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寻渡》 序章 世界的转变 厚厚的云层下,有着深灰色的天,一片谈不上荒芜的地上建着各式各样的建筑。形态各异的生物生活在这大地之上,淡薄的......纯粹的...... 金色与灰色碰撞着,在两者的交界处彼此交融诞生了耀眼的白,又在不知名的角落,渐渐又成了金,或灰。 两种颜色相互争斗,那灰色,似乎在逐渐增多,重重叠叠的堆在一起,有了黑。 “看来要有所行动啊。”朦胧的声音在某个角落轻轻呢喃着,“这样下去,这个世界毁灭是迟早的事啊。” 一抹方才融合而生的白悄然滑入金色的海洋中,尚未融入,便被隔离了出来,受着某种意志的操控,极其隐晦的下坠着。 在那片金与灰之下,是数不清的世界,密密麻麻,那抹白四处飘散着,在一个个世界中寻找着什么,小心而又迅速。纤尘不染的白只是短暂的接触,便差点沾染了颜色,且随着距离的拉长,通过意识与之产生的联系也在不断减弱。 “更多,还要更多。” ...... 在那渐变式加深的黑色中,那片世界的最深处,一道道深色的光涌进八个洞中,那洞深邃的,吸收了一切光线。而随着某一刻,某道光线的涌入,在它们边上,一片空地上,缓缓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点。 世界有条不紊的运转着,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或许,这些都只是表象罢了。 倘若远远的站在世界之外,远远的眺望,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话,就会发现,浅色的光自金色往下,缓缓的流转入一个个世界中。深色的光自灰色往下,也流转入一个个世界中。如金字塔般堆砌在一起的整体,五彩缤纷的呈现着,数之不尽,目不暇接。 世界,倘若将所有的小世界并在一起,当做一个整体,远远的看着,从宏观的角度,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动人。 明明是各色各异的,却并不冲突,并不刺眼。 世界和善而仁慈的孕育着,于色彩缤纷中应运而生的,渺小的,却并没有远远望去那么简单。明明那么的小,却慢慢的,影响到整个世界。 从金字塔的塔顶往下,数之不尽的基石中,正有许多悄然发生着自很久以前就一直在发生的改变。 某一个世界,一个由瓦卡那帝国统治着的世界,它几近金字塔的底部,光线由于距离的缘故,很难到达。 越往下,越贫瘠,越难以改变,越往上,越富裕,越纯粹却又容易动摇。 在瓦卡那帝国王宫附近,一场无声的清洗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且已经到达了尾声。 正值秋季,夕阳下,金黄的麦穗低垂着头。军队沉默的经过由麦田中延伸出的路,铁甲铮铮作响,长矛血迹斑斑。 帝国前前任国王的老师,理当拥有一片不偏僻的领土,而此刻,这片往日书声琅琅的土地变得一片死寂。帝国最有名声的读书人和他的家族,在这一刻,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都处理完了?” “是的,陛下,只是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妥。” “国家,要牢牢地掌控在朕的手中。” 第一章 风雨前夕 瓦卡那帝国,被海包围,富饶与贫瘠相互矛盾的帝国,一年有数月风浪较大,中间高四周低的地势注定了沿海每年都会受到长达3个月的风汛期的摧残。沿海的城镇为了免遭风浪侵袭,在历史残酷的冲刷下,纷纷选择迁移到离海较远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以临时的简陋房屋为主,在风汛期前后搭建并捕鱼制盐,在风汛期退回城镇贩卖几个月辛苦劳作的成果的模式,人们调笑的称他们为咸水鱼,一年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和盐打交道。 每年的风汛都会带来极为庞大的降水,以滋养内陆,可以这么说,内陆的富饶,离不开风汛,连绵的森林,湿地都需要极为庞大的淡水补给。 雨水,滋养了内陆,人们需要风汛期,甚至从很久以前就有了海神祭来迎接风汛期。但是海浪却会摧毁平坦的沿海,贫穷的渔夫们痛恨长达3个月的风汛期,这会导致他们一年中有3个月没有收入。 他们是贫穷的,只是内陆人们并不关心这些,瓦卡那只是需要盐,至于那些鱼,瓦卡那的海盐度十分高,少有鱼类能生存,就算有,味道也极为咸涩,肉质也十分干瘪。那只是作为贫民和渔夫食物罢了。 生活是如此艰苦却薄利,人们向往着内陆,所以咸水鱼自某年开始便直线下跌了。为了保证盐的供应稳定,瓦卡那帝国将囚犯发配到沿海,并严格控制沿海人口的流失,使其稳定在某个数量,他们修建了高墙将内陆与沿海隔开,并在各地建立的哨塔。这看起来就像是监狱,强迫囚犯去工作,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自前前前任皇帝开始实施的发配制度将沿海的囚犯基数提升到了一个极大的数,他们被这个国家抛弃了。 满是囚犯还被高墙相隔的地方,又怎么会引人们关心呢?不论死活,每年必须完成一个极高的产盐指标,这个指标对于制盐手法十分落后的瓦卡那来说是十分困难,由不得人们偷懒的。 如此艰巨的任务,压迫,偏偏沿海却从来没有暴乱的消息传出,这是十分神奇的。明明没有驻军的增加,却单单靠几个哨塔便威慑住了这些本性恶劣的囚犯。 一时间人们对这些哨塔都十分的好奇,只是帝国严格控制了出入的人沿海的人流,想来哨塔的秘密一直以来,便也只有军队中的一些人以及极少数位高权重的人还有那些囚犯才会知道了。 内陆的人们只能想象着,例如塔中有恶龙,有巨人等等不切实际的想法来满足一下好奇心了。至于塔中究竟有什么,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们尚不得知。 ...... 七月天,瓦卡那的海风已经渐渐变大,这座名为断崖的沿海城镇已经能感受到沿海那夹杂了大量盐气味的湿咸气息了。 风汛期将至,这些被一并隔绝在城墙外的城镇已经为应对风汛期换上了稍厚的衣服,戴上了有大帽檐的帽子,以起到遮挡大风的作用。 稍高的房屋呈交叉式排列,以一种名为黑坚石的坚固石头建成。质地与城墙无二,坚固耐磨,能很好的挡住大风。 此时天虽然蒙蒙亮,但由于是临近围墙建造的,处在城墙的阴影下,光线自然会弱不少,实际上已经是早上九点的光景了,时间再稍稍往后,等太阳高过城墙,天便会骤然变亮。 杜卡揉了揉有些睡眼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听着外头有些吵闹的声音。有些不情愿爬了起来。他推开了房间的窗,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声音,吵醒了他的美梦。 “啪”的推开了窗,风声便夹杂着人们的交谈声,拍在了他的脸上,算是与他打了个照面。 杜卡推得力气极大,特制的坚石窗框拍在了坚石墙壁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一股独特的湿咸气息便闯入了他的鼻子,刺激的他一个哆嗦。楼下人们听了声响,便抬头向上看去。 “醒了就赶紧下来。”父亲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杜卡捏着鼻子,看清了下面的光景。一个粗犷的汉子正用大嗓门与父亲交谈着,手中提着的白大袋子,与他黝黑的皮肤相互衬托,他的皮肤是干瘪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长着厚厚的角质。 “这么早就来了。”杜卡嘟囔着,去下衣架上的挂着的衣服和帽子,磨蹭的穿着。“明明还要再过几天才差不多风汛啊。” 父亲作为断崖镇的镇长,自然要和那些咸水鱼打交道,而自己作为父亲的独子,当然也是免不了的。 踩着坚石做的楼梯,坚石做的地板,杜卡拖沓的下着楼。两层楼梯30级台阶,一步一顿。故意晾着外面的汉子。 他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咸水鱼,作为镇长的儿子,他是小镇过得最好的一批人,他常常与驻扎在小镇的军队的大哥哥们玩耍,时不时拿自己的零花钱换些来自城墙里的稀罕玩意,他常常听他们说着城墙里的故事,听说里面有连绵的高山与森林;有淡水聚成的湖泊,湿地;有各式各样的动物。而不像这边,只有在枯树上,寒风中哀嚎的乌鸦,被盐积淀侵蚀的土地。 他向往着城墙里的世界,他走出屋子,父亲的脸上有对他拖沓的不满,一旁汉子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假笑。他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城墙。即便自己家是小镇最高的建筑,也才只有城墙一半的高度。 听说内陆的屋子都是用有着香气的木头造的,想来应该是要比他的硬木床要好得多的木料吧,真是很向往啊,只是这个国家严密的控制了城墙内外的流通,就连父亲这样的身份,也从未进过城墙,只是在每年与城墙内交接货物的时候,才能透过那扇长久不开的大门,看一看里面的世界,更别提他了。 从记事起,便只能伸长脖子尽力的眺望着的生活啊,要是能成为军人的话...... 杜卡收回了目光,有些怨气的看了眼父亲始终挺直的身影,抬步跟上父亲,他要与他们去城镇外收取今年的盐。 满目都是都是坚石的黑色,小镇的居民亲切的和父亲打着招呼,父亲则轻轻的点头致意,大汉在一旁低声的说着什么,他并不在意,静静的跟在后面,穿梭在建筑之间。 感受着风力的渐渐变大,一种嘈杂的与小镇格格不入的声音也在慢慢的接近着他,片刻后,随着一阵色彩的更替,他们便来到了小镇的入口。 大风下,盐渍化严重的土地,并不适合作物的生长,就连树,也只是零零散散的立着,粗壮的,看不到丝毫向上的念头。 风蚀到近乎平坦的地表,灰蒙蒙的地自顾自的连着一线深蓝,与湛蓝的天相去甚远。 五个大汉蹲在地上,交谈中不堪入耳的事情,偏偏又大到哪怕人们不想听也不得不听。 “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发泄一下了啊,这次还是去老地方?去年那个娘们真是让我念念不忘啊。” “嘿嘿,隔了这么久,老子的鸟都快憋坏了。” 几个人讲着大都是这样的意思的话,见到了父亲,也没觉得有什么害臊的。 不要脸的害虫,他这样想着。漫不经心的站在了父亲身后,只是眼中的厌恶挥之不去。 “就这么点?”父亲望着地上的七袋盐,“往年第一批来的人,少说都是10袋啊。” “嘿嘿,我们只是最先头来的,他们正在装货呢,估摸着这几天陆陆续续的也快来了,今年啊,可是大丰收。”一个汉子像是抢着一般回答到。 “是啊是啊,今年的产量可是提高了好多,过几天就能到了。” “诶。这种东西,也能提高产量?”父亲调笑着问道,“一人两袋,你们6个人,可至少也得要12袋啊。” “镇长,要是不信,先点了货等几天便是了,过几天自会有人带着我们的份来。” “是啊是啊,先让我们进去吧,这么久,可把我们憋坏了。” “再说了,小镇就这么大,我们也跑不到哪去啊。” 父亲站在原地劝诫到:“往年也有些凑不够数,赊欠着溜进去,最后被抓到的下场,你们都应该知道吧。” “根据律法,打断手脚绑在那些树上,自生自灭。”稍稍沉下去的声音轻轻吐出,随后话锋一转,“进去吧,流程什么的,不用我再赘述了吧。” 父亲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嘿嘿嘿,那是自然,那我们就谢谢镇长了。”几个汉子听了话,笑吟吟的站起身,提着袋子,冲进了小镇。 父亲望着天际线,站了会,随后转过身来,看着漫不经心的杜卡:“你觉得,他们会交的上货物吗,杜卡?” “会吧,他们回答的这么快,这么有底气。”杜卡随意的回答着,只想着快点回去,他可还没吃饭呢,现在肚子正饿呢。 吃完饭以后,再去找军队里的熟人唠嗑,昨天的故事才讲到一半呢,他这样想着。 “是吗?杜卡,你以后是要接我的班的啊......”父亲自顾自的往小镇走去。“参军这种事情,城墙里可没有这儿这么简单,不是我说几句话,做几件事,就能轻易的摆平你的麻烦的。” “嗯——”杜卡拖长了声音,不情愿的应答着,看着父亲先前望着的场景,单调,丑陋。天边,一只大鸟翱翔而过,像眼前的天际线飞去 哦,对了,这儿除了乌鸦,还有秃鹫。 一阵大风突然呼啸而来,没有房屋的遮挡,狠狠的刮在了他的脸上。 随意戴着的帽子,朝天翘着的帽檐自然遮挡不到面部,眯着眼,拉下帽檐杜卡转身也往小镇方向走去。 久旱过后的鱼,在接触到水时,绝不会是那种反应,太过平静,从容了,离开的太过安静了...... 以往也有这样的人,他们大都被城内飞出的秃鹫给分食了。 小镇的镇长,名为杜海的男人感受的身后突如其来的强风,并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儿子。而是自顾自的来到了小镇的军营。 “你们两个,悄悄的跟着新来的那几个咸水鱼。”杜海望着那两个和杜卡厮混的青年兵,说道。“这两天可要专心点,可不要像平时和杜卡打诨那样。” “是。”两人脸上满是恭敬,只是那双惊魂不定的眼睛,却闪烁着某种情绪。 “没必要畏惧我的。”杜海平静的说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我明明那么好说话啊。”他突然笑了。 “只是有些怕麻烦,所以才好说话?”沉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有差别吗?”杜卡笑着问道? “没有。” “沿海的秃鹫有点多啊。” “我知道,我的人还没回来。” ...... 第二章 秃鹫飞 海水在逐渐变大的风中叠起一重重的浪,拍打在沿海某处稍稍显高的礁崖上。 明明是繁忙的时节,这里却安静的有些不像话,正午的太阳在夏季毫无保留的释放着自己的温度,灼烤着空旷的大地。 污秽被蒸发着,又在逐渐变大的海风中送向远方,从没有什么能长久的存在,更别提是生命这样脆弱的东西了。 黑压压的一片云层悬在天空,区别于周围的天空。若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竟是一大群秃鹫,它们焦躁的飘荡在空中,却并不敢下落。 “这,这究竟......”一声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啪嗒”鞋子踩在血水上发出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魏,小心些,等林他们回来我们再进去探索,不知道哨塔那边怎么样了。”声音有些镇定。 “是......队长。”被称为魏的青年应到,心稍稍定了些。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队长咬牙切齿的擦去脸上刚刚滴上的血水。 踩在血水中进食的秃鹫难以避免的沾上了地上那积到2,3厘米的血水。此时被他们惊动的秃鹫群自然不愿意放弃这场盛宴。 盘旋在半空中的秃鹫群,羽毛上的血水慢慢滴落,看起来就像下了场小雨。 “这些血,为什么还不凝固,地上的尸体大半都被啃的漏出了惨败的骨头,头儿不是说昨天就陆续有秃鹫飞过来了吗。”面对这诡异的场景,这位队长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远没有表面流露出的那么坦然。 看着这场景,他突然想起了去年刚出城墙时和头儿一起见的那位在哨塔中的老人,或许这样的场景,只有像老人那般的人才能实现吧,如果,如果现在,造成这片修罗场的凶手还未离去,如果...... 作为队伍的主心骨,稳定军心的队长突然用力的摇了摇头,“那么这种事情,根本不是我们能抗衡的吧。”他没有再往下细想。 “队长,你没事吧?”魏焦急的问道。 “没事。”他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强颜欢笑到,“只是这群秃鹫有些烦人罢了。” “是啊。”魏用力的踩了一脚血水,溅起的血水溅到了周围人的裤脚上。 “魏,你干嘛。”边上先前一直没有说话的三人中,一男一女怒吼到。 “没,没怎么,我只是...只是......”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语无伦次。 “真是的,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为什么要离开城墙!”一个女声突然大吼到。 “红,你别突然这么大声啊,小心把敌人引来。”一旁,一个男声响起,轻轻的提醒。 “你管我,黑,再说了,就这么小片地方,哪能有什么躲人的地方,就是有,也该早发现我们了,胆小的家伙。”红的声音依旧大声到。 “你说什么,这是谨慎,从前我和我爷爷在城内的帕瓦森林狩猎的时候他教我的,可不是你这种家里有个小官,出来显摆下身份的臭女人能比的。”黑反驳到,但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说什么?”“臭——女——人——” “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们吵成这样都没有动静,应该是没事了,放轻松点,红的判断没错,黑的谨慎也没错,这都是一个军队所需要的。”眼看有打起来的趋势,队长赶紧走到两者之间劝阻:“我们先退到外面去吧,在这淋着血,确实怪难受呢,还有这个味道,真是恶心。” “哼,竟然队长都这么说了,我就不计较了。”“切,懒得和你多说。” “真是的,这种情况,还有心情吵架。”队长无奈的想着。 他们都在害怕,所以才会突然的跺脚,突然的起争执啊。他突然想起那个在一片冰的世界中枯坐的老人了,即使是穿了厚厚的衣服也还会感到冷的房间,老人居然只是穿了薄薄的单衣。只是看了他一眼,他的灵魂便僵的仿佛冻住了一般。 “别吓到孩子了,牧回是个好孩子呢。” “似乎是某个古老的落寞姓氏呢......” “头儿你也和那个老人一样厉害吗?” “没有呢。”头儿笑着说道。 ....... “队长,队长。” “嗯?”他收回了思绪,望着跑的气喘吁吁的林和木两兄弟,“你们回来了?” 忽然,他发现只有他们两人回来,心里突然一紧,“哨塔......哨塔里。” “哨塔里什么都没有啊,队长,你确定里面真的有人吗,我还以为本来就是空的呢,黑漆漆的。” “你们确定?”牧回问道。 “是啊,就是光秃秃一个屋子嘛,不过还别说,里面怪暖和的,和外面比起来。” “是啊是啊,这几天可真是冷啊,明明还要再有几天才是风汛期,往年气温可没这么低,队长我们快点进村子看看,然后回去吧。” “诶,对了,队长你们怎么在外面,不是说在村子里会和吗。” 牧回苦笑着看着林和木,让开了路,“因为里面是这样的。” 血水积成了大红的地毯,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准确的来说,是骨架,到处是被一刀两断的骨架,有的因为被秃鹫分食的不够彻底,上面还残留着零零散散的肉。 明明过了那么久,那肉,那尸体,亦或者那血,却仍有活着一般的活性。 现场并太多没有战斗过的痕迹,能被视作武器的,便只有村口不远处,那几节与尸体一同从头往下被切成两半的鱼叉了,就像遇到了无法战胜的敌人那般,自然而然的,就跑起来了。 只是为什么一心逃跑,可似乎却没有一个人逃出了村子。牧回皱着眉头,站在外面,兀的,便看到了之前没看到的问题,尸体躺的很密集。 似乎从骚乱开始的那一刻起,大部分人便全都死了,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逃跑。平白无故的,牧回有了这个猜想,要验证这个猜想很简单,只需要看一看尸堆便可。 稍稍松下了眉,牧回回头看了看众人,林与木这两个城内木匠出生的兄弟正吐个不停,魏和红还有黑怔怔的站在原地,显然已经没有勇气进去了。 “真是靠不住啊。”牧回这样想着。 只有那个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的中年男子,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都没做,却能让人觉得他很可靠。 帽子下漏出的几缕头发是杂乱的,眼睛闭着,似乎在闭目养神,身体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环境而绷的很紧,而是放松的。 就在牧回看向他的那一刻,他突然睁眼了,而随着他的睁眼,原本怂着的肩,微驼的背却猛地挺直了。 那并不大的眼是犀利的,直勾勾的与牧回对视着,一时间,牧回竟然被那双眼逼迫的移开了视线。 “走,走吗......我们两个,那个......我叫牧回。”牧回尴尬的问道,打量别人的时候被本人发现,还直勾勾的与你对视,真是有够尴尬的啊。 “古梦。”男人面无表情的说了自己的名字,似乎并没有感到尴尬,眯着眼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这家伙是什么态度啊,队长!”红望着古梦的背影,大声说道,似乎是听到自己不用去这个胆小的女人居然维护起了牧回。 古梦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走着。 牧回笑了笑:“没事,没事。”算是回应了红,只是客观来说,这种甚至不算好话的好话,大多数时候,其实只会让两人的矛盾更大,同时怒刷其中一人的恶意值。 “还是那么不谙世事啊。”牧回无奈的想到。 “队长,真的不用我们一起去吗?”身为哥哥的林担忧的问道。 “不用的,你们毕竟是第一次出城,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好好休息吧,不用勉强自己。”牧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伤人,转身追了上去,这些第一次从城里出来的人,大概只会拖自己的后腿吧,明明是这样的废物,他却还要为他们着想,真是麻烦啊,他这样想着。 “诶,哥,队长不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吗,应该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光景吧,怎么这么镇定,真实厉害啊。”木在一旁小声问道。 牧回脚步一顿,没有人注意到。 ...... 第三章 尸堆 牧回看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古梦,两人站在村口,再次来到这,牧回的心已经稍稍定下来了,只是村中的恶臭他依旧难以忍受,但身边的男子却始终面无表情。 “古梦,你是鼻塞吗?”牧回痛苦的呼吸着,海风中飘来的味道又咸又臭,湿漉漉的萦绕在他的鼻子里。 “嗯?”古梦似乎没想到牧回会问出这种问题,微微侧过头,眼神中漏出一丝疑惑。 “没...没什么。”牧回打着哈哈,算是缓和了一下气氛,“那就我查看尸体,你查看屋子?” “可以。”古梦吐出两字,便向最近的一间屋子走去。 “那个......古梦,小心点。”牧回犹豫了片刻在后面说到。 古梦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走进了一间屋子。 村中的屋子,由于贫穷,甚至是用布作门的,大概是为了避风,门朝着城墙,用墙对着海。 牧回趁着古梦揭开帘子的空隙,往里面看去,正午时分,却是一阵更冷的寒气逼来,引得牧回一个哆嗦,真是奇怪啊,明明是朝阳的屋子,牧回有些疑惑。 除此之外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由于朝阳的缘故,屋内的光线倒是极好,露出了室内的模样。 尸体颓然的倒在地上,苍白的皮肤上,地上,覆着凝固的血。 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个答案,牧回没有多想,便直直的向尸堆走去。尸堆离着村口倒也有些距离,只不过牧回不想让血四处飞溅,便耐着性子走着,也好顺便看看有无异常。 大片的骨架四散着,少有仍然完好的尸体,最多的,还是被秃鹫开膛破腹,进食到一半,中途被打扰,暂时抛弃的食物。 肠子被扯在外头,与那安详的仪容对比着,想来应该没想到自己死后尸体会变成这副惨状,那些吃了半辈子海鱼的尸体,不知是何味道,想来应该不好吧。 牧回对这些尸体并没有太多感觉,连感伤都没有一丝,因为他们是囚犯啊,又哪会有那种感同身受后产生的情绪呢。 两侧那饱经风霜千疮百孔的屋子,有的还留着莫约是昨天产生的大洞,牧回便顺带着帮古梦检查了,反正大多只有尸体,偶尔有几间没有的,也可能是光线没照到罢了。 牧回慢慢的走着,盖着血的地,有些出奇的滑,索性他脚上穿的鞋不仅耐寒,还防滑,故而也仅仅只是有些罢了,尚不碍事。 惨状惨状,便也只是看的少了罢了,此时此刻,盯着尸体看了半天,牧回倒也不再惴惴不安了,但他仍认真的观察着那些尸体,生怕错过一点线索。 只可惜老天偏不遂人意,一路上,并无任何收获的牧回终是来到了尸堆前。 大概是尸体太多,这一片成了秃鹫群最先光顾的地方,被撕烂的衣服沾着血污洒在上面,碎肉,零星的内脏在争夺中扯的稀碎,混在其中。 肉食动物的吃相,不堪入目,贪婪的,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也争抢着,有着领地意识,却又不偏安一隅。 帝王之相,真龙天子,扫清六合,席卷八荒,雄图霸业,万古传唱。那么吞云吐雾的真龙,吃不吃肉呢?