敲,柳梢力量加重了不少。 依旧如此。 她的脸色边得铁青。 “我要查看监控。” 咬着牙,柳梢对一边陪同的保安说。 后者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 周先挂断了柳梢的电话。 “周先,怎么了?”一旁的常伟开口了。 “司徒末失踪。” 周先的语气冷冷地,不带一丝感情,“两个小时前,她乘坐电梯去了负二楼的地下车库,然后不见了踪迹。” “她的电话呢,打得通吗?” 常伟急了,这会儿失踪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晚上死掉两个学生…… 他的肩膀又有些疼了。 周先摇了摇头。 “去年,应该说去年下半年开始,刘婷婷改名,退学,并用新名字司徒末在绿色家园租了个房子,偷偷摸摸地住了进去。” “绿色家园是一个高档小区,安保非常不错……司徒末在那里居住了大半年,几乎没有出门,她注销了自己的手机号和所有社交平台的账号,明显在躲着什么。” “她究竟在怕什么?”常伟有些蛋疼。 你躲就躲好,最后的关头自己却跑出来了,这叫什么事? “不知道,可能和宿舍的第四人有关。” 周先挤出了一道笑容,“局长,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有屁快放!” 常伟心里有些慌,但还是咬咬牙故作轻松地开口了。 “学校删除了她的资料,我需要你去帮忙查查原因。” 常伟:…… 我就知道你周先的便宜不好占,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请”字? 他一脸郁闷地走了。 默默看了一眼鬼妹,周先转身去了现场。 这是一栋老旧的底层小楼,周先在一楼没有发现电梯的痕迹。 三层的走道的某个房间门口,已经有不少身穿白衣的法医科同事在进进出出,一见周先,就有熟悉的面孔开始向他点头示意。 周先一一回应。 然后,他的笑意就消失了。 熟悉的祭台。 熟悉的人头祭祀。 熟悉的观音娘娘又出现在了墙上。 眼前的一幕完全是复制不久前的朱玉雅案。 或许是又想到了那个欢快的声音,周先腹中一阵激涌。 他面色苍白地后撤了出来。 “顾问。” 三柱子紧跟着走了出来,脸上是浓郁的关心之色。 “我没事。” 摆摆手,周先随口说道。 看着陌生人死掉和看着一个熟悉的人死掉,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周先感觉有些恶心,想吐。 “吃块口香糖。” 三柱子憨憨一笑,伸手递了块绿箭过来,“第一次见熟人嘛,都是这样,以后就会习惯的。” 接过口香糖,周先有些愕然,随即又轻笑起来,“怎么,你经历过?” “前女友。” 简简单单三个字,三柱子说的很平静,周先却从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火焰。 看来,他也是个有故事的同学。 “现场怎么样。” 沉默了一会儿,周先笨拙地转移了话题。 “还是那样。” 三柱子耸了耸肩,也给自己剥了一块口香糖,吊儿郎当地开口了,“砍头,祭祀,上香。” “尸体呢?” “卫生间里。” “基本可以确定是他了?” 三柱子点点头,“还没比对指纹,不过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周先沉默了一会儿,“汪海呢?” “在里面。” 三柱子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件东西,“不过他叫我把这个给你看看。” 那是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包裹着的是一张白色的外卖订单。 “翡翠白玉汤?麻婆豆腐。” “嗯。” 三柱子点点头,一手点了点订单,“你再看看订餐时间,案发前一个小时……几乎是那个女娃娃刚吃完,他就动手了。” 周先有些默然。 如果算上那个章女士的下班时间,几乎是前脚此人刚走,她后脚就踏入了家门。 时间掌握得非常精准,甚至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可是,情况是如此危险,他为什么不顺手把章女士处理掉呢?周先相信,以他的身手,完成这件事并不算很难。 冤有头,债有主,一个不滥杀无辜的凶手? 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笑。 “时间是如此紧迫,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让死者吃了饭再动手。” 嚼着口香糖,三柱子开始吐槽起来。 周先没有理会他。 拿出手机,顺手给证物袋拍了张照,周先把照片发在了群里。 “鬼妹,查下这个号码,是和上次的一样吗?” “是的,专员,就是黄店镇的那个号码。” 鬼妹很快就回了消息,顺便圈了圈他。 上次定位出这个号码之后,局里并没有采取技术手段封掉它,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露面了。 “最后一个问题。” 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周先轻轻开口了,“你说,两个小时,你能从这里跑到绿色家园去吗?” 两个小时,是今天两个案子的间隔时间。 “开车的话,没问题。” 三柱子犹豫了一会儿,直接开口,“不堵车,我可以一个半小时就跑到绿色家园……但我并没有把握在剩下半小时内把司徒末诓出来。” 三柱子已经在群里听说过那个叫刘婷婷的女生的故事,改名,隐居,甚至停掉自己的电话卡,完完全全一副惊弓之鸟的做派,这女生已经被吓破了胆。 一个陌生人,想要哄她下楼,怕是不容易。 周先若有所思。 翡翠白玉汤,一般的年轻人可不懂这个菜。 掳走了人,你会躲在哪里呢? 第68章 七日谈 周先第一次讨厌这个城市太大了。 “柳梢,找到人了吗?” “找到车了。” 群里,柳梢很快就回答了周先的提问。 找到车了? 周先眼睛一亮。 司徒末去地下二层,是为了开车逃走么? 她事先收到了警告? 还是? 周先叫来了章女士和年轻的门卫,分别问了一个问题。 “我就和家里人说了些,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瞒不住的。”章女士摇摇头,语气很坚定。 门卫也告诉周先,他只上报了学校的警卫处,这是他的职责。 周先摆摆手,让两人离开了。 他的脸上开始有了疲惫之色。 “专员,喝口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迷妹已经来到了他身边,笑颜兮兮地递上了一瓶纯净水。 “多谢。” 周先的嗓子有些嘶哑,他扭开瓶盖,一饮而尽。 “专员,你在担心什么?” 周先风度翩翩,从来没有在鬼妹面前这样失态过,她有些疑惑,也有些心疼。 “鬼妹,你觉得龙安大学,和司徒末还有联系吗?” 周先有些无力地开口道。 某种意义上,保卫处知道了,也代表着整个学校的高层都知道了——今晚的案子怎么传到司徒末耳朵里的?周先只有一个猜测。 毕竟。 当了大半年的仓鼠,今天的案子发生后,司徒末二话不说就出门开车,行为太刻意了。 “专员,不可能,学校不知道这个案子的严重性?” 鬼妹的嘴巴张得老大,在重案组待了好几年,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如此胆大妄为。 “如果,我说有个案子的严重性,不输今天呢?” 周先冷冷地开口。 “哪一个?”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无关年龄,听说这一系列的连环杀人案还有个隐藏案件,鬼妹的眼睛都明亮了不少。 “我不知道。” 周先摇摇头,竖起自己的一根指头晃了晃,“但我和你说几件事,你就明白了。” “嗯!” 小迷妹十分乖巧地点点头。 “龙安大学删除了一个学生的所有资料,仿佛大学四年这个人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鬼妹点点头,这个线索还是她查到的,她比自家偶像更清楚这一点。 但正是因为她亲手查过,她才知道要删除这些资料有多麻烦,抹除一个人的生活痕迹需要太多的资源,一个人很难做到这一点。 “一个宿舍的女生,除了这个神秘的四号,其余的三人全部考上了研究生……还恰好都是本校的。” 周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鬼妹再次点点头。 一个宿舍存在三个学神,也不是不可能,她曾经见过一个宿舍全部保研成功的。 但三人全部考上了本校,那就有些意思了,特别是,鬼妹还知道有两人跨了专业。 第三根手指竖了起来,周先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朱玉雅的名下多了一套离学校十万八千里房子;杨欢欢宁可租2400一个月的欧式精装房,也不愿意住进学校的研究生宿舍;司徒末退学隐姓埋名并偷住在一个高档小区。” 为什么三人同时暴富了,且同时有逃离学校的举动? 鬼妹想起了周先“情感语言”的说辞。 如果不看这三个女生的种种表面行为,只分析它们背后的意义,那么答案是什么? “逃避!” 打了个响指,小迷妹十分兴奋,“专员,学校里出事了,对?这三人要么是目击证人,要么是罪魁祸首。” 学校曾经发生了一起“事故”,这起事故至少造成了一个人死亡,学校为了隐瞒这个事故,给了三个女生不少好处:包括但不尽于本校保研,一笔金钱奖励,或许还有其它。 它们换来了三个女生的沉默。 “她们即是目击证人,也是罪魁祸首,鬼妹。” 淡淡叹了一口气,周先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们可能间接地害死了她们的舍友。” “鬼妹,查一下,第四个舍友的籍贯是黄县黄店镇……四年,不,五年前才考上龙安大学。” “收到!” 鬼妹忙碌去了。 黄县是龙安下属的一个小县城,地广人稀,规模不是很大,每年能够考上龙安大学的高三学子,并不会很多。 如果再把目标定位到黄县下面的乡间小镇,这些学生的范围又会缩减不少。 鬼妹有些不信,这个学校的能量可以这么大,能把地方上某个高中学生的生活痕迹也抹除了! 周先在一边默然。 他现在的心情很压抑。 他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目标,但不敢向鬼妹吐露半分,生怕鬼妹小手一阵噼里啪啦后,瞬间就锁定了那个女生是死于抑郁症。 她在医院里挣扎了半年才停止了呼吸。 周先不知道她走到这一步,心底曾经后悔过吗?毕竟,她曾经是个坚强勇敢的好姑娘。 这半年,有人会来看她? “专员,老大发了个视频在群里,你快看看。” 小迷妹一声惊讶的提醒让周先回过神来,他赶紧打开了手机。 视频是一段监控视频,时间标识是今晚九点半。 正是杨欢欢案件发生半个小时后。 视频点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驾着一辆a6,脸色平静地经过了小区门口。 柳梢紧跟着发来了一段语音。 “周先,a6是小区其它业主的车,司机正是司徒末……你能看出她是单独外逃还是……” 语音还没有听完,周先就按住了话筒,“她被挟持了……柳梢,帮忙协调交通局,我要看看这辆a6去了哪里。” “收到!” 柳梢发了个“ok”的表情包,看得出来她心情很不错。 “专员,你怎么看出来她是被挟持了,那人躲在哪里?” “缩着头,躲在副驾驶那里。” 周先又点开了视频,指着司机位置上的司徒末,继续开口。“你看见她的模样了吗,精神紧张,双眼赤红……这是神经性病变的征兆,她不可能这么平静的。” “把自己关了半年,她离疯狂不远了……歇斯底里才算正常,一脸平静反倒是反常。” 鬼妹点点头,也不知道理解了没。 她继续低头操作起来,开始查询黄店镇上所有高中生的资料。 周先双手交叉,当做枕头靠在了车椅上。 他开始闭眼假寐。 掳而不杀,每个星期你才能给观音娘娘上一次香? 仪式感十足。 所以,我还有七天时间寻找司徒末的下落? 第74章 他们相识的地方 柳梢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先正手拿着手机自顾自的忙碌。 滴滴,滴滴。 群里面时不时有新的消息传来。 “汪海,皮肤向哪里翻?” “颈部向外,脖子向里……两个案子都是。” 汪海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 柳梢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周先在群里的发言还是继续。 “鬼妹,有消息了吗?” “没有,我没有查到她的就业记录,一份合同都没有……专员,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查出来。” “不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鬼妹,给我查一个人的就诊信息。” 周先在群里发了一个人的资料,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柳梢的鼻子有些酸。 黄晓琴,龙安市黄店黄店镇黄家沟村民,三年前死于糖尿病并发症。 “专员,好多……需要我整理一下再发给你吗?” “不用,你把时间线往前推二十年……我需要她的打胎或者流产信息。” 周先的话冰冷无比,仿佛面对的不是那个疼爱她的老葛婶。 “周先,为什么……” 接下来的话,柳梢说不出口,可周先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没有怪柳梢感情用事。 就像自己先前面对杨欢欢尸体的时候,他也曾反胃退缩逃避过,还是三柱子给了他两个口香糖才好受了些。 柳梢也不太习惯一个熟悉的甚至是尊敬的老人家成为了自己人嘴里的一个冰冷名字。 “柳梢,现在最关键的是查清事实,对?” 周先也也不希望老葛婶的名字出现在案卷中,但几位死者不能白白地丢掉性命。 柳梢有些无力地点点头。 “老葛婶,多年前打过胎流产过?” “记得我一开始的推断吗,观音娘娘的两种意象?” 周先笑着问道。 “生殖崇拜?”柳梢眨了眨自己的漂亮大眼睛。 “是的。” 一声长叹,惆怅又悠远。 “没有子嗣是老葛叔一生的遗憾,我一直以为,两位老人可能有一位身体有毛病,所以许多年没有怀上孕。” “直到?” 柳梢的目光很认真。 周先笑了笑,“直到他刚才故意大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逻辑很对,但音量不对。” 周先看着柳梢的眼睛,继续开口了,“你记得老葛叔刚才说这句话的状态吗?” “生气,愤怒?” “是的。” 周先先是点头同意,然后瞬间话锋一转,“可他为什么生气?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别忘了,他亲口说三年前就把小波逐出师门了,可见他心底对小波早已没有了认同感。” 柳梢不解了,“那是什么意思?” 周先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指了指面前的办公室大门,“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句话不是对我们说的。” “他在呵斥小波?” “呵斥?不不不。” 连连摇头,周先的语气一变,“与其说是呵斥,不如说是警告。” “警告?” 脑海里不断地咀嚼着这个单词,柳梢的思绪一下子乱了。 “先说后一句,欠债还钱。” 周先再次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唏嘘起来,“这句话对被老寨主养大的小波姐弟来说很有杀伤力。” “记得我先前的提问吗,黄二丫的学杂费和生活费是从哪里来的?” 柳梢的柳叶弯眉抖动了两下,“你不会说是老葛叔给的……据我所知,小波可是害过他。” “柳梢,你不了解男人。” 竖起自己的食指晃了晃,“老葛叔不仅是一个父亲,还是黄家沟的寨主……父亲的身份让他讨厌小波,但寨主的身份又让他不得不帮衬这个失去亲人的孤儿。” “他的确教过小波打猎,对?” 柳梢苦笑着点点头,虽然不想承认,但周先的最后一句话太有说服力。 一个成熟的男人能够区别个体责任与个人感情。 无疑,这一点上老葛叔做得很好。 她不怀疑黄二丫也是被老葛叔收养过。 或者说救济更合适。 要不然这姑娘后面也不会对老葛叔的要求这么抗拒。 老葛叔一家没有子嗣,夫妻俩家境还算不错,完完全全可以供养两个孤儿的吃食。 想到这里,柳梢的表情放松了许多,“前一句呢?” 前一句是“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你记得老葛叔给咱们讲的黄仙故事吗?” 柳梢自然不会忘记。 黄仙。 三皮。 这个叫三皮的小孩儿在故事里就是黄仙转世,克父克母克奶奶,凡是和他关系亲切的都没有好下场。 但事实呢? 事实上,三皮就是小波。 “寨子里的人最信那些鬼怪传说,对三皮从来都是疏而远之,在几个帮了他的好心人第二年家里遭受厄运后,这种疏远的动作只会更强烈。” “但老葛叔因为自己职位的关系,不得不对他伸出援手……现在,我假设,当时老葛婶正怀着孕。” “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怀孕? 柳梢细细的品味着。 不管是后来的打胎还是流产,都意味着老葛婶的孩子没有了,有了那些流言的加持,老葛叔会不会认为自己的孩子是被三皮克死了? 非常有可能。 毕竟,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也是一条人命,对于他们的父母来讲,这条人命可能比大多数人要重要得许多。 父亲的身份让老葛叔恨死了三皮。 但寨主的身份却让他不得不救下三皮的性命。 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爱恨交织。 柳梢可以想象,老葛叔在教授三皮打猎技艺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状态。 严肃,严格? 不,没有直接翻脸都算老葛叔有涵养了。 她知道,老葛叔是一个非常自傲的男人。 他受了周先一次恩情,就会想尽办法地报恩回来,自己一个陌生人来到他家里,不过因为是周先的朋友,他对自己才会掏尽心窝的热情。 “周先……老葛婶流产后,老葛叔一定常常祭拜观音娘娘?” 柳梢有些想哭。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思想在乡村山野里特别盛行,妻子流产后,老葛叔就算以前是无神论者,这会儿也一定会慢慢变成观音娘娘的狂热信徒。 送子观音,送子观音。 她的画像寄托了一个男人对子嗣最炽烈的感情。 他或许就是这样认识王瞎子的。 “翠微街的土地庙,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柳梢,让人再去调查那个店子的老板一下……我觉得,他可能认识老葛叔,甚至连王瞎子的生意,都是老葛叔介绍给他的。” “老葛叔去过土地庙?”柳梢有些疑惑。 “不仅是去过,而且是频繁地去……甚至附近的强强餐厅他也经常去,毕竟他连那家餐厅的电话都记下来了。” 老人家的记忆力普遍都不好,一个老人如果能记下某个电话号码,通常意味着这个号码的主人对他很重要。 柳梢又有些不解了,“老葛叔不仅去过土地庙,还经常去?” 三个小时的车程,千里迢迢去翠微街,就是为了上个香? 柳梢有些理解不能。 “或许是因为老葛婶?” 叹了口气,周先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起来,“那里,可能是两人相识的地方。” 第76章 夜宴 小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掐住了脖子,泪流满面。 但他却只是诡异地哽咽着,一声哭嚎都没有发出来。 办公室里是久久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有些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只是……只是想为他祈福而已。” 小波双眼通红地看着周先,表情似乎轻松了许多。 他的确是在拜佛,但他不是杀人犯。 柳梢和周先互相看了看,笑了。 …… 六点。 黄昏时刻。 夏日的夜晚是位可爱的贵族小姐,盛装打扮的同时还喜欢偏偏来迟,柳梢坐在办公室的大门口,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手上,手机群里很热闹。 “顾问,我和三柱子已经入住了镇上的旅馆,随时都可以出发。” “东西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 “我和柳梢马上出发,你们距离远点跟着就行。” “收到!” “金虎,三柱子,对手是个老猎人,有一手诡异的寻人技能,你们悠着点。” “顾问放心,我们会把这次任务当成一次特战行动。” 周先不再啰嗦了,见一旁的大姑娘还在纠结,他有些担忧地开口了,“柳梢,行吗?也就演演戏而已。” 演戏,还而已? 柳梢有些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老葛叔啊,人老成精,一双眼睛像刀子似的,她真怕自己拙劣的演技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她也知道,自己性格如火,心里有什么事情都藏不住,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要演戏骗过老葛叔太难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周先那般能装的。 但。 偏偏老葛叔邀请了她和周先两个人,要是她中途变卦,难免会引起老葛叔的怀疑。 毕竟,她的身份太敏感了。 今天这场夜宴,她不去也得去,中午小波的那个问题很关键,他们手上没有直接的证据。 除了现场收集到的一系列指纹。 她要想办法把老葛叔的指纹也搞到手才能让法医作比对。 她知道,老葛叔身手很厉害,自己强取都未必会占到便宜。 而且,在没有确定性的证据之前就动手,实在不是好选择。 “哎。” 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柳梢一眼,周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只有这样了。” 柳梢连忙拦住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了,“你准备怎么做?” “打电话给他啊……我重新换个地方。” 打电话,给他? 换个地方? 柳梢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周先居然要联系案子的凶手,换主动提出换个地方见面? 老葛叔是傻子吗? 似乎看出了柳梢的想法,周先轻轻笑了笑,“放心,有个地方,老葛叔一定会来的。” “哪里?” 柳梢有些不解。 还能是哪儿呢? 周先有些同情地看了看自己喜欢的姑娘,世界上还有谁能把入了魔的老葛叔拉回来? “你觉得,老葛叔中午有必要来一场派出所吗?” 他反问了柳梢一句。 特意来警告小波有意义吗? 没有。 当时的小波一心求死,自己主动认领了所有罪行,不说警方最后会不会把他当凶手处死,但周先敢肯定,到最后,小波都不会把老葛叔供认出来。 老葛叔特意来一次警局,以送午餐的名义,反而有把自己暴露的可能。 反正他嘴里的那句“三年前我已经把他逐出师门了”给了周先不少灵感。 纯属画蛇添足而已。 周先看得出来,老葛叔心慌了。 那么, 问题来了,这位老猎人为什么会心慌? 重案组来到了黄店镇,大张旗鼓地在集市上调查王瞎子,他明显地感觉危险正在临近。 换句话说,他在心底已经提防柳梢和自己了。 所以,上门试探他,意义已经不大。 周先决定改变策略。 嘟。 嘟嘟。 这一次的手机铃声格外漫长,柳梢在一旁紧张得摈住了呼吸。 “喂?” 沙哑,厚重,正是老葛叔的声音。 “老葛叔,是我,周先。” “我知道是你小子,柳梢呢,你俩怎么还不来?” “我在老葛婶这儿,你过来下?” 那边明显愣了一下,久久不语。 两人听见了悠长的呼吸声,如闷雷炸响。 “老葛叔,我这里有酒菜,咱爷俩好好聊聊?” “好。” 一阵忙音。 老葛叔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字后,主动挂掉了电话。 “就这样?” 漂亮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柳梢瘪瘪嘴。 “不就这样吗?” 周先耸耸肩,忍住了笑意。 “你就不怕老葛叔带着刀子杀了你?” 恶龙咆哮,柳梢做出一副凶狠状,萌萌哒。 “小丫头,你不懂男人。” 周先站起身,随手伸了个懒腰,“放心,他会来的,而且是空手。” 老葛叔,杀了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很清楚,周先既然说出了那句话,就代表着警方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他能在警方无数只眼睛的注视下杀了周先? 开玩笑。 再说了,周先口口声声说的是“咱爷俩”,目的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今天会以一个后辈的身份和他对话。 喝酒,聊天,打机锋。 而已。 老葛叔不会主动的撕破脸皮。 毕竟, 周先的这个位置选得太巧妙,他不会在自己的挚爱前做出恶行。 被人骂了小丫头,柳梢也不恼,见周先这么信誓旦旦,她也松了一口气,“那我等下怎么办?” “帮我买点花生米,再来一瓶酒。” 柳梢:??? “你请客。” 周先看也不看她,瞬间又加了一句。 “算你狠。” 柳梢竖起了大拇指,拍拍屁股朝门外走去。 她记得,那个集市离派出所没有多远,也不知道这个小镇上他们收摊早不早。 周先默默地跟了上去。 龙安。 重案组办公室。 “黄波,你愿意成为污点证人吗?” 局长常伟满脸肃穆。 几个重案组的组员凶神恶煞地站在他身后。 “我愿意。” 戴着银色的手铐,小波笑容满面。 “你先说说,四海家园朱玉雅那个案子是谁做的?” “我师父,他叫葛长根,他身上有一把特制的钢刀,随身携带了几十年。” “昨天下午,他在龙安大学找到了我……” 第77章 星光灿烂 周先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酒是乡民自酿的粮食白酒,很便宜,花生米更是夜市里随便抓的,配料很足,用一个塑料袋拎起来晃悠着,周先的心情很复杂。 他的目的地是小东岗。 黄家沟地处山坳,小东岗是难得的向阳之地,当初老葛婶在这里下葬的时候,老葛叔这个铁打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今夜星光灿烂,小东岗有些静谧。 取出黄纸,点燃,周先坐在一块矮小的坟墓前,注视着袅袅焰火,神情专注。 许久。 他的身后终于有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老葛叔,你来了?” “来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周先对面坐了下来,面露微笑,“你小子其实早就知道我来了,对吗?” 周先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老葛叔一见面就选择了掀桌子。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还是点点头。 夏日的乡野,夜晚会很热闹,就算没有蛙叫,也不可能没有虫鸣的。 小东岗这里太安静了。 “老葛叔,还是你慧眼如炬……请!”周先给两人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 “你小子就用这个招待我?” 嘴里这么说着,老葛叔还是一饮而尽,十分豪爽。 “张跛子家的大谷烧,还是那个味道啊。” 苦酒入喉,老葛叔咧了咧嘴,摇头晃脑,十分沉醉。 “张跛子家,酒不错?” 周先抓起一枚花生米,捏碎了,递到了自己的嘴巴里,细细地品味着。 “几十年的老字号了……反正自从我来到这里,他家就在自己收粮食自己酿酒卖了。”老葛叔又小口抿了一口,满脸回味。 “但柳梢告诉我,他家的生意不怎么样啊?这么好的一瓶酒,只要十三块钱。” 周先抬头看着对面,似笑非笑。 “便宜才有人买。” 灿烂的焰火下,老葛叔的表情十分平静,“我们这里,酒就是这个价……外面的好酒,根本就进不了镇子来。” “可是,老葛叔,你不觉得外面的酒,它更好喝吗?” “更好喝?我不知道。” 老葛叔摇了摇头,“我没有喝过,也不准备喝……我们这里的人一辈子喝习惯了粮食酒,也喝不了别的。” “老葛叔,你信不信,此时此刻,就在龙安城,就有你们黄家沟的年轻人在和朋友们吃着晚饭?” “他们有的在和工友们划着拳,喝着啤酒;有的在和男朋友约会,品味着红酒;有的正在和自己的孩子碰杯,欢庆他期末考了个好成绩?” 对面的老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才悠悠开口,“你想说什么,臭小子?” “你代表不了其他人,老葛叔。” 我代表不了其它人? 老人只觉得这句话重重地砸倒了他的脑袋上,沉重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周先的嘴炮还在继续。 “老葛叔,黄家沟有许多人出去了,他们在城里安家立业,过得很好;张跛子一家敝帚自珍,留在镇上却只有眼看自家的生意一点点消亡。” “你觉得他们谁做错了?” 成功是件残忍的事,它只认结果,不看过程。 树挪死,人挪活。 只知守旧,不懂变通,就算他本领再高强,也只会被时间慢慢淘汰。 周先的问题,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老葛叔人老成精,哪里不懂他的意思?当下就是呵呵一笑,愤愤开口,“小子,你的意思是,我一直都做错了?” 老葛叔自认一生坦荡,他敢说自己作为寨主,算得上一句“鞠躬尽瘁”。 为了救黄三皮,他甚至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搭上了。 这也叫做错了? “老葛叔,黄二丫她错了吗?” 老葛叔脸色一变,咬牙切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你只不过是给了她一口饭吃而已!” “她欠我一条命!” 两人如同两只对峙的豹子,你一言我一语,互不想让,争锋相对。 黄二丫考上了龙安大学,说成宛若新生也没有问题,可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靠的只是老葛叔资助的学杂生活费吗? 你不能忽视她自己的努力! “黄二丫欠你,是的,老葛叔,这一点谁也无法洗。” 点点头,周先的目光炯炯,“可就算她欠你的,你就能随意要她的命吗——这是一条人命,不是山里的野猪,田里的兔子,你想杀就能杀!” 周先想起不久前才看过的那部纪录片。 肥硕的年猪被屠夫无情地割破了喉咙,旁边的妇人拿着脸盆在那里接着猪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过年了,所有人都很欢乐。 除了猪。 杨欢欢被割喉的时候,你在笑吗,老葛叔? “为什么不能?” 老葛叔根本就没有打算隐瞒什么,直接反口质问起来,“我能给她一条命,就能取她一条命!” “呵呵,强者拥有一切,弱者活该去死……老葛叔,你是这个意思吗?” 声音尖锐,周先直接厉声大喝,“还是说,老爷子,你觉得你很强?” “你说呢?” 对于自己的本事,老葛叔非常自负,十里八村论打架,他此刻敢认第二,就没有哪个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哪怕正值年轻的后生也是一样。 老葛叔相信,周先会明白自己的厉害,毕竟他那个小女友和自己比划过。 “老葛叔,我只说三句话,今天你要是能够反驳,我转身就走。” 笑了笑,周先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说?” 老葛叔头也不抬。 “第一句话,科技比人类强!” “距离你一公里之外,此刻正有两把狙击枪对准了你的脑袋……只有你敢动一下,脑袋立刻就开花。” 老葛叔的刀快吗? 快。 根据法医科的调查,老葛叔这位城市猎人在杀死几位受害者的时候,通通只用了一刀,就让所有人的头颅搬了家——他的刀法速度快,力量大,角度准,可以说是顶尖的冷兵器专家。 但,刀再快能比得过子弹吗? 八百里外取人性命可不是开玩笑。 再者,老葛叔天生异秉,不知道是拥有超常的听力还是异常的嗅觉,能够在茫茫人海中寻到特定之人,但千米之外狙击,你的超能力也会失效。 动物才纠结于个体的强大,人类善假于物,早就利用科技为武器统治了整体世界。 老葛叔没有动。 “第二句话,时间比人类强。” “你年轻的时候可能是万人敌,但你现在不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老葛叔,你记得咱们的第一次相遇吗?” 两人的第一次相遇在龙安的某个医院的走廊中。 那个春天的早上,老葛叔穿了个靛蓝袄子,蹲在过道里愁眉苦脸。他第一次带着老葛婶来城里看病,随身带的现金就让小偷光顾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若不是周先好心借了钱给他,他别说带着媳妇看病开药,怕是连黄家沟都回不来。 人要服老。 强如老葛叔,到了城里和一般的乡下老头没有什么两样。 “第三句话。” 周先竖起了自己的第三根手指晃了晃,“老葛叔,时代变了。” 新世纪了,考验一个人强大如否,绝对不是看这个人能不能打。 好勇斗狠只会被当做流氓痞子,有本事现在只是代表这个人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断魂枪,不传,就不要传了。 微弱的焰火中,老人的脸一明一灭,看不见表情。 “是我错了吗?” 夜色里,他喃喃自语。 他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能够让人们心存敬畏的,只有头顶的星空,和他内心的道德准则。” 从摧残的星空移开视线,周先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英雄会迟暮,黄家沟会落败,时代在发展,那些小屁孩也会长大……老葛叔,你年纪大了,也该歇歇了。” “放下,老葛婶在等你。” 呼~~ 把手里的酒瓶一饮而尽,老葛叔站了起来,“你说得对,小屁孩儿都长大了……斗不过你,臭小子。” “我认输了。” 哎。 悠长的叹气声在山野里是如此显眼。 落魄又释然。 第80章 国王游戏 风驰电掣。 柳梢一路哼着歌儿,驾着大越野,很快就轻车熟路来到了清风酒店。 停车,拔钥匙,大步跨上台阶。 有侍者迎上来,“柳小姐,有人在富贵厅等你。” 递上钥匙后,柳梢一脸迷糊。 老妈知道自己要来? 她居然认为自家的小仙女会为那一顿红烧排骨开一个小时的车子过来? 可恶啊可恶。 她气哼哼地上了十八楼。 富贵厅。 有侍者把柳梢领到了某个靠窗的包间。 一推开包间的大门,柳梢就开始嚷嚷了,“好啊,老妈,你居然背着我吃好吃……” 话语说到一半,她就有些尴尬地捂住了嘴巴。 有个穿着旗袍的女子笑语盈盈地望着她,她旁边,是柳梢熟悉的母后大人。 大仙女正咬牙切齿,眼神里有这一种“你再乱说话我就把你回炉重造”的意味。 “柳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凤姨。” 柳梢妈妈黑着脸,把自家傻乎乎的大姑娘牵了过来。 柳梢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个叫凤姨的女子就站起来,伸出了自己洁白如玉的小手,笑眯眯开口了,“柳梢,你好……我是聂青凤,是周先的二婶。” “二,二婶?” 被握住手,柳梢的舌头有些打结。 她当然知道聂青凤是谁,清风连锁酒店的总经理,华国着名的女商人,传闻中,这个酒店就是以她的名字来命名的。 当然,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龙安首富,周怀安的妻子。 柳梢没有想到这个女强人会是周先的二婶,难怪那小子总说自己住这里不花钱! “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叫二婶,我也不反对。”凤姨眨了眨眼睛,轻声打趣起来。 柳梢瞬间就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了。 “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啊,快进来坐下。” 傻傻的被自家老妈拉到了座位上,柳梢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家老妈怎么会和周先二婶在一起? 周先也没有说周怀秀是他二叔啊,他是低调还是故意不告诉我? 姑娘心里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对面的薛青凤有些纠结地开口了,“周先他爸,和家里闹了矛盾……很早就出去闯荡了。” 柳梢:…… 合着周先这么犟,还是有遗传的? 她有些想笑。 不过,当转身看到自家老妈黑着脸时,她又郁闷了,“妈,我怎么了?” “吃饭玩什么手机?” “我没有啊!” 摊摊手,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大仙女就从柳梢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熟练地关机之后,放进了自己的包包里。 柳梢妈妈给柳梢满了一杯酒,白酒,瓶装的。 “今天你和二婶第一次见面,不要不懂礼数……自己满上,自己喝。” 柳梢要哭了。 咱们三个女人,一起吃个饭有必要上酒吗?还是瓶装的白酒,你就不怕你家姑娘喝醉了耍酒疯吗? 情况有些不对劲。 …… 比蒙游乐场。 柳梢是红着脸见到大家的。 今天是金虎攒的局,名义是三柱子过生日,大家一起聚一聚。 嗯,众人假装忘记了三柱子的生日还有大半个月,一起疯玩,打闹,好不快活。 案子的收尾工作已经正式完成,局长常伟大手一挥,直接让重案组放了大假,得到上级嘉奖的名义上的案子负责人金虎只有大出血了。 下午的重头戏是真人吃鸡,大家都扛着巨大的塑料枪,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金虎,你不是说局里你的枪法最厉害吗?出来呀,和我中路对狙!” 听着河东狮吼,金虎躲在某个角落瑟瑟发抖。 就在刚才,他亲眼看见,三柱子明明已经和柳梢组队了,后者却直接开枪崩了他的脑袋。 自己这位兄弟死得实在是不能瞑目,金虎有些不敢动弹。 “犯规,你这是犯罪啊柳梢。” 某具尸体正在地上举着白旗抗议。 “闭嘴,死人不许说话!” 柳梢的嘴角抽了抽,面露杀气。 啪! 啪啪! 两下点射,刚探出头的二狗子就壮烈牺牲。 何人横刀立马? 唯我柳大队长。 柳梢一马当关,直接端着大枪守住了补给箱。 方方正正的箱子后面,鬼妹正缩着脑袋鬼鬼祟祟地躲着,时不时探出头偷偷向外面喵一眼。 三场射击游戏,都以柳梢带着鬼妹大杀四方结束。 黄昏时刻,众人开始bbq。 bbq就是外国的烧烤,近些年才引进华国,在年轻人当中很受欢迎,对于重案组这群无肉不欢的杀胚来说,这个项目作为晚餐最为合适。 “老大,专员啥时候回来啊?” 一边烤着大鸡腿,鬼妹一边随意问道。 作家周先和局长常伟签的合作协议,大家都很清楚,变身为总局顾问的他,随时有离开重案组和众人拜拜的权利。 虽然认识两个月不到,但大家对周先这个顾问已经很有感情了,那个匪夷所思的“情感语言”,一次又一次震撼着众人的认知,重案组的组员们已经习惯有一个智若近妖的顾问站在自己身后了。 “周先,可能在整理自己的心情?” 小声呢喃了一句,柳梢的话语差点连自己都听不见。 老葛叔死的时候,柳梢就发现周先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后来把老人安葬大哭一场后,他整个人才回过魂来正常了不少。 这一次回家,可能就是需要找家里的亲人寻求下慰藉。 毕竟,重案组的每一位组员,每年都会经历过一次或多次的心理医疗,周先那么聪明,只有自己救赎自己。 想到这里,柳梢心里一愣……话说回来,周先他不是回去找妈妈了吗? 为什么他妈妈会出现在清风酒店,还和自己老妈有说有笑? 莫非这又是一个忘仔妈妈? “光吃肉多无聊,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某个生日被提前了二十多天的寿星公大大咧咧发出了自己的倡议。 众人一笑而应。 争论许久,大家决定玩“国王游戏”。 这个游戏的规则十分简单。 n个人玩,就发n+1张牌。 这些牌里,有一张是代表国王的身份牌,抽到这张牌的人就是本局的国王。 国王可以命令任意号码的人做出一些动作,只要不是太出格,开下小玩笑都可以。 但是,由于多出一张牌,牌桌上剩下的那张牌就自动成了国王的号码牌。 所以,国王下命令的时候,很有可能是发号施令到了自己头上。 你命令三号玩家打一下自己的屁股,结果翻开牌自己就是三号,那就有些尴尬了。 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国王游戏在年轻人中十分流行。 “开始,我要发牌了!” 柳梢扫视了众人一眼,脸色严肃。 ps:本章留白了,很多人说看不懂,我解释下。 上一章末尾,薛青凤打了个电话,把周先妈妈叫了过来。 什么理由能让刚刚和儿子团聚的妈妈千里迢迢来龙安? 为什么柳梢妈妈母说清风酒楼不用担心暴露? 为什么她没收了儿女的手机,还拼命灌酒? 为什么柳梢和众人会面的时候会红着脸? 为什么,和众人玩游戏的时候,柳梢会这么大的火气?她真是因为金虎说自己枪法局里最厉害吗? 有时候我觉得平白直叙没有波澜起伏,留白可以给大家发挥自己想象力的空间。 目前看来大家看书都是来娱乐的,不喜欢太动脑筋。 我会改变下写法。 这章就不改了。 第87章 联合作战 “梁局长,接下来的工作是重中之重,我希望在这里两天的统计里,局里的兄弟们能够发现槲寄生杀手潜在的受害者。” “收到。” 梁局长的态度放得很低,短短一餐饭的时间接触下来,他就感受到了周先这位重案组顾问的毒辣眼光。 两天时间梳理出潜在的受害人? 梁局长觉得很有挑战性。 但大不了,他就使用人海战术,龙安的重案组长和特聘顾问都来帮忙查案了,他这边的人也不能掉链子。 “三柱子,二狗子,你俩下午去大陶村,看看能不能查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半天时间走访群众,调查一个八年前可能没有目击人的案子,周先的这个任务不可说不困难,但两人还是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站起身直直敬礼,“收到!” 平日里嘻嘻哈哈和周先称兄道弟,但一旦涉及到了案子,两人的脸色就认真起来。 “柳梢,联系鬼妹,让她下午出趟差……带着她的大宝贝来,我需要她随时待命。” “好的。” 柳梢也乖巧的点点头,直接拿出了手机。 让鬼妹出趟外勤,应该没有问题,局长常伟都同意了先前襄县地方的邀请,自然也不会为难一个技术员。 至于鬼妹本人,她巴不得现在出来玩一玩呢。 “梁局,下午请派一名熟悉案情的警员给我当向导……我和柳梢要去昨晚的现场。” 周先倒不是怀疑本地的警员不认真,漏掉了现场的某些线索,他只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走大运,能在现场附近触发下旁白兄。 毕竟,现场之外也很有可能隐藏有证据。 所有人兵分三路,几个兵种联合作战,大动作频频,周先显然已经开始认真起来。 他接受了那个连环杀手的挑战。 …… 下午, 小许警官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司机,载着柳梢和周先两人朝金融港方向驶去。 比起龙安这个省会城市,襄县的经济水平无疑差了许多,一路上,众人经历过颠簸不平的沥青路,见到了随处摆放的破旧垃圾桶,低矮陈旧的沿街建筑一一映入眼帘,直到了金融港附近才有了一点现代化的气息。 “周顾问,柳组长,我们先去公司还是先去现场?” 在某个十字路口,许警官踩下了刹车开始等待红绿灯。 周先开口问道,“哪里近一点?” “出租屋……大营村只有不到两公里了。” “那就去大营村。” 许警官点点头,“好的。” “许警官,吴倩倩的父母,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女儿遇害了?” 一路上,周先没有让车内的气氛太无聊,直接开口提问。 吴倩倩已经一个人出来工作自己独居了,案发当天,她的父母还在水果市场批发自己的水果,怎么知道吴倩倩出事了呢? “周顾问,柳组长,吴倩倩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会给家里打电话,和父母聊聊天谈谈心报报平安之类的。” “昨天晚上,两夫妻一直等到十二点,也没有等到女儿的电话,所以就起了怀疑……他们还以为吴倩倩和同事聚餐喝醉了,担心了一晚上今早就赶到了这里。” “哦?” 周先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吴倩倩的父母,允许她和同事聚餐喝酒?” 连上班的地方都要打好招呼,吴倩倩的父母无疑把她保护得很好,他们会放心自家姑娘在外面喝酒? 其次,吴倩倩本人呢,初出茅庐人傻天真——她和同事的下班时间都不一样,她会懂人情世故,会等同事下班然后一起聚餐? “她的父母当然不会允许,但实际情况谁又知道呢?” 乖乖女在外面放飞了自己觉得自己长大了的叛逆故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后排,柳梢皱起了眉头,“所以,吴倩倩到底喝酒了没有?” “没有。” 许司机很快就开口了,“上午局里的法医就检测了,受害人体内没有任何药物或酒类的痕迹。” 身上没有防御性的伤口,体内也没有中毒或者醉酒,那么死者就是被人用利器正面杀死的,然后才有后面张贴白纸警告信的行为。 “嫌疑人,是怎么进入屋子的?” “她的父母有房间的备用钥匙。” 许警官的声音有些唏嘘,他感慨道,“至于凶手,有没有钥匙我们不太清楚。” “走,去现场。” 周先急切地想知道现场的那个房间是个什么状况了。 好在两公里也不远,许警官驾着警车,很快就领着两人来到了一栋楼下。 这是个六七层的小高层,一看就知道是大营村村民搭建的违章建筑。 实际上,整个大营村几乎都是这样的违建高楼,村里大街套着小巷,到处都是随意飞设的电缆网线,蜘蛛网一样。 “许警官,几楼?” “五楼。” 周先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没有立刻进入大楼,上去五层,而是右手搭在额头上,抬头向上远眺,“柳梢,你一个人晚上能从楼顶滑到五楼吗?” “我能……但意义不大。” 随意顺着周先的视线瞟了一眼,柳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从七楼楼顶沿着墙壁下到五楼,难度并不大,但前提是,那个女凶手的体能能和自己一样强大。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不提,大晚上的视线并不好,凶手沿着墙壁向下攀岩,稍不小心就会触碰到什么,引起六七楼住户的注意。 所以柳梢说,她能,但别人不一定能。 周先的这个问题意义不大。 “也是。” 周先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并不是每个现场都在五楼……她一定是从大门口进去的。” “她有钥匙?” 许警官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或许是吴倩倩把她请进去的。” 摊摊手,周先苦笑了起来。 虽然这个答案看起来有些夸张,但也不是不可能,吴倩倩是个乖乖女,但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引狼入室? 毕竟,凶手能有一处案发现场的钥匙,她总不能有四处房子的钥匙? 如果真是这样,案情就简单多了。 第96章 女朋友 槲寄生杀手是所有警员的噩梦。 强如柳梢,在面对此人时也会感到束手无策,倒不是槲寄生有多能打,而是她太能藏。 她就如传说中那只会画皮的妖精,以朋友的身份接近你后,突然给你来那么一下子。 然后,她会顶着你的身份,和你的朋友你的父母一起生活。 太诡异了。 “二嬢嬢,你再和我说说那个崔老板的消息?” 在周先的满脸期待下,二嬢嬢点点头。 “就算忙死,崔胖子也不请帮手……曾经有好事的人问过她,她说一个寡妇,瓜田李下的,不太好请杂工。” 说话间,二嬢嬢的表情很是不屑,旁边的几位阿姨奶奶也是同样的鄙夷。 她们都是女人,虽然年纪大了,也能体谅一个单亲妈妈的辛苦。 但如今是什么年代了? 她们早就不穿裹脚布了,三从四德也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请两个男性小工帮忙就瓜田李下,这个崔胖子也未免太做作了。 讲究女德,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做派,传统如她们,都有些看不下去。 不请男人? 周先微微一愣,随即开口了,“她请不请女人?” 孤儿寡母,自己操持一个店子应该很辛苦,更不提这还是个旺铺。 “不请!” 二嬢嬢摇摇头,继续疑惑开口了,“她说怕别人图她家产……亏崔胖子体格大,一个人能搬能抗,要不然她姑娘那时候书都读不成,天天要留在家里帮忙。” 柳梢懵了,这个崔胖子居然会如此吝啬? 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二嬢嬢,她女儿叫什么?” 另一边。 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周先故作轻松的对老人开口了。 他故意接过老人的话,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突兀。 只是,这姑娘的存在感未免太低了。 二嬢嬢说了这么半天,只用一个“姑娘”的代号称呼她,似乎有些不对劲。 “崔胖子的女儿啊?” 果然, 低头思索了半天,二嬢嬢又一脸茫然和几个老姐妹争论许久,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周先开口道,“时间太久了,我们几个都忘了那个姑娘的名字。” “只是好像记得,是某种花儿的名字,荷花桂花之类的,很普通的名字……对了,她不姓崔。” 很普通的名字吗? 周先心里说不出的郁闷。 老人家记性本来就差,二嬢嬢能给周先回忆出这么多有用的消息,已经很不错了。 …… 和几人老人挥手告别后,周先毫不掩饰自己颓然的脸色。 “怎么,累了?” 看着周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柳梢有些奇怪。 她只觉得自己还是元气满满,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求不得,人生八苦啊……我太执着了。” 晃了晃脑袋,周先苦笑了一声,“走,我们回酒店。” 酒店的位置鬼妹早已发给了两人。 但柳梢却是一点也不急,轻轻拉住他后笑眯眯地开口了,“什么求得求不得的,说说呗?” 周先叹了口气,没又好气地开口,“还有什么……找不到槲寄生,心里郁闷而已。” 崔老板的身份很容易就查出。 她在瓷器市场当了很长时间的个体户,肯定会在工商部门登记自己的个人信息,梁局长他们只需要顺藤摸瓜,很快就能确定崔胖子的身份。 哪怕她几年前已经搬家,不在这里做生意了。 同样,确定槲寄生真正的名字也可以很顺利的查出来。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存在感很低,名字里含有花的姑娘,周先已经确定她就是先前警方苦苦寻找的槲寄生杀手。 宁悦就是她开始杀戮后,死在她手下的第一个受害者。 有崔老板在,槲寄生杀了她女儿并取代她的概率太低了。 但此刻,那姑娘躲在哪里了,又变成了哪个人呢? 她如果已经不打算继承自己原来的身份,警方根本不太可能找到她。 想到这里,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柳梢,既然你还不想回酒店,陪我走走如何?” “好呀!” 姑娘的眸子和天天的星星一样明亮,她也不问周先想去哪里。 周先想去的地方是东市口。 先前二嬢嬢回忆崔老板往事的时候,对她的描述太奇怪了,一个单亲妈妈开店居然不请帮手。 男人你可以说瓜田李下有忌讳,但女人说别人想谋求自己的家产就有些过分了。 六月的最后一天了,今晚的星空特别美丽。 清风徐徐,带来了乡野间淡淡的花香,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散步着,表情有些沉醉。 “柳梢,你觉得这个模仿者会是谁?” 周先的一句话破坏了迤逦。 柳梢却是一点也不恼,小声回应道,“你不是说了吗?受害人的家人或朋友……比如说宁悦的妹妹什么的,毕竟她现在也正是风华正茂,和我们的模仿者声音很搭。”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浓郁的夜色里,周先的声音有些深沉,“记得二嬢嬢对宁悦的说辞吗,她和吴倩倩很像,都是单纯善良的好姑娘。” “单纯”就算了,毕竟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也不会老奸巨猾到哪里去,但“善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罕见的美德。 可从受害者的家人或朋友的角度来看,槲寄生会是善良的人吗? 周先觉得自己先前对模仿者的刻画有些不对劲。 “怎么可能?” 一个杀人无数的杀手,怎么可能会善良和单纯?柳梢怎么也想不通,周先的犯罪心理刻画里,模仿者对槲寄生的印象会如此夸张。 “不是第三者的普世价值,而是从模仿者的角度出发。” 别人或许看槲寄生是恶魔是王八蛋,但在模仿者看来,此人却是一副人畜无害小白兔的模样。 虽然诡异,但周先他给出了好几种可能性。 “斯得哥尔摩综合症……她或许是槲寄生手下超级幸运的生还者。” “狂热粉丝……模仿者可能时日无多,所以疯狂地模仿自己的偶像给自己减压。” “抑或,她干脆是槲寄生早期的帮手,恋人什么的……分手后,她还迷恋着槲寄生。” 槲寄生,女朋友? 张大了嘴巴,柳梢愣住了。 第97章 姐夫与小姨子 槲寄生会不会有个女朋友? 这个玄学的问题周先没有答案。 还是那句话,宁悦这一个孤案能提供的信息不多,周先并不能完整地刻画槲寄生的犯罪形象。 “周先,你是在吓唬我的?” 白了前面的家伙一眼,柳梢恨恨地贴了上去。 “谁知道呢?” 周先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槲寄生有一个普通的名字,小时候父亲早亡,单亲的母亲一天到晚忙于工作,她只有一个人和自己玩儿。 “妈妈,我要玩过家家。” “我很忙,你自己玩。” “妈妈,我要买那个洋娃娃。” “别闹……再调皮小心我叫警察叔叔抓你!” 缺少父爱,缺少母亲的关怀,长达的槲寄生定然会十分孤僻,她从来没有获得过别人的注视。 她会嫉妒宁悦吗? 她现在又变成了心仪的谁?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斯德哥尔摩,不存在的助手,狂热的粉丝,谁又知道这是虚幻或是现实呢? “柳梢,我们要刻画槲寄生的形象,就必须看看她的父母是什么样子。” 父母的教育可是塑造孩童性格的关键,三岁看老也不是一句玩笑话。 柳梢点点头,深表赞同,“所以我们这是去东市口了?” 亏她还以为某人是邀请自己夜游大陶村呢。 “是的。” 周先毫不客气地承认了。 东市口离小广场并不远,两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路途很快就走了大半。 只是, 当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后,周先却愣住了。 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副神秘的地图,距离他不远的某处位置又被旁白兄标记为高亮的血红色。 “华轩瓷器”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在他的眸子里很显眼。 脚步默默放慢,周先的表情有些无语。 他可以肯定,前面的“华轩瓷器”就是崔胖子搬走之后新挂牌的瓷器店,那里还发生过凶杀案。 而且这个案子还和槲寄生案子有些关系。 到目前为止,旁白兄为数不多触发的几次,通通在自己正在侦破的案子有关,无一例外。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黑科技。 “嘿,你又怎么了?” 不知不觉间赶上了周先的脚步,柳梢有些关心地问道。 “没事,可能太累了。” 搪塞了两句,依旧没有找到忽悠柳梢的方法后,周先决定见机行事。 瓷器市场的东区路口已经到了, 周先和柳梢站在了市场巨大的招牌下,两人抬头望去,“瓷器市场”四个大字不断地在霓虹灯下闪烁。 “这名字倒是不拖泥带水。” 装模作样点评了一番,柳梢移开了视线,“周先,怎么找那个店子?” 此时正是晚上八九点钟,盛夏的黄金时刻,不少人清凉打扮,呼朋引伴进入了这个古典的瓷器夜市。 拆迁停止后,瓷器市场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找人问问。” 周先随手进入了迈进了夜市的大门。 近了,更近了。 “华轩瓷器”到了。 “这家店子装修有几年了,应该对市场的同行很了解……我来问问。” 周先对柳梢解释道,柳梢大大咧咧地点了点头。 “欢迎光临!” 一进门,就有热情地服务员迎了上来,满脸含笑。 两人简单地点头回应后,周先直接开口,“你们老板呢,我们找他有事。” “你们是?” 服务员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在刚才,她就发现这对俊男靓女目不斜视,也不欣赏店里的美丽瓷器,直直朝自己走来,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哪知道对方直接要找自己的老板。 “警察。” 又轮到柳大组长出马了,她毫不客气地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嗯,周先没证。 服务员愣了一下,眼神里写满了惊讶。 随后,她双手捧作喇叭状,扯嗓子就朝店子里面大声喊了起来,“姐夫,姐夫……快出来,警察找你!” 柳梢:…… 原来是家族店,小姨子当了姐夫的服务员。 很快,店里角落探出一个脑袋,满脸委屈地嚷嚷起来,“小静,你莫调皮,我又没对不起你姐姐……真有警察啊?” 一阵刺耳的椅子和地板的摩擦声后,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急急忙忙小跑过来。 男人三十出头,小胡须,一对眯眯眼里透露着狡黠,还没开口,他的脸上就挤满了笑容,“警官,警官,两位警官……找我有事儿?” “你是这个店子的老板?” 柳梢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眼神扫视。 “是,是,我是‘华轩瓷器’的老板李明轩。” 点头哈腰,男子的笑容很灿烂,他朝自己的小姨子努了努嘴,后者立刻到不远处开始沏茶倒水。 “李老板,我向你打听个事情。” 装作没有看就按刚才那一幕,柳梢悠悠开口,“崔胖子崔老板你认识吗?她几年前就在附近做生意,大概三年前从集市搬走了。” “崔胖子?” 老板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几个分贝,脸上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柳梢乐了,“你认识?” “她是不是叫崔金丽?” 李明轩没有直接回答柳梢的问题,反倒有些诧异地回问了一个。 呃? 一时间,柳梢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有些求助似的看了看周先。 “她家先前是专门卖陶罐的,生意挺红火的,你应该知道……对了,她还有个女儿。” 话音落下,对面的李明轩就脸色一变,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柳梢又说话了,满脸急切。 “警官,这女人是不是死了?” 柳梢;??? 她心底生出了无数问号,崔胖子死了是几个意思? 周先也是心里一紧,“怎么回事?” “我就知道这个女人有问题啊!” 李明轩苦笑一声,叹了口气,他端过小姨子手里的两杯茶,朝周先两人点点头,“两位警官,愿不愿意听我讲个故事?” 周先点了点头。 第98章 仓库 李明轩没有讲故事,他只是叙述了自己的经历。 只不过,这段的经历的神秘诡异,比起一般的神鬼故事还要令人印象深刻。 “警官,你知道吗,三年前这个店子,我几乎是白捡的。” 开口第一句话,李明轩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差点没让两人大吃一惊。 三年前,大陶村的陶器市场虽然不是最热闹的时候,但也可以说一声生意兴隆如日中天,外来户想要在这里找到房子开店,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了。 市场就那么大,店面就那么多,村民们是不会轻易卖掉自己的金饭碗的。 “我老婆阿华是村子里外嫁的姑娘,她带着我回村找店面,也是找了整整三个月都没有找到……就在我们无可奈何想要放弃的时候,我们接到了崔老板的电话。” 静静听故事的柳梢眼神一下子亮了,“她要把店子租给你?” 华轩瓷器的老板娘还是本村的姑娘,连她都没有门路租到店面,只能说明这个瓷器市场的生意有多么红火,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春老板会联系李明轩? “不是租,是卖。” 苦笑一声,对面的李明轩朝两人点点头,“当年一家普通店子的转让费都要五十万,更不提房价,她这家店子打包卖给我,一口价也不过八十万……我俩想都没想,直接卖了城里的房子凑钱找她签了合同。” “打包?” 周先的眉头皱了起来,打包卖,那意味着崔胖子卖的可不只是一栋空荡荡的房子。 她小气到连一个帮手都不愿意请,会血亏卖自己的辛苦攒下的门店? 甚至连仓库的货物都白白送人了。 “是的,房子和货都给我,只要八十万……崔老板当时看起来很急。”李明轩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一句废话! 周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连非常抢手的陶罐都没有时间处理,崔胖子当时不焦急才怪。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一个坚强的单身妈妈已经一个人在这里打拼了这么多年,突然就扔下了自己的全部心血焦急告别,到底是什么原因? 会不会,是她女儿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候,槲寄生杀手已经在江湖兴风作浪了五年?连警方都不知道她的下落,这个单亲妈妈哪里得到的信息呢?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周先的脑海里盘旋交错,让他头疼不已。 “她就这么简单地和你们交接后,就直接走了?” 李明轩再次点点头,“是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甚至连转账时间都没有等到,直接就坐长途汽车回城里了。” “这么干脆的吗?” 一旁的柳梢有些傻眼,愣愣开口道,“她就没有和你们多说一句话,简单交代点什么?” “警官开玩笑。” 李明轩笑了笑,继续开口道,“在开这个店子之前,我和我老婆在市场里逛了三个多月,进货门路出货事项什么的,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崔老板还要给我们交代什么呢?” 市场门店的店主,不是本地的村民就是外来的商户,他们的进货途径很单一,那就是直接到大陶村拿货。 “阿华”是本村外嫁的姑娘,想来在货源上不用担心,但周先却是有些奇怪,为什么眼前这个店主要故意强调这个? 柳梢嘴里的“交代”,明明不是指的这个。 “李明轩,你知道对警方撒谎的代价吗?” 一脸严肃,周先决定诈一诈李明轩。 柳梢愣住了,周先为什么说这句话? 眼前的老板,在撒谎? “小子,你要不要再看看我的证件?”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明轩,脸上的神情很不好看,“你以为重案组是做什么的?” 崔胖子和李明轩的买卖虽然隐秘,天知地知,但柳梢如果有心,还是可以调查出来的。 李明轩搓了搓手,表情有些尴尬。 “哎呀,姐夫,你就别耍小聪明了!” 见自己的姐夫还不吭声,一边的服务员小姨子倒是有些急了,“警官,两位警官……崔胖子不让我们去仓库,房子后面有些仓库被她锁起来了,她走的时候把钥匙带走了。” 走得匆忙,但是还不忘把仓库的钥匙带走? 周先和柳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齐齐起身,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走,去仓库看看去。” 一般大型的零售兼批发的铺子,都是仓储售卖一体的,这样就不用每时每刻都到上游补货了,崔胖子生意这么好,自然也会在店子后面的仓库里备上紧俏的商品,以免来了订单她手里却没有货。 路上。 周先盯着前面那个俏丽的身影,悠悠开口了,“姑娘,你们把仓库打开了?” “打开了。” 小姨子却是没有撒谎,很是干脆地点点头,“没办法,生意来了,天天到村子里取货也不是个事……总不能总是让顾客等咱啊。” “两位警官,咱不骗你,接手的第二年,我们就把仓库打开了,还把里面的存货清理卖了不少。” “崔阿姨要是没出事,她来了要多少钱咱跟她可以商量……确实是我们做错了。” 这姑娘说话大气,立正挨打承认错误的态度很干脆,周先在心底默默给她点了个赞。 “姑娘,我有个疑问……你也好,你姐夫也好,怎么总是认为崔老板会出事呢?” “她当时的样子,太奇怪了。” 说话是李明轩,这位说谎的老板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神气,悠悠对两人开口道,“警官,你们不了解崔金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之所以叫崔胖子,就因为体格大,力气强,两百斤的陶罐,她一个人说搬就搬,比起一般的男人都不遑多让……这么说,她见人就笑,就算男人死了,她一个人把自家的店子经营得有声有色,大家伙从来就没有看她苦脸。” 柳梢好奇的开口了,“所以,那一天她板着脸没有笑?” “笑?她都快哭了!” 小姨子接过话头,冷冷一笑,“眼睛红红的,和我们说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想挤出笑容……但皮笑肉不笑的,还不如不挤呢。” “警官,你能想象她那副样子嘛?” 小姨子拍了拍胸脯,脸上一阵后怕,“说实话,当时真把我们吓坏了,还好后来交接的时候没有出什么问题。” 说话间,仓库到了。 周先的脑海里已经被高亮的红色填满了。 果然有问题! 第165章 防空洞 看到儿子露出了笑脸,商老师老泪纵横。 那真叫一个歇斯底里。 苦尽甘来,他哪里看不出眼前的两位警察已经成功地开导了他的儿子? 早知道这小子打一顿就好,他早就下死手了,看到家里那一扇破门,商老师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好一会儿,众人才安慰好了这位老人,又是一阵忙碌过后,众人围坐在了老人家里客厅的桌子前。 “商老师,这是我们打印出来的梅子山电子地图,最新版的。” 随手点了点已经铺在桌面上的地图,周先的神色很肃穆,“现在,关于梅子山,我们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下。” “请问。” 心情已经平复,商老师的脸上也同样写满了认真。 他的旁边,已经包扎好了伤口的商群也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态度也一样鲜明。 梅子山,他从小就在里面玩儿,要说对这座小山峰的了解,他并不比自己的父亲少。 “昨天,我们接到线报,说是有情侣在情人坡那里,发现有人躲藏在草丛里——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周先从城东分局收到的某条线索开始,但他故意没有提目击证人是个眼镜妹。 “周警官,你说的是哪个情人坡?” 商老师还没有开口,一边的商群就有些急不可耐地抢答了。 “这里的情人坡很多?” 同样是抢答,柳梢一样不和周先客气。 “怎么说呢,在没建研究生宿舍之前,梅子山很荒凉的,周边就只有我们这一块儿教职工宿舍……几位警官知道这个情况?” 几位警官齐齐点头。 说实话,暑假了,现在的梅子山公寓就有些荒凉,更不提昨天发生了的那件案子之后。 所以众人不难想象公寓没有建立之前这里的景象。 认真起来的帝都男孩儿挺有魅力的,众人都沉浸在他娓娓的话语中。 “梅子山的学生公寓,设计很有格调,公寓之间都是蜿蜒的石子路,密密麻麻种植着花草树木。” 点了点地图上那一大块方块建筑,商群悠悠开口了,“但那一块儿是生活区,虽然入住率不高,但晚上从实验室回来后这里同样是人来人往,密密麻麻……尽管风景好,但那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整个梅子山,离宿舍近,且适合偷偷摸摸恋爱的地方,只有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手指连点,商群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神色。 周先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签字笔,直接在地图上圈了三个大大的黑圈。 “这里是哪里,你仔细说说。” “第一个位置是问情潭……其实就是个小河湾的回流僻静处,那里植被茂密,花草不少,有虫鸣,有鸟叫,水流潺潺,林风潇潇,确实是个谈情说爱的好位置。” 商群手指着的,是梅子山靠近山脚的某个地方,看地图上的标注,山上有一条小溪水正好从这里溢过。 “学校里有河?” 苏珊有些惊讶。 她在帝都大学求学了近十个年头,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处美景。 “小水沟而已。” 摇了摇头,商群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先,“周警官,我觉得这处地方希望不大,夏天的时候这个位置太靠近水源,蚊虫太多,就算带了驱蚊水也效用不大。” 周先在心里给面前的年轻人点了个赞,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继续,下一处呢?” “候风亭。” 手指从山脚转移到了山顶,商群的解说还在继续,“这里有一处古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建立的,反正在山顶有些年头了……这里的视野是整个学校最好的,甚至可以远眺到整个校园。” “整个,校园?” 吞了口口水,柳梢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寸土寸金的首都有座山都已经够奢侈了,这个上顶风景还这么俊美? 一览众山小啊,她好想去看看。 “第三个呢?” 周先面无表情地开口了,如同一个无情的说话机器。 “第三个是这里。” 这一次,说话的是商老师。 苍老的手指点了点地图正中间的某个位置,商老师叹了口气,“小群,这个地方由我来说……这个地方,我比你更了解。” “爸,那可真不一定。” 咧嘴笑了笑,商群露出了自己洁白的大板牙,“我小时候天天和小艺他们一起进去玩,你不知道而已。” 小艺? 这又是谁? 不过想想,柳梢并没有放在心上,想来是商群的某个小伙伴。 “你们说的,到底是哪个位置?” 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这对父子,柳梢开口了。 “防空洞。” “防空洞。” 一苍老一年轻,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父子哈哈大笑,差点没有把屋子里的玻璃震碎。 藏在心底多年的隔阂终于解开了。 不过。 众人却没有时间关注这对重归于好的父子,大家都被那个单词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防空洞。 似乎所有的城市都有这个建筑,在当代年轻人眼里,它代表着历史,代表着神秘。 在帝都大学的梅子山中,也有这么一处防空洞? “是的。” 似乎是看出了几个年轻人的表情,商老师点点头,“梅子山的深处,确实有一处废弃了的防空洞。” “废弃了的?” 喃喃低语了一声,柳梢有些惊讶。 “我刚参加工作那几年,学校曾在那里开展过金属试验,不过没几年就放弃了。” 商老师叹了口气,轻轻向众人简单解释了几句。 他告诉几个听众,顶自己父亲班的时候,他的年纪还比较小,那时候学校的条件没有现在好,搞研究很辛苦。 但大家的积极性很高,每天在防空洞里做实验也没有什么怨言,不过没几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些实验室就被废弃了。 “你们不知道啊,防空洞里温度极低,光线也不好,咱们早上天不亮钻进洞里,晚上天黑了才出来,眼睛都受不了,几乎人人都近视了……” 絮絮叨叨,老人向周先他们叙说着往日的峥嵘岁月,感慨良久。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没有一个人主动打断他的回忆。 许久。 商老师才恢复了平静,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众人点了点头。 “没事。” 周先赶紧递上了两张纸巾,“这么说,商老师你知道防空洞有几个入口了?” “嗯。” 商老师点点头,竖起了自己的右手晃了晃,“三个。” “梅子山里有三个出入口……学生公寓这里有一个,虽然已经被锁了,但小年轻们胆子大的,经常会破开铁锁进去玩一玩。” 和小时候的商群一样。 还有比防空洞更隐秘的幽会场所吗? 这就是梅子山的第三个情人坡。 “另外两个呢。” 柳梢又抢答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商老师,浑然不顾身边某人的满脸黑线。 “第二个逃生出口在山背,就在后山那一块……当年建造防空洞的时候,就是为了不被别人瓮中捉鳖,所以梅子山一头有一个逃生口。” 继续竖起一根手指,商老师的表情很肯定。 后山? 柳梢心里一紧。 “第三个。” 周先终于出声了,声音幽幽,不带一丝感情。 “第三个?” 叹了口气,商老师抬起头,黑色的眸子无比的深邃,“我不知道第三个出口在哪里……诸位,其实第三个出口没有人知道在哪里,我也是听家里的长辈们提了一嘴,才知道有这么一条神秘的通道可以从那里逃出来。” 逃? 周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但看到他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时候。 他的心理突然“咯噔”了一声。 “周先。” 旁边,柳梢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了过来。 “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说。 神秘的第七感出现了,柳梢有些颤抖。 第169章 一雪前耻 作为华国的首都,帝都的医院不少,但适合当监管医院的并不多。 分局发布的通告照片里,隐含了许多信息,其中录像截图上,某个军事医院的名字就丝毫没有隐藏。 和平时代,许多军事医院也接待平民就诊,除了特殊的监管病区,这家医院的科室布局和其它的三甲没有什么不同。 夜。 医院的三楼监控室,灯火通明。 “怎么样?” 俯下身,江明盯着眼前的屏幕,关切之意明显。 “一切正常。” 梁坤架了架鼻梁上的眼镜,轻轻开口了。 “梁坤,顾问说了,最早明天晚上,谢猛才会来到这里……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养养精神?” 技术处的几位同志,这几天确实是累狠了,但看到几人都是通红着双眼,一副战意盎然的样子,江明觉得,自己必须要开口说道说道了。 对于技术科的兄弟们来讲,查不到线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查到的线索是嫌疑人故意放出来的。 起先,周先在群里说,他们被甘禹误导了,梁坤还有些不信。 可随着小嘴找到了那辆车锁被破坏了的共享单车,一切的怀疑瞬间都变成了乌有,特别是亲手在车锁和把手上检查出了甘禹的生物痕迹,梁坤简直是无地自容。 他很想找到周先,低头认错说声对不起。 但他没有勇气。 好在,顾问并没有怪罪他们,反而把现在这个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自己。 监视所有靠近监控病区的人。 这个任务很艰难,整个监控病区一共有八十多个监控摄像头,而技术科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只有八个人。 平均一个人要照顾十个摄像头,时时刻刻,一眼不眨的那种。 但梁坤还是答应了下来,面对局长说可以邀请别的兄弟单位的技术员过来帮忙的时候,他摇了摇头。 “不,局长,血债血偿……自己丢掉的脸面,我们要自己捡起来。” 他们要靠自己的行动,一雪前耻。 当然,他们搞技术的不是莽汉,梁坤只用两个理由就说服了江明江局长。 第一,大战在即,他们技术科就是所有人的眼睛,如今这个最关键时刻,突然往技术科添加几个陌生人,配合不熟练不说,而且还十分危险。 第二,技术科手里,有最精密的人脸分析软件,只要进入摄像头拍摄范围的,他们可以瞬间对比数据库里的资料,分析出来人的身份。 工作量很大,但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并不算太累。 只不过就是熬几个通宵而已,辛苦一些,他们能坚持下来。 没有功劳,也要有苦劳。 “好。” 拍了拍梁坤的肩膀,江明也不打算劝慰自己这个倔强的属下了。 周先和柳梢今晚都没有休息,他们城东分局自然也不好让技术科今夜丢下他们去睡大觉。 “对了。” 打开监控室的大门,临走前江局长转过身来,“啰嗦一句,周先刚才交代了我一声,除了监管病房,监控室也是谢猛偷袭的主要目标,梁坤你小心点。” “知道了。” 梁坤摆摆手,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局长,你走。” 局长走了。 梁坤心里却是惊起了惊涛骇浪,原来,我们也是你的主要目标吗? 是了。 监控室没了,所有人的眼睛就瞎了,射人先射马,好一个持枪悍匪。 我等你! 噼里啪啦,他把监控室外的摄像头调整了一个角度,直接对准了自己身后的大门,并给人脸识别软件设置了自动提醒。 有人靠近我就报警,我还不信你能摸上来。 谢猛,二十一世纪了,如今已经不是十几个人几十条枪就能闯天下的时代了,我让你见识见识科技的手段! 他对顾问的判断笃信不疑。 …… 医院,某间办公室。 这里已经被警方征用,江明回到办公室里的时候,周先的碰头会已经召开到了一半。 “因为医院性质的缘故,这里的安保并不严密,如果有心,任何人都能潜入进来的。” 指了指白板上的某张照片,周先的表情很严肃,“诸位,别忘了,谢猛最擅长的是谋而后定……所以,他一定会进来打探情况,并进来的不一定是谢猛本人。” “监管病区靠近住院部,那里的病人很多,许多家属都会从病区外面路过。” 皱着眉头,赵利民的声音有些低沉,“顾问,我们能不能暂时把这条路封锁起来……住院部还有另一条通路。” 每经过一个陌生人,刑警队就去调查她的情况,那也太浪费警力了,赵利民觉得这样并不可取。 反倒是直接封了这条路有些一劳永逸。 “不行,容易打草惊蛇。” 沉默了一会儿,周先摇了摇头,“不管是亲自乔装打扮也好,还是通过第三者也好,谢猛过来打听消息,这种情况是防不住的。” “恰好我们的计划是,必须让他知道甘禹就在监管病房里,通告上我们的消息是真的,这样才能逼迫他进行下一步行动……所以,堵不如疏。” 堵不如疏? 众人有些疑惑。 靠在座位上打着瞌睡的柳梢更是直接开口了,“周先,我们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她刚才在闭眼假寐,为接来下的袭击养精蓄锐。 “对,大大方方。” 重重点点头,周先直接指了指门外,“人也好,枪也好,就让过路的‘家属’大大方方地看,就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来真的……直到谢猛以此为情报布置自己的计划。” “就这样让他们看?” 再次重复了这句话,柳梢声音提高了八度。 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只是,我想让他看到的。” 拍了拍巴掌,周先直接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环视了众人一眼,“住院区离甘禹监管病房还隔离着一段不短的通道,他肯定不敢袭击这两位兄弟,所以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我不会傻到把所有的布置放到明面上去……柳梢,你和老赵是暗哨,到时候直接给我蹲守在甘禹床后,见到有人冲进来就直接开枪。” 暗哨? 躲在甘禹身后? 直接开枪? 乖乖,这么护犊子,一看就是周先的风格,但柳梢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开心呢? 接下来。 众人又敲定了不少细节,这才慢慢散会。 凌晨一点多。 周先洗漱完毕,躺到了附近某个旅店里。 双臂靠在脑后,他却久久不能入睡。 时间不早了,明天马上就会到来,他的计划很严密,可谢猛真的会来吗? 弑母。 越狱。 这一对父子的心理画像在他脑海里不断地清晰又模糊,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终于。 在甘禹遇袭的这个时间点,他睡着了。 第177章 似曾相识 苏珊的瘫软在地直接吓傻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几日,这几日她尽心尽力地给众人当导游,做司机,有说有笑很是热情,大家都以为她就是个乐观无忧无虑的姑娘,哪知道,她心底压着这么多的东西。 精确到分钟的时间点,当然不是周元庆的死亡时间,而是第一个目击者的报案时间。 当时,身为实习律师的周元庆正准备和一个案子的证人见面,哪知道就在两人约定好的地方,周元庆简单上个厕所的功夫整个人就倒在了卫生间里。 “小弟,你知道吗,报警人就是那个证人……一个留洋后回国的女士,警方调查许久后,确认案子和她没有关系。” 好一阵嘘寒问暖后,苏珊才坚持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坚持说自己没事并让周先继续分析案情。 见苏珊如此坚持,众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个时间点是最好的证据,当时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红衣杀手没有必要再去犯案了。” 叹了口气,周先有些担心的看着苏珊苍白的脸庞,“放心,珊姐……如果周元喜真的和案子有关,我一定亲自抓住他。” 被周元喜精湛的演技骗了,周先很是释然,自己技不如人,输了也是应该。 但若是他把珊姐伤成这样,周先绝对不会放过他,践踏法律,杀害亲人,这样的畜生凭什么活在世上? “珊姐,我也一样。” 把苏珊的小手紧紧握在自己怀里,柳梢有些心疼地开口了,原谅她词穷不知道说些什么漂亮的大话,但她发誓,若是有机会,她也要亲自为苏珊报仇! “小弟,我没事。” 朝众人轻轻点点头,苏珊努力挤出了笑容,“这一天我等了八年了,也不在意多等几个月了……我们还是先看看红衣杀手案?” 红衣杀手,只有抓住了这个神秘的高中生,众人才能确定周元喜到底参与了谋杀亲弟弟没有。 说到底,确定红衣杀手的身份,就是为了抓住周元喜做准备。 案子又回到了原点。 “顾问,你刚才的推理很精彩。” 拍了拍巴掌,小嘴的眼睛亮晶晶的,“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知道了这些信息,我们要怎么抓住她呢?” “艺术学校。” 比起车水马龙热闹无比的黄石大街,麒麟路只是一条并不起眼的小巷子,嫌疑人却能在麒麟路上找到一个绝佳的埋伏地点,只能说她对附近太熟悉了。 “问问艺术学校当年负责招生的老师,看看对这位姑娘有印象没。” 朝小嘴轻轻点了点头,周先闭上双眼开始组织语言。 “和其它咨询招生的学生不一样,这个女生打扮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简朴,像个丑小鸭一样……老师应该看得出来,她是病急乱投医。” “她当时很自卑,说话唯唯诺诺,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人……对了,和老师说了应该不超过五句话,她就会问到学费之类的话题,听了回答后很快就会转身就走,不再继续和老师墨迹。” “她成绩虽然很差,但是生活很规律,有些像三点一线:学校——家——打工的商店……是的,她还在兼职赚取自己的生活费,而且这个店子离麒麟路并不远。” “她的兼职,是个体力活,赚钱很少的那种……她平日不打扮,但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假小子,她的性格相反,应该会很温柔,外冷心热的那种。” 语言就是自己最好的妙笔,此刻,周先正在撰写一篇经典的人物笔记。 在他的笔下,这位正在读高中的姑娘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单亲家庭。 坚强不自卑。 做事干脆利落。 聪明且做事有谋略。 “诸位,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太清楚。” 把众人的记忆拉回案发的时候,周先的声音有些引人入胜,“但有一件事必须引起我们注意,那就是那个女生在那天晚上的某个时间段,突然决定杀人后,为什么选择的目标是穿着红衣服的男人?” “或者说,红衣和男人两个因素,在她的情感语言侧写里,代表着什么意义?” 又是熟悉的提问,柳梢的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她仿佛回到了龙安重案组的办公室离一样。 “周先,这个男人一定不会是代表男朋友,对?” 以提问作为回答来抛砖引玉,柳梢开始熟练地开始表演者捧哏的角色。 “对,她没有男朋友。” 点点头,周先回以温柔的笑意,“她对男人的感情是恨……除了曾经的小伙伴,她恨所有的男人,甚至这会儿应该还是单身状态。” “那么,这个男人……代表着她的父亲?” 苏珊也轻轻开口了,虽然脸色苍白,看表情看起来很轻松。 “是的。” 再次点点头,周先的笑容更灿烂了,“她的人生里,唯一和她有亲密接触的异性角色,就是父亲。” “或许在她看来,就是这个男人抛弃了自己,随意才让自己遭受这么多痛苦。” “养不起就不要生……诸位,这就是犯罪动机了,我才她爹年轻的时候,也是喜欢穿一身红衣。” 犯罪动机这就出来了? 在一旁当了许久观众的小嘴有些目瞪口呆。 说实话,他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头脑风暴,还没有怎么熟悉游戏规则,几个玩家就一个接一个地甩出了大招,让他有些目不暇接。 结果,头脑还没有转过弯来,嫌疑人的画像就确定了? “顾,顾问,那个女孩儿现在怎么样了……咱们能够抓住她吗?”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看着周先帅气的脸蛋,小嘴突然有些紧张,舌头都不会用了。 八年前考高,四年前毕业,这个女孩有没有考研,有没有走入社会? “她毕业了,已经参加了工作,而且因为出色的学历和工作业绩,她现在的表现得很耀眼。” 周先用了“耀眼”这个词。 他是个内敛的人,很少如此夸张地评价一个人,但小嘴问起来这个女孩的近况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说出口了。 “诸位,两年和警方斗智斗勇,连续杀死多人后,她嗜血的人格得到了升华,现在的她,应该是光辉夺目的。” “你们不记得,我刚才描述她的时候,里面有个单词似曾相识吗?” 第181章 少年慕艾 商群的故事很普通。 事情大概要从他上初三开始。 和大多数叛逆少年一样,初中时代的商群喜欢冒险,逃课,然后和母亲吵架,因为商老师还没有退休全职在学校上课的缘故,家里病弱的母亲管不住他。 “那时候我虽然喜欢到处玩,可其实没有几个同龄人愿意带着我,原因很简单。” 苦着脸笑了笑,商群的表情有些酸涩,“我妈妈病了,很严重,小孩子不懂事,总怕我有什么病会传染给他们。” 其实,哪里是小孩子害怕传染? 没有家里的大人在背后千叮铃万嘱咐,小孩子们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小伙伴的。 成长半生,商群还不能释怀,可见少年时的伤害给他的人生带来的阴影之大。 “商群,都说是小孩子了,你还和他们见怪做什么?” 挤出笑容,苏珊变成了温柔的小姐姐,轻轻安慰了一句。 “我哪是怪他们?” 晃了晃脑袋,商群有些自责,“我只是在怪罪自己,我当时太不懂事了。” “小群,都过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商老师已经站起身来,来到了儿子的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面露慈爱,“你妈妈根本就没有怪你……再说了,最后那半年,你表现不是很好吗?” 人生谁无少年时? 叛逆期的少男少女最让父母头疼,可只要不酿下大错,谁又会真正的去怪罪自己的子女不懂事呢? 商群逃课,吵架,可商老师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老爹,老妈最后那段时光,是小艺教我这么做的。” 说到这个名字,商群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清瘦的脸庞上氤满了红晕。 少年慕艾,他的初恋只是狗血的单相思,更卑微的是,那个女孩儿离开了八年,他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客厅里,大条桌前的气氛有些尴尬,周先心里一紧,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变也不变。 “小艺,这个名字是女生?” 依旧是苏珊,依旧是温柔的发言,一句简短的疑问,却让周先在心里默默为她点了个赞。 好样的珊姐! 如果说每个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但此刻苏珊无疑是影后附体,就连最挑剔的导演,都对她此刻的表现一百个满意。 上午才在分局的档案室听说过这个名字,咬牙切齿差点没有昏厥,可见这游小艺给她留下的印象之深刻。 但, 就在几个小时之后的下午,她就能面不改色地把人往沟里带,好像从来不认识游小艺一样,腹黑无比。 “游小艺。” 简简单单三个字,好像费尽了商群的所有力气,耳根通红,他在苏珊面前低下了脑袋。 “真的是女生啊?” 柳梢的表情很是夸张,一张玲珑小嘴都快张成了o型,眼神里有八卦,有打趣,有欣赏和羡慕,更有淡淡的向往。 好像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一样,柳梢把自己吃瓜群众的戏份表现得淋漓尽致。 周先给她打了个八十分。 不得不说,柳梢的这句话助攻得很漂亮,她的话音刚落,那边的商老师看见自己的儿子有些不好意思,直接笑眯眯地接过了话题,“是个转学的姑娘……小群读初三那年,她好像已经满了十六岁了。” “十六岁?” 周先终于出声了,第一次表示自己的惊讶。 “小艺姐中间休学了两年。” 接过话题的是商群,此时的年轻人虽然依旧满脸红彤彤,但还是勇敢地抬起头看着周先,“她家里很困难,但从来不和别人说……对了,她读书的学费都是自己打工赚来的。” “她还在打工?” 很恰当地表示自己的惊讶后,周先的眼睛眨啊眨,“这个女孩,是叫游小艺?她爸妈呢,不管她了么?” 不管什么时候,家庭困难的学生都有很多,大学时代他们可以勤工俭学申请奖学金和助学金,就算再退一万步,国家也会他们准备了助学贷款。 可高中生初中生怎么办? 打工少女在扶桑是一种文化现象,但在华国,你这就属于雇佣童工。 十六岁上初三,周先表示自己是第一次听说,更不提这件事就发生在十几年前的帝都。 “小艺姐的父母好像离婚了,家里事她其实不怎么和我说。” 眉头紧皱,商群的表情有些纠结,“对了,她不是初三转到我们学校了吗,我听说她和校长签了什么协议……好像是考到了哪个学校给多少钱来着。” 对于高考成绩优异的学生,高中学校是会有奖励的,这种事周先曾经听人说过,怎么初中也有这种情况? 难怪游小艺会突然初三转学到商群的学校。 不过,能想到用这种办法赚钱,周先也是对这位姑娘佩服得很。 所以,她当年真的是休过两年学吗? 周先有些怀疑她当了几年的中考钉子户。 只不过,为什么最后她又上了铁什么十三中,一个连他这个本地土着都差点没有听闻过的学校? 命运就是这么奇葩,中考结束后,学神和学渣又在一所破学校相遇。 “行,我就不问她怎么去十三中上学了。” 叹了口气,周先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桌面,“商群,在你的印象里,那姑娘是不是挺缺钱的?” “挺缺钱的?” 愣了愣,说到这个话题,商群咧嘴笑了起来,“那不是一点点缺钱,真是缺钱……反正我和小艺姐同桌三年,就没有在教室里见过她几次。” “用现在时髦点的话说,她不是在搞钱,就是在搞钱的路上。” 不等众人回应自己,商群又有些唏嘘地开口了,“几位,我怀疑小艺姐可能有点毛病,储存癖还是被迫害妄想症之类的……她打零工捡破烂其实存了不少钱,完全够自己的学费了,但她还是每天想着法的弄钱。” “顾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进防空洞吗?” 周先很配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很给商群面子。 “嘿嘿,我告诉她里面曾经搭建过实验室,当年出事后学校把实验室撤掉了,但还有许多仪器原材料之类的还留在那里。” 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商群有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欺骗了自己的小伙伴是天大的过错一样。 “真的假的?” 再次捧哏,周先很恰当地表示怀疑。 “我听我老爹说的。” 看了看身边的商老师,商群轻轻开口了。 商老师:…… 躺着也中枪,商老师有些郁闷。 咳咳一声,他轻轻开口了,“其实小群也没有骗他的同学……当年我们撤得匆忙,实验室里的器材原材料器什么的,确实都在。” “不过我们年轻那会儿,器材都是傻大黑粗的,就算他们能找到,两个人也弄不出来……原材料就更不提了,早就霉了烂了,卖破烂都没有人收。” “那最后,你们弄出什么东西没有?” 满脸打趣,苏珊饶有兴趣地开口了。 “没。” 摇摇头,商群的回答很干脆,“当年我们还小,不知道防空洞里面有多危险,拿了两个手电筒就往里面冲……可走了好久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电池的电量也不足了。” “然后呢?” 催促了一声,柳梢的耳朵竖得老高。 “然后,我对小艺姐说我们回去把,电筒快没电了,她不同意。” 苦涩地笑了笑,商群的声音悠悠,整个人又陷入了回忆之中,“直到电池真的耗尽,她‘哼’了一声,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默不作声地拉着我往回走。” 哼了一声? 停顿了好一会儿? 这两句话组合在一起很有些奇怪,周先出神了好一会儿。 “没电了,你们才往回走?” 那一边,柳梢高亢的质问声把周先带回了现实。 “对。” 眉毛翘了起来,商群的脸上的笑容开始灿烂起来,“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小艺姐晚上可以看见东西,她就像猫咪一样有夜视能力。” 商群还在两位女士面前喋喋不休,周先心里却是掀起了惊天骇浪,夜视? 她在晚上可以看清东西! 或许没有猫咪那么夸张,但在凌晨四五六点,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她会比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这或许就是案子发生在那个时候的真正原因。 还有。 在防空洞里游小艺究竟遇见了什么? 周先敢肯定,在电筒熄灭前的一瞬间,商群这个普通人什么都没有发现,但视野极好的游小艺却不一定。 身子突然停顿,表明前面有什么东西让她停下了脚步,要不然就算是黑漆漆一片,为了搞钱她还是能走下去。 “哼”的一声,更是人类身体下意识的表现,表示身体本人的惊讶和害怕。 终上,周先觉得防空洞里最深处一定有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众人的惊讶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抓住了商群的手,“商群,最后一个问题——从那以后,你确定,你再也没有和游小艺一起去过防空洞吗?” “没有。” 摇头又点头,商群有些焦急地开口了,“我确定,我没有和游小艺去过第二次。” 呼!~~ 长长叹了口气,周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满脸颓然。 第182章 死穴 商群的答案在周先的意料之中。 既然说了是最后一个问题,周先说到做到。 起身和商老师简单地作了别,周先朝两女点了点头,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又是一阵热情地寒暄后,三人正式离开了。 经济学院的教委宿舍楼离梅子山并不远,三人从商老师家里离开后,又在周先的示意下直接开车去了梅子山的研究生公寓。 “周先,防空洞里有东西?” 半路上,柳梢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当年那个小姑娘的表现很不正常,柳梢怀疑她后来自己又偷偷去了一次甚至几次。 单这几次,她是瞒着商群的。 当然,柳梢也猜测她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实验器材和物料再次进的防空洞,因为这个目的商群当时也知道,游小艺没有必要去瞒着他。 再说了,有个小伙伴搭把手,不比自己单打独斗强?在商群面前,游小艺没有必要死撑。 “嗯。” 具体是什么,周先不知道,但遗憾的是,具体是什么东西,他这会儿还不能确定。 那个东西现在还在不在里面? 如果它被游小艺拿走了,那么这个东西是让她彻底沦为杀人魔王的催化剂吗? 一个接一个问题在周先脑海里萦绕,搅得他头昏欲裂。 叹了口气,周先的脸上尽是郁闷,“可惜的是,当年商老师太年轻,他只是个外围的小助理,不知道实验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会儿他随着大部队撤出防空洞的时候,自己都有些稀里糊涂的。” “当年的技术人员撤离得很匆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 看着梅子山的方向,苏珊目光幽幽,“也不知道谢猛这会儿躲在里面,遇见了这个东西没有?” “谢猛虽然没有游小艺那样可怕的夜视能力,可是他有甘禹帮忙,想来后勤方面是不用担心的。” 躲在防空洞里,除了寂寞一点,柳梢不知道谢猛还缺啥,吃喝玩乐,物质方面不用担心,精神娱乐,有一部手机就够了。 说到手机,柳梢突然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周先分配给鬼妹的任务。 “对了,周先,鬼妹捕捉手机信号怎么样了,发现了谢猛这会儿正在使用的电话号码吗?” “比对出来了。” 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群里的消息,周先头也不抬,“是某个学生不用的电话卡,被甘禹买来了……和电玩城的老板手机比对后,发现了两者有交叉的地方,鬼妹已经确定了这个号码现在正是谢猛在使用。” 电玩城的老板算起来是个有头有脸的角色,但在周先眼里只是个可怜虫,作为配角甚至连姓名都没有。 虽然长袖善舞,很会来事,可是被赵利民他们审讯一段时间后,店老板还是遭受不住刑警队的手段主动招供了,他和谢猛的确是见过面,后者曾经拜托他帮个忙,拖住商群两三天。 当然,这只是店老板单方面的说辞,“帮忙”和“两三天”都有需要说道说道的地方。 但不管再什么审讯下去,店老板怎么也不愿意开口了,尽管刑警队里的几个好手都拿出了自己的手段,他还是咬着牙坚持。 于是,店老板被成功收监,某种意义上,那一枚九头鸟硬币已经宣判了他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谢猛现在还在防空洞里?” 苏珊也在一边插了一句嘴。 “我只能说,他的手机在防空洞里。” 耸耸肩,周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继续苦笑了起来,“先前我们用手机信号来确定他行踪的办法,还是太想当然了些……谢猛能够逍遥法外这么久,一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不小瞧天下英雄,能在警方内部档案里留下自己名字的悍匪,绝对不是凶残没有人性那么简单。 “对,他完全可以放在手机误导我们,然后再偷偷摸摸从第三个出口跑出来。” 苏珊恍然大悟,儿子曾经不止一次误导警方,父亲为什么不能? “周先,赵利民他们蹲守现在都没有消息,是不是我们的计划已经暴露了?” 刑侦破案的日常就是这么琐碎,东一锄头西一棒子,又是游小艺又是谢猛的,趁这会儿聊到了谢猛,柳梢干脆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柳梢,钓鱼是需要耐心的。” 周先有些哭笑不得,这才蹲守一个晚上而已,谢猛的人没过来不是很正常吗?就算新闻发酵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也需要时间统筹规划制定相应的计划啊。 再说了,他昨天不是才在群里说过,谢猛最早今晚才会行动吗? “放心,谢猛虽然名字挺威猛,但在赵利民那边翻不起浪花来……比起他,我更担心周元喜。” 周元喜? 两个女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齐一愣,关他什么事? 或许是看出了她们的疑惑,周先直接开始解释了,“我总觉得,他来警局找我太刻意了。” 聪明如周元喜,想要拯救甘禹的话,需要过来和周先攀关系吗? 诚然,周先这个顾问在刑警队和江明局长眼里,重量很是不一般,但真要违规走后门的话,就算赵利民和江局长假装看不见,他觉得他能过周先这一关? 读书久了,虽然不能持剑走江湖,但周先还是书生意气,一身是胆,他可是最讨厌周元喜这种行为的。 说实话,要不是他在最后关头自爆和苏珊有关系,周先都差点直接上演大变脸的绝活了。 再一个,退一万步讲,周先这边真的睁一眼闭一眼,他周元喜走后门,需要到警局当着赵利民的面说这些? 他能查出周先加入了城东分局的专案组,想来搞到自己的联系方式也不难。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在私底下打周先的电话,而是当着一个刑警队长的面说自己和苏珊很熟想当甘禹的辩护律师。 这叫啥? 被周元喜这么一顿操作,周先许久都没有意会过来,他说是自己的熟人诓自己过来,再用语言陷阱骗自己有什么意义? 对于周元喜这种人来说,无利不起早才是常态,这种看似诡异的行为背后一定有着自己的特殊目的。 周先隐隐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有用的信息太少,他并不能推导周元喜的真正目的。 不过,自己已经再往红衣杀手案这边努力了,周先很快就能确定他是否参与了当年谋杀自己弟弟的案子,再也不怕他再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以不变应万变,只要有进步就好。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行了,周元喜跑不了……我们继续说说游小艺。” “两位。” 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位女士,周先的脸上开始有了淡淡的笑意,“你们觉得,游小艺为什么要杀人?” “报复啊。” 想也不想,柳梢同学就举手发言了,游小艺在杀死所有和他父亲一样,喜欢穿红衣服的男人。 这一点周先会和她达成共识。 “发泄……她当时压力很大。” 苏珊给出了一个不同的观点,但一样是言之有物,很有说服力。 “啪!” “啪啪!” 轻轻拍着巴掌,周先的小人愈发灿烂了,“对,都对,都是红衣杀手可能的犯罪动机。” “但是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游小艺还有个死穴?” 第184章 一个好人 游小艺背后,还有一个人? 柳梢目瞪口呆,她已经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听周先的意思,这个人是四个人的师傅? 那么,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他又是如何和几个徒弟联系的? 和甘禹扯上关系很简单,他是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只要对他有益的事,他就会主动尝试,但游小艺可不是。 她的性格有些孤僻,虽然也喜欢钱,但是她因为从小就受过伤害的缘故,对所有人都怀有戒心,想要取得她的信任很困难,更不提指点她并让她听从自己的命令。 还有杜鹃,如果柳梢没有猜错,在杀死宁悦之前,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荣小枝的身边,虽然荣小枝的罪行罄竹难书,但在保护自己女儿这一项上,她无疑做得很好。 这个人是怎么躲开荣小枝的监视,和杜鹃牵上线的? 要知道,荣小枝虽然落网的时候有些落魄,但在襄县的几起入室杀人案爆发之前,她也是连续作案十余年而没有露出破绽的职业级罪犯。 她有丰富的侦查和反侦察经验。 至于周元喜,柳梢觉得此人也有许多值得着墨的地方,最明显的是他性格的巨大变化,有意气风发变成唯唯诺诺,到底是怎么样巨大的打击才能让昔日这么一个富有侵略性的天才变成了内敛的性格? 毫不客气的是,从杜鹃甘禹到游小鱼周元喜,这四个人每一个都是傲绝于人的天才,就连强大如周先,想要对付其中任何一人,都要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有所建树。 但。 此人把四个人同时归于门下不说,还隐隐看得出来他至少已经控制了游小艺和周元喜,这一手本领不可说不强大。 眼高于顶的甘禹,一个从来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的机器人,居然因为恐惧他而制定出了假死脱身的计谋,此人给甘禹带来的绝望可见一斑。 所以,他是谁? 脑子一片混沌,柳梢张大了嘴巴,心底有些不寒而栗。 “周先,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这个人呢?” 说不出的苦恼,,柳梢的声音诺诺的,嗓子不知不觉中软弱下来了。 “钱!” 打了个响指,周先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游小艺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她还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钱。” “我们注意看,从最一开始,她所有的活动都有一个内在的驱动,那就是无所不在的钱,钱,钱。” 两女点点头,孤女寡母,自从被亲爹抛弃后,她们母女的生活很艰难,从商群并不详尽的叙述里,她们已经很能看出这个女孩儿少时的窘迫了。 打工为了钱,捡破烂为了钱,甚至代考替考也是为了钱。 用商群的话说,或许是从小吃过太多苦的缘故,她对金钱有着病态的控制欲。 “两位,请注意看游小艺的行为……家里虽然穷,但她在靠自己的努力给自己赚钱,虽然手段并不很高明,但也可以理解。” 这句话并不难理解,虽然游小艺很聪明,但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是个才出了胡同的小姑娘,眼光有自己的局限性。 “自尊,自爱,自强。” 每说一个单词,周先就竖起一根手指,当右手的三根手指高高竖起的时候,周先又朝两位听众点点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女孩儿有着一颗特别自大的心脏?” 一般而言,这四个单词组成的两个成语是“自尊自爱”,“自强自大”。 自尊自爱自强必定会引出游小艺的第四个性格,自大。 天才都是眼高于顶的,不屑于与常人为伍,这一点并不难理解。 但“自大”用在游小艺身上,周先觉得应该有另一种解释。 那就是迫于残酷现实而不得不选择的一种泄压手段,类似于“吃不着葡萄,葡萄一定就是酸的”那种自我安慰。 比如,捡垃圾的时候,她一定会在心里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比如,带着商群玩儿的时候,她一定会一边以睿智的眼神的鄙视这个小屁孩儿,一边又默默地不说话用行动照顾她。 再比如,打工也好,替考也好,她会在一边在心里唾骂抠门的老板,一边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地工作。 她看破了生活的残酷,但她选择接受了这种生活,并用自己的手段来改变它。 这个女人有些傲娇,但她心里其实很传统。 她从来没有想过反抗规则。 “游小艺并不恃才傲物,要不然她也不会和商群玩到一起,她心里知道自己很聪明,但并不会因此瞧不上自己身边的普通人,这一点和其它三个人完全不一样。” “她的想法也趋近于普通人的思维:市侩,擅长使用一些小聪明,把自己的智慧当做一种筹码等等……她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聪明的脑袋去破坏社会规则,这恰好是普通人道德的底线。” 不等两女回应,周先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悠悠开口,“所以,对付游小艺,我们要以一个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待她,千万不能把她拔高或者想着太复杂。” “说到底,之前她应该是个好人。” 直到遇见了某个人。 两女的脸上,俱是无语的表情,老弟,你在说啥子? 你觉得,我们会以一副什么样的心态是看待游小艺? 对不起,我们虽然会把她的危险无限拔高,但我们真的不会把她想得太复杂。 因为, 咱俩就是普通人啊,没有你们天才那么多弯弯绕绕! 重案组长和大律师想哭,什么时候,咱们也会觉得当个普通人挺好? 想到这里,柳梢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力地开口了,“周先,你直接说……咱们要怎么样把游小艺绳之于法?” 周先的情感语言很精彩,但柳梢这会儿只觉得心累。 “要想说服游小艺,只能靠一件事,那就是赚钱。” 苦笑着,周先有些无奈地开口了,“游小艺那么看重金钱,只有证明了自己很会赚钱,并且可以教会她赚钱,这位小天才才会心悦诚服地仰视你。” “所以,查一查高三的时候,看一看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对金钱不再那么渴望;和商群彻底分开;开始有计划的杀人……这一年她的变化真的很大,十三中的学生和老师一定会对这件事有印象的。” “收到!” 规规矩矩地敬了个礼,柳梢的神情十分严肃。 有了目标,她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不再那么茫然。 不过很快,她又想起来了一件事,十三中啊,不是小嘴在那里查吗? 我要不要去找小嘴打探打探情况? 一下午了,应该也有消息了。 另一边,看着柳梢笑眯眯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满脸兴奋地开始联系小嘴,周先半天没有说话。 我的柳大组长,你的心真大呀。 如果杀人不是游小艺的意愿,你觉得是谁制定的计划?反正这一系列案子里,有两个人分别杀死了自己的亲人。 如果游小艺杀死自己的父亲在先,周元喜杀死自己的弟弟在后,那么在这个隐秘的师门里,谁才是大弟子呢? 或者说,最后真的是游小艺有了周元喜的把柄,控住住了他吗? 周先觉得,自己已经隐隐知道了周元喜的计划了。 第185章 神秘师门 马洛斯的生存五要素告诉我们,人类最进本的需求是活着。 只有活命,才能谈尊严和理想。 对于周元喜这个人,周先先前的刻画已经很具体了:极度自私,做事没有底线,被所有人讨厌。 为了成功,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所有的天才都是带刺的,他们聚集在一起,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和平相处,明争暗斗在所在免。 所以,周元喜他们四个,如同同归一个人门下,那么他们会不会勾心斗角一番? 周先觉得,这个答案很可能是会。 他们毕竟不是善于之辈,要么自私,要做事没有底线,要么从小生活在恶魔母亲的阴影下,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对错是非,要么,干脆已经被这个神秘人洗脑了,成为了他的门下走狗,只听从于他的意志。 天才和天才之间,绝对是有差距的。 比斗是一个零和游戏,既然有赢,那么一定就有输。 而判断赢和输,其实很简单,周先甚至不用去现场,只观察他们的现在的状态就可以了。 甘禹在自救。 周元喜故意吸引周先的注意,在警方的注视下点出周元庆的名字,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牵扯到了十年前的那场连环杀人案。 他有陷害游小艺的嫌疑。 而且,现在看来,这种陷害很成功。 结合他整个人变得意志消沉来看,他应该是在比斗中处于下风,输了个彻底。 至于游小艺,现在是风光无限,处于自己人生的顶峰。 虽然只是“多多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实习律师,但在谢猛的辩证会的高光表现,无疑会让她以后的职业路程更加顺畅。 至于杜鹃,周先还不确定她的行踪,她貌似活动在襄县附近,游离在其他三个人之外。 不过从她一封信就可以叫动甘禹帮忙来看,后者在师门中,地位应该不如她。 要知道,甘禹就是个见人下菜的利益至上者,杜鹃要是不能给他带来利益,他是不会主动下场替她跑一趟苏珊的事务所的。 现在来看,这个师门里两个女人的地位明显是高于两个男人的。 当然他们的比斗不是简单的比武斗狠,而是另外的一些项目,这种行为能确定他们在师门中间的地位,具体的内容周先也大概能猜出来。 比如,作为红衣杀手,游小艺在帝都肆虐了两年,杀死了至少二十个男人。 杜鹃,也是一样,她没有游小艺闹出的场面大,但也在七八年间偷偷摸摸杀死了十几个人。 剩下的周元喜和甘禹,目前身上能推理出的只有一条人命,这还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肉眼可见的是,两个女人比他们的师兄弟残忍许多。 杀人数量是不是她们晋级的考核标准,周先不得而知,但从事后几人的从属关系来看,以案子的影响力大小来判断,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珊姐,周元喜是个事业型的罪犯,他在家里不受家人待见,在学校被同学和老师摈弃……所以他特别像做出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 事业是一个男人的脊梁,作为和律师这个职业匹配度很高的顶尖天才,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周先还是觉得周元喜创立事务所简直是神来之笔。 “但,游小艺剥夺了他这种自信?” 压低了声音,苏珊轻轻开口了。 看着柳梢还在不远处忙碌着,她突然有些知道周先和自己说这些的意思了。 “对,游小艺也是个俗人,她也有正常人的欲望。” 周先点了点头,他在这句话里用上了一个“也”字。 有时候,金钱和事业还是可以划等号的,在周元喜看来是可以当做梦想的视野,在游小艺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赚钱的工具。 而且,她很确定自己利用完了这件工具后,很快就会无情地把它摈弃,就像对待当年的商群一样。 有正常人,自然也会有不正常的人。 苏珊很快就明白了周先的言外之意。 “杜鹃离帝都很远,暂时忽略不计。” 朝周先点了点头,苏珊的脸上有了笑容,“其他三人,都居住在帝都这个城市,特别是游小艺和周元喜,更是直接在一个律师事务所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应该互相看不顺眼?” “岂止是看不顺眼?” 嘿嘿一笑,周先捏住了自己的下巴,亮出了亮晶晶的白色牙齿,“我猜周元喜恨不得杀死那个明星实习生。” “可他不敢下手。” 接过周先的话,苏珊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甚至不敢和游小艺撕破脸,每天还得挤出笑容面对她……这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他为什么不敢下手?” 周先的声音幽幽传来,面上满是打趣的表情。 他敢杀死自己的弟弟,自然也敢杀死一个不相干的女实习生,而且两人就工作在一个地方,作为律师事务所的老板,他对她的一切情况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按理说,他如果想下手,机会一定比八年前在那个厕所里多得多。 苏珊摇了摇头,“他在害怕什么东西,这种东西或许不是实物,但能带来的危险,一定比游小艺的报复要可怕得多。” 她已经认定周元喜杀不死游小艺了,并且在谋杀失败后,前者还会迎来后者疯狂的报复。 作为连续杀了二十多个人的冷血杀手,游小艺的报复手段一定是冷酷且疯狂的,但即使是这种层度的腥风血雨,苏珊也认为比不过那个东西本身具有的危险。 “很精彩的分析。” 虽然已经知道了“师傅”的处在,但苏珊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神秘师傅的考核之可怕。 说到底,既然是考核,自然是有奖也有罚,游小艺正在享受自己得到的奖励,而周元喜也在承受着师傅给他带来的惩罚之痛。 仅仅只是考核失败后的惩罚而已,就已经差点让他失去了自己的事业,要是谋害同门的事情曝光了,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怕是周元喜自己,也不敢想象这种后果。 能压制天才的,除了更加聪慧的大脑,怕是也只有铁血的手腕了。 只是,这个人是谁呢? 他又躲在哪里? “周先,怎么样?” 一声问候打断了两人的头脑风暴。 虽然嘴里发出了疑问,但柳梢明显不准备等待对方回应了,她很快又直接开口道,“我已经联系好了小嘴,我们晚上一起聚个餐?” “也行。” 抬起头,周先努力挤出一道笑容来,“你让他开车来这里,我们在附近找个位置吃吃饭。” 顺便交换下情报。 “在这里?” 环视了四周一眼,柳梢的表情有些懵逼。 “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梅子山?” 勾了勾手,周先的嘴角翘了起来,“走,组长大人,我们晚上还有的忙呢!” “行。” 迈开了大长腿,柳梢也笑了起来,“反正有吃的就行。” 第186章 真正的暗示 再临梅子山,是在周先的计划之内的。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到来得如此之快。 只不过,比起前几次因为凶杀案而来,这一次周先的目的很简单,为了防空洞。 让小嘴过来聚餐,肯定不是图他手里那点招待费,信息共享是下一步动作的合作基础,周先也很想看看,对方手里的消息是否能够让自己实行下一步计划的决心,更加坚定。 是的,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详尽的计划,只是这一次计划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算是一个尝试,非常刺激的那种。 某些意义上,“刺激”就代表着危险,这也就意味着警方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周先希望通过小嘴,能够给城东分局的几个领导提个醒,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梅子山是生活公寓,虽然是新建没多久,但各种设施配套齐全,周先几人晃悠了一会儿,很快就在附近找了个食堂,要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 柳梢给小嘴发消息和定位去了。 苏珊着开始陪着周先聊天,看得出来,能够重返校园,苏珊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整个人也仿佛跟着年轻了好几岁一样。 “说起来,我好久没有到点菜区用餐了。” 看着学生食堂三楼偌大的用餐餐厅,苏珊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 点菜区,顾名思义就是客人自己点菜的区域,每个食堂都有这么一块区域,相比较于大众区,这里的菜品更加昂贵,毕竟是厨师现场烹制的。 一般而言,这里是给想改善生活的学生和老师们准备的,但是社会人士想享受下学校里的氛围,来这里吃上一餐也没问题,毕竟不用刷学生卡和校园通,比较方便。 这一次,周先没有让柳梢朝大学生们卖自己脸面,特意选了个不用刷卡的地方,三人坐定的座椅,他也挑了个偏僻且不吸引人注意的角落。 “珊姐,真要说起来,你好久没有回去上班了,这样当甩手掌柜合适吗?” 看苏珊心情不错,周先也随口打趣起来,开开玩笑活跃活跃餐前气氛,他以前也挺喜欢和苏珊这么打闹的。 “真要离了我几天就活不了,那破事务所倒闭了得了。” 冷冷自嘲一番,苏珊没有好气地开口了。 这几天的案子还是如此重要,如果真的和周先说的一样,非要选择一个,她宁愿把自己的事务所倒闭了也要跟着案子。 才几天啊,红衣杀手的身份就被周先锁定了,苏珊现在都有些稀里糊涂的,周先是怎么看了案宗一眼,就追踪到了游小艺的身上去的? 她全程都在周先身边,也半点线索没有落下,可当游小艺的名字被曝光时,她依旧有些懵懂。 通过十年前电子地图的抽象轮廓,加上3d地图的实时影像,两者结合分析出了嫌疑人的心理画像,“情感语言”这种侧写工具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苏珊从来想过自己那个精通于情感刻画的作家小弟,在刑侦破案上居然如此有天赋。 别说自己被折服,苏珊只看不远处那个眉飞色舞的重案组组长一眼,她就知道某位大姑娘已经彻底沉沦了。 同样,看着柳梢,周先的眼神有些迷离,说实话,苏珊从来没有在小弟眼里见过如此温柔的眼神。 他们都在互相喜欢着对方,恐怕也就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珊突然想笑。 “傻小子。” 她轻声呢喃了一句,自己有些痴了。 “珊姐,笑啥呢?” 大大咧咧在苏珊面前坐下,柳梢端起面前的橘子水一饮而尽,这是食堂在夏季准备的饮料,她毫不客气地为自己三人一人满上了一杯。 “我在笑话你呢。” 抬起头,苏珊的嘴角翘了起来,眉宇间写满了温柔,“柳梢,你就这么喜欢吃吃吃吗?这里也没有什么大餐啊。” “珊姐,你可别笑话我。” 放下空荡荡的水杯,柳梢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奔波了一天,我早就累了好么,吃吃东西不好吗?” 她这个人很简单的,吃东西很够给她带来莫大的快乐,对于吃货柳梢来说,食物才是永恒的信仰。 至于什么食物,只要不是黑暗料理她都能接受,最好的,当然是便宜又好吃的肉肉,她刚才就发现了,这个自选区有烤肉和不少炒肉可以点。 “柳梢,你要是饿了,先去点一些烧烤……我们边吃边聊。” 顺便等等小嘴。 想来,他也不会介意他们先用餐的。 毕竟,今天他们要留在梅子山很久,有太多太多的时间可以放在用餐上。 “那我去了?” 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柳梢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周先摆摆手,递出了自己的钱包,“去去。” 一旁的苏珊有些忍俊不禁,柳梢儿还真可爱,你都站起来了,一脸期盼的样子萌萌哒,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你,小弟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递钱包的动作是如此熟练,小弟已经不是第一个这样做了?一个表情淡然,一个理所当然,他们现在就有些相濡以沫的味道,想来将来一定为很幸福。 柳梢走了,脚底带火一般,潇潇洒洒。 苏珊则继续找着周先聊着刚才的话题。 “说真的,小弟,你今晚来这里,是打算做什么?” 见苏珊脸色认真,周先愣了愣,这才轻轻开口道,“是这样的,珊姐,我确实有个计划,你给我参详参详?” “你说呗?” 苏珊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天才的计划是我这种凡夫俗子能够参详的?不过,关于这个案子的计划,她提前打探打探也好,实在听不懂就当饭前听听八卦了。 “珊姐,我们现在到底可不可以确定谢猛在防空洞里?” 周先的提问是如此突然,苏珊的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一脸凝重地开口了,“可以确定。” 甘禹假死的计划表明这里有一个他可以信任的人。 店老板的口供可以确定谢猛就在附近,至少最近他就在帝都大学周边活动过。 学生的手机号码被使用了,信号就来源于梅子山。 这三条线索互相叠加,苏珊认为自己的推理无懈可击。 “姐,你很聪明嘛。” 竖起大拇指,周先的嘴巴很甜。 “滚。” 苏珊横了他一眼,自己这些推理都来源于周先自己,苏珊觉得对方在拐弯抹角地骂她。 “哈哈。” 周先并不以为然,继续悠悠开口了,“姐,你觉得,你和甘禹比起来,谁更聪明?” “周先,你什么意思啊?” 说话的是柳梢,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点菜的姑娘已经回来了,并开始为苏珊打抱不平。 “柳梢,别闹。” 见柳梢这么护犊子,苏珊有些哭笑不得,但她还是压抑住心里的开心,转头对周先说道,“我比不过甘禹。” 输给这样的天才,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 点点头,周先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炯炯地看着对面,脸色也开始认真起来,“既然这样,那么姐……你能推断出来的东西,甘禹就不能吗?” 甘禹? 推断? 两女齐齐有些懵逼,听周先的意思,那个现在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家伙,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推定警方会发现谢猛的踪迹? 甚至知道自己会成为嫌疑人,被推送到监管病房? 抑或,干脆也知道周元喜会来找他,以辩护律师的名义? 这怎么可能! 不过,很快她又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对,自己只是普通人,虽然脑子是有那么一点好用,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逃不过甘禹的推测。 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也是一个精通运算和推理的逻辑怪。 他预料到了这一切很正常。 毕竟,在他看来,就算成为了警方的嫌疑人也算不了什么,他唯一的破绽就是自己母亲的身死,可目前,警方并没有发现甘小荷的尸体,不是吗? 再说了,就算发现了又怎样?赵利民手里没有能够指证他的证据,他可以把一切都推脱到谢猛身上。 他笃定,自己的这个父亲不会出卖自己,配合演戏一样,被警方抓住了,也会一样。 所以,曝光防空洞的藏身处,又如何? 这样看来,先前的故作玄机误导警方,可能还是一种双重的计划:他这种误导,也是故意曝光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警方发现谢猛的藏身地之后,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很奇怪对,防空洞虽然隐蔽,但警方若是想强攻,铁了心的要抓他,还是有办法的。” 不要小瞧了现在科技的手段,就算躲在易守难攻视线不好的防空洞里,谢猛手上如果没有人质,警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抓住他。 可谢猛干嘛不逃? “两位,我们可能小瞧了这些天才。” 叹了口气,周先苦笑了起来,“周元喜是,甘禹也是……老赵他们,可能等不到来人打探消息了。” “而我们,必须想办法进入防空洞——这才是甘禹和周元喜两人给我们真正的暗示。” “他们选择了反抗。” 第193章 候风亭 时间快到九月了,帝都的天气一直就没有凉下来过,也难怪人们喜欢到梅子山上吹山风。 一路慢行,说说笑笑,两人欣赏着沿路的风景,看起来和其它的情侣没有什么两样。 “周先,这片林子树木草丛太多了,太阳能板怕是不好充电。” 低声开口,柳梢又排除了一块谢猛可能的藏身之地,即使欣赏着沿途的美丽风景,柳大组长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柳梢,像你这样做排除法,咱们今天就算累死也忙不完啊?” 这四十分钟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沿路的向阳处不要太多,偏偏每处阳光照射的地方,植被花草都很茂盛,可把柳梢忙坏了。 “那怎么办?” 自己的计划又被周先否定了,柳梢没有半点生气,反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我其实在想,谢猛是怎么发现第三个入口的?” 捏着自己的下巴,周先有些疑惑地开口了。 梅子山虽然地处帝都大学深处,但没有被游客们踏足的地方真的很少,要想从外面发现这个神秘的入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要知道,到这里游玩的市民,都是久居高楼的城里人,他们进了山里,恨不得连块野猪的便便都翻过来拍个照,再来一张自拍然后发朋友圈。 见到一个神秘的洞穴,他们不会发帖八卦下? 至于从防空洞内部发现,其实可能性也不太大,毕竟两个入口都有铁将军守门,哪个游客会无聊到破开铁锁走进了防空洞,还故意走得很深很深? 除非,这个人别有用心。 “柳梢,我怀疑是甘禹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爹的。” 声音顿了顿,周先无视了某人懵懂的表情,继续开口了,“毕竟,他是帝都大学的天才研究生,有柯院长他们行方便之门,他能接触到许多保密资料。” “比如说,一份半个世纪前的保密资料?” 笑眯眯的,柳梢的声音很温柔。 保密资料一般都有保密年限的,到了相应的年限这份资料的保密等级就会降低,甚至直接转成普通资料,人人都可以查阅。 