金鳞食尽池中物,自起风云当为龙。 牧回瞧见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线延伸着,藏于被秃鹫群搅的一团糟的尸堆中,那线,指着高耸的坚石城墙,默默地汲取着血肉骨,等待着某一天,化而为龙。 很干脆的斩击,牧回见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瞧出什么了吗?”身后古梦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这家伙,走路没有声音的吗?”牧回被吓了一跳。但他仍是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没有。” “真的吗?”古梦问道。不知道为什么,牧回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不相信——?”牧回转过身去,说到一半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因为那古梦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此刻站在他身后,说着话,就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一般。 “你...你怎么了?敌人在哪。”牧回猛地四处张望起来,却没有任何发现。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绷紧,双手握拳立在两侧,准备随时迎接战斗。 “别紧张,那家伙正在吸收我的血呢,一时半会来不了。”古梦惨笑着说道,“在我右手边往后数第5个屋子里。” “那......那我们跑吧,你还能挺住吗?实在不行,拖着他,然后让林他们回去报信?”牧回在极短的时间里想了两个对策。无声无息的古梦便成了这模样,承然有偷袭的成分在里面,但也足以证明问题了,情况,或许很紧急。 “况且就算敌人很强,但.......”牧回怔住了,因为古梦费力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瞧了,这个叫古梦的男人,他胸口开着大洞,呼吸轻缓的就像随时可能死去,那胸口,没有一滴血流出。 “但屠杀了这么多咸水鱼的人,又怎么会弱呢,真是的,我还侥幸的以为是一群人呢。”牧回的声音越来越小。 “跑吧,再不济......”牧回犹豫着不知后半句话该怎么说出口。 “逃不掉的。”古梦虚弱的声音响起,“所以现在是遗言时间。” 明明是夏季,但此时此刻,牧回却浑身冰冷,死...开什么玩笑。 “那难道就这样放弃了?”牧回攥紧了拳头,“我苦练了十多年的本领,如今你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了?”他紧咬牙关,声音却平静的像入秋的第一阵风,冰凉中带着夏季的最后一丝暖。“我耍过弩,练过剑,直到杀死从记事起就教我这些本领的师傅。我拖着巨石跑步,我同森林中的猛兽搏斗,直到比最凶猛的猛兽还强大,我吃过死人肉,也差点被人吃......难道,难道这些,这些都......” “将这些都讲给我听,就能让你鼓起勇气吗?”古梦似乎并没有耐心听下去了,他似乎比刚刚更虚弱了,“冰老,你应该见过吧,不然你也不会让林他们去找他,但他应该......应该也死在了这里,死在了那个人手上,还没有注意到吗,这里一切异常的原因。其实你早就应该注意到了吧,只是极力否定,极力避开我们。” 古梦费力的仰头看向太阳:“好冷啊,这个世界......没有温度的太阳,无时无刻的照着,照到人......人也没有温度了。” 模糊中,一直被他吸收的气似乎也在不可阻止的离开他。 儿时的他便能感知到存于天地间的气,尽管似乎身边的人只有他能感知到。儿时,温暖的,温暖到明明是寒冬,他也能笑着,迎着一月份的海风,他不孤单,他有家人,有伙伴,有......色彩。 直到某一天,一群穿着铁甲的,自称是来自城墙里的人将他带走,不容反抗的那种,他看到身边所有人的眼睛里,蕴含着的恐惧,所以他没有反抗,似乎是见的多了,连带着,他也就连恐惧都没有了。 城墙里的世界啊,是怎么样的呢,隐约间记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丑陋的,没有颜色的。 要是能仔仔细细的看一看就好了,他被带到一个老人那,老人问他是不是能感受到特别的,一丝一丝的,带有颜色的气。 他点了点头,此时,他已经一年没有见到人了,他被关在房间里,什么人都不让见,连饭,都是隔着铁窗递过来的,他迫切的想要与人交流,他什么都愿意告诉别人,叛逆期的他,温顺的像那块开开合合的铁皮,迎合着老人。 老人告诉他吸收气的方法,然后带他来到了远离城市的偏僻地方,老人让他吸收这些气,他便照做了,过了几个月,莫约是觉得他已经熟练了,老人满意的点点头。 他没有渴望得到表扬,但他仍是忍不住的,心中有了窃喜,是那些叫做气的东西,带给了他色彩吗?他不知道 只知道那地方的地下,竟然有个房间,他被丢了下去,照不到阳光,什么都没有。 “别怕嘛,这样的话,一片漆黑中,吸收气就更容易些,不会被旁物干扰。”老人说着这样的话,再没有出现过,只留下一句:“乖乖吸,一年后就让你回家去。” “一年,没那么难熬的。”他安慰自己,那气也确实奇怪,吸入后,居然不会感到饿。只是由于专注于气,不锻炼的缘故,他很瘦弱。 黑漆漆的,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句回家,居然能让人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只是等来的,确是一个又一个一年。 少年变成青年,然后成年。渐渐的麻木,不再安慰自己。 他不断的将光吸进体内,他拥抱着这些色彩,直到某一天,色彩消失了。 然后他被放了出来,神情恍惚的,外面的世界,色彩消失,没有温度。 莫名其妙的参军,回家,父母的表情,都无所谓了。 接他上来的仍是老人,看不出任何变化:“为帝国效忠。”这样的话,明明什么都无所谓了,却烙在了他的心中,怎么甩也甩不掉,莫名其妙的,就遵从了。 光没了,什么都没了。 “不要,不要离开我......”古梦已经抬不起手了,抬起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倒下了。 那些光无情的离去,牧回的脸突然挤在了他的眼前,满脸通红,留着泪,拳头挥动着,似乎大声吼着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 滚开......他似乎已经看不到光了,黑色,如当年一般的黑色在逐渐将他包围。“我也被......完完全全的抛弃了啊。”这声音已经无人可以听到了。 林他们,在他出屋子的那一刻,就被他叫回去了。 第四章 少年 “冰,是啊,如果是冰把一切都冻住了,然后再由阳光融化,难怪没有凝固,难怪地面会有些滑,那是底部的冰还没有融化彻底啊。”牧回大笑着,混着泪,“这是,何种的力量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这么长的斩击,会有能制造冰的老人......为什么,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像我这样的人的努力,岂不是完完全全没有必要吗,复国?哈哈哈,和这样的怪物做斗争?真是可笑啊,牧回,更可笑的是,你明明都知道,却一直不肯接受,只能像个废物一样,锤着已经死去的,似乎是和那些怪物是一类人的人是尸体?” 一直以来,一直自我欺骗着,逃避着的牧回,他那颗脆弱的,藕断丝连的心,在这一刻,在死亡的压迫下,在不甘的怒号中,终是破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牧回的笑声尖锐的,但却缓缓弱了下去,沙哑着:“凭什么,凭什么,已经是这样的废物了,却还要给你这样的怪物陪葬啊?凭什么?” 他累了了,不想再欺骗自己了,他认命了。 一直以来,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支撑起的活下去的信念,再也撑不下去了。 牧回无力的趴在古梦的尸体上,流着似乎已经很久没流过的泪,久久没有言语 忽然,牧回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 “至少,生命的最后一刻......” 村外已经没有人影了。林他们走的悄无声息,完完全全的,将他抛弃了,最后的短暂的希望也落空了。 “为什么?明明,明明是为了照顾你们,我才自己进来的,你们却连走了都不喊我一声?明明,明明还什么都没做,明明......明明.......”牧回呆呆的望着村口,泪水划过沾了血的面庞。 不想,死。还没,为了自己,好好地活着。好想,好想......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将死的恐惧,还是被抛弃了,而落泪,或许两者都有吧。 “真是可怜呢。”声音阴恻恻的响起。 牧回没有理来者,他闭着眼,整个面部都用力到扭曲了。 “感到愤怒?人之常情嘛,那群不讲义气的家伙,可是头都没回,就走了哦。”声音的主人轻笑着。“至于恐惧?那大可不必,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啊。” 牧回一怔。 声音继续响起,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令牧回不由自主的听着。 “至于与我殊死一战?我啊,也和你一样,仇恨着这个国家,不过,我只杀炼气师,并不杀普通人,你不必害怕我,敌视我。”声音的主人将手放在了牧回的脑袋上,那手温暖的,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你的痛苦,我理解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愿意帮助你,去杀了那几个人吧,那种背弃战友的人的生命,与你的痛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吧,但我还是觉得要是能让你的痛苦哪怕减轻一点,也算是他们死得其所了。” “要不要联手?你的努力并不是徒劳,我需要你,牧回,是叫这个名字吧,我需要你的力量,你应该战斗的,敌视的,是这个腐朽的国家,和那些软弱的人,而不是我。”声音的主人将牧回拉了起来,抱在了怀里,轻声安慰着。 “联手......”牧回感受着贴着的身躯,健壮的,温暖的,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依靠的。 “证明,证明错的,是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声音轻声的在耳边传来,“而你我,只是这个世界的受害者罢了。” “你的心,一定很疼吧,被那样的伤害,都是他们的错啊。” “受害者,是这样吗......”牧回的脑海中,小狼躲在大狼后面,而大狼冲他露出了獠牙。 “好想杀了他们。”牧回十指紧抓脑袋,长久以来一直的压抑的痛苦,难以抑制的迸发出来,愤怒,仇恨,于毁灭,绝望中诞生,那份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落到实处,没有得到他认可的仇恨感,终于在这一刻顺理成章的挪移到了林他们身上,而后顺着他们,导向了国家。 从古至今,弱者便只配跪在地上,引颈受戮,所以要变强大。一直以来都被灌输这样的思想的人,居然还有空同情弱者?真是可笑啊...... 风汛将至,最沿海的礁崖,风冷的像秋季的第一阵风,它不像城内的风,它只有冷,吹得牧回浑身冰冷,却又无比舒畅。 我不是兔子,不是绵羊,我只是一匹没有亲人的独狼啊...... 牧回抬起了头,眼前青年的眼神真挚而温柔,就像一潭映着骄阳的湖水。 “我们,为什么要为了完成别人的期望而活?”青年问道。 牧回抽泣着,心的位置,很难受,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难受到他什么都不愿意多想,只想溺在那双眼眸中。 “我,能够做到吗?”牧回问道,“为自己而活?”牧回看着自己的双手,满是怀疑。 “那群吓到路都走不稳的人,只要你想,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的。”青年笑了笑,将牧回轻轻推开,“来吧,先斩断过去,斩断那些不堪的人。” “你似乎并没有带武器呢,我呆的屋子里,有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武器。”青年笑着说道。“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他带了武器呢,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我就顺带着收走了。” 这番话语似乎是压垮牧回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终于不再犹豫了。 “认识一下,我叫李梦,木子李,林夕梦,今后请多指教。”青年始终淡然的笑着,令人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信任,同样的,也认为他对别人也是无条件的信任。 牧回看着李梦的眼睛,那眼中,似乎有着过去见过的星辰,闪烁着,便也点缀了牧回的眼睛。 是啊,我也扮演腻了队长这样的角色了吧,两边,两边都去不得的情况下,或许眼前这个青年说的,开创出的世界,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嗯,还有,谢谢。”牧回说道,随后逃跑似得向先前古梦说过的屋子跑去。 掀开布,屋里和外面比起来十分整洁,屋子的地板上丢着一把匕首和一把弩,十支箭,墙角还靠着一个人。 是冰老,但此时的他是苍白的,就像一块布满杂质的冰,看起来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他的胸口和古梦一样有个大洞,没有一滴血的洞。 牧回弯腰捡起武器,昏暗的屋内除了这些,便再无任何了。 他向门走去,离开前,看了冰老一眼,他的眼是睁着的,满脸的恐惧。 出去时,李梦站在门口,与他道别,说是要将那些尸体安葬以后再去找他。 他点了点头,便向着断崖跑去。 他回忆起临行前,与头儿,一个叫萨卡的人的对话。 “牧回,这次的行动,不准带武器。”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还有,这是你这次行动的新成员,你会用的到他的。” ...... 李梦看着他的背影笑着:“何等的悲哀啊,看来我被他给信赖了呢,刽。” “李梦,为什么会产生信赖,还有,为什么不把他们也杀了?”在牧回走远以后,一个空灵的声音响起,“虽然不是练气师,但那个叫牧回的人体内的血气也比一般人浓郁的多。” “刽,你不觉得看他们自相残杀,很有趣吗?你要是想要,等过一会他们打完再吸收也不迟。”李梦的面庞沉着,嘴角轻咧,与方才判若两人,满是邪气。 “我觉得啊,牧回这个人很有意思,我想看看他这样的人,连续遭受打击,那千疮百孔的灵魂会碎成什么样子,又会诞生出怎样的畸形,会是和刚刚那个人那样,还是和那个老头那样,刽,你觉得是什么样的。”李梦嗤笑着,“有趣,真是有趣。” “我不知道,我不觉得有趣,李梦,我想要更多的血......”刽的声音传来,“血气吸收完了,我要睡了。” “真是的,刽。”李梦伸了个懒腰:“好吧,那么,我也该出发了。” 李梦回到了屋内,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老人,他的眼睛闭着,十分安详。 “喂,你觉得,他会像你一样,变成一个苟且偷生的家伙吗?”李梦突然来了兴致,蹲在老人身前笑咪咪的问道。 没有人回应他。 “别不说话嘛,再不说话,我可就真的把你当做死人咯?”李梦站起了身。 依旧没有回应。 “真是没办法啊,那就只好走了。”他转过身像门前走去。 啪嗒,他向前走了一步,随后突然又转过身,一把蓝色的的剑凭空出现,被握在李梦手中,剑猛地斩向冰老,没有任何阻挡的,便砍下了老人的头颅。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啊,牧回。”李梦笑容久久没有散去,凭空出现的剑缓缓散去,他转身,也向着断崖镇的方向赶去。 “不知道那几批盐到了没有,真是麻烦的城墙啊。” “已经都到了,李梦也遇到你让我弄伤了两兄弟了,一直走,那座哨塔里。”空灵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刽,你不是睡了吗?” “睡不着,我还想要更多......好饿,李梦。” “马上,马上就能好好的饱餐一顿了。”李梦说道。 “那就......好,这次我真睡了。” ...... 太阳向西边落去,“那群家伙走了快两个小时,也该把援兵叫来了吧?”李梦想着。 两个声音从李梦的身体里面发出,没有旁人听到。 第五章 无法回头 “呼......呼......”牧回喘着粗气,平坦到基本能一眼尽收眼底的大地,并没有人的踪迹,远远的,一座黑色的森林立着,几个黑点正焦急的汇入其中。 “还是慢了吗,可恶。”牧回重重的踩了一脚地面,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不甘的仿佛要跳出来一般。“跑的还真是快啊。”他怨毒的盯着那片城市。 一路急行军的牧回即便怒火中烧,也明白,现在去,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让李梦失望了啊。”牧回握紧拳头,又一次,又一次什么都没有做到,明明这一次,感觉是那么强烈,强烈到身体都在颤抖着,回应着自己的心。 之前的自己就像一艘在一片漆黑的大海上航行的船,有目标,却无从下手,四处游荡着,直到遇到了李梦,他的话就像一盏明灯,为他照亮了前进的道路,他义无反顾的航行着,他相信,这条路必定是正确的。 “算了,先回去吧。”牧回不情愿的转身。虽然很不甘心,但至少未来是美好的,必然会有越来越多受到压迫的人们加入他们,漆黑如墨的空中,会挂上月亮,会挂上星星,一颗一颗,越来越多,直到这里,变成他们的理想国,而不属于这个国家的他们,择日,必定由他们,一一杀尽。 “一颗,一颗,一颗......”牧回喃喃着,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 “嗤,现在或许就能收点利息。”嘴角咧到一个夸张的弧度,牧回回头望向那黑色的哨塔,眼中闪着光,他的身体回响着,难以抑制的向哨塔走去。 愤怒,在某种庞大的信念下燃烧着,变得愈发旺盛,旺盛到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死神。 “我记得,稍高的地方,有一个通风口。”牧回如是说道。 他站在哨塔外,静静的听着。 风不停的吹着,吹过牧回身边,哨塔墙上一个又一个的巨大缝隙,还有那半人高的通风口。 然后,他听到了。 “哥,我好害怕......” “嘘,别怕,红他们会回来的......”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安静,小心被发现。” 牧回无声的笑了。 牧回开始顺着缝隙往上攀爬,临时搭建的哨塔并没有如城墙那般,而是粗劣的,一块又一块的黑坚石块经过粗劣的切割便堆砌了起来。大小不一,便在外头有了落点。 一步一步,牧回慢慢的向上,直到通风口近在眼前,上一次堵着冰的口子,现在敞开着,阳光照射进去,没有了冰的反射,只留下一道光束,一席净土,其余,一片黑暗。 两个青年蜷缩着,拥抱着,挤在那束光下。 “可是哥,我还是担心——”木轻声说道。 “闭嘴,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林说道。 牧回的手搭在通风口上,用力向上爬去。 “身体被撑着,看见了里面光景。” 他蹲在通风口上,拿过先前背在身后的连弩,十支箭安静的躺在箭匣中,借着微弱的光,瞄准了两人。 阳光突然被阻挡,哨塔内陡然一暗,影子映在两人的身上,林轻抚木的头,独自抬头望去,与此同时,箭匣内的十支箭喷吐而出。 林只来得及紧紧的将木护在自己怀中。 “噗噗”,箭没入林的身体中,有的射中了腿,还有的射中了骨头,但更多的穿过了肋骨,造成了致命的伤。 突然被拉近怀中的木愣着,不知道为什么林要突然把自己拉进怀中。 牧回飞快的往下爬,弩被他重新背在身后。 光没有了阻挡,重新落下。 木感受到一股暖暖的东西流了出来,染在了自己身上。林的身体失去了力量,压在了他的身上。 木犹豫了下,轻轻一推,因为哥哥说了,“不要说话嘛。” 林受着推力,向后倒去,砰的一声,门被用力踹开。 插在背上的箭被冰凉的地面顶着,箭尖贯穿着,在门外洒下的光下,轻轻闪烁。 木回头望去,牧回手中握着匕首,他的衣服,脸,手,全是血,原本柔顺的头发沾了的血早已凝固,杂乱的。 他背着光,与地上那拉长的影子一样,看不出表情。 “牧回......”木轻唤到。 木撑着地板就要起来,突然,他摸到了热热的液体,他回头望去。 林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哥————!”木尖叫到,扑了上去。 那声音刺的牧回浑身一颤,那染着火的眼睛露出了一瞬的清明,但旋即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这声音,这声音,这是你们自找的啊,是你们逼着我无情无义的。” 牧回握着匕首一步步像黑暗中走去。 “哥——咳咳,哥!哥......哥。”木倒在林的尸体上,血顺着嘴流出,呛着血沫的话语,声音逐渐变小。 牧回站在两人身前,匕首悬停了片刻,仍是捅在了木的心脏上。 快到甚至没有声音,但牧回的心如打鼓般。 他感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喉咙中似乎堵着什么粘稠的液体,怎么也咽不下去,他拼命张大嘴吸着气,他的喉咙像火山般活跃着,滚滚的岩浆不住的往上冒,喷发着,力量自心脏传递。 滚烫的东西似乎在离开他,最后一次轻拂过他的脸,名为泪的东西混着血,真如岩浆一般,滴落在冰冷的地上,冷却。 冰冷的气体在喉咙中流转,也冷却着他的喉咙,岩浆冷却着,凝结着,将他的喉咙堵住。 他如雕塑般站在那,手中握着的沾了血的匕首悬停在他眼前。 “啊!”身后传来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牧回站在原地,留下一个背影,那背影在光中,但他的前半身却完全的没入了黑暗中。 但来者仍是认出来了:“牧回,为什么!” 牧回张了张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他又试着动了动身体,但身体却如冻住了一般,不听使唤。 奇怪,我怎么发不出声音,动不了。 牧回停在那,那沾了泪,脆弱丑陋的面庞,没有人能看到。 他不希望别人看到,至少不是那个叫做红的女人。 身体是僵硬的,他无法回头。 第六章 生死之间 牧回放下了一直悬停的手,之前坚定起来的信念难道只是因为杀了两个人便动摇了吗? “不,不,绝无可能!”他挣扎着,一个踉跄藏进了黑暗中。 他急促的呼吸着,耳边传来红的抽泣声。 一声,两声,重叠着,恍恍惚惚的。 “回回,我好害怕......”稚嫩的女声在耳边传来。 “呜呜~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还好回回你回来了。” “哈,哈”牧回张着嘴,灵魂歇斯底里的吼着,试图发出声音。 “回回,洞里好黑好可怕啊,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回回,下次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好怕黑啊......” “诶,因为天黑了所以才要离开我?可是就是因为天黑了人家才怕啊!” “回回,以后......以后,能不能不要丢下我,因为有回回在我才能不怕黑啊。” “对了,那以后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 “啊!滚出去,滚出去!”牧回猛地瞪大眼睛,惶恐的望着四周,身体做着战斗姿态。 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良久,牧回方才冷静下来。 他看着跪在地上,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红,颤抖着,声音从凝固的喉咙中迸了出来,沙哑的说道:“来的真快啊。” “呼”,牧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 “本来,我还想着杀了他们两个以后慢慢找你们算账的。”他平静的看着着门口站着的几人。 “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啊。”他笑了笑,“所以,这一次,你们又找来了谁保护你们呢?” “是我哦,牧~回~”声音懒洋洋的自门外传来,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有着一头与阳光一样灿烂的金色短发,眯着眼,和牧回一般高,刘海轻轻的泻在眉毛上方,显得人畜无害,精神无比,而此刻,他一只手拿着一块手帕,捂着鼻子。 “是吗?”牧回无奈的摇摇头,“那就很不妙了啊。” “哦?是吗,看来我出现的很不是时候呢,牧回是想再多跟自己的伙伴聊一会吗?” “不用了,头儿,聊得再久,也对干掉你没有一点帮助啊。” “哦?不打算解释一下吗,说不定我会相信你的话哦,被伙伴丢在那,独自战胜敌人,回来后发现林和木惨死在这里之类的话,想说总还是有的吧,或许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呢?” “真,真的吗?头儿你愿意相信我吗?”牧回贴着墙壁,融在黑暗中,不露声的笑着,向着门口慢慢摸去。 “真的,毕竟牧回可一直是个乖孩子啊。”金发青年笑了笑。“不过,乖孩子可不能乱动哦。” “咻”的一声,无形的东西贴着他的耳朵,刺进的墙里,在黑坚石的墙上发出了一声不大的声响。 牧回浑身一颤,空着的手颤抖了摸了摸,墙上留着一道崭新的切割的痕迹。 “乖孩子可不能趁着黑色,偷偷摸摸的干坏事哦。” 牧回望着门外那一动不动的身影,没有再乱动。 “这才对吗,不要耍小动作哦,乖乖的走到光柱下面,让我好好瞧瞧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哦,你身上那股腥臭的味道,真是不断地在尝试把我逼得暴躁起来啊,就是因为讨厌这股味道才让你去的,结果你沾了一身这股味道回来,真是伤脑筋啊。”青年微微歪头,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打趣着。 牧回此时依旧站在原地,“可恶,又是那种怪物,真是该死,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要是李梦在的话,以他能打败冰老的实力,一定能......” “不,不行”他轻轻摇头,否定着自己,“不能依靠李梦,思考,思考,既然是同伴,我就应该强大到自己也能解决问题,只有这样,我们之间,才是平等的。” “刚才的攻击,无声无息,是音刃之类的东西吗?”牧回的大脑飞速运转的。 “气味......”牧回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通风口,阳光绵绵不绝的照进来。”他又回头看了看门口,四人衣服正常的垂落。“风并不大,我身上的气味又并不重,他为什么会如此难以忍受。” “至少,至少要瞧一瞧究竟是什么在攻击。”牧回下了决断。 手悄悄的摸向连弩,悄悄的将它解了下来,片刻后,向着头顶的光,猛地丢去。 下一刻,连弩在阳光中被无形的东西利落的切成了两半。 “还是什么都没看到。”牧回一咬牙,飞快的看向门口。 这一看,便有了收获,金发少年的衣服和手帕轻轻的摆动着,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难道......”牧回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口。 连弩在此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后四分五裂,零件四散而出,落在屋内,恰好有一颗重重的砸在了红的头上。 脑袋吃痛,红眨了眨眼,猛地回过神来。 “这弩,似乎是古梦的呢。”青年接着穿过通风口的光,看清了弩。 “怎么,没有问题想要问一问我吗?你一直都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孩子啊。” “不用了,反正也大概猜出来了。”牧回说道,“还有,不要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 “居然没有吗?我还以为会有很多问题呢?”青年一副苦恼的样子,“放心,那些东西,绝对不是偷袭你用的。” “至少,先试探一下吧。”牧回故意冷着脸,捡起脚边的连弩碎片,一股脑的扔了过去。 青年什么动作都没有,碎片就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在青年身前掉了下来。 但牧回仍是眼尖的发现了,有一块碎片因为投的力量太小,提前往下落去,并没有被阻挡的落在了青年的脚上。 “还真是调皮啊,不过我的耐心可快被消磨完了哦,这样吧,我再数三个数,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可就让刚刚的攻击,覆盖到整个房间里咯。”青年的眼睛眯的更紧了,脚用力的踢开了碎片,显得有些狂躁。 “整个房间的攻击,怎么可能......”牧回有些难以置信,“攻击...攻击...” 门口,倒计时已经开始,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三,二,一......”青年站在门口,一直眯着的眼睛稍稍睁开。 如果,如果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的话。拼了,牧回一把将衣服脱了下来,站在了阳光下,他不敢赌,那种攻击,恐怕挨3下,自己就丧失反抗的能力了吧。 “诶,真是可怜呢,成了大花脸呢。”青年看着牧回的脸,脸上满是怜惜。 此刻的牧回,脸上混着血与泪干涸后的的颜色,像是恶鬼的面具,狰狞的。他的内衣,沾着不知是谁的血,磨损的很厉害,依稀有几处地方,布条黏在了伤口上,像一条条蜈蚣。这是他在爬哨塔时,为了追求速度而付出的代价,裤子亦是如此。 当然,这是在不谈论外衣的情况下,牧回的外衣方才由于着急脱下来,被粗暴的扯烂,此刻像一堆破布一般,被他拿在手上,上面都是不知何时粘上的血,粘稠的。 此刻,牧回冷漠的望着朝夕相伴一年的同伴们。 “你是......牧回吗?”少女的声音怯生生的,与在军队时完全不同。 牧回眼神不变:“我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 “名字就和代号一样,是什么都无所谓吧,只要此时此刻能起到它的作用就够了,人也是一样,只要现在,照着自己认为对的道路前进就够了。”牧回淡淡的说道:“我就是牧回。” “不,你不是,牧回不是这样的。”少女用力的摇着头,仿佛这样就可以将牧回的回答甩出去,“不,不,不,你不是,你是冒牌货,你是冒牌货,他不会这样对我的,绝对不会的,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少女痛苦的捂着耳朵,呐喊着。 “诶呀呀,真是感人呢,牧回,你就这么绝情吗,短短的半天时间,你就把和你朝夕相处十年的小情人之间的感情全都忘掉了?还是说,你终于露出了你的本性了?” “嗯?。”牧回看向青年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冽起来。 “哟,急了吗?”青年不紧不慢的看着他,“关于你的事,不仅仅是我,很多人都知道呢。” 牧回暴露在阳光下的身体骤然一僵,被青年尽收眼底。 “明眼人不都看得出来吗?你和红之间,亏得你还故意和她拉开距离,真是奇怪啊,这么好的女孩,为了你而参军,换做是我啊,怕不是做梦都要笑醒啊。”青年笑着,“被你们的爱情感动,就去查了查,真是感人呢,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我也好像要啊,真是羡慕啊。” 青年看着身体松懈下去的牧回,笑容更盛,“这么好的女孩,你要是不要,我可就抢走咯?你觉得呢,红?” 青年望向红,而红此时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喃喃自语着,什么都听不进去。 “真是伤脑筋啊。”青年拍了拍站在身前,大气都不敢喘的魏和黑,提醒道:“让一让,我要去叫醒红小姐。” 两人如梦初醒般的闪到一旁,青年刚走出一步,牧回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别过来。” “哦,我不过来可以吗?牧回,那要不你过来好了,正好也省的我进去,里面这么暗,我可不喜欢。” 青年用手帕捂着鼻子,一直不紧不慢的语气突然一变,懒洋洋的面庞也随之一紧:“啊呀,讨厌的家伙好像再往这边赶啊。” “快点过来吧,牧回,要回去咯,带着那位红小姐,立刻,马上。”青年催促道,“我可不想粘上这些脏东西,你知道我讨厌这些的,快点吧,乖孩子,相信我,这对你们两个都好。” 会是李梦吗?牧回心想着,一步未动。 青年看了牧回一眼,随后又看了一眼远方:“那就只好,干掉你了,我最喜欢的宠物。”他沉声到,显得十分不舍。 也就是在他抬头的那一刻,牧回动了。 先前的青年,哪怕一直表现的十分随意,但他的眼睛却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暴露在光下的自己,而此刻,终于,牧回等到了一个机会。 他猛地将衣服向青年扔去,同时身体猛地横向翻滚,匕首,一直被捏在手里藏在衣服下面的匕首猛地飞了出去。 青年感到一股恶臭味袭来,本能的以为是牧回冲了过来,无形的风凝结成一道风刃,切了过去。 但那只是衣服罢了,只是起到遮挡视线的作用,此时风刃划过,带着风压,衣服去势一减,落在了青年不远处的地上。 但这不重要,它已经尽到自己的职责了,匕首已经飞在半空中,这势在必得的一击,眼看就能刺穿青年的喉咙了。 牧回蹲在一旁紧张的看着。但此刻,青年却笑了。 匕首像是撞在了无形的一个点上,从而产生了微弱的偏移,那匕首不偏不倚的,擦着青年的脸,戳进了躲在青年身后的黑的喉咙中。 黑一脸难以置信,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方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疼痛,捂住自己的喉咙,似乎不明白,死的为什么是自己。 血珠悄然露出,青年的脸被划了一条口子。 魏呆呆的站在一旁,一如半天前那般,吓得六神无主。 这都能空吗。牧回咬着牙,没办法了,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 牧回迈着步子向前冲去,熟悉的脚步声令红抬起了头。 牧回奔跑着,与他擦肩而过,越来越远。 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啊,他与自己的距离开始拉远,开始有了隔阂,是他参军的那一天?还是他在军队里看见她的那一天。 似乎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开呢,可惜他后面基本就没有耐心听她说话了。 她也曾向着向着流星许愿,曾经有着的灿烂星空,现在已经瞧不见了,美好如流星般,不可避免的转瞬即逝,再难挽回,人们将自己的美好心愿传递给注定要消逝的东西,或许本就是个错误吧,终有一天,承载其上的东西,会随之一起,消亡殆尽。 她明明那么听话,那么努力的学着他的处事方法。 那个夜晚与这个中午,如出一辙的场景,如出一辙的结果,不能相互理解的两人,究竟错的是谁。 红望着牧回的背影,“是啊,他就是牧回,只是自己始终不愿相信。” 仅仅依靠祈求就想得到的东西,到最后,便莫名其妙的成了乞求了,真的就成了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东西了。 牧回拼命的往前冲去,“嗤”轻微的一声响起,射歪了吗?他想到。他不想死,如果近身的话,一定有机会的。 离得近了,牧回便感受到了风的流动了,风在朝着青年流动,在凝聚着,变成强大的风刃,无形的,难以捉摸的,从微弱到强烈。 青年往后退去,顺带着,一脚将身后的魏踹了过去,暂做抵挡。 魏稍胖的身躯撞在牧回身上,撞得他气血翻涌。强提一口气,牧回一把将其撞倒在地,身体俯下,拔出匕首,凭着直觉,用力一掷,同时飞快的像边上跑去。 “切”,青年不情愿的将积蓄的风刃发了出去,来阻挡匕首。咔擦,匕首瞬间断裂,无形的刃去势不减,按着匕首原来的轨迹,直直的将魏切成了两半,血覆在风上,显现了它的形状,巨大的月牙重重的斩在黑坚石上,斩出了一道大拇指长的凹痕。 与此同时,青年身体像是乘着风一般,骤然加快了速度,仍在后退,与牧回拉开了一个极大的身位,想来能这么快速的从断崖来到哨塔,这份力量功不可没。 “血”,牧回眼前一亮,这家伙虽然有着能操纵风的力量,但似乎却并不能一心二用,每次操纵风攻击或者防御都必须二选一。 牧回看了看显然已经追不上的青年,转身向哨塔跑去,他的攻击似乎并不能打破哨塔,起码短时间内是如此。 牧回狂奔回哨塔,他需要武器和血,而这些,哨塔中刚好都有。 而此时青年与牧回反倒因为自己主动拉开的距离,导致风刃凝聚的速度跟不上牧回的速度,一旦跟不上,就将导致威力与准头无法操控,伤不到牧回。 “可恶啊。”青年摸着自己脸上的血,“想不到差点被自家的宠物弑主了,真是太过大意了呢。” “有趣,真是有趣,青年看着躲进哨塔里的牧回,凝聚着风刃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 ...... 第七章 谎言中的星陨 “砰”。牧回猛地将门关上,随后在墙上翻滚着,挪到别处,稍作休息。 “呼,呼”。牧回喘息着,累,很累,他浑身的骨头都在轻颤着,不知是劳累还是胆怯,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累了,身心俱疲的那种。 真的打得过他吗? “上次这么累,还是去救某个自己掉进洞里的笨蛋啊。”牧回这样想着。 随后用手抹了一把面部,他提了一口气,开始行动起来,已经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门被关上,光瞬间少了大半,哨塔内又成了这黑漆漆的模样,幸好林与绿二人的尸体就躺在光下,方便他处理。 他朝两人的尸体走去,慢慢调整着呼吸,他现在的样子真是狼狈至极,只是上次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而这次没有。 牧回悄悄的往某个方向望去,尽管看不见,但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就在那。 明明很怕黑的她,静静的呆在那,不吵也不闹。 改变了很多啊,她。牧回这样想着。冷静下来细细回想,这次的愤怒,究竟是因为被他们抛弃,还是被她抛弃呢?牧回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往这方面想。 他不知道吗?他知道的,但他不想知道。 很多事,他不想知道,但却不得不知道,很多事,她想知道,但他却不想她知道。 他逃避着,逃避着他渴望的幸福,像他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吗,至少,至少也要把那群培养他的人杀干净才行。 牧回沉默着,将木拉开,箭矢留下的伤口遍布胸口,失去了堵塞物,血便疯狂的涌了出来,粘在了内衣上。 暂时不去管木,他将插在林身上的箭一根根拔出,对林的身体造成着二次伤害,虽然这么做对逝者不敬,但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需要这些武器。 做这些很轻松,牧回很快就将十支箭收集齐了,接下来,只要衣服吸饱血就够了。 闲暇时间,牧回尽量让自己放松,同时开始扒林和木身上的衣服。 索性要到风汛期了,挡风的大衣很长,两人的身高,裤子亦是如此。 四条的话,应该够,牧回粗略的计算着长度,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拿什么东西来承担重量,牧回四处打量着,太干净了,哨塔,干净到什么都没有,完全就不是给人住的地方,更像是在囚禁着那些怪物。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牧回将尸体拉近黑暗中。他不知道黑暗中,她在看向哪。 “我没事的,牧回,真的,这一年下来,我早就不介意了”声音轻轻的颤抖着,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 “但你,你真的没事吗,牧回,不要,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你在勉强自己吧,以前的你,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啊?牧回......” “林和木他们,要不是有他们轮流背我,我根本跑不过来,明明,明明他们腿上都有伤啊,最后......最后却是他们救了我,代替我,死在了这里。” 牧回听着红的话,将两人的腿拉到了阳光下。 那腿上有两道划痕,与古梦和冰老一般,流不出一滴血,那腿苍白的,偏偏自己着急到根本没有发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牧回瞪大了眼睛内心疯狂的呐喊着。 “牧回,说话啊,牧回,回应我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明明他们都是好人......”红说着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又和之前一样,不理我......为什么在军队里要和我拉开距离,为什么在村子里的时候,听不见我说话......” “我想回到过去,牧回......等这一切都结束,如果我们都活着,我们回去好不好......像从前一样,和大家一起......” “我想回去看看家里养着的蔷薇和薰衣草,我想看看马克街那家衣店又有了什么漂亮衣服,我想吃爸爸妈妈下的面,炒的菜,我......我还想做好多事情,牧回,陪着我一起好不好......就像从前那样,还有......我不喜欢桔梗,太亮丽了......牧回也别喜欢好不好,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 牧回静静的红的话,静静的听他讲完:“我知道了,我会陪你回去的,等我干掉他......” 牧回愧疚的看着黑暗中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还有,你说我听不见声音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明明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喊得那么大声,林和木,还有我,都在喊,但魏和黑一直嚷嚷着要回去搬救兵。” “古梦出来还说是你叫我们走的,他说你告诉他你能解决。我没办法......牧回,我没办法留在那,林和木也是。” “而且,明明之前我掉进洞里的时候,牧回也自己独自离开,叫人来救我,我只是想变得和你一样啊......” “林和木,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中途我走不动了,魏想要抛下我,是林和木阻拦者,黑只是看着,他们到这里,实在走不动了,就留了下来,说是要等你......” “为什么,为什么牧回要杀了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交流一下呢,明明只要说了,只要说了,误会就能解开的......” 牧回听着,他颤抖的更厉害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再也无法抑制了,他冲过去抱住了红。 红的身体有些冷,是太害怕了? 不,不是,粘稠的,他见的,摸得麻木的东西从后背渗出,虽然不是致命伤,但如果不及时止住的话...... “好暖和啊,牧回,好喜欢这种感觉,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住我了,上一次这样,好像是那次我刚从洞里被救出来的时候啊,每次都这样,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才肯在我身边,紧紧的,保护我......” “什么时候的伤......为什么不说。”牧回突然想到他冲出去时听到的那声“嗤”。 “没事的,牧回,这点伤,不碍事的,你肯过来抱住我,我觉得我应该感谢它才是,心,好久没有这么近了,好久。” “你应该止血,然后出去的,他不会伤害你的,应该......”牧回轻声道。 “算了,你还是留在这吧。”牧回又立刻否定了,他不确定外面那个疯子会不会伤害她,他从来没有看懂过他,他不知道他把他当宠物看待,不知道他居然也这么厉害,不知道他与他说了谎,他不了解他,她出去并不安全。 他紧紧的,搂紧了她。可她又能去哪呢。 “恩,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和回回永远在一起。”少女吸着鼻涕,破涕为笑。 “恩,我也想”。李梦这样想到。 他将软软的躺在他怀里的红扶正:“不要睡,我先给你止血。” “没事的,我只是有点困,今天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执行某人带队调查的哨兵任务冰冷冷的,和这天气一样,也不会安抚一下我,我和黑吵架的时候,也不偏袒我,我很生气,气到脑袋都烧的昏昏沉沉的。” “抱歉,我居然这么差劲。”牧回尴尬一笑。“乖,我给你止血先。” “恩。”红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全然不顾上面的脏臭。 “先去阳光下面,让我看看伤口在哪。”牧回说道。 “走不动啦,你抱我过去吧。”红埋着脸,耍着无赖。 两人都暂时忘记了危险,抒发着隔了多年的感情。 牧回吃力的抱起红:“变重了啊,小时候,我可是很轻松就能抱起你的。” 红的双手环住牧回的腰:“才没有呢,只是你太累了吧,饮食上我可是很节制的。” 牧回步伐一顿。 “怎么了?” “没怎么,今天的阳光好灿烂啊。” “哼,是啊。” 牧回抱着红沐浴在阳光下。 他的手颤抖着,解开衣扣,慢慢的向下扯着衣服。 “别害羞,小时候明明都看过了的。” “拜托,那时候你可没这么大。”牧回笑了笑,内心却是一酸,离得近了,红发着汗臭味,今天一直赶路,想来他往返路上,连片刻的休息都没有得到吧。 阳光下,伤口并不深,只需要止住就好了。 他摸索着自己的腰部,幸好,没有把绷带丢了。 他拿绷带,为红缠上,然后拉紧。 “好紧,牧回。” “嗯?紧点才好吧。”牧回愣着问道,而后猛地反应过来,“那种地方,你自己来也可以吧。” “笨蛋。”红吼到,一把攥住他的手,引着他往下一拉,而后猛地松开,“一定要,活着回去啊。” “嗯。”牧回脸一红,飞快的将绷带拉紧,而后拍了拍红。 红不舍的离开了牧回的怀抱,牧回站了起来。 问题,都解决了啊。 他拿起被他放在一旁的箭,犹豫了一下,全部用衣服做成的绳子的一头绑了起来,尝试着丢了几次,然后成功的,箭头卡在了固定点上,他拉了拉,似乎运气不错,箭头卡的很死。 “红,你先爬爬看。” “恩,好。”红听话的站起来,拉着绳子爬了起来,很快的便爬到了通风口上。 还好,总算走运了一起找到了一个好的受力点。 红待在了通风口上,又挡住了阳光。 牧回待在几近一片黑的哨塔里,朝着依稀的光:“外面应该有血迹的地方,一会慢慢爬下去,不要——” “砰”。一声巨响,整个塔都颤抖了起来,木门在风中炸裂开来,木刺迎着风,如箭矢般射向屋内,刷刷刷的,大部分都射向了牧回。 牧回背对着门口,扭头望去,不远处,青年笑眯眯的看着他,嘴巴开合着,声音顺着风,传到里面耳边,轻微的,似恶魔低语。 “哈哈,牧回,我似乎刚好打扰了你的好事啊,要是再晚点,你们两个说不定就逃走了啊。” “不过,可惜啊。牧回,你该怎么做呢,现在,强撑着一身的伤。” “再过十秒,第二道风刃就要来咯,会瞄准谁呢,我觉得会是你,哈哈,当然,你也可以不信,别再等你的援兵了,他好像在不远处看戏呢。” 牧回听着他的话,神色一凝,“红,快爬,快往下爬。” “可是你......”红担忧着,望着他,似乎他不走的话,她也要陪着他。 “还真是,不知道体谅人啊。” 无声的吸了口气,牧回猛地向前冲去,拉着绳子往上爬。 “快点,我会一直跟着你的,去完成那些你想要做的事。”牧回大声说道。 “哦...好。”红转身开始向下爬。 门外的光照在牧回的背上,那上面全是木刺,青年笑着看在眼里,而红却一无所知。 “一次被这么多箭射中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啊......” 牧回这样想着,再无力气支撑,身体向后倒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木刺狠狠的扎了进去。 “唔”。对不起,林,对不起,木,真的对不起,我会下来陪你们的,马上。 疼,浑身都疼。他躺在地上,十秒已经过去了,这该死的家伙又一次骗了自己啊。 他模糊的望着上方,仔细想想,其实他也骗了她很多次啊,他还是放心不下她。 不谙世事,爱耍小性子,蠢......好多好多他放心不下的地方,现在她的处境,以后要怎么过呢? 外头,爬到一半的红听到里面的声响,焦急的问道:“牧回,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红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开始往上爬。 然后说不清是他看到了她,还是她看到了他。 “牧回!”女子含着泪,喊到。 “很吵啊,蠢女人。”牧回含糊不清的。 “抱歉,骗了你很多次,但这次,最后一次,就让我说一次实话吧,红,快滚,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来没有过,你这么丑,这么笨,这么,咳咳......”牧回被血呛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没有感受到眼泪,是今天流的太多了,干涸了吗,还是他已经真正的冷酷无情了。他不想去想了。 疼,心特别疼,比身体要疼的多。他感受到强劲的风飞来。 牧回不知哪来的力量,看着流泪直摇脑袋的红,大声吼到:“李梦,救救她,救救老子的女人,求求,求求你了!” 无形的风刃穿透了坚石,斜着将牧回斩成两半,塔受到力,不可避免的倾倒,红摇晃着,摔在了外面,不省人事。 黑黑的一片压了下来,坚石一块块的落下,砸在牧回失去知觉的身体上,将他砸的稀烂,大片大片,将他掩埋在了下面。 “我哪是什么独狼啊,我只是一个远远看着,感受着别人的感情,在自我欺骗中成长的脆弱的人啊。” 最后的最后,牧回望着黑压压的下沉的天。 “好黑啊,似乎一直都是如此,黑暗的时代,黑暗的人生,他不是无法回头,而是不想回头,反正都是黑色,往哪里走都是一样的吧。” “唯独那个在他偷偷逃走,收留了他的家。” “那个夜晚,他杀了终于找到他的组织派来的人,选择了接她回家。”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组织重新掌控了他,要挟了他。” “最后,我不后悔,因为我喜欢你,红。” 男子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由衷的笑了,死了,轻松的,背负了那么多的流星,终于可以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休息了。 第八章 选择 李梦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庞大的哨塔轰然倒塌。 “有趣,真是有趣,为什么,最后会乞求我,难道直到死的那一刻,还被蒙在鼓里吗。”李梦肆无忌惮的咧着嘴角,大笑着。 “李梦,很讨厌,明明可以在那个练气师发出攻击前就干掉他的,为什么要拦着我。”刽的声音冷清的传出,似乎有些不悦。 “哦?刽,你是因为牧回死了所以不开心吗?”牧回调笑着问道。 “没有,李梦,我只是很想吃掉那个练气师身上的气,好多,他一定杀了很多人。” “真的吗?”李梦问道,“距离太远了,够不到的。” “可他快走了,李梦,我能大概感知到,距离明明是够的。”刽的声音有些埋怨。 “那可能是我的距离不太够吧。”李梦的笑容更盛了,“刽,我觉得他会先杀了那个女人再走,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李梦,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想吃掉他,牧回的尸体已经烂到没法吃了,我需要他的,其他的你说了算。” “哦,是吗。”牧回敛去了笑容,“那就拭目以待吧,不过我记得刽你以前可不挑食哦。” 刽没有说话。 ...... 哨塔前的空地,哨塔在青年的攻击下轰然倒塌,一片狼藉的废墟上扬着巨大的烟尘。 “咳咳”。青年被烟尘呛着,“手帕,手帕。”他摸索着,“该死,掉哪去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这里,远处山坡的那股气味还没有动,只是单纯来看戏的吗,他不知道,但也无所谓,以他的能力,便是敌人突然袭击,他也能借着风的速度,避开攻击。算了,回去报告一下就好了,这地方脏的,他一刻也不想呆。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红。 “要杀了吗?好像按照那些家伙的规矩,不能杀啊。”他一只手捂着鼻子,满脸愁容。“算了,反正也没人看到,顺手杀了吧。”他自问自答着,说到这,便开心的笑了。 风无形的凝聚着,牵引着烟尘,他呼吸着,吸进那些烟尘。 “咳咳,该死。”他被迫将风刃甩出,这发只凝聚了一瞬的风刃,微弱的飞了一段距离便消散了,根本伤不到不省人事的红。 “真是麻烦啊。”他的另一只手重重的砸了两下脑袋。 “算了,反正今天都已经脏了。”他慢慢的朝红的方向走去。“我喜欢保护美丽的东西,但美丽的东西一旦有了瑕疵,我就难以抑制的想破坏掉他,红小姐,尽管你的爱情很美,但他已经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了,所以就请你,到地狱去找牧回那小子去吧。”他站在红的身前,笑着说道。 他弯下腰,将手悬在红的脸前,“这个距离,瞬发的话,应该不会有烟被吸过来吧。” ...... 青年走向红的路上。 远处,李梦静静的看着,没有动手。 “还不动手吗?李梦”刽催促到,“距离,一定够了的,我可以肯定。” “刽,他的灵魂在欢愉,很有趣,看来他确实喜欢杀人。” “我知道,快动手。”刽的语气急了起来。 “他跑不掉的,我想看看他的灵魂在满足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会更加扭曲吗?” “我不知道,李梦,但我觉得你应该要动手了。” “刽。”李梦扭头看向自己身旁,那里凝聚着一个虚影,那脸,与李梦一模一样。 “你是想救下那个女人吗,尽管她的血气并不多,但我记得你向来是来者不拒的啊。” “李梦,我不知道,我不想选择什么,但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因为牧回拜托了我们,况且也是因为他造成的伤口,我们才可以这么悠闲,想什么时候杀他就什么时候杀他。” “可他求的人,是我,刽,虽然我们两个是一体的,但就像我叫李梦你叫刽一样,我们仍是两个人,我们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因为别人想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尽管之前你一直将决定权交给我,但这并不代表着你就必须得听我的,刽,你该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什么都不去想的为李梦做任何事情,很多事情,我可能并不需要这样。” “就像此刻。我的选择是不想杀他,至少在他干掉这个女人前,而你呢?” 虚影站在一旁,只是看着青年的身影,什么话也没用讲。 青年费劲的绕过废墟,过程并不漫长。 然后他蹲在了红的身前。 李梦没有去看刽,不打算干扰他,只是平静的等待着他的选择。 他看着青年蹲下身去嘴里念念有词的。 “再见了。”青年对着红说道,就要凝聚风刃。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脸颊的伤口,大片大片的血,像是被扯出来一般。 “啊!”剧痛,疼的青年一直眯着的眼,此刻瞪的大大的,条件反射般的站了起来,他的四肢抽搐着疼到伸的笔直。 那血像是凝聚成了一个拿着镰刀的人,刀锋架在青年的脖子上。 做完这一切,李梦身边的红色虚影便消散了。 李梦笑着摇了摇头,突然眼中冒出了淡蓝色的光,紧接着,李梦身体一软,但旋即又重新立了起来,那眼里,重新冒着的,是红色的光。 青年的脖子前,那镰刀小人,眼睛冒着蓝光,开始行动起来,牵引着那镰刀,往后拉去。 这一切,在一瞬间发生,青年就在剧痛中,被收割了生命。他瞪大眼睛,那无头的尸体借着惯性向后倒去,脑袋抛飞着,落在了满是石块的废墟上。 那镰刀小人做完这些,便消散了,与李梦眼里的红光一起,紧接着,李梦的眼中又冒起了蓝光,那光缓缓的淡去,最后,李梦的眼睛又变得与常人无二。 “我要吸收血气了,这个人有好多,我能吃饱的,那个女人,就别杀了。”刽的声音又变得空灵,听不出情感。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这么做,我会难过,我不想难过,李梦,不想再难过了。” “你在逃避,刽,和那个牧回一样,可很多时候.....”李梦还想说些什么。 “我吸收完了,困了,要睡了。”刽飞快的说道。 “那可真是,够快的啊。”李梦无奈的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他慢慢的朝红的方向走去,然后坐在她的身旁。 “好吧,好吧,真是麻烦啊。”李梦挠了挠头,说道。 他静静的看着远方的城镇,断崖。 然后慢慢的等待着,等待着某人把自己的谎言弥补好。 刽的灵魂,干净的像一张白纸,这样是不行的,可像自己这样的人,又不能教他些什么,带上这个女人也好,至少他的灵魂,比自己,比迄今为止他见到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干净的多,至少要到红这样的程度,刽才能哪怕离开了自己,也能独当一面,好好的活下去。 第九章 过去,现在 断崖镇外,相距很远的哨塔,喧闹已归于宁静,李梦坐在红身旁,没有再说过话,他的目光远远的眺望着断崖,凝视着那高大的城墙。 “快了,马上就能回去了......”李梦默默的想着。 ....... 与老远的哨塔废墟相比,断崖这边确实截然不同的光景。 断崖镇,这里依旧是秩序井然的,陆陆续续的来避风的咸水鱼们汇进断崖,让平时有些冷清的断崖变得热闹非凡。 杜卡喜欢这样的时间,因为听说城墙里头几乎天天都是这般热闹的,所以他喜欢这段时间,只有这样的日子,才能让他能感觉自己离着这片隔着高大冰冷的城墙的大地,近了些,能让他感到人味,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乌鸦,秃鹫,荒地,枯树。 杜卡忘情的在街道上奔跑,路上,有咸水鱼与他讨好的打着招呼,尽管他知道这是不怀好意的,但他仍笑着回应了。 因为这才是生活啊,生活不应如往日一般一成不变的,也不应是活在父亲的保护下的,身边的人,不能总是好的,也应当有坏的,只有这样,生活才是现实的,自己也才能是真实的,他不喜欢断崖的居民,虽然他们都对自己很好,但他总觉得他们都是因为父亲,所以才对他好,好到哪怕他拉长了脸,恶语相加,他们也依旧笑脸相迎。 这两天,他都是开心的,因为常常有人担忧的劝他少接近那些咸水鱼,他偏偏不听,他觉得这都是父亲的意思,尽管父亲什么都没说,但一定,一定是父亲授意的,每每这段时间,他才能体会到忤逆父亲的意愿,活出自己的样子的感觉,那是一种畅快的感觉。 他的眉毛飞扬着,再过几天?一个星期?总之马上,就要开城收盐了,他也总算又能瞧一瞧城内的风景了,苍翠修长的绿树,长着嫩草,湍着的大河,远处的高山,白色的墙,有斜顶的房子,一眼望去,万物存于地,现于眼。徐徐展开的画卷,仅仅只是显露出一角,那万里江山中的毫厘之地,就已经令他着迷其中了。 只是与杜卡相比,身为父亲和镇长的杜海,却皱着眉头,他疾步走向军队驻扎处,正好碰见了奔跑过来的杜卡,似乎是故意装作没看见一般,杜卡脚步不停,飞快的前冲。 杜海摇了摇头,担忧着,只是他担心的,似乎并不是杜卡。 他望着远处,尽管离得很远,没有声音传来,但他知道,塔倒了,立的像一颗枯树一般的黑塔,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来。 一直被他约束在这儿的萨卡消失了,一直以来被他约束着,减少外出的萨卡,这只驻扎军明面上头领,就这么擅自离开了。 他这些天一直在反复请求让他去沿海,但他拒绝了。 他知道萨卡的手段,十几年前,孟家的领地,当时主张新政的孟家,声名高涨,但自那一天以后,便再无动静了,一千多口人,不管老少尊卑,全都,全都死在了那儿,那混蛋,据说一个人,便杀了三百多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同时也是当今皇帝最忠实的狗。 然而就在前些年,他突然离开了城内,来到了他这,他改头换面,变得平易近人,善良老实,但那只是表象,他仍是他,只是照着他主人的意思,来这边监视自己,只是想要博取自己的信任,所以才是这副模样。 索性他们没有上当,他约束着萨卡,他便只是沉闷的回应了自己了,尽管他对杜卡仍是那样,但他知道,萨卡不敢那么做,他便没有表示什么。 平静的生活让他心安,他不愿意萨卡再整出什么事情来,尤其是违背他意愿的事情,虽然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自信,但他担心这其中的阴谋,会伤到其他的人,尤其是杜卡。 应该因为皇帝的命令,这些年,萨卡尽管极不情愿,但终究还是服从着他。 但此刻,萨卡离去了,在他命令了他以后,听村口的人说,不久前,有队狼狈回来的哨兵,萨卡带着他们去了哨塔的方向。 他望着远方的哨塔,那些在哨塔里的练气师,都是直属与皇帝的,便是他也命令不得,一直以来,都是他们看管着沿海的囚犯们,故而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目前仍是不得而知。 萨卡和他们有情报交流,自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他不与自己说。 他不与自己说,自己便不能放行,因为他不愿意沿海也血流成河,况且他也相信那些练气师的能力,他们这些年的治理下,沿海虽然处在高压状态,却一直没有出过事,他担心萨卡去了那边,会克制不住本性,会打破平衡。 囚犯会被萨卡随意的杀完,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就是凡人与练气师的实力的差距。 那条嗅着血,就发疯的疯狗究竟嗅到了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穿过军营,来到了主楼的顶楼,他要去见一见那个真正的领头人。 他走上楼,望着那个男人,他坐在椅子上,看到突然来访的自己,并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他看着他站起身,带着笑。 杜海拉了张椅子,隔着桌子,坐在他的对面。 “要喝点什么吗?哦,我忘了这儿只有水?”声音的主人开着玩笑。 “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杜海却开门见山的问道。 “要不还是喝点别的?我这还有点去年的存货。”男子生硬的转移着话题。 “我认为我有义务知道,这已经快要关系到小镇的安危,那些秃鹫,塔,还有你不停派出去,却没有回来的人。”杜海看着忙碌的背影。 片刻后,男子端了一杯茶给他,杜海看了看,没有动。 男子自顾自的重新坐回了对面,他也给自己沏了一杯。 “不喝吗?我记得你来这以后,最喜欢的,就是这茶了,当年陛下送来以后,你就常常遣人买来喝。”男子轻轻的抿了一口,“啧,真苦。” “嘲笑的话,就别说了,卓尔黎,我只是想知道些事情。”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卓尔黎问道,“这么多年,自孟家以后,你已经多久没杀过人了?” “我只是不杀无辜之人而已,并不代表我不能杀人了。” “所以呢?就用你那双犹豫的,不停辨明善恶的手?将军,我不得不狠下心来告诉你,这些年以来,你忽视练气,沉溺与你的感情中,现在的你,已经连我都打不过。” “别叫我将军,我已经不是将军了,我只是个镇长而已。” “那你又有什么可问的呢?这里是军队,而你妄图得知的,是军事机密。”卓尔黎的声音沉冷了下来。 “但我有权利指挥军队。”杜海恼火的说道。 “我必须提醒你,将军,哦不,镇长,你只是能指使那些新兵而已,指挥不了我们这些练气师的,我们只属于陛下,你也是。”卓尔黎站起了身。“既然讨厌这些,又有什么好问的呢,老老实实的当你的镇长,一切照旧就好了,这就是我对你的答复,一切照旧,别露出马脚。” “可......”杜海还想再多说些什么。 “镇长,没什么可是的,你应该相信我们,相信萨卡,陛下很喜欢萨卡,就像陛下当初喜欢你那般,你应该对萨卡好些的,这样陛下大概会对你更宽容些?” “够了,卓尔黎营长,告诉我!” “哦?杜海镇长,你的臭脾气这么多年,倒是一直没变啊。”卓尔黎俯视着杜海,“虽然我耐着性子回答着你的质问,但实际上,我并没有义务这样做,我只是看在你曾是我的将军的份上才如此的,在职位上,我们是平等的,甚至比你高一些,你不该用这种呼来唤去的语气,更多时候,我其实应该像今早在军营里那样,那样的冷淡。” “是我的好脾气助长了你的气焰?这已经不是当初了,我要老老实实的接受你的盘点,现在,从今往后,镇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好说话了,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懦弱的,让我看不起,诚然过去,我总是坚决的服从你的命令,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更何况当初,我便觉得很多时候,你的决断是那么的优柔,低效率。” “该醒醒了,我的镇长,这已经不是曾经我刚刚接受命令来监视你的时候了,该醒醒了,我们在进步,而来到这,没有充足的气修炼的你,注定只会被我们越拉越远。”卓尔黎说完背过身去,“真以为萨卡是陛下派过来接替我的?他已经很强大了,他只是陛下派过来替我解决前些年出现的一个人的而已,当然,顺便,解决一下他的心病。” “萨卡这孩子,心智还是如当年那般哦,还沉浸过去的你中,所以才让你产生了你是小镇里的将军这样的错觉?” “这孩子还如当年一样畏惧你,当年你狠狠的训了他,他竟是开始讨厌那些东西了,讨厌和血接触,毕竟他当年是沾了血被你训的嘛。真是奇怪啊,所以才要你好好的对待他,好好帮助他走出来,也算大功一件,毕竟我们这样的暗杀者,怎么能讨厌血呢?陛下说不定之后就真的放任你不管了。” “不然像现在这般,当一个小镇里的将军,被人监视者一举一动多别扭,你不痛快,我也不痛快不是?” “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管的不要管,这就行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喝着苦茶,做着苦事,当着苦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卓尔黎也渴了,他拿起茶,一饮而尽,“啧,真是苦啊。” “你们到哪一境界了?”杜海突然问道。 “觉得我在骗你?已经是凝气了哦。”卓尔黎一挥手,杜海只觉得一股清凉沁过,“嘛,代价是需要消耗气,,如果用的气多的话,会更加强大。” “怎么,镇长也有兴趣?”卓尔黎一挑眉,“我看除非你下定决心回来,不然还是免了吧,留在纳气境,暂时还不会怎样,但若是不听管教的凝气,你的下场只会是服从,或者死。” 卓尔黎说完便不再多说什么。 杜海怔怔的看着他,片刻后,将桌上的差一饮而尽:“还真是苦啊。”他在心里默默的念到,他转身,默默离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一路上,他不停的问着自己:“这样真的好吗?什么都不管,任由他们去做?会不会让这个世界更坏?” 最后他笑了,笑的像五官皱在一起,全是皱纹:“可自己又愿意做什么呢?又可以做什么呢?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当初不行,现在也不行。” 他默默的回了屋子里,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摆着一家三口的照片,他抚摸着照片中的美丽女子:“我好像,终于摆脱了,真的,好像终于可以,不带着过去活着了。” 这样,好像也挺好。 ...... 屋内,卓尔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笑着,“你在担心什么,卓尔黎,他不是早就知道吗,晋升凝气的方法。” 他默默的抿着杯中的苦茶,他翘着凳脚,一下一下的摇摆,寻找着其中的平衡,“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可悲的工具罢了。” 茶中飘荡的香气与热气,自由的升起,只剩下茶叶,在水中,死死的睡去,“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卓尔黎。” 卓尔黎说着,他将凳脚重新偏向一方,能让它稳稳立着的一方。 “啧,何苦来哉。” 第十章 忧愁与分歧 这个世界上,有着那么多的人,每时每刻,有人欢喜,便有人忧愁。 杜海一直挺立的背,悄无声息的弯了。 久久驻足于原地的人,倘若一直不能行动,最终的结果,必然,也只能是久久的,成为一块碑,立在那里,往者犹可见,去者不得追。 覆着青苔的碑,腐朽的,终究爬满了曾经的荣耀,碎成了一地可笑的悲。 碑的身前,来者匆匆一瞥,不以为意。 碑的身后,去者回眸远望,如见山石。 碑的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近近的,倘若高大些,便存些敬畏,但就如攀登过高山后的光景,久存不得,离得远了,过得久了,便只当是块不值一提的小石头了。 杜海弓坐在床沿,胳膊撑在腿上,静静的想着。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虽然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可这一天真正到来了那一刻,为什么,反倒有一种壮士暮年,烈士断腕的悲壮呢?” “明明终于摆脱了啊,难道不该高兴吗,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他静静的坐在那,想啊想。 ...... 杜卡今天玩得很尽兴,父亲难得没有来找他,不知道是忙什么去了,正午吃过了饭,便是一闹闹到了天蒙蒙灰,他蹦蹦跳跳的往家的方向走。 家门口堆着的几袋盐,令他摸不着头脑,,没费什么力气就搬进家里头,他走上二楼,父亲的门虚掩着,没有开灯,他透着淡淡的光,房间里,父亲枯坐着。 “吱丫”虚掩着的门,杜卡只是稍稍一扶,便叫了起来。 父亲抬起头,望着他,用着从来没有过的语气与他说道:“回来啦,饿了吧,我去做饭。” “恩...”他愣了愣,应道,“外面的盐我搬进来了,你有空点点。” “好的,杜卡,我知道了,你帮了大忙了。” 杜卡听着父亲的表扬,极少数的,令他有些飘飘然,掩饰着脸上的表情,转身就要离去。 杜海望着他的背影,模糊的轮廓,那脸上看不到表情,但他用着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仿佛要哭出来一般:“杜卡,过几天,你能待在家里,别去城墙吗?” “...对不起。” 声音不知道有没有被杜卡听到,他步子不停的走着。 杜海听着远去的脚步。 开了灯,那脸上,似乎多了什么,也少了什么。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仅仅只是因为责任罢了,出于一分名为父亲的担当。 天才都是那么的倔强,他们从始至终贯彻着自己的想法,大都因为与现实的不应合,平凡的活着,但那份担当,肩上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强烈到旁人无法左右的责任,驱使着,驱使着他们即便平凡的活着,但仍然以自己的方式活着,慢慢的,默默的,以自己的方式,改变着这个世界。 此时此刻,杜海明白,他或许已经老了,已经不能完完全全的保护好杜卡了。 他望着没有一个人的楼梯。 “对不起。”他又默默的念到。 他默默的看向照片中的女子,“至少,至少不能伤害到我们的家人们。” ...... 当杜卡嗅着香味下楼时,一楼的盐袋已经被消失了,父亲端着最后一盘菜向饭桌走来,“来啦?我正想叫你呢。” 他点了点头,“恩,肚子有点饿。” “哈哈,那就多吃点。”父亲大笑着。 这顿饭,杜卡吃的很不适应,明明是分外的温馨的,父亲突然的话多了起来,甚至还会与他开玩笑。 一顿饭,这次吃的分外的久,灯光摇曳着,父亲讲了许多他曾经见到的有趣的事,也讲了他小时候的事,这些事,这些话,曾经的他,都不会与自己讲。 讲了在绿色的海洋中狩猎,讲了在金黄的麦穗中沉醉...... 他向往着,他问父亲是不是在城内生活过,他顿了顿,笑着说道:“是的。” 父亲的眼里,闪着不一样的光,就好像苍白的天空陡然衬了云,沾了徐徐了蓝 尽兴时,父亲讲了他小时候,讲了很多很多,最后无意间,他提到了母亲。 然后他感觉那天猛地暗淡了下来,父亲便又沉默了。 杜卡颤了颤嘴唇,犹豫着,最后仍是说道:“没事的,父亲,我早就知道了,母亲她,应该是......” 杜卡不敢看父亲,他不知道那个往日威严的男人如今是什么表情,他低着头:“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嘛,因为别人都有,而我没有。” “但...但我真的觉得无所谓,毕竟母亲一直没有出现过。” 杜卡忐忑的说着,他的心惴惴不安,担心被斥责,但他仍是接着说道:“父亲你不必因为顾忌我的感受而避而不谈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良久没有说话。 杜卡慢慢的抬头看向父亲,他的表情变化着,最后,憋出了一个哭一般的笑,“真的是长大了啊,但还不够,还不够。” 他看着父亲,父亲也看着他。 然后他又低下了头,鼓起勇气说出的,大人的话,又一次,被否定了。 “杜卡,再过不久就要送盐了。”父亲说道,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 杜卡听着,重新抬起头,看向父亲。 “恩,同往年一样呢,终于又可以见到漂亮的风景啦,哈哈,父亲还是同往年一样,买些茶叶?”杜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活泼些,让气氛不至于那么僵。 “今年...不买了吧,大概。” “诶,为什么啊。” “太苦了,不想喝了。” “那今年要买些什么呢,我有好多好多想买的东西啊。” ...... 杜海沉默了片刻。 “杜卡,今年其实不那么忙,你可以不去那里帮忙的,你也稍微大些了,可以干些自己的事情了。” 真的吗,杜卡望着父亲,嘴角洋溢着笑。 “恩。” “那我能跟着军队去城里转转吗?他们说要是你允许,今年就带我进去呢。”他望着父亲,心里想着,“父亲也真是的,扭扭捏捏半天,原来是想让我做自己的事情,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刺激到他了,让他明白我终于不是只懂得问好,听话的孩子了吗?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 杜海看着杜卡脸上的,很久很久没有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笑容,:“不,事实上......我的意思是......”他犹豫的看着杜卡。 “到底什么意思啊,要是很忙的话,我也可以和他们打招呼,可以先帮完忙在让他们领我进去的,没事的。”杜卡笑着,“都是小问题。” 杜海吸了口气,他感觉空气突然变得好咸好咸,他狠下心来,用着从前的语气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再去城墙那边了。” 他看着杜卡的笑容散去,心里一疼,比听到卓尔黎的话还要疼。 明明是自己说的话,却比他人说的话,对自己的伤害更大。 从前穿着铠甲的他,尽管外面是被保护着,坚强的,但内部确是脆弱的。 他强迫着不让自己的表情发生变化,尽管这比受了伤,强忍着剧痛还要难,但他仍是做到了。 “你不喜欢当镇长吧,没关系的,我不会强迫你的,这些事物也不必麻烦你了,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吧,只要不参军,不去城墙里边,随便你怎么样都行。” 他看着杜卡的目光颤抖着,他的心便也跟着颤抖了。 心一次次的跳动着,维持着身体的行动,此刻他颤抖着跳动,身体便也就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弥漫在身体里,四处传播着,那东西,名叫情绪。 “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吗?可除去这些,我又还剩下什么喜欢的东西呢?”他看着杜海,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玩闹什么的,你不是很喜欢吗。”杜海问道。 杜卡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拳头,他吸着气,然后又吐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有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说着自以为是的话,真的,真的是很讨厌啊,怀揣了许久的目标,憧憬了一年的光景......杜卡这样想着。 “大人,不这里的所有人,真的都很讨厌啊。”他想着,“亏我还以为他真的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杜卡一咬牙,他不能接受。 “只是,只是玩闹吗?”他看着杜海,随后猛地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啊!我是在锻炼自己的身体啊!我是为了参军,为了帮你的忙啊!” 杜卡抖的很厉害,杜海也就抖的厉害了起来:“一切,一切都是为了逃离这里啊!我讨厌这里,讨厌这里的一切!” 他看着杜海:“更讨厌明明剥夺了我的一切,却又好像给了我一切,讨厌平时冷冰冰,只会斥责我,讨厌现在假惺惺的说着自以为是给了我天大的好处的,只会像个铁面人一样发号施令,从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你啊!臭老头!” 杜卡说完,便狂奔上了楼,门重重的摔在门框上,锁住。 他扑在床上,蜷缩着,泪眼婆娑。 “发什么神经啊,臭老头。”他呢喃道。 ...... 杜海呆坐在那,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他疲惫的撑起身子,走过去打开了们:“老黄?你怎么来了?” 一个汉子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摆了摆手,:“我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的事,刚好吵完,进来吧。”他说道。 “我就不进来了,要不是有急事,这饭点,我早在家里吃饭了。” “我这刚吃完,你要不嫌弃,进来吃点?边吃边说?” “那感情好啊,上次吃老大家的饭,得是十多年前了吧。”老黄进了门,边走边说 “十六年前。” “嫂子做的菜,那可真是,比我那位做的要好......”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顿在了那。 “没事的,老黄,我不介意的。” 老黄打着哈哈,终究没有说下去,直愣愣的扒着饭:“老大这菜味道挺不错啊。” “是吗?做了十六年了,也该如此。”杜海说着,思绪便不由自主的飘了回去。 “是啊,十六年了,那时候杜卡都还没出来呢。” “恩。”杜海应了声。 老黄看着怔怔失神的杜海,没有打扰他,自顾自的吃着,要将盘子里的菜一扫而空。 一时间,便只有咀嚼声了,老黄咀嚼着,杜海也咀嚼着。 良久。 “老黄,你觉得,我们大家是什么关系......”杜海突然问道。 “上下级。”老黄咀嚼着,没有想便说道。 “再想想?” 老黄便思考了下,“兄弟?” 杜海摇了摇头,“这么多年啦。” “是啊,过了好多年了。”老黄感叹到,“我们都老啦,反倒是老大,仍是和当年一样。” “一样......吗?”杜海默默的念着,“老黄啊,我觉得,其实我们大家,更像是邻居,或者说,更亲密的,亲戚。” “亲戚吗,那我可感到很荣幸啊。”老黄笑呵呵的。 “你还是像当年一样,喜欢傻乐啊,至少,我们都有些地方,如当年一般没有变。” “能和将军做亲戚,可不是傻乐!”老黄说道,犹豫着,仍是接着说道,“既然作为亲戚,我就多说几句话,老大你可不要介意啊,杜卡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大家多少都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他太苦了,大家其实都不希望看他这么不快乐的活着,有些地方,老大其实管的太严了,孩子长大了,喜欢些什么,就随他去吧。” “可他要参军,要回到城墙里头......” “参军有什么不好的,当年,我们大家,不都过得挺开心的吗,城墙里头,不也挺漂亮的吗,虽然呆在这外头,也乐得清闲,自在,但年轻人吗,总是要追求激情,美丽的。” “可.....老黄,有些事,你不懂,我放心不下他......”“有什么不懂的,老大,你就是保护欲太重了,当年姜文那小子不小心摔着,蹭破点皮,你都要训他半天,其实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也就痛一点嘛,咱们当兵的,不就是要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吗,越疼,才越能寻找到真实的,正确的,活下去的道路。” “老大,已经过这么久,离这么远了,不要再把自己活得那么累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孩子也不是兵,不能用当年咱们在军队那套训的,当年你不是还和大家说,以后生的孩子,要让他快乐的,照着自己的路走,当然,他要是实在眼馋他爹将军的位置,老了以后让给他也不是不可以这样的话吗?”老黄望着杜海。 “兵......”他望着老黄。“谢谢你,老黄。” “还有,我想带着大家,一起回去住......” “不用,头儿,带着我们回去看看就好,都在这住习惯了,就不必了,回去看看,就挺好,大家一定都会很开心的。” 老黄冲杜海嘿嘿一下,杜海也有了笑意。 “哦,对了,差点忘记说了,老大,老李他们说送来的盐袋上,有一袋,沾了点红红的,好像是血。” “这样吗?”杜海笑了笑,我知道了。 “得嘞,那我该讲的都讲完了,就先回去了。”老黄说道。 “嗯,好的,再见。”杜海说道。 老黄越过了门槛,突然回头:“老大,我感觉你今天有些奇怪,但似乎最后的最后,我也说不明白,但我觉得,这样很好。” 说完,老黄就跑了。 杜海无奈的摇了摇头,“很好吗?” 他抬头,望向头顶,隔着两层石头地板。 他没有去打扰杜卡,或许,他们都需要静一静,他需要消化一下今天的一切,而杜卡,则需要平复一下他的心情。 “明天,明天一定会有答复。” 他步伐骤然轻快了许多,仿佛卸去了铠甲一般。 他回到了房间内,暂时忘却了袋子上的血的事。 他望着照片:“看着妻子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杜卡的样子。” “琦兰,似乎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差劲的,死板的,老头子啊,所以那个时候,你才会......” ...... 哨塔废墟,刽已经吸收完了气。 “给他止止血吧,治疗一下。”李梦对刽如是说道。 “可我不会,李梦。”刽老实的说道。 “诶,可牧回拜托的是你啊,这可怎么办啊,刽,好伤脑筋啊。”李梦忍者笑,一只手捂着脑袋,故作烦恼。 “......”刽重新化出身影,默默的看着李梦。 李梦被他看得是在憋不住了,笑到:“好啦好啦,给他注入点你提纯的血气进去就好了,她只是摔下来,伤口加深,出了血而已。” “......”虚影看了看躺着地上的红,“可是李梦,血有好多种感觉,我该给她哪种?” “和她一样的?”李梦说道,“大概。” “好的。”虚影点点头,便消散了。 “别忘了把伤口结住。” “嗯。”声音传来,似乎有些认真的感觉。 李梦叹了口气,在暗下来的夜色之中,望着远方的灯火点点。 紧接着又看向了其他方向。 风刮着,吹得他的头发和衣服摆动着。 他笑吟吟的说道:“大风快要来咯!” 第十一章 酝酿 阳光重新普照大地,昼夜轮替,说不清是谁改变了谁。 人也是如此,杜海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身边的人,而杜卡,老黄,很多很多人的话,也在改变着他。 人的脸就像这大地,可以是阴晴不定的,也可以是万古如一的,如何改变,在天,也在人。 杜卡下楼时,父亲已经起来了,桌上放着早餐。 他的眼睛有些肿,昨晚并没有睡得很好。 杜卡面无表情的看向锅里,空空的,并没有他的份。 “啊呀,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我没准备你的份啊。”杜海意外的看着杜卡。 “不用了,我去外面吃。”杜卡转身就要走。 “等等,杜卡,我有事和你说。”杜海赶忙叫住他,“桌上的粥你先喝了吧,我再煮点就是了。” 杜卡没有说话,拖动着椅子,端着大碗,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粥的味道淡到几乎没有,但烫烫的,很舒服。 杜海不知道该怎么提起。 他转过身,在灶台前忙碌着。 门敞开着,两人谁也没有看谁。 明明只是煮粥这样的事,杜海却一直呆在厨房里,不敢出来。 加米,加水,生火。片刻后,只剩下了喝粥的声音。 沉默似乎延续了昨日的对话,延续了两人于分歧中产生的战争。 “粥的味道还好吗?”杜海打破了沉默,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知道会不会适得其反,男人笨拙的挑起话头。 “......”杜卡沉默着。 “最近的风很大啊......” “......”杜卡只是喝粥。 杜海说着些有的没的的话,杜卡只是沉默着。 心如同跷跷板一般,被昨天沉重的话压迫着,统统都涌向了心底,剩下的那头,只剩下空虚,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讲。 需要讲些什么来弥补这些空虚,与另一头相反的,更有分量的话,才能翘起那一头,压下这一头,才能让跷跷板趋**衡。 平衡着,人的心才能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 杜海需要讲些什么,但绝不是这些,他的板,一端压得太多了,需要放下些什么,这样才能传递出去。 杜海酝酿着措辞,而后,他听到了碗被放下,椅子被拖动的声音。 杜卡迈着步子向外走去。 杜海张开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声音如水般,用尽了方法,也无法从低处流到高处。 他听到声音,开门,然后关门。 兵营的主楼,卓尔黎喃喃道,“怎么可能,萨卡也没能回来......” 他望向身前全身都笼在黑袍中的面具人。 “十二座哨塔全都失联,其中八座,尸首就在塔内,另外四座,虽然不见尸体,但想来也已遇害。”面具人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卓尔黎,“陛下想让我问问你,这段时间,你究竟在干什么?” “而我想问问你,胡乱派这些士兵去送死,你到底想干什么?虽然陛下不在意这些废物,但至少,也要让他们死的有所价值。卓尔黎,这么久了,你都知道些了什么?”阴冷的女声传来,愤怒的情绪像鬼火一般,在卓尔黎身上点燃,而后化为恐惧。 卓尔黎咽下紧张到忘记下咽,汇成一团的口水,望着眼前的面具人,“敌人几年前突然出现,我第一次得知他,是边境的巡逻队遇到袭击,但当时,他们都只是受轻伤而已,然后是重伤,最后出现伤亡。” “我没想到只是一个人,一个据说年纪很小的人,仅仅几年,就能成长到这个地步,就能杀掉萨卡......”卓尔黎望向面具人,一脸的不敢相信。 “他的头现在还在离这最近的哨塔废墟上,你要去看看吗?”声音缓缓传来,冷的像冰。 “不......不用,那您有见到他人吗?”卓尔黎试探着问道。 “没有,只有萨卡,还有你的人的尸体,我是今天才到的,他应该在昨晚就离开了。”面具人看着卓尔黎,像看一个死人一般,“卓尔黎,陛下没有耐心,他需要一个结果,尽快,如果没有,那就换人。” “很......很快,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卓尔黎恐惧的,声音颤抖着。 “你的气波动很弱,完全跟不上我的气的节奏,你很弱,我很好奇,卓尔黎,你真的有勤加修炼吗?” “有.....有的。” “据我所知,你的气是水,不去海边,待在这里做什么?论天赋,你不如萨卡,勤奋更不如,唯一好用的脑子似乎也腐化了,卓尔黎,萨卡死了,你呢?” “再给我几日,有线索,我一定能......”卓尔黎连忙说道。 “够了,卓尔黎,我会在这呆上几天,但事实上,我的耐心也很差,陛下让我来接替你,但我并不喜欢这儿,我希望你能解决掉麻烦,省的连累到我,倘若不能......” 面具人冷冷的看着卓尔黎。 “我一定......” 面具人在卓尔黎的眼前,身形缓缓变淡,直至消失,门突然被打开,面具人的声音传来,“我不需要承诺,我只看行动与结果,另外,我对不在乎别人生命的人的生命,也不在乎......” 声音渐渐远去,卓尔黎死死的盯着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 “大人,外面有咸水鱼说要见你,有话要对你说。” 卓尔黎眯着眼睛,“对我说?让他进来。” ...... 被阳光普照的荒凉大地上,生命缓慢的行动着,一大批人,拖着袋子,向各个围墙外的小镇。 风渐起,人暂行,大地暂宁,万事皆休。 而后。 层云聚,鸦骤鸣,电闪雷鸣,疾风骤雨。 李梦带着红,混在一群咸水鱼中,赶在风雨前夕,向着避风港,断崖前行。 李梦拉着红的手走着,红麻木的跟着,她双目无神。 红心中那块跷跷板,一端断裂了,仅剩的一端,便是什么都不放,仅靠自己的重量,也是沉甸甸的,压迫着,动弹不得。 第十二章 少女 光是不同的,这点,从李悦见到光的那一刻起,便知道了。 此刻,照射在断崖的光,衬着密集的人流,便也热闹了。 少女穿着一身黑,如她那修长的头发一般的黑,与她如月光般皎洁的皮肤不同。马尾轻泄到肩,如那初春的暖阳,柔软的,芬芳的。 但她只是走在街上,却又仿佛与阳光格格不入一般,是一处与世独立的风景。 她感受着周围人的注视,但她平静的,坦然的走着,大方的接受了这一切,只留下一个漆黑的背影。 她的一双眼如两轮弯月般,淡淡的月光从里面漏出,是诞生于一片漆黑中的光,融着情感,便不再是惨淡的了,而是活泼的,是能调动黑夜的暗夜舞者。 她的嘴角带着笑意,四处张望着,周围的一切都是那般新奇。 已经过了饭点,许多人吃饱了饭,便出来走走。 而少女嗅着香气,逆着人流,便来到了断崖的唯一一处餐馆,依旧是黑坚石砌成的房子,只是极大,高度相对来说矮些,只有一层。 没有窗户的房子索性开了十多个洞来保障通风,又建了好几扇门来保证流量,索性它立在小镇中心,有其他建筑帮衬着挡风,置身于此的人们倒也不会在风中凌乱,至多只会在天冷的季节感到冷罢了。 门没关,少女走了进去,光从四面八方照进,室内能见度很高,人们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的吃着饭,有咸水鱼,也有小镇的原住民,少女分得清两者之间的差别,那些被称作咸水鱼的囚犯们,皮肤更干燥黝黑些,他们的手拿的餐具,更加的粗糙丑陋。 但与少女想象中不同的是,这样的一群人,却不吵闹,餐馆里甚至可以用安静来形容,他们静静的吃着饭,低声交谈着,他们看她的眼神,似乎压抑着什么。 他们都是囚犯,但他们又不同于其他的囚犯,他们有更多的自由,只是这自由处在一片看不到希望的天地。 深处于绝望中的自由,究竟会产生出什么样的东西呢? 少女不知道,但她认为绝对不是这样的东西。 少女踩着黑坚石的地板,左右张望,还有几天才是风汛期,况且她又特意等到了过了饭点,所以这个点,餐馆的人很少,空座位很多。 她慢慢的走到柜台前,她走的很轻,柜台的老板低着头,似乎在看什么,完全没有发现她。 “老板。”她走到身前说道,声音轻快的,如她的心情一般。 “嗯?什么事?”老板没有抬起头。 “给我把所有的菜都来一份。” “哦,好,请稍等。” 少女满意的点点头,转过身,便开始拉桌子。 “所有的菜,所有的菜。”老板喃喃着,移开了视线,正要叫厨子去烧。 “诶,所有的菜?”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看到了那抬桌子的身影。 “小姑娘,你说啥?”他问道。 少女转过头来“大叔,所有的菜都来一份,所有的。”她微笑着,声音不大。 “你吃得下?”老板看着她。 “吃不下,但我每样都想吃一点,所以,如果可以,你能每样都上一点吗?”少女回答到,转过头继续搬起了桌子。 老板望着少女的背影,他不记得镇子里谁家有这样一个人,瞧着肯定也不是咸水鱼,那么答案便只有一个了。 “小姑娘,你瞧着面生,哪里来的?”老板笑吟吟的问道。 “城里头。”少女回答道,没有转头。 “老婆,来贵客了,每样菜都来一份!”他大喊到,开玩笑,这个时间能来这边的人,口袋里的钱能少?他潘图可不是傻子,这钱,不挣白不挣。 “啊?老潘,你确定?” “确定!” 少女静静的听着,并不在意这些对话,她在意的,只是这些人,这些物本身,以及她自己,透过这些看到的本质。 但她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餐馆的某个角落,少年听到了对话,苦着的脸猛地抬起,望向少女。 少女感应到了目光,看着少年,冲他微微一笑。 少女美的就像一个风景,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欣赏。 少年直直的看着,只是他并没有心思欣赏,他满脑子都是方才少女的一句话,“杜卡,她来自城里头,听到了吗,杜卡,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少年在心中大喊到。 少女搬完桌子,便朝着柜台方向坐下了,只留给杜卡一个背影。 “这儿真是奇怪啊,人们好像都和城里的那些人不一样呢。”少女笑眯眯的安静的坐着,耐心的等待着她的菜。 眼神,这里的人的眼神都是不同与城内的人的,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忙碌的,无暇欣赏。 第十二章 少女(续) 菜渐渐的上满整个桌面,不过毕竟是物资匮乏的墙外,故而也只是几种食材换着花样的上。 但少女并没有说什么,她慢慢的吃着,甚至连饭都不用,只是吃着菜,一小口一小口。 餐馆的人只是看了几眼,便不再理会了。 时间飞快的流逝,餐馆的色调也慢慢的在慢慢变暗,人越来越少,直至餐馆中只剩下少女和坐在后面的杜卡。 “咕~”杜卡的肚子不争气的叫着,自早上那碗稀粥以后,他就再没吃过东西了,但他并不想回家。 他直勾勾的看着平日对他关爱有加的餐馆老板,但偏偏老板却仿佛没看到他一般,自顾自的在柜台前忙活着。 “咕~”肚子又叫了起来,不合时宜的,在厨房装盘的时候,安静的环境内兀自响起。 少女的咀嚼声顿了顿,而后又接着先前的频率响起。 杜卡涨红了脸,“听到了,她一定是听到了,真是尴尬死了。” 少年看着柜台前的老板嘴角扬起的弧度,“他一定也听到了,该死的,就是故意装作没看见我。” 杜卡又羞又恼,正要开口,少女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大叔,给那孩子也上几道菜吧,钱算我的。” 老板这才抬起头:“哪个孩子,我们这里有孩子吗?”他含着笑意说道。 少女回头看去,杜卡的脸像金秋时节的苹果一般红,他低着头,压低身子,希望不被少女瞧见。 “那个吗?他今年可十六岁了,只是瞧着小而已。”老板笑着说道。 “十六岁,按照帝国的规定,已经可以工作咯。”老板补充道,不知道是在和少女说,还是在和杜卡说。 “......”少女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对付起满桌的食物。 恰逢最后一道菜上了桌,店内便安静了下来,那句声音不大的话便显得分外刺耳。 “老潘,给我上几道菜,我做工还你。”杜卡大声说道,用着父亲的口气称呼老板。 少女不可查觉的轻蹙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平复了,笑容依旧。 老板乐呵呵的说道:“小子没大没小的,喊潘叔,不然免谈。” 杜卡瞪着老板,半晌,用着极小的声音说道:“潘叔......” “大点声!”老板说道。 从厨房出来的妇女此时站在柜台旁:“老潘,杜卡还小......” “还小?这可比我小时候还闹腾。”老板说道,笑吟吟的看着杜卡。 杜卡看着老板,差点就想一走了之,但看了看少女,他深吸了两口气,“潘叔。”声音响亮的传出。 “诶。”老板舒舒坦坦的应了下来。 妇女笑着问道:“小杜卡,要吃啥,跟姨说。” “我要吃......”杜卡正要说。 “去去去,吃啥吃,要吃回家吃。”老板笑容不变。 但此刻,那和善的面庞在杜卡看来是那么的面目可憎,“靠,玩我呢。”他在心中咬牙切齿的想着。 气氛僵了下来,杜卡握着拳头,就要起身离去。 “过来和我一起吃吧。”少女回头说道,“反正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真的吗?”杜卡看着少女的面庞,如天使般。 “恩。”少女回过头说道。 “小姑娘,这孩子是和家里人吵架了,我才这样做让他回家的。”老板笑眯眯的说道。 “大叔,这是我的菜,我想给谁吃,应该是我的自由吧。”少女笑眯眯的看着老板,“而且你不是说他已经十六岁了吗,已经不是孩子了。” 老板看着少女的面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杜卡离开了位子,像少女走去。 他张着嘴,犹豫了下,便又要开口。 一旁,老板的妻子看到,便赶忙说道:“哎呀,老潘,你就少说几句吧,你再这样,我可就不高兴啦。” 老板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烦,索性钻进厨房里头,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妇女松了口气,对着杜卡笑着说道:“饿坏了吧,姨去给你打饭,你叔就是这脾气,要是姨早点瞧见,你看姨不好好和他说道说道。”妇女做了个抬拳欲打的动作。 “恩,谢谢姨。”杜卡咧开一个笑脸。 杜卡趁着妇女离开的间隙,看了眼少女,少女依旧是轻轻的笑,慢慢的吃着菜,似乎并没有因为突然的闹剧影响到心情,或者说是因为觉得这场闹剧好笑?他不知道。 妇女很快的便盛了满满一大碗饭来了,放到杜卡桌前,便也走去厨房了,将这里留给了两人。 到底是饿了,杜卡狼吞虎咽的吃着,倒也没有和少女见外。 少女偷偷的抬眼看了看杜卡,又是轻轻的扬了扬嘴角的弧度,杜卡并没有发觉,他委实是太饿了,当然,这可能也和他平时的饮食作息和昨天不愉快的对话有关。 期间,杜卡又打了两次饭,一顿风卷残云,杜卡这才吃饱。 