柯院长是怎么对待自己手下成绩好的学生,柳梢可是亲耳听到他承认过,她很确定,如果甘禹想查阅一份保密等级不是很高的资料,以研究或者实验的名义,这老头肯定不会拒绝。 “对!” 点点头,周先的表情并没有半点放松,“我估计,这也是他自救之路中很重要的一环……他已经猜出了他师傅的来历。” 柳梢愣了愣,“你怀疑这个什么神秘师傅,是当年走出这里的专家之一?” “是的。” 再次干脆地承认了,周先停下了脚步,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柳梢,记得吗,当年这里的实验室之所以关闭,是因为这里出现了一起严重的意外事故。” “具体的事故是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但我怀疑,这个师傅是这场事故的亲历者,而且他因为这场变故,人生发什么很大的改变。” “什么改变?” 喃喃低语,柳梢又当起了自己最熟悉的捧哏角色。 “亲人死了。” 没有丝毫犹豫,周先回答得斩金截铁。 “为什么?” 声音有些激动,柳梢这下子再也绷不住了,要不是注意到周先的表情很坚定,柳梢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刚才出了问题。 实验室,死人了? 这么大的安全事故还能隐瞒不报吗,连商老师这样的外围助手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对。” 第三次点头,周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记得那几个徒弟吗?杜鹃妄图杀死自己的妈妈自救,甘禹涉嫌弑母,周元喜杀死了亲弟弟……而游小艺,同样杀死了自己的亲爹。” 这几件案子除了第一件,周先他们手里有确凿的证据,其余的几件都是推理,但作为这些案子的侦察者,柳梢却对这些推理笃信不疑。 嘴角抽了抽,她有些愣住了,“这是入门仪式?” 杀死亲人,让自己的命运和师门绑在一起,这就是过去拜山门时的投诚,表明自己和师傅是一条心。 “对,而且师门内的地位是以案件的影响力来度量的……某种意义上,这个神秘的师傅有些反社会倾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社会。” 亲人死了,自己孤苦伶仃,所以疯狂地报复社会,这种就是犯罪心理学里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他们认为自己的命运就是时代的错,见不得别人家庭和美,生活幸福,所以得不到就毁掉,杀意十足。 “这么说的话……” 低着头,柳梢同样停下了脚步,“游小艺算是被这个人害了?” 表面上看着像帮她脱离了贫苦生活,但实际上从一个天才沦为杀人犯,这个实习律师必定得不到光荣的前途。 “其余三个,也是一样。” 叹了口气,周先的表情有些唏嘘。 他本来就是情感细腻的作家,对这些东西天生就比一般人敏锐,游小艺误入了歧途,杜鹃甘禹和周元喜,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有的自私,有的无知,有的干脆没有感情,但有些时候,你必须承认坏人也有生存的权力。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没有人敢保证每个人都是好人。 “这个人如果还活着,至少八十九十岁了?” 砸砸嘴,柳梢的笑容有些苦涩,“还真的坏人也变老了……周先,他害了这么多人,我们要怎么抓住他啊?” 抓住他? 我这会儿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摇摇头,周先也苦笑了起来,“柳梢,你还是先找到谢猛再说!” 还不会走路就想跑,你以为抓住这样的高智商罪犯很简单?周先自认为自己还算比较聪明的,可这一路走来,被甘禹误导过两次,被周元喜骗过一次,个中辛苦脑累不用多提。 更不提虽然还没有接触,但已经可以问问压制住自家老板的游小艺了。 想一想他就有些心累。 “可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谢猛嘛。” 站在了候风亭前,柳梢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有些无奈地开口了。 古亭简朴,山石嶙峋,冰凉的清风撩过周先的脸庞,他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和柳梢已经到达山顶了? “其实要找到他,并不难。” 抬头远眺,周先的嘴角翘起了弧度,“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柳梢,记得这句话吗?” “周先,你是说?” “嗯。”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点头了,周先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站得高,看得远,为了观察山下的情况,他必须怕得够高。” “候风亭,好亭子,好名字……柳梢,相信我,他来过这里,而且是很多次,” “可是,我们不能在这里采集指纹啊。” 指了指身前不远处的古亭,柳梢有些恼怒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里天天有游客过来打卡,就算不采集,我也知道这里的生物痕迹有很多。” “别人的指纹会误导你,但有些东西不会。” 面无表情,周先装作很高深的样子,“柳梢,跟我来。” 他勾了勾手。 “经过仔细观察,你在发现了xx位置有些不对劲。” “经过仔细观察,你在发现了xx位置有些不对劲。” “经过仔细观察,你在发现了xx位置有些不对劲。” 脑海里旁白兄正在疯狂的提示着,透明的地图上有一处位置正在高亮闪烁着,看坐标,就是在候风亭不远处的山旮旯里。 “去哪里?” “谢猛的藏身地。” “周先,你说清楚!” “经常走一条道,就算不留下脚印,他也会把旁边的花花草草踩死,形成一条肉眼可见的空白道路……这就是兽道。” 兽道? 夏天的植物生长很快,可是如果某条路上有大量的野草枯黄了,就能证明这里曾经有人经常走过。 凡路过必留下痕迹,原来是这个意思? 柳梢瞬间懂了。 第194章 尾巴 仅仅三分钟后,周先就领着柳梢到了一面岩壁前。 面前的岩石壁面光滑如洗,四米多高的位置有个凹进去的台阶梯面,两人抬头望过去,上面的情况看的不是很真切。 “周先?” 柳梢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同伴,眼神里有了些跃跃欲试的意味。 她刚才简单地观察了下,岩壁有好几处凸出的位置,如果借力够巧,她攀岩是能够成功登上去的。 “痕迹就是指向这里,恰巧上面的台阶处没有植被,确实有藏人的可能……柳梢,小心点。” 旁白兄提示的地点和眼前不远处的位置重合,周先确定了这里就是谢猛的藏身地了,但说话间,他还是给自己找了个两个理由。 “好咧!” 柳梢笑了笑,开始摩拳擦掌,做起了热身运动起来。 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腰部挂好的手枪,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她朝周先点点头,神色开始严肃起来,“周先,我上了。” “好的,你小心点。” “嗯!” 目视着眼前的石壁许久,柳梢的眼神凝重。 终于,她选了个壁面陡峭的地方,直接开始了冲刺,如同一只敏捷的母豹子一样飞跃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了石壁上。 等周先回过神来,她已经单手勾住了某块突起的岩石,接着冲锋的势头荡起了身子,右脚一下子摆上了另一处突起。 小蛮腰一挺,双臂稍稍用力,在周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双开了双手,又是个飞跃,直接飞身抓住了第三块岩石。 辗转腾挪,干脆利落,柳梢的动作充满着力量的美感,看得周先心旷神怡,心里又揪心不已。 二十秒不到,柳梢最后一个大回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台阶上,笑眯眯地向周先挥舞自己了自己的玉臂。 “没事?” 看着柳梢脸上灿烂的笑容,周先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事呢!” 虽然对方问了一个傻傻的问题,但柳梢还是傻傻地回答了,荡漾的笑容也温柔了几分。 “那就好。” 莫名松了一口气,周先的表情轻松了不少,“柳梢,检查下上面的境况,看看有没有摆放过太阳能充电板的痕迹,有没有藏人的地方。” 台阶正上方是怪石嶙峋的岩壁,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苔藓和低矮的绿植,从山顶上是看不到这一处隐蔽的台阶的。 倒是台阶下面的岩壁光滑如新,寸草不生有些奇怪,不是柳梢这样的运动达人和攀岩健将,根本就不可能徒手爬上这个四米多高的台阶。 更不提从下面观察台阶上面的情况了。 这个地方是如此隐蔽,也不知道当时谢猛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周先,有个人工建造的通道……我看到了脚印!” 没有一会儿,柳梢就从上面探出了脑袋,一脸兴奋。 “人工通道?” 仰起脖子,周先大声反问了一句,他不是质疑柳梢,只是为了再次确定她的发言。 “是的。” 点点头,柳梢的俏脸通红,很是激动地开口了,“方形的洞口,下面是台阶。” ok! 有这两样描述,这个洞口就是人工建造的铁定没有问题了,它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防空洞第三个入口,位置极其隐秘。 “柳梢,先别进,我通知江明。” 重重地点点头,柳梢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单枪匹马进入一个黑漆漆的洞穴?柳大组长她不傻。 等赵利民他们在下面就位了,和自己双管齐下一起打配合不香吗? 拿出自己的手机,周先直接在群里发了一个实时定位,然后拨通了江明的电话号码。 “江局?” “不,我们还没有到达山顶……但已经确定了谢猛的藏身地,对,就是群里那个定位地点。” “不不不,你还是让赵利民带人进防空洞,我希望他能从防空洞里到达我的定位地点,找到那里的隐藏入口。” “你放心,我不会让柳梢一个人行动的……好,这样也行,我等你。” 挂上手机,周先有些怅然若失,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周先,怎么了?” 趴在岩壁上扯着嗓子,柳梢脸上的关怀之色一览无余。 “老赵已经按照原计划出发了,江局正带人赶过来。” 周先大声地回应了一句后,有着担忧地看着上面的姑娘,“柳梢,要不你先下来?” 自己和柳梢这几嗓子动静不小,如果这个入口不远处真的躲着人,他一定会听到动静的。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谁也不知道一个负隅顽抗的逃亡犯就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周先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大意酿出悲剧来。 再说了,太阳已经升起,阳光也越来越炽烈,上面光秃秃的啥都没有,周先也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姑娘傻乎乎地在上面挨晒。 至于这个地儿易守难攻,担心待会儿谢猛占据了地势之利的,周先只能说你想多了。 一个四米高的小土坡,算什么险要之地? 江明他不可能只身过来,随行的刑警队的队员们,一个个心里可早就窝了火,恨不得活活撕了这杂碎,一把枪就想防住这些多如狼似虎的杀胚,怕是大白日的做梦了。 常言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可这句话在柳梢身上好像不奏效,还没有等周先的担忧落进肚子里面,柳大组长又如同一只灵巧的猿猴一般,几下腾挪就落到了周先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呼吸都没有乱一下。 “怎么样?” “就一个水泥洞口,阶面上还有不少凌乱的脚印,看起来很新鲜。” 周先翻了个白眼,我是问入口怎么样吗? 不过,看柳梢满脸兴奋的样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犊子估计也想不到有人会攀爬到上面去。” 轻轻点了点头,周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伸手递出一瓶矿泉水,他悠悠开口了,“说真的,我现在都有些不明白,他是凑巧发现这个入口,还是他儿子告诉他的。” “甘禹?” 接过瓶装水就是吨吨吨,还不容易停下来,柳梢疑惑地开口了。 “对,那小子可能研究过防空洞的资料,并且实地考察过。” 梅子山公寓离这里并不远,甘禹自己独居,想上来实地考察还是很简单的。 周先甚至怀疑他是从防空洞内部发现那个隐秘的第三个入口的。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那么那个神秘实验室的资料就有可能保不住了,甘禹完全有可能捷足先登。 但很快,周先又摇了摇头,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 论捷足先登,游小艺绝对比甘禹更快一步,她第一次接触到实验室,时间可能还是十年前。 十年前? 瞬间,一个恐怖的想法从周先脑海里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 会不会,还有人比这个时间点更早? 比如,周元喜或者那个恐怖的师傅什么的? 毕竟,除了第三处入口太过隐秘,防空洞其余的两个入口只有一只铁将军守门,简直和开放着没有什么两样。 那人完全有机会假装游客来到这里。 谁会怀疑一个七老八十甚至九十岁的矍铄老头呢? 半个世纪前,那个人能主持这么一个重大的项目,年龄至少也应该在三十往上走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那个时代的人们思想还很传统。 这样一来,一个新问题就出现了。 这个神秘的师傅是谁? 一个人就算性格突变,由一个技术专家变成一个杀人犯,他的杀人技能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就这么高超的。 犯罪升级太突兀了。 成为杜鹃他们几个人的师傅之前,这个人是不是也犯过案子? 而且是大案。 亲人离世——经受打击——思想转变——杀人报复——犯罪升级。 最后才是教唆像他一样的天才杀人,肆意发泄自己的快感同时,也把这些人推入犯罪的深渊让他们万劫不复。 这才是一个完整的逻辑闭环。 于是,在柳梢惊讶的眼神里,周先猛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觉得,他可能抓住那个人的尾巴了。 他必须联系鬼妹。 第197章 蛊 180万。 这个数字在谢猛的案子中特别敏感。 财帛动人心。 一粒金砂在阳光下或许不显眼,可当这些金砂足足堆成膝盖那么高的小山时,电筒灯光下,所有人的眸子都被它吸引住了。 价值一百八十万的金子有多重? 假设现在的金价是300元每克的话,一百八十万的黄金总重12斤。 那么,眼前的金山有多少金子? 密度不清楚,周先不知道答案。 他虽然有钱,但那也只是银行卡里的一串数字而已,他从来没有想过金子堆成山是如此的有视觉冲击力。 但小嘴说价值远超一百八十万,他表示一百个相信,至少眼前的金山看起来远远不止12斤。 这是螺旋阶梯底部的一个房间,大门后面黑漆漆一片。 除了这一堆金子闪耀眼球,最吸引了注意的便是某块还在充电状态的手机屏幕,柳梢拿着电筒照过去,第一眼就发现了手机下面很是显眼的运动包,一根黑色的电源线紧紧把手机和包包连接到了一起。 “那里面,是太阳能充电版?” 喃喃低语,柳梢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打破了众人短暂的安静。 “是的。” 周先的声音在柳梢旁边响了起来,平静的语气让众人安心了许多,“大家分开搜寻一下。” 不同于其它喜欢安静的写手,周先也是个户外徒步的爱好者,心情烦闷没有灵感的时候总喜欢自己收拾一下出去散散步,他虽然没有买过这种充电板,也曾经了解过这种产品小巧玲珑,是可以折叠起来收纳进各种包包里面的。 随着周先的话语落下,刑警队的队员们直接分散开来,两人一组开始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小嘴更是耸了耸鼻子,直接顺着这股刺激性的味道开始追踪起来。 其实,这个屋子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大厅合适,远远用电筒照过去,一眼也看不到光线的尽头是什么,室内面积有些宽广。 “周先,这些金子是哪里来的?” 见众人渐渐远去,柳梢终于忍不住了,指了指眼前的金山咂咂嘴道。 “可能,是实验室里拿出来的?” 声音里满是疑惑,周先自己也不太确定。 “实验室里有金子?” 柳梢立刻回应了一句,嗓子很尖锐,声音很惊奇。 也难怪柳梢不解,如果实验室里真的有金子,就算当年出了事故埋得再深,有心人是绝对不过放过这些唾手可得地意外之喜的。 偌大的一个实验室,就算保密等级再高,这种消息也是瞒不住的。 “没有金子,谢猛这种人是不会上当的。” 虽然看不见具体的表情,但柳梢觉得周先帅气的脸蛋上,这会儿一定布满了温柔的笑意。 叹了口气,柳梢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话。 谢猛做了这么多案子,目的就是为了搞钱,自从两年前抢了三百万后,他整个人就化身成了下水道的老鼠,天天背着通缉令和警方捉迷藏。 结果,被小舅子背叛落网后,又有不少赃款被警方收走了,真正落到自己手里的只有一百八十万。 但眼前的这堆金山,又何止一百八十万? 两者一对比,简直不要太讽刺。 也难道周先刚刚说出那句话后,一向大大咧咧的柳梢也开始多愁善感起来。 “是甘禹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许久,柳梢终于开口了,只是语气有些苦涩。 “对。” 依旧是点头,依旧是波澜不惊地开口,“只是他隐瞒了实验室里的危险信息。” “危险信息?” 声音里没有惊讶,柳梢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了周先话语里的暗示之意。 如果这个废弃的实验室里没有危险,学校不可能让这些金子保留到现在的,谢猛现在还能取到金子,原因只可能有一个。 实验室里,有着极度致命的危险。 换句话说。 甘禹让自己的父亲进防空洞,其实并不是想让谢猛发一笔横财,他是在借这些危险来要自己老爹的命。 弑母,杀父,双向情感障碍患者就是这么果决无情。 “周先,谢猛一定是死了,对?” 仿佛是在询问周先,仿佛又是在质问自己,柳梢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不敢相信现实里有这么残酷的事情发生。 “是的。” 签过柳梢冰凉的柔荑捏了捏,周先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柔和下来了。 “他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儿子吗?” 抬起头,柳梢咬着牙开口了,双眼里渐渐有了火焰,“机器人,无情无义,连妈妈都杀,为什么不能杀爸爸?” “他或许怀疑过。” 耸耸肩,周先的笑容有些苦涩,“可他不知道,甘禹从学校里带回来的那些化学品,有些是致命的。” 学校带回来? 化学品? 摇了摇头,柳梢一脸懵懂,“周先,我不懂。” “柳梢,你觉得这些金子的来历是什么?” 指了指脚下的那一坨亮闪闪,周先轻轻开口了。 “不是实验室里拿出来的?” “不是。” 竖起自己的食指晃了晃,周先幺儿摇头,“或者说,不全是。” “不全是?” “对!” 再次点点头,周先笑了起来,“记得柯院长是怎么解释甘禹当时的行为吗?以实验的名义——我记得,甘禹的论文是和黄金相关?” “是的!” 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柳梢的表情认真极了,她很确定甘禹就是研究黄金的,当时她还疑惑黄金和经济学怎么会有关系呢。 “当时,我还以为他这样做其实是为了得到材料制作防腐剂。” 话锋一转,周先抬起了头,“但柳梢,如果他真的有做过这方面的实验呢?” “甘禹做实验?” “对……溶解,提纯,反正是和金子相关的实验。” 打了个响指,周先的眼睛越来越明亮,“比如说,他知道怎么重新以极低的损耗铸造金子,知道哪些试剂会和土法提纯金子的催化剂发生毒化反应,知道怎么暂时屏蔽实验室里的有毒气体。” 谢猛抢的一百八十万的金子,都是九头鸟硬币,这种纪念币里不但含有金子,也含有大量的其它金属,民间提法炼化难度大,工序多,黄金纯度也不会很高,如果甘禹表示自己有这方面的技术,谢猛会不会怀疑? 如果这些吸引力还不够大,加上他还知道一个实验室里有大量的黄金呢? 废弃实验室里有毒气,连防护服都顶不住它的腐蚀? 不怕,甘禹凑巧还知道一种短暂屏蔽毒气的方法,你说幸运不幸运? 就算有幸防备着自己的儿子,等谢猛小心实验几次发现甘禹没有骗他后,谢猛会怎么做? 自然是欣喜若狂,然后大量地从实验室里搬出金子了。 毕竟,他作案就是为了钱财嘛。 然后,他并不知道甘禹还有一个后招等着他,等他兴奋地用儿子提供的方法和药剂提炼黄金的时候,两种周先不知道的化学品发生了反应,速度极快地杀死了谢猛。 于是,逍遥法外了两年的悍匪迎来了自己的末日,他最终死在了自己的儿子手里。 这个推理看起来很完美,不是吗? 周先觉得讽刺的是,谢猛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他儿子。 “一连三个假设,全部正确的可能性不大?” 感受着自己手上某人的温度,柳梢的俏脸绯红一片,“周先,我还是有些不相信甘禹会杀死自己的父亲。” “杀死?不,他只是做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选择而已。” 有幸心疼地看了看眼前的姑娘,周先轻轻开口了,“柳梢,还记得我对机器人症的说明吗?” “嗯。” 黑夜里,柳梢的声音有些细不可闻。 “机器人只能学习,无法创造。” 再次唏嘘地叹了口气,周先的声音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现在,柳梢,你告诉我,甘禹怎么研究‘新’的课题,设计这么严密的计划,知道这么多关于金子提纯的知识?” 研究也好,设计也好,都是需要大量的主动创新,这种意识上的主观能动性,不是一个机器人症患者能够拥有的。 他擅长的,永远只是被动的学习。 这种疾病或许会让他的学习效率很高,能够更容易地接受新的知识,比如说国际最前沿的黄金提纯知识,但甘禹是不会设计出这种严密的借刀杀人之计的。 他最多,只是知道有人需要他杀死自己的父亲后,最终做出了最有利的那个选择而已。 所以,问题就来了。 橘楼的假死之计,是谁设定的? 误导警方,真的是甘禹的计划吗? 还有,到底是谁教会了甘禹这么厉害的黄金相关知识,让他几乎能从经济学跨专业登上科学杂志? “柳梢,我觉得,这个案子里,游小艺可能并不是最终的赢者。” “他们还没有分出胜负。” “有人在帝都养蛊——停歇了八年,他正在谋算更大的计划。”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对面的女孩儿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话。 犹豫,惊奇,担忧。 柳梢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化,很是纠结。 许久,她才开口了,“周先,他是谁?” 嗓子嘶哑,表情认真,两人再也没有了半点迤逦的气氛。 周先摇了摇头,再次苦笑看了起来。 “我不知道。” 第199章 一群单身狗 鬼妹接到电话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帝都的警察? 专员的路子都这么野了,不准备亲自给我打电话了? 不过,当小嘴开始传达周先的命令时,一米四下意识的挺直了身子,双腿绷得笔直。 杜鹃? 远程提审? 这是什么和什么? 放下电话时,鬼妹的整个脑子都是迷糊的。 远程视频她懂,这几天她天天和柳梢这么煲电话,但通过远程视频来审讯一个穷凶极恶的女魔头,这条路走得通吗? 鬼妹其实想说周先有些异想天开的,但想起那个帝都警察满嘴的认真,她又迟疑了。 “不管了,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盯着。” 她才一米四好么,从来不用担心这些烦心事,从自己的座位上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鬼妹收好了电话。 她决定立刻去找常伟,把这个麻烦甩给他。 嘿嘿,周先要提审杜鹃,专员对上了槲寄生,这下子局里有好戏看了。 办公室外,走廊里。 看着某人小腿盘成了一对轮子,某人伸出了双手拦住了她,还没有开口,整个人就开始嬉皮笑脸起来。 “鬼妹,干嘛去?” 或许是心里彻底放下了这段情债,这段时间三柱子又恢复了往日嘻嘻哈哈,脸上也开始慢慢有了神采,重案组里的兄弟们看着自己身边这个比往日更加不要脸的家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据说重案一组的组长这些天在地下室的训练场教训了某人三回,某人还是恬不知耻,顽强依旧。 “要你管?” 翻了个白眼,鬼妹提起了自己的小蹄子。 一个闪身后侧,三柱子的动作十分娴熟,看黑暗风的小妹妹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脚,他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了。 反正最近没有案子,闲着也是闲着,逗逗女生也是不错的,对? “笑笑笑,等下你还笑得出来,我算你赢赵玉柱。” 随口嘟噜了几声,鬼妹有些郁闷地从三柱子身边挤过,准备理也不理这个无聊的家伙了。 “等一下!” 两米一把抓住了一米四的胳膊,眼睛里尽是疑惑,“鬼妹,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弄疼我了……赵!玉!柱!” 咬牙切齿,眼神有些不爽地看着胳膊上的那个铁杆一样的大手,鬼妹正在考虑从哪里下嘴合适。 “一顿大餐。” 嘴里虽然说得客气,三柱子的大手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又没有女朋友,五位数的工资和近六位数的奖金有些不知道哪里花,请鬼妹吃顿大餐还不是小意思? 特别的,如果这个小意思很够换来一些绝密的情报,那就更有意思了。 “三顿!” 毫不客气的加倍不算,鬼妹又加了一顿,“你如果请我吃三顿大餐,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友情提示一下,消息来自帝都,而且和你有关。” 来自帝都? 那么不是周先就是柳梢了,不亲自打我的电话,说明不是生活上的私人琐事。 工作上的事情,而且是和我有关?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 从鬼妹身上把自己的大手拿开,三柱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一脸狐疑,“杜鹃?” “嗯。” 这个名字仿佛有一种魔法,让两个说说笑笑的男女瞬间低沉了,沉默了一会儿,鬼妹轻轻开口,“专员要提审杜鹃,以远程视频的方式。” 远程审讯的方式非常新颖,作为重案组的技术员,鬼妹见多识广,但她还是确定,自己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审问方式。 但三柱子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了这里。 “我这就通知兄弟们,局里会马上做好准备。” 一脸凝重地丢下这句干巴巴的话,三柱子转身就走,在鬼妹看起来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你还没有放下吗? 即使是女黑客,也是个八卦动物啊。 “周先去帝都,最开始是处理槲寄生案可能存在的帮手或者受害者……但后来,他发现这个人是杜鹃的师兄。” 没有儿女情长,三柱子的心理早已乱成了一团麻,“但此时,他却要千里提审杜鹃,哪怕这个女人很有可难不配合他。” 情况,已经这么严峻了? 几天不见,三柱子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这位好兄弟了。 他依稀听鬼妹提过一嘴,这几天她在帮忙找一具尸体,但具体是谁,她没有说,三柱子表示理解,当下就转开了话题。 但此时,他的心中有一个想法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帝都,发生了什么事? 周先需要不需要自己帮忙? 他已经不关心这具尸体到底是谁了,他只知道,龙安总局的顾问在帝都形单影只,这会儿可能遇上了困难,很严重的那种。 他需要兄弟们帮忙。 转过走廊,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喂,金虎,麻烦了……” …… 十分钟后,空荡荡的重案组办公室挤满了满身大汗的大汉们,他们简单地穿着t恤,头发凌乱,身上的味道很重。 “鬼妹鬼妹,顾问需要咱做啥?” “我听三柱那个苟或说,顾问要远程提审槲寄生?” 苟方:??? 一词杀两人,你可真行! 他翻了个白眼,准备暂时放过老吴这个口无遮拦的憨货,“鬼妹,帝都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都这个关头了,还需要遵循保密原则? 要不是看着小姑娘娇滴滴楚楚可怜的样子,苟方都准备上手催催了。 “好。” 点点头,鬼妹开始陈述了,狗哥说得没错,待会儿远程视频一打开,帝都的所有案情就会在监控里曝光,她已经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清丽的女声中,帝都养蛊人的故事开始在鬼妹的嘴巴里娓娓道来。 红衣杀人案的嫌疑人是个小鸟依人的女高中生。 准备发表论文的研究生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创立了自己事务所的大律师,八年前模仿杀人,杀死了苏珊的恋人,自己的亲弟弟。 而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某个老家伙在养蛊。 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半个世纪以前,那时候,在一场实验事故里,有一个专家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挤满了人的办公室里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许久。 老罗才抬起头,胖乎乎的脸上表情很是纠结,“我怎么觉得,那两位走了不止几天呢?” 才几天啊,帝都就发生了这么一件大案,辗转反复,荡气回肠,反转之后再反转,老罗有些怀疑,这种案子就这几天能找到凶手? 但答案就是那么不可思议,周先不仅确定了三个高智商杀人犯,还刻画出了他们背后老毒物的形象。 这是什么诡异的师门啊! 众人齐齐点头。 他们是又庆幸又失落,庆幸这样神奇乃至有些残忍的养蛊故事没有发生在龙安,又有些失落到手的功劳飞走了。 顾问又要搭台子搞事了! “行了!” 拍了拍巴掌,半天没有开口的金虎终于出声了,环视了四周一眼,作为目前重案组最高的领导人,他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顾问要远程提审杜鹃,该怎么做你们比我清楚。” “我就一句话:你们只许看不许说,一切以配合鬼妹为主……听懂了吗?” “懂了!” 十几个大脑袋如同捣蒜,鬼妹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不就是搭建个远程监控室,我需要你们配合? 你们还是去洗个澡,拜托了! 在心里一鞠躬,鬼妹有些不理解这些人怎么没事就喜欢往地下室训练场跑天天举重跑步练肌肉, 你们出去勾搭小姑娘不好吗? 一群单身狗! 第201章 广撒网 老罗愣住了。 这是什么神仙展开? 为什么周先一开始不说话,直接开口后,杜鹃就一点反抗情绪没有了,这么配合? 但周先明显不想给观众们惊讶的时间,见杜鹃回应了,他二话不说就使出了自己的杀招。 “你后悔吗?” 后悔。 多么唯美的一个词啊。 人生总有遗憾,放不下,求不得,你会为自己的过往悔恨吗? 即使外表看起来再坚强的女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放下所有的伪装,周先敢确定,这段日子里,杜鹃一定不少思考过自己的人生。 所以,她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或许是这个问题太直接,对面的姑娘再次抬起头,眼神里有些惊讶之色。 不,应该说“抗拒之意”才合适? 心里一紧,周先的呼吸差点停顿了一会会,脸上却依旧布满了笑意,“后悔写出那封信?” “是吗?” 嘴角扬起了笑意,杜鹃斜眼瞥了周先一眼,不再言语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杜鹃。” 压低了嗓子,周先把手里的话筒拿近了一些,他指的,可不是最终指证她罪行的那一封。 “认赌服输。” 沉默了一会儿,杜鹃再次开口了,她扬起了下巴,看起来却是骄傲无比,“故事的开始是我写信给三柱,结束也是因为信件被抓……一切看起来很浪漫,不是吗?” 某人还在装糊涂。 “不不不。” 竖起自己的食指在镜头前晃了晃,周先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荣小枝为了活命,自己创造了独有的犯罪手法,你从小耳读目染,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违心把对方的犯罪动机往生存和家庭教育上靠,周先忍住作呕的欲望,继续悠悠开口了,“但你后悔的,其实不是那封信,对?”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眨了眨眼睛,杜鹃有些疑惑地开口了。 “我一直怀疑,那个人是怎么联系上你的……毕竟当时你在大陶村的瓷器市场里,时时刻刻都在荣小枝的保护下,想要越过她联系上你可不容易。” 墙壁上,周先的身影清晰无比:他坐在一块山岩上,背后的山林葳蕤,阳光透过叶子间的缝隙映照在他的脸上,斑驳黑白,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他故意耍了个花招,用“那个人”这个没有性别标志的单词来称呼某人。 抛弃所有伪装,直言相对,你要再遮遮掩掩就没有意思了。 周先无声地发出了邀约,以给对方留下足够尊严的方式。 看见对面的女孩儿脸色一白,瞬间低下了脑袋,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神秘的师傅,真的是通过书面信息联系上她。 母亲会保护自己的女儿。 但每个母亲都会知道,进入到自己的叛逆期后,每个女儿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 所以,当这一家子在大营村站稳脚跟后,少女杜鹃会不会有主动和荣小枝保持距离的时候? 忙于生意,荣小枝就算有心保护自己的女儿,也没有足够的闲暇时间来做到这一点。 杜鹃总会有自己单独的时候的。 比如,试图破解一封“信”什么的。 有些信并不用寄出,只需在特定书籍的特定位置上留下自己的特定信息,自然会有看懂这些信息的人联系上你。 承载文字和信息,这就是信的原始意义。 有人利用并玷污了它。 周先记得,在警方当时的调查报告里,大陶村的村民普遍反应,崔胖子家的小姑娘不喜欢和同龄人玩,倒是挺喜欢看书。 他们经常看见这个女孩儿在柜台后一个人看书的身影。 会不会,她当时在书上看到了什么? 在互联网还没有这么发达的时候,书籍和报纸绝对是承载信息的最好产物,几乎每一家商户都会订购杂志和报纸,了解最新的行业新闻的同时,也可以在无聊守店的时候消磨时间。 那时候,国家对这种出版物的监管也很宽松,这些书籍和报纸的广告位置,可以刊登上你能想象到的任何商品信息,包括现在已经成为了禁品的许多东西。 周先相信,在周边没有太多书籍来源的时候,源于人类本身的强大求知欲会让那个文学少女把每一页广告都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 荣小枝就算再绝顶聪明,也不会阻拦自己的女儿看书的。 她通过读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对这种记载了文字的东西心有敬畏,所以即使发现了自己的女儿在津津有味地阅读着某本书,她不但不会阻止不说,反而会乐享其成甚至鼓励。 那么,师傅在这些书籍或者报纸的广告页里,留下了自己的什么信息? 暗语交友? 密码求解? 周先敢肯定,这个神秘的师傅不会留下自己的明确信息,他会留下暗语或者密码之类的东西,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同时,也能挑选符合自己要求的人才。 必须是解开密码并联系上自己的人,才配当自己的传人。 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取之? 周先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只是不知道,杜鹃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傅,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呢? 看她低下头不敢出声的样子,周先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 叹了口气,他轻轻开口了,“杜鹃,抬起头……告诉我,什么书?” 他掀了桌子,直接选择了摊牌——不要怕,我来帮助你。 以曾经对手的名义。 生, 生不了,杀人偿命,熟读法律,怕是杜鹃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 但死呢? 死要死得有意义。 杜鹃想做回自己,最大的希望就是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她是槲寄生杀手。 但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被原生家庭影响了一辈子,一个被某个坏人教唆了的倒霉蛋。 …… 另一侧。 书? 什么玩意儿? 众人还没有领会过来,就愕然发现随着周先的话音落下,对面的姑娘再次抬起了头,嘴巴张张,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脸上的肌肉疯狂地颤动,从来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已经是晶莹一片。 “你后悔了,对?” 看着杜鹃如捣蒜般点着头,眼泪不要钱一般溢出,周先终于明白了一切。 杜鹃的确后悔了,还不止一次。 荣小枝的言传身教让她走上了犯罪道路,但帮她犯罪升级的,还有其他人。 这个人虽然没有和她见过面,但在毁灭之路上狠狠推了她一把。 后面,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深渊,想回头的时候已经晚了。 读书使人明智。 所以,当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的时候,她恨过这两个人吗? 耳读目染母亲的犯罪,让她以为这就是生活的一种方式。 来自老师的敦敦教诲,让她把藏尸灭迹当做了一种荣耀。 她曾经尝试过借着警方的手杀死自己的母亲,会不会也在心底盘算过同样对付自己的师傅呢? “《高山》……《高山》杂志!” 终于,哽咽出声,杜鹃说出了一个名字。 高山流水觅知音,长歌一曲有谁听? 第202章 代理人 当杜鹃说出杂志的名字时,柳梢发现自己也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十年前,她还在读高中,那时候班上流行的课外书除了《故事会》,就是《观客》和《高山》了,每个休息日到学校门口的小书摊上买到最新一期杂志时,柳梢总是喜欢闻着墨香徜徉在书海里。 她承认,她不是周先这样的文艺青年,喜欢咬文爵字品味诗词句子的美好,她只是普通的女高中生,喜欢看的是杂志里的故事,民间的,惊悚的,荒诞的,情情爱爱的……不管是哪一种,都可以让她津津有味地度过一下午的空闲时光。 但她从来想过,这些精美杂志的背后,那些扉页里不仅藏着一些不堪入目的垃圾广告,还埋藏着世界最邪恶最恶毒也最危险的陷阱。 谁能想到,一个解密游戏的背后,是某个老毒物在变着花样挑选受害者呢? 第一次,柳梢当一个观众都当得惊心动魄。 短短几句话的交锋,各种内涵和暗示就如潮水般涌来,浩瀚的信息流差点没有把柳队的脑袋爆炸开来,就算全程没有开口,她都觉得心神俱疲。 但周先依旧战意盎然。 “杜鹃,你回应了他,对?” 声音激动,表情夸张,不等对方开口,帅气的青年又握拳挥了挥,厉声大声开口道,“地址……杜鹃,那边的收信地址是什么?” 一个密码式的谜题不会留在太多的信息,毕竟只是初筛,难度不会太大,能够破解并获得这些信息的人,应该不会只有杜鹃一个。 周先觉得,那个人筛选受害人的方式,就是以“智力挑战”“解谜游戏”之类的形式,留下自己的通信地址。 能收到来信,就说明候选者过关了,至于后来那么多候选者为证明只有杜鹃一个人脱颖而出了,周先就不得而知了。 信息太少,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查。 收信地址? 柳梢摈住了呼吸,知道了收信地址,就能查到收信人的具体信息。 不要小看警方的能力,哪怕是一个十年前的地址,他们发动调查顺藤摸瓜找到当年那个地址上所有嫌疑人的信息。 更不提,这里是帝都,小区里有着整个华国最热心最富有正义感的围观群众。 “多多律师事务所。”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杜鹃咬着牙,说出了一个让柳梢意外的名字。 多多? 这不是周元喜的公司吗? 杜鹃刚刚说,十年前她就给周元喜寄出过信件? 柳梢呆住了。 虽然屏幕里的那个姑娘刚刚证实了周先不久前的猜测,几个天才私底下有联系,是同门师兄妹的关系,但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真的。 有这么一个老毒物。 在帝都养蛊! 帝都啊,国家的首都,什么时候沦为别人的蛊盘了? 强悍如杜鹃,一个敢只身闯警局,并把自己的犯罪线索主动透露给警方的人,十年前就被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此人的可怕可见一斑。 十年后,只是简单地说出那个联系地址,她就仿佛耗尽了全部勇气一样。 明明,她不久前还倔强地和警方对抗来着。 “杜鹃,周元喜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周先温柔的声音吸引了柳梢的注意,她抬起头,发现身边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挺直了身子,脸色十分严肃。 “没有。” 话音刚落,屏幕那边的姑娘就摇摇头,态度诚恳极了。 柳梢:??? 杜鹃居然不知道周元喜的存在? 她不是和此人是同门吗,哪有师妹不认识师兄的道理? “周先?” 遇事不决问周先,柳梢已经习惯了某人的存在。 “我知道……周元喜曾经是那个人的代理人,或者说白手套。” 但现在不是了,游小艺取代了他。 他在心里轻声嘀咕了一句。 头也不回,周先的表情一变不变,继续沉声发问,“杜鹃,甘禹你是怎么认识的?” “老师介绍的。” 杜鹃依旧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应了,语句虽然简单,但包含的信息量却是不小。 “老师?” “对!” 点点头,杜鹃的语气有些沉重,“他自称‘山丘’老师,我那会儿的寄信人,就是写的这个名字。” 山丘? 是受教父那首歌的影响吗?越过山丘,暗示自己年龄大? 抑或,干脆姓“岳”? 不过这种“老师”“学生”的称谓,倒是符合当时笔友交流时的一般习惯。 摇了摇头,周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杜鹃,知道游小艺吗?” “不知道。” 依旧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杜鹃抬起了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墙壁上某个人的身影。 “他们都是和你一样的受害者。” 叹了口气,周先颓然地坐了下来,苦笑着轻轻开口道,“利用事业绑住周元喜这个大律师;利用金钱控制了游小艺这个高中生;利用光明的前途引诱了甘禹这个研究生……这个人看人很精,出手很准。” “杜鹃,最后一个问题:他教会你了什么?” 一定不是防腐手段。 对于槲寄生杀手而言,处理尸体让自己的罪行不曝光才是目的,防腐保留尸体只会事得而反,相比较背道而驰防腐,荣小枝“水泥藏尸”才是正确的做法。 “一种化妆方式。” 沉默了一会儿,杜鹃还是开口了,抬起头,她第一次主动朝周先提出了要求,“周顾问,能否让这两位姐姐,打开我的手铐?” “打开!” 没有任何犹豫,周先直接下了命令,严肃且不容拒绝。 重案组的两位警花小姐姐赶紧动了起来,生怕自己的迟疑破坏了周先的计划。 谁都知道杜鹃在重案组的审讯室里不会兴出什么事端,但她此时要求解开手铐,目的是什么? 还有,她所说的“化妆方式”是什么? 槲寄生之所以在华国刑侦史留下自己的名号,靠的就是一手神乎其神的化妆方式,这种近乎易容的手段可以让她很好地隐藏在普通人中间,使自己的罪行不容易被发觉。 难道说,这种化妆方式,是这个神秘人教授的? “周顾问。” 起身站起,慢慢走到了摄像头面前,杜鹃双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看到了我的脸吗?” “看到了。” 周先轻轻回应了,被关押了这么久,杜鹃依旧肤若凝脂,周先不得不说一声天生丽质。 “最多半年,我的皮肤就会溃烂。” 收回双手,杜鹃努力挤出了一道笑容,“他有一种药品,可剔除皮肤内的杂质……代价是伤害一部分角质层。” 周先穆然。 角质层是什么? 简单的讲,角质层就像包裹在皮肤外面的一层薄膜,保护着皮肤免受花粉灰尘和紫外线的刺激。 这种天然的保护层有着自身的硬度,换句话说,它会使皮肤变得硬邦邦的,有一定的张力。 角质层变薄,皮肤的可塑性就会大大增加,再加上能够剔除皮肤里的杂质,怕是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拒绝这种美白加美容的效果? 特别是对当时急需易容的槲寄生来说。 这就是他教给杜鹃的东西,一种能够帮助她犯罪的化学药剂? 摆摆手,没有再和杜鹃说些什么,周先主动关闭了视频。 他已经听懂了杜鹃的暗示之意。 半年之后脸部会溃烂,所以希望临死之前,她能不留遗憾。 “半年时间,你小瞧我了啊。” 摇头笑了笑,周先喃喃自语。 只是,为什么他还在给杜鹃灌注防腐知识?就连给母亲的亲笔信里,她还对自己防腐技术的精进沾沾自喜。 可怕的是,这一点连杜鹃本人都没有注意到。 …… “周先?” 呼吸沉重,双眼通红,一边柳梢差点都不会说话了。 她想要药。 “别想了。” 回过神来,轻轻把某人的爪子挪开,周先没有好气地开口了,“药?谢猛提炼黄金的时候,也用了这种药。” 剔除杂质,不管是用在皮肤上还是黄金上,都是一样不是吗? 无非是量大量小的区别了。 女人们爱美丽,却容易忘了这种化学制品的腐蚀性。 虽然不知道这种药剂的具体成分是什么,但周先十分确定它十分不稳定,容易和别的东西起反应,瞬间产生剧毒的气体,杀死旁边的人类。 比如谢猛。 简短的审讯正式结束,但杜鹃给周先带来的信息并不少。 神秘师傅的形象拼图,他又补齐了一块。 这是一个彻底丧失了人性的老混蛋。 十年前,宁悦案还没有发生,十六岁的杜鹃还是个单纯的少女,他教会了她什么? 一种超强但会减少皮肤生命的化妆手段。 他深深知道,没有女人会拒绝这种诱惑,哪怕使用这种药剂之后,这个女人的美貌只能保存十年。 很难说杜鹃后来的疯狂没有这种药剂的原因。 “杜鹃只是他的一个实验品,可以任意损坏。” “周元喜也只是个小小的代理人,随时可以抛弃。” “他最终,会在游小艺和甘禹中间挑选一个继承者。” “现在,甘禹已经率先出手了……柳梢,你觉得,游小艺会应战吗?” 杀父弑母,甘禹的出手不可谓不狠辣,周先一直认为,假死躲进警方日夜看守的监控病房里,是甘禹的脱身手段。 现在看来,他未必是想摆脱那个神秘的师傅了。 他是不是在回应他,以行动作为密码的方式? 第204章 那年那月那兔 “加快速度。” 周先感慨了一声,满脸惆怅。 “嗯。” 点点头,柳梢的声音细不可闻。 两人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中午时分,他们就在附近寻了个位置简单吃了吃了点东西,然后直接去了城东分局的刑警队办公室。 谢猛的尸体被发现,意味着监控病房所有的人员都可以撤回来了,头发凌乱的梁坤在办公室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之后,这才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回去补觉了。 “周先,梁坤的担心有道理……如果实验室里真的有剧毒气体,赵利民他们会不会中招?” 当技术科几位同事的声音消失在自己视野里的时候,柳梢转过身,有些担忧地开口了。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进入防空洞的那组人马,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柳梢有些担心赵利民他们遇上了麻烦。 “放心,作为刑警队的队长,赵利民知道怎么做的。” 周先不知道刑警队有没有类似于“行为准则”的东西,但遇到危险第一时间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赵利民这个经验丰富老警察应该很明白这一点。 如果看到了那么多尸骨还蒙着头带人往实验室里闯,不仅破坏了现场还可能把自己人立于危险之下,他可以直接下岗了。 其实,相比较赵利民,周先更担心自己两人。 “柳梢,你不觉得,江明现在还没有回来,有些不正常吗?” 江局长早上在梅子山主持了动员会,上午周先两人发现防空洞第三个入口时,他更是曾经派小嘴带队过来支援,还借小嘴的嘴巴说自己稍后就到。 哪知道两人都吃了午饭了,回到了警局,江明还不见身影。 他们自然不会怀疑这个总是一脸笑容的老好人会放他们鸽子。 “他中途有事,被人叫走了?” 柳梢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还有什么事比谢猛的尸体被发现更重要呢? 一只手指轻轻指了指天上,周先的声音压得很低,“你觉得,江局长等会儿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不知道。” 摇摇头,柳梢苦笑着地回应了。 金沙的出现,意味着实验室出问题了,柳梢觉得,以那么严格的保密等级来讲,这个实验室的规格可能是以“国”字开头。 沉寂了这么久,历史终于要揭开自己的真面目了。 “是啊。” 叹了口气,周先感慨极了,“保密等级再高,可总是有人知道的……上面派人来,对我们来说,绝对不是坏事。” 柳梢嘿嘿一笑,不再说话了。 …… 事实上,周先并没有等待太久,只不过,等待的结果有些让他有些意外。 “江局,你就一个人回来的?” 连站起来的欲望都没有,周先的表情有些诧异。 “嗯。” 江明也不在意,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才在周先身边坐了下来,“说实话,我比你更诧异。” “怎么讲?” 朝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先顿时来了兴趣。 实验室出了状况,作为分管本地治安的警局局长,江明肯定是要把这个情况上报的,以他的能力和地位,找到负责这个事情的部门并不难。 结果,人上午去,中午刚过就回来了,匆匆忙忙估计连顿午餐都没有混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找人的事情很顺利,她也在第一时间接见了我。” “她”是谁,江明没有明说,但周先和柳梢也很明智地没有开口询问。 放下手里的水杯,江明压抑住了眼睛里的疑惑之色,继续喃喃开口道,“可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我们找不到这个实验室的任何资料,好像当年的项目并不存在一样。” “不存在?” 说话的是柳梢,柳大组长毫不掩饰的惊讶:如果不存在这么一个实验室,那么周先所有的推理都会被推翻! 原因很简单,周先的推理都是建立在实验室的存在之上的。 “不存在并不代表没有过。” 抬起头,周先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江局长,“资料是被销毁了吗?” 资料销毁是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秘密太过骇人,你没有把握安全守护它的时候,直接把所有相关资料销毁就是唯一选择。 “她没有和我明说,不过思考许久后,她和我讲了个故事。” 摊了摊手,江明苦笑了起来。 说实话,他走出那个院子的大门时,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在炽烈的阳光下烘烤了许久,他才摇摇头回过神来,同时诧异她为什么会给自己讲这个故事。 而且,特意嘱咐自己把这个故事转述给周先听。 是的,周先的名字已经上大天听,她点名周先了。 一个故事? 反复咀嚼着这个单词,周先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故事不管再诡异离奇,它都是由人编撰的,而历史不一样。 历史不容改变。 点点头,他叹了口气,“江局,你说。” “许久许久以前,兔子发现自家的菜园里,快要收获的胡萝卜出问题了……它生了一种病,兔子吃了这种患病的胡萝卜就会死。” 胡萝卜的病情很严重,而兔子显然是靠着吃胡萝卜活命的,胡萝卜快要收获了却出了问题——局面看去来有些紧张。 “于是,兔子就组织了一群聪明的兔子研究怎么治疗这个病……” 周先点点头,群策群力,兔子的方法传统而又有效,他十分赞同。 “但实验许久,疾病也没有得到控制……直到某个兔子提出了一种新颖的治疗方法。” “什么方法?” 柳梢的声音有些急切。 “我不知道。” 江明摇摇头,见柳梢脸色一白,他连忙又开口道,“不过有人说,胡萝卜要好吃,颜色必须要鲜艳……生了病的胡萝卜里有太多别的颜色,兔子们必须想办法把它们剔除掉。” 剔除颜色? 果然是黄金提纯吗? 周先心里一紧,黄金无疑是最好的硬通货,如果一个国家的黄金储备出了问题,那绝对是一场大事故。 甚至不能简简单单用“严重”来形容。 黄金的纯度,是直接决定黄金价值的决定性因素之一,所以这个实验室的存在,就有些必然了。 只是,后来那个实验室出了什么问题? “江局,故事里,那次研究出了什么问题?” “新方法失败了。” 低下了头,江明的声音有些唏嘘,“杂色没有被剔除不说,病房里还因为这次意外被毒气注满了,这种病毒来得十分迅猛,很快就夺去了十几条兔子的性命。” 事情果然是这样吗? 这些死掉的兔子里面,应该有神秘人的家人,要不然后来他会把杀死自己的亲人当做了入门仪式。 “江局,请你告诉我,那个兔子是谁?” 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先一眼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局长大人。 嘴里虽然说得客气,但他咬牙切齿,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狰狞,不容拒绝的意味很是明显。 “我不知道。” 江局长的笑容有些苦涩,摊摊手,他有些无可奈何地开口了,“故事的结尾,兔子们又在另一个地方建起了新病房……但中途有一种兔子黯然退出了。” 中途退出? 那必然是一只失去了亲人伤心欲绝的兔子。 因为爱人的离去,它已经无心继续治疗胡萝卜的疾病了。 “老江,这只兔子只是黯然退出,没有别的表现?” 抓住了江明故事里的某个漏洞,周先的眼睛瞬间亮了。 “原话就是这样。” 尽管有些疑惑,但江明还是认真地点点头。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某个年轻人激动之下直接喊了自己“老江”。 “我懂了。” 收回自己紧紧抓住江明的手,周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脸上的兴奋之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周先,你懂了什么?” 一边的柳梢还是一脸糊涂,“黯然”这个单词能够说明什么吗? “待会儿告诉你……老江,你继续。” 按下了柳梢的爪子,周先很是敷衍地安抚了一句,换来个某人的一对白眼。 “没了。” 再次听到这个称谓,江明有些蛋疼,但还是耸耸肩回应了请来。 “没了?” 双眼瞪得老大,柳梢有些惊讶。 “对!” 重重点头,江明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态度。 “周~~~先?” 一个名字拖得老长,柳梢的声音婉转又低沉,淡淡的郁闷里透露着浓浓的不爽。 “老江,我有些事要麻烦你。” 站起身,周先不理会一旁的柳梢,直接一脸严肃地对着江明开口了。 “你说。” 江明也站起身来,神色十分认真。 ps:修修改改,这章太难写,不要怪我文字太晦涩,懂的都懂。 第206章 你的骄傲 一个心狠手辣的连环杀手可以被感化,并变成控方证人吗?这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可一点不幽默的是,游小艺几乎已经是周先破案的最后希望了。 他手里的嫌疑人画像,总是缺少几块最关键的拼图,让他的眼睛迷迷糊糊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江明离开后,刑警队的办公室里恢复了宁静。 见周先低头沉思,柳梢乖巧地走出了房间,并安安静静都关上了房门。 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里,周先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故事,故事。 如果一切都只能是故事,那么这个故事的结局到底会怎么样? 如果因为某些原因,这段历史并不能被承认,上面也无法告诉自己这只兔子的名字,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我,八十九十岁,快要死了,临死之前我会回忆什么? 少年成名,中年凄苦,老年伶仃。 以第三视角来看,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应该是实验室出事之前,作为年轻的科研带头人,他收获了所有人的赞美和羡慕。 可直到他黯然离开,一切都开始有么变化。 没有事业的衬托,一个中年天才还能算成功人士吗? 所以,从形单影只到行将就木的五十年,他应该是在别人的怜悯和惋惜中度过的。 那么视角转移到第一人称,他的心理有变化吗? 爱人出事之前,他的一切行为由内心的道德来控制,作为人类行为最基本的规范,他在那时候一定把这一点维持得很好。 学富五车,彬彬有礼。 说到底,若不是一个有着崇高道德的人,也不会主动埋名在实验室里奉献,对于这一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周先给与极高的肯定和赞美。 他崇敬这种人。 但实验室出事故之后呢? 他会痛苦,会逃避。 但每一次醉生梦死后醒来,他都无可避免地问自己一个问题:要是当初自己不提出这种新方法,他的爱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这个问题是如此直击心灵,让他无可逃避。 他很清楚,无论自己怎么辩解,答案都逃不过一个“是”字。 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于是,巨大的羞愧感瞬间笼罩了他,他所有的坚持在这种自责中崩溃。 这种逻辑走起来很圆润,没有一点突兀的地方,看起来很符合现实,对? 但周先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把这种推理排除掉了。 一个人知道羞愧,证明他还存有良知,心底崇高的道德和残酷的现实之间的冲突,会让他整个人十分痛苦。 长时间处于巨大的痛苦和羞愧之下,一个人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自杀。 这是逃避痛苦最决绝的手段,精神崩溃后,情感战胜理智,许多心理薄弱的普通人都会走这条路。 以及,黑化。 理智战胜了道德,求生的欲望最终打赢了心里的羞愧感。 他会找各种理由为自己辩解,把所有的错误推给别人,甚至社会,好像这样想了之后他心里就会好受些。 到此,这个人就恢复了理智,整个人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这个人脑子已经清醒了,爱人的离去再也不能给他带来痛苦后,他还会做下一系列案子发泄自己的压力,用行动为自己的这种想法作注解吗? 他是那么天才绝伦,会以一种极低性价比的行为来挑衅警察吗? 要知道,他养蛊的地方是华国首都,这里有全国最严密的防伪手段,和最富有正义感的底层人民。 周先觉得希望不大,只要他的脑子不是缺根弦,就不会做出这种脑残的行为。 没有自杀,没有黑化,当年神秘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彻底地走出了人生深渊,并开始狂妄到在警察眼皮底下连环杀人的? 会不会,为了逃避自己精神上的压力,他衍生出了第二个人格? 这个人格暴虐嗜血的同时,也继承了他的聪慧与胆大? 答案也是不可能。 第二人格虽然稀少,但在社会上还是可以发现的,与上文描述的一样,许多第二人格都是源于第一人格为了躲避巨大的精神压力而主动安睡了。 多人格的产生现在还是人类医学上的不解难题,但有一个值得说明的观点是,副人格由于是中途产生,“他”其实对自己的肉体并没有多少归属感。 也就是说,“他”更像是一个精神上的人,汲取了你的情绪和记忆,在你的灵魂里醒来,和你共用一个躯体。 但他不是你。 或许占据你的身体后,他会沾沾自喜,高兴一段时间,但兴奋期过了之后,他为做出符合自己情感的一些行为。 你品德高尚,副人格猥琐狡诈,那么第二人格醒来一段时间后,你脸色的气色和眼神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整个人都显得阴沉黑暗起来。 其余的行为同理。 说到底,第二人格也只是个精神活跃体,他会注重一具苍老丑陋满是疾病的老年躯体吗? 不会。 防腐和永生,更像这个神秘人的真实想法,虽然听起来有些疯狂。 纵观神秘人整个人生的轨迹,周先觉得,神秘人其实一生都没有怎么变过,实验发生意外的前后他突兀的变化,其实是所有人都选择了从第三视角来观看和品味。 也就是说,他们被某些表面现象欺骗了。 爱人离世,他沉寂了两年,但他真的痛苦吗? 未必。 值得人类仰望终生的东西只有两件。 头顶的星空,和心底强大的道德准则。 人,都是逐利动物,如果一个人从小就知道,“强大的道德感”能够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呢? 看看案子发生的时间。 那个时候,人们虽然贫穷,但一个比一个淳朴,心里的道德约束虽然简单,但非常纯粹——才与德,所有人看中的一定是后者。 所以,神秘人最终的选择是当一个道德崇高的人。 大部分人喜欢吃兔肉,但同样是大部分人不知道,有些兔子是会变色的。 秋天灰,冬天白,为了生存,它们会根据环境改变自己的颜色。 人也是一样。 伪君子可以假装自己很无私很崇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内心的真实想法就是这样。 你可以说他是投机主义者,也可以说他是伪君子,反正在人生的前半段,他就是这么做的。 国家需要人进行隐秘实验,好,我主动报名,勇于牺牲。 项目停滞不前,行,我第一个提出新建议,敢于尝试。 爱人出了意外,按照道德崇高者的逻辑,我要痛苦,所以我也痛苦。 如果一个人当了一辈子的好人,那么他是不是一个好人? 是。 就算假装的,他也是。 但这个时间变成了三十年呢? 答案就不一定了。 他的前半生和后半生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矛盾,但从情感分析的角度来说,所有的表现和他内在的情感需求很契合。 他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和甘禹一样。 看看他对杜鹃做的一切,牺牲一个小姑娘的一生,其实就是为了实验某个防腐配方的真实性,他很自私,不是吗? 他之所以在沉寂两年后选择了犯罪,就是因为他已经抛弃了的道德准则,彻底地放飞了自我。 他的骄傲从来都只是他自己而已。 没有什么所谓的爱人,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只是当时的社会上,年轻的人们需要结婚而已。 不婚不恋,无儿无女,他最终还是一个人度过了一生,不是吗? 这个人唯一的破绽,或许就是当年在摈弃强大的道德观时,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开始选择了杀人泄压了。 不再伪装,这是他第一次在人们面前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所以要抓住他,只能且必须从这里入手。 呼~~ 长长叹了口气,周先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底已经有了决断。 “柳梢,打电话给鬼妹,催一催。” 打开房门,周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第207章 黄金十二宫 “好的。” 虽然周先的出现差点吓了自己一跳,还柳梢还是乖巧地点点头,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可电话刚刚接通,周先就勾了勾手,做出了一个“让我来”的手势。 “专员?” 话筒的另一边,鬼妹似乎有些惊讶。 “是我,鬼妹。” 周先点了点头,沉声开口了,“案子筛选得怎么样,有目标了吗?” “有,而且是许多。” “我这里一共有一百多件未结案的悬案,全部是发生在帝都和帝都周边的。” 半个世纪能发生许多事了,鬼妹正担忧手里的备选目标太多,一百多个案宗要整合成文件传输到周先那边,也是一个麻烦事。 “鬼妹,筛选出受害者是情侣的。” 顿了顿,周先继续开口了,“不管死者是一人,还是两人。” 先前的时候,周先就通过神秘人的心理活动,推算出他要通过杀人的方式泄压,而且作案目标一定是恩爱的小夫妻或者陷入爱情浪漫的小情侣。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杀人技术不是很娴熟,作案完毕之后如果担心有人过来马上逃走的话,现场可能还留有幸存者。 之后,就不好说了。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真正身份暴露,目击证人和幸存者存活的可能性不会很高。 “专员,受害人为情侣的有二十三个。” 鬼妹的声音幽幽,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一会儿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组织了措辞道,“而所有案子幸存者的数量……是零。” 呼~~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鬼妹说出这个消息时,周先还是难以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 是啊,如果有幸存者存在,那个这些案子就不会简单地成为悬案了。 第一次作案就团灭目标,这个人的出手不可谓不狠毒。 计划严密,手段毒辣,说这样的人是个道德高尚的人,恐怕傻子都都不会相信。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这个神秘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正面目。 伪君子。 “鬼妹,继续。” 把手机移近一点,周先的声音依旧无比沉稳,“这二十三件里,有没有现场出现‘密码’‘暗语’这样的因素的?” 对于此人来说,杀人不是目的,泄压才是。 如果有一件事情能让他比杀人更能减轻自己对那场意外的遗憾,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比如挑衅警方什么的。 密码是他最擅长的传递消息方法,周先在想,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会不会胆大妄为到直接在现场留下自己的标记呢? 比如一段写有特殊信息的密码? “密码,密码。” 功放中,对面的女子嘴巴里一边念念叨叨喃喃自语,一边噼里啪啦地敲击起键盘来。 很快,周先就很清晰地听到了前面所有的声音停止了,仿佛时间突然陷入了宁静。 “嘶!!!” “专员!” 愕然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鬼妹总算回过神来,“有,有密码!!” 真的有? 柳梢的眼睛一亮,瞬间把脑袋挤到了手机前,张口就大声叫喊起来,“鬼妹,你确定?”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姐妹,只是这个消息实在太重要了,她不得不再次确认一遍。 “有五件。” 那边的鬼妹没有理会自己的老大,反而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开口道,“老大,是‘黄金十二宫案’,你应该听说过。” 黄金十二宫? 莫说是柳梢这个专业的刑事警察,便是周先这个普通人,也对这个大名鼎鼎的连环案也是知晓甚多。 传闻中,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帝都各个区的五个地方,发生了一系列恶性的连环杀人案。 嫌疑人趁着夜色,携带枪支偷袭了在小车里正在亲亲我我的年轻情侣们。 五次出手,十条人命,他从来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那个时代,社会风气还不是很开放,小情侣们偷偷摸摸亲密一下,总是喜欢跑到偏僻的位置避开众人的眼光。 所以这五起案子发生后,警察调查时很郁闷地发现附近一个目击证人都没有,更遗憾的是,那会儿马路上还没有摄像头这种东西。 在彼时的帝都,拥有小车的家庭不会是普通人,受害人的家属们给了警方施加了多大压力可想而知。 可偏偏更让警方愤怒的是,这个神秘的凶手杀死了十个人不算,还在每次作案后,偷偷地往邮局和报社寄信封,里面用详细的文字记录了只有杀人凶手和警方才知道的案件细节。 这不啻于直接往警方的脸上扇巴掌。 “周先,当年的那五封信里,这个人总是以‘我是黄金十二宫的主人’开头,所以在我们内部,他的代号就是‘黄金十二宫’杀手。” “信件的内容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普通的简体汉字记录的案件细节,另一部分是含有特殊符号的密码。” “这个人坦言,这些密码记录了他的所有信息,只要警方能够破解出这些密码,就能顺藤摸瓜顺利地把他抓捕归案。” 声音轻微,语气严肃,陈述时柳梢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周先还是感受到了她心里的凝重。 后来的事,他都从报纸上听说过了。 因为从第三封信开始,神秘人就逼迫警方在帝都的所有媒体上把信件的密码部分公开,邀请帝都所有的聪明人一起来破解这个密码。 但结果呢? 近五十年过去了,到了科技无比发达的现代,利用电子计算机穷举,全世界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解开这些特殊符号的涵义。 作为华国的首都,当年的帝都街道上,到处都是邮筒和书报亭,警方就算想发动人海战术,也无法蹲守这个人把这些书信寄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作了五个案子后嫌疑人就收手了,但这个案子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华国最有名的悬案之一,已经有无数的作者和编剧把这个案子改编到了自己的故事里。 柳梢敢说,哪怕半个世纪过去了,只要这个神秘凶手的身份被曝光,这个案子一定会瞬间成为整个华国最热点的新闻。 毕竟,整个华国有好几代人,都是听这个故事长大了。 让柳梢意外的是,就在不久前,周先居然隐隐抓住了这个神秘人的尾巴? 也难怪鬼妹刚刚大气都不敢出了。 “周先?” 紧紧抓住身边某人的胳膊,柳梢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作为一名警察,柳大组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么急切想抓住某个嫌疑人。 她承认,自己想立下天大的功劳。 但更多的。 她想驱逐这个压制到所有警察头上半个世纪的耻辱。 “柳梢,我知道。” 轻轻拍了拍面前姑娘的肩膀,周先苦笑了起来,“我会尽力帮你。” 时间过去太久,所有的证据都随着岁月烟消云散,周先敢肯定,就算自己祭出旁白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这个案子,怕是只能靠自己了。 黄金十二宫,里面有个单词特别扎眼。 会是他吗? 所有的心理刻画都符合神秘人的感情需求,但第一次,周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案情太大了,任何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他有些不敢赌。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帮自己判断。 比如说, 黄金十二宫的案子发生在五十年前。 但游小艺的案子最早也只是发生在十年前,周元喜和杜鹃更是在八年前才开始作案,最后的甘禹不提。 中间的四十年他在做什么? 没有理由连续杀了十个人他就突然收手了啊。 不会真的和自己猜测的一样,他不是患病了受伤了身体出了毛病无法动手,就是自己因为某些客观的原因搬离了帝都? 抑或,他干脆被抓了起来,关到了监狱中? 可什么监狱,会把一个犯人整整关押四十年呢? 心里咯噔一响,隐隐约约的,周先总感觉自己触动了什么。 可具体是什么东西,他又说不上来。 有些烦。 第213章 反水 除了熬粥和煲汤,周先的厨艺其实并不怎么样,但某个没心没肺的姑娘还是吃得眉开眼笑。 倒是苏珊胃口极小,每个菜尝试两口就不动筷子了。 “放心,我没事。” 仿佛是看出了周先的担忧,苏珊挤出了笑容轻轻开口道。 “担心明天的官司?” 递出去洁白的面巾纸,周先很是善解人意。 “不。” 苏珊摇摇头。 这场公诉她已经准备了太久,力争把一切都做到了完美,这会儿就算有担忧,也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了。 相比较之下,她倒是比较担忧游小艺。 这个女人是这场公诉的唯一的变数,苏珊可没有忘记周先搞这么一个大场面的最终目的。 她若是以不变应万变,自己要怎么做? “放心,珊姐,我说成功了就是成功了。” 虽然游小艺什么都没有,但周先已经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和妥协。 其实,自从杀死了亲生父亲游园之后的八年以来,周先估计她整个人都处在煎熬和犹豫之中,特别是被帝都大学法律系录取之后,她每天睁开眼就是面对的各种威严的律法和条文。 想没有压力并不可能。 只是,另一面,神秘人这边也在不断地拉拢和腐蚀游小艺本人,这从毕业两年后她成为谢猛的代理律师可以看出来。 就在那个高光时刻,她离彻底成为神秘人的传人,只有一步之遥。 但她最终倒在了最后的考验上。 对母亲的眷念战胜了对神秘人的崇拜,她保留住了心底的最后一点善良。 现在,这颗善良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单纯的商群会让它加速生长,并在不久的将来开花结果。 周先有些拭目以待。 “周先,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梢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大勺子,一脸唏嘘地看着他,“鬼妹查看游小艺的钱财走向时,发现她那边其实一直都在偷偷的捐钱……给当年红衣杀人案的遇害家庭。” “这说明什么?” 杀死了那么多人,并不能因为她改过自新了,或者说是个漂亮姑娘就应该被原谅?如果每个人都这么圣母,那还要警察和法官做什么? “这说明……” 眉头紧蹙,柳梢又恨恨地拿起了勺子,咬牙开口了,“这说明那个老畜生更加该死!”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她自己种下什么因,生活就会结下什么样的果,人生搞成这样乱糟糟的,其实大部分原因还是在她自己。 高中时代就能自己攒下钱,她其实已经超过了很多人,柳梢甚至相信,如果当年她的人生轨迹不发生太大的变化,以她的学习能力,她一样会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毕业后就会迎来自己另一种生活。 她或许还是不会结婚,但她至少不会为自己的物资生活太过担心,她的妈妈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苟活着。 要不是这个老东西当年引诱,游小艺怎么会走向犯罪的道路? 她是很聪明,可她当时才多大,一个刚刚成年从小贫苦甚至没有离开过自己妈妈身边的小女生能有多高的眼界? 用金钱引诱,对症下药,柳梢不得不承认这个老犊子看人很有一手,但越是这样,她越发觉得这个人应该千刀万剐才对。 重生? 呵呵,要是让柳梢知道了这个人的具体身份,她会把他的骨灰都扬了! …… 第二天是九月一日,艳阳高照。 九月的第一天,学生开学的日子,帝都大学又开始热闹起来了,一大早柳梢就兴冲冲地拉着周先出了门,准备去城东法院的庭审现场给苏珊打气。 周先自然没有拒绝。 由于前几天帝都媒体的不断预热,今天的庭审会很热闹,两人才到达现场,就发现法院外面并不宽敞的马路停满了车子,有不少记者举着长枪短炮对着法院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拍摄。 今天城东法院虽然在网上开启了庭审直播,但现场并没有邀请任何一名记者,观众席上不是幸运报上名准备旁观的普通市民,就是警方特意邀请的各路专家大拿。 当然,周先和柳梢并不在此列,他们的身份是公诉人,位置就在苏珊的背后,整个观众席的第一排。 出示了证件,两人很顺利的就走入了法院的大门,顾不得后面有闪光灯疯狂地闪烁,网络上熟悉两人的观众开始嗷嗷叫。 “厉害了我的哥,又是公审现场,又是你?” “我说这一幕我怎么这么熟悉呢……诸位,打赌五毛钱,今天的被告会是个绝世凶人?” “不赌。” “顾问小哥哥真帅——话说,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帝都吗?” “小哥哥不是龙安人,甚至柳队也不是。” “楼上的,你知道小哥哥的具体信息吗,我在网上搜不到。” “啧啧啧,搜不到就是一个很有用的信息啊……妹子,你别害我(狗头)!” “说道女人,话说三三是第一次当公诉律师?” “对,这里面很有古怪。” “这一次古怪的事情太多了,你听说过有人因为破坏公物被公审了吗?” “对面的姑娘,也是为律师……这会不会是帝都市法律界的阴谋?” “什么阴谋,让两个女律师打擂台给你看热闹?” 法庭内。 周先并没有理会网上已经有些火药味的争论,他已经领着柳梢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和苏珊交头接耳。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那些宽慰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苏珊虽然时不时颔首点头,但注意力明显不在这里。 她在看着被告席上的辩护律师。 周元喜。 这个周先才第二次见面的多多律师事务所的老板,居然是游小艺的辩护律师? “传言中,他不是已经许久没有接业务的吗?” 柳梢喃喃自语,俏丽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这就是让我觉得古怪的地方啊。” 叹了口气,苏珊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两人,“就在今天早上,游小艺突然要求更换代理律师,把周元喜拍弄了过来。” 苏珊告诉两人,就在刚刚不久前,周元喜走进法庭的时候,还不忘和自己打个招呼,笑眯眯地解释了自己是公司的老板,游小艺是律师事务所里的明星律师,他也是爱才没有办法云云,请她不要见谅。 话说得很漂亮。 但苏珊听到耳朵里,唯一的感觉就是困惑与不解,甚至这会儿还没有回过神来。 两人的律师事务所都在帝都很有名,但自从周元庆出事后,八年以来两人都没有什么交集,就算业务有冲突每一次两人都是互相避让,更不提周元喜主动和苏珊打招呼了。 关键是,他还笑得出来。 “小弟,知道吗,他的笑容真的很恶心。” 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苏珊以一个很有意思的单词结尾。 “姐,你觉得他的笑容,恶心?” 周先把最后一个单词咬得很重。 在昨天之前,游小艺给警方的答复都是自己会自辩,作为一个成功的律师,她的这个回答没有让任何人意外。 但今天一大早就紧急更换了辩护律师,也不知道是她的临时改意,还是周元喜主动提出。 一个人脸上的笑容,很能反映出这个人的心理,周先很想知道,周元喜脸上的笑容是虚伪的假笑,还是发自内心得意的笑。 前者,是游小艺用了什么法子,逼迫他出现在法庭上,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帝都大妞还有后招。 只是不知道是为了对付警方自己求生还是为了对付周元喜,准备同归于尽。 后者,如果周元喜是自己提出来,并以自己律师事务所的老板身份要求游小艺,那么就有意思了。 等下法庭上还会有一场大戏。 恰好是周先计划里等待的那一幕。 可惜苏珊并没有回答他,因为就在此时,法官开口出声让法警关上了法庭的大门。 这就意味着这次公审要开始了。 “审判长阁下,开庭之前,请让我方补充一个新的证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周元喜突然站了起来,高声开口道。 “什么证据?” 一脸肃穆的女法官开口了。 脸上的笑容消失,周元喜沉声开口,“关于游小艺偷窃帝都大学防空洞大量黄金的证据。” 轰! 柳梢愣住了。 网络上乱哄哄一片。 被告的辩护律师,要求出示一份证明被告罪名成立的证据? 他反水了? 刚开始就这么精彩? 这是什么神仙展开! 第214章 不动如山 周先是猜测周元喜会有大几率举报游小艺的,但没有想到他是如此的急不可耐,还没有开庭就死不要脸地亲自下场了。 还有,他是怎么确定警方说要公诉的罪名里面,“公物”具体指的是什么? 实验室里的大堆金沙去向成谜,这个情况目前只有刑警队里的队员们清楚,而周先无比相信他们的专业素养,不会暴露这个绝密的消息的。 “珊姐,回去之后好好查一查。” 沉默了一会儿,周先主动发言提醒了苏珊,后者重重地点了点头。 相比较刑警队,她那里似乎更容易被突破,毕竟周元喜是业内出了名的大律师,如果他愿意提供一些条件,苏珊手下的律师们未必能守住底线。 提供一点有用的消息,就能换来光明的前途,何乐而不为呢? 而苏珊很清楚,这几天为了准备今天的诉讼,所有的材料她都给自己人共享过了。 也就是说,作为辩护对手,周元喜现在已经知道了她所有的底牌,而她,对对方依旧不甚了解。 这还怎么打? “对不起了,小弟……我这里出了叛徒。” 所以的忠诚,就是背叛的筹码不够。 苏珊有些自责了。 “珊姐,你别担心了。” 朝台上努努嘴,周先苦笑着开口道,“今天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说。” 虽然苏珊这里一开始就被敌人渗透了,但对方似乎更想自己的雇主输掉,主动变节站到公诉一方的阵营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整个庭审现场,随着周元喜的一句发言乱套了,就连女法官也是一脸懵逼,嘴巴张了张,有些不知道怎开口了。 柳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乐不可支,虽然有些看不起周元喜的职业操守,但她还是乐意看到苏珊赢得官司的。 “珊姐,你觉得周元喜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捏着自己的下巴,周先凝声开口了,大家都不是傻子,周元不是说周元喜随身栽赃一下,众人就相信了他的话。 金沙变成了多多律师事务所,这是周先先天的推断,相比较周元喜所谓的证据,大家更愿意相信周先的“口说无凭”。 “把游小艺钉死,顺便把自己摘出去?” 摇了摇头,苏珊笑了笑,这句话是如此没有说服力,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愿意相信。 周元喜的发家史一直是个谜,所以众人才会愿意相信周先向前的暗格推断:他是把大量的金沙变成了金钱,这才买下了那栋市中心的大楼挂牌成立了多多律师事务所。 想要把这个责任推到游小艺身上,并不是周元喜想象的那么简单,虽然她的确去过帝都大学的防空洞,但因为无法对付那些毒气的缘故,她最终并没有打开废弃的实验室大门。 况且,她单身一个弱女子,就算得到了那么多的金沙,她是怎么处理它们的呢? 有胃口吃下这么大一笔金沙的销账渠道,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再退一万步。 游小艺找到了一个愿意购买这些黑金的人,并且最终成功售卖了金沙,那么她手里的钱呢? 她工作这么多年,虽然早已不用忍受饥饿困苦,但也远远谈不上财富自由,她手里每一笔资金的走向,鬼妹都可以查出来。 “他没有那么傻。” 周先摇摇头,若有深思地看了看不远处的中年男子,“示强以弱是他的拿手好戏,我猜他是故意装傻,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介入,并最终把神秘人拉下马。” 换句话说,他想杀死自己的师傅。 是在自救,还是想上位,这会儿还不好说。 周先可不忘记,这个人和自己第一次见面时唯唯诺诺的样子,所以周元喜这次又再次出了个昏招,他有理由怀疑这个人想故技重施。 怎么说呢。 指证游小艺取走了金沙并不容易,没有决定性证据的前提下,周元喜很有可能肉没有吃到还惹得一身骚,引来警方的注视并追查金沙的真正下落,最终把那个神秘人牵扯进来。 “周先,那我们怎么办?” 听到了周先的解释,柳梢有些急了,如果周元喜此时玩得是老套路,那么他最终的目的和警方不谋而合,苏珊到底要不要阻止他? “珊姐,以静制动。” 苏珊还没有开始,周先就直接给她打定了主意。 不知道对方真正目的的情况下,这会儿选择了不动如山是最好的,周先想知道,在他的有意放水下,接下来周元喜到底会怎么表演。 “也只有这样了。” 叹了口气,苏珊有些郁闷的开口了。 周元喜一直是这种颇具毒辣眼光,并且长袖善舞的人,也不知道她这次主动投桃送李是不是已经看出了警方要对付的,其实是那个神秘人,游小艺只是个摆在明面上的线头。 什么叫“线头”? 就是乱成一团的毛线球,只要你抓住了其中一根线的一端,就能顺着这个线头把所有的毛线理清。 而游小艺,无疑是破局理清所有线索的关键,苏珊也知道,周先一直坚信这个帝都姑娘就是整个案子最重要的证人。 只是目前,她还在奢望自己能活下来而已。 想到这里,苏珊再次唏嘘的叹了口气,她偷偷的朝台上女法官那边点了点头。 “被告辩护律师,请呈上来新的证据。” 审判长略过了“开庭”和“宣读法庭纪律”两个程序性的步骤,直接宣布了法庭开始调查,双方开始陈述证据。 “好的。” 周元喜脸色一喜,直接从自己身后座位上的公文包里取出了几张白纸,高高举起默默地展示给了在场的所有人,周先注意到,他在离他最近的那个摄像机面前停顿了最长的时间。 “诸位,这是一份黄金交易合同,十年前某金融公司从游小艺手上采购了价值三点八个亿的黄金……上面有双方的签名和公章。” 轰! 法庭上瞬间乱成一片,观众们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有的干脆和离得自己最近的邻座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十年前的三点八个亿是什么概念? 就连周先身边的两女,也是齐齐愣住了,周元喜手上有黄金交易合同,上面还有游小艺的亲笔签名? 这是怎么回事。 他既然敢把这几张白纸拿出来当证据,显然是不怕警方检查的,再说了,那个金融公司手里恐怕还有另一份副本,根本就不可能作作假欺骗法庭。 “玩的挺大嘛。” 周先不气反笑,为了弄死游小艺,他居然连自己的公司都不要了,不管这个合同是真是假,它都是十年前用黄金换来的,最终都会被警方收回国有。 作为一个事业型的男人,这个事务所一直是他的命根子,所以,周元喜是准备鱼死网破了吗? “周先?” 一旁,柳梢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不知不觉中,一只温暖的小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 “别急。” 轻轻拍了拍那只柔荑,周先笑了笑,“我在等游小艺开口求救。” 主动帮忙虽然是雪中送炭,但太容易得到的也不会轻易被珍惜,周先在等周元喜打破游小艺的骄傲,彻底地服软。 他有些好奇,这个帝都大妞会怎么样应对呢? 第218章 兄弟 “我的天,刚才这个女人说了什么?她要举报周元喜杀人?” “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别人有名字?”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她举报周元喜杀人了啊好不好?” “楼上的,你不觉得你也没有抓住重点吗,重点是这个杀死的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我刚才查了一下,周元庆似乎是‘红衣杀手案’的最后一位死者?” “你说的红衣杀手案和我记忆里的,是同一件吗?” 华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没有之一,但没有在网络上曝光出来的大案要案绝对不少,红衣杀手案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件。 为什么这个案子这么有名? 它发生在帝都,且凶手最终逃过了警方的抓捕,自从杀死了最后一名死者周元庆之后,他仿佛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两年时间,连续做下十几起案子……谁又能想到这个案子的凶手会是周元喜!” “话说哥哥杀死弟弟,不是刑侦小说中最经典的情节吗,这个辩护律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谋杀都是为了最后一个案子预谋,话说这犊子为了练胆也杀了太多了的人?” 虽然不知道外面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周先看肯定,直播间里现在应该很热闹,说不定这个新闻已经散发出圈,已经被其它的吃瓜群众注意到了。 毕竟,“红衣杀手案”这个敏感的词汇已经足够刺激到他们的敏锐神经了。 这也正是帝都所有的警方同仁们希望看到的一幕,某个意义上说,江明江局长也算求仁得仁了,也不枉他担着巨大的压力,顶着城东分局的名义对游小艺发起了公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被告和被告的辩护律师互相咬了起来,各自举报对方的违法犯罪记录,但结果却是十分满足江明的设想的,甚至远远超出了他最开始的奢望。 分局的办公室里。 某个角落。 江明脸上的褶子都笑得看不见了,眼里的疲惫之色一扫而光不说,嘴巴更是没有合拢过,“福将啊福将!” 他终于体会到了常伟的快乐。 正所谓这个世界上各有各的不幸,但快乐往往是相通的,尽管自己还没有在电视机上露脸,但这场以分局名义提起的诉讼,将会让所有人记住他的名字。 更不提就在庭审现场,还有许多兄弟单位的同仁们。 而他这几天做了什么? 说实话,就是跑跑腿而已,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年纪也大了,跑个腿卖个脸什么的有些辛苦,但从手机的屏幕里,看到那个帝都姑娘开始举报自己的上司,他就知道自己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狗咬狗,一嘴毛啊! 原来江明粗俗,他可没有周先那么怜香惜玉,一个杀死了十几条人命并戏耍了他和他的同事们两年的杀人犯,他同情不起来。 不过,看在她开始印证周顾问推理中的一幕,江明对这个短发女子的厌恶也减轻了一点。 不过,随着这种想法的溢出,另一种心思在他心底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为什么不邀请周先当自己分局真正的顾问啊??? 要知道,城东分局虽然只是个分局,但刑警队毕竟是刑警队,每个月接到的重案要案甚至是大案绝对不少,周先如果想采集素材,这里绝对符合他的所有要求。 江明敢拍着自己的胸脯发誓,周先如果愿意屈尊来这里当个指导顾问,分局上上下下一百来号人,绝对把他当个公子爷一样供起来。 警花? 说句不客气的话,以帝都警局的编制,什么样的警花招不进来?就算不是进来当花瓶,亲近亲近这位帅气的顾问也是好的嘛。 有一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嘛,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大帝都的爷们总不能被龙安的姑娘勾搭跑了? …… 某医院,病房外。 柳梢守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俏丽的笑脸正傻乐着。 苏珊虽然还在昏迷中,但这里的医生已经明确告诉她,苏珊没有任何问题,这种一种正常的人体保护机制。 当人体太过劳累后,身体就会陷入深度的睡眠以恢复精神和体力,为了准备今天的诉讼,苏珊这几天劳心劳力操劳不少,柳梢还是准备让她补充葡萄糖好好休息一下。 周先是她的弟弟,有他代替自己出马,苏珊这几天的辛苦也不算白费。 柳梢不确定周先周律师的相关专业能力,但她无比相信周先本人,她知道,当这个男人主动站起来的时候,他就会扛起一切。 她在周先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觉得的自信。 这种聛睨一切的目光让她有些痴迷,所以,当在屏幕里看到那个人闲庭信步地走到被告席面前时,柳梢的呼吸也停滞了。 “辩护律师,你对被告的指控有什么说明的吗?” 龙安。 并不狭窄的重案组办公室,此刻却挤了个满满当当,密密麻麻都是各个科室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局长大手一挥让大伙儿齐齐休息,一起看自家重案组组长和顾问的直播,大家都喜欢挤在这间办公室里人挨人。 或许,这里曾经是周先出现过最多的地方? 三柱子一巴掌拍了自己的大腿,脸上得意洋洋,“咱家顾问这句话说得真好,那气度,那眼神……不说,绝了!” 金虎横了他一眼,你咋不说你家顾问又把女法官的台词给抢了? 不过今天还真奇怪啊,周元喜抢了周先抢,这女法官捅了姓周的窝,但她偏偏一点都不见生气的样子。 老罗叹了口气,“我说,抢台词算个屁,你们就不担心……别人把你家顾问给抢了?” 众人:??? “老罗,你是说帝都那边会把周先留下来?” 苟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面稀松的胡渣让他的脸庞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重案一组的副组长最近开始蓄起了胡须。 “一个能力这么强的顾问,为什么不留?” 老罗反问了一句。 周先虽然是情感作家转型的侧写顾问,但他最擅长的“情感语言”的强大,众人已经不止一次体会过了。 说句不客气的话,周先所在的龙安重案组,比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战斗力强大了十倍都不止,这还是柳梢金虎这些猛将还没有出力的情况下。 更关键的是,就算抛开这些能力,周先本人也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敬佩不已,他为了破获槲寄生的案子,一样是襄县叶城的到处奔波,再苦再累也一句话不说。 明明他宅男的身体比重案组的所有人都虚弱不少。 “顾问和局座,签的似乎是合作协议?” 见没有人应声,老罗又喃喃低声了一句,他什么也没说,但也好像什么都说了。 “合作协议”,再具体一点是平等的合作协议,对合作的双方一点约束力都没有。 当初为了表明己方的态度,常伟直接用这份协议把周先诓进了重案组,坐上了特殊顾问的位置,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众人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居然隐隐有些后悔? 和后怕。 “老大?” 苟方少见的对金虎喊了声尊称,金虎点点头,站起来转身就走。 “我知道了。” 推开大门后,冷面酷哥甩了一句话。 虽然不喜欢说话,但金虎的心思其实并不比任何人少,当看见这场直播热度直线上升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会儿被老罗提醒了一句,他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帝都要抢人? 别人可以,但周先不行! 虽然九月了,但秋老虎还在肆掠,知道为什么这么热的天大家伙都聚在一起看这场直播吗? 真以为案子很精彩所以直播不容错过? 对不起,重案组很忙,别的不提,这几天杜鹃主动坦白的案子就够他们重案组上上下下忙碌好几天的了。 他们之所以这么喜气洋洋的聚在一起,就是因为周先就在屏幕里,大家一起看才有气氛。 顾问只是一个职位,而周先是他们的兄弟。 …… “我没有杀死我的兄弟!” 法庭上,周元喜摇摇头,态度很坚决。 但在高精度的摄像头下,还是有眼尖的观众发现他的眼角有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 兄弟? 呵呵。 周先只想笑。 对于游小艺的反水,周先是推算得到的,但他还没想到,公审还没有开始几分钟,现场的气氛就如此紧张。 周元喜举报游小艺盗取国家资产。 游小艺反告他联合他人贩卖黑金。 周元喜不管不顾正准备把游小艺钉死在小偷的罪名上时,这个女人干脆更进一步直接撕破脸,举报前者杀了人。 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兄弟。 多么讽刺。 双方你来我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掌控现场的节奏,希望用证据把对方推入无法自辩的深渊里,全然不顾自己已经暴露了太多的秘密。 周元喜抛弃一切想求活的话,那么游小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看着面前短发姑娘的身影,周先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游小艺,请拿出你的证据。” 直呼了被告的名字,周先这个实习律师犯了不小的错误。 但已经没有人注意他了。 摄像机直直指着被告席。 所有人都等待着游小艺的发言。 “十年前,我杀了人。” 她说。 第220章 一石二鸟 旁白兄怎么在这个时候激活了? 周先没有想到周元喜身上会有这个案子的关键证据,而且一直到现在才出现提示。 如果游小艺所说的是事实,那么这把匕首就是她作案时一直使用的那一只,上面还有受害人的血迹和自己的生物特质,那么这把匕首怎么会到周元喜手上,就可想而知了。 和那张诡异的自拍照同理,为了取信神秘人而送上的投名状而已。 作为神秘人的代理者,周元喜从他手里拿到这个案子的关键证据,也可以理解,这种行为某种层度是为了制约游小艺。 在神秘人眼里,周元喜是斗不过游小艺的。 所以,两年没有对自己的妈妈动手,那个神秘人最终放弃了游小艺? 周先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有一点他现在就可以确定,周元喜今天出现在庭审现场,就是为了杀死游小艺的。 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拼掉自己的职业未来。 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周先心里猛地出现了一个想法:周元喜已经年过四十了,如果没有了律师事务所,不再当律师了,他以后会何去何从? 靠李小蝶吗? 作为一个天才,周元喜不可能不知道帝都警方对红衣杀手案的执着——的确,李小蝶今天的暴露是个意外情况,可就算游小艺不说,周先他们就不会把目光转向这个藏在他身后的女人吗? 他以后不和李小蝶接触还好,一旦不做律师了又和这个跨国公司混得风生水起,帝都警方一定会注意到这个女人的。 毕竟,她也是在红衣杀手案中留下了名字的重要证人。 无论怎么看,周元喜都没有退路了,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周先不止一次强调过,不要想看天下任何一个人,周元喜既然能骗过他第一次,为什么不能继续来第二次? 对游小艺赶尽杀绝,真的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罪行吗? 柳梢不在身边,苏珊也住进了医院,周先此刻正在孤军奋战,但站在摄像机的镜头下,他一点也不紧张。 头脑风暴继续发动! 首先,他可以确定旁白兄是可靠的,它既然疯狂的提示自己,那么眼前的这把匕首一定就是当年的犯罪证据。 但为什么是现在? 时间点很诡异,就在游小艺在所有人面前坦诚杀人后。 这个逻辑如果反过来,是不是就可以了理解为:游小艺如果坚持认为自己是清白的,那么这把匕首也不能证明她曾经杀过人? 可她刚刚明明确定了这把匕首上有双方的生物痕迹了啊! 会不会,神秘人对这把匕首动过手脚? 因为某些不知道的原因,匕首上的生物痕迹消失了,以至于它并不能当做红衣杀手案的证据了? 这件事发生在神秘人那里,就在游小艺把匕首作为投名状上交了之后,怕是连游小艺都不知道,所以她才坚信自己的观点。 匕首掉进了化学溶液里,腐蚀掉了所有生物痕迹? 大意之下,神秘人没有戴手套就接触到了匕首? 抑或,干脆他一不小心把自己割破了,鲜血沾染上了去? 不不不。 很快,周先就摇摇头,光论智慧的话,神秘人超绝的智商怕是要超过普通人眼里的绝顶天才,面对能够掌控游小艺生死的关键证据,他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没有了这把匕首,想要控制游小艺怕是很难很难,金钱她毕业之后有许多机会可以自己赚,自拍也可以解释成自己的爱好太过猎奇,就喜欢在隐蔽的地方拍一些吓人的照片。 只要不能当场抓到她,没有直接性的证据,你能拿一个熟悉律法的律师如何? 神秘人不会在这个骨节眼上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的。 周先也从来不打算把自己的成功建立在敌人主动犯错的前提下。 那么,试试分析下神秘人当时的心理状态? 他亲自作案杀死了十人,刚刚接触游小艺的时候,已经逍遥法外了四十年,可以说自信心已经膨胀到了一个很夸张的地步。 他会不会故意在这么一份关键证据上,留下点什么东西来挑衅警方? 毕竟这样做的确够狂妄。 可是他如果仅仅是留下自己的生物痕迹的话,游小艺的指纹汗水血迹什么的也不会消失,这把匕首一样可以证明她犯了罪。 虽然如此看来神秘人也有了嫌疑,但只要简单调查下案件的发生时间,游小艺有没有在场证明就可以排除了。 毕竟,游小艺每次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嫌疑比起任何人都大了许多。 特别是,她的所有心理刻画都很符合红衣杀手案的犯罪分析。 所以,神秘人故意留下自己生物信息的意义在哪里? 就在周先想要把这种可能性排除掉的时候,一个疯狂的想法从他的心底不可以住地溢了出来。 这种狂妄的行为,以当时神秘人的状态,他是完完全全可以做出来的。 以这个极有可能是事实的假设为前提,往前倒推两次呢? 第一步,旁白兄在什么情况下会触发? 出现和案子相关的证据的时候。 所以,“案子”是什么? 槲寄生案,甘禹弑母案,谢猛武装抢劫案,周元喜谋杀亲弟弟案,还是游小艺的红衣杀手案? 不不不。 通通不是! 周先一直在追踪的,是藏在这些人背后的神秘人,那个行将就木的师傅,那个妄图永生的操控者。 所以,不出现和他相关的证据,旁白兄是不会提示的。 譬如,防空洞的第三个入口,这个地方下面的地下室里曾经出现了谢猛的尸体,没有人可以说这个地方发现的金沙不关键? 周先正是因为这条线索锁定李小蝶和周元喜的。 但周元喜只是这个案子里一个不太重要的配角,连给神秘人提鞋都有些不够身份,所以旁白兄根本就没有触发。 第二步,什么情况下,旁白兄的提示才会这么微弱,隔了一个包包就发现不了案子的关键证据? 答案是证据太薄弱。 记得槲寄生案里大营村的那位打工人吗?正是因为电脑里游戏录音并不能直接指向杜鹃本人,所以当时在现场的时候周先才疑惑旁白兄的提示怎么会这么轻微。 所以,匕首上所谓的的遗留生物痕迹,并不能很好指证神秘人? 样本的量太少,还是时间太久远? 都有可能。 所有的念头通达了! 就在当年游小艺把自己的犯罪证据当做投名状交给神秘人的时候,后者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突然心血来潮,在这把匕首上留下了自己的生物痕迹。 他当年把游小艺收入门下,很有可能是游小艺通过实验室外的密码联系上了周元喜,这才有了后来的周元喜作为中间人牵线。 当然,作为神秘人专用的白手套,周元喜当年也是入了神秘人的眼的,但和游小艺一样,他随时也有可能会被抛弃。 那么,这个神秘人现在把这么一件关键证据,由周元喜携带着出现在警方面前,目的几乎就是不言而喻了。 他准备彻底地抛弃掉两人了。 随着谢猛的身死,新的毒王已经产生,他的养蛊计划成功了。 这么一来,最后入围的其它三位候选人,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杜鹃就不提了,现在身陷囹吾。 游小艺会被这把匕首彻底的定罪。 至于周元喜,同样也会因为匕首上神秘人的生物材质的发现,直接进入到警方的视野里。 一石二鸟,不是吗? 好计谋,好算计! 在周先心底,已经有一个小人儿疯狂地给这个神秘人拍着巴掌,狂热且戏谑。 你不知道游小艺为了复仇,选择自爆也要兑子把周元喜拖下水,对? 你完完全全没有必要同时对着两个必死的弃子出手的。 庭审的新闻预热这么久,你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根本就没有看这几天的新闻。 或者说,你没有办法看新闻? 抬起头,周先的嘴角已经有了笑意。 第一次,此人在周先面前暴露了自己。 “住手……周元喜,不要动!” 看着大律师双目无神,傻傻地把自己的双手伸向自己的工作包,周先大喝一声。 第223章 麻雀 从帝都市到大白山,路程整整有八百多公里,刑警队上午出发,计划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是晚上八点钟。 这还是中途简单休整的缘故。 虽然周先一行人已经出发,但由城东分局提起的公审并没有结束,但从车子里钻到后车座在周先身边坐下后,柳梢并没有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那个熟悉的直播间。 虽然她对游小艺的证据挺好奇的。 “周先,我要抓的神秘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越是不愿想象游小艺以后的命运,柳梢就越对这个什么憎恨几分。 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游小艺的所作所为让她的命运有些咎由自取,但柳梢总是忍不住想,要是当年这个命途多舛的少女对金钱没有那么病态的渴望,她的今天会完全不一样? 不过,游小艺之所以那么喜欢金钱,又是什么原因呢? 柳梢叹了口气,大大咧咧如她,这会儿竟然有些相信命运这种东西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神秘人是个设么样的人? 周先笑了笑,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旁白兄的出现和游小艺的那句话,已经让他心底最后的一块拼图拼上了。 简单地说,这是一个高傲且聪明绝顶的伪君子。 他教给了杜鹃演技。 教给了周元喜寻找破绽的能力。 教会了游小艺利用自身优势的能力。 以及教会了甘禹专业的炼金知识。 作为代价,这些年轻的天才们都失去了自己的人生,把自己变成了另一类年轻版的神秘人。 “他风度翩翩,十分有涵养……柳梢,你会发现这个监狱里,他是那种为数不多鹤立鸡群的人。” 虽然不知道大白山那所神秘监狱的具体情况,但周先相信,一个专门关押重刑犯的监狱,能出现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并不简单。 他应该会很容易找到这个神秘人。 “鹤立鸡群?” 柳梢白了他一眼,这是什么鬼比喻? 不过,想到一群土鸡中出现了一只仙鹤的情形,柳梢还是差点没有笑出来,看了看身边闭眼思索的男子,她又饶有兴趣地开口了,“周先,你觉得他在监狱里,地位会很高吗?” 地位不高,怎么能鹤立鸡群呢? 柳大组长不怀好意地想到。 神秘人在监狱里的地位高不高? 虽然柳梢是怀着恶趣味提问的,但这个问题的确是个好问题。 从他能隔了老远就能控制几个天才的经历来看,他在监狱里精神pua几个属下应该没有没有什么问题,这样简单看起来他的地位并不会很低。 但另一方面,他十年前才开始兴风作浪,说明监狱整整严密看守了他至少三十到四十年,也就是说,神秘人的罪行十分严重,怕这会儿整个人还在狱方的重点照看人员名单上。 他应该不敢太高调。 “我觉得,他在那里应该是特立独行的家伙……江湖地位很高,但应该没有一个属下。” “江湖地位高”是个很有意思的说法。 在监狱里谈犯人的江湖地位,有意义吗? 有,但意义不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谈资论辈,一个人犯了什么罪行,是可以决定他在监狱的凡人中,是排什么地位的。 有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在监狱里的犯人,其实一个个也是贪生怕死的,轻刑的怕重刑,而重刑怕死刑。 一个死刑犯所在的牢房,没有几个人敢和他同住。 这个人被狱方严加看管几十年,行将就木了都没有被放出来,可见他当年犯罪的罪行不低,所以周先猜测,这里的犯人恐怕或多或少都有些害怕这位老人。 但说到底,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这个人眼界极高,连杜鹃这样的聪明人在他眼里只要是失败了一次,说抛弃就可以抛弃。 他绝对看不上和他同在一个监狱里的其它犯人的。 毕竟,这些罪犯都身陷囹吾了,整个人已经够失败了,他哪里会高看他们一眼? 所以,他也不会有什么追随者。 “原来如此。” 柳梢点点头,表示懂了,在监狱里不拉帮结派很难生存,但这个人热力独行了好几十年,还活得这么滋润,想来应该很容易找出来。 而只要把这个人找了出来,神秘人再也不会神秘了,柳梢觉得,接下来的重点就是看周先怎么给这个人定罪了。 虽然他已经主动和几位嫌疑人切断了联系,想要正面定罪看起来很难。 …… 当周先踏上这片黑色的土地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大白山的九月份,夜晚的温度有些过分的凉爽了,徐徐山风一吹,周先的双腿就有些发软。 “周先,怎么样?” 坐了一个白天的车,辗转将近一千公里,柳梢有些心疼这位作家先生了。 “没事。” 百无一用是书生,被柳梢扶住了双手,周先有些尴尬。 他扭了扭,最终站稳了脚步,“柳梢,和狱方的人交接一下,我们马上进去。” “越快越好。” 在行进的路上,抵达这里之前,江明曾经在群里通知过两人,他已经和狱方沟通完毕,后者会派专业的工作人员接待车队。 是的,因为一年前的那次越狱事件的缘故,监狱的安保措施严密了不少,就算帝都的刑警队来这里公干,也必须经过他们检查之后才能将车队驶入。 这一点周先毫不介意。 夜色下,黑压压的监狱门口,十几辆车排成了一条长龙,柳梢和赵利民在明亮的探照灯下,正在紧张地和狱方的人交接着。 很快,她就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来到了周先面前。 “周顾问,你好,我是李仁明,一号监狱的狱警队长。” 来人伸出了手。 周先感应回应了,热情地和他寒暄了一会儿。 很快,他就说出了自己这行人此行的目的。 公事公办。 李队长也没有什么异议,不过听到周先嘴里的描述后,他的面色有些古怪。 “周顾问,你要找的是一个特立独行,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的老人?” “对!” 周先点点头,神秘人很清高,但这个监狱里应该没有几个人敢惹他。 “他是不是对别人总板着一张脸……但对我们,却总是笑脸欢迎?” 李队长在“笑脸”这个单词上咬得很重。 “是的。” 伪君子最熟悉的变脸,这种行为甘禹是如此相像,也难怪这个老家伙最终选择的是他。 “你找到的,是不是‘麻雀’?” 表情严肃,李队长沉声开口了。 “麻雀?” 双眼微微眯起,柳梢在一旁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又是什么鬼? “是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队长的脸色很不好看,“许多年前……有一次防风之后,他精神格外恍惚,嘴里总是念叨什么‘有一种鸟是关不住的。” “有一些不学无术的家伙就笑话他,‘肖教授,你说的鸟是不是麻雀啊?’……然后,他在我们这里就有了这个外号。” 有一种鸟是关不住的? 麻雀? 眸子紧缩,周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快,快,快进去!” 他一把拉住李队长的手,直接往前面狠狠一推,“抱歉了……李队长,快带我们进去,大事不妙。” 周先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他先前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哪知道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果然,谢猛的越狱并不是那么简单! 第224章 肖笙歌的救赎 在自己心底,周先其实一直有个疑问。 谢猛越狱的意义是什么? 无论什么看,一年最冷的冬季,大山深处的这个监狱并不是越狱的好时节。 皑皑白雪会暴露你所有的行踪,冰冷的温度也抑制你所有的行动力,野外山里的夜晚的野物也会告诉你什么是食肉动物。 但偏偏谢猛就带着两个人跑了出去,仿佛不要命一样。 他既然没有被判死刑,那么为什么不愿意在监狱里苟活呢,毕竟抢了那么一大笔钱,他儿子下半辈子的开销绝对足够了。 他犯罪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位天才的儿子,也只有他和他的妻子知道,他们的儿子是患了严重的精神疾病的,终生都需要大笔金钱来治疗。 从一所看管严密的监狱里越狱,其实并不容易:杀死狱警,突破警方追捕时的包围圈,在冰冷的山林里存活下来……每一步都是九死一生。 如果这点你可以用谢猛的求生意志和江湖经验来解释,那么后来呢?后来跑到帝都拖累自己的儿子,并亲手缔造了儿子弑母的惨剧,是谢猛愿意看到的吗? 就算他和甘小荷的感情已经名存实亡,他也未必想亲手杀死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枕边人?更不提亲眼看着儿子动手杀死自己的母亲了。 那个时候,这位悍匪心里一定是极度痛苦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越狱可能毁掉儿子的一生,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明明是儿子亲手借舅舅的手把他父亲送进了监狱,对? 在周先看来,这场计划严密的越狱行动看起来很有些无厘头,所有的情节都没有意义,谢猛玩了那么大一出,直接把全华国的警力都引动了,最终的结果怎么看都有些得不偿失。 这不是一个江湖经验丰富的悍匪能做出的选择。 这个迷题没有答案,一直在周先心底萦绕,但此刻结合着李队长嘴里的那句“有些鸟是关不住的”,周先的脑子里隐隐有了一种自己都不太确定的答案。 会不会,谢猛的那一次行动,只是一次试探? 换句话说,有人在逼迫他,以甘禹的性命为条件,迫使他亲身试探下一号监狱的防御? 敢以谢猛这样的悍匪作为工具人试探一号监狱的防御,听起来是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但只要想想神秘人的身份,周先觉得,似乎一切都有了可能。 有些鸟是关不住的。 这句话很熟悉,对不对?它其实是一句电影里的台词,而这部电影在世界影史中常年排在前三,可以说赫赫有名都不为过。 而它,恰恰也是讲述的一名天才囚犯越狱的故事。 《肖申克的救赎》! 值得说明的是,“肖申克”不是男主角的名字,它代表着的是这所监狱。 周先记得,如果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在讲述“麻雀”这个代号的故事时,李队长称呼那位主人翁为“肖教授”? 也信肖。 是巧合吗? 或许是,但周先更多的认为,这个可能就是此人转变思路,最终变成教唆杀人犯的起因。 《肖申克的救赎》上映时间是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具体来说,是一九九四年。 因为剧情太过经典的缘故,这部电影几年后流传了到了华国,引起了华国影迷们的注意,并迅速在华国掀起了观看狂潮。 从这个时候起,相关的剪辑评论在各大媒体屡见不鲜。 那么,在监狱里,狱方会不会在囚犯们放松的时候,给他们放送这部影片? 机会不大,没有一所监狱会傻到教自己的囚犯怎么越狱。 但另一方面,各种对这种电影解读的报纸杂志什么的纸质媒体,狱方会不会控制流入呢?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根据周先对这部电影的了解,它的重点是对电影里几个角色人生的解读,或者说,是“救赎”两个字。 如果一本书不具体讲越狱细节,更多的笔墨着笔在解读故事的背后意义上,狱方会不会禁止? 不会。 请记住,各个监狱的犯人每个星期不仅会有放风时间,狱方有时候还会允许他们读书看报洗涤下心灵。 但这一次很不巧的是,某个智商极高的罪犯不仅没有领会那些作者的辛苦用心,还偏偏错误地解读了其中的一句台词。 “有些鸟是关不住的。” 《肖申克的救赎》,他也姓肖,极度有代入感,对不对? 所以,故事里的主角经过了几十年成功越狱,他为什么不能? 被关押了几十年,被动地禁锢住了自己的杀人欲望之后,他的内心早已如同一片死水。 但看了这一片影评之后,这一摊死水终于荡起了涟漪,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肖教授开始谋算起了自己的越狱计划。 用一柄勺子挖墙,似乎是不太可能了,他只能想其它的办法。 但在那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对外界一无所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必须熟悉外界的一切,这才能在顺利逃脱后隐身于人群之中。 脱离社会几十年,就算是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家,也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他的行为举止很容易就会暴露他。 所以,他需要一个了解外界渠道,好让自己学习之后融入其中。 他把目光投向了那些杂志。 杂志能登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广告。 偏偏许多年以前,杂志广告的审核有些触目惊心。 他现在只需要想办法把含有自己特殊密语的广告登上杂志就可以了。 说实话,周先这会儿还有些猜不出,肖教授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周先可以肯定,肖教授联系上的第一个人,应该就是十多年前的周元喜。 那个时候,周大律师还是个人厌鬼嫌的新嫩法律毕业生,可能正在为自己的第一份工作苦恼,毕竟以他的口碑和性格,不会很容易就找到一份很合适的工作。 直到,他在某份杂志上看到了肖教授无声的邀约。 然后,一切故事就开始了。 话题回到现在。 杂志广告的审核可能已经变得十分严密,但如果已经和周元喜建立了成功联系方式的话,两人的沟通应该会很顺畅,毕竟这所监狱不是不见天日的死牢,它还留有许多人性化的举措来让犯人们泄压。 比如,每天晚上的看电视时间。 某些新闻中间会插播广告,想在广告里暗藏一些特殊的密码信息,只要你有钱,其实并不会很难。 更不提你本身就是个很有名字的大律师,属于优质客户了。 这也并不难解释神秘人的消息为什么会滞后周先一步了,毕竟他只有晚上才有特定的时间看电视。 而他要发出消息,甚至只能等到第二天白天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再来想办法,这也无疑更是拖累了他的速度。 虽然具体是什么办法,周先暂时还没有想到,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周元喜很有可能就在昨天或者更早的时候,已经通过广告向肖教授传递了消息。 毕竟,那个时候,以江明为代表的警方已经把这场公审大肆渲染了好几天了。 周元喜绝对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以至于他今天出庭的时候不仅当了游小艺的辩护律师,各种反水侮辱了自己的职业素养不说,还随身带着可以把游小艺一下钉死的那柄匕首作为铁证。 可周大律师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柄匕首出现得有些不合时宜,它是肖教授上一个消息所重点表达的,但并绝对不是他最想传递的最新指示。 一切都是这么巧合。 周先在旁白兄的提示下,很幸运地抓住了这个破绽,而随着周元喜的消息在今晚的新闻里成功传递,周先的行动会不会暴露? 周先觉得会。 这场直播热度太高了,偏偏他在直播中表现得又是那么吸引眼球,话题性十足,出现在今晚的新闻里实在是正常不过了。 他并不觉自己的智商会高出肖教授之上,哪怕这位老人家已经七老八十行将就木了。 时间,现在已经是八点多了,新闻节目刚刚结束。 周先最担心的是,某个人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动手,毕竟去年已经有人为他探路了,他也准备了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 虽然一号监狱这一年安防也升级了,但能不能防住肖教授还是个问题。 肖教授太怕死了。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 “李队长,他叫什么名字?” 一路疾行,前方的背影很大,周先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说麻雀吗……他叫肖笙歌。” 肖笙歌吗? 绝对的死局你还想求活,并且还在不久前给警方传递了你想永生的信息,所以,这一年你到底准备了些什么? 周先有些不敢想象下去。 “周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紧跟着周先的步伐,柳梢的嗓门压得很低。 抬头,周先看到了柳梢满脸的担忧,也发现了不远处赵利民和他的属下们一脸的关切,他苦笑着开口了。 “肖教授,怕是今晚就要越狱了。” 眼看死期就要降临,麻雀决定要飞了。 第225章 羊群效应 去年底,谢猛越狱是通过杀死狱警的方式,手段不可谓不残忍,那么对于肖笙歌而言,他会采用什么方式? 光就体力而言,他绝对是比不过年轻力壮的谢猛的,所以采用暴力闯关的方式越狱,几乎是不可能。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静悄悄地离开这里。 这是一个是人命如草芥的家伙,性情薄凉可能和甘禹也不相上下,如果能用别人的性命帮自己越狱,他会不会尝试一下? 周先认为,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是”。 肖笙歌需要有人拖住狱方一段时间,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的逃走,而已周先对此人的猜测,他弄出的动静可能还不会小。 挑衅警方,他几十年前就做过了,这次再来一次又会如何? “李队长,把所有罪犯集中到这里来。” 路过某个宽阔的广场时,周先突然放慢了脚步,直接开口了,“打开探照灯,让所有的兄弟们全副武装……老赵,维持秩序。” 这个监狱内的广场,显然是给平日里犯人放风用的,四周都是高耸的围墙和铁丝网,如今已经是夜晚,光线条件不好,周先干脆让狱方打开了所有的探照灯。 他要把所有的犯人都放在警方的视野下。 自己不错过任何细节观察他们的同时,用明亮刺眼的灯光和全副武装的警员给他们巨大的心理压力。 虽然不知道肖笙歌的具体计划,但周先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那就是肖笙歌准备挟持所有的罪犯,用嘴炮忽悠他们哗变。 不要小看人类的求生欲望。 在一号监狱里这些人虽然活着,但也只是活着而已,如果有机会摆脱行尸走肉的生活,他们有许多人可能会尝试一下。 而且对于群体“哗变”,有许多不能不用常理解释的现象,最常见的就是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喊出口号,剩下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极有可能最终还是会举起自己的手臂呼应这个人。 这就是着名的“羊群效应”。 其实,许多人心底明明知道越狱可坑带来的严重后果,但在那个时候,他还是会和别人一起狂热的支持“领头羊”。 事后回过神来,他会无比后悔的同时,也在诧异自己当初怎么会那么疯狂,就像中了邪一样。 要成功破除领头羊效应,时间是最关键的因素,周先必须急速反应,不让领头羊获得绝对的力量。 真的要是场面闹大了,接下来不管是谈判安抚还是暴力镇压,都不是周先愿意看到的情景。 而这,恰恰就是肖笙歌最有可能的计划。 “好,我这就联系兄弟们。” 见周先说得真切,李队长也不含糊,直接开始联系起了自己的属下。 作为狱警的一把手,他深深知道犯人哗变会有多么危险,特别是这场哗变还有可能是那只老麻雀在背后超控着。 紧急情况下,他甚至等不及和自己的上司沟通。 赵利民沉着脸点点头,他准备带人按照周先的计划进入牢房维持秩序了,毕竟对于这里的重案犯而言,真枪实弹远远比口舌具有说服力。 “周先,我们呢?” 在小广场停下了脚步,柳梢目视着自己的队友跟着狱警们消失在了远处的楼道里。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抬头环视着四周,周先目不斜视。 如果谢猛的越狱真的只是肖笙歌的一次试探,那么从去年十二月底,这个老头一定在一直谋划自己的脱身之计。 他送给了杜鹃一种神乎其神的化妆品,可以大量去除皮质,所以周先假设这个人也会一手超绝的化妆手段。 一年时间能不够他弄到对应的材料不讲,假如他真的会易容便装走出来的话,他一定会把自己变成年岁偏大一些的中年人模样。 毕竟,一个老年罪犯太显眼了。 他教会了周元喜寻找漏洞的能力,再做最坏的打算的话,他已经找到了监狱哪里存在的漏洞? “柳梢,你观察下这里的布局。” 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已经依次亮起的探照灯,周先出声吸引了柳梢的所有注意,“你觉得那个人想要越狱的话,会从哪里下手?” 越狱吗? 柳梢在心底轻轻问了自己一声,其实从周先向前对李队长说出那句话开始,她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一号监狱的保密等级很高,技术强大如鬼妹,耗尽心思也找不到这里的一点痕迹。 但偏偏去年这里发生了如此严重的越狱事件。 柳梢敢肯定,自从去年在谢猛暴力杀死一名狱警之后,狱方一定会痛定思痛,在这方面做出很强力的应对措施,查漏补缺,堵住任何一个可能逃出监狱的破绽。 所以,想从这里的任何一个位置越狱都不会很容易,更不提肖笙歌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体力已经衰弱到极致了。 “周先,我觉得他会以一种很特别的方式来越狱。” 淡淡,柳梢终于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如果体力不擅长,肖笙歌一定会选择自己最精通的智力方式。 虽然,具体是何种方式她现在还没有猜出来。 竖起大拇指,周先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一种特殊的方式。 柳大组长的说辞很有意思,但周先还是懂了,如果自己把所有罪犯都集中在面前的广场上,用探照灯把黑夜变成白天,在由一对全副武装的狱警和警察来守卫。 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怎么越狱? 这只麻雀要高飞,监狱大门几乎是唯一的出门方式。 只是,在自己的有心算无心之下,他想要易容变装出去无疑要难上许多。 所以,面对着自己唯一可能逃出生天的机会,他要怎么殊死一搏? 脑力风暴发动了,周先陷入了沉思。 一旁,柳梢的动作开始轻微起来。 静静站在周先身边,她的双腿开始紧绷,双眼如同一对明亮的探照灯,她开始仔细向四周扫视着。 有任何人敢不表明身份靠近周先,下一刻她就会如同一只母豹子一般扑上去。 不远处,已经有密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第226章 宫心计 第226章白月光 一号监狱。 图书室。 周先发现自己见到这位老人时一点也不意外。 他衣着工整,身子笔直,戴着一副老花镜一丝不苟地坐在了图书馆里临近墙边的某个椅子上,静静享受着他那一隅的皎洁月光。 即使是见到了周先只身进来,挪开椅子坐到了他对面,他依旧眼皮都不没有抬一下。 端的是十分高傲。 “晚上好,教授。” 简单的敬了个绅士礼,周先有些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疲惫的脸蛋上却满是笑意。 “晚上好,周顾问。” 合上书本,教授取下了鼻梁上的白色老花镜,很自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如同夏夜的黄昏,两个在大街上突然偶遇的老朋友一样。 眼前的老人身体消瘦,但精神矍铄,两只黑色的眸子仿佛无尽的深渊一样很是深邃,不知道为什么,周先却只是想笑。 他先礼后兵,只是因为自己有着过人的涵养,眼前的老人装模作样彬彬有礼地回应,真的以为他是来自旧时的绅士吗? 虽然此人的外表看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但周先深深知晓,此人骨子里就是个邪恶的恶魔,他之前所见过的所有罪犯,论残忍论狡猾论邪恶没有任何一人可和他毕竟。 哪怕是杀了二十多个人的荣小枝和松三次郎,这些超级罪犯都有着自己最后一点人性,周先可以套用基本的分析法推算他们的行动,但对于此人,他却有些无话可说。 人,可以永生吗? 人,毁灭了自己的人生之后,就一定要去毁灭别人的人生吗? 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坠入深渊了,他却要临死前拼命拉上几个年轻版的自己垫背,意义和在? 周先有太多的问题想象面前的老人开口询问,但千言万语在嘴边,他又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了。 “肖笙歌,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在出现在这里?” 不久前的小广场,动静不可谓不大,这会儿甚至连柳梢都抽不开身陪着周先上来,可见那里的形式之严峻。 “你把它们都找了出来?” 肖笙歌淡淡开口了,语气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一点主动询问的意味,回应一声只是源于绅士的客套罢了。 周先似乎从他的嘴巴里听到了“它们”这个单词。 虽然它和人字旁的某个单词发音一模一样,但周先很确信在眼前的男人心里,那几个被他蛊惑的“领头羊”和傻子没有任何两样。 而对于傻子,教授从来是从来不屑于投入哪怕一分真实感情的。 哪怕“鄙视”也是。 “三只领头羊,我全都抓住了。” 周先没有打算隐瞒,直接回应了一声。 话语虽短,但其中的惊心动魄哪怕用上几千个字来描述,都有些苍白且无力。 就在刚刚,那个用于囚犯们放风的小广场上,一下子集中了几百号恶人们,虽然面对一副全副武装的刑警和几十个脸色严肃的狱警,周先依旧能从他们的眸子里看到一种叫做裙裙欲动的眼神。 他直接开门见山主动打破了广场上诡异的宁静,直接叫了肖笙歌的名字。 “有人见过肖笙歌吗?” 提着狱方提供的电喇叭,他根本就不问麻雀在不在队伍里,这才打了个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接下来的一幕虽然和周先预料的一样,但现实里重现一次后还是嚷了心里一紧。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好像他们所有人都不认识这个叫这个名字的狱友一样。 明明, “麻雀”已经独立于所有罪犯之外了。 他们都在忌惮什么? 很快,周先就确定队伍里藏着肖笙歌的人。 接下来,周先只有动用了第二招,以点破面。 他叫出了另外一个名字。 “甘小军。” 甘是个小姓,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当时因举报谢猛有功立功免除死因的谢猛小舅子。 “甘小军,你知不知道你的姐姐死了?” 当那个骨瘦嶙峋满身是伤的年轻人一脸狐疑地站到周先面前时,周先毫不客气地开口了。 他觉得,如果一个人愿意听信自己亲外甥的话举报了自己的姐夫,那么这个人一定对自己的姐姐感情很深,毕竟一个人愿意用自己的前途赌甘禹一句话的人,不可能太会算计。 说到底,这个人也是个重感情的浪漫主义者。 对付这样的人,周先最擅长,所以当他先声夺人说出这句惊人的话语后,计划就在某些意义上已经成功了。 甘小军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哀嚎震惊了所有人。 一边,柳梢轻轻告诉周先,甘小军是被姐姐拉扯大的,两姐弟从小就失去了父母,长姐如母,甘小荷又是当姐又是但妈,拼尽了全力才把甘小军拉扯长大。 李队长见状也啰嗦了一句,悄悄嘀咕甘小军入狱之后一直在被所有人针对,他怀疑是肖笙歌在暗中指示,就是一直没有证据。 周先对这句话表示理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算是一号监狱这样监管严密的牢房里,一样也有明争暗斗互争山头的事情发生,甘小军体型瘦小,在这里被人欺负太正常了。 更不提他是举报自己的姐夫被关进来的。 所以,在接下来说出谢猛也死了的时候,周先在这个痛哭流涕的年轻人眼里看出了惊讶释然和恐惧。 痛哭一下字停止,他的表情很精彩。 “是谢禹?” 张大了嘴巴,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但眼神里却是“果然如此”的释然之色。 十分诡异。 周先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甘小军就像疯了一样指出了图书室的位置。 在监狱里待了两年,他果然什么都想通了。 “其实,你最开始是准备朝监狱长下手的,对?” 以一句猜测式的疑问结尾,周先笑语盈盈。 “是啊,可惜他被你一个电话叫走了,对?” 肖笙歌不甘示弱的反问了一句。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可能了。” 虽然对监狱长下手有些不可思议,但联想到肖笙歌的所有手段后,周先只有作出这样的猜测。 整个监狱,也只有这位老人和面前的男人年龄相反,而更妙的是,这位监狱长是去年监狱出事之后,今年年初才调过来的。 就连李队长和他的同僚们,对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也不甚了解,肖笙歌如果想动用自己的化妆便装秘诀的话,此人无疑是个很好的手段。 可惜,不管是下手也好,便装也好,都需要太多的时间。 周先没有给他机会。 挂下电话后,他直接留下了柳梢控制了现场,继续搜索剩下的领头羊,自己直接上了楼来到了眼前的图书室,见到了这位正在月光下看书的老人。 白月光下,他的身影很高大。 周先在心底直接啐了一口,径直朝他走来,直接拉开了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晚上好,教授。” 他说。 他一点也不担心柳梢那边会出任何问题,因为就在和柳梢告别前,他曾经问过甘小军一个问题。 “甘小军,你愿意让我替你报仇吗?” 周先故意把“报仇”两个字咬得很重,平静的语气配合平静的表情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声音很有诱惑力。 “我愿意。” 瘦弱的年轻人咬牙切齿地点点头。 契约成立! 周先正式介入了甘小军被虐待案。 平日里欺负他最狠的那几个人里,一定藏着肖笙歌的狂信徒,而要在紧要关头最迅捷地制造出“领头羊”来扰乱警方的视线,这些人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周先就在赌,这些人如果想闹出动静,身上一定带着些东西为自己鼓劲。 而这些东西,恰恰又是他们平日伤害甘小军的武器。 毕竟,“复仇”的涵义有许多种,或许在甘小军看来,周先是代表警方为他主持正义,而周先却自认为,“复仇”也有为甘小军自己报仇的意思。 毕竟,刚才被两名狱警拉过来的时候,他走路踉踉跄跄,姿势很不正常。 而九月的夜晚,秋老虎还在肆掠,他偏偏裹上了厚重的囚服,连离颈部最近的那颗扣子都系得很紧。 在监狱里的两年,他过得很不好。 “经过仔细观察,你发现了队伍里的某个地方有些不对劲。” “经过仔细观察,你发现了队伍里的某个地方有些不对劲。” “经过仔细观察,你发现了队伍里的某个地方有些不对劲。” 果然,在甘小军话音刚落,周先脑海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成功了。 第227章 不让你体面 周先走过很多路,看过很多人,为了磨练笔力,他经常在民间四处采风,观察着过往行人们的外表,揣测他们的的内心活动,臆想他们的人生和过往的生活。 这种近乎苦行僧一般的经历造就了他无比强大的观察力和情感侧写能力。 但他怎么也没有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死到临头的时候,还在拼命地维持着自己的最后一点体面。 白月光。 图书馆。 干净的衣服。 挺直的身体。 高昂的脖子。 不屑一世的眼神。 以及最后那个风轻云淡的表情。 呕,拜托,你既然想表现自己什么也不在乎的意思,为什么眼神里还有这种不服输的杀意? 人设崩了,好吗? 有一句常言说得很有意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人们才会把自己心底埋藏得最深的想法表达出来。 不管是你善人也好,恶人也罢,人生归途的终点,你终将是向往善良纯真和美好的,社会很残酷,但每个人的心底永远有一块最柔弱最温暖的部分,可以慰藉自己的灵魂。 可眼前这个人,周先居然在他身上看不到一处闪光点,实在是让人有些倒胃口。 特别是发现他妄图在自己面前保持最后的体面后。 周先决定做点什么 “肖笙歌,你的计划失败了,知道吗?” 领头羊被抓,场面被彻底控制下来,柳梢他们正在维持秩序,周先相信,只要给她一点点时间,她将会给周先送上一张完美的答卷。 “失败?” 笑了笑,肖笙歌抬起头,嘴角高高翘起,“年轻人,你觉得你能怎么指控我?” 纵横四海半个世界,肖笙歌太相信自己的手段了。 “哈哈,哈哈!” 听到这个问题,周先猛地一愣,差点连鼻涕都笑了出来。 原来,他躲在这里,是在妄想自己手里没有证据? 死里求生。 周先不知道是该说他勇气可嘉好,还是痴心妄想好。 虽然七老八十了,被警方怼在了这间并不宽敞的图书室里,求生的意念还是占据了眼前老人的所有心思。 原来,恶魔也是怕死的? “肖笙歌,你觉得周元喜会不会出卖你?” 没有理由肖笙歌怕死周元喜就不怕死,周先相信,只要游小艺在法庭上最终拿出了有力的证据,江明会有无数种方法让周大律师开口的。 作为肖笙歌的御用白手套和第一位门徒,周元喜身上会不会藏有他的秘密? “哈哈……年轻人,你觉得周元喜能够指控我?” 以一副看待傻子的眼神看着周先,肖笙歌的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 的确,监狱里是有书信寄出,肖笙歌的确用暗语在信中指示了一些东西,而且周元喜也可以配合警方被这些密信的内容一一翻译出来。 但。 谁能证明这些书信就是他肖笙歌写的? 作为一个管理监狱里传图书室的老人,所有囚徒的往外寄出的书信都是被他管理的,他往里面寄出几张信封谁能察觉? 没有指纹,没有汗迹,光凭笔迹能确定他的身份,简直是一个无比拙劣的笑话。 “没错,痕迹专家可以通过笔迹确定一个人的性格和心理……你却可以反过来。” 通过观察一个人的笔迹确定书写者的性格心理和书写习惯后,肖笙歌这位强大的模仿者甚至可以写出此人还未写出来的陌生文字。 如果不能确定书信就是肖笙歌手写的,笔迹测定完全没有一点含义。 可问题是,周先并没有打算走这条路啊。 “肖笙歌,听说别人给你取了个外号,叫做麻雀?” 冷冷一笑,周先直接转移了一个话题,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和老人的聊天态度十分生硬。 “是又怎么样?” 尖锐的眼神扫了周先一眼,肖笙歌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冷漠的模样很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似乎觉得,麻雀这个外号并不好听?” 根本不在意对面的目光,周先饶有兴趣地开口了。 “麻雀”在华国民间又有个别称叫“家雀”,指的是这种鸟在乡间田野最是常见,民间村落里最多的就是这种拳头大小的褐色小鸟了。 他们时常落在田间里抢食,时常排在电线上变成句号省略号,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那时候农村里的一种特有风景。 “年轻人,你不会不知道麻雀是四害之一?” 不管这种鸟和农人有多么亲近,只要它在谷场上偷吃粮食,它就不会是什么好鸟。 特别是,在光景不好的念头,这种鸟会成群结队落在地头的时候。 看着眼前老人有些鄙夷的眼神,周先不气反笑,合着,你被叫做四害,你还觉得挺委屈? 杀人越货不算,你还教唆杀人,这种造成无数人间惨剧的恶魔居然觉得别人当成麻雀是委屈了自己? 这是何等的好笑。 你不会以为自己坐在白月光下,自己整个人就高洁起来了? 看一本杂志,灵魂也跟着升华不可亵渎? 呸! 周先是个很小气的人,有些人想要体面,他偏偏要撤下这个人的遮羞布。 “老头,你该不会不知道,现在麻雀也是保护动物了?” 语言很惊讶,表情很夸张,周先的嘴巴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把“肖教授”变成了老头,连名字也不喊了。 保护动物是什么意思,想来眼前的老人几十年来在图书室里博览全书,一定很清楚不过了。 曾经到处可见的小鸟成了保护动物,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更讽刺的是,现在人家身价飙升,怕是最熟悉这种小鸟的老农也不敢轻易捕捉并伤害它们了。 “那又如何?” 摆摆手,面前的老人也不客气了。 以物喻人? 对不起,肖笙歌表示不接受这种理念,直接非暴力不合作了。 “那又如何?” 低声重复了这句话,周先的声音逐渐高亢起来,“我笑你就像这些麻雀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关傻了?” 据说,麻雀是最野性十足的一种鸟,这种鸟被抓住了关在笼子里,就会不吃不喝直接饿死。 从这个意义上,眼前的老人根本配不上这个外号。 他被关在了这里了几十年,虽然自诩“有些鸟是关不住的”,精神依旧活跃,借助几个分身在外面兴风作浪。 但他忘了。有时候,身体被关住了,灵魂也跟着被禁锢了——想要靠一间小小的图书室学习知识,不让自己被淘汰,这种思想何其的可笑? 如今啊,是个知识大爆炸的时代,就连周先这样的年轻人,一天不学习就会发现自己落下其他人很多。 一本娱乐杂志,能学到什么知识? 靠那些应聘来升华灵魂?呵呵。 肖笙歌不解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明白他在激动地说这些什么。 “算了,我大发善心,告诉你一件事。” 低下身子,周先把脑袋靠近了某人,“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老不死的,你留在匕首上的东西不管年代有多久,我们都可以检查出来——现在,科技已经很发达了,哈哈。” “你就在这里等死!” 说完,他拍了拍巴掌,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看也不看身后的老人一眼。 “啊!!!” 许久,周先才听到一阵狂躁的怒吼声传来。 恶魔的嘶鸣,就这? 他在心底哈哈一笑,脚步越发轻快了。 第228章 孙猴子和五指山 周先这段时间很累,第二天坐着小车回帝都的时候,他依旧有些睡意沉沉的。 好在有一位大美女在兴致勃勃地陪着他聊天,驱散了他不少的睡意。 “周先,为什么最后肖笙歌没有对监狱长下手?” 柳梢一直觉得,这个办法就是此人在困境里唯一的逃生方式,只要肖笙歌的化妆技术和杜鹃一样神奇,他完全可能骗过所有人,然后找个机会逃出生天。 “不是说了吗,时间可能来不及了?”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周先心里也不是很确定,他不是肖笙歌本人,真的有些揣摩不透这个人在最后关头是怎么想的。 或许,维持自己的一个体面形象,比狼狈的逃窜对他意义更大重大? 这个人的一生,都是光鲜亮丽的天才形象,高高站在云端,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真正的模样是怎么样子的了。 “周先,知道吗,李队长昨晚告诉我……就算我们不抓他,肖笙歌其实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高血压,心绞痛,糖尿病……他患有许多种老年人常见的慢性疾病,吃药也治不好的那种。” 静静地看着周先,柳梢轻轻开口了。 对于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柳梢的观感很复杂,她即感慨于此人的命运之孤苦伶仃的同时,又疑惑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把自己的意志传下去。 好像自己身体里面真正寄宿着一个邪恶的魔鬼灵魂一样。 当宿主死了,它将会寻找下一任宿主,然后继续杀戮,用人们的恐惧滋养着自己的一切。 他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人类吗? “我大概也猜到了。”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真的已经扛不住了,肖笙歌绝对是不会如此着急地寻找着自己的继承人的,从十几年前遇见周元喜开始,到不久前谢猛死亡结束,可以看见肖笙歌明显地增加了“养蛊”的速度。 不过,一个在监狱里服刑了大半辈子的囚犯,居然会患上糖尿病这种富贵病,是不是有些讽刺? 其中的原因,周先也不想深究了,这段时间他太累,这会儿只想快点回家。 …… “啪啪!” “啪啪!” 城东分局。 江明领着同事们亲自夹道欢迎胜利归来的英雄们,当看见赵利民押着一个带着头套的狼狈身影时,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是他吗?” “是的!” 赵利民简单的回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 就在今早,他已经把所有的案情在电话里向江明汇报了,后者在感慨昨夜的情况之危险的同时,也再一次庆幸自己把周先忽悠到了专案组。 谁能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八旬老头是帝都这一系列案子的幕后之人? 说实话,江明的脑袋到现在都有些晕乎乎的,他有些不明白,周先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推理出肖笙歌的真正身份的? 如果不是看到眼前这么真切的一幕,他真的担心自己还徜徉在自己的美梦中。 可惜,再美的梦境,终究是要醒来的。 “顾问,有人在办公室里等你。” 来到周先身边,他笑着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 “我知道了。” 笼罩在帝都头顶半个世纪的乌云终于消散,有些问题最终还是需要有人交代的。 朝柳梢轻轻点了点头,他抬腿朝局长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等等……柳梢,你也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关头,江明又突然开口了。 柳梢抬起头,稀里糊涂地看了他一眼。 “谢了。” 周先竖起了大拇指,嘴角洋溢起了微笑。 “谢个屁。” 作势要踹人,江明推了周先一把,“这是你们应得的。” 周先摆摆手,拉着柳梢和这位可爱的老头再见了,有些话不用多说,大家心里懂就好了。 “周先?” 眨着美丽的大眼睛,跟着周先上楼的柳大组长一脸迷糊。 “里面有我们的熟人……待会儿你什么也别说。” “只带耳朵,不带嘴巴,记住了吗?” 见周先说得严肃,柳梢下意识地点点头,虽然还是满肚子的不解,但她这次什么也没说了。 嘎吱。 周先还是第一次来到江明的办公室,推开这张陌生的大门,周先一入门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崔立。 金有志。 柳梢张大了嘴巴,果然都是熟人,金有志就不说了,崔立虽然只是和他们有一面之缘,但几人那次聊天还算愉快,柳梢对他印象很不错。 只是周先为什么让自己不说话呢? 看着门口一前一后出现的两个身影,他们似乎也很意外。 “周先?”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有还是由金有志主动出声打破了宁静。 毕竟论关系,金有志和周先熟悉很多。 “东西给柳梢,我不需要。” 咧嘴一笑,周先伸出了手,“老金,兔子已归笼……你随时可以派人查收。” “确定是那只兔子吗?” 很用力地握手,金有志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它在某把匕首上磨过牙。” “磨牙……我懂了!” 金有志的动作更大了,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激动起来,“周先,我代表刑事厅谢谢你。” “咳咳,咳咳。” 一旁的崔立咳嗽了一声,挤眉弄眼的同时,偷偷挤了挤自己的老友一下。 周先含笑收回了自己的右手,也轻轻朝一边努了努嘴,暗示之意十分明显。 “柳梢?” “嗯!” 打了个哆嗦,柳梢终于回过神来,看到金有志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她脸上的表情愈发地懵逼了。 “鉴于你在这次刑侦行动中的良好表现,我司特奖励你……” 后面的话,柳梢已经听不见了。 原来周先说的什么也不说,是这个意思? 不过眼珠儿转了转,灿烂的笑容很快就浮现在了柳大组长的脸上,她痛痛快快地伸出手,热情地开口了,“谢谢金叔。” 要是别人让功给自己,柳梢第一时间就会一个大巴掌招呼过去,她就算想获得嘉奖,也会靠自己的努力。 但是周先嘛,柳梢认了。 周大顾问这段时间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枚奖章是他应该得了,她暂时替他保管好了。 “柳梢,别调皮。” 金有志有些郁闷地瞪了她一眼,继续朝周先开口了,“周先,我们过来的第二件事,其实也算是件喜事……我正式代表华国刑事厅,邀请你加入我们,作为专家组的特聘顾问。” 专家组的特聘顾问? 还是国字号刑事厅的? 柳梢愣住了,刚刚获奖的喜悦瞬间一扫而空,“金叔,你干啥啊?” 抢人抢到她身上了,这算什么? 给个酸枣再打一棒子? “柳梢,你不觉得周先待在一个小小的龙安重案组有些屈才了吗?” 金有志不以为意,直接反问了一句。 越是和周先接触越久,金有志就越发感慨周先的神奇,这个帅气的年轻人仿佛在心理刻画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大天赋,光窝在一个小小的龙安市和柳梢卿卿我我,实在是太浪费天赋了。 坐落在帝都的华国刑事厅,才应该是这小子发挥自己一身本领的最好去处。 张了张嘴,柳梢一脸倔强,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老金,新位置?” 拍了拍手,从如同母鸡一般护着鸡仔的柳梢张开的双臂下钻出了脑袋,周先没有半点尴尬,反而饶有兴趣地开口了。 “对。” 金有志十分爽快地承认了,这个“特聘顾问”的位置,就是他和崔立两人极力争取的,在破获黄金十二宫杀手案后,上面终于点头同意了。 “最近太累了……咱们是朋友,希望老金你能理解一下。” 周先再次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态度放得很低。 叹了口气,金有志还能说些什么? 周先和龙安总局签署的是平等的合作协议,他这里总不能逼迫周先放弃那边,直接加入自己的队伍里? 许久之后。 看着这一对俊男靓女消失在大门之外,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老金,就这样?” 一旁的崔立有些不解。 出发之前,他可是亲眼看着金有志立下军令状的,说是用一枚奖章换一个真正的侧写专家过来,哪知道话还没有说两句,计划就已经失败了。 “怎么会就这样?” 拍了拍自己同时的肩膀,金有志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开口了,“让这小子休息两天……等他回到龙安,哼哼。” “孙猴子,终究是蹦跶不出五指山的。” 第229章 家 “姐,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珊姐!” “珊珊,许个愿?” 依旧是小别墅,宽敞的客厅今晚被打扮得十分温馨,众人忙碌了一天,终于在晚上为苏珊的生日凑出了一桌看起来不错的大餐。 酒足饭饱。 周妈妈收拾好了饭桌之后,周先和柳梢不知道从哪里抬出了一块巨大的三层蛋糕,直接架到了众人面前的餐桌上。 “姐,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会忘了?” 看着苏珊一脸惊讶的样子,周先眨了眨眼睛,轻轻开口了。 “我怎么会忘记呢?” 好像是在反问周先,又像是在质问自己,苏珊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很是有些感慨。 在未婚夫不幸去世后,她获得如同行尸走肉,那个时候的她,除了一小部分亲情羁绊在这个小小的家庭里,大部分感情和精力都献给了事业。 她早已习惯用工作麻痹自己。 自己给自己过生日,有什么意义呢?何况,一个女人过了三十岁,每过一次生日就是给自己上一次酷刑,还不如假装忘记这天就好。 但今天不一样了,她病好了,人也活了过来。 宛若新生。 周元庆被害案,鉴于游小艺在法庭上提供了一份新的证据,警方已经正式启动新一轮的案件调查,想在有了李小蝶这个新的嫌疑人的出现,案子的所有隐情都会很快调查清楚。 换句话说,周元喜死定了。 就在康复后出了医院不久,苏珊领着周先去了周元庆的墓碑前拜祭了一次,当那些薄薄的黄纸燃烧起来的时候,苏珊在那堆袅袅焰火前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嫁人了。 她会永远当周先的姐姐,做他的家人,看着他和柳梢结婚,然后陪伴着自己的侄子长大。 出了这么大的事,多多律师事务所算是完蛋了,苏珊的事业以肉眼可见的会迎来一次喷发期,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风风火火的铁娘子在自己的事务所里来了次大整顿,开除了好几个年轻的女助手,叫许多人大跌眼镜。 但更多的年轻人则盯着那几个空出来的助理位置,直接红了眼。 “谢谢你们。” 苏珊闭上了眼睛,开始努力吹着蜡烛。 璀璨的灯光下,她的笑容很灿烂。 …… “欢迎,欢迎” 龙安,高铁站。 重案组的成员十分夸张地拍着巴掌,朝着从出站口出来的两人欢呼了起来。 “滚!” 柳梢很不客气地朝二柱子抬起了腿,脸上很是不爽,“你们要不要这么夸张?” “夸张?不,一点都不夸张!” 二柱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柳梢好几眼,眨巴眨巴嘴道,“这就是得了‘金剑勋章’的柳梢同志啊啧啧,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你就酸!” 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背包甩到了老罗身上,柳梢竖起了中指。 “老大,我想死你了!” 一个玲珑有致的身影一下子扑了上来,嗓子里都带着些许哭腔,假得有些过分了。 柳梢差点没有忍住来了个过肩摔,好不容易把某人折腾下来,她狠狠地抓着一米四的小脸使劲的拉扯,“你还好意思说想死我……鬼妹你是想弄死我!” 案子破获前的最后一天,鬼妹终于锁定了甘小荷的出租屋,并最终在那两只警犬的帮助下找到了她的尸体。 果然和周先推理的一样,这个可怜的女人浑身包裹着透明的防腐塑料膜,被装在了充满了刺鼻福尔马林味道的电冰柜里,喉咙上巨大的伤口流尽了她的每一滴血液。 梁坤等人好不容易把她从冰柜里抬出来的时候,这个女人的全部重量已经不到三十斤了。 虽然看到赵利民他们红着眼,柳梢已经猜测出甘禹醒来后怕是不会很好过,但柳梢心里还是堵得慌,这才越发对鬼妹不对味起来。 “老大,城不帅我!” 双手熟练地护着脑袋,鬼妹的嘴巴都说不清话来了,不过看她沽溜沽溜直转的眼珠子,众人就知道她有些甘之如饴。 “好了,柳梢。” 周先终于开口救了自己的小偶像,虽然知道两人在打闹,但他还是看不下去鬼妹的脸蛋被某个大魔王这么无情地拉扯,“咱们边走边说,没发现别人看了半天热闹吗?” 站台外,已经有认出周先等人的旅客开始拿出了手机,远远地捉图取景拍摄起来,大家已经看到他回到了龙安,也猜出了这些接站的汉子是重案组的杀胚,这才没有过来向周先索要签名。 “金虎,局座呢?” 终于要上车回到警局了,柳梢的声音很好,主动和自己的司机打了招呼。 “在办公室呢。” 头也不回,金虎的车子开得很稳当,“听说是来了个麻烦的文件,需要他处理一下。” 有什么文件比迎接周先更重要?柳梢有些不解。 不是她吹牛,就在周先在家里休息的这几天,小别墅的大门都快被人踏破了,先是帝都大学的领导亲自上门慰问,感谢周先为他们取回了实验室丢失的金沙。 说实话,直到现在柳梢都不知道那些金沙怎么成了帝都大学的了,但看到周先默不作声,她也很默契地没有开口。 后来,又是城东分局的江明亲自带着礼物拜访了周先的外婆,再次叫柳梢惊掉了下巴,也不知道江局和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后者把他客客气气送出大门后,又偷偷地啐了一口,骂了一声“想得美”。 柳梢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什么都不应该问。 再后来,就是帝都市各个分局的局长指导员之类有头有脸的人物接连上门,有的是找周先外婆,有的是找周先妈妈,总是在偷偷摸摸说着些什么,却故意不让周先和柳梢知道。 在她面前,周先总是有些无奈地苦笑着。 在看到某位依稀有些熟悉的客人带着一位气质客人的女警花上门后,周先终于忍不住了,下午就定了回龙安的车票。 “金虎,这段时间局里没啥事?” 周先开口了。 “没啥案子……顾问,有事?” 虽然依旧是头也不回,但金虎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连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没啥事……这次回来,其实我还真有两件事。” “有事你就说呗。” 或许是说了几句话,金虎也不再和周先客气了,两人的关系再次熟络了不少。 “一呢,为柳梢庆祝下。” 笑了笑,周先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金剑勋章是由国家刑事厅颁发的最高荣誉之一,专门奖励那些在重大案子里作出了卓越贡献的警察们。 “嗨,这哪能让顾问你出头?” 一听是这个,金虎有些急了,柳梢是重案组的一员,她得了奖励,就相当于整个龙安重案组,甚至是龙安总局都获得了这个无上的荣誉。 这种情况下,常伟一定会牵头为自己的属下大肆庆贺一番的。 再说了,就算没有常伟这一顿,还不是有兄弟们为周先柳梢接风洗尘的这一顿吗?他已经从自己的叔叔那里听说了帝都的事情,也在心底为周先再次回到龙安感到高兴。 客套的话他不会说,但晚上的这顿接风酒,他一定会喝得尽兴。 “第二件呢,顾问?”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疑惑地开口了。 “第二件啊……” 停顿了一下,周先的声音有些唏嘘,“黄家沟建得差不多了,剧本这两天正在那里拍摄……我和柳梢想去探个班。” 剧组? 金虎瞬间想了起来,周先加入重案组的条件,就是能自由使用所有他侦破的案件为自己的创作素材。 按照这个拍摄的时间来看,是“血色告白案”? 听说顾问把卫明的家乡魔改成了黄家沟,就是为了衬托出这个山间小村寨的古典和唯美? “顾问,早就听柳梢吹嘘黄家沟风景不错了……要不趁这段时间没有案子,组织大家到那里团建一次?” 团建团建,重案组的组员不是铁打的机器,每年都有放松的假期的,现在秋高气爽,和周先柳梢一起去黄家沟玩玩的同时,顺便沟通下彼此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金虎觉得自己的这个建议挺不错。 “周先,我举得金虎这个主意挺好的。” 一边的柳梢有些心动了。 倒不是她馋那顿酒肉,她只是觉得,和兄弟们一起玩玩耍耍,比起和那些明星们见面要有意思得多。 “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没有问题。” 耸耸肩,周先笑眯眯地点头了。 柳梢瞬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指开始飞舞起来。 滴滴滴。 很快,某个沉寂的群里开始热闹起来。 第230章 探班 为远去归来的兄弟接风洗尘,一直是重案组的老传统。 特别是。 这次周先回到龙安,对着总局的所有人都有着特别的意义,重案组顾问的正式归位,意味着他们随时可以向新的大案要案发起更高层次地冲击。 当然,他们巴不得周先休息得越久越好。 听闻顾问的新戏开拍,群里的成员们瞬间活跃起来了,在柳梢说出周先的计划后,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举手表态自己可以去黄家沟。 旅游,玩乐,顺便和兄弟们亲近亲近,这样的机会大家怎么会错过? 最终,许久没有露面的常伟最终拍板,决定以总局的名义在黄家沟举行一次拓展训练,重案组的所有成员必须参加,至于局里的其它同事,没有任务的可以过来凑凑热闹。 是夜,柳梢回到了自己家里,周先也没有住酒店,而是去了自周家拜访了一下自家二叔,沟通了下黄家沟的重建问题。 席间,二婶聂青凤不断地向他旁敲侧击和柳梢的进展问题,未果。 第二天一大早,痛痛快快享用了一顿精美的早餐,周先在聂青凤哀怨的眼神里,施施然出门了。 他和柳梢在局里汇合后,很快就随着大部队踏上了去黄家沟的征程。 依旧是金虎给两人当司机,不过这一次,副驾驶上多了常伟的身影。 “局座,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柳梢靠在软皮座椅上,双臂舒展,摆了个很休闲的姿势,饶有兴趣地对着自己前面的常伟开口了。 常伟横了她一眼。 他为什么一路不说话只打哈欠你柳梢不知道吗? 说实话,昨天一晚上他几乎整宿没有合眼,就是因为上面传递下来的那个文件有些蹊跷,他思索许久了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眯一会儿,他就接到了自家嫂子的电话,郭姐在话筒的另一端,厉声质问他准备把自己的姑娘拐到哪里去,柳梢回家才一晚上怎么又是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他还能说些什么呢?总不能说你家姑娘是准备跟着周先跑出去玩了。 只能好说歹说解释了许久,顺便拍着胸脯保证这边的事一忙完,他就马上送柳梢回家和她团聚,这才让这个暴躁的女人熄了火。 “那就这样了……告诉柳梢,和周先多玩会儿,不用急着回家。” 常伟:??? 合着,我一说周先你就不追究了? 郁闷地上了车,常伟一路都是牙疼,气结到不想说话。 接风洗尘的宴会,局长来了大家或许会放不开,但局座不同。 多年战友成兄弟。 常伟和大家从来都是情同手足。 “周先,你说说这个剧本呗。” 或许是满腔的欣喜无处发泄,柳大组长一路上心情很是不错,故意没话找话排解起了寂寞。 这个故事是根据现实里的案子改编,柳梢很想知道那些明星是怎么演绎自己这帮人的,特别是主演自己的女一号,演技是不是很好,会不会有自己漂亮? 更好奇的是,周先到底是怎么编排这个剧本的——虽然现实里龙安重案组的表现不是那么让柳大组长满意,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到了屏幕上丢脸。 要是别人看见三柱这样的玩意儿在车子里睡觉打鼾不说,还露出昨晚夜宵还没吃完的菜叶子,那重案组的脸算是被他丢到天上去了。 “你们觉得,这个案子要表现什么,才比较有意义?” 周先没有直接回答柳梢的问题,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开口了。 血色告白案已经结案了许久,就连卫明这个人具体的模样大家都忘记得差不多了,但周先还是想问问面前这些专业人士的看法。 一个刑侦总局的局长,两个重案组的组长,而且视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说起这个话题观点应该会很全面。 “‘血色告白案’是你和我们熟悉的第一案,也是我们认识‘感情语言’的首案,案情比起后面的案子虽然薄弱了一点,但要说到现实意义……我还觉得真有不少可以需要特别注意的。” 柳梢从来不和周先客气,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就直接开始抛砖引玉了,“比如说,‘自我定位’。” “自我定位”。 这是个哲学上的专业术语,指的是一个人对自己的真正认知,你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缺点和优点,你需要做什么提升自己。 这句话看起来很简单,但具体理解起来非常麻烦,涉及到“人格”的三重本质,自我本我超我,就是专业的哲学系学生有时候也是稀里糊涂。 简单地讲,就是当时小师妹尤念月邀请卫明加入自己的家族公司时,后者因为知道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命运相似,所以处于同情,来到了尤念月身边。 两人后来更是因为某些原因走到了一起。 请注意,他们两个人结合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情,尤念月是为了利益,以自己为诱饵绑定了卫明的命运,而后者,此时对自己已经出现了人格上的认知障碍。 有时候,他把尤念月当成了自己,所以看到公司陷入了困境他比谁都急,整整一年加班熬夜直到因为公司的劣质装修材料把自己变成了白血病。 另外一方面,他又因为看出了尤念月的别有用心而选择了冷眼旁观,这时候他又是那个高傲聪明的天才卫明了。 这两种人格在他体内不断交替,让这个因长久加班而精神紧绷的小伙子最终直接崩溃了,最终在小镇的某个夜晚直接爆发了。 “这个观点我曾经考虑过,但最终放弃了。” 三我的意识流电影很难拍,而且周先很确定就算导演技术很强,最终拍出来也能是文艺片,未必能叫好,但一定不会能叫座。 这与周先准备打响自己作品第一炮的想法背道而驰。 爱情作家并不一定要拍文艺片。 “是爱情吗?” 尤念月和卫明的爱情,一些假情假意,一个虚与委蛇,看起来都很有卖点,就算常伟这这样的中老年人,也对这样的情节很感兴趣,更不提那些正在被荷尔蒙控制的年轻人们了。 毕竟,周先的粉丝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他们正是对爱情最感兴趣的年纪。 “还有悬疑元素。” 说话的是金虎,这位司机朋友等不到自家顾问发表对局长的回应,就急急忙忙开口了。 好奇害死猫,刨根问底是人类的本能。 而周先,恰恰是布置悬疑的大师。 竖起一根大拇指,高高地举起,周先不说话。 英雄所见略同,自己的第一部片子就是爱情悬疑片,为了保证成功,他还特意在圈里找了两位演技十分了得的年轻演员。 猜错了,柳梢也不恼,轻轻不知道嘟噜了一句什么,她又直接朝周先开口了,“周先,女一号是谁?” 大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急不可耐的样子差点没有让前面的两人笑死。 “你怎么不问男一号是谁?” 眨了眨眼睛,周先打趣地回应了一句。 很显然这是一部以男人为主角的大戏,柳梢在片子了就算不是花瓶,戏份也绝对抢不过周先本人。 “行。” 叹了口气,柳梢亮出了自己的小虎牙,“你说说呗,男主角是谁?” 知道是幸运儿演自己喜欢的男人,也不错。 她在心底想到。 第233章 八卦 “小姨,其实我觉得小萌萌很聪明的,他应该看出了你的心思。” 靠在软皮椅子上,左云生一动不动地看着周先,似乎是想观察观察他贸然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赵凯之是左云生的小姨? 难怪训他和训孙子没有什么两样,这姐们连他妈妈都敢怼,更不提他自己了。 “原来如此。” 周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起来很配合左云生的恶趣味。 倒是柳梢,这会儿依旧一脸惊讶,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主角居然这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是个关系户。 “好你个周先,你早就知道了对?” 一下子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起来,左云生紧紧盯着周先的脸,似乎想从这张帅气的脸蛋上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倒不是他嫉妒什么的,他和周先都是优秀男人,但是大家各有各的不同,他不会妒忌周先什么东西。 相反,他只是想观摩下自己将要演绎的对象,遇见这种情况下会做出怎么真实的反应。 换句话说,这是他的职业病。 “都说你左云生脾气好,但赵导也不会傻到专门找一个好脾气的演员当靶子?” 左云生是好人,赵凯之也不是坏人,她都不好意思对一个屡次犯错的小演员发火,难道会故意借一个好脾气的大演员当耙子杀鸡儆猴吗? 所以,周先笃定这两人有很深的亲密关系,要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要么是有血脉亲情的亲戚,要不然两个人不会配合得如此完美无间,让剧组里的其他人战战兢兢,让赵导的计划完成得很好。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推理,几乎就在周先刚才看见这一幕的同时,他的脑子里瞬间就把其中的隐藏关系推理了出来。 “卧了个槽,你们作家的脑子……都转得这么快的吗?” 翻了个白眼,左云生有些郁闷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说实话,他和赵凯之的关系,剧组里除了那个小助理,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而且他坚信这个小助理不会出卖自己小姨的任何情报。 他一个华国排得上名号的大演员,被导演训得和孙子一样,其余的演员会怎么想? 左云生不知道这些演员会不会因此小巧了他,但他很确定看到自己这么倒霉后,那些演员也好,群演也好,再也不敢在自家小姨面前拿大了。 说实话,左云生一点也不在意这些自己的这些同事们这会儿在心底怎么看待自己,人言微轻,谁也不会在意某些无聊之人的八卦之词。 再说了,他能有如今的圈内地位,绝大部分是靠自己的演技,或者说努力——有那个八卦的心思,还不如花点心思琢磨下怎么提升自己的演技。 比如说,剧本里,卫萌的父亲这个角色,他到底要怎么演? “滚你丫的,哥哥现在是重案组里的特聘顾问好吗?” 竖起了一根中指,周先很不和左云生客气,哪怕对方的小姨就在旁边,“再不济,你也应该称呼我一声‘编剧大大’?” 导演,演员,编剧,谁在剧本里的权力最大? 这是一个在影视圈里盛久不衰的经典问题,每个影迷心里的答案或许都不一样,但在这个剧本里,无疑是周先最有话语权。 为何? 因为这个剧本是他投资的,他是金主爸爸,在华国,甲方爸爸永远最大。 自家的外甥被人指着鼻子骂,赵凯之却是一点也不恼怒,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她走到了柳梢身边,主动开口了。 “他一直是这样?” 大大咧咧的姑娘许久不开口,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赵导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主动出声打破了柳梢的矜持。 “呃,周先许久没这样了。” 被闹了个大红脸,柳梢有些不好意思,“前些日子我们在帝都破了个大案,周先这段时间很累。” 其实,他们来黄家沟的目的,除了来剧组探班沟通下剧本的拍摄事宜,更多的是回到老葛叔家里好好休息一番,这段时间不仅是周先,就连铁打的柳梢都有些心累了。 这里涉及到老葛叔,或许是不想破坏自己心底这个便宜师傅的形象,柳梢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多提。 “黄金十二宫杀手?” 赵凯之的眼睛亮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职业导演,她知道这个题材有多么吸人眼球,她在想,如果周先…… 以周先和帝都市警方的关系,他拿到改编权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他当上龙安市重案组顾问的条件,就是以自己破获案子为素材作为前提的。 帝都市城东分局,也应该一样? “想也别想。” 一手指了指头顶的方向,周先的表情很严肃,“不仅是那个案子,连槲寄生案我都不会写出来……里面的水很深,会淹死人的。” “我懂,我懂。” 悬疑题材就是刀尖上跳舞的艺术,有许多情节碰都不要碰,更别提演绎出来了。 有时候万不得已,没有选择的话,你也只能用晦涩的语言来暗示这一切,可即便如此,大部分观众也会看得云里雾里,最终愤愤地合上你的作品的同时,对你破口大骂。 但这能怪观众么? 如今的社会就是个快节奏的高压社会,人们就算是泄压,也只会选择短视频这种直接且冲击力大的娱乐方式,慢节奏的讲故事就是主动找死。 赵凯之有些庆幸自己找到了这么一位愿意认真讲故事的编剧。 略过这个话题,她把目光再次转到了一边的柳梢身上,“柳梢,你这次来探班,是准备考察考察卓涛的吗?” “有一点。” 柳梢有些不好意思。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在这本戏里的名字叫“柳俏”,俏丽的俏,虽然和自己的名字有一字之差,但两字读音相似,长得也差不多,柳梢想当有代入感。 她也很想看看华国那位最年轻的四冠影后出演自己,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呢。 “你愿意听的话,我给你讲讲?” 虽然是疑问句,但女导演显然没有准备让柳梢等待下去,把一杯热茶递到了柳梢面前,她叹了口气。 “其实,卓涛这次进组,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很奇怪?” 眨了眨眼睛,柳梢有些不解,在这位热心的导演面前,她终于放开了自己的矜持,“据我所知,任何一个有点名气的明星,每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都是前呼后拥的?” 其实,她对这些明星印象不太好,就是因为经常看到类似新闻的原因。 “咳咳,柳组长,你可猜错了……其实有许多的明星,其实很低调的。” 咳嗽一声,一旁的左云生有些郁闷地开口了,就差没有一手指着自己,他也是一个人进组的好吗? 得知他这次是零片酬出演,自家的经纪人小姐姐气得直接罢工了,这会儿还不知道猫在哪里潇洒呢。 “云生说得没错,在公众场合,一般的明星恨不得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再次叹了口气,女导演的脸上写满了唏嘘,“但这一次卓涛有些不一样。” “她除了带了自己的经纪人,还带着一位医生……具体来说,是心理医生。” “最为奇怪的是,这三个女人私底下关系很好,完全看不出是明星和经纪人,医生和病人的组合。” 谁说女人不八卦? 就算是年纪不小的女导演,也对自己手下的女主角八卦得很,为了打开金主爸爸女朋友的心扉,她把所有的内幕都卖了。 还卖得很干净。 一向对娱乐圈新闻不敢兴趣的重案组“女”组长,这次也罕见地竖起了耳朵,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假的,卓涛带了个心理医生进组,还是和她关系很好的闺蜜?” 关系好才不会出卖自己的隐私,卓涛这样做,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外面那个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柳梢一下子来了兴趣。 第235章 黄精酒 逛街,吃饭,自拍。 柳梢这一天过得很充实。 但对于她而言,今天最大的快乐还远远没有结束。 七点整,周先和柳梢准时出现在了镇子中心的某个烧烤摊前,后者随手还搬着一箱看起来是饮料的东西,走起路来哐哐直响。 “我去,老大,你就这么一路搬过来了?” 鬼妹如同一只小猴子般一下子窜了上去,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家闺蜜的同时,眼神里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你知道个屁。” 随手提拉一份酒水,对于她来说算得了什么? 关键是,她手里的这箱还真是好东西,刚才和周先逛街的时候她好不容易才买来的,哪知道眼前的姑娘看见自己了,不但不帮忙不说,还冷嘲热讽? 她哪里受得了,白眼一翻就怼起了自家的小姐妹,“鬼妹,等下你就别喝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 “嘿嘿……专员,这是啥?” 见自家老大这么小气巴拉,鬼妹就知道自己有口福了,当下眼珠儿一转,立刻就缠上了一旁的周先。 “黄精酒。” 似乎是怕众人误会,他又紧紧加了一句,“就是山里的那种黄精,一种珍贵的中药材。” 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黄精? 他们可不是周先和柳梢,没有亲自参与帝都的那个案子,对于“黄金”这两个字的免疫能力还可以。 对于山里的宝物嘛,他们从来都是嫌少不嫌多。 “顾问,真是黄精?” 出乎周先意料之外,第一个出声发问的居然是苟方,这位开始蓄起了胡须的沉稳男人。 “这还有假?” 周先还没有开口,柳梢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众人只见这位姑娘把手里的这箱酒水往地方轻轻一方,就朝苟方眉飞色舞地开口了,“二狗,我跟你说,这箱酒可是我和周先好不容易才遇到的,就在老街的菜市场那里,一个老农家里自己灌出来的。” “瓶子虽然磕碜了点,但货绝对是好货,可遇不可求的那种。” 柳梢和老葛叔学了一段时间,对于黄精这种山中最珍贵的药材可谓是如数家珍,只是“辨认药材”这种屠龙技在日常里运用得很少,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兄弟面前装一装,她哪里会客气? 以至于,她都学会在周先面前抢答了。 “诸位,考一考你们一个问题,黄精有什么药用?” 环视四周一眼,柳梢的下巴高高昂起,得意极了。 “我知道了……养阴,健脾,润肺还有益肾!” 高高举起自己的手机,一米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她刚刚随手在网上查了下自家老大问题的答案,才知道这个所谓的“黄精酒”可真是好东西,别的不提,“养阴”两个字哪个女人能拒绝? “滚!” 柳梢脸色一黑,差点没有出脚把某个不知道捧场的下属踢死,见众人嘴角扬起人的辛苦,她没有好气地瞪了老罗一眼,“二狗,你就这么需要这玩意儿?” 益肾嘛,结了婚的男人都懂。 众人哈哈大笑,烧烤摊前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咳咳,咳咳。” 二狗老脸一红,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有想到鬼妹这个二货大庭广众之下把黄精的功效就这么喊了出来,声音还不低,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那个,我昨天晚上着了凉,肺部有些不舒服。” 柳梢乐了,秋老虎这么肆虐,你丫的昨晚还着了凉,可能吗? 你躺的是沙发,你老婆没有让你睡床。 “狗哥,你这样就不地道了。” 旁边,一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探出了脑袋,“着了凉不是嗓子不舒服吗,关脾肺啥事?” “别喊我狗哥。” 双手高高举起,二狗有些告饶式的朝三柱子努努嘴,“真正的狗哥在那儿……汪海,你丫的过来告诉这位学渣,感冒了是不是和脾肺有关系?” 说完,他还不忘朝对方拼命地眨了眨眼睛,暗示之意一览无余。 至于法医和医生有什么区别,他直接遗忘了。 “狗子”在重案组绝对是个亲密的称呼,二狗就算了,狗子本尊,汪海因为姓氏的关系,也被不少人这样喊过,特别是柳梢,只要心情不好,对自家师兄的称呼就绝对是这个。 至于周先,也曾被柳梢喊过,原因他自己也有些不清不楚——或许,这姑娘觉得他像一只藏獒那样威猛高大? “滚你丫的!” 高高竖起自己的中指,汪海和二狗一点也不客气,安安静静地吃着烤肉就被战火无辜波及,这群人真他酿混蛋 。 不过,他还是放下烤串过来了,上上下下打量着二狗好一会儿,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二狗,病毒性感冒?” 苟方连连点头,还是兄弟够意思,着凉了可不就是病毒性感冒吗? 听说这种感冒容易造成扁桃体发言,很难痊愈,他待会儿是不是要多喝几杯治疗治疗? “病毒性感冒很严重的。” 汪海叹了口气,开始面朝众人,一脸严肃的开口了,“相信你们也知道,尽管我们现代社会的生物科技非常发达,但还是无法治愈感冒这种顽疾。” 众人齐齐点头,人类的感冒不是被医药治好的,而是靠人体自愈,这也是许多人不知道但很常见的一个冷知识。 “病毒性感冒影响不影响脾肺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它一定影响着我们的肾脏……对,狗哥?” 依旧是一本正经的语气,汪海把狗哥的称呼还了回去。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此起彼伏的哈哈大笑打破了烧烤摊的短暂宁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汪海说感冒影响肾功能,二狗你就说你要不要承认? 柳梢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拍了拍二狗的肩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临走找位置前还不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兄弟,挺住! 一切尽在不言中。 “咳咳,咳咳。” 周先咳嗽一声,也学着柳梢的样子拍了拍苟方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三柱子。 老罗。 鬼妹。 …… 大家有学有样,搞得二狗哭笑不得,他朝柳梢竖起了大拇指,脸上的表情很丰富。 想老板点了菜,烧烤宴终于支棱起来了,大家有说有笑,气氛很好。 经过刚才的这场打闹,众人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周先和柳梢短暂离开大半月的隔阂瞬间消失不见,大家举杯换盏,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又回到了面前的黄精酒上。 “这酒看起来不怎么样,喝起来确实不错……挺暖胃的。” 常伟放下了酒杯,语气有些感慨,到了他这个年龄,大多数人不知不觉就开始注重养生起来,他虽然没有那么金贵,但也常常为自己胃部的一点小毛病烦恼无比。 “局座,车子里还有两箱……你要的话,我给你送几瓶。” 脸蛋红扑扑的,柳梢有些醉眼迷离了,她倒不是真的喝醉了,只是许久和兄弟们没有团聚,刚才的动作稍微有些豪放。 待会儿吃点东西缓一缓就好了。 “那也行。” 常伟根本就不问价钱,两家的私交很不错,不在乎那几瓶药酒。 得了宝贝,常伟的心情不错,向周先举起了酒杯,他轻轻开口了,“柳梢,真的把老葛叔的一身本领学到手了?” 刚才在谈天说地的时候,柳梢很是一波卖弄,脸上的那股小神色别提有多得意了。 周先愣了愣,正思索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个声音又抢在他前面开口了,“局座,你咋那么不信任我呢?” 柳梢也举起了手里的杯子,声音高亢起来,“我告你你哦,虽然只有短短几天,老葛叔可是教了我不少东西。” “你们也知道我的本事,学这些很快的。” 站了起来,柳梢的身体歪歪晃晃,嘴里却是有些唏嘘,“可惜啊,也就今天在你们面前卖弄下了……要是在以前,这里还有野狼啊山猪啊什么的,我还可以猎只狼给你们看看。” 这是,醉了? 看着这一幕,周先有些哭笑不得,黄店镇有狼?他还真不清楚。 过去几年,他在黄家沟住了这么久,也没有听老葛叔说起这些事。 而且,就算过去这里真的存在野狼,随着黄店镇的开发,它们也会慢慢绝迹? 毕竟,时代已经变了啊。 见柳梢已经有些些许醉意,周先不敢再让她继续饮酒了,和众人一一告罪,他扶着柳梢离开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今晚的洗尘宴还算圆满结束。 第236章 饿狼传说 柳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陌生的房间里,看布局应该是酒店或者旅社之类的位置。 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翻了个身,柳梢闭上了眼睛,昨晚的一幕还依稀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不是个嗜酒的人,但昨天的聚餐,她却很早就有了醉意,一来黄精酒确实宝贵,用周先的话来说是可遇不可求,二来嘛,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兄弟们,心里高兴。 但其实有一个小秘密,柳梢却偷偷隐藏在了心底:昨日的放纵,她也有故意的成分。 为什么? 因为帝都之行,柳大组长着实有些委屈,这次借着酒意,她要好好发泄一下,反正在兄弟们面前醉倒也不算丢人。 面对肖笙歌这个的对手,柳梢曾经有三次出手的机会,可三次她都全副武装准备好了,最后的计划却无疾而终了,搞得她好似准备许久的一记重拳确打在了棉花上,半点劲儿都提不起来。 倒不是她柳梢贪功什么的,能兵不血刃活捉对手,她自然是愿意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也不想看到兄弟们流血受伤。 但,她也想在周先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啊! 她不在意帝都那些兄弟单位的同仁怎么看待自己,但柳梢真的好希望自己能把自己最好的表面表现给周先看:你看,你挑选的姑娘并不是花瓶! 我的脑袋瓜子可能并不像你那么绝顶聪明,但我其实真的很飒的。 同时,她绝对不会周先,她其实在昨天小小地试探了周先一下。 但看到自己身上这一套崭新的精美睡衣,和不远处搁着的还未拆封的休闲服装,柳梢就知道自己的试探失败了。 周先依旧是那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先生。 休闲服是他让人买的,就像身上的睡衣是他叫人换的一样,柳梢甚至敢肯定,自己昨天入睡之前,一定在浴缸里享受了一套完整的热水浴,这个人不是酒店里的服务员就是外面的按摩师。 “呆子一样。” 轻轻啐了一口,柳梢的俏脸上却写满了幸福。 找个一个有钱的金龟婿并不容易,更难的,是这个人还愿意大手大脚地为你花钱,无怨无悔的那种。 “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一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柳梢的傻笑,抬头看了看来电显示,柳梢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常伟。 一大早局长就打电话?恐怕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喂?” 刚接通电话,柳梢还没有来得及问好,那么就传来了常伟熟悉的冷漠命令声,“柳梢,来镇上的派出所,周先正在赶来……” “昨晚……出事了!” 昨晚出事了? 或许是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柳梢明显地愣了一下,正准备继续询问下,那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老头!” 银牙紧咬,柳梢愤愤地收起了电话,心里却是不断地在嘀咕:昨天镇上还能出什么事? 而且还严重到需要直接动用市里重案组的地步? 要知道,柳梢她们一行人,昨天来这里名义上是拓展训练,实际上就是过来旅游散心的,根本就没有通知当地的派出所。 而且,直到快十一点众人散伙之前,小镇里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一直都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也就是说,昨天至少是黄店镇的半夜,发生了一件恶性案子,这才在第二天的一大早由本地的派出所通知到了市里的刑警队,刑警队又转手把消息传达到了常伟那边。 这里面的流程很长。 柳梢随手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也不过是早上八点半而已。 “半夜出事,清晨报案,然后这会儿就通知了重案组?” 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凝重,直接两下拆了休闲服的包装,柳梢披上就走。 果然一如既往的合身。 对了,局座说周先也在往派出所赶去,他昨夜根本就没有就近在酒店休息? 周先去了哪里啊? 一系列问题萦绕到柳梢的头顶上,发动自己的大越野时,她依旧有些稀里糊涂。 黄店镇派出所的位置,柳梢的印象里很清晰,到达菜市场不远处的这栋两层小楼时,柳梢果然在外面的空地处,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车牌。 这些都是重案组的车。 推开一楼办公室橘红色的大门时,柳梢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同事们一定领了个塑料椅次第而坐,把并不宽敞的空间挤了个满满当当。 “柳组长,坐这里。” 老远,就有一个热情的声音想起,本地的派出所所长魏鹏站了起来,对着柳梢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是金虎的旁边。 “哦。” 淡淡地应了一声,柳梢一脸狐疑地走了过去,看到众人都是脸色凝重,她也有些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屁股挨着了塑料椅,柳梢压低了嗓子朝旁边的金虎努了努嘴。 “事情有些复杂……听魏局长再仔细说一遍。” “魏所,重案组全员到齐。” 台上,周先的声音很冷静,“你再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好说一遍。” “好,好,好。” 一连说出三个“好”字,魏鹏的额头有些发烫,一大早的,这位中年所长就是满头大汗,“其实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并不知道——一切还要从今天早上说起。” “今天早上,具体来说是早上五点半左右,‘七家湾’的村民李旭和庞青山准备到镇上赶集,结果李旭在路边小便的时候,发现了一具人类的遗骸。” 魏所长很清楚,今天的这次简单的会议就是整个案子的第一个碰头会,所以作为本次会议的主持人,他必须把案件的所有细节都事无巨细地讲清楚。 “遗骸?” 举手发言的是柳梢,她早已习惯了碰头会时的各抒已见,这会儿遇见了不懂的地方自然会第一时间问出来。 “对,不是尸体,是遗骸。” 点点头,魏所长再次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苦笑着继续开口了,“人体部位散落一地,地面上到处是血迹和残渣,已经不能是尸体来形容了。” “魏所你派人去过现场吗?” 苟方也狐疑地开口了。 “第一时间就去了……不怕各位见笑,那小子现在还在医院里吐苦水。” 魏所长想努力挤出一道笑容,可苦笑几声后还是失败了,“我们封锁了现场,驱赶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另外,贵局的法医正在现场勘查,他说有消息会在群里通知我们。” 听闻汪海去了现场,众人莫名松了一口气。 “魏所长,你继续。” 周先淡淡开口,他心里其实也有不少疑问,但眼前的所长明显太紧张了,这会儿不是打断对方节奏的合适时候。 “好。” 点点头,魏所长叹了口气,“其实当时我们过去现场的,是两位警员……除了那位差点尿裤子的年轻人,还有一位快退休的老警员。” “正是老王的一句话,让我决定直接上报这个案子。” 民事和刑事,在法律上区别很大,作为经验丰富的老警察,魏鹏甚至只是因为下属的一句话,就直接把这个案子定性为“刑事”案并毫不犹豫地上报,可见案情之重大。 “老王,怎么说的?” 常伟第一次出声,却问出了众人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老王”这个称呼有些搞笑,但此时,众人完全没有玩笑的心思,就连最不靠谱的三柱子,这会儿也凝声注目,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的这位主持人。 “老王说……” 长长地叹了口气,魏鹏的眼神有些慌乱地瞄了瞄众人,“这个人是被狼咬死的。” 狼? 柳梢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魏所长,“你确定?” 紧张之下,她连对方的称呼都忘记喊。 