他看了眼少女,少女正看着他,发现杜卡在看她,她这才低下头,继续吃了起来。 “抱歉啊...我太饿了。”杜卡难为情的挠了挠头说道。 “没事,我觉得很有趣。” “有趣?”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的看人畅快的吃饭了,很有趣。”少女轻快的声音传来,十分的悦耳。 “啊...你这是在夸我吗?” “恩,是的。” “......”两人便没话说了。 杜卡迟疑着,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这些菜都差不多一个样,摆明了在骗你的钱啊。” 少女身体微微后仰,“你觉得好吃吗?” “呃......还行。” “那就行了,反正我无所谓的,而且我也不缺钱。” 少年怔怔的坐了回去。 “和家里人吵架了?”少女主动扯开话题。 “嗯.....诶!你怎么知道?”杜卡难以启齿的应道,随后又惊讶的问道。 “大叔刚刚说的。”少女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憋不住笑了:“噗,你真有趣,别人说的话,你都不放在心上的吗?” “呃....并没有,只是当时我在气头上而已。”杜卡的脸又红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少女笑时愈发动人的模样,还是被人批评有些难为情,或许两者都有吧。 总之,和少女聊了几句,他的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 少女盯着杜卡的眼睛,与他对视了一瞬,然后问道:“吃饱了?” “恩......” “那就回家去吧。”少女仍是笑着,像是劝导生闷气的邻家大姐姐一般。 “可......” “家人之间,可没有隔夜的仇哦,敞开了心扉,好好谈一谈,总会变好的。”少女和杜卡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杜卡觉得那一刻,少女的眼神有些落寞,笑容也有些脆弱。 杜卡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但下一刻,少女便恢复如常了。 “是错觉吗,杜卡在心中问自己。” “怎么,还不回家吗?”少女问道 “没有,谢谢,还有......”杜卡站起了身,但似乎仍有话要说,迟迟没有离去 少女仰头望去,而后头像左边轻轻一歪,“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杜卡看着少女,半晌没有说出口。 “还有?”少女疑惑的看着杜卡。 “还有...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进城墙。”杜卡磨蹭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口。 但少女的神情却更疑惑了。 “为什么要去呢,这里不是很好吗,大家对你,尽管你不肯承认,但我看的出来,你也很喜欢这里的大家啊。” “可我也向往城墙里面的世界......”杜卡焦急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城墙另一边的人?”少女问道。 “你刚刚自己说的...” “噗。这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啊!”少女又是忍不住展颜一笑。 “这个...呃...” “好了,我知道了,但你要回去和你家里人说一声,他们要是同意了,我就带你去。”少女说道。 “可他应该不会同意的......” “所以才要交流,沟通啊,一定是没有真正的敞开心扉,不然,一定能够传达到的,你的心意,因为你们彼此之间是流着至亲之血的啊。” 少年怔怔的听着。 “是这样吗?”他问道,又想在问自己,“这样,可以吗?” “一定可以的。”少女回答到,杜卡看向了她,她肯定的,自信的,那双眼睛令他不由自主的放心了。 “那...谢谢。”杜卡又一次说道,然后他小跑着推开门,离开了餐馆。 “一定,可以的,吧?”少女轻声的,在心里说道。 她等了片刻,室内的光线逐渐变暗,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靠躺在椅子上。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然后她留下一枚金币,默默的离开了。 ...... 厨房里,妇女轻声教训着老板:“有没有点眼力劲,难得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得也该考虑考虑小杜卡的终身大事了吧?” “诶?”老板诧异了,居然是在想这方面吗? 然后他们听到了离去的声音,走了出去。 桌上留着一个金币,在昏暗的房间熠熠生辉。 “真的大气啊......”老板嘿嘿一笑,“老婆,这次,你倒不是头发长见识短了,有远见!” “别太高兴,刚刚来这吃饭的老张他们走之前可和你说到时候要请他们吃一顿好的。” “靠,凭什么?” “凭你上了一堆摆明了讹人的菜,他们都没有说。” “他们什么时候说的,我咋没听见。” “你那时候对着账单高兴的啥都听不进啊。” ........ 月色入户,少女缓缓的走在路上,逐渐消失了踪迹。 第十三章 红霞落幕 夕阳西下,透着云层,洒下了光,大地便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李梦最最喜欢的,便是黄昏时分,昼与夜,阴与阳,两者之间存在的,最后的火焰。光自知无力回天的挽留与夜胜券在握的悠闲,两者融在一起,人只是看着,便不自禁的思绪万千。 最终的最终,火焰燃尽,长夜终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人们感叹的,究竟是对逝去的美好的追忆,还是对将来的未知的恐惧? 李梦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喜欢看那消逝前的最后骤然绽放出的华彩,还是喜欢看人们那患得患失的神情。 但不论是什么,脚下的,眼前的,都要大步的,走下去。 他拉着红的手,慢慢的走着,他看着眼前不再刺眼的太阳,大大的,近近的,似乎是不舍,要在最后,好好的仔仔细细的看看身下的一切。 小如蝼蚁,大入高山,全都染上了,只要是见到的,便都不可避免的染上了,那种无可奈何的悲。 红顺着他的牵引,麻木的走着,离别时是黄昏,现在亦是。 李梦侧过头,看向红,她的脸赤色的,如她仍在跳动的心一般,脆弱便不可避免的显露了出来。 泪水无声息的浇灌着干涸的眼眶,缓缓的,红抬头看向那太阳,泪水堆积着,而后淹没,一滴两滴,最后汹涌的流下。 她抽泣着,与此同时,她深深的呼吸着,内心的跷跷板,随着她的呼吸,仅剩的一端,不停的上下移动。 幸好,那白昼,此时此刻的夕阳,还没有变,还是那么的美...... 从前无数次与他仰望的天空,无数次许愿的星空,星星已经不见了,空空的夜空,只留下落寞的残缺了的月亮被漆黑的云层拥簇着。 索性,那短暂的,但仍共同拥有的美好遐想,仍乘着晚霞,缓缓向她驶来。 她站在原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人群便停住了,在李梦的眼神下。 云缓缓飘来,又缓缓飘去,随着风,最后与它一般,徒留短暂的,真实却又仿佛虚假的记忆。 红怔怔的看着它离去,然后她转身,追了上去。 旧伤未愈,心力交瘁,她甩开了李梦搀扶的胳膊,踉跄着,却又倔强的追着。 好几次,好几次差点摔倒,但她就是奔跑着。 直到最后,美丽的霞光殆尽,只剩下惨淡,最后的最后,迎来漆黑的夜。 红奔跑着,直到云消失在视线中。 红猛地摔倒在地上,随后她飞快地坐了起来,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将它放在胸口,紧紧的。 抓到了吗?一定,抓到了吧?一定。 李梦看着红,突然明白了,原来很多时候,人奔跑着,不是为了追寻什么,而拼命奔跑,而是为了挽留住,抓住什么而拼命奔跑。 只是如此一来,就算抓住了,其实许多转瞬即逝的美好,也在这个过程中,无声息的逝去了。 红抬头望着,最后一丝象征着阳的光,掺杂着月光,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面庞,温柔的,如爱人一般。 她朦胧的,感到有人在拉她的衣摆,她回过头去。 她感觉心像是悄然补全了,心的另一端,阳光组成的金灿灿的跷跷板,少年坐在其上,心便平衡了。 少年在左,她在右。 少年冲她咧嘴一笑,那笑容,向阳,只是终究无法存在于这一片黑暗中,如那最美的朝霞一般,美的不可方物,却又转瞬即逝。 她呆呆的看着,那金色的世界骤然落入一片惨白色轻笼的漆黑中,像是骤然从天堂落入地狱。 心骤然失去支撑,重重的跌下。 她低下头,弯着腰,泪水又情不自禁了流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待在这里......”红的声音喑哑的从口中钻出,轻轻的,仿佛在告别,却又低沉的,仿佛在挽留。 最过悲哀的别离,无疑是拉着手的告别,明明有千万般不舍,诉说时,已无话可说,无人可说,拉着的手,缓缓的脱开,分成两半的心,还能道作心吗? 红哭泣着,像孩子一般,想用泪水,留下些什么。 只是靠泪水留下的,终究是真心,还是假意? 是自我安慰,还是他人怜悯? 那片红霞已经落幕,这已经是事实了。 远处的乌鸦叫着飞落在红的身前,究竟是在告别白昼,还是在欢迎黑夜?为何先前一直没有叫,而现在叫了? 红不知道,她天真着,幻想着,这一定是某人的灵魂放心不下她吧,一定,也一直是这样的,似乎每次,只要自己流泪,他便会出现。 她看向乌鸦,一片漆黑中,漆黑的乌鸦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乌鸦歪着头,分辨着眼前的人究竟是尸体还是活人。 “啊”,“啊”乌鸦叫着。 “是啊,牧回,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吧......”红看着牧回,说道。 乌鸦听着声音,飞走了。 红闭上眼睛,压抑着。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的,那一声叫唤,“红,带着我的那一份,微笑着活下去吧。”叫做牧回的少年如实说道,而后插上翅膀,飞向了那连暮色都不剩的天空。 少年没有回头,红也没有再哭。 因为回头的太多了,哭的太多了,也是会累的嘛,要替对方着想啊。 倘若回头了,她会哭,倘若哭了,他便会回头。 两人,安静的,用最平缓放松的方式,干着最悲伤压抑的事。 两人只是默默守望着,感受着彼此慢慢的拉远,紧握的双手,挣脱开的疼痛,缓缓的散开,化作各种各样的感受。 红的眼眸中,突然映出了点点亮光。 她的眼中,夜空高悬着一颗颗星星,星星一闪一闪,每一颗都承载着她和他的记忆,她和他的愿望。 陨落的流星一颗颗重新回到夜空,时光仿佛倒流了一般,心情,愿望,统统回流到了她的心中,有他的,也有她的。 她闭上眼,安静的聆听着,感受着,泪水变成涓涓细流,流下的,留下的甘甜美好,取代了苦涩悲哀。 每一次哭泣,把悲伤排尽,每一次微笑,把美好写进,然后在哭泣时,努力微笑吧。 雨后的晴天,美丽的彩虹,会不会也是..... 微弱的月光下,红的嘴角轻仰,不再执着。 一声呜咽,直至此刻,落幕之际,方才从故事的主角口子传出。 第十四章 星呓 低沉的夜空,立于喧嚣之上的星,只要闭上眼睛,静静的聆听,独属于自己的那颗。 当你不开心时,它就会把一切的烦恼都收去,带上独属于它的静谧,到那时,创伤就会被抚平了。 一个叫红的女孩,是这么和我说的,虽然不太相信,但我仍是在寂静的夜晚,悄悄试了试。 没有任何反应,是我不够虔诚吗? 红大概也是听大人们说的吧,大人的话,最是不可信了。 少年静静的坐在阁楼的窗前,看着窗外的星,月光无声无息的渗了进来,或许是因为躲在了有温度的房间里吧,那光不是冷冽的,而是轻柔的。 少年紧紧的抱住自己弯曲着的腿,头贴在膝盖上,不知道是在害怕温柔,还是在逃避冷冽。 明天,明天还要继续向城墙外面前进......吗? 气温稍低的夜晚,少年就这么坐着,穿着单薄的衣服,但他却并没有感到冷,他已经习惯,或者说,麻木了。 孤独的,干自己不喜欢的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他讨厌这样,可偏偏至今为止,他只能也只会这样。 从小到大,灌输的理念,沉重的,沉重到他逃了出来。 逃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 少年抬起了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坚定了下来,“明天,还要继续前进。” 星星的光亮,是受到了月亮的影响吗?他不知道,但他肯定,已经受到别人的影响了。 摸了摸饱腹的肚子,外面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 少年的眼神落寞的看着自己捂着肚子的手。 “吱丫~”阁楼的木板被推开,少年猛地转过头,肚子前的双手瞬间紧握。 “诶嘿嘿......”少女冲少年笑了笑。 少年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是在看星星吗?”少女问道,自顾自的便弓着腰走了过来,她拖着粉色的被褥,一端由两只手举着,托在头顶。 少年正要责怪少女擅自进别人的房间,但转念一想,这里就是她的家,便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外面静静的,听不到什么声音,因此房间内的声音便显得有些吵闹了。 少女慢慢的走到少年身旁,也看向了窗外。 “明明就是在看星星嘛,为什么不回答我呢?”少女问道。 幽幽的香气传来,不知是被褥的还是...... 少年依旧没有回答,他很少与人交流,隔这么近的和女生交流。 少女抿着嘴,便自顾自看向窗外。 他微微侧目看向少女,漫天的繁星,一下一下的闪烁着,如他的心一般。 过了许久,他说道:“因为...因为某人骗了我。” “啊?”少女转过头,与他对视,“是谁。” 少年偏过头,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她。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少年转过头,“是你。” “星星,没有把我的烦恼收走......” 少年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在看星星还是月亮。 少女惊讶的看着他。 片刻后,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被子由一只手抓着,便无力的落下了头顶。 “你干嘛?”少年转过头。 “其实,这话是我奶奶告诉我的,小时候,我伤心的时候,她总是摸着我的头,带我数星星,然后,就不伤心了。” “后来奶奶走了,然后我又很怕黑,就不能数星星了,我和你说这个,其实是想有个人陪着我,好让我安心数星星的,对不起......” “可能这些,只对我有效吧......” 少年看着有些伤心,却安慰着自己的少女。 他轻轻的想要拉开少女的手,然后拿起落下的被子一角,递给她。 但他犹豫了,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然后落下。 “把,把手拿开......可能是我不够虔诚......没有用心数星星?”少年笨拙的说道。 他看着拿起被子重新坐到他的少女拉到身旁,我们再试一次? “可是......” “我想再试一试。”少年真挚的看着少女,然后看向窗外,那么多的星星,自己似乎还从来没有数过呢。 少女看着少年,一瞬间像是回到了过去,她看着单薄的坐着的少年,学着奶奶的样子,用被子将他也裹了进来。 少年怔怔的看着少女开心的模样,闭眼一笑。 同她一同数了起来。 一颗...两颗...数到人昏昏欲睡。 朦朦胧胧的,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 究竟是人睡着后的梦话,还是星星真的开口了呢? 星星一闪一闪,究竟是醒着,还是梦着呢? 听说内心渴望着什么的人,越是渴望,梦便越是真实,令人沉沦。 牧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的梦了,很暖,很软。他如今梦着,头顶的星星似乎说着什么,嘴巴一张一合。 人不眠,星不语,心不语。 “我叫牧回,我想,在这里,安宁的住几日。” “可我肮脏的双手,配吗?” 第十五章 约定 断崖,吃饱喝足的杜卡离开了餐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少女的话或许很有道理,但起码现在,他尚且不想回家。 杜卡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只是走,他不知道除了家,还有哪里能成为自己的容身之所,他不敢停下,他知道一旦停下,就会和以前一样,不由自主的编制各种理由回家。 人会不由自主的对某个身边人或物产生依恋,这种感觉就像毒药一般,离得越远,越久,就越痛苦,越想要回去。 这种名为依恋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好的,他阻碍了一个人,身为人,前进的脚步,但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好的,它使疲惫脆弱的人,有了依靠,有了港湾。 就如同跑步的起点一般,跑步的人,要用全力挣脱它的信念前进,但最后,当旅人精疲力尽时,支撑其走下去的,确是截然相反的,如回光返照般,带着解脱般的,冲向起点同时亦是终点的爆发。 毫无疑问的,现在杜卡所需要的,是抛下一切的洒脱。 但身在断崖中,处处都是熟人,就如同处处都是起点一般,少年走的很慢,丢下的,便在这漫长的起点中,不断的拾起,无法洒脱的离去。 杜卡跟着太阳一起西行,直至走到小镇的边缘,然后他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太阳。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然后他停了下来,与站岗的士兵们打了个招呼,然后他转身,便又往回走。 又一次,终是与太阳背道而驰了。 并没有踏出那一步过,甚至连问一问那两个站岗的士兵都没有过,他不知因为什么而恐惧着,自由像被枷锁缠住一般,锁在心中,他尚且没有勇气,他尚且需要人与他一同支撑,才能负担起那份自由。 他希望少女,希望那些士兵,能给予他这样的力量。 他更希望是父亲,但这并不理想。 他走的更慢了,他犹豫的,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确的,眼下唯一的道路或许是背离自己憧憬的道路的,但他只能这样走着,因为这是唯一的路,哪怕走的再慢,再苦,也只能走下去。 两侧皆有行人,有的与他打招呼,有的没有,不管有没有,他只是沉默着,他已经累到不想强颜欢笑了,他很想停下来,但脚步却不听使唤的走着。 他穿过人流,直至走到那栋最高的建筑前。 门没关,他停下了脚步。 炒菜的声音伴着香气传来,他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灯光从敞开的门中照进漆黑的现实。 他在原地眨了眨眼,然后走去,脚步一直是犹豫的。 然后他踏进了房间内,父亲在厨房内忙活,他并没有看到人,奇怪的是他先前犹豫的脚步自踏进房间那刻起,便不再犹豫了。 父亲听到动静,探头出来,他们对视,然后父亲收回了头。 杜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和黑坚石的地板,如果关了灯,里头和外头的地面,一眼看去,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杜海收回头的一瞬,他靠在外头看不见的墙上,千言万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句埋怨,一句关心,什么都说不出。 千言万语,最后最后,只叫出了两个平时叫的最多的字,“杜卡。”他说道。 杜卡低着头走着,一步一步,走到了楼梯前,然后他听到父亲的话。 他没有回应,只是慢慢的,拾级而上,学着小时候艰难上楼的模样。 人生气时,究竟潜意识中,模仿着的是什么? 总之杜卡模仿的,是小时候的样子。 一级一级,楼上的灯还没有开,但并不碍事,记事起便生活在这栋楼里,闭着眼睛他也能走回自己的房间。 杜海听着杜卡上楼的声音,无奈的摇了摇头,每次,似乎都是这样啊。 他炒好了菜,盛了饭,便自己吃了起来。 他吃的很慢,故意的放慢了速度,他不知道他如果吃的太快,吃完以后应该干什么。 他慢慢的咀嚼着,只是咀嚼,然后下咽,他又抬头看了看头顶。 “唉......”他叹了口气。 然后他站了起来,关上了门,一个人摊在的桌上。 似乎真的,已经很久很久,连一声儿子都没有叫过了。 他回忆着,回忆着一家三口,杜卡刚出生的时候,他看着妻子虚弱却幸福的笑容,他不知道当时自己表情如何,但他当时一定是激动,激动的,一遍的喊着,“这是我的儿子!” 不只是过了多久,但一定已经很久了。 他抬起头,默默的走进厨房,又炒了菜,然后盛了一大碗饭,慢慢的上了楼。 也没有开灯,他站在杜卡房间的门口,将饭菜放下。 “杜卡?”他说道。 没有人说话。 “哈”他轻轻的张嘴,吸了口气。 “我知道,我或许一直是个很过分的人,是个很不负责任的父亲,甚至不配当一个父亲。” “你一岁那年,我带着你刚来这,我把你丢在床上,忙自己的事,风很大,那次,你烧的很厉害。” “你三岁那年,摔倒了,破了皮,哭的很厉害,我却只是斥责你,让你别哭。” “很多很多,从小,我就缺少对你的关爱,长大后,我又否定了你的想法,强迫你干你不喜欢的事,扼杀了你的梦想。” “对不起。”杜海说道。 “明明自一岁起,就害得你失去了母亲,感受不到母爱,却还一次次让你伤心。” 杜海盯着杜卡的房门,说着,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下。 “其实,我打算和王叔他们,大家,一起回城里看看。” “是王叔提起来了,仔细想想,我好像确确实实,亏欠你太多了,杜卡......” “这次,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你的母亲,好不好......” “你一定没有印象了吧,你的母亲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只是你一岁那年,我惹她生气,带着你来到这里,害得你再没见过她......” 杜海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最后,他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般,默默的下了楼。 房间里,杜卡睁着眼,没有开灯,房间内他静静的躺在床上,在一片黑色中,瞧着漆黑。 他听着杜海的话,仍是没有开口。 逐渐没有声音的楼内,杜卡起身,打开的房门,将门口的饭菜拿了进来。 “约定好了的啊,臭老头,可别再骗我了。”杜卡在心中默默的念到。 他的心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但仍倔强的,没有开口,抿着嘴,坐到了房间内的桌子前。 他打开了灯,张开嘴,准备吃饭。 嘴一张开,便笑了。 微微的,与破碎中诞生,那笑,经不起波折,仿佛水面映着的美景一般,起了风浪,便不复存在。 第十六章 波澜 清晨,笼罩在城墙阴影下的断崖,漆黑的。 杜卡早早的醒了过来,他还只睡了一小会,自昨天听了父亲的话以后,便激动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睁开酸痛的眼睛,侧了个身,四下无声,不知是为什么醒了过来,他便又闭上眼睛,以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杜海也同杜卡一般,一夜无眠,他开了灯,抚摸着照片中的女子,脸上满是疲惫与憔悴,他隔着窗户向外看去,比起夜晚,稍稍亮了一点,断崖的建筑群,轮廓显露在黑暗中,无数次看过这样的场景的杜海明白,已经是早上了,他没有躺下休憩,而是定定的,看着窗外。 窗户一直是开着的,他看着,他听着,断崖从黑夜到白昼的转变,看着一栋栋房屋在眼中展现,听着人们起床忙活发出的声音。 从星星点点,到眼之所见,耳之所闻,皆是那人味,他便打开房门,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明天写吧^^ ...... 第十七章 启晨 清晨,笼罩在城墙阴影下的断崖,漆黑的。 杜卡早早的醒了过来,他还只睡了一小会,自昨天听了父亲的话以后,便激动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睁开酸痛的眼睛,侧了个身,四下无声,不知是为什么醒了过来,他便又闭上眼睛,以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杜海也同杜卡一般,一夜无眠,他开了灯,抚摸着照片中的女子,脸上满是疲惫与憔悴,他隔着窗户向外看去,比起夜晚,稍稍亮了一点,断崖的建筑群,轮廓显露在黑暗中,无数次看过这样的场景的杜海明白,已经是早上了,他没有躺下休憩,而是定定的,看着窗外。 