她昨夜聚餐才说到黄家沟没有狼,怎么今天这里就有个人被狼咬死了,有那么巧合吗? 另外。 狼咬死了人,还不忘把受害者的尸体撕碎一地,这确实是个挺严重的事件,柳梢个人也受害者表示同情。 但,用得着出动市里的重案组吗? 某种意义上,狼咬死人甚至都称不上一件刑事案件。 “柳组长,我十分确定。” 回应了柳梢炯炯有神的注视,魏所长压力很大,但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而我之所以坚持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案子上报,是因为……” “是因为。” 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周先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十几年前,有好几个人都是这样死掉的,对,魏所?” 嗯? 疑惑地看着突然出声的周先,柳梢一下子愣住了。 十几年前? 狼咬死了人? 这个情节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第237章 轮回 很快,柳梢就回忆起来了,老葛叔曾经和她讲述过这样的故事。 这位黄家沟的老寨主告诉柳梢,十几年前有好几个冬天连续发白灾,鹅毛大雪苍茫一片,村子里的人都被冻在家里出不去,山里的牲口没有吃食,结果就有野狼趁着夜色窜进了村子里,咬死了好几个人。 第一次听闻这些故事时,柳梢还以为老葛叔讲的是志怪故事,就和那些白柳黄仙一样,情节充满了诡异和夸张。 但此刻细细回忆起来,老葛叔或许讲的就是活生生的现实?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了,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的某人,“周先?” “我知道。” 点点头,周先的神色很严肃,看着众人有些不解的眼神,他直接开口了,“老葛叔给我讲古的时候,曾经说过黄家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 他话题一转,脸色渐渐犹豫起来,眼里了也有了淡淡的疑惑,“老葛叔当时的神情很诡异,我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老葛叔以一个外姓人的身份坐稳了黄家沟寨主的位置好几十年,人生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可是即使他是个勇猛无畏的老猎手,当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也少见地有了后怕的表情。 周先当时并没有太在意这个细节。 老葛叔和他表面是是忘年交,但心里却隐隐把他当做自己的血脉后辈看待,所以常常有故作夸张动作和言语吸引他注意力的情况,比如讲个神鬼故事吓唬他什么的,周先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能理解这种老人的心理。 人年纪大了,比较容易孤单,所以经常做出一些奇特的动作吸引子女的注意,就像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一样,这才有了“老小孩”的说法。 周先现在有些怀疑,自己怕是当时多心了,老葛叔说的就是事实,十几年前这里遭受雪灾的时候,确实有几户人家有人被狼咬死了。 估计现场也和今早发现的这个有些像。 “顾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边的三柱子主动发问了,一向嬉皮笑脸的他此时表情却是无比认真。 不怪赵玉柱不相信自己的兄弟,而是周先说出的这个情况有些严重:如果十几年前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就意味着这个事情,其实并不太有可能是自然发生的。 换句话说,它是个案子。 毕竟,眼前的魏鹏只是一个小镇派出所的所长,按理说,他的刑侦技术上是绝对比不过龙安重案组的任何一位成员的。 可如果连他都敏锐的发觉今天的这个事情有些不正常,那么三柱子就更有理由怀疑这个案子其实是件杀人案,而且是一件持续了好几年的连环杀人案。 而如今,这个案子似乎又开始轮回了。 “周先说的是真的。” 出声的是柳梢,此时的重案组组长脸上再也没有半点迷离之色,眼色同样十分严肃,“大家知道,我六七月份曾经和周先到黄家沟度过一次假……老葛叔和周先关系很好,那一次他交了我不少本事,也和我说了不少山里的故事。” “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当时,老葛叔说得非常诡异,离奇得让我甚至以为这是他在故意吓我。” “具体的情况……魏所长,你是否可以详细和大家说说?” 听起来像建议,但柳梢的语气不容拒绝。 被某人目光炯炯地盯着,魏所长压力很大,他苦笑着点点头,叹口气道,“当然没问题,反正我接下来正准备说这点。” “魏所,坐下说……来,喝杯水。” 周先站了起来,端着一杯水来到了这位不太合格的主持人身边,温柔的笑容让魏鹏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谢谢,谢谢周顾问。” 魏鹏连连道谢,顺势就在一边的桌边坐了下来,周先并没有离开返回自己的位置,反倒直接在他身边选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魏所,刚才你说,案子是由两位‘七家湾’的村民发现的,我记得……七家湾就在黄家沟不远处?” 七家湾是黄家沟的一个邻村小村落,周先明知故问,一是暂缓一下现场紧张的节奏,让魏所长有时间调整自己紧张的心情;二嘛,也是希望通过魏所长的嘴,告诉兄弟们这个情况。 这个细节其实很重要。 “对对对。” 果然,全部的注意力被周先的问题吸引,魏所长不再那么紧张了,他不住地点头,连连开口道,“我刚才就想说了,其实这个故事并不是只传言在黄家沟。” “在我听到的说辞里,七家湾,刘家院子,小吴村……几乎整个黄店镇周边的山寨和村落,曾经都发生过这样的事。” “魏所长,所以这个故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到底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魏鹏的言语里有许多细节不到位的地方,顾不得对方的紧张,金虎不得不提声追问一句了。 “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叹了口气,魏所长再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苦笑着开口了,“大家或许不知道,农村里流言传得飞快,短短几天,一个故事就能演绎出不知道多少个版本。” 众人齐齐无语地点了点头。 不同于钢筋水泥的城市,人们甚至不知道自家隔壁的邻居叫什么名字,在农村乡间,无所事事的大神和老太太聚集在一起,最喜欢把家长里短夸张成骇人听闻的八卦故事,她们所待的地方就是村里最强大的情报集散地。 这才有了魏所长嘴里“以讹传讹”的情况。 至于这些传言里有几分是事实,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所以,这件事确实发生过,还不止一起?” 金虎有些不确定,再次追问了一句。 “无风不起浪。” 或许是周先的做法起了作用,魏所长脸上的肌肉终于不再颤抖了,他看了看金虎,再次苦笑着摇摇头,“说实话,金组长,当年我听到这个故事,心里其实是不怎么愿意相信的,流言里漏洞太多了。” “但今天,老王说出那句话后,我决定立刻上报,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或许是没有想到魏所长会反问自己一个问题,金虎愣了愣,喃喃开口,“什么原因?” 众人也一一竖起耳朵,饶有兴趣地等待着魏所长的回答。 很快,他就没有让众人死亡,十分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因为,那个案发现场,就发生在新建的环山公路上。”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柳梢更是直接站起身来,满脸不确定地厉声质问了起来,“魏所长,你确定案子发生在环山公路上?” 这怎么可能! 第238章 立案 柳梢并不是专业的动物学家,并不了解“狼”这种动物的生活习性。 但有一点她无比确信,无论是什么野生动物,它们的活动都是尽量避开危险的,特别是进食和睡眠的时候,这种习惯是源于它们基因里的一种本能,无法更改。 山里有没有狼现在先不说,柳梢只想问一句,哪里的狼会在视野宽阔的马路上享用自己的食物? 而且,真正按照魏所长的说法,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只是“故事”,只是“流言”的话,那么这个故事的漏洞也太多了。 冬天的夜里,万物具寂,如果村民遭受了雪灾,那么地面的积雪一定很厚,这种情况下山里的野狼还会出门捕猎? 就算它们很幸运地找到了人类的聚集地——有山里的野狼进村,村里的狗子们不会叫的吗? 再说了,野狼是怎么进入屋子里的?就算一扇最普通的木门,就凭爪子它们也不会很容易破开。 还有,最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人类其实并不算野狼最好的捕猎对象,毕竟,野狼真的要在村子里寻找食物的话,牛棚里的那些被绳子系住的水牛黄牛才是最好的选择,它们没有什么反抗力并且肉量并不少。 槽点太多,柳梢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魏所长,据我所知,从七家湾到黄家沟,其实只有一条环山公路可以走。” 随手在旁边的白板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周先环视了台下的重案组成员们一眼,“诸位,黄家沟顾名思义,就是一条山沟沟,它坐落下这座无名土山的山脚下……而七家湾在这里。” 周先在山坡上的某个位置重重一点,然后用一条曲线把这个点和黄家沟连接了起来,“所谓的环山公路,其实是许多年前由这里的村民开辟的一条土路……近些年又休整加宽了不少,但依旧只能供一条小车出行。” “它的一侧是密集的山林,另一侧就是装有简单护栏的悬崖。” 抬起头,周先看了看台下满脸认真的众人,继续开口了,“虽然不知道死者为什么半夜会出现在里,但我无比确定……野狼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周先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自己的兄弟们,这条路几乎就是山顶上类似于七家湾这样的小村落唯一的下山路径,虽然不敢说人来人往很热闹,但也绝对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 而野生动物,是不会出现在了这种地方的,更不提嗅觉比起其它动物更加灵敏的野狼了。 “局长,排除动物袭击的可能性……我们最好做最坏的准备。” 叹了口气,周先以一声苦笑做下了最好的总结。 点点头,常伟也是犹豫了许久,这才满脸惆怅地开口了,“行,立案。” 作为龙安总局的局长,常伟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意义,一旦局里正式立案了,那么重案组接下来的一切计划都要以破案为目的展开。 也就是说,他们的休假结束了。 不过此时,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唉声叹气的,柳梢更是第一个举手发言,“周先,是否能排除模仿作案?” 今早的现场变成了刑事案发现场,那么就意味着十几年前的那些案子也必须追查下去,两者是如此相似,作为重案组的组长,柳梢必须确定这两个系列的案子,是否有关系。 “暂时还无法排除。” 皱眉思索了许久,周先还是摇了摇头,条件太少,他无法判断这是一起模仿作案,还是十几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的轮回。 冷静了十几年后再继续杀人,这种行为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那我们还是用传统方法像捋一遍线索了?” 柳梢又试探着开口了,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可以。” 周先很快就同意了。 所谓的传统方法,就是考察现场,走访群众,查看视频之类的刑侦日常,虽然繁琐且劳累,但事实证明却是收集线索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现场有汪海在负责,众人无须担心,案子又发生在山道上,视频估计没戏,那么剩下的工作,似乎只剩下“走访”了? 转过头,柳梢看着身边的某人,眼睛里已经燃起了熊熊战火,“金虎,怎么说?” “随你。” 金虎有些不屑一顾,我又不是小孩子,和你比这个? “你去七家湾,我来黄家沟,怎么样?” 嘴角翘了起来,柳梢的眼神十分挑衅。 “可以。” 金虎站了起来,直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君子一言。” 眼看柳梢就要点头答应了,不远处的周先直接出声打断了他们,“等等。” “金虎,柳梢,你俩换换任务。” 让自己带人去七家湾? 柳梢瘪瘪嘴,有些郁闷地嘟噜了一声,“为啥啊?” 她调查黄家沟多方便啊! 倒不是她柳梢喜欢清闲,不想爬坡去山那个山坡上的七家湾,而是她自认为自己和黄家沟的村民比较熟,刷脸的话或许更容易和这些爷爷奶奶搭上话,套出关于这个饿狼传说的更多秘密。 “我要去看看现场。” 简单的给出了一个解释,周先的回应并没有停下,眉头紧锁,他的眼神里有了淡淡的担忧,“而且,我比较担心七家湾这个村子。” “呃?” 眨了眨眼睛,柳大组长一下子来了兴趣,“七家湾,这个村子怎么了?” 她刚才从魏所长的讲述中,并没有发现这个山坡上的小村落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周先发现了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我不知道。” 再次摇摇头,周先的回答差点没有把柳梢气死,柳大组长正准备发话,却见周先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派出所所长,“魏所,我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两个目击证人的姓氏好像不一样?” 虽然知道七家湾这个村子的名字,但周先对它的具体信息一点都不了解。 已经恢复了冷静的魏所长愣了愣,随机慌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手忙脚乱地开始翻阅自己准备的资料,“在这里,找到了……周顾问,你看,他们一个叫‘李旭’,一个叫‘庞青山’,确实姓氏不一样。” “七家湾,有七个姓?” 周先继续。 台下的众人齐齐一顿,“七家湾”是代表着这个村子里有七个不同的姓氏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村子里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乡间最讲究的是宗族势力,如果宗族情况太复杂的话,确实容易滋生别的很多东西。 比如犯罪。 “周顾问,这个情况我不太清楚。” 摸了摸脑袋,魏所长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据我所知,那个村子这些年衰落了不少,许多村民都搬下山了,到镇子里生活。”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马上去叫人过来问问。” 周先朝他微微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一个小镇的派出所所长,没有可能知道治下百姓的所有情况,所以魏所长答不上自己的问题,周先也不恼怒,毕竟这个问题太刁钻。 “金虎,你带着一组走访一下黄家沟的居民,无比不要漏过任何一家,确认下当年那件事的真实性,最好能弄到受害人名单。” 站了起来,周先开始给重案组发布任务。 “收到。” 金虎也站了起来,刷的一声就是一个敬礼。 “局长,我和柳梢收拾一下,马上就出发,麻烦你居中指挥,测查一下今早这个现场受害人的具体信息。” “没问题。” 常伟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鬼妹,你留在这里,我叫人把你的大宝贝送过来。” 朝自己的队员勾了勾手,柳梢松了松自己的肩膀,这才对周先甜甜一笑,“周先,我们出发?” “出发。” 周先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随着二组的大部队出去了。 拿出手机,他开始联系汪海。 他现在急切地想看看那个山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人杀了人,却要以一种近乎拙劣的手段来掩饰。 他真的是在掩饰吗? 第239章 狼图腾 埋藏了深深的疑惑,周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道路两旁的山景里。 柳梢的大越野一马当先,重案二组的几辆警车紧紧跟在她后面,周先摇下了车窗玻璃,静静地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无名土山不太高,但幅员辽阔,密集的林木绵延好几十里看不到边,沿着黄家沟向山岭深处前进,周先很快就发现柳梢的车速减慢了。 “怎么了?” “路况不太好……周先,这山太陡了。” 柳梢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头也不回。 周先注意到,柳梢就算说话时,驾驶的动作也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后视镜里的神情别提多全神贯注了。 “村子在哪里,知道吗?” 周先凝神问了一句。 “知道……就一条路呢。” 柳梢有些奇怪,她倒不是怀疑周先在质疑自己的智商,而是有些不明白周先怎么突然开口问出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 “没事。” 嘴里轻轻呢喃了一句,很是敷衍了应付了一声,周先的眸子开始放空。 这才刚刚离开黄家沟不久,也就是山脚根部,路况就这么陡峭,那么继续往上走呢? 虽然不知道这个“七家湾”的具体位置,但周先很明确这个小村子是坐落在山坡上的某处的,这里的村民有生活需要必须上山下山,周先可以理解——可这通往山底的路,未免也开辟得太随性了一点? 要么,你图下山方便,取距离最短的直线搭桥筑路,用山梯或者揽绳上上下下;要么,你要保证安全,浇灌一条距离足够远的山道,把下山的坡度降低,而这种情况下,螺旋形的环山公路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呢? 弄一条并不怎么长,但依旧陡峭无比,连柳梢这样的老司机开车都要小心翼翼的单向车道,意义何在? 想到这里,周先叹了口气,回过神对前面的女司机开口道,“柳梢,出出进进这么麻烦,你觉得这里的山民为什么不搬家?” 山林清幽,风景独美,山间小寨听起来像人间仙境,但回归现实,不可否认的是山里的村落比起城里,甚至比起山脚下的小镇,物资条件实在是相差太多了,周先见过无数搬离了山里老家到现代化城镇生活的山民。 就算有这么一条土路在,住在山间的村人想要把家里的特产拿出来买卖也太难了,也难怪那两位村民想要要山底赶集的话,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出门了。 “他们都是想搬家的?” 柳梢想了想,还是反问了一句,但是语气却有些不确定,“别的不谈,就说那些村落的年轻人,这会儿一定都外出拼搏了。” 周先点点头,比起老人们念旧,年轻人更向往花花绿绿的现代世界,但说起“拼搏”这个话题,却是有些沉重,沉重到这些年轻人说起搬家都有些无力。 “另外一个问题。” 目光再次移向窗外,注视着身边不远处陡峭的山崖,周先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觉得,这条路……大概是什么时候修的?” 眼前的土路路况并不太好,随处可见坑坑洼洼的大小坑洞不说,还有因为雨水腐蚀露出体表的坚硬石块,用柳梢的话说,就是路况很不好。 周先没有在这条路上看见任何现代科技的影子。 填埋的材料,狭窄的路宽,甚至开辟的路线,都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和眼前的山脉一样沧桑无比。 “我不知道。” 果然,前面的姑娘摇了摇头。面露苦涩,“但时间绝对不短了,周先你发现了没有,他们连沥青都没有铺。” 沥青可谓是最物美价廉的筑路材料了,这条山路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坑洞,山民们居然连买些沥青补一补路面都做不到,柳梢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要知道,这可是他们下山的唯一通道啊。 “你想当然了。” 周先淡淡一笑,柳梢这是有些何不食肉糜了,村民们如果有钱,他们不会自己拿来改善生活吗?再说了,这条路这么长,靠几个村落自己来维护,确实是有些无稽之谈。 “柳梢,七家湾有些不对劲。” 周先继续开口了。 “周先,说说?” 女司机一下子来了兴趣,就连声音也高亢了不少。 “老葛叔没有和我提过这个村子。” 叹了口气,周先脸上的神情有些疑惑起来,“柳梢,你知道吗,老葛叔对我可谓是知无不言……但他偏偏没有和我介绍下这个山坡上的村子。” 七家湾在周先的印象里,只剩下一个单纯的符号,要知道,周先当时来这里采风的时候,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可谓是入了迷,就连路边长得有些奇怪的石头,他也恨不得捡起来仔细把玩观察下。 老葛叔知道这点后,直接投其所好,和他相处的时候介绍得最多的,就是附近山里的鬼怪传说和人文风景,“七家湾”这个连村子的名字都有卖点的山间村落,他却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个名字就了事,十分诡异。 在周先眼里,这个村子到处都充满了神秘,但具体要他说出什么细节,周先却什么都不知道。 …… 柳梢很快就把周先载到目的地。 第一次在这条山间土路上发现人群的时候,柳梢开始慢慢减速,等车子最终停在了道路中间,周先推开了车门。 他抬头开始远眺头顶不远处密集的山林,鲜翠欲滴的绿色一直蔓延到了视野深处,最终把整个山峦包裹起来。 “这个地方,鬼都没有一个,会有野狼?” 仿佛是对自己说话,周先直接吐槽了一句。 “顾问。” “顾问。” 很快,二组的组员们开始在周先身边集中,密密麻麻把他围了起来的同时,俱是一脸期待地等待着什么。 “柳梢,吩咐大伙儿干活……你随我在附近逛逛。” “好的。” 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柳梢揉了揉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开始一一向自己的属下布置起了任务。 周先这把注意力开始放到了面前的悬崖上。 说是悬崖,其实是一扇坡度极大的山壁,和道路的连接处有着一道并不太高的石墙矗立着。 石墙并不高,一米上下,有些类似乎古代城墙上的女墙,整体显得有些破败老旧,有些地方甚至断断续续的,石块都不知道滚落到哪里去了。 “周先,我们去哪里看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梢已经来到了周先身边,一脸的兴趣盎然。 “柳梢,你觉得……这里是案发现场吗?”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三更半夜死者跑到这位位置做什么? 现在只是月初,夜晚的时候月光并不明亮,山道上的光线条件并不会太好。 “如果是抛尸。” 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柳梢的神色凝重了不少,“他选择这个地方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不是犯罪现场,那么只能是第二现场了,柳梢明白周先的意思,可嫌疑人在山底杀了人,半夜开车来到这里抛尸做什么? 自己技术娴熟,大白天的开车都要小心翼翼,但嫌疑犯半夜来抛尸,他定然熟悉这条山道的路况。 但,他如果熟悉这条山路,那么他一定也知道这里一大清早就会有山民下山赶集——那么他抛尸的意义是什么? 抛尸,不是为了掩藏自己的犯罪痕迹吗? “他要掩藏犯罪痕迹,其实有很多种方法。” 山林葳蕤,掩藏一具尸体太简单了,没有必要千辛万苦运到这个地方,“柳梢,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 声音一下子拔高不少,柳梢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对!” 重重的点点头,周先转过身,开始往现场那边走动,速度很快,“要么,这是一场献祭式的行刑,他在取悦自己的神灵。” “柳梢,找找看,这里有没有类似乎狼图腾意义的存在。” “好……第二种呢?” 点点头,柳大组长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行动,反倒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周先,继续开口了。 “要么。” 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不远处忙碌的人群,周先的眼神开始深邃起来,“他故意搞了个噱头,花里胡哨的想让我们走入死胡同。” “他其实隐藏着更深的恶意。” “姑娘,祈祷,千万不要是第二种情况……要不然,你会发现,他既不是模仿杀人,也不是冷却十几年后又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犯罪。” “我们会多了一个连环杀手。” 第240章 简单的模仿 “周先。” 看到周先和柳梢走了过来,汪海主动打了声招呼。 “狗哥,吃着呢?” 周先简单地寒暄了一句,直接进入了正题,“现场有发现吗?” “人为,抛尸。” 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汪海简单地擦了擦嘴,直接从身边的证物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周先,做好心理准备……你可以仔细看看这些伤口。” 苦笑一声,周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默默接过了汪海递过来的现场照片。 可尽管在心底告诫自己现场还有恐怖,他还是低估了这些现场第一手照片对自己的杀伤力,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周先第一次不爽照片太清晰了。 “牙印?” 发现了某截断臂上的痕迹,周先抬起头,有些不解地开口了。 “故意做的牙印。” 指了指照片上牙齿印记的位置,汪海的神情有些不屑,“你发现了没有,两颗齿洞都是四厘米左右,同一截手臂上好几处位置都是这样的距离……你甚至可以把这些咬痕用平行线连接起来,这很不正常。” “周先,你要知道,手臂绝对不是人类肌肉最多的位置……就算有野狼咬死了人,它会不会对这个地方下嘴不说,就算开始撕咬,它下口的位置也绝对不会是几处平行的地方。” 说到自己的特长,汪海无比地自信,但周先偏偏就吃他这一套眉飞色舞的样子。 “海哥,你绝得他是怎么做的?” 周先递上一瓶水,再次开口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不耻下问。 “周先,你看过西游记吗?” 接过水平,汪海没有第一时间吨吨吨,反倒是饶有兴趣地反问了一句。 “看过。” 点点头,周先爽快地承认了,这部三十多年前拍摄的神话剧是国民之光,周先哪里没有看过? “里面二师兄的武器,你还记得吗?” 汪海继续笑眯眯地开口了。 “九齿钉耙?” 一旁的柳梢插了一嘴,眼神里的好奇怎么也掩饰不住。 “对。” 放下矿泉水,汪海随手拿起自己的筷子,“不过这一次,他用的是两齿钉耙……咯,像这样。” 一手抓起自己的两根筷子,另一只手把它们拉扯拉扯,让两根筷子之间保持了大概四厘米左右的距离,汪海狠狠把它们往面前的空气中一插,这才咬着牙开始用力拖拽起来。 “发现了吗,这样划过的痕迹永远是距离相等的。” 汪海的实物表演很生动,两位听众齐齐点头,柳梢更是第一时间皱起了自己的柳叶弯眉,沉声开口了,“如果是这样,几组咬痕确实可以平行……但野狼真的咬人的话,其实是会在同一个地方不断下嘴的,不会东一下西一下。” “还有,为什么那些村民会把这些痕迹当做野狼的?” “现场有些恐怖,外加上光线不好,他们认错了很正常。” 随口接过话题,周先的视线却并没有从照片上移开,“海哥,骨头呢……你不会告诉我,那些骨头断裂处,不会是暴力撕扯下来的?” 其实,有句话周先藏在心底没说,他更觉得这两位目击者是被十几年前那个案子吓破了胆,所以才会在见到类似的现场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联想起野狼的传说来。 “不是也差不多了。” 汪海再次叹了口气,当了法医这么多年,出了不少现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刀劈斧砍,许多地方都有劈砍的痕迹,骨骼断裂处平齐,碎渣很少……这也是我判断案子是人为的主要原因。” 人和动物的唯一区别,就是人类为发明和使用工具,不管是刀子也好,利斧也罢,会使用他们的一定是人类。 而且,周先觉得,这个人一定很擅长使用这些工具,要不然死者的骨头断痕不会这么平齐。 “海哥,既然是主要原因,一定还要次要原因?” 摇了摇头,周先轻轻开口了,“是什么发现,让你觉得这是个刑事案件。” “什么发现?” 叹了口气,汪海的神情严肃不少,他静静地看着周先,许久才沉声开口了,“周先,你见过野狼吃人,临走前还不忘带点甜点吗?” 甜点? 嗯? 猛地抬起头,周先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法医,终于从他的脸上发现了一些不在正常的表情,“海哥,你是说?” “有一条腿不见了。” “死者的整个右腿,我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的人体组织,仿佛它根本就没有出现在这里一样。” 用力咬开塑料瓶盖,汪海猛地灌了自己好几口,这才颓然地坐了下来,好像刚才这句简单的话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死者,会不是残疾人?他生前就因为某些原因丢失了自己的一条腿。” 一旁,柳梢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这种猜测虽然有些奇葩,但你不能否认存在这种可能性。 毕竟,刑侦就是大胆假设和小心求证。 “柳梢,截肢和分尸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汪海有些哭笑不得,作为一个专业的法医,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个小师妹是怎么问出这些问题的,难道当了重案组组长,她就把当年在学校学习的法医科相关知识忘了个一干二净吗? 就算死者因为某些原因截肢,那些这场手术一定是发生在许久之前,相关的伤口这会儿自然是愈合状态,它能和现场的新鲜痕迹一样吗? 再说了,一个截肢了的残疾人是怎么千里迢迢出现这个鬼位置的? 一个正常人还可以用旅游来解释,毕竟因为周先的原因,黄店镇最近很热闹,他汪海昨天也是好好领略了一番这里的风土人情,想来别人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好,就说这位残疾人受害者身残志坚,也想领略下这里的大好河山,那么他行动这么不方便,总要有一个陪护人? 案子发生了这么久,这位推着残疾人到一个正在大兴土木的小镇上游玩的脑残人士呢? 没有。 没有任何人报警说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不见了,要不然,汪海也不会苦恼待会儿怎么做dna取样了。 他还要用生物检测确定受害人身份,不是吗? “周先,柳梢。”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动物痕迹……脚印,粪便,口水,都没有!” “我无比确定这是一处抛尸现场。” 点点头,周先站了起来,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海哥,多谢。”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种情况,但经过汪海的亲口确定之后,周先还是有些失落。 “客气了。” 汪海也站起来回应了一声,脸上有些受宠若惊。 “柳梢。” 周先叹了口气,再次低头看了那几张清晰而惨烈的照片遗言。 “怎么了?” 耳边传来柳梢清丽的声音。 “带人找。” 沉着脸,周先咬牙切齿地开口了,“我要抓住这个杀人犯。” “收到!” 柳梢敬了个礼,眼神无比严肃。 她沉着脸走了,留下了周先和汪海两人。 “周先,你在找什么?” 看着柳梢消失的方向,汪海疑惑地开口了,他在现场忙碌了一上午,早就饿得两眼发花了,还是重案组随身带过来的盒饭拯救了自己。 但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或者,这个东西太过于隐蔽,以至于自己没有发现? 痕迹科前来度假的只有自己和小猫三两只,现场到处都散落着受害者的遗骸,时间又是如此的紧迫,自己这些人有些遗漏倒是很正常。 只不过,周先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个东西没有被发现的? 汪海心里一百个不解。 “我在找……狼图腾。” 狼是一种集体性动物,它们最擅长的对敌手段就是集团作战。 传说中,有一种图腾是所有狼群的信仰,为了这块图腾,这些巨狼会掀翻拦着它们面前的一切。 “只是现场模仿狼,模仿得这么敷衍和漫不经心……这里还会有狼图腾吗?” 心里喃喃自语,周先如同一杆标枪一样站立在荒凉的环山公路上。 第241章 狗头吊坠 所谓的“狼图腾”,具体指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所以重案二组这次的搜寻很不顺利。 半个小时后,柳梢有些郁闷地找到周先,沮丧地告诉了他自己组员一无所获的消息。 “垂头丧气干什么?” 周先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会儿找不到,并不表示我的推理就错了。” 以二组组员们的专业性,周先相信他们执行搜寻任务时,一定是严谨且认真的。 但即便如此,也并不说明狼图腾并不存在。 “周先,你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 几乎是扫网式搜寻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自己和自己的属下们没有任何发现,如果狼图腾真的存在,那么它到底藏在哪里? “海哥,你这里收集了死者的个人用品没有?” 周先并没有直接柳梢的话,反而有些奇怪地向汪海提出了问题。 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柳梢却是眼前一亮。 个人用品! 谁能保证这里找到的用品就是属于死者的呢? 这里藏着一个很常见的思维误区:如果现场只有死者一个人,那么现场发现的所有无关案情的个人物品,人们下意识的都为认为它们属于死者。 毕竟,杀人凶手会千方百计隐藏自己的个人信息,谁会主动把有可能沾有自己dna的个人用品留在现场呢? 但在这里,周先的推理有一个值得别人特别注意的地方,那就是狼图腾。 狼图腾的具体意义是什么? 它是一种精神信仰,意义大多是象征性的,它的具体样式可能是千变万化,所以它为什么不能是一个小巧且不吸引人注意的随身挂件呢? 要知道,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个疯狂崇拜狼群精神的狂信徒,那么狼图腾在他心里的重量,很有可能是大于他的生命本身的。 肉体无羡,精神永生。 正常人的逻辑是无法评判一个狂信徒的,某种意义上,他就是一个疯子。 “快,狗哥,你的东西呢?” 想到这里,柳梢再也忍不住了,嘴里关于汪海的亲切称呼也直接涌出,差点没有把一边看戏的汪海气死。 不过,他显然也知道这会儿不是置气的时候,几乎是随着柳梢话音落下,他就猛地跑向不远处的某张小木桌。 小木桌就在他们法医科的专车上,专门盛放一些不再重要的物件,比如用证据带包裹的死者随身物品。 “在这里……钱包,电话,车钥匙,还有什么……我再找找看。” 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手往手套里面捅,汪海的脸上开始慌张起来了,说实话,他真没有想过这些物品里可能藏有这件案子的关键证据,所以才有先前包装好了之后随后往这里一放的做法。 尽管是无疑是的,但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有些失职了。 “海哥,不急。” 轻轻拍了拍汪海的肩膀,周先笑了笑,“咱们一起找……我看手机,柳梢你观察下钥匙,猴哥你翻下钱包。” “大家仔细一点,我们要找的东西,和狼元素有关。” 两人齐齐点头,周先不紧不慢的话语让他们的精神压力减轻了不少。 很快,证据袋被打开,一大堆东西稀里哗啦一下子滚落在小木桌上。 周先直接拿过了手机,开始尝试开机,但时间紧紧过了十余秒,他就放弃挣扎了。 开机需要密码不说,屏幕背景居然是死者本人的大头自拍。 这就意味着手机就是死者本人的。 “我这里没有发现。” 把手机轻轻塞回证物袋,他有些郁闷地开口了。 “周先,我这个钥匙有些奇怪。” 柳梢并没有向周先一样直接打开证据袋,而是带着手套隔着透明的证据袋观察着手里的钥匙串和钥匙扣,钥匙不多,有大有小,看上去十分普通,倒是钥匙扣上的某个坠饰,吸引了柳梢的注意。 那是一个造型十分粗犷的狗头模型。 虽然模型上没有眼睛,脸上也是黑漆漆一片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柳梢可以很清楚地看出犬类特有的耳朵轮廓和硕大的狗鼻子。 “周先?” 现场出现了一只狗头坠饰,它到底符不符合周先的侧写,柳梢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急。” 周先摆摆手,直接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汪海,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专业技能极其娴熟的法医,居然把那个小小的钱包翻来覆去观察了好几遍,周先甚至还发现他把鼻子凑过去闻了许久。 “没有任何硬币或者,身份证和所有的银行卡片都被丢弃了……钱包也为牛皮制品,看不出和狼类都任何关系。” 摊了摊手,汪海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周先愣了愣,眼前的钱包看起来挺漂亮的,没有想到只是普通的牛皮钱包,身份证和银行卡被拿走正好说明有人心虚,怕警方顺着这条线查出死者的身份。 也就是说,这个钱包就是死者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钱包和狼没有关系就对了。 “这个吊坠,是黄铜的?” 摸着自己的下巴,周先紧紧地注视着眼前的钥匙扣,语气有些不确定。 车钥匙的造型千奇百怪,所以这种和普通的家用钥匙串在一起挂在腰上钥匙扣上的情况,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很家庭很实用。 但这个狗头吊坠,他有些无法判断它是否是嫌疑人刚刚故意新串上去的。 “黄铜”这种材质不易腐蚀,所以光从外光上无法确定它的使用时间。 那么它的感情含义呢? 故意模糊了这只狗头的脸色和神情,这种特殊的造型确实很符合周先的心理侧写,但它具体的意象涵义呢? 狼和狗,有什么在象征意义上的相通的地方吗? 周先在心里问了自己这个问题,他很快就确定了答案。 有,而且有很多。 犬类的祖先都是由狼进化,远古时代,你说它们是同一种动物都可以。 所以,嫌疑人看中的是远古时期的狼群精神? 他很快有了决断。 站起身,周先朝汪海点点头,“海哥,这个吊坠就是嫌疑人挂上去的,你把它收好。” 这么快就确定了? 汪海眼睛一亮,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出了一次问题他可以解释是工作失误,要是周先特意嘱咐了他还出问题,他还不如直接辞职了算了。 “柳梢,走,去七家湾。” 手臂一挥,周先转身就走,“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我在路上给你慢慢解释。” “好啊。” 美丽的姑娘笑靥如花。 于是,在现场待了不到一个小时,重案二组的车队再次出发了,留下了孤零零的汪海和他的同事们在现场继续忙碌。 但没有说,这次简短的搜寻他们没有收获。 第242章 团伙作案 “柳梢,你觉得狼和狗有什么不同?” 半路上,周先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开始主动给柳梢讲解自己的发现。 他还是以熟悉的发问式节奏开始。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那个啥。” 笑了笑,柳梢说出了一句着名的术语,或许是最后一个单词不太雅观,她还故意调整了一下。 周先竖起了大拇指。 这句话深刻地揭露了这两种动物的本质不同,或许是千万年以前,正是由于这种没有骨气的心理,才让狼群中那些软骨头们彻底沦为人类的宠物。 “那相同呢?” 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周先在后座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等待着柳梢的回答。 “忠诚?” 女司机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一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这是所有人对狗最深刻的印象。 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就是源于它被主人驯服后,对主人无限的忠诚,甚至对于某些古老的犬类,它的一生只会忠诚于一位主人。 “狼类,也忠诚吗?” 周先笑了笑,轻轻开口反问了一句。 “也忠诚……只不过不是对人类。” 柳梢的回答掷地有声。 如果把人类也看成动物,那么在大自然里,人类和狼类都绝对是站在最高处的顶尖猎手之一,只不过,两者称王的依仗完全不同。 一个靠指挥,发明和创造工具。 一个靠力量,用爪子和尖牙撕碎一切。 这两种猎手是天然的死敌,狼类的忠诚绝对不会给人类。 周先点点头,“还有吗?” 忠诚确实是他考虑的一种可能性,而且这种可能性还不低。 “还有?” 苦笑一声,柳梢直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被驯化了这么多年,狼和狗根本就是两种动物,从根本上说,人类对这两种动物的观感都很复杂,各种看法甚嚣尘上,柳梢一时间找不出第二个相同点。 “提示一下。” 打了个响指吸引了女司机的注意,周先的眼睛亮晶晶的,“柳梢,知道乡村的狗最喜欢做什么吗?” “抢地盘?” 歪着头,柳大组长看起来萌萌哒,但是清丽的语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抢地盘是目的,打架才是行动。” 晃了晃脑袋,周先继续开口了,“具体来说,就是它们喜欢呼朋引伴,成群结队的去打架。” 在这句话的俩个成语上,周先故意加重了读音。 呼朋引伴,成群结队。 柳梢心里一紧,原来如此。 狗子和狼,都是团结的,它们最擅长的作战方式就是集团作战,以多欺少——这是它们经历过千百代进化后,最终选择的生活方式,甚至可以说,这种战斗方式已经是刻在它们骨子里的本能。 “是团结吗,周先?” “是。” 张了张嘴,周先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再次开口了,“最后一个问题。” “忠诚也好,团结也罢。” “柳梢,你知道这种犯罪心理意味着什么吗?” 忠诚,对谁忠诚? 忠诚于自己团队的老大。 团结,团结的又是什么? 团结剩下的大多数。 为什么那场杀戮最终会选择抛尸在半山腰的环山公路上? 因为那里人来人往,众目睽睽,抛尸后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一切。 这是对狼神的祭奠,也是对团队成员的警告。 狼群要团结,而你,背叛了大家。 你没有了忠诚。 “柳梢,查查,这是一个团伙案。” 叹了口气,没有等到柳梢回答,周先就有些无奈地开口了,“或许这一次是某个成员单独作案,警告的意义很明显,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团队的其它成员就是好人。” “这个团队至少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对这座山里的情况很了解……就算他不是来至于七家湾,也和那里的某家住户有些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 就连老葛叔这样的本地人,都对自己一行人这会儿的目的地,也就是那个叫“七家湾”的小村落忌讳莫深,外地人怎么会知道环山公路什么时候会有人?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汪海他们带着本地的警员把现场那块地拓宽了不少,周先这群人现在说不定都堵在出事的那个位置。 单行车道,这个凶手夜晚开车胆大细心技术好就不说了,他就不怕抛尸之后车子无法掉头只能一路开到七家湾去? 冷清的山村大晚上的来辆车,还打着高亮的车灯,村子里的狗不狂吠才怪,那样势必会有不少目击者,你还谈什么隐藏身份? “和七家湾有关?” 柳梢的眉头扭成一个川字,脸色很不好看。 她不是怀疑周先的推理,实际上周先已经用不少次的行动证明了他的能力,柳梢此时无比相信案子的关键就在这个叫做七家湾的小村落。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理却是无比的慌乱,好像那个自己将要抵达的地方,隐藏着十分危险的东西一样。 这该死的第七感。 周先并不知道柳梢的苦恼,见她主动提问了,他又点点头道,“是和那里有关系。” 他的态度十分坚定。 环山公路是七家湾下山的唯一通道,但反过来又何尝不是一样?七家湾是离出事现场最近的地方,周先没有理由不怀疑那里。 由于围观群众的踩踏,现场破坏得十分严重,汪海并没有找出任何的车轮印,警方无法确认这辆车抛尸之后,到底是去了哪里。 下山回了黄店镇,上山只能去七家湾。 所以,七家湾很有可能就是嫌疑人的躲藏之处。 他们此行的目的,除了找人,还有查车。 “柳梢,那两位目击者呢?” “好像是在镇上?” 柳梢的声音幽幽传来,依旧是有些不确定,“早上魏所找他们简单问了话之后,就让他们去了镇上。” 虽然这两人在案子的位置很重要,但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就算反复问询也问不出什么花儿来,周先很能理解魏所长的做法。 “到了目的地联系魏所长,叫他继续问询这两人,看看村子里谁家有车没有?” 山村里能有辆小车可不容易,周先相信这两位目击证人很快就能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毕竟现代社会,问问题也是一个电话的事。 但这个答案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周先有些不敢确定,排除村子里的人作案其实是无奈之举,他无法确定这个神秘的小村子是否有人敢胆大妄为到杀了人就在村子门口抛尸然后回家睡大觉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远抛近埋,其实嫌疑人跑回黄店镇才符合一般的大众心理。 “好的。” 柳梢点点头,回答得十分干脆。 两人无话,车厢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车子终于慢慢减速,一个坐落在山坡上的破旧小村庄,终于出现在了周先的眼前。 第243章 守墓人 周先在村子的入口见到了这个村的支书,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说实话,如果不是村长自己口述,周先还真不会认为眼前头发有些花白,看似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的男人只有四十多岁。 “两位警官,你们好。” 一见面,村长就伸出了布满了沟壑的大手,热情地朝着周先两人打了招呼。 周先伸出了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村长,你这是?” 重案组上来之前,根本就没有和村子里打招呼,眼前的男人怎么会知道他们要来的? “警官,李旭他们进了派出所后,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搓了搓手,男子有些憨厚地笑了笑,“将军坟那里的事儿,早就传遍了……我估摸着你们今天应该会来村子里调查的。” “那个地方叫将军坟?” 一边随口说着,周先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边走边说,村口显然也不是谈话的地方。 “对!” 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村长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纠结起来,眉头紧紧蹙起,“其实,将军坟的名字已经流传下来许久了……小时候,我爷爷那一辈人给我们讲故事,都是用将军坟的故事来吓人。” “传闻中,我们脚下的这座土山就是为了埋葬这位将军垒起来的……但千百年过去了,现在这座坟具体在哪里,已经没有一个人知道了。” 周先愣了愣,这座山其实是一垒埋葬某位将军的大墓?这传言可够夸张的。 每个人的终点不过是一抔黄土而已,用一整座大山作为自己的坟茔,这种人要么是权势滔天的人杰,要么是凶神恶煞的鬼雄,无论哪一种,他的陪葬品怕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村长,可否找个时间给我们详细说说?” 虽然周先的言语很是客套,但村长哪会拒绝?他微微一愣,就笑着开口了,“警官,要不,我们边吃边说?” “村长客气了。” 周先来到这里调查,本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查查为什么当地人对这里忌讳莫深,一村之长主动要说一说将军坟的故事,他哪里会拒绝? 饭桌上谈正事向来是乡间的老传统,周先不想评价这个习惯是对是错,但想来村长既然已经开口了,那么他一定是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比如说,请两位村民陪桌什么的。 做正事的时候周先自然不会喝酒,但如果有人陪桌的话,他会很喜欢,因为在农村能够上桌陪桌的,可不是一般人,必须是有点身份地位的老人家。 人年纪大了,意味着他知道许多本地人不知道的隐秘东西,而这,恰恰是周先最想知道的。 高耸的耳朵竖了起来,柳梢虽然一直没有开口,但全部心神都注意到了两人的谈话上,见周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村长的宴请,她还微微眯起了双眼,神情有些不自然,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车队就停在村口的碾谷场,一行人跟着村支书朝村子里走进,周先一路抬头,发现这里和华国其它地方的乡村没有什么两样,小心翼翼观察他们的都是老人和孩童,很少看到年轻人身影。 倒是这里的屋子,建筑风格很有意思,虽然砖瓦老旧破败,但一栋栋的俱是高门大院,砖瓦直行,飞栏也是一根根竖得笔直,大开大合,沧桑又大气。 走进一座深红色的大院,整整走了两进院子,周先几人这才来到了村长的家里,房间里空间很大,收拾得很干净。 “我婆娘去招呼人了,警官你先喝水。” “客气了。” 接过茶水,周先朝柳梢点了点头,后者这才让人找位置自己坐下,准备听听周先和村长谈论些什么。 “村长,详细说说?” 随口抿了一口茶水,周先轻轻开口了。 “哎。” 村长也放下了自己的大茶缸,脸色开始变得深沉起来,“几位警官,想来你们对我们村子的名字很感兴趣?” “是的。” 虽然有些意外村长的开场白,周先还是痛快地点了点头。 倒是一旁的柳梢眼睛瞪得好大,她没有想到老村长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早上报警的村民是李旭和庞青山,我叫郎大军,我对门的邻居叫夏明喜,我们村还有姓谢的,姓马的,姓王的……华国的百家姓,我们村几乎占了一大半。” 村长的声音幽幽传来,听不出喜怒哀乐,但平静的话语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村子里,竟然有这么多姓氏?难道不是同姓的宗族聚集在一起才形成的村落吗? 看来“七家湾”这个名字还低估了这个村子的奇葩。 “郎村长,你们这个村子……来历不简单?” 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周先若看了看眼前已经是满头华发的村长,很有深意地开口了。 “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警官。” 叹了口气,郎姓的村长一下子苦笑起来,“传闻中,我们这个村子的祖先原本是一个伍的守墓兵。” 守墓兵? 周先眼睛一亮,“将军坟?” “伍”在古代是个很复杂的军旅计量单位,几乎每个朝代的“伍”,士兵的数量都不一样,有五人的,十人的,十六人的——但要说一个伍的士兵姓氏能占据半个百家姓,这个“伍”的规模也太夸张了点。 守墓的士兵就有这么多人,那么这个墓的主人地位如何,你就可想而知了。 “对,就是那个将军坟。” 两手狠狠拍了巴掌,村长很是唏嘘地看了周先一眼,“守墓就是我们祖先的使命,所以我们村一代代人传下来,虽然条件清苦,但选择搬家的很少。” “当然,这种老旧的习俗这些年村里的年轻人早就不遵守了。” “但讽刺的是,守了这么多年的墓,我们其实连将军真正的藏身地都不知道在哪里。” 守墓人不知道墓穴在哪里? 周先有些奇怪,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神色有些激动的村长,“郎村长,其实……以前的时候,你们其实是知道将军坟在哪里的,对?”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一代两代人的坚持还有可能,但要让这些守墓兵的后代们无怨无悔地坚守在这里,没有一点实际的东西可不行。 “是的。” 朗村长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警官一眼,但犹豫许久,他还是点点头,“警官,你说得没错,将军坟的真正位置,其实我们的地位最高的那个人是应该知道的。” “一般而言,这个秘密都是由每一任的村长亲自保管……但不幸的是,上一任村长,还没有告诉我这个秘密就出了意外。” 柳叶弯眉紧紧皱起,一旁的柳梢连忙开口道,“出了什么意外?” “大概十四还是十五年前,那年冬天他被狼咬死了。” 擦! 柳梢差点没有吓一大跳,屋子里的其它队员,更是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脸色很不好看了。 这个村子,十几年前也有人被狼咬死了? 还很巧不巧的,带走了整个村子最大的秘密? 只有周先还在低头沉思,他双手环抱在脑后,双眼紧紧闭合着,脸上一片平静,似乎没有被现场的紧张影响到。 许久,他才悠悠睁开眼睛,双手撑在了自己胸前,身子微微前倾,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郎村长,其实……以前的村长候选人。” “并不是你,对?” 第244章 树先生 “你怎么知道?” 意外之下,郎村长连“警官”的称呼都忘记喊了,态度明显失控了许多。 朗村长的声音是如此惊讶,柳梢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眯成了一条线,放在桌上的双手更是直接是收回了身边,默默来开了自己和桌子的距离。 她已经摆好了一个最方便出击的姿势。 只待周先摔了杯子,她二话不说就会直接拿了面前这位村长。 “猜的。” 简单地回应了一句,周先轻松的语气让屋子里的紧张气氛轻松了不少,众人抬头,只见自家帅气的顾问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村长,继续开口道,“朗村长,说说以前这位村长候选人。” “他去了哪里?” 其实,周先哪里会简单地猜到面前的郎村长不是原来的预备役村长,真的村长候选人其实另有其人? 七家湾这个秘密能够千百年成功传承下来,自然有着它一套严格的筛选制度,周先觉得,这个村定自己的最高指挥人时,一定不会选择那种上任指定下任的方式。 权力要关在笼子里,要不然会滋生腐败,哪怕它只是个一个小小的村长。 自然,这些下一任村长的候选人,一定不会只有一个人。 “其实,原本定下的村长是上官老师。” 朗村长苦闷的声音把众人拉回了现实,“上官老师并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但他毕业之后一直在我们这里教书,和我们的家人也差不多了。” “警官,你要知道,他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啊……在我们这里一支教就是四十年,连媳妇儿都是娶的村里姑娘。” 摇了摇头,郎村长苦笑着叹了口气,“你们也知道,我们这个村姓氏乱七八糟的,再多一个‘上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他有文化,脑子又聪明,做事又公平,让他当村长,大家其实都挺支持的。” “那件事发生后,上官老师走了,带着全家不知道搬到哪里了,已经十几年没有和我们联系。” 上个世纪的大学生,那是人才中最顶尖的那一批,这样的人到哪里日子都不会过得太差,他居然到了山里支教,并且一待就是大半辈子。 说实话,如果这位上官老师不是别有目的的话,周先挺欣赏他的。 只不过,就算他是别有用心在这里留下来,为什么又会在要当上村长的紧要关头,带着全家撤离自己奉献了大半生的村子呢? 真的,是因为老村长被狼咬死了,他心里太害怕了呢? “所以,最后的村长位置,就落在了你身上了,对?” “对!” 毫不在意周先若有深意的目光,郎村长摇了摇头,摆摆手道,“当年我是另外一个应征者,不过在最后的投票时输给了上官老师……说实话,我心服口服,那会儿我刚刚退伍,对村子的情况还没有上官老师了解。” “而且,他这个人挺有文化,对村里的孩子们也好,大家都很尊敬他。” 对于文化人,底层的人们一向是尊敬有加的,更不提这位文化人还教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所以在娶了个本地姑娘当老婆后,上官老师当选村长就不意外了。 周先更加关心的是,一个热心于教育事业,奉献了自己大半生的老人家,怎么会在意这个村长的位置。 要知道,别看村长这个职位小,但手上的事情巨多,看看眼前年过四十就满头白发的郎村长就知道了。 周先相信,这也是一个负责的村长,他对上官老师的评价是发自真心实意的,周先相信自己的专业。 “上官老师,当年搬家很急?” “很急,非常急!” 重复了一个意义相同的单词,郎村长特意强调了一句,他怔怔地看着周先帅气的脸,声音颤抖着开口了,“当年,他几乎是连夜逃走的……一家人坐上车,趁着夜色钻出了村子,连家里的家具都没有拿。” 在乡间置办一屋子的家具可不容易,就算上官老师比起普通的乡民轻松一点,可要攒下一个家也不容易,他带着家人搬家的时候,连一件家具都不要,可见当年情况之紧急。 更不提,他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全家在夜里逃走了——周先注意到,朗村长在说道这件事的时候,陈述里用了一个“逃”字。 “上官老师搬家后,真的一直没有联系过你们吗?” 学生和老师的关系几乎是最纯真的,要想让一个桃李满天下的资深老师不联系自己奋斗大半辈子的地方,可不会很容易。 周先很想知道,这位上官老师当年是不是真的吓破了胆,居然真的在外面隐姓埋名了几十年。 “是的。”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这个声音是如此陌生,但语气却又是如此的坚定。 “谁啊?” 离门口最近的一个队员扯着嗓子问了一句,随手打开了紧闭的大门。 “是我儿子。” 猛地一下站起,朗村长朝周先点点头,不好意思的陪脸笑了笑,这才转过身对着门外大骂,“郎志宇,你个不要命的死进来!” “嘿,你生什么气啊老头?” 一个嬉皮笑脸的瘦弱年轻人迈腿走了进来,一边朝门口的几位重案组组员赔笑,一边不紧不慢地朝周先这里走来,好容易来到了周先身边,他瞄了瞄桌边的位置座次,直接在自家老爹旁边选了个位置,很干脆地坐了下来。 全程,他都没有看郎村长一眼。 “你是郎村长的儿子?” 随意打量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眼,周先笑着开口道。 “如假包换,顾问先生。” 年轻人妆模作样的敬了个礼,同样也在上上下下打量着周先,一双狡黠的眸子不断转溜着,也不知道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你看过我的直播?” 周先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后年轻人心里却是一紧,差点喘不过气来。 “嘿嘿,大名鼎鼎的周顾问,谁不知道啊……您可别再给我施压了。” “我叫郎志宇,今年刚毕业,没有找工作,目前在电音平台当主播,匪号‘浪子宇’……警官,这些你都可以去查的。” 你倒是坦诚。 周先也没有客气,直接开口了,“我会的……你爸因为这个,和你关系很不好?” “差不多?” 对面的小子耸了耸肩,稚嫩的脸上满是无可奈何,“周警官,你可以不可以和我家老头说说,现如今当主播也是也一门行业?” “你在直播什么东西?” 周先没有直接答应他的要求,反而继续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打野啊,探险啊,水友们喜欢什么,我就直播什么……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家乡有多美。” 说起自己喜欢的工作,郎志宇瞬间眉飞色舞起来,说到最后,他干脆压低了嗓子,沉声对着周先开口了,“周顾问,你猜我这几天在直播什么?” “直播什么?” 周先顺着他的话语反问了一句,一般而言,一个人有意卖弄的话,这样的回应方式最省事且最有效。 果然,随着周先的话音刚落,对面的小子就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开口了,“抓蛐蛐。” “周顾问,你一定想不到,现在抓蛐蛐有很多人在看。” 抓蛐蛐? 现在的人这么蛋疼的吗,大晚上的就看别人在田地里抓蛐蛐? 咦? 不对! 猛地一下站起,周先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郎志宇是,你刚才说上官老师一直没有联系你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意思?” 喃喃低语,年轻人似乎是被周先的神色吓住了,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没,没什么……我就说我爸是村里的树先生,你们没有必要怀疑他啊?” 树先生? 父子连心,原来是担心自己的爸爸吗? 刚才,警方的问询问题不少,所以在外面等候着的郎志宇有些担心警方在怀疑自己的父亲,干脆出声走了进来。 但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 双手撑在桌上,周先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郎志宇,我代表警方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不等对方回应,周先甚至有些急不可待地开口了—— “你,有没有车子?” 轰!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落下,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柳梢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的瘦弱青年。 杀人凶手,是他? 第247章 有枣没枣打三竿 犯罪现场遗失受害者的部分人体组织,这种情况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倘若你真的中标了,那么恭喜你,你可能遇见了一个百年不遇的“收集者”。 