窗户一直是开着的,他看着,他听着,断崖从黑夜到白昼的转变,看着一栋栋房屋在眼中展现,听着人们起床忙活发出的声音。 从星星点点,到眼之所见,耳之所闻,皆是那人味,他便打开房门,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一直以来,杜海都是这样过来的,现在,他等待着,静静地等待着。 他放下照片,身子探出窗外,倚在窗沿上,想要让海风痛痛快快的,吹走他的疲惫,烦恼。 他看向四周,墙外的世界,就是这般孤寂,半点的声音都没有,倘若是在城内,过去的时候,那是,他仍是将军,他带着他们,在野外扎营过夜的时候,有蛙声,有蟋蟀声,清晨时,鸟儿便叫起来,他听着那些,似乎总是欢快的,而非现在。 当一个男人孤身一人,吹着夜的冷风时,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又想抛下些什么呢? 杜海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那渐渐淡去的月亮,然后他看向这断崖,这海岸线,朦胧的,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就是朝那一片片,他所熟悉的,无数次看去的地方看去。 他看去,最后一次,男人终是下定了决心。 迷茫的心,在孤寂的夜,在喧闹的昼轻轻的跳动,一下一下的,经过无数的昼与夜,经过寒风的洗礼,雨水的冲刷...... 最后,终究会坚定下来。终究会明白,这一下一下,永不停歇的跳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断崖的某处空地,少女席地而坐,看着正对着的杜卡家,看着杜海收回了头,关上了窗。 她孤身一人,抱着膝盖,坐着,此时的她没有笑容,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小镇唯一的亮光,亮光被漆黑的城墙包裹着,远处,黎明已至,微微亮的天,与光能灯之间,隔着的城墙,一面亮一面暗。 她静静的注视着,等到那太阳攀过城墙,漏出一角,她听着周围开始出现声响,她穿上先前被随意放在地上的黑色长袍,她戴上帽子,站起身,没有人发现。 少女一夜无眠,她的神色看不出疲惫,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蒙了光亮的街角,然后她的身形,渐渐消散。 ...... 街道传来的第一声声响,伴着光,宣告着属于断崖镇的白天,已经到来。 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镇子便热闹了起来。 杜海轻轻的走上三楼,杜卡的房门关着,饭碗并没有在门口,他试探着,推了推,门便开了,杜卡侧躺着,背对着他,被子滑落。 他上前拉好被子,端起桌上的碗,便要退出房门。 “老爹,你说的话,算不算数......”杜卡的声音传来。 “算数的。”杜海轻声说道。 杜卡没有回答,杜海上前一看。 不知是什么梦,杜卡嘴角轻扬,睡的正香。 杜海后退着出去,带上了门。 第十八章 风 风,不尽的风,不知疲倦的刮着,空旷的荒原,红的头发随风舞动,最终同那风一般凌乱。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总之,此刻,她醒了。 她回头,城墙的那头,太阳闪耀着升起,远远的光,淡黄淡黄的洒在周遭,稍远的地方,很多很多的人,他们躺在地上睡去,有一个青年,他静静地站着,看着她。 她回过头,擦去早已风干的眼泪,然后她站起身,向青年的方向走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加上又心力憔悴,实际上,她只是踉跄着走了几步,便跌倒了。 她看了看青年,他仍在原地站着,静静的看着她,没有打算动的意思。 她支撑着爬了起来,又走了几步。 当她再次跌倒时,她便再也站不起来了了,粗糙的地面,砂砾磨破了她支撑的手掌,即便如此,她也没能支撑住身体,而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他看着青年,他仍是站着。 她很想停下来,就这么与他对视着,但她却知道她不能。 她的身体摩擦着砂砾,艰难的爬着。 她紧紧的盯着青年,距离慢慢拉近,越近,她就越是要抬头才能看到青年的脸。 她努力的爬着,然后,她爬到了青年身前,她努力的抬起头,青年看着她,平静的看着。 “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要在这里等你吗?”青年问道。 他们两人对视着,一人俯视,一人仰视,然后青年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安静到只剩风声和人的呼声的荒野中,便足以吵醒所有人了。 周遭的人陆续睁眼,看向青年,没有人抱怨,因为那眼神中,多是畏惧。 青年伸出手,拉起红,接触的瞬间,红感觉身体暖洋洋的,很舒服。 青年轻轻一蹙眉,拉起了红,空着的一只手随意的招了招,人们便站了起来,准备启程。 青年的手很暖,握着时,感到很舒服,但这接触,只是几瞬而已。 青年方才拉起她,他便松手了,他往前走去,走在队伍中央,与人们说着什么,她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身体在地上爬行的酸痛,似乎减少了许多。 红摊开双手看了看,伤口已经结痂。 人们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晒干了的鱼干,慢慢的撕咬着,咀嚼着。 红拖着步子,索性队伍似乎有意的,一直走得很慢。 她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磨得破旧不堪的鞋子,风吹着,只是习惯了,便无所谓了。 她默默走着,直到撞在了什么上。轻轻的,准确的来说,倒不如是碰到。 她抬头,青年看着她,手里拿着鱼干。 青年伸出手,递过一份。 红怔怔的没有接过,青年似乎有些不解,歪头看着她。 眼中,蓝色的火焰冒出,而后淡去。 青年抓住红的手,将鱼干塞进红的手里,他转身,又一次离去。 红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鱼干,很大。 她的手慢慢的抬起,将鱼干凑到嘴前,一股咸味闯入鼻息。 “好咸。”红闭上眼睛,张开了嘴,撕下鱼干的一角,默默的咀嚼。 干瘪的,没有丝毫嚼劲,很咸,没有任何吃下去的欲望。 她睁开眼,青年开前方走着,时不时抬手,将鱼干递到嘴边,垂手时,那鱼干便少了一块。 她便又重新看向那鱼干,大口大口的撕下,咀嚼着。 不知道是盐渍的咸,还是何物,红的眼角,有泪滴滑落。 ...... 如果说一座城镇,能唤醒它的,是各种各样的,看不见的东西,声音,香气...... 那么此时的断崖,是杂乱的,繁忙的。 各种的气味,声音,满到要溢出。 人在街道上行走着,人流交错,时不时有穿军服的士兵跑过。 杜卡端坐在餐馆中,拿着父亲给的钱,点了菜,慢慢的吃着,他左右张望着,昨天的少女却并没有出现,餐馆的一侧,咸水鱼们愈发的安静,便是连交谈,也几乎没有了。 今天父亲说是要办点事,不在家里做饭,让他自己吃点。 他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老板,显得心情很好。 镇中心的兵营,士兵们忙碌着,被卓尔黎支的到处乱窜。 杜海皱着眉看着这一切,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走了进去,士兵们礼貌的向他问好,他点点头致意,耳边时不时传来士兵的抱怨惹得他有些心烦。 “凭什么让我们满镇子的乱窜。” “这还算好了,那些被叫出镇的才叫惨,啥都没发现,挨了一通骂,听说之前派出去的,可都没回来,这次平平安安回来了,反倒是不乐意了,上头啊,真是奇怪。” 杜海听着这些,迈着步子,走上高楼。 卓尔黎在房间内,手指不停的点着桌子。 杜海轻轻叩门。 “进来。”声音有些大,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待看清了来者,卓尔黎似乎有些不解。 “镇长大人,不整顿盐的事,总往我这跑做什么?” 杜海站在桌前,没有坐下,他看着卓尔黎的眼睛。 “你很着急,害怕,不要让这些影响到你,卓尔黎,这是兵家大忌。”杜海说道。 “哈哈哈。”卓尔黎轻笑着,而后又正色。 “如果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说教,那么你可以走了,镇长,最近我很忙,你也会。” 杜海盯着卓尔黎,片刻他沉声说道:“那我也就不说这些你不爱听的话了。” “事实上,我想带着大家,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回城里面看看。” “什么时候?”卓尔黎问道,有些诧异。 “现在。”杜海沉声说道,他看向窗外,从这里,刚好能看到远方的海岸线,那里本该立着一座哨塔,但此刻,是空荡荡的。 “不可能。”卓尔黎说道。 “同袍一场。”杜海说道。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至少不是现在。”卓尔黎抬头看向杜海,“或者你可以一个人离去,带着你那个一直想去城里的儿子,但至少他们要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 “留下来,同袍一场,陪着我。”卓尔黎大笑着。 “我看你是疯了,他们只是普通人。”杜卡愤怒的吼道。 “是,我是疯了。”卓尔黎笑着,“那你是走,还是留呢?” 杜海低着头,沉思着,卓尔黎笑着看向他,那笑容,有些癫狂。 “我留下,他们走。” 片刻,杜海说出了答案。 “那杜卡也得留下,他可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自然得跟着你。”卓尔黎笑的更张扬了,他瞪大眼睛,身子前倾,迫切的想得到杜海的反应。 杜海盯着说出这番话的卓尔黎,没有说话。 两人互相对视,七月的风,突然的变大,一阵大风吹了进来,吹得两人的头发舞动着,但两人都没有闭眼。 卓尔黎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看着杜海。 “又来了,从前,你生气时,就一直是这般,现在又是这样。”卓尔黎轻声说道,像是在对自己说。 而后,他猛地站了起来,“你还真以为,你还是将军不成!”他大声的吼出后半句话。 他看着杜海,“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讨厌这样的人,摆了一张臭脸,神气惯了的人。” “我说实话吧,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和我同生共死,甚至可能只是共死。”卓尔黎的笑容再一次浮现。 他看着听到这句话,错愕的杜海。 “怎么样,害怕了吗,镇长?”卓尔黎问道,像是要引诱出什么一般,“究竟是骨肉亲情重要,还是同袍之义重要?” “所以,所以你就派他们去送死?”杜海握紧了双手。 “他们的死,才能有我的生,以及更多人的生。”卓尔黎看着杜海,满脸的理所应当。 “够了,卓尔黎。”杜海转过身去,“那次也是,明明只需要杀了极少一部分人的事情,却变得血流成河,我真是,真是,搞不懂你们。” 杜海摇了摇头,拉开了门。 “反正通往城内的大门,那一天,全是我的人,镇长,你可以慢慢选,但乱来的下场,只会比留下来的结果更糟。”卓尔黎说道。 杜海脚步不停,离去时,便只剩下渐去的脚步声了。 空留一人的房间,卓尔黎的表情从笑,变成了憎恨,最终又变成了笑。 “你们?”他隔墙遥望王宫的方向,“只是那位而已。”他也摇了摇头,那笑容,留到如今,剩下的,便多是自嘲了。 他抬头看向窗外,而后又双手交叉枕头,靠在椅子上,看着黑漆漆的黑坚石天花板。 “差不多,也快来了吧。” 大概率,混在最后的咸水鱼中的,那个少年。 他喃喃道:“无意义的...牺牲吗。” 第十九章 交锋 在荒地上行进的队伍,逐渐接近断崖。 仍有段距离的时候,李梦停了下来,“你们先进去,照着以往的经验来就行。” 差使一般的语气下,人群选择了顺从,慢慢的靠向断崖,最终在哨岗的注视下,泛起的牵强的笑容中,卸下了盐袋,成功的进入了断崖。 咸水鱼离去稍远时,刽清冷的声音响起,“李梦,离他们太远的话,血气没有遮掩,会由于产生共振,被发现的。” “那有什么办法呢,镇里头的人认得她,还是说,我们可以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李梦笑着说道,抬步就准备跟上去。 “不行。”刽说道,声音有些着急。 “可万一人来得太多,我也不能保证能护住她啊,果然让她自己一个人呆在这才是最安全的。”李梦脚步不停。 “......”刽不再言语,又或者说,他本就不善言语,他执拗的。 眼瞳的颜色,一边红,一边蓝,对抗着,躯体便停在了原地。 红惊奇的看着李梦的身体中传出的两种声音,与此时此刻,异色的双瞳,片刻后,她低下头,逞强的说道:“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李梦感受到身体的对抗在听到红的话语后消失了,刽似乎相信了红的话,便放任李梦离去了。 李梦回头看了眼红,“算了,他们都走了这么远了,再追上去,反而可能引起哨岗的注意,节外生枝。” 李梦望着远去的人群,浅笑着说道,索性弯膝坐了下去。 风直吹着,吹得红披散的头发向前飘散。 两两无言。 心就像这片荒凉的大地,无聊的,无聊到,一刻不愿停歇的风,刮起了地上的砂砾,也令人感到有趣。 “喂,你不会感到好奇吗?”李梦问道,没有道出名字,他此时的语气变得有些不正经。 “不会。”红也学着李梦的样子,坐了下来。 “哦?为什么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秘密让人变成另一个人,我不想变成另一个人,所以我不好奇。” 李梦眺望着远处的城墙,听到了红的回答,他回头,看到红低垂着头,认真的样子,哈哈大笑。 “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不用这么认真的,不过你的回答倒是很有趣啊,至少,让我高看了你几分。”李梦回过头去。 “你觉得,一个人,有几个灵魂?”李梦问道,语气却又骤然一变,用有些低沉的语气,让话语更严肃些。 “一个。”红飞快的回答道。 “哦,那刚才,我的身体为什么有两个声音。” “因为......”红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选择了闭口。 “因为?”李梦重复了红的话。 “那你觉得什么是人呢?”李梦又问道,他这次没有看向红,但语气却仿佛知道红的后半句话一般,有些嘲笑的意味。 “因为......”红喃喃道,她本想说的是,因为你不是人,但却因为害怕惹恼李梦而没有说。 光线缓缓的偏移,象征着时间的流逝,红仍是低着头,她思考着,却久久不能得出答案。 “活着,以自己的意愿活着的,就是人。”不知过了多久,李梦开口说道,声音轻轻的的,却令红身体一颤。 李梦再没有说话,红便也缄默着。 被是不是抬头注视的太阳,阳光逐渐昏黄,染了暮气。 ...... 断崖,某位笼罩在黑袍中的人猛地感受到外面有人与她交织着,她的体内,跳动着,活跃起来的气,感受到了危险,自发的。 黑袍人谨慎的等到天暗了下去,而后,她隐与这片黑暗中,又一次消失不见。 相对贫瘠的城外的夜晚,街道并没有光属性炼气师充能的光能灯,有的,只是在屋内燃着的煤油灯,火光透过门窗,微弱的陪伴着只有月亮的夜空下,流浪的月光。 在房屋间簇拥形成的街道下穿行,刚刚入夜的光景,并不落寞,而是热闹的,但这份热闹,却并不令她感到喜悦,而是那种令她感到虚假的,隐藏在某种阴影下的,狰狞的。 穿过人流,穿过街道,两侧的火光逐渐熄灭,置身于薄凉月光下的哨岗们,似乎相信了最后那批咸水鱼的话,松懈的倚靠在墙上,闲聊着。 “盐应该已经够指标了,大概明天吧,城门就会开了吧。” “哈哈,总算能好好放松一下了。” “今年,我想买......” 声音逐渐变小,被抛在了后头。 两侧,能见度很低的夜晚,只剩下不断被拉远的断崖,那点点火光,映照着虚无远去的身影。 一段时间的寂静,她感到体内的震颤越来越剧烈,这揭示了那个与她实力相当的敌人,已经很近了。 眼前,模糊的两团黑影,离着一小段距离,沉默着。 也就是化为无形的黑袍人看向那两团黑影的那一刻。 “李梦,到了,正前方,很近。”声音猛地传出。 靠前的黑影,猛地腾起,向着她的身前冲来。 与此同时,一柄剑,一柄泛着蓝光的剑,凭空出现在黑影虚握的右手,光线照出黑影的右手,在夜晚,十分显眼。 李梦在夜色中狂奔,他已等候多时,在刽与人产生共振的那一刻。 “看不见的能力吗?”寂静的荒原,急促的脚步声中,李梦问道。 没有回答。 夜色下,只有一柄蓝剑,一个黑影,奔跑着。 “敌人没有动,就是现在,挥剑”属于刽的声音响起。 李梦没有任何迟疑,便挥动了右手的剑,一个横扫。 武器碰撞的声音传出,而后,一截匕首的尖端,带着平整的切痕,反射着寒光,掉落在地面。 “前冲,后退了。”刽的声音立刻又响起 李梦立刻双手握剑,将剑平稳的立在身前,剑锋朝前,紧接着,发起了冲锋。 “李梦,左转,挥斩。”才前冲两步,声音便又响起了。 李梦不假思索的将剑向左挥去。 两者的交锋中,又一截匕首的尖端骤然显现,掉落在地上。 李梦飞快的右脚重踏前方,左脚踮起,转身,将剑斜向上提起。 这一击,落在了空处。 前方的砂砾,被摩擦着,脚步声传了出来。 李梦乘胜追击,朝着声音传出的地方,将先前提起的剑猛地向下劈去。 一柄匕首自前方猛地飞来,在李梦劈下的那一瞬间,阴差阳错的,这一击,斩在了匕首上,挡住了这一发攻击。 但同样的,也为敌人争取到了喘息的时机。 又一柄匕首飞出。 李梦前冲着,将斩落。 匕首被分成了两半,但仍沿着原来的势头,一分为二的,擦着李梦脸的两侧飞去,这一击,是瞄着头攻击的。 甩出匕首的那一刻,前方的地面,传来的脚步声,揭示了敌人正在向后退去,打算拉开距离。 李梦眼前,细微的破空声传来,他定睛看去,仍是看不清是何物。 出于本能,李梦挥剑斩去。 噗嗤,那东西刺在了肩上。 李梦侧目一看,一柄纯黑色的飞刀,薄薄的,在漆黑的环境中,防不胜防。 黑暗中,机括的声音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令李梦头皮发麻的破空声。 “刽。”他轻声喊道。 同时向左边跳去。 噗嗤两声,两柄飞刀插在了李梦的胸口,在李梦跃到空中的瞬间。 李梦重重的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开始冒出红色的光,那柄剑,也渐变着,由蓝变紫,再变红。 李梦爬起身,他费解的望着胸口插着的两把匕首,那里,很痛。 他持剑,看向远处的空地,那里空无一物。 “很痛......”声音幽幽传出。 李梦飞快的前冲,向着刚刚看去那处空地跑去。 两柄飞刀飞来,他挥剑。 红色的气浪,从剑上迸发而出,将飞刀震飞,飞刀一柄接着一柄,全都被李梦用这种方法处理掉了。 又是机括声传出,箭矢飞出,李梦只是挥剑,气浪便足以将这些攻击解决。 红色的气浪发出的光,映照出李梦面无表情的面庞。 他前冲着,在某一个时刻,他侧身,气浪侵袭而出,勾勒出了笼罩在长袍中的身形。 笼罩在一片血红中的黑色身影,双手握着着匕首,匕首尖端朝下与与剑身碰撞着。 这一次,匕首没有断。 “切。”清冷的女声传出,她本打算在眼前的敌人靠近一刻,溜到侧面,发起偷袭,但似乎敌人现在不需要另一个声音的提醒,也能够确定他的位置了,偷袭失败的她索性欺身上前。 气浪已经消散,她又一次融进黑暗中。 她用力向上,撩开长剑,握在左手的匕首,在空中转了半圈,从反持,变成了正握,她将匕首拿到腰边,留下一个发力的路程,然后猛地向李梦捅去。 她的右手搂住李梦的腰,不让他逃走。 一瞬间匕首捅进李梦的小腹,她用力一搅,一击得逞,她的右手飞快松开,身体用力一顶,空出的右手,摸向大腿,抽出固定在其上的一柄匕首,她的左脚踹向李梦,将他踹开,而后,右手的匕首猛地脱手,目标,是李梦的头。 危急关头,李梦的身体骤然涌出气浪,将匕首掀飞。 李梦右脚向后,撑起踉跄的身体。 战场上,李梦发出的气浪,带着的,血的腥咸味并不好闻,这些气,形成了薄薄的雾。 李梦置身其中,吸入这些雾,他像是感受不到小腹处,伤口的疼痛一般,那伤口,也没有任何的血流出,早已结痂。 他刚稳住身体,便又向着前方冲去,似乎是被激怒了一般,他的身体不断的涌出气浪,根本不给黑袍人用武器远程攻击的机会。 血雾逐渐浓郁,单手持剑,不停的斩向他感应到的,血气存在的,最浓郁的地方。 黑袍人迫于匕首太短,只能被动的格挡。 她不断的闪躲,转移。 但李梦就仿佛看得见她一般,每一次攻击,都落在实处,她引以为傲的隐匿本领,根本毫无作用。 她又一次翻滚着,滚到了另一处地方,他摸向大队处,只剩一柄匕首了。 她将它抽出,看着李梦立刻追来的身形,她一咬牙,迎了上去。 感受到敌人前冲的行为,李梦便又双手持剑,打算用全部的力量,击溃对面。 “锵。”匕首发出了悲鸣。 黑袍人左手握着匕首,与双手持剑的李梦进行了一次交锋。 她尽可能的放轻身体,在碰撞的一瞬,借着李梦的力,她身体转着,往右边跳去,正对着,来到了李梦的侧面。 左手的匕首,不堪重力,脱手而出。 李梦的这一击,用力过猛,身体躬着,剑依着力,剑锋嵌进了土里。 黑袍人依仗着纤细的身体,趁着李梦露出的破绽,在侧面抓着李梦的肩膀,翻到了李梦的后背上。 气浪翻涌着,掀起少女的斗篷。 最后决胜负的时刻,少女不知为何,却现出了身形。 她的黑发扎成马尾,此刻被气浪吹得,从斗篷中跑了出来。 黑袍被气浪掀的胡乱抖动,露出的皮肤,是红色的。 气浪翻涌,她的马尾被吹散,泼洒在墨一般的夜空。 她凝神,李梦回头,两者对视,她用双手将匕首高举过头顶,对着李梦的后脑勺就要捅下。 李梦瞪着冒着红光的眼,竭力的要转身迎击,但很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少女冷静的,优雅的,像舞者般,高举着匕首,要杀死那血红的恶魔。 “已经,没有办法了吧。”少女露出胜却在握的笑容,她嘴角仰起浅浅的高度。 就在这时,李梦手中的剑却消散了。 少女的侧边,有光亮闪烁。 剑闪着的,是最开始的蓝光,那剑明明没有人握着,却自己悬浮在空中,向少女刺去。 少女转过头,看着悬浮在空中,向自己飞来的剑,满脸的诧异。 那剑速度极快,即使少女已经是立刻做出了反应,那剑仍是摇曳着蓝光,划开了少女的后背。 几缕青丝,飞溅的血,月下,少女摔落地面,剑稍作停顿,便又转向。 少女摔落后,没有停顿,在地上打了个滚,就要去捡那柄能抵挡住长剑的匕首,但剑仿佛有神志一般,飞向前去,阻挡住了少女的去路。 与此同时,李梦也站了起来,向着少女冲去。 “可恶。”少女说道,她此刻喘着气,十分狼狈,秀发被斩去一片,一条伤口横贯整个后背,鲜血汩汩。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的身形缓缓消散,又一次用出了自己独特的能力。 “刽,位置!” 蓝剑直刺落空,在四周胡乱挥斩。 “啊!”李梦无意识的喊叫着,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他并没有朝匕首的方向跑,他飞奔的追逐着,那方向,是断崖。 “刽,拖出他的血。” 刽的声音没有传出,李梦只是追逐着。 “刽,冷静。” “刽,清醒过来。” “又和之前一样,陷入癫狂了吗?”蓝剑一路跟随着,最后也缓缓消散了。 安静的平原,响起的急促脚步声,和喘息声,野兽追逐着它的猎物,血腥味刺激的它暂时失去了理智。 哪怕前方,再追片刻,就是猎人的营地了。 “刽,够了,再追就要被其他敌人围攻了。” 李梦像是没听到一般,仍是追逐着。 “算了,交给我来吧。” 还没跑几步,李梦的眼瞳,又一次变成了红蓝二色,两者对抗着,红色剧烈的挣扎着,红光摇曳。 身体逐渐站定,最终,红色缓缓散去,留下的蓝色,慢慢变成了黑色的瞳。 第二十章 开城 暗红的血迹,流在荒原上,长长的一路。 一位少女坐在地上,她面色是浅浅的红,穿的黑袍,背后有条大口子,那处口子,血肉模糊。 昨天一战,她消耗不小,她已在这里呆了一夜了,她等待着身体的缓和。 她体质特殊,她吸收光,周围全部,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吸收着,倘若一刻不停,则无影无踪,但事实上,这对她的负荷极大,倘若长时间持续使用,她恐怕会皮肤破裂,浑身浴血而亡,她脆弱的,无法承受这股力量。 但事实上,即便不连续使用,她也仍会早夭,只要她每使用一次这种能力,她就脆弱一分,直至身躯无法承载灵魂,破裂而亡。 她坐着,用右手抚摸着裸露的左臂,皮肤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鲜红的手臂,远比面部更脆弱,仿佛轻轻一捏,血就会溢出来,便是轻轻的抚摸,也是疼痛的。 但她仍是抚摸着,想要认清这个现实。 她注视远方的断崖,噘着嘴。 重要的匕首在昨夜一战中遗落了,尽管她已经尽力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了,但后来她悄悄折回去时,仍发现,那匕首落在了那个敌人手中。 不知道那个怪物状况如何,但应该也很不好受吧,她之所以没回断崖,主要还是怕那个怪物丧失理智,冲进去滥杀无辜。 