一般而言,这种犯罪嫌疑人拿走死者部分人体组织的行为,可以等用于收集另类的“战利品”:他们把这些战利品当做了自己胜利的象征,以便看到这些物品回味那场犯罪时,脑子里充斥着另类的喜悦和满足。 但对于这些多是暴力犯罪者的收集癖们来说,战利品一般是有些特殊涵义的特定部位——为了方便储存和掩藏,这些部位一定是小巧且体积不大的。 整条腿都失踪了太罕见了。 周先向前就怀疑,嫌疑人故布疑阵,存在两个较大的可能性。 一,尽管知道这样做漏洞百出,但他还是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作为一个狼神的狂信徒,他在祭奠自己的信仰时不得不保持这样的仪式感。 从他自制相应的工具,可以看出他的态度是如此虔诚,所以周先才由此推定了集团作案的可能性。 他认为,将军坟这个现场虽然是单人只身作案,但并不排除它就是个孤案,不管是十几年前的那一系列案子的延续,还是新的模仿犯罪,这个现场似乎和十几年前的案子隐隐有些联系。 草蛇灰线,具体的是什么,周先暂时并清楚。 二,嫌疑人故意弄了这么大一通把戏,目的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杀人目的,也就是那条突兀的从现场消失了的人腿。 花里花哨的狼图腾崇拜,现场故意搞得乱七八糟的,就是为了让警方把所有的注意力吸引到那枚狗头吊坠上去,从而放过人腿这条相应的线索。 当然,这两条刑侦方向就是基于将军坟现场的推理,周先只能保证它们是最接近于事实的,但万万不能说它们就是事实。 作家最强大的武器就是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仅仅只是一处现场的发现,还不能支持周先把这个案子的所有案情捋清。 用周先的话说,就是有用的线索太少,具体的事实无法确定。 所以,这才有了和郎志宇接触后的新的一幕—— 周先和此人的接触并不算短暂,甚至在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几波交锋后,周先发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十分矛盾的一点。 从结果上看,他被自己的经纪公司忽悠瘸了,整个人被卖了还傻乎乎地在提对方数钱。 但从现实的对话来看,这个人是一个有着自己鲜明的心里想法,且人格很独立的年轻人,他有很强的执行力,不应该会被人轻易的骗到。 所以,周先笃定,郎志宇背后有着一个神秘的意志,他的所有行动似乎都不是自己的决定。 或者说,他有自己的想法,但他还是决定帮助这个人。 哪怕他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并不单纯,所谓的抓蛐蛐不过是另类的探墓寻宝。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人是谁? 能够让一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大学生甘之如饴的为他牺牲,哪怕因此惹得自家父母不高兴了也要如此。 这种牺牲,甚至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这个猜测有些可怕,但结合这个猜测,周先又推理出来另一个更可怕的猜想。 那就是,那条神秘大腿的失踪,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嫌疑人如果不是收集癖,那么他保守自己杰作的战利品就没有意义了,所以这个目的很可能是大腿本身的内在没有关系。 换句话说,这个大腿换做其它的任何部位都可以。 “如果镇上真的计划新修建一条公路的话,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沿着原来的老旧公路重新整理地形和浇灌水泥,对?” “是的。” 已经重新回到自己位置上的众人齐齐点头,这样做才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案,最关键的是,也省钱。 “也就是说,它不可避免地要通过将军坟,对?” 打了个响指,周先吸引了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眼睛明亮,“这里有个问题,他怎么知道镇子里会修这条路?” 这种规模很大的规划,因为涉及到许多东西,所以一般是严格保密的,一般的乡民哪里会知道? 实际上,就连周先这个和这个计划利息相关的亲历者,这会儿也不知道这个计划到底存在不存在。 “会修自然很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大组长已经推门而入,定定地站到了周先面前,“但是就算没有这个计划,他弄出这个大场面,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有枣没枣打三竿,反正做出这个案子,嫌疑人又不会吃亏,他何乐而不为呢? “不错。” 竖起大拇指,周先笑了笑,“柳梢的这个猜想很好,但问题是……柳梢,你觉得这个人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是守护者,还是盗墓贼?” 此时此刻,重案组里有一个共识,现场的案子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将军坟”,这个虚无缥缈的墓地里可能藏着大量的财宝,从十多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到现在的抛尸案,所有的作案原因都可以归咎于它。 但同时,也有两方人马在围绕着这个暂时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坟茔明争暗斗,用周先的话说,就是“守护者”和“盗墓贼”。 眼前的村落是千百年前的守墓兵演化而来,他们的后代已经沦为了最为平通的山民,最后一任守护者看似也在十几年前死于了狼嘴,但七家湾真的就没有人愿意继承自己先人的职责吗? 未必。 至于盗墓贼,可疑人的名单就更长了,除了眼前的小主播和他背后的那个神秘老板,周先觉得,十几年前那个匆匆搬走消失在夜色里的上官老师,其实也很可疑。 周先不知道,这十几年来双方是怎么度过的,以至于那个残忍的狼神杀人案件停滞了许久,但很显然,随着今早那个案子的发生,这场短暂的平静正式宣告结束。 甚至,在周先代表第三方,也就是警方介入后,这个本就十分复杂的案子越发的破朔迷离起来。 守护者和盗墓贼,天生就是对立者,十几年来的明争暗斗,让双方早就已经注定会不死不休了,但值得注意的是,警方和这两者也未必会有合作的可能性。 尽管经过几十代的守护,将军坟这个千百年的秘密依旧没有曝光在公众面前,守护者们对外面的态度可见一斑,就算周先诚恳地上门表示愿意合作,对面也会觉得他的这个动作太突兀而心生警觉。 至于盗墓贼,周先就不想多费口舌了,警方天生就和这群人站在了对立面,合作根本就无从谈起。 小小一个老旧山村,里面的情况是如此复杂,也难怪精明是老葛叔,对这里的情况也忌讳莫深,从来不和周先细说。 第251章 青纱帐 犹豫了一会儿,老猎人最终还是要要有,“没有了。” 周先愣了下,但还是挤出笑脸,敬了他一杯酒,“冷叔,多谢。” 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老猎人明显想保留的话,他也无法逼迫对方开口。 “小警官你客气了。” 把手里的酒杯举得高高的,老猎人的脸上满是歉意,“年纪大了,身上毛病不少,不能多喝,见谅。” “您客气了。”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在周先有意的引导下,屋子里的气氛很快就热闹起来了,众人仿佛忘记了刚才两个故事带来的寒颤,和几位村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下午两点。 送别了几位老人,周先和郎村长告别,给众人分派了任务,直接领着柳梢来到了村口不远处,重案组停车的位置。 “喝多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看着周先靠在车窗边,眼色有些迷离地欣赏着不远处的风景,柳梢有些心疼地递上了一瓶矿泉水。 “多谢。” 随手接过,周先的视线却依旧没有从面前的焦点移开过,“我向崔伯打听过,这里其实就是南岗……柳梢,你觉得这里的风景怎么样?” 说是喝酒应酬,但周先并没有太享受口舌之欲,一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位老人的言语和表情上,饭菜没吃几口,脑细胞却是死了不少。 南岗,就是崔伯年轻时候遇见野狼的地方,用他的话说,那会儿这里还是良田农野,虽然就在村口不远处,可是高粱杆子竖得老高,和一个小密林没有什么两样。 而故事发生的时间,是“二三十年”前,那会儿他正三十出头,也恰好是正值壮年。 “山里的情况你可能不了解,三十多岁就算是头婚,也不会大操大办,也就是请男女两方的亲戚喝点酒走个过场……一般而言,这种邀请也是极其低调的,当事人不会把这场婚事大肆宣扬。” 柳梢点点头。 崔伯这会儿已经年过六十,头发花白,故事发生的时候,他恰好就是三十出头,而他喊新郎表哥的话,那么这场婚宴的主角怕是年纪不小,妥妥的晚婚晚育。 不像现代社会生活风气这般开放,那个时候,大姑娘二十岁没有嫁出去,娘家人就会脸面无光,而一个男人二十五岁还没有对象,那么这辈子他几乎就找不到另一半了。 三十多岁结婚,在那会儿并不见光彩的事儿,也难怪崔伯刚开始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提起新郎是他的表哥。 所以,柳梢很同意周先的一个观点,这场婚宴如果当事人没有大肆宣扬的话,村子里应该会没有多少人关注到的。 而“当事人”是谁,这点就值得玩味了。 想到这里,柳梢饶有兴趣地开口了,“周先,你说崔伯是个大嘴巴,当年是不是有可能把这件事说漏嘴了?” “我不知道。” 耸耸肩,周先直接摊摊手道,这种情况只要不是崔伯开口,当年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事情太久远,人们不会把一件八卦三十年还记忆犹新。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敢确定,但有一件事,我十分肯定……柳梢,当年那两只狼是假的。” “具体来说,是村子里的某个人假扮的。” 眼睛一亮,柳梢注意到了周先话语里的某个单词,“周先,你是说,某个人?” 她也笃定这件事是有人搞鬼,目的暂时不得而知,但明明是一匹狼在后面追,一匹狼在前面草丛里埋伏,怎么周先却说只有一个人动手呢? “杯弓蛇影。” 淡淡开口,周先一手指着面前不远处已经荒废了的山田,“当年这里中了高粱,青纱帐正翠绿,一条狼躲在这里埋伏人已经够奇怪的了,更加奇怪的是,它居然还让一个醉酒不省人事这会儿才稀里糊涂醒来的人看到了。” 周先告诉柳梢,狼并不是一种懂得伏击战的动物,它们最常用的作战方式是集团作战,也就是说,正面突击,集团冲锋才是野狼的捕猎方式。 “不对?” 漂亮的眸子眨了眨,柳梢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我记得读高中还是初中的时候学过一篇课文,里面就是讲一个屠夫和狼的……那个屠夫躲在草垛处保护自己,结果路遇的两只狼还懂得分兵作战。” “一只在正面挑衅,吸引这个屠夫的注意……另一只则偷偷绕后,小心翼翼地掏起了屠夫身后的草垛。” “可它们最后还是被屠户杀了,不是吗?” 这是蒲松林讲述的一个小故事,全篇都是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对于柳梢能够回忆起这个故事,周先很欣赏。 但很显然,柳梢并没有完全记住故事里的情节,故事里,两只狼吃光了屠户投出的生肉和骨头以后,的确采用了柳梢所说的分兵战术,还知道打起配合。 然后,这两只狼明显太低估了人类的智商:负责吸引屠夫注意力的那只狼,居然闭眼假寐装起了哈士奇,神情十分悠闲,结果被突然暴起屠夫几刀结果了性命,至于另一头,被屠夫乱刀砍死的时候,脑袋还扎在草垛里拼命地挖着洞。 以多对少,两只狼居然同时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武力,和人类比拼起了智慧,周先只能说他们画虎不成反类犬,死得不冤。 “狼就是狼,就算装起了哈士奇,屠夫也不会放松警惕,反倒会仔细观察,抓住一切机会反杀。” “柳梢,听听崔伯的故事,这里的狼同样放弃了自己引以为豪的速度和集团作战的方式,一只拼命地在崔伯身后追杀他,另一只更是偷偷摸摸埋伏在草丛里。” “最诡异的是,崔伯居然说他是被狼嚎声吵醒的……面对一个醉酒意识不醒好不妨抗力的猎物,两只狼为什么不直接到坟地里咬断他的脖子?” 二三十年前,附近山林里到底有没有野狼周先不知道,但他很确信,如果两只狼已经到村口开始狩猎了,说明山林里的情况已经很艰难了——这种情况下,它们怎么可能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 要知道,在深夜的野外,酒精和含有酒精的呕吐物,气味不要太浓烈,以嗅觉见长的野狼不可能发现不了睡在坟地里的某人。 它们没有理由放过如此美味的点心,反而到村口的青纱帐里觅食。 “周先,会不会是狈?” 眼睛亮晶晶的,柳梢又给出了另一个解释,“我听说狈是狼群里的军师,非常狡猾,不是说狼狈为奸的吗……会不会是这个小东西在这里埋伏?” 因为没有直接战斗力,所以选择打埋伏? 柳梢的这种观点很新颖,但周先还是竖起自己的食指晃了晃,毫不犹豫地开口了,“柳梢,没有狈这种动物,它的形象是有心人杜撰的,此其一。” 第二根手指竖了起来,周先笑了笑,“就算真的是埋伏战,最后关头那只狈为什么没有冲出来?要知道,那会儿崔伯已经六神无主了,就算这只狈体格弱小,但它突然从黑夜里冲出来,对捕猎还是有奇效的。” 唉声叹气,好一会儿,柳大组长才有些无语地开口了,“那你说,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柳梢终于承认了周先的猜测了,但她对于这个人的目的,还是有些想不通。 第252章 亮爪 “你觉得冷叔的故事,讲完了吗?” 周先没有直接回答柳梢的提问飞,俺倒是饶有兴趣地反问了一句。 老猎人的第二个故事很精彩,情节没有向崔伯那么到处是漏洞,但比起在讲述故事之前的自谦,反复强调自己是道听途说,故事真正的内容有些简单,三言两语感觉有些敷衍的样子。 特别是,故事在最高潮的地方戛然而止,屋子里的所有听众都有些意犹未尽。 周先这会儿甚至连那个倒霉的采药人姓什么都不知道。 注意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小波出生的年月,同样是二十三年前。 “应该,没有讲完?” 柳梢有些不确定,虽然老猎手已经吐露出那个现场同样是有人失去了一条胳膊,但她总觉得故事里情节还有许多没有表述明白的地方。 比如,老猎人没有高他们,为什么当年这个案子没有报警? 真要报警了,警方一定会立案调查,重案组里就会看到这个卷宗记载相关的案情,不至于让柳梢以为那一系列案子都是十几年前发生的。 周先点点头,看来大家的感觉都是差不多的,他就明显地注意到老猎手在故事结尾的时候有些匆匆,回应自己那个“冷叔,还有吗”的问题时,犹豫了许久才开口。 他在担心什么? 按理说,老猎手故意扯上老葛叔的大旗,和周先成功攀上关系后,两人说话间明显不应该这么有隔阂才对,他要是真的想隐藏什么秘密,其实只要不开口保持沉默就够了,对? “柳梢,我觉得冷叔是在顾忌在什么人。” 想了想,周先还是对柳梢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老猎手虽然对警方知无不尽,但今天中午的酒宴上,明显不止警方一行人。 “周先,你是在担心崔伯的大嘴巴?” 柳梢都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她承认,这个崔老爷子是个大嘴巴,连一件二三十年的事都记得那么清楚,讲述的时候还故意添油加醋,把情节编撰得诡异离奇。 那么对今天发生的事,他回去之后会不会越发大肆宣扬? 柳梢觉得这个答案是未必,毕竟作为证人,和警方的谈话需要保密,特别是这个警方还是前来村子调查一件刑事大案的重案组的时候。 这位老人家心里再有表达欲,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大嘴巴? “柳梢,崔伯说不说,有什么意义呢?” 摇了摇头,周先苦笑了起来,“冷叔说的故事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对吗?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这个村子肯定还有其他人知道。” 就像周先一行人进入这个村子,根本就没有想过自隐藏自己的痕迹一样,今天中午众人讨论的话题,就算几个当事人不说,有心人也可以推测出来。 毕竟,狼咬死人的事情本来就比较罕见,十几年前甚至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案子特征也太鲜明了。 周先比较担心的是另一点。 “村民没有报警,就和今天冷叔没有继续深入聊下去一样……他们在害怕。” 简单地讲,他们就是在害怕报复,在这系列案子的最终凶手没有被抓住之前,他们不会坦诚心迹地和警方合作,这倒不是胆小不胆小的问题,而是源于骨子里的求生本能,周先能够理解。 “他们,在怕谁?” 低声呢喃了一句,柳梢满脸不解。 她就不提那位在山里打了半辈子猎的老猎手了,一般的年轻人还真不一定能对付他,就说她和她的属下们,此刻就驻扎在七家湾,这些人是吃了豹子胆嘛,敢在她的眼皮底下杀人? 她觉得,老猎手其实真的愿意合作的话,重案组完全有能力把他和他的家人一起保护起来,甚至搬家到下面的镇上,暂时脱离这个村子的辐射范围也完全没有问题。 “不仅是老猎手,就连老葛叔……甚至别的村子里那些睿智的老人,也知道七家湾里有个连环杀人犯。” “但是他们不敢报警。” 柳梢的表情很是纠结,“为什么?” 原来她的声音有些高亢,但她其实真的有些不明白,人老成精,这些老人既然知道这个村子有问题,他们为什么不到镇上说明情况呢? 就算没有证据,只是怀疑,事态这么严重,镇上派出所里的警察还是会保护他们的? 柳梢觉得,以派出所所长魏鹏在这个案子里的表现,当年他真的接到这种报案,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向上面汇报的。 魏所虽然业务能力差了点,但柳梢十分佩服他的果决。 “因为……这个杀人犯太神秘了。” 只有前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果警方没有在第一时间抓住这个神秘的杀人犯,那么这些主动曝光此人罪行的吹哨人会迎来什么样的报复,几乎是可想而知的。 原谅这些睿智的老人,年纪越大,胆子越小,斗升小民有着自己的生存智慧,对于他们来说,荣誉啊正义啊都是扯淡,一切都没有带着家人活命重要。 呼~~~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周先抖了抖肩,努力让自己的神情轻松不少,“柳梢,你猜猜我为什么确定杀人犯是这个村子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老旧山村,九月的下午,太阳并不强烈,那些古老的建筑正在阳光下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苍白得有些诡异。 “不知道。” 柳梢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柳梢的表情这么轻松,她的心情也愉悦不少。 “这个小村子这会儿条件应该是整个黄店镇最差的一批了……时间往前推移二十三年,想来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更差也正常。” 柳梢有些感慨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七家湾最近十几年算是幸运的,遇见了一个近乎树先生的郎村长,尽职尽责,鞠躬尽瘁,可惜劳累了十几年,这位退伍军人头发都花白了,这个村子的境况还是没有什么大的起色。 那么,在郎大军当选为村长之前呢? 老村长未必有郎大军这么愿意牺牲,那会儿的情况只会比起现在更糟。 “你觉得,二十三年前,这个村子通了电吗?” 周先的悠悠出声让柳大组长愣住了,通电? 这是多么遥远的词汇啊。 可是细细一品味,柳梢不由得沉寂了许久。 你别看现在人人一个手机,可实际上智能手机在华国的流通历史,也不过十余年。 互联网的兴起,也不过二十年的时间,而整整到了零三年,网上冲浪才开始在年轻人身边流行。 那么时间往前推移二十多年,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没有通电,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我不知道那会儿这里通电没有。” 叹了口气,周先再次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山村,神情很是凝重,“但想来就算通了电,那会儿七家湾的村民也不会大肆用电的。” 勤俭节约是华国人的传统美德,对于一个物质条件即为贫苦的小山村来说,就算一度电只要几毛钱几分钱,这里的山民也不会点亮功率太大的灯泡的。 更不提大晚上的在村口树一个路灯。 “指引崔伯前进的,是嫌疑人特意准备好的灯火,包括但不限于电灯,大功率电筒,电气灯甚至大灯笼……柳梢,请注意,这些东西都不是当时普通山民很够拥有的。” “这个人在村子里有着超然的地位,日常的行为有些离奇,但大家对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了,他对狼有一种诡异的狂热崇拜。” “他制造了一种特别的装置,可以让自己模仿野狼杀人,现场留下的狗头标记是他的杀人标记,拿走受害人的一部分遗骸则是他杀人的目标。” “某条胳膊,右腿……剩下的几个现场估计是其它的四肢和躯干,但不包括脑袋。” 熟悉的心理侧写出现了,周先的轻言细语如同春泉沁入了柳梢的心田,柳大组长听得津津有味。 可周先的最后一句话落下,她的柳叶眉一下子弯了起来,“为什么不包括脑袋?” “因为他那里有。” 叹了口气,周先苦笑着看着面前的柳梢,目光灼灼,“柳梢,相信我,我们遇见了一个玩具杀手。” “他最爱的亲人去世了………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努力拼凑这个亲人的身体。” 轰! 耳边一道重雷落下,柳梢已经听不到任何一句其它的单词了,玩具杀手? 玩具坏了,就用其它的玩偶配件来修理? 人死了,他陷入狂热的幻想,试图让亲人复活,所以就用其它人的身体组织,努力拼凑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 这是何等的卧槽! 柳梢只想骂人,他就不知道每个人的身材都不一样的吗,用几个完全不同体格的人,是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身体的,哪怕他的技术再精湛。 呃? 柳梢突然想起,这一系列案子发生了不止四五起,这个人似乎不止从现场拿走了一套人体组织? “为了保存方便,所以他选择了温蒂最低的冬天作案……整个案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野狼太饿了所以下山吃人!”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柳梢紧咬银牙,目光灼灼地看着周先,似乎想从自己喜欢的男人身上,得到一点点支持和宽慰。 “啪啪啪,啪啪啪!” 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周先拍起了巴掌,他笑了笑,继续轻声开口了,“所以,柳梢,你觉得今天的这个案子……是轮回,还是模仿?” 轮回,表示当年这个凶手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用自己的特殊手段造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最终收手了。 但这可能吗? 模仿,则表示有人知道了这个人的犯罪手段,开始利用同样的方式犯下类似的案子,目的不得而知。 想起那个簇新的狗头吊坠,柳梢觉得这种情况可能性似乎更大些。 但案子如果是模仿犯罪,那调查起来似乎更加麻烦? 想到这里,柳大组长的嘴巴瞬间瘪了起来,她有些无语地白了某人一眼,“周先,你真是恶趣味!” 周先哈哈大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柳梢生气了,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神色,他的心情反而好了许多。 “你是不是有了计划?” 上上下下打量了周先一眼,柳梢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她太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了,要不是案子有了曙光,他一定笑不出来。 “柳梢,咱们把调查的重点,放在原始案子身上?” 柳梢点了点头。 重案组的顾问提出了调查方向,她是一百个支持,既然查模仿案线索太少,何不把目光放在十几甚至二十年前呢? 原始案调查之所以困难,就是源于凶手身份太过于神秘知情人们担心自己被报复,那么重案组摆明车马呢?周先已经圈定了嫌疑人的生活范围,她柳梢亮亮爪子怎么了? 柳梢相信,只要自己摆明了态度,案子很快就会迎来曙光。 第253章 上官 她只管努力,其余的都交给周先了。 可是,想要破获一起十几年前的旧案何其艰难,特别是附近的村民都有些忌讳莫深的情况下。 “周先,你准备怎么做?” 这个村子死气沉沉,很有一部分原因是许多村民搬出去了,但真要探究这些人的搬家原因,又有多少是因为这个神秘的杀人犯呢? 十几年前,这个案子突然戛然而止,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柳梢有些不确定此人是最终收手了,还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停止了杀戮。 “走访?” 叹了口气,周先苦笑着开口了,他其实也清楚,走访调查乃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需要同事们辛苦不说,还需要大家齐心合力,一起排除许多无用的干扰信息,对重案组的成员们是个不小的脑力和体力体验。 体力还好,条件艰苦,大家咬咬牙就过去了,但想要排除这些村民提供的无意信息,需要重案组的几位脑力风暴者极具敏锐的思维和强大的分析能力。 目前来看,周先无疑是最合适的一个,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最辛苦的就是他了。 “周先,要不要我把金虎他们叫过来?” 调查一个人口并不是很多的小山村,动用一个重案组就已经很夸张了,但柳梢依旧觉得手上的人手不够,准备让金虎带着一组的人马过来帮忙了。 “不用,让他调查外围。” 双眼微微眯起,周先很快就摆摆手,“顺便让鬼妹搭建线上会议室,咱们晚些时候开个碰头会,总结一下线索。” 柳梢点点头。 破案绝对不是闭门造车,每个小组的成员需要实时交流最新的情报,碰头会的召开很有必要。 到时候,柳梢也准备把今天的发现告知下金虎他们,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她同时也很好奇,一组在黄家沟调查出了什么新的线索没有。 “柳梢,走,我们四处逛逛?” 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先绅士十足。 酒足饭饱,散散步发散下思维其实也挺不错,周先希望在面前的这片竹林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捋清下自己已经有些浑浊的思路。 “好啊!” 眼睛如同月牙般眯起,柳梢爽快应约了,其它的组员已经在村子里走访去了,她这会儿陪着周先走走也不错。 此事无关风与月,柳梢深深知道周先这会儿的全部心神怕是都在案子上了。 “凶手装狼,目的怕是还是吓唬崔伯,让他把七家湾有狼的消息传遍整个黄店镇,” 果然,才静悄悄走了两步,周先就忍不住开口了,话题紧紧牵扯到了二十三年前的那个故事。 “周先,崔伯的这个案子,怕不是这一系列案子的首案?” 柳梢轻声回应,脸上写满了不解。 如果给这一系列案子划上一条时间线,二十三年的这个冬天,确实是这个案子最先开始的时候,但在队员们汇报消息之前,她不敢保证这就是首案。 也就是说,在吓唬崔伯之前,他怕是真的已经杀了人,甚至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玩具计划。 之所以吓唬这个大嘴巴,目的就是和周先说的一样,让大家误以为附近真的有狼,顺理成章地把所有的案子推脱在莫须有的野狼身上。 对于他的整个计划而言,一个活着的大嘴巴,完全比一个死人有用,这也是当年崔伯为什么能死里逃生的原因。 “我不知道。” 摇了摇头,周先再次苦笑了起来,目前为止他就知道两个,不,三个案子都是这个人做的:除了在二十三年吓唬崔伯之外,他还在十多年前杀死了当年的候选村长,以及暗算了那个身强力壮的采药人。 “柳梢,我这会儿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的下手目标,都是身强力壮年富力强的中年男子。” 柳梢愣了愣,随即小心翼翼地开口了,“今早的现场,那个死者?” “男人,可能年岁要小一些。” 闭眼回忆了一会儿,周先的眉头皱了起来,早上在汪海那里看到的照片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但这不能说明什么。” “一个连环杀手没有理由突然收手,除非他的生活里有了重大的变故……而这种变故,恰恰也能改变他的杀人标准。” 比如说,十几年过去了,他要怀念的对象发生了改变,那他喜欢的“玩具”自然也会变换一种模样。 “哎。” 轻轻踢了下地上的小石子,柳梢的心情很不爽,一个案子可以展现的线索还是太少了,就连周先这样智若近妖的家伙,这会儿甚至还不能判断今早的案子到底是不是模仿案,这种憋屈让柳梢很不爽。 “柳梢,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问题不理解。” 似乎是看到了她的郁闷,一旁的周先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柳梢连忙开口,“你说?” “你在龙安重案组当组长,其实有很大权限查询全国的案宗,对?” “没错!” 柳梢点点头,“我的权限确实可以查询很多案子的案宗。” 但接下来一句话,柳梢并没有告诉周先,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些血淋淋的文字。 案宗越是看的越多,她心里的怒火其实也就越旺盛,要不是她本来就是个乐天派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怕是很早就被这些罄竹难书的罪行压垮了。 “那是在其他的地方,看到过类似的案子没有?” 装作野狼杀人,这种手段极具代表性,周先相信,只要柳梢稍稍瞟过一眼,一定对这些案子会留有印象,毕竟这妮子对初中的某篇文言文都那么记忆犹新。 柳梢顺便明白了周先的心思。 闭眼思索了一会儿,她很是干脆地摇了摇头,“没有。” “我在别的案宗里,没有看到类似的杀人手法。” 柳大组长的表情是如此坚定,周先笑了笑,直接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那么嫌疑人突然停手的缘故,不可能是搬家了?” “他其实一直就在七家湾,因为某些客观的原因没有再次出手,对?” 哪知道柳梢却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直接摇摇头道,“为什么不是搬家了呢?” “周先,按照你先前的推理,嫌疑人其实在这个村子里有着很特殊的地位……考虑到这个村的人口其实并不多的话,就算大海捞针我们其实也很好把他找出来,对?” “但你别忘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个村子最近十几年迁出去的人口其实并不少,他们之中为什么不能有这位神秘杀手?” “依我看,十几年前趁着夜色逃出村子的那个支教老师,其实就很可疑……他的表现太奇怪了,身份正好也符合你的刻画,不是吗?” 村里唯一学校的老师,要进入任何一位村民家都不要太容易,哪怕是冬天的夜晚,只要这位上官老师在屋外敲门,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不给他开门。 至于逃走后为什么没有在异地做下新案子,柳梢就不得而知了,但她大可以猜测,杀了那么多人之后,此人的玩具已经修好了,不是吗? 反正他们一家逃得匆忙,也没有人看见他们带了什么行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上官老师可能是盗墓贼,但不符合杀人犯的心理侧写。” 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看他的行动。 一个伪君子,一辈子都在救死扶伤,舍己为人,那么哪怕他是在假装好人,他也是个好人。 周先承认,把上官老师看做盗墓贼有些卑鄙,但这位支教老师是如此神秘,在感慨他的无私奉献的同时,周先不得不考虑他的这一些列无私行为的背后意义。 他是不是真的为将军坟来的呢? 没有事实作为支撑,无妄的猜测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但别忘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上官老师三四十年前无私奉献的背后,是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更大的牺牲。 这里,亲人们对他的行为有没有支持还两说,周先都不敢妄言。 换句话说说,上官老师其实是对不住他的亲人的。 或者,周先是不是可以理解,这个人其实是个对亲人薄情寡义的人,为了自己的理想和大义,直接牺牲了亲人对他的支持? 要知道,那个年代,任何一个家族养出一个大学生可不容易,他在七家湾一支教就是大半辈子,甚至结婚都是直接找的当地姑娘,亲人在他身上的牺牲不要太多。 “上官老师的奉献或许很伟大,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对亲人很眷念的人。” “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会为自己的亲人犯罪?” 他最喜欢的玩具只能是他自己。 “那怎么搞?” 周先的说辞很有说服力,柳梢很快就傻眼了。 “既然你说到上官老师,那么我们就从他身上开口破局。” 打了个响指,周先吸引了柳梢的注意,“他的来历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很神秘,但在国家机器面前,其实什么也不是。” “柳梢,让鬼妹查查他的下落……我要知道十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吓得他连夜跑了,连家都不要了。” 双眸一亮,柳梢的俏脸红扑扑的,身子挺直,她轻轻敬了个礼,“好。” 第254章 投之以桃 听说今晚要召开碰头会,群里的小伙伴们没有任何惊讶。 实际上,就算没有这个碰头会,两个小组的线索沟通就一直没有断过,金虎时不时在群里向周先汇报自己最新的发现,柳梢也告诉了她周先整理出的最新线索。 “玩具收集者?” “嫌疑人就藏在七家湾,而且身份有些超然?” “要追查上官老师的身份……此人虽然不是当年的凶手,但一定知道一些内幕?” 放下手机,金虎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挤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了,怎么回事啊小老弟,不过是离开半天而已,二组就整理出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 七家湾存在一个连环杀人犯? 这一点他们一组也有类似的感觉,因为经过一个上午的走访,一组的成员们已经打探出了黄店镇周围的不少村子,都发生过类似的狼咬人案子,金虎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他没有准确的证据证明这一点。 感谢周先,在黄家沟留下了这么好的人脉,让自己和自己的属下们不用耗费太多心思就能调查出许多线索,但在心里感激之余,金虎更多是感慨和苦笑。 周先不仅确定了这里确实存在一个连环杀人犯,还准确地确认了此人的犯罪性质,定位了他的活动轨迹,最后甚至还划定了此人的躲藏范围。 剩下的,只需要汇总所有人的线索,直接找出他的身份就够了。 人与人之间,差距真的可以这么大吗? 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问自己了,再一次被周先震撼到,金虎有些奇怪自己怎么没有麻木掉。 叹了口气,他晃了晃脑袋,朝着身边某个玲珑的靓影点了点头,“鬼妹,把你找到的消息汇报上去,周先正等着呢。” “好咧!” 大大咧咧点点头,鬼妹的双手开始在黑色的键盘上飞舞,很快,有人开始在群里圈了周先和柳梢的名字。 “周先!” 头也不抬,柳梢的双眼仿佛长在了手机屏幕上,“鬼妹来了消息,证明郎志宇昨天的直播在山顶某处野外坟地里,距离案发现场直线距离都有近十里……对了,他昨夜几乎都没有关闭直播间,直到今早五点多钟才下播。” “好的,我知道了。” 双手环抱自己的后脑勺,周先在后车座上闭眼假寐,神情很是轻松,“让兄弟们把郎志宇放出来,警告他这几天都不许直播。” 整晚都在直播的话,郎志宇的杀人嫌疑自然洗清了,但周先还是想让这个小主播配合配合自己,这几天不上线。 他倒不是担心郎志宇为了吸引眼球,故意在镜头前侃侃而谈,透露一些案子的相关信息,实际上这个案子的案情是如此曲折离奇,嗅觉敏锐的无冕之王们估计很快就会注意到它,警方想瞒也瞒不了多久。 周先只是想让郎志宇背后的娱乐公司注意到他停播了而已,或者说,他想打草惊蛇,看看这个小主播背后的那个女人在知道警方已经注意到这个案子之后,她到底会怎么做。 经过上一次简单的对话,周先已经看出来了郎志宇并不是村长家的傻儿子,相反的,他有自己的独特观点,有为自己信念努力变现的强大执行力,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还算是有点小聪明的男人变成傻子,明知道接下来的动作有可能是犯罪还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除了爱情,周先想不出别的答案。 毕业两年,大学生也到了成家的时候,可偏偏当了两年主播,郎志宇的事业还是没有起色,如果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能帮助他的女人,他会怎么做? 特别是,这个女人不但漂亮,还特别有能力,对郎志宇特别大方。 想也不想,周先就笃定这位农家长大的男孩很快就会拜倒在这个女人的石榴裙下,疯狂地为她做自己能做的一切事情,冠之以爱情的名义。 爱情是需要牺牲的,所以为公司播一播捉蛐蛐也没有什么,反正也没有知道他其实是探墓,对?一切都在镜头下直播,也没有回怀疑他的别有用心。 爱情需要奉献,和其它竞争者想必,他一无所有,所以明知道有暴露的危险,他依旧选择涉足犯险,甚至不惜冷漠自己和亲人的关系。 或许是傻人有傻福的关系,在他还没有真正犯罪之前周先制止了他,这个小主播没有彻底地堕入深渊——甚至,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周先估计柳梢最后只会教训他一顿后放了他,连抓捕都不会进行。 毕竟,柳大组长也是个性情中人,郎村长投之以桃,她一定会报之以李。 …… 下午的调查波澜不惊,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周先并没有下山,而是在小山村的碾谷场上的帐篷里,和重案组的其它组员召开了碰头会。 帐篷是黄昏时刻常伟派人送上来的,同时到来的还有一顿美味的晚餐,或许是知道周先等人的条件太艰苦,他还不忘捎上了不少零嘴和夜宵,让二组的组员们晚些时候补充体力。 有一说一,比起领导,常伟更像众人的老大哥,破案的时候给了大家不少自由行动的权力同时,还在后勤上把众人照顾得很好,至少周先是挺很喜欢重案组的这种氛围的。 “顾问,我们今天的调查收获不少,附近不少山民表示曾经听说过野狼咬死人的传言……但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野狼。” 今天的主持人是周先,但今天的碰头会注定简化了不少,还没有等他行使主持人的权利开始介绍整个案子,一组的组长金虎就迫不及待地汇报了自己的发现。 “怎么,黄家沟的老头老太太,这么好说话?” 碰头会的氛围很轻松,周先笑眯眯开口了,他可没有忘记冷叔这位老猎手在说起案子时的忌讳莫深。 “大家对你和柳梢,印象挺好的。” 金虎的嘴角抽了抽,语气有些郁闷,他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汇报自己一组的发现?还不是为了先声夺人,要不然等周先汇总了今天二组的线索后,他会发现一组忙活了一上午,其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整理出来? 所以,说金虎不郁闷那是假的。 见金虎一脸委屈的样子,众人有些忍俊不禁,二组的组员们更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各个想笑又有些不敢大声笑出来,忍得有些辛苦。 “金虎,你继续。” 一旁,周先咳嗽一声,努力保持一脸淡然地开口了。 “嗯。” 黑着脸,金虎的声音几乎有些细不可闻,“据我们调查,这些案子都发生在深秋或者冬天的夜晚,死者的身份各不相同,但年岁差不多都是年过三十的男性。” “现场也差不多都是……” 帐篷外,一枚晓月孤零零挂在山顶,清风微微,带来了泥土特有的清香。 在金虎淡淡的汇报声里,周先听到了蛐蛐在草丛里低鸣。 远处,依稀有着低沉的动物嘶吼声传来。 第255章 老猎手之死 这次碰头会有意义的交流线索并不多,唯一值得周先注意的,便是鬼妹已经整理出了郎志宇身后的那个娱乐公司的信息,但据她自己表示,这个公司的代理人很有可能只挂了个名,真正的幕后人其实另有其人。 她需要时间调查。 周先同意了她的要求,并把三柱子划到了她的手下。 同时,金虎也被周先要求带队来到了七家湾,明天就和大部队汇合,一起调查当年那个案子的真相。 用柳梢的话说,如果这个案子的凶手身份在村子里真正有些超然的话,就算用人海战术和排除法,也能很简单的把他找出来。 线上会议关闭了,虽然没有什么收获,但周先依旧很满足,刑侦破案其实就是这样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现场没有太多证据支撑的话,案子今天的进度能走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星垂平野阔。 这是周先第一次在野外入睡,透过帐篷欣赏了头顶的夜空,他很快就睡着了。 但这个夜晚并不宁静,在隐隐约约的虫鸣声中,周先做了个一个梦,梦中的汪海递出了一张照片,某个血淋淋的男人瘸着一只腿,站在环山公路上大声哭嚎着……他身后的丛林里,有一只黑色巨狼低身匍匐着,龇牙咧嘴。 巨狼的爪子下,躺着另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看朦朦胧胧的模样,周先依稀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人,可是梦里看的不是很真切。 正在在努力睁大了眼睛想看看这个死在狼嘴之下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一阵急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周先,周先!” “周先,周先!” …… “周先,周先!” 周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一阵淡淡的清香袭入他的鼻子,还没有等他沉醉下去,柳梢有些急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周先,醒了吗?快起床……出大事了!” 不知不觉间,柳梢的力气用了不小,周先差点打了个趔趄从行军床上滚了下去,摸出手机看了看,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柳梢,“才六点不到啊……柳梢,发生了什么事?” 重案组上上下下就他的体能最弱,昨夜辛苦了一天,没有什么大事,柳梢是不会一大早就冲进他的帐篷叫醒他的。 这姑娘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其实上还挺会关心人的。 “老猎手死了,就在自己家里。” 脸上的神情变换,柳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咬咬牙开口了。 老猎手? “冷叔死了?” 一个起身坐了起来,周先的神情很严肃,他紧紧盯着面前美女的眼睛,似乎想从这对秋水眸子里得到答案。 “是的。” 点点头,柳梢一脸认真地开口了,“就在刚才,有人报案,老猎手死在了家里……现场和昨天发现的一样。” 昨天的那个现场是怎么样的? 装作被野狼袭击,尸体碎屑到处都是,十分残忍十分没人性,难怪这一次在告知周先的时候,柳梢没有直接提及老猎人的名字。 她是怕周先触景生情。 虽然没有直接面对现场,可就凭他职业作家强大的想象力和脑补能力,柳梢不难想象他知道自己知道自己的一位熟人昨晚遇害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模样。 “我没事。” 扶住柳梢的小手站了起来,周先的身子有些颤抖,他脸色惨白,但还是咬着牙开口了,“走,我们边走边说。” “柳梢,死者的家是在哪里?” 这几乎是一个白痴问题,昨天村长能把这位老猎人请来陪酒,自然说明他就是本村人,可这会儿,在听闻这个案子的第一时间,周先还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案子太离奇了,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说,他希望柳梢这个重案组的组长用冰冷的语言打醒自己。 就在当事人白天被周先问话后,当夜就死在了自己家里。 而且,几乎就是在警方的眼皮底下! 众目睽睽,嫌疑人就是这么胆大。 “村东,最外面的一间独栋红瓦房……周先,冷叔是独门独院,今早邻居起夜的时候,发现他家亮着才上去瞧了瞧。” “邻居很快就撤出了院子,后来就直接报警了。” 柳梢的叙述很直白,但周先依旧听出了不少信息,疾行的脚步一定,他愣了愣,“冷叔院子里,没有猎犬之类的?” 一个老猎手没有养狗,周先是不信的,哪怕现在他年岁大了,打猎不方便,养只狗子看家护院排解寂寞也行啊。 更不提,这位老猎人还经常跑山采药,带只猎犬保护自己也是应当。 “有一只黑背。” “但我们过去的时候,发现它已经死在了自己的狗窝……死状和自己的主人一样。” 柳梢的声音有些唏嘘,她也是个爱犬之人,平日里也喜欢逗逗局里的那几只警犬,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有一条猎犬会因为这个原因死掉。 假装被狼咬死而分尸。 周先的脚步停下了,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凶猛的猎犬死在了自己的狗窝里?而且似乎还没有反抗的动静。 要知道,能够成为跑山人的随身犬,这只猎犬一定是在同类中脱颖而出的,战斗力极为迅猛。 要想无声无息地让这么一只猛兽死掉可不容易,哪怕它被自己的主人锁住了限定了自己的活动范围。 “,周先,是熟人作案?” 一旁,柳梢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嗯。” 重重点了点头,周先的声音却是细不可闻,脸色如同黑水,他沉声开口了,“要么是村里人,要么……就是熟悉村里情况的人。” 只有熟人晚上过来,猎犬才不会狂吠吵醒他人。 村里人不用多说。 昨天郎村长邀请两位老人过来陪酒,村里的大部分人都看到了,结合先前周先他们一行人就在村长家里待着的情况,这些人不难猜测出中午这顿饭的时间,酒桌上会发生什么。 第二种情况也很好解释。 环山公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瞒不住镇子上的有心之人,加之昨天那顿酒宴周先又没有遮遮掩掩的,老猎人做了什么他们很快就可以猜测出来。 同样,为了保住秘密也好,为了报复老猎人多嘴也好,甚至是为了杀鸡儆猴吓唬其它知情人也好,有人趁着夜色对着老猎人下手了。 杀人灭口。 “昨天我们就休息在村口唯一的进出大路上,那个人很聪明的绕开了我们。” 表情怔怔的,周先一脸冷漠,“柳梢,他知道昨天发生的一切。” “那怎么办?” “打电话给金虎,让他暂时不要来了……给我在环山公路上堵人,凡是从山上下来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好,还有吗?” “跟我去现场。” 脚步重新迈动起来,动作强劲而有力,周先的眼睛里有着熊熊烈火在燃烧。 挑衅警方? 不管你是谁,你死定了! 我说的。 周先终于明白了梦境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是谁了,佝偻着身子,一副岁月不饶人的模样,不是老猎人是谁?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人敢在警方眼皮底下杀人,临走之时还不忘故意开着灯,挑衅警察。 态度不可谓不嚣张。 他有些懵然,这个人是谁呢——他似乎,对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很了解? 第256章 远亲不如近邻 步履匆匆,在柳梢的指引下,周先很快就来了现场,一间带有自家院子的红砖瓦房。 尽管六点不到,天色刚刚明亮,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不少穿着衣着简单的围观群众对着不远处那个已经被封锁了的院子指指点点,他们大多是老人和中老年妇女,周先甚至在院子不远处的大树顶端的树杈上,看到了不少少年在高处攀望,兴致盎然。 “顾问。” “顾问。” “小警官。” 好不容易停下脚步,柳梢已经到一边打电话联系金虎了,不少二组的队员轻轻朝周先点了点头,算是不紧不慢地打了声招呼。 郎村长更是满头大汗,苦着脸向周先问了好,一大早就接到这个劲爆消息,他这会儿的心情有些微妙。 “崔伯怎么样?” 周先挤出一丝笑容,轻轻开口了。 “没事,就在家里好好的……我让小宇带人守在那里了。” 声音有些颤抖,但郎村长还是回应了。 “很好……郎村长,没事的。” 拍了拍的对方的肩膀,周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那位邻居呢,我要找他问问话。” 事情紧急,柳梢通知自己的时候有些语焉不详,周先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向这些邻居了解。 “阿华……解小华就在那里。” 随手指了不远处的某个位置,郎村长抬起头,“他这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我去把他带来?” “辛苦你了。” 嘴里虽然客气,但周先的语气很是不可置否,郎村长摇了摇头,踉踉跄跄去了。 很快,他就带着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过来乐,这个中年男子一路被两个村民打扮的年轻人搀扶着,头也不敢抬,更不提看周先一两眼。 胆小如鼠,这个人就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山民,凶手不可能是他。 周先很快就在心里有了结论。 “小警官,阿华天生胆子小,连和女人说话都不敢,杀只鸡都不敢杀……他不敢杀人的。” 不愧是被自家儿子称呼为树先生的村长,把阿华搀扶到周先面前时,郎大军还不忘替他辩解了一句。 “我知道。” 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周先轻轻开口,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被郎村长称呼为“阿华”的中年人一眼,听郎大军的意思,这个人现在还没有结婚? “我听我们的组长说,你五点多钟起夜发现的不对劲?” 解小华终于抬起了头。 这是一幅什么样的容貌啊,枯槁的黄色头发下,一对小眼睛里满是鹅黄色的眼屎,鼻涕横流的同时,周先还在他的脸上发现了不少黑色的泥垢,一看就是许多天没有清洗了。 难怪人到中年了,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起,起夜?” 躲躲闪闪的眼神里,对方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有些不明白这个有些文雅的单词是什么意思。 “小警官,阿华有些,有些那个。” 一只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画着圈圈,郎村长有些讨好地对着周先笑了笑,这才转过身板着脸对着解小华轻轻踢了一脚,“撒尿,撒尿。” “阿华,你是不是撒尿的时候看到冷叔家亮着灯的?” “嗯!” 傻傻地被村长踹了一脚,阿华咧嘴笑了起来,这才高高地伸长了脖子,大声开口了。 那模样,就好像一只高傲的小天鹅,脸上的神情别提有多得意了。 周先愣住了。 他没有怪罪郎村长踢了自己的证人一脚,实际上,眼前的瘦弱中年人智商明显有些问题,郎村长是恨铁不成钢。 这是一种亲近的表现,说明这位村长平日里怕是对这位“阿华”照顾不少。 “柳梢,柳梢!” 高高扬起手晃了晃,周先的声音很亮。 柳大组长很快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一脸狐疑,“怎么了?” “你说,是这位目击者打电话报了警?” 说一句有些冒犯的话,这么一位看起来智商有问题的中年人,他会使用智能手机报警? 怕是看到院子里的那一幕他早就吓得尿裤子了,也不知道他起夜之后还有足够的那个啥没有。 “是我,是我。” 郎大军举了举手,向前走了一步,深深给柳梢鞠了一躬,这才抬起头舔着脸赔笑了起来,“阿华一大早过来找我,哭得很凶,我好不容易把他稳住,这才问出了什么。” “然后,我才第一时间报了警。” 郎大军的神情有些尴尬,他其实知道重案组就驻扎了村口,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拨通了报警电话。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心直口快,柳梢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脾气,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村长开口了。 “那个,其实……” 双手缠绕在一起,郎村长不断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神情有些扭捏。 “柳梢,行了。” 随手把快要暴怒的重案组女组长拉了过来,周先看了看面前有些不自在的郎大军,“郎村长,我不管你对我怎么不爽,接下来的问题,我希望你如实回答,知道吗?” “知道知道。” 如同捣蒜,郎大军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的后怕再也掩饰不住了。 对于抓了自己儿子拷问了几个小时的重案组,他的观感很复杂,说是又恨又怕可能有些夸张,但对周先和柳梢,他肯定是喜欢不上来是了。 所以,除了这样的事,他干脆躲在家里报了警,可说实话,刚挂了电话他就后悔了。 这不,周先的一句话又让他懊悔无比了。 “院子里除了阿华,没有第二个人进去了?” 周先哪里会理会一个小村子心里的想法? 知道目击证人可能存在智商问题不能很好的回应自己的提问后,他干脆向这位村长开口了,郎大军不是说自己早上劝慰了阿华很长一段时间吗,后者很有可能把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他了? “没有,阿华和我说了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崔伯保护起来了……同时亲自守着院子,直到重案组的警官过来。” 周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就你一个人守在这里?” “不不不!” 两只手拼命地在胸前摇晃着,郎村长额头的汗珠眼看就要滚落下来了,他连忙不迭地开口了,“还有两位村民和我一起。” 他指了指身后两个搀扶着阿华的年轻人。 一个人独守现场,就有一个人处理现场痕迹的可能性,尽管报警后重案组几分钟就赶到了,郎村长也不愿意自己进入警方的嫌疑人名单。 毕竟,唯一的目击证人阿华就是个傻子,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偏偏整个村子里就自己因为村长职责的缘故,特别照顾他,他对自己言听计从。 不解释的话,郎村长觉得自己有十张嘴都说不清,心底说不出的委屈。 “行了,我没有怀疑你。” 摆了摆手,周先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郎村长,说说,阿华是有起夜的习惯吗?” 这个习惯太隐私,不是对他十分了解的人,怕是不会知道这位在天亮时分有上厕所的习惯的。 “对,他吃得多……那个拉得也多。” 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郎村长有些不好意思,“阿华不知道是甲亢还是什么,每天的饭量不小,上厕所也勤。”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某个屋子,“阿华的屋子就在那里,厕所就在院子里,抬头就可以看见冷叔家里。” “冷叔……冷叔对阿华很好?” 周先没有意料到郎村长称呼老猎手也是“冷叔”,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始问询老猎人和自家邻居的关系。 怎么说呢,这么一位智力有问题的男人,就算在淳朴的农村,也不会有许多人和他打交道,但偏偏就算老猎手家里养了一只猛犬,这个瘦弱的男人在没有确定这只狗是生是死的前提下,还敢一个人走进院子里去一看究竟。 可见他对这只狗没有什么提防。 “对对对。” 周先的话音落下,对面的村长明显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不迭地开口了,“冷叔对阿华很照顾,他虽然是个孤寡老人,但平时有什么好吃的,也没有忘记阿华。” “两人就算不是情同父子,也和一般的血缘亲戚没有什么两样了。” 远亲不如近邻,老爷子平日对阿华多多照顾,也难怪他家里出事之后,这位没有正常思维能力的傻邻居,也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帮忙了。 叹了口气,郎村长的声音很唏嘘。 “原来如此。” 周先点了点头,心里默默记下了一笔,这才再次沉声开口了,“那只猎犬,是怎么回事?” 能当猎犬的狗子,本身绝对不一般,周先这会儿依旧有些想不通,它怎么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狗窝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周先敢肯定,昨晚惨案的发生,这只猎犬的惨死一定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发生的,要不然后来老猎手动手反击的时候,狗子听到主人命令之后,动静一定不会很小。 话说,就算是偷袭,能击倒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这位凶手一身的本领也不会稀松平常了。 外面的那些老头,小孩和中年妇女,能吗? 第261章 采药人 查询这只狗的来源其实很容易,周遭的围观群众这么多,柳梢其实稍微找几个人就能打听清楚,但这一次她十分冷静地没有做出别的任何动作,直接叫上了两个同事,默默地去了郎村长那里。 周先一个人留在原地,怔怔地等待着汪海他们的到来。 法医科同事们的现场勘验,能够从侧面证明他的推理,如果凶手真的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是那个守护者的后代,那么这个现场还有一种很重要的特征没有表现出来,那就是到底有没有身体组织被疏漏了。 如果真的有组织遗失了,倒是符合此人的作案风格,但老猎人的年岁明显又超脱了她的狩猎范围,十分诡异。 但如果没有,那么这个案子的意义是什么?狗头吊坠的摆放非常符合她对狼神崇拜的仪式感,还有那么多逻辑自洽的推理……要说这个案子不是这个女人做下的,周先愿意第一个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 目前看来,这个案子充满了许多矛盾的地方,在彻底抓住这个已经快要发狂的女疯子之前,周先并不能理清其中的某些细节。 …… 汪海几人的到来比周先想象的要快上不少,在和自己简单地打了几声招呼之后,整个法医科迅速地投入了工作之中,又把周先孤独地留在了外面。 好在柳梢的电话及时地拯救了他。 “周先,我找鬼妹了。” 柳大组长的第一句话就让周先顿住了,好在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姑娘的身份,你已经打听出来了?” “没错。” 周先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可他并没有从柳梢的声音里听出任何喜悦,于是,他有些疑惑地开口了,“怎么了?” 他很少看见柳梢多愁善感,甚至更多的时候,这位重案组的女组长,在确定嫌疑人具体身份的时候,会欢呼雀跃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周先,你还记得那个采药人吗?” 采药人? 周先一愣,“冷叔嘴里的那个采药人?” 时间节点是二十三年前,这几乎就是这一些列案子发生的首案了,也就是说,从这个冬夜的案子开始,以后连续许多年的冬天都有人死在了“狼嘴”之下。 一般而言,一个连续杀人案的首案和尾案,都在整个案件中有着特别的意义,现在来看,这个采药人之死似乎和老猎手的案子扯上关系了? “对。” 话筒里,柳梢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事,“郎村长和崔伯纷纷表示,那只黑背其实年岁已经不小了,但因为品种特殊,血脉清纯,所以才能在老猎人家生活这么长时间。” “它是二十多年前,老猎人从采药人家里抱出来的。” “那天冬天,案子发生后,采药人的家就塌了……要知道,当年他家里的几个孩子正在读书,家里的生活压力很大。” 听到这里,周先一下子愣住了,采药人已经结婚了,还有几个孩子? 说实话,第一次听冷叔讲这个故事时,他对采药人家里的境况一点也不了解,只知道这位中年汉子是冬天死在了屋子里。 现在看来,其实对方不仅成家立业了,案子的发生地甚至都不是在对方村子里的家里? 无论什么狂妄的杀人犯,也是不会傻到进屋杀了人之后还留下几个目击证人的。 显然,当初讲古的时候,老猎手似乎有意漏掉了这些细节——他是不是在误导警方? 周先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判断。 平白无故增加莫须有的细节才是故意干扰警方的侦查方向,而故意抹除细节,只能说对方的心底下意识地对这些事情排斥。 也就是说,老猎人可能真的和对方发生了一些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周先的头顶有一百只小鸟在旋转嘶鸣,吵得他双眼昏花,头疼欲裂。 当年这件案子发生之后,故事的后续是什么?周先不太清楚,但想来这一家子的日子怕是有些不好过。 老猎人从对方家里抱走了小黑贝,意味着死者家里已经在开始把猎犬送人了,这个信号意味着什么? “搬家,和上官老师的选择一样,只是没有那么慌不择路……他们都感觉到了什么,并且同时选择了离开这里,远离危险。” “这么多年以来,整个黄店镇因为这件事已经搬离了多少人?难怪老葛叔的黄家沟发展不起来。” “采药人的家人,生活怎么样了?没有了顶梁柱,这几个孩子怕是生活不会很如意。” 叹了口气,周先苦笑了起来,“柳梢,告诉我她的名字!” 他突然有些明白柳梢的心情了。 “上官冰兰。” 一字一顿,柳梢冷冷的开口了,似乎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罪大恶极的东西一样。 上官冰兰? “复姓上官?” 重重把最后那个单词重复了一句,周先反问了一句。 华国是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人口不少,每个姓氏似乎在可以在五千年的历史里找到自己的代表性人物。 但把时间线拉回现实,每个人其实在生活中能遇见几个复姓的同学同事和朋友? 有,但机会并不多。 更不提短时间内周先已经遇见了同一个复姓的两个人了。 “她和上官老师,是什么关系?” 找采药人的后代却找到上官老师老师身上去了,这怎么能不叫周先惊奇?他有些不明白,这两个同时逃离七家湾的人,命运为什么会纠缠到一起的。 “她改名换姓了……周先,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还没有打听清楚。” 唉声叹气,那边的柳梢听起来疲惫极了。 好一阵沉默。 不一会儿,周先听到对面的姑娘紧紧咬起了牙关,沉声开口了,“不过,周先……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心里一紧,周先突然有些明白了,“和我有关?” “上官冰兰是心理医生,她这会儿和卓涛在一起。” 放下了一个巨大的炸弹丢在了周先脑袋上,柳梢并没有选择暂停,反而继续冷冷开口了,“而且,鬼妹已经查清,郎志宇签约的娱乐公司,背后的持股人是蓝玉珠。” 蓝玉珠,这又是谁? 还没有等周先细细品味这个名字的真正意义,那边的柳梢叹了口气,又轻轻开口了,“周先,她是卓涛的经纪人……而且,她也来自七家湾。” “那是上一任村长的女儿。” 采药人的女儿?上一任村长的女儿? 两个受害者的后代走到了一起,这是什么?巧合么? 不。 周先一点也不相信,他更相信这是一个复仇者联盟。 “卓涛呢?” 这次轮到周先冷冷开口了。 小院里,周先表情平静,可是眸子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焰。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剧本导演在谈论女主角的八卦时,亲口形容她们的关系形如姐妹。 所以,卓涛来自哪里? 他终于明白了那只狗头吊坠的意思了。 第262章 父仇者联盟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在历尽波折后,只有命运相似的人,才会走到一起。 如果狗头吊坠代表着她们自己的话,那么这三个姐妹花的组合分明就是一个小型的狼群部落。 男性社会,女人要出头还多难? 在家里的顶梁柱垮掉之后,周先不难想象这些受害人家属是多么的凄苦伶仃,虽然不知道这三个女人是怎么遇见并最终走到一起的,但周先相信,这个组合就是自己要找的嫌疑人。 经纪人,女明星,心理医生。 哨兵,头狼,狈。 各司其职,共同进退。 三个女人抱团取暖,确实可以让自己的力量一加一大于二,可是,如果这个组合是这么成功,她们为什么会走上现在的这条路? 杀人的意义何在啊? “周先,卓涛的来历很神秘,鬼妹暂时还没有查出来。” 那一边,柳梢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斩金截铁地开口了,“不过我相信,这三个女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至少,上官冰兰是杀害老猎手最大的嫌疑人。” 摇了摇头,周先苦笑了一声,他难道不知道上官冰兰的嫌疑很大,“证据呢?” 拿到神秘的守护者通道没有暴露的话,警方是不能证明一个城市里娇滴滴的心理医生,能够在大晚上翻山越岭到达七家湾,把一个身手强大的老猎人杀死的。 很快,周先根本就不能证明这位老猎人其实并没有反抗。 柳梢没有说话,想来是被周先突然丢出来的问题难住了,周先并没有个在意这个,又是直接开口了,“柳梢,先让鬼妹查查这三姐妹的行动轨迹……” 一个大明星有意隐瞒自己的行程,就算是专业的狗仔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他们的下落,但这一招对鬼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周先希望,鬼妹的调查结果,能在某种层度上支持自己的这次猜测。 “好,我这就去……周先,我们等会儿汇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柳梢突然和想见见周先,哪怕是不说话,她亲眼看到周先没事就好了。 可怜的,第一次把自己的小说影视化,女主角就涉嫌杀人,周先不要太倒霉。 “好的。” 挂下手机的时候,周先的表情依旧平静,可就在他的脑海里,那个问题还是在不断地萦绕着。 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很显然,这个组合里卓涛的地位最高,她就是狼群里的头狼,这个人的强大与否直接决定了整个组织的力量大小。 周先记得,在演绎了四部大戏之后,卓涛似乎沉寂了许久——她到底是什么原因找到自己来着? 为了提升演技突破自己? 演绎柳俏能够提升自己,这句话周先很相信,但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假设。 这三个人接下自己的戏份是别有用心,那么她们的目的是什么?周先反问自己。 这个剧本的所有内容,周先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还是那句话,在剧本里黄店镇作为“卫明”的出生地,戏份和“柳俏”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得过分一点,卓涛以及她的经纪人一行,根本就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借着拍戏的由头接近黄店镇黄家沟甚至更隐蔽的七家湾,这个假设基本已经不可能成立了。 拥有远大前程的她们,为什么要杀人呢? “周先,怎么了?” 恍惚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周先抬起头,这才发现了柳梢满是关切的眼神。 “柳梢,你说蓝玉珠开这个机构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女人在社会上打拼,自己想赚点钱周先可以理解,作为一个从事娱乐业的相关人士,蓝玉珠踏足相关的产业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为什么偏偏是? 要知道,直播和短视频是最近几年才大火的新型产业,一头扎进这类行业赚钱的不少,但因此血本无归的人更多。 没有历史经验可以汲取的前提下,任何新产业的投资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一定会成功。 “或许,和自己的专业有关?” 眨了眨眼睛,柳梢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明星经纪人是什么? 低端的经纪人照顾明星的生活起居,事无巨细,身份有些像随身保姆,只不过要求二十四小时都要在身边的那种。 高端的呢,负责给明星找资源,联系商演,组局熟络和其它明星导演的关系——非要打个比方的话,他们有些像专业的中介。 “经纪人和的中介性质,一点都不一样。” 竖起自己的食指晃了晃,周先淡淡开口笑道,“而且,你觉得,蓝玉珠是为了赚钱吗?” 开公司不是为了赚钱,这听起来就像个笑话,可想起郎志宇最近的一系列表现,柳梢突然觉得周先的这句话很有说服力。 想到这里,柳梢突然双眼微微眯起,“周先,你觉得,传递消息的是不是郎志宇这小子?” 虽然郎志宇手机上的所有通讯记录,鬼妹都已经调查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但柳梢还是怀疑就是这个小主播在通风报信。 毕竟,和蓝玉珠联系最紧密的就是他。 “想要成为卓涛身边的唯一经纪人,蓝玉珠除了专业技能必须十分优异之外,自身也必须是个长袖善舞心思玲珑的人……这从她把自己藏身于郎志宇之后,却不当直接的经理就可以看出来。” 柳梢点点头,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个蓝玉珠,但此人却通过他人暗地里控股机构,手段不可谓不娴熟。 要知道,这种不直接控股自己公司的后果,就是中间没多一层代理人,蓝玉珠就有多一分被剥夺股份的危险。 柳梢不得不怀疑她的正是目的。 “那周先,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突然出现的嫌疑人,让柳梢又惊喜又惶恐,惊讶于卓涛她们的身份的同时,柳梢也担心周先的剧本了,关心则乱,她这会儿更是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办了。 周先扯了扯嘴角,淡淡开口,“等。” 办一个大明星,他一点压力都没有,即使卓涛在华夏影迷里声望是如此高,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手上没有一点能够证明这三姐妹涉案的证据。 或许,等汪海现场探查出什么信息后,他才能进行下一步? 比如说,有没有人体组织遗失什么的。 沉寂二十多年年后,类似的杀戮再起,如果已经明确了这个案子的嫌疑人是那三姐妹中的某人,当前那个案子的凶手又是谁? 周先觉得,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如今这个案子的侦破契机。 毕竟,一切都是从那年的那个冬天开始的。 想到这里,周先叹了口气,“柳梢,我需要查看下当年那个案子的案宗。” 或许,有某些细节就藏在这里案宗里,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而已。 “周先,没有案宗,记得吗?” 柳梢耸耸肩,脸上的笑容十分苦涩。 “那一组的调查报告呢,金虎做出来了没有?” 周先急切地开口了。 昨天的碰头会有些简短,金虎只是粗略地总结了下重案一组的调查发现,可是尽管金虎和他的属下们再认真,短短一天能调查出什么东西? 周先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回一下黄家沟了。 “柳梢,记得吗,采药人的故事,老猎人说是老葛叔告诉他的。” 漂亮的柳叶弯眉紧紧皱起,柳梢愣了愣,“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说他和老葛叔关系很好,有传道授艺这层关系的话,这句话没有问题……但他和老葛叔,关系真的很好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先,我有些不明白?” 眨了眨眼睛,柳梢的表情有些懵逼。 “我的意思是,就算为了告诉我一些事,他也没有必要故意强调自己和老葛叔的关系。” 打了一个响指,周先的眼睛亮了,“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以当时的状况,他要举报些什么,我一定会注重的,对?” 还没有等柳梢回应,周先又继续开口了,“可偏偏,吸引我的注意之后,他又不把那个故事讲清楚……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 “是的。” 重重地点了点头,柳梢的心理莫名轻松了不少,她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嘴角也翘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们当时还猜测他是担心崔伯的大嘴巴子到处乱说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来着。”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呢?” 目光灼灼地看着柳梢,周先的声音开始低沉起来,“如果,如果他其实早就把要想说的话,隐藏在了这个故事里呢?” “隐藏?” “对。” 点点头,周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采药人,采药人……一切都是以采药人开始,所以采药人的女儿参与了复仇。” “那么,这个案子的结束点是哪里?” 首案在连环杀人案里特别重要,是因为这事嫌疑人做下的第一起案子,手法还算生涩,警方能从这里面看出不少东西。 而尾案,常常是凶手做下这个案子的最终目的,也就是说,死者往往是嫌疑人的社交联系人,就像游小艺最终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最后就收手了一样。 十几年前,这个案子为什么戛然而止了? 柳梢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卓涛?” 周先点了点头,“我们的影后,今年刚刚三十岁?” 时间往前推移十几年,最后一个案子的发生时间,正是卓涛的少女时代。 “演绎一出戏,就会爱上一个男主角。” 再次叹了口气,周先抬起头,目视远方的群山和密林,一对眸子开始深幽起来,“卓涛的人生中,其实很缺爱……特别是来至于男人的爱。” “柳梢,查查近些年的娱乐八卦——查查那些男星和卓涛的分手原因。” “毕竟,这位影后姑娘非常漂亮,前途远大,一般的男人和她分手需要很大的勇气。” 生活中缺失什么,就会在屏幕里渴望什么。 这是一位特别出名的艺术家对“体验派”演员的经典总结。 如果,卓涛在戏份里对和自己打对手戏的男演员爱得如此痴狂,是不是说明她的脑海里特别思念这个男演员所代表的某些形象? 比如说,自己的父亲什么的。 于是,第三位遇害者的女儿出现了。 父仇者联盟成立。 第263章 捕风捉影 “卓涛的分手原因?” 收到自家老大的留言时,鬼妹差点没有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咱家这位重案组的女组长也开始关心娱乐圈的八卦消息了? “不是,老大你查这个做什么?” “周先要查的。” 视频里,柳梢很不爽地翻了个白眼,怎么,自己的话不管用了是,小小一米四还敢翻天? “哦。” 听闻是自己的偶像要调查这些消息,鬼妹二话不说就闭嘴了,周先不是个追星的人,甚至为了麻烦,他自己这个小有名气的明星作家恨不得天天宅在家里或者戴着口罩到处采风。 不过,看到这一幕,柳梢更加不爽了,“鬼妹,你几个意思?” 自己提出一个要求,作为下属她反问一句就算了,怎么周先提出同样的要求,她二话不说就开始工作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这么明显吗? 见自家老大的脸色不好看了,鬼妹有些懵逼,收拢的双腿从座位上摊开,她架了架自己鼻梁上的黑色眼镜,一脸懵逼,“老大,怎么了?” 虽然和柳梢隔了好几十里地,但坐在黄店镇派出所的办公室里,鬼妹依稀觉得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好像有一只铁拳穿越了时空一下子砸在了她的脸上,那手感,那力度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她差点就抱头蹲了下来。 “行了行了。” 恨铁不成钢啊,柳梢摆摆手,有气无力地嘟噜了一句。 她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重案组的这位技术精湛的技术员已经废了,见了自家顾问就腿软眼花,瞬间化身最不知廉耻的狗腿子,任对方搓圆压扁也毫无怨言。 “老大,到底啥事儿啊?” 见柳梢衣服颓然没有力气的样子,鬼妹愈加好奇了,直接有些得寸进尺地反问了一句。 不同于柳梢热衷于运动,她桂知画最喜欢的就是国内的八卦新闻,有事没事的时候,拿上手机刷一刷那些明星八卦,她也能跟着乐呵一天。 沉默思考了一会儿,柳梢最终决定实话实说,倒不是她故意满足自家小姐妹的恶趣味,而是柳梢深深知道,鬼妹调查资料的时候,有针对性的寻找比起没有任何搜索条件的模糊查询,效率要高几百倍。 而目前,重案组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是,老大真的假的……专员真的要查这个问题吗?”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要求,鬼妹依旧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要不是她对自家顾问比较了解,她还怀疑对方公器私用,利用警队的渠道清查自家女主角的底细,动作太过龌蹉。 “嗯。” 点点头,柳梢偷偷向附近喵了两眼,确定附近没有耳朵聆听后,她这才定定开口了,“周先怀疑,卓涛是杀人凶手之一……她接下这幕戏是别有用心。” 杀人凶手……之一? 脸色瞬间严肃起来,黑框眼镜后面的眸子微微眯起,鬼妹如同一只炸毛的小猫般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这女人要害专员?” 前一秒还无比崇敬对方的身份,甚至因为这个原因质疑了自家老大的问题,但后一秒知道这个女明星对周先意图不过后,小迷妹瞬间人间清醒,把对方的标签撕下来够彻底不说,还马上反手贴了个“坏女人”的记号,一米四的变脸不可谓不明显。 自家的,自家的。 喘着粗气,柳梢眼神里的杀气已经止不住了,她恨恨地瞪了自己的闺蜜一眼,很是无语地点了点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好,这个坏女人真的要对专员下手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鬼妹马上就把自己的眼神从某人身上移开,似乎刚才和自己对话的是一坨那个啥一样。 双手支棱在半空中,哥特打扮的小个子女生双眸开始放空,心神已经完全集中到了偶像要问的那个问题上去了。 历任男友和卓涛的分手原因? 这是娱乐圈里一个分量很大的瓜,各个时间点都有不同人士给出不同的回答,但没有相应的证据支撑的话,这些所谓的回答只能是猜测和八卦,完全没有一点说服力。 四冠影后的粉丝十分虔诚,他们虽然也好奇偶像的八卦,但绝对不容别有用心的小人诋毁卓大美人,所以,这些猜测在互联网上没有激起任何的涟漪就消散了,谣言对卓涛的声誉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是,华国是一个把夫妻恋人间的忠诚看得很重的国家,但卓涛四度恋爱四度分手之后,她的粉丝们依旧对她依恋如故,仿佛她的四段感情经历不存在一样,这个在屏幕里演技高超的女人,在现实里依旧是夺白莲花。 “老大,你信吗,那几个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和卓涛分手之后就被她的粉丝网暴了,一个个都贴上了渣男的标签,演艺事业跟着退化了不少。” 第一眼看到这个消息时,鬼妹还在傻乎乎地笑着,但她抬头时,却发现手机对面的姐妹淘有些不对劲,架了架自己的黑色镜框再次炸了眨眼,鬼妹终于确定柳梢正在发狂。 “继续!” 黑着脸,咬着牙,柳梢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颤抖,可是那绯红一片的俏丽脸蛋已经完全出卖了她。 “啊……我继续,继续。” 打了个哆嗦,鬼妹差点没有哭出来,我又做错了什么? 可是还等不及想到答案,她就瞬间化身乖巧的属下,低下脑袋开始做事了,双手纷飞,噼里啪啦,银色的笔记本被她敲得啪啪作响,好不热闹。 派出所的办公室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可没有人敢向这个角落望上远。 两个女人的战场就是修罗场,他们不傻,不会没事找事自寻死路。 嗯? 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鬼妹玲珑的小脸皱了起来,事情有些不对劲。 “老大,卓涛的消息似乎被她的公司锁了起来,我只查到她高中时代是在安乡市读书的,艺考考上了帝都艺术学院……在这以前的消息,一点都查不出来。” 柳梢愣住了,我叫你查男友,你怎么查到这个女人的高中和大学时光去了?这调查方向完全弯了十万八千里了? 完了完了,这技术员不能要了,柳梢有些无语。 但很快,她就被鬼妹报告里的某个单词吸引住了。 安乡。 安乡并不是一个什么有名的一流超一流都市,相反的,它就是邻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四线小城,莫说和龙安相比,就算是和襄县这种小县城打擂台,它的各项指标都查了十万八千里。 要不是在地图软件上用地名来搜索,你手拿放大镜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这个城市的具体位置,柳梢不用多想,就知道生活在这里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可偏偏,逃离家乡躲在这个小城里生活了两年后,卓涛居然考上了帝都的艺术学院? 要知道,帝都艺术学院是整个华国数一数二的,每年艺考想进入这个学院的帅哥美女不知凡几,卓涛一个小县城出生的姑娘,凭什么胜过这些从小就经历过无数培训的艺考生? 她的天赋,真的就这么强吗? 或者说,她的底蕴,真的就这么牛逼吗? 当年,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走上演员这条路的? 柳梢心里一百个问题在不断萦绕着,很快,她就叹了口气,学着某人的口吻开口了,“鬼妹,别查女人……查男人。” “给我看看那些男人后来的表现,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卓涛背后站着一个强大的娱乐公司,能把她所有见不得人的资料隐藏起来,那么柳梢就干脆转换了思路,查查那些和她拍拖的男人后来怎么样了。 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男人,肯定也不会愿意被别人的粉丝恶语中伤的?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名声就是金钱。 只要这些男人稍微辩解一句,在互联网上留下了痕迹,柳梢觉得,自己就能完成周先交给自己的任务了。 说干就干! 很快,某个小个子女人就抬起头,眼睛亮晶晶,“老大,郝帅曾经在围脖上说,自己年纪不够大,配不上卓涛。” “但这条消息,很快就被他自己删除了。” 年纪不够大?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啊。 柳梢愣了愣,许久都没有想出这句话和案子有什么关联,但她没有半点郁闷。 摇了摇头,她直接挂断了小姐妹的视频,用了就甩的模样和刚才某人的表现如出一辙。 想了不想,她直接拨通了周先的电话。 第264章 天才与疯子 “年纪不够大?” 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周先的神情有些耐人寻味。 “周先,是不是年上情结?” 年上,一个很新奇的名词,从柳梢嘴里说出来真的让周先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摇摇头。 这个叫“郝帅”的男星和卓涛一起生活了两年,对她的生活习惯非常了解,他爆出的料已经比较有说服力。 但周先也能猜测出他后来又主动删除这条消息的原因。 作为华国数得上名号的四冠影后,卓涛背后的经济公司实力不容小觑,郝帅这个大嘴巴只图一时口快,却差点一句话让当时的娱乐圈翻了天,想来这场风波如此迅速的风平浪静,有着这家公司很重要的原因。 有一说一,喜欢年岁比自己大的这种“年上”情节,许多小女生都有,她们就是觉得经历了沧桑的男人会照顾人,经济条件也比较好——这种想法很正常,周先也无法评判什么。 但发生在卓涛身上的状况,怕不是简单的喜欢大年龄男人的简单问题了。 “柳梢,对于郝帅你怎么看?” 要证实这条消息的准确性,首先就要排除爆料人的不靠谱,周先听说过这个男明星的名字,毕竟它是这样有个性。 但对于此人本身的为人,周先却是一脸都不清楚,一些流行的俏皮话章口就来,想来柳梢是知道这个明星的。 “郝帅,我听鬼妹说过。” 叹了口气,柳梢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慢慢开口,“这个人应该是属于那种特色演员了……他戏份很窄,专门在屏幕上演绎那种豪气风云的‘大哥’形象。” “只要是这种角色,他出演的时候几乎都是手到擒来,让观众们很有代入感……但换个形象,他就会十分出戏,演技变得拙劣起来。” 周先的眼睛亮了,一下子来了兴趣,“演技拙劣?” “对。” 重重地点了点头,柳梢仔细看了周先一眼,“据鬼妹说,这个明星曾经参加了一档真人秀节目,当时有一个游戏是假扮素人和路人搭讪,随机演绎电视台准备好了的剧本。” “但郝帅全程结巴不说,脸上的表情一直也不太自然,一下子就让路人看穿了……后来他在网上解释这是节目效果,还被当时的电视台策划直接甩出台本打脸了。” 只会演大哥? 这个郝帅看起来是个“大哥”专业户,也难怪柳梢话说他戏份偏窄了。 不过,周先却是很明白,这个人怕是个天分不怎样的体验派演员,或者说,他的演技全部点到了自己的体验天赋上去了。 他本身是个大大咧咧性子粗犷的男人,在屏幕上演绎类似的角色时,他能把自己的生活经验体验在角色上,所以才能把那些“大哥”表现得活灵活现。 但若是换一种角色,他的表演就会很别扭,不是忘记自己角色要说的台词,就是错误的估计了当时角色应有的表情反应,用柳梢的话说,就是出戏。 但出戏归出戏,从刚刚柳梢讲述的一个小故事里,周先已经知道了这格叫“郝帅”的明星是个真性情的男人,和屏幕上的那些大哥一样,他豪气风云,为人大大咧咧,说话的时候嘴巴比脑子快。 这样看来,他的爆料某种意义上是可信的。 “柳梢,如果真的只是简单的年上,郝帅会主动提出分手吗?”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小女生会喜欢上年纪比自己大的男人,那些老男人一样不是喜欢小女生吗? 男人至死是少年,就算病入膏肓在床榻上快要死掉了,男人最喜欢的一样是脸上充满了胶原蛋白的年轻姑娘。 作为屏幕上最受欢迎的女星之一,卓涛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就连柳梢这样的高傲的姑娘,得知这位女星要演绎自己屏幕上的形象时,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与欣喜。 更何况,卓涛的身份摆在那里,郝帅和她在一起显然地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哪怕仅仅是个男朋友的身份,他也可以从卓涛背后的娱乐公司获得很多的职员。 他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娱乐圈,娱乐圈。 娱乐这个圈从来都不好混,只要稍微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在这个行业里看到许多拉多人类道德下限的东西。 周先可以肯定,就算在屏幕上豪气风云,郝帅这位男明星也一定不大多数普通男人要现实许多:他完全可以算清自己和卓涛在一起或者分手后的利益得失。 换句话说,比起卓涛背后的那家娱乐公司能够给自己的资源,郝帅可能觉得和这位四冠影后在一起,他会损失更多。 “郝帅在害怕什么?” 轻声问出口,柳梢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虽然戏份单一,但这么多年下来下来,郝帅已经是站到娱乐圈很上层的那种人了,柳梢有些不理解,他还能害怕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 没有回答柳梢的提问,周先反倒饶有兴趣地反问了一个问题,不等对方回应,他又眨了眨眼睛,“提示一下,马洛斯需求法则。” 需求法则? 柳梢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周先说的是需求的五个层次理论,地位到了郝帅这个层度,他现在需求的是“自我实现”? “经济自由,吃喝不愁,甚至因为角色风格的缘故,郝帅的朋友遍天下……周先,我实在想不出他在害怕什么?” 思考了好一会儿,柳梢无可奈何地嘟噜了一句。 尊重没有问题,社交也没有问题,生活更是一片光明,这样的明星,只要自己不作死,还会害怕什么吗? “生存。” 冷冷吐出一个单词,周先的脸色严肃起来,“柳梢,如果郝帅觉得自己继续和卓涛在一起的话,他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呢?” 生存! 我的天。 脑海里把这个单词反复咀嚼了几次,柳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和卓涛在一起,会有死掉的风险? 难怪连续四个男友,都和她待了短短一两年之后,主动地提出分手! 命都没有了,其余的再争取还有什么意义呢? “周先,危险来至于她背后的娱乐公司?” 故意压低了嗓子,柳梢小声开口了。 郝帅虽然在娱乐圈有些名号,但和这家娱乐公司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够看,后者能捧起卓涛这样的大影后,自然也能封杀郝帅这样的连影帝都不是的男演员。 “公司?或许是。” 双眼微微眯起,周先的神情有些唏嘘,“不过说实话,比起这个理由,我更觉得……危险来至于卓涛本身。” 柳梢:??? 周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每个单词我都明白,但组合到了一起,我怎么就稀里糊涂了呢? 卓涛,有危险? 柳梢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旁边姑娘脸上的疑惑,周先的说辞还在继续,“柳梢,记得我刚刚的推理吗,卓涛真正的身份?” “你说她是十几年前最后一位受害者的女儿?” 父仇者联盟的推理是如此惊艳,柳梢怎么会忘记?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支撑这个观点,但柳梢却是在心底愿意一百个相信它。 无它,周先已经用无数次的经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案子是从二十三年开始的,那会儿卓涛应该只有七岁,所以十几年前那一系列案子的最终凶手,根本不可能是她。” 柳梢点点头,这个论点很有说服力,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如何也不能连续杀死了十几个成年人。 所以,她是受害者家属的身份被坐实了。 “但金虎的报告却告诉我,这一系列案子有三个共同点:成年男性,冬夜杀人以及他们的死亡方式。” “目标,时间,手法……三者契合,所以我们才有了连环杀人的推论。” 柳梢再次点点头,脸上的疑惑之色却是越发浓郁了,这不是早就已经明确了的事情吗,周先为什么会反复提起? “最后一位死者,是男性吗?” 柳梢点头。 “这位男性,是姓卓吗?” 柳梢愣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他是卓涛的父亲吗?” 周先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几乎没有任何停歇就洒了出来,噼里啪啦把柳梢砸了个头昏眼花,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位死者是不是卓涛的父亲? 这个问题怎么会这么奇葩,后者不是确定了就是死者的家属吗,周先怎么还会问死者是不是她的父亲? “周先,说到底,卓涛不过是有些恋父情结罢了……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 因为从小失去了父爱,所以长大了卓涛对比自己年岁大的男人有一种特殊的偏爱,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柳梢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她在重案组的档案馆里看过太过类似的案件,不幸的是,这些案件通常都是以悲剧结尾。 “恋父,恋父。” 低声呢喃了这个单词好几次,周先的表情唏嘘不已,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重案组组长。 “柳梢,我说这件事,比起你能想象到还要严重许多,你相信吗?” “我相信!” 恨不得举手发誓,柳梢瞬间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十分果决。 “但周先,你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啊?”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这个问题真的很低端,周先想笑,但不管怎么努力,他都发现自己有些笑不出来。 许久。 柳梢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气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周先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柳梢,你知道天才和疯子的区别吗?” 天才? 疯子?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别。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很简单。 但还没有出声回答,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说辞突然窜入柳梢的脑海里。 “卓涛,卓涛她是个戏疯子啊。” 第269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小集体里面有两个杀人犯,这本来就已经够恐怖的了,结果周先这会儿告诉柳梢,这两个人不仅是杀人犯,还分别是守护者和盗墓贼,立场正好站在了对立面? “蓝玉珠是备选村长之女,所以她的身份是天生的守护者?” 蓝玉珠能够进入将军坟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柳梢认为,这个女人或许继承了自己父亲的命运,许久之前就知道了将军坟的秘密。 但或许就在她真正进入自己父辈守护着的的墓穴之中时,这才发现这里的宝藏其实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这样来看,她成为了卓涛的经纪人,其实也不一定是偶然? 一旁的汪海很是同意自家小师妹的看法,直接点点头道,“如果蓝玉珠是守护者的话,那么上官冰兰就一定是盗墓贼了。” 她是采药人之女,如果她同样继承了父辈的命运的话,那么这个故事就有些意思了。 采药人一定也是盗墓贼,汪海在心底想到。 进山采药和直播抓蛐蛐,两者是何其的相似?没有会怀疑一个经常在山中到处晃悠的采药人的。 所以,当初采药人第一个死于狼嘴之下,是不是有特殊的原因? “采药人如果是用采药才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上官老师是不是同样如此?” 双眼亮晶晶的,柳梢观察着周先的表情,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还是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采药人之女搬离七家湾之后,能和上官老师走到一起,肯定是因为这两人有着共同的利益。 柳梢觉得,这位冰兰姑娘最后能改姓上官,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我们定义一个人的身份,不能简单地给他贴一个标签。” 用意象来刻画一个犯罪嫌疑人,周先向来是最擅长的,毕竟这是情感语言最常见的手段。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人,或许是地球上最复杂的动物,想用一两个单词来完美形容任何一个人,都有些异想天开。 想要客观且公正的评价一个人,必须摈弃自己的主观意识,以这个人的行动为准则真实地评价。 也就是说,你要看他这一生到底做了什么。 上官老师,这一生到底做了什么?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大学毕业生,一扎根在七家湾就是几十年,把自己的大半辈子奉献到了这里,无怨无悔。 这种人,就算他来这里的目的不纯,又怎么样呢? 他最终到底也没有去过将军坟,反而教书育人,培养出了七家湾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 好人,坏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哪有那么简单。 “十几年过去了,这里的乡民依旧称呼他为上官老师,可见他们对此人当年奉献的认可……只是当年搬家的时候那么匆忙,上官老师到底遇见了什么?” 柳梢的俏脸上写满了不解。 “他遇见了什么我们暂时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上官冰兰后来遇见了他,一定发生了某些有趣的事。” 上官冰兰。 这应该是三姐妹中年岁最大的那位,当年他的父亲遇害最早,所以她搬离七家湾也应该是最早的那一批,很显然,作为一个失败盗墓贼的女儿,她和她的家人没能带走将军坟中哪怕一分钱财宝。 能从一个失去父亲的山村寡女,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这中间她的母亲一定付出了许多——但比起一个普通采药人之妻的辛苦付出,周先觉得,上官冰兰更需要大量且长久的经济支持。 医科,从来是高考分数最高,学费最贵的特殊专业之一。 特别是,心理医生在华国更合适罕见的新兴学科,需要学生家庭更大的投入。 “周先,你不是想告诉我,是上官老师在帮她?” 没有人是傻子,周先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汪海哪里还不明白? 说句不好听的,家里死了男人的孤儿寡女,在自己的老家生活都不一定会如意,更不提居家搬迁后的异地他乡了。 就凭采药人妻子的手段,想要供出一个大学生怕是也不容易,就算退一万步讲,上官冰兰很争气,有学习的天赋,高考也发挥得很好,那么她只要稍微懂事一点,就不会报考心理医生这个费钱费力,短时间内还毕业不了的专业。 “难道就不能考虑助学贷款?” 柳梢有些不解。 她没有上过普通的大学,但想来都二十一世纪了,国家不会轻易地让一个准大学生上不了学?大学都是有绿色通道的。 “上大学,考虑的不仅是学费,进了学校才是开始……柳梢,她读的是心理医生。” 生活费,学杂费,资料费……每一项对于一个贫困学子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特别是,一般的学生还可以考虑做做家教或者勤工俭学,但一个学心理的大一大二新嫩,能做什么? 说实话,勤工俭学那点工资也只能够生活费的,一个新兴学科的任何一点进修资料,也不是简单地做做家教就能支付得起的。 “上官老师,真的在帮她吗?” 低声呢喃着,柳梢眼神里的疑惑终于渐渐消散了,是啊,就像当年老葛叔资助黄二丫一样,上官冰兰一定也是获得了某个人的帮助,才能顺利地读完了大学。 “医科也普通的本科不一样,它大多是五年制,甚至有些是七年的本硕连读来才能毕业……以当年上官冰兰的窘境,她是不会报考这种学科的。” 打了个响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周先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虽然不知道两家人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从上官冰兰改姓,我们就可以推断这位在七家湾奉献了大半辈子的支教老师,可能已经深深影响到了这个年轻的女心理医生。” 上官冰兰的性格,除了来源于自己本身的人生经历,也隐隐可以看到上官老师的影子,所以这才有了后来她原谅卓涛的故事。 但还是那句话,这会儿周先还不想只用一个简单的“老好人”标签来形容她。 “守护者堕落,蓝玉珠因为私欲开始报复。” “盗墓贼洗白,上官冰兰开始了自己的救赎。” “两种行为对比起来很讽刺,但这个案子并没有这么简单……柳梢,这个案子想深挖下去,我们必须找到突破口。” “突破口?” 重复着周先的这句话,柳梢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焦距,她的心神已经全部被周先刚刚吟诵出的对比句吸引住了。 守护者堕落,盗墓贼洗白。 所以,这个案子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对。” 周先没有注意到柳大组长的迷茫脸色,继续开口,“上面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推理,虽然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们需要事实需要证据来支撑……首先,我们要确定这三个女人昨天甚至前天大前天都在黄店镇。” 时间地点对得上才有作案的可能,如果连这点都不能确定,那么一切的推理都是扯淡。 柳梢点点头,“然后呢?” “督促鬼妹,我们要在第一时间知道上官老师的一切信息。” 这位支教老师是这个案子里很关键的一位人物,警方通过他,不仅能了解上官冰兰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能知道当年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彻夜逃离了七家湾。 “好的,没问题。” 点点头,柳梢在心底默默记下了周先的命令。 “第三点,也是最主要的。” 叹了口气,周先的声音低沉了不少,脸色也认真了许多,“柳梢,我希望你找到这三个女人的下落后,第一时间把上官冰兰拘留起来。” “拘留?” 声音有些激动,柳梢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没有任何证据在手的情况下,直接拘留小集体中的某一个人,周先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对,我就是要打草惊蛇。” 似乎看出了柳梢的心思,周先笑了笑,淡淡开口了,“她就是这个案子的突破口。” “其实我很想知道,在发现自己的姐妹是因为给自己擦屁股而暴露后,剩下的两人会怎么做。” 狼群会分崩离析吗? 因为利益结合,因为感情分离,这似乎是世上所有的小集体的既定命运了,周先最关注的是,如果没有了感情作为纽带,头狼还会维护狼群的利益吗? 特别是,她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哨兵在背叛了自己之后。 第312章 各自的收获 虽然是第一次统领全局,但周先的命令还是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了。 被点到名字的组员各自领了任务,很快就和自己的搭档汇合了,开始仔细调查现场的一切。 保安室。 “与其说是保安室,不如说是员工休息室还准确一些。” 一个瘦弱的小青年架了架自己的眼镜儿,有些无语的吐了一句槽。 眼前的这家银行虽然规模较小,但建筑里面明显经过精心的设计,相应的配套设施很齐全,可以当得上一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评价。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栋精美的建筑,有些人居然把三楼最靠角落的一间房子改造成了几位保安的休息室,他们这个小组刚刚进来的时候,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三架高低床,每张床上被褥凉席都齐全,显然最近都有人睡过。 只是,一个安保人员,你睡在三楼最角落做什么? 晚上巡逻的时候,就算发现了一些端倪,你的同事能来得及从三楼下来支援吗? 向丽并没有理会这个二货。 一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她微微眯着眼向四周观察着,“这个高度虽然足够,但角度并不算好……就算院子里真的有什么情况,他们也不可能发现得了。” “香梨,你真的不会以为他们发现了什么,还会勇敢的冲下去和坏人搏斗?” 从屋子里探出头的大汉皱了皱鼻子,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大帝,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二。” 香梨毫不客气地回瞪了一眼,面对这种穷凶极恶的歹徒,普通人就算再胆小再懦弱,都是正常现象。 不正常的是,已经一个明显没有抵抗的保安大叔,最会却死在了这种人手里,为什么? 排除杀人灭口,似乎也只有自己先前的猜测了。 狄爽有些不爽,虽然知道进入重案组的每个组员都要给自己起一个花名,可“大帝”这个匪号明显也太大了,他有些承受不起啊。 他虽然在一线干了几年,可今年才不过二十三岁,茂密的胡须下是一颗年轻的心脏。 他性子直爽,嘴巴上没有一把锁,前几天那个联络官崔玉叶征求自己的意见时,他嘴贱的把自己最喜欢的网名报了上去,哪知道第二天他们的组长就同意了。 于是,“大帝”就正式成了他的代号。 不知道为什么,狄爽总觉得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那是一种想把某些人回炉重造的味道。 “香梨,你还是坚持对方是在误导警方?” 他愣愣地朝自己的同时开口了。 “是!” 点点头,向丽的眼神很凝重,“甚至,我觉得这种行为都不止是误导……大帝,镜子,他们是在挑衅我们。” 瘦弱的年轻人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蹙眉开口了,“三张床,却只有一个受害者……香梨,真的不考虑另外两个保安?” 向丽摇了摇头,再次观察拉这间小小的休息室后,她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考虑。” “按照本地警方提供的资料,这两个保安里有一个是正常轮休,一个是晚上过来换班的第三个保安……啰嗦一句,这位保安大叔也是案子的报案人。” “晚上七点半,他和平常一样过来和死者换班的时候,发现了保安室的不对劲,好一阵鬼哭狼嚎之后,这才颤颤巍巍拨通了报警电话。” 厚重的镜框后,瘦弱青年的小眼睛微微一惊,报案人的反应很正常,看起来没有什么嫌疑,那个轮休的保安更是有着非常合理的借口。 香梨说得没错,至少目前来看,这两人身上没有什么嫌疑。 “三个保安的底细,龙安的同事们会追查清楚,我们暂时不考虑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 叹了口气,香梨把目光集中了到了自己的两个搭档脸上,“你们说,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虎眼圆瞪,狄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银行六点关门,保安七点半之前就死掉了,这伙人的执行力很强……香梨,我记得报告里死者的死因是枪杀,对?” 向丽点了点头,虽然这个大个子看着不咋样,但记忆力还算可以。 这个银行是没有持枪执照的,几个保安随身配备的武器只有几根电棍,那么枪械的来源自然只有劫匪本身了。 “外面的几条街道虽然不是商业街,但昨天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肯定很热闹。” 外号“镜子”的年轻人沉声开口,“结合法医科那边的发现,我们是不是可以退认为这伙犊子配备了消音器?” 华国是个禁枪的国家,如果说那些重案大案里枪械是参与度最少的凶器,那么与枪械息息相关的配套元件更是难得一见。 就算那些从某些阴暗渠道弄到枪火的职业级罪犯,在持有枪械时也不得不考虑一个十分致命的问题,那就是这些枪械的隐藏性。 街道上摄像头星罗密布,马路边热心群众在散步,持有枪械本来就够辛苦的了,你在装一个长长的消音器,那不和主动寻死差不多吗? 所以,消音器这个枪械附件的出现,已经在某些程度上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确定吗?”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各自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大帝更是直接叹了口气,重重朝香梨点了点头,“香梨,上报,我们怀疑这里出现了一个职业级的犯罪团伙。” “这个案子,可能只是他们的第一案。” 向丽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这就去。” “大帝,镜子……随我一起去找组长。” …… 地下室一层。 汪海蹲在某个已经半开的保险箱前,久久不语。 “小王,确定吗?” 他的身边,同样是一男一女面色凝重。 汪海点了点头。 “这家银行的规划很专业,你们也看到了,这个保险箱被破坏得有多么严重。” 作为专业的痕迹检验人员,汪海刚刚已经带着两个新同事把这个房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紧紧是这第一遍的初筛,一个十分诡异的发现让三人不寒而栗。 “是啊,‘菲利克斯’,不死凤凰的保险箱,他们也能破坏。” 不远处,一个短发的姑娘面色有些苍白,“这个牌子在市面上很罕见,但作为海外最出名的保险箱供应商之一,他们恰恰就是以防盗性能出名……不死凤凰已经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么丢脸了。” “箱子上至少有三种破坏方式。” 另一个男人蹲在汪海旁边,一只带着白色塑胶手套的手轻轻摩挲着保险箱的表面,他凝声开口了,“从银行关门时间到保安报案时间,中间只间隔了九十分钟——这还不考虑他们控场并找到这里。” 汪海的脸色有些凝重,“k,你有什么想法?” 被汪海喊作“k”的男人站了起来,轻轻扭了下脖子,“小王,这家银行位置虽然偏僻,但里面的规划却不简单……三层阁楼,外加两层地下室,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他们能够直接找到这里,非常不简单。” “然后呢?” 短发女生轻声开口,满脸兴致盎然。 “青雀,你这样挺没意思,我知道你也注意到了。” 转过头,k看了看汪海,直接笑了,“小王,虽然不知道这扇防盗门是哪家公司的产品,但从这里的配置来看,它同样是一个高科技产品。” “但它没有被破坏,你不奇怪吗?” 汪海愣愣地点点头,“会不会是他们从留守的保安那里弄来了钥匙?” “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保密等级都是一样的。” 被叫做青雀的短发姑娘噗嗤一笑,三两步来到了房间门口,眯着眼睛朝防盗门的锁孔看去,“小王,虽然没有检查,但我敢肯定这道门就是被正常打开的,你甚至不会在锁孔里找到半点金属碎屑。” “还有,保安不太可能拥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就算这个房间的保险柜,只是暂时存储后备金的,几个保安也不可能拥有这里的钥匙,青雀十分自信。 这姑娘真有个性。 在她身上,汪海仿佛看到了周先的身影。 k也依稀一样。 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汪海轻轻开口了,“k,你来检查下的防盗门,青雀也看看保险箱……我去找周先汇报下。” 互换了两个臭屁精的任务,汪海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想也不想,他推开大门朝楼上走去。 瞬间就打开了一个高精度地防盗门,以安全闻名的不死凤凰保险箱,也没有挨过他们的三次尝试。 偏偏,再做了这一切之后,他们对唾手可得的钱财又不屑一顾。 汪海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必定有什么东西,在这些人看来,比这几万块的备用金,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加强大。 …… 不知名小巷。 三个男人蹲在街角,齐齐观察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虽然话有些难听,但高智商犯罪,嫌疑人不太可能是这些普通乡民。” 许久,一个悠长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平静。 “秀才,你也猜测那些家伙是外来人员?” 秀才是被夹在三柱和金虎中间的男人,这个面色俊秀,吐词文雅的家伙刚才对两人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 高智商犯罪必须依托大量的知识储备。 这家银行的储户是没有什么文化的乡村农民,招聘的安保同样也和这些人沾亲带故,他们不太可能参与这件案子。 “不是猜测,是推理。” 苦笑一声,秀才随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到了记事本那一页,“老虎,柱子,你们也看到了,就第一轮调研来看,我们的这位死者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镇居民,十年前才从乡村搬家过来。” “他或许有小农民似的狡黠,通过送礼攀亲的方式进入了银行获得了这份职位……但同样,他也是一个小富即安的人,同事们说他工作认真负责,对所有客户都是微笑服务。” “一个保安当了快十年,还对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笑眯眯的,这个人还不卑微吗?” 倒不是云秀读书读傻了,只是他很清楚,来银行办事的客户有多难缠,特别是这些乡间的老头老太太,为了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纠缠你半天。 微笑服务是每一个银行机构的服务要求,但在现实里,每一个服务岗位的员工脾气都不会太好。 不同于这些人职业性的假笑,秀才觉得这位当事人当了尽管快十年保安,在面对客户还能天天保持微笑,笑容还能那么真诚极具感染力,答案只有一个。 这个人十分渴望这份工作。 出身低微,没有什么文化,这种人能参与到抢劫银行的高智商犯罪中?给一百个理由秀才都不相信。 “这么说来,另外两个保安也是同理了?” 说话的是金虎,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心里还是很清楚,这位来至于兄弟单位的新同事,在犯罪心理方面比他还是要强上一些。 “轮休的那位没有问题。” 简单翻开了自己的调研笔迹,秀才点点头,“报警的那位虽然表现有些磕碜,但同样是正常反应的范围内。” “……综上,虽然是第一轮调研,但我个人觉得,我们可以向组长汇报了。” 拍了拍云秀的肩膀,三柱子竖起了大拇指,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 随身站起,金虎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柱子,秀才,和我去找周先。” “收到。” …… 银行大厅。 大门紧闭,外面已经用黄色的封锁线围了起来,暮色下,众人依稀可见崔玉叶和当地的几位警官忙碌的身影。 时间已经到了黄昏,晚上六点刚过,离案发时间马上就二十四小时。 “鬼妹,大家都快过来了,你还没有发现吗?” 合上自己的手机,柳梢有些郁闷地看了自己的闺蜜一眼。 她的任务是重现犯罪现场,但完美执行这个任务的前提,是她必须获得足够的案件线索。 所以,很不幸的,她这段时间只有在鬼妹身边等待着众人的回复。 “姐,我在一帧一帧查看录像好么!” 小嘴嘟嘟,鬼妹有些郁闷,看监控需要耐心和细心的工作,没有足够的时间,她如何才能在浩瀚的监控视频里发现线索? 虽然附近几个街道没有几个摄像头,但这几天还是有不少影像留了下来,特别是,这家银行的大厅里,这几天正值黄金周,银行举办了一个优惠活动,每天前来领鸡蛋的群众有不少。 “老大,要不你帮帮我,这些爹爹婆婆快把我整疯了。” 眼珠儿转了转,鬼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只粉红色的鼠标,满脸期待。 “香梨和汪海已经报告,她们怀疑这是一个专业性的犯罪团伙……你就不能把这些本地人都剔除掉?” 白了自己的闺蜜一眼,柳梢才不上当。 “那就没有几个年轻人好么!” 双手一翻,鬼妹直接耸了耸肩,面对某人这张翻脸不认人的地主脸,她有些心累。 “那你就查这几个人啊?” 声音提高了八度,柳梢的脸色不好看了,虽然姐姐我不是你的老大了,但你个小丫头还敢翻天? “几个歪瓜裂枣,怎么看也不像杀人犯啊。” 小声嘟噜了一句,鬼妹不敢看自家老大一眼。 “你!” 巴掌高高扬起,柳梢准备清理门户了。 “好了。” 某个轻轻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两个闺蜜齐齐抬头望去,只见某个男人的眼神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时间不早了,鬼妹替大家伙叫顿外卖,我们就在这里开一个碰头会。” 收起自己的手机,周先站了起来,“柳梢,通知大家集合……吃完饭,我们一起重现下现场。” “好呀。” 小手放开某人的脑袋,眸子里秋水荡漾,柳梢笑得很开心。 现场的第一个碰头会就要开始了,她很期待。 第315章 孤儿怨 “老大,怎么回事?” 激动之下,鬼妹连以前对柳梢的专有称呼都喊了出来。 她承认,周先刚才的那段推理非常惊艳,那么一点点线索就把嫌疑人锁定成了一个四人犯罪团伙。 可只通过一段模糊的描述,柳梢又是怎么确定这群人就是她的熟人呢? 难道,她认识的小孩儿里,有这么几个抱团取暖的残疾人,恰巧为首的女生是个小个子的侏儒症患者? 周先虽然没有开口,但满满的关切之情依旧写在了脸上。 “周先,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资助了几个孩子?” 周先点点头,面色凝重。 他甚至很清楚地记得,柳梢第一次提及这个话题,是在龙安大学和自己一起吃自助餐的时候,当时他还很疑惑,为什么柳梢这么一个市级的重案组组长,为什么生活会如此简朴,对各种质量低劣的肉食也享受不已。 除了柳梢是个运动达人,身体对蛋白质本身的吸收量比较大之外,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她每个月的工资都资助了不少孤儿,所以在自己的生活上有些捉襟见肘,每次见到烤肉眼睛都绿了。 当然,当时她只是在享受自助餐时和自己提了一嘴,并没有深入多谈。 现在看来,那几个孤儿就是今天的目标嫌疑人? “不不不,不是他们。” 似乎还是看出了周先的心思,柳梢连忙直直摇头,沉声开口道,“我每个月都会给龙安的一所孤儿院打钱,数量大概是……” “他们是我资助的第一批孩子,两男两女,身上都有残疾,年纪也差不多……三年前,他们四人成年后就离开了孤儿院,自己到社会上去打拼。” 柳梢告诉众人,她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大概是四年前来到龙安市并成功进入重案组参加工作的。 当时她刚刚初入职场,意气风发,对待工作也十分热情,在佩戴上肩章后的某一天,她就接到了一个刑警队转交上来的案子。 “虽然时间过去了三年,但我还是很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们的眼神……当时我还奇怪,孤儿院能发生什么案子,需要惊动重案组?” 柳梢的声音幽幽,脸上开始有了后怕的表情,“各位,你们能猜到当年发生了什么案子吗?” 虽然依旧是吊人胃口,但众人没有一个人怪柳梢的恶趣味,所有人都摈住了呼吸,静静思索着她刚刚提出来的问题。 是啊,一个孤儿院能发生什么案子,需要市里的重案组来直接参与调查呢? 偏偏这件事后来又有些虎头蛇尾,湮灭于茫茫的历史之中,就算鬼妹这样紧接着柳梢入职的新嫩,一点也没有听过这个案子的相关案情。 “和那几个孩子有关?” 轻轻的,周先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一个刑事案想要尽快的结案可不太容易,警方必须提供具有说服力的扎实证据,如果事情在当年没有在社会上激起一点涟漪,也就说明这个案子可能不是刑事案。 它可能看起来很血腥很,甚至直接了刑警队,也有可能很诡异,重案组调查之后又把它归结于一般事件。 “嗯。” 直接点点头,柳梢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当时刑警队报告,说是市里的某家孤儿院,每个星期都有孤儿自残。” 把最后两个咬得很重,柳梢抬头看向众人,“跳楼,割腕,喝药……一连三个星期,每隔几天就有一个孤儿做出类似的举动。” “他们怀疑,有人在教唆这些孩子做这些事,毕竟这些少男少女心智还不算健全。” 教唆犯罪? 组员们眼睛一紧,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在刑事犯罪中,教唆犯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这种人最擅长的是精神pua和嘴炮,智商超高,而且不参与直接的犯罪活动。 一般而言,警方想要找到足够的犯罪证据指控他们很难。 但万一警方的调查建功了,手里掌握了关于教唆犯的关键证据,那么最终公诉量刑时,此人下场绝对不会比直接施暴的作案人轻松到哪里去。 “当年的案子,不了了之了?” 金虎在一边愣愣地开口了。 原谅他不知道龙安孤儿院的这件案子,但细细想来,作为一个专业的刑警,如果连他都不知道这个案子的具体消息的话,这个案子一定不会很大。 甚至,和周先猜测的一样,它根本就不是刑事案。 “是的。” 没有丝毫犹豫,柳梢重重点了点头,“我当年接手案子后,到孤儿院仔细走访调查了一遍,就发现这个案子里好多细节满是矛盾。” 眉毛轻轻皱起,周先一下子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坠楼的姑娘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是满脸笑意。” 竖起自己的食指晃了晃,柳梢一脸凝重地开口了,“即使这个女孩儿的一条腿,在这场事故里已经摔断了。” “没有做手术吗?” 一米四探出了脑袋,很是好奇。 “她拒绝做手术。” 嘶! 鬼妹倒吸了一口凉气,故意跳楼,摔断了自己的腿,然后拒绝手术,这个什么操作? 她已经听出了自家老大的暗示,那个女孩儿是自己跳楼的。 “其它几人也是如此?” 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颤抖,一旁的向丽冷冷地开口了。 “嗯!” 再次重重点头,柳梢的声音越发深沉了,“两兄弟,哥哥喝药烧了喉咙,最终变成了哑巴;弟弟断了一只手,自己把自己弄残废了。” 跛子,哑巴,瘸子。 四个人中已经有三人是残疾了,这和周先刚才的推理是如此的对应,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觉得一股凉意不可抑制地从背脊涌了上来。 “他们都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行为,并且强烈表态和外人无关,对?” 目光炯炯地看着柳梢,周先的表情很认真。 “是的。” 虽然不知道周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柳梢还是没有否认。 “你还调查出什么了,柳梢?” 一连三个小孩儿在孤儿院里自虐,难怪刑警队的同事们担心这个孤儿院有问题了,周先不难想象,发生这件事后,这几个当事人在孤儿院里会有多么举步维艰。 他更好奇的是,这几个人为什么这么做,并且还甘之如饴? 无论怎么看,这四人小团体,似乎有一个人的戏份缺席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 看了看周先,柳梢苦笑起来,“我当时也怀疑这三个人是为了陪文怡,不让她太过孤僻……呃,文怡就是那个女嫌疑人的名字。” 举起手,三柱子有些疑惑,“文怡的侏儒症,是天生的还是?” 三个小伙伴疯狂的自虐行为,让赵玉柱不得不对这个女匪首的病情有些怀疑,他承认,少年时代的感情最为真挚,他曾经听说一个班的学生为患癌的同学剃光头发的故事发生。 但,把自己弄成残废去迎合自己的小伙伴,这也太脑残了一点? 绝对不是少男少女心智还没成熟的原因。 “天生的。” 随口应付了下自己的好友,柳梢举起了第二根手指,“周先,和孤儿院的院长仔细交谈后,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这四个人都是来至于同一个矿工大院。” “具体来说,就是八年还是九年前……因为一场不幸的火灾,他们都成了孤儿,这才被好心人送到了这家孤儿院。” 矿工大院? 八年前或者九年前的火灾? 如果三年前几人刚刚成年的话,那么八年前他们应该是十三四岁,正好是人生三观重塑的最好时机。 三年前柳梢刚入职,恰好接到了这个案子。 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她很巧合地发现了这是一次集体性的自虐行为,虽然有些恶劣,但当事人坚持和别人无关后,在没有证据之下,她也只能草草结案了。 心地善良的萌新女警,当年还坚持给这几个可怜人汇款资助,周先不知道这个小团体是怎么回应柳梢的善心的,但不久之后,他们就离开了孤儿院,抱团闯社会去了。 现在来看,他们的闯荡之旅似乎有些不简单。 哑巴变成了杀人狂,瘸子成了一个开锁大师,一只手的黑客技术几乎可以和鬼妹一较高下。 作为女首领的文怡,更是把经验丰富的保安刷得团团转。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在成年之前,一个接一个把自己弄成残疾? 断断三年把自己变得这么强大,这个小团体的究极目的,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周先的脑海里盘旋,把他的思绪搅作一团,混沌无比。 许久,他才面色苍白的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 “是他们。” 这四个人心理刻画符合现场的侧写,周先可以肯定,这个案子大概率就是这个小团体做下的了。 只是,周先有些怀疑,精心策划了这么久,一开场就留下了一条人命,他们的目标真的是金钱或者保险箱什么的吗? 面面相觑。 虽然终于确定了案子的嫌疑人,但众人的脸上没有一点喜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