昨夜,那个腹部受了那么重的伤,插着匕首,扔生龙活虎的追着她的怪物,她本是想引去断崖,让卓尔黎那个废物干掉的,但他最后却停下了。 后来她折回去时,那个怪物似乎还一副伤得不重的样子,把玩着匕首,不知道是不是装得,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一定伤的比自己轻。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卓尔黎那个废物能不能拿下他。” “哎~”她双手托腮,这个动作,让还在恢复的脆弱皮肤,牵扯的传来剧痛。 “哈哈。”少女却是笑着,眼角泛着晶莹的泪光,“好疼好疼。” “今天,应该是开城门的日子吧?”她想起。 她这个样子,已经无法战斗了,就算硬要战斗,那也只能勉强做收尾工作。 但她仍是挣扎着起身,她颤抖着,踉跄的,缓缓的走着,拖沓的步子,磨着砂砾,便是如此痛苦,但她仍是笑着,打着哈哈,像是沉重的风,在故作轻松。 当事物,用与它的属性截然相反的形容词形容时,那么,那事物,多是悲哀的。 沉重的风,悲哀的,捻过尘埃,碾过砂砾,在尽头,重重的轻吻大地...... 断崖,阳光久违的从城墙下方,照进这个小镇,人们忙碌的,是结束,亦是开始,城门一开一合,像是开关,几经轮回,便是生老病死,看尽困苦的人生百态。 卓尔黎看着远远走来的杜海,他牵着杜卡的手,身后是一个个小镇的居民。 杜海拉着杜卡,笑着,与他一同,经过卓尔黎身侧,旁边的士兵,犹豫不决。 卓尔黎笑着挥了挥手,算是放行了。 杜海没有看卓尔黎,而是侧过头,面色和蔼的与杜卡说着。 读卡回头看向那些停在外头的叔叔阿姨,“父亲,他们?” “他们等会忙完了再进来。”杜海笑着说道。 小镇的居民们,杜海的部下们,笑着与他挥手道别。 杜卡听了杜海的话,回过头,那笑容,迎着光,便与之一般灿烂了。 少年笑如光,走向天堂,而有的人却选择留在地狱,笑的发自内心,却在阴暗中,记忆中,孤独的,永世徘徊。 而有的人,他面向天堂,却又沦陷地狱,他仰着的身子,停留的,便是人间。 两人穿过城墙,在城门的另一端站定,杜卡局促的望着眼前,触手可及的,憧憬多年的世界,他涨红了脸。 他微微仰起头,杜海正微笑的看着他。 不知是否是错觉,城墙内,明明是同样的时节,那入眼的绿,却似乎不如记忆中那般盛了,稀疏了许多。 城门口,稍大些的孩子们,聚在门口,看着热闹,大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便漠不关心,一个也没有出现。 两侧,面生的士兵笔挺的站着,维持着秩序。 他突然害怕了,害怕另一端的世界,害怕未知。 隔着稀疏的人群,零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有稚嫩的笑声,也有议论他们的声音,杜卡突然便提不动步子了。 “还等什么?”杜海问道,率先走了出去。 杜卡轻轻的跺了跺脚,跟着杜海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围观人群中挤出。 “已经变了这么多了啊。”杜海感慨的说道。 正对着城门的这个城市,红色的瓦砌成的房屋,装着玻璃,这种在断崖很少见到的东西,第一排房屋与城墙,有着一小段距离,这段距离,有着深绿的草铺就的草坪分割的石子小路,那草坪上,那小路上,有稚童追逐的,放飞着风筝,有散着步的大人,他们看着那些稚童,笑着,两者皆是。 杜卡怔怔的看着那方向,不知是在看风筝,还是在看什么。 杜海回头看那没了声音的杜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似乎美满的生活,只是颜语间溢出的些许,便足以令人驻足。 他摸了摸杜卡的头,“走吧,先去找个落脚点。” 杜卡抬头,他看着,轻轻的拉了拉杜海的手,杜海抓紧杜卡的手,带着他走着。 穿过了这片街道,杜海带着杜卡在房屋间穿行,杜卡一栋一栋的看着,转瞬间,他看到一间挂满风筝的屋子,他暗暗记下。 在那之后,没走几步,转了个弯,两人便在一栋楼前站定了,那楼,门上写着四个字,葵司旅店,是一栋小楼,看上去根本住不了多少人,墙上并不像最外面那一排建筑那般整洁,亮丽。 事实上,一路上的所有建筑,都不如最外面那一排建筑光鲜亮丽,都附着了岁月的痕迹。 暗红色的墙面,划痕,污渍等等的东西附在上面,总之,只是看着,便让人印象不好。 杜海拉着杜卡推门进去,里面是昏暗的,拉着窗帘。 明明是正午,却拉着窗帘的旅店。 店主半死不活的趴在柜台上,挂在门上的铃铛受了推动,响了起来。 他仍是趴着,脸漏了出来,费力的眯着眼,看着两人,看上去像是许久没睡了一般,疲惫懈怠的。 他看着两人,在杜卡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似乎有些意外。 “住店吗?”他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子皿。”杜海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先前还半死不活的店主听了这句话,眯着的眼睛似乎睁大了。 他拉开窗帘,杜卡眼前骤然一亮,他下意识的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店主已经站在杜海边上了。 他似乎很是激动,但仍是什么都没说,他领着杜海和杜卡上楼,房屋低矮的只有两层,每层更是只有四间屋子,他们被带到了二楼靠里的左边的房间,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里面有两张挤在一起的床,一张靠着窗的长桌,一间厕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您怎么回来了?” 杜海正要开口,却突然顿住了,他看了眼杜卡,用眼神示意店主进隔壁的房间再说。 “杜卡,你自己呆一会,我和这个叔叔说几句话。”杜海说道,并带上了门。 杜卡甚至没有来得及说话,他泄气一般的倒在床上,那床倒是出乎意料的软,杜卡趴在上面,惆怅的接受着这一切,里面的生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但也没有那么差,杜卡突然从床上弹起来,“风筝。”他念到。 他推开了门,隔壁的屋子传来父亲的谈话声,门是关着的,他听不太清。 他悄悄的下楼,推开门,径直往先前那卖风筝的店跑去。 店里此时并没有顾客,一个大叔坐在店里。 他冲了进去,看着大叔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他。 “我要买风筝。”人生地不熟的,杜卡有些怯生生的说道。 “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外头来的人吧?”大叔问道。 “嗯,我和我父亲一起来的,他是镇长。”杜卡说道,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杜卡看到的,那大叔的表情,似乎有些瞧不起的嘲笑意味。 他摇了摇头,重复道:“我要买风筝。” “你有钱吗?”大叔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有的,一个金币够不够。”杜卡问道,掏出了一个金币,这是他上次在店老板那吃瘪后软磨硬泡问父亲要的。 “够的够的。”大叔说道,他的脸上这时才泛起笑容。 杜卡转了一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风筝,最终,选了一个黑色的鸟,那是店里最大的一个风筝。 他指着那个风筝问道,这个多少钱? 大叔确是一副为难的表情,“这个,你恐怕买不起。” 他用叉子取下那风筝,神气的说道,“这风筝,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配套卖的话,要一个金币,3个银币。” 他看着杜卡那一脸的难以置信,紧接着说道,“这风筝,材质上乘,用的线和收线器更是一绝,能够轻而易举的,在高空翱翔。” “不过嘛,看你这么喜欢的样子,便宜点,一个金币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店老板话锋一转,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 “还是算了吧,给我来个便宜点的就好。”杜海悻悻的说道。 “别算了啊,我可是看在你我有缘,你喜欢这个风筝的情况才忍痛卖给你的,再说了你一个在城外的孩子,风那么大,肯定没放过风筝吧,用这个,即便初学者,也能飞的比所有人都高,这样,你和你的家人们,一起放风筝的时候,多有面子啊,你不是说和父亲一起来的吗?和他一起放,他肯定对你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杜卡看着老板,又看了看那风筝,犹豫了一会,最终,交出了那枚金币。 杜卡拿着那个风筝,飞奔回去。 在门口,他撞见了杜海。 他面向城门,站着,满脸的挣扎,正要抬步,却看见了杜卡。 杜海似乎没有想到杜卡居然在外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父亲,我们一起放风筝吧。”杜卡说道,他双手拿着那风筝,看着杜海。 “两个人,一起放风筝的话,一定会快乐的吧。”杜卡这样想到。 杜海没有问杜卡哪来的钱,又是去哪买的风筝,为什么在外面。 他止住痛苦,笑了出来。 “也好。” 他又摸了摸杜卡的头,接过风筝,让杜卡拿着收线器,两人并排走着。 “去城墙那放?” “嗯。”杜卡蹦蹦跳跳的说道。 两侧的行人,似乎多是大人,看着陌生的两人,似乎是通过衣着辨认出了什么,待两人走远后,脸上满是鄙夷。 横穿一条条街道,城墙下的草坪,依旧有很多的人。 杜海抓着风筝的骨架,乌黑的巨大风筝,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会放风筝吗?”杜海问道。 “大概会吧......”杜卡说道。 “没事的,你只要跑就可以了。”杜海说道,“我在后面跟着,很快就能飞起来的。” “真的吗?”这是杜卡第一次放风筝,他有些胆怯,害怕风筝飞不起来,丢了杜海的脸。 他跑着,时不时的回头。 “没事的,不用回头,只要不停地埋头跑就行了,我会一直在后面看着你的。”杜海在后面说到。 杜卡逆着风,狂奔着,杜海在后面追着,风筝缓缓升高,然后杜海脱手,风筝高高扬气,随着杜卡的放线,越飞越高,直到超过所有的风筝。 杜卡奔跑着,高飞的风筝,似那俊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大哥哥,好厉害。”几个先前互相追逐着玩闹着的孩子,此刻跟在杜卡后面,一起奔跑着。 杜卡笑着,奔跑着,直到孩子们累的停了下来,他孤身一人,转头,大人们笑着,不是为他,是为他们的孩子。 他再转头,环视了一圈,父亲也笑着,为他。 少年挺立的站着,他的左手牵着风筝的线,青草轻轻摆动,风不大,拂过面庞时,温柔的,像极了母亲的手,当两者相触碰时,夏季的风,轻轻的,甜蜜的花香,酥痒的触感,种种种种,带来的感觉,名为幸福。 这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后,杜卡第一次,与杜海对视着,笑的如此开心了。 过去的种种不快,在这一刻,都随着风,一同飘向了城外。 第二十一章 鱼乘大浪伏断崖 荒原上,一男一女站立着,远处,是断崖。 “李梦,伤口恢复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还要向以前那样才能恢复。”刽的声音在安静的荒原上响起。 “那么,出发吧。”李梦说道,“那群没用的东西,支撑不了多久的。” “你们要去干什么。”一直低着头双臂环着膝盖坐着的红终于开口问道。 他扭头看向红:“不该问的,就和昨天晚上一样,忘掉就好了,你这一晚上不都做的挺好的吗。”然后他转过头,向着断崖走去。 “那就带我一起去。”红说道。 “不,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李梦头也不回的说道。 “至少,我想看着,看看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红说道,她的语气焦急的。 李梦没有回应,他漫步走着,悠闲的像游玩一般,只是这里,无景可赏。 身后,脚步声响起,虽然不大,但少年却蹙起了眉头。 “停下。”少年厉声说道。 脚步声一刻不停,急促的响起,最终,近在咫尺。 红倔强的,跑到了李梦的身后,她要看着,看到昨天的场景的少女,要看着,哪怕什么都阻止不了。 红的声音急促的响起,她已经半天没有吃东西了,早就没什么体能了,她喘着气,但下一刻,却气息一凝。 李梦猛地转身,他抓着红的脖子,用力的捏着,“你听不到吗?做什么,你不是都明白吗?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怎么,你还想阻止我,就凭你这羸弱的身体?” 红只是看着,用她的那双眼。 “呵呵。”李梦攥着红的脖子,将她缓缓提起,红苍白的脸上,涌起不健康的红。 “你的坚持,在我看来,就像是孩提的童话,。” 但她仍是看着李梦。 李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两个就这么僵持着,只是僵持着,红的大脑,就因为缺氧,逐渐变得昏昏沉沉。 “很不公平吧,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却有一个人快要死去。”李梦慢悠悠的说道。 红眼皮耷拉着,她不甘心。 “处境,一个人,要想活下去,首先,要明白自己的处境,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然,只会不自知的向绝境走去。” 红想要反驳,但她无法出声,力量似乎越来越弱。 她模糊的看着李梦,少年神色平静,像是在捏一只蚂蚁。 “你醒过来以后,可以选择跑,也可以选择等我回来,当然,也可以坚持你那可悲的愿景,来看一看并不好看的风景。”这是红在晕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李梦将晕过去的红随手丢到地上,转身向断崖走去。 “真是麻烦啊。”李梦说道,他低头,脚下是一条血迹道路,他顺着血迹看去,那血迹延伸至断崖的入口,却突然折向东边。 他便收回了目光,“刽,为什么不阻止我。”李梦问道,“你不是把那女人的命当宝贝一样呵护着吗。” “她确实不能跟去,我的气不够了,李梦,你做的对。”刽说道。 李梦笑着说道,“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不耐烦,把她杀了?” “......” 他看着在断崖四周延续的血迹,“真是有意思。” 他来到断崖的外围,这里没有人,这是刽感知过了的。 “连哨岗都调走了吗?”李梦张望着,“是过分的谨慎呢,还是知道了些什么呢?”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动手了。” 他大摇大摆的走进断崖,进了一间无人的屋子,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声响。 他懒得去找那名刺客,虽然刽感受到了微弱的波动,东侧的血迹也证明刺客此刻大概就在东侧,但即便找到了,只要对方隐身,他就拿对方没辙,他待在这里,以逸待劳。 他只是很好奇,那一击造成的创口,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出血量,对方及时闪避,作为攻击者,他很清楚,那一击,应该只造成了一道纤细的伤口才对。 他百思不得其解,便不再去多想了,“刽,还剩多少。” “只剩小半了。”刽回答道。 “还是没有产生新的共振吗?”李梦接着问道。 “没有,昨天晚上遇到的敌人的波动也很弱,弱到有些感受不到。” “看来这座城镇里的敌人很弱啊。”李梦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就是不知道数量有多少,卓尔黎那蠢货,不会还堵在城门那吧?” “应该还在,我这边感知到的,他的气的波动位置,一直没变。还有...”刽犹豫再三仍是有些担忧的问道:“李梦,你不痛吗。” “肠子都被捅烂了,当然痛啊。”李梦回答道,“不过啊...”李梦在床上翻了个身,趴在上面,“我不在乎。” “就像这把匕首一样。”他掏出那柄昨夜战斗中得来的匕首,那匕首是淡金色的,有着精美的花纹,柄底,刻着两个字,李悦。 “李梦,有一个我标记过的人往我们这边的楼来了。”刽突然说道。 “很精美,而且材质上佳,坚硬的不像话,真是柄好武器啊。”他把玩着匕首,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自己听到了的意思,他随意的说着,然后,他重新翻过身来,正对着门口,作投掷状。 两秒过后,急促的上楼声响起,一个咸水鱼跑了进来,他满脸的惶恐。 他看到一柄匕首飞来,越来越大,这就是他最后看到的景色了。 匕首轻易的插进了咸水鱼的脑子,李梦冷冷的看着他倒下。 “真是不守约啊,居然临阵脱逃,还不凑巧的跑到了这儿。”李梦说道,他旋即笑了起来,“只不过我们也没有遵守约定就是了。” 时间早已过了李梦和那群咸水鱼们约定动手的时间,但李梦始终没有动手,他懒散的躺在床上,哪怕他与战场近在咫尺,他也没有丝毫想动手的意思。 他甚至都不想看看战况,他只是听着,听着外面,咸水鱼们嘶吼着。 落败是迟早的事情,虽然大都是罪犯和罪犯的后代,但在漫长的岁月中,个体与个体间的差异会越来越大。 弱肉强食的法则在恶劣的环境中格外的适用,强者会更强,弱者会更弱。 而李梦也很好的利用了这一法则。 强壮的,气血充足的,这些年下来,大都成了李梦修炼用的祭品,只剩下些许,剩下的,都是些瘦弱的,战斗力不足的了。 至于那些穷凶极恶的,他在还好说,但他不在的时候,想必也不会乖乖听话,甚至说不定这些人还会联合起来,通风报信,突然反水。 更何况,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武器,而城外的每个小镇,都有着全副武装的士兵。 所以看似人数多了甚至超过一倍的咸水鱼们,抛去意志不谈,光靠实力,即便炼气师不出手,他们也不可能取胜。 而李梦要他们做的,其实只是在他们落败之后,让敌人放松警惕时,用他留下的后手,击溃敌人,顺便的,看看能不能引出几个炼气师,让李梦能更加了解敌人隐藏在暗处的力量。 ...... 战斗是在杜海他们离开半小时后开始的。 大量的士兵在暗处,除了卓尔黎,没有人知道他们。 开城门后,城外小镇的钟塔,会敲响十二下,届时,才会开始装接货物。 只是今天,不知是敲钟人拖沓了,还是某种原因,延迟了半个小时。 没有人怀疑为什么延迟了半小时,所以当约定的十二声钟声响起后,咸水鱼们毫不犹豫的发起了冲锋。 绝大多数的弱小者,率先发难,他们望着那辛苦操劳一年,才只能见到一面的美好景色,想到自己挤在破了洞的帐篷的缺口处,瑟瑟发抖的无数个夜晚。 很多人,他们没有见过炼气师,所以当他们见到了李梦的时候,当他们听到李梦的承诺的时候,当他们想起自己被压迫的时候,当他们看到李梦那近乎神迹的力量后,他们向李梦臣服了。 他们是食物链的底端,他们每天都在为了活下去而拼命的活着,他们忙碌到根本没有梦想,没有信仰,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活到某一天,自己的处境,变得好一点,哪怕只是一点。 但这样的日子,是没有尽头的,低头疾走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们想要让它变好,盲目的,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脖子上,被拴着绳子,压迫者不停的压榨着他们,压迫者们在相对舒适的地方休息,乐此不疲的将筋疲力尽的被压迫者踢回原点。 脖子上的绳子勒的人生疼,被压迫者,为了缓解疼痛,便顺从的,又向那方向走去,无休止的轮回,何时解脱,取决于压迫者。 所以,当李梦杀掉了一个个昔日蛮横的,欺凌过他们的人时,他们非但没有害怕,甚至感觉愉悦,感到轻松,感到解脱...... 当李梦放出一个个人身上的血时,他们没有惊讶,没有恐慌。 如邪教一般的仪式,在久经苦难的人们眼中,不过是自己生命的某种缩影罢了。 李梦没有压迫他们,没有杀掉他们,对他们许诺下了美好,即使这只是因为他们微不足道,即使那些美好,要他们自己去拿命争取,即使李梦在某些人眼中,是如恶魔般邪恶的。 但他们仍是盲目的追崇的。 对他们来说,李梦就是救他们逃出这片苦海的神,即使这神,并不圣洁。 过去他们没有信仰,但现在,是有的,哪怕那神,是邪神。 哪怕这信仰,引领的道路,最终通向毁灭。 他们想去看看,麻木的人,想去看看不同的景色,这就是支撑着他们活下去的根本,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或许或许,某些美好,也会随着这些,悄然降临到他们的身边,他们等待着,于不同中,寻找着终将相同,但或许不同的毁灭。 一个满脸胡茬的消瘦的人,他在一片祥和中,走向了一个装货的人。 “需要帮忙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装货的人甚至没有回头,“不需要。”他说道。 “好的。”消瘦的身影应到,他抽出用石头磨成的,似乎是匕首的尖锐物,他猛地捅了上去,整个人前冲,将人扑倒,用上全身的力量,向下压去,匕首整柄嵌入,然后他将它抽出,他狞笑着,“冲啊。”他抽出匕首,血飞溅到他的脸上,如地狱的小鬼一般。 在第一个咸水鱼率先发难的那一刻,更多的咸水鱼动了起来,他们冲上前去。 一时间,七八人毫无抵抗的,倒下了。 更多的人们反应过来,他们转身,看着一群群的咸水鱼涌了过来。 属于他们的战争,开始了,而战争的伊始,被迫应战的一方,不知情的平民们率先传出的,是恐慌。 咸水鱼们大都拿着石头磨成的锋锐匕首,这些东西方便携带,带入断崖时,才不会被发现。 这尖锐物的两端磨得十分锋利,虽然不比铁器,但在此刻,面对手无寸铁的,断崖居民们,却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似乎是被卓尔黎刻意安排到这里的断崖居民们,即便从前是军人,但过了这么多年平淡的生活,其实也没剩下多少本事了。 索性被分来搬货物的,大都是力气较大的,对上那些瘦弱的咸水鱼,如果单打独斗,倒也能取胜。 只是,这并非是单打独斗,而是成群的咸水鱼涌来。 面对这些,他们只能奋力的挥动拳头,匕首刺进骨肉,他们忍着疼痛,将面前的咸水鱼打倒,但旋即,就有更多的涌来。 只几秒的时间,这些人便被汹涌的人潮淹没,在数不尽的踩踏下,与那些被他们打倒的咸水鱼一同,死去。 骨头的嘎吱声,与迸出的鲜血,刺激着这些咸水鱼们。 人类从众的心理下,放眼望去都是人的场景,人的安全感得到强烈的提升。 血腥味,破坏欲,处在中间的人们,望着前方的人头,很多。 既然此刻生命无忧,那又何必担惊受怕,报复,狠狠的杀戮,他们空虚的内心似乎才能得到填充。 他们踩在人的尸体上,对杀戮的轻松,感到一种莫名的,自信。 于是,不停的冲杀,干掉所见的一切。 血肉铸就的洪流,冲刷着正面所见的一切,不断有人倒下,有咸水鱼,也有原住民。 卓尔黎在大门口,并没有动,他的脸阴沉的寻找着什么,听着骚乱的声音,他皱着眉头 咸水鱼们在仓库门口汇合,而后向着城门的方向冲去,最开始,路上,不断有不知情的人被吞噬。 而后,战争的讯号迅速传播。 无数的士兵,分成数组,他们等候多时,从咸水鱼通过的街道两侧的房屋中杀出,从两侧,从前方,从后方。 无数的咸水鱼倒下。 人群骚乱的,左边,右边,前面,后面,人群各自报着各自所见到敌人的方位,被截去,包围的阵型便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分五裂,到处乱窜起来。 外围的人不断倒下,直到前方没有人,轮到自己迎向屠刀,这时,恐惧才会传出。 只是,这份恐惧,已无法传递给他人。 后方的人,感受不到,仍是发起冲锋。 400多人的队伍,被分成数组的,百人左右的士兵截去一段。 即便用咸水鱼先前用过的伎俩,从中间,截去,并蚕食,但人潮仍然汹涌,后方的咸水鱼们只是愣了片刻,便迅速反应过来涌上前来,来不及退散开来的士兵被卷了进去,胡乱的挥砍过后,难逃倒下的命运。 咸水鱼们追着视野中的士兵们,在尸堆中被绊倒的,缠住的,与尚存活着的咸水鱼战斗着的,统统被卷了进去,最后,不分敌我,一同死去。 软软的地面,不时有咸水鱼也踉跄的倒下,身后的人本能的停下,而后被后面,看不到的人撞倒,踩死,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停下了。 像是不断自我损耗,只能前进的绞肉机,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这就是战争。 那一次包围,百人的队伍,剿灭了大概百人数量的咸水鱼,但也付出了二十条左右的人命。 稍稍阻碍了咸水鱼的脚步后,弩手们终于站定了位置,摆好了阵型,在咸水鱼们的前方。 士兵像两侧转移,留出战场给背着箭矢,行动不便较不便的弩手,而后,箭矢喷吐而出,以往,也经历过规模没这么大的反叛,连弩一直是这大大小小无数次反叛中,最有效的杀伤武器。 箭雨喷倒了一排排的敌人,直到箭匣内再无弓箭。 而后,轻装上阵的士兵们再从两侧穿出,抵挡起人潮,为弩手们争取退场的时间。 “不行,太多了,他们把前面的人当做盾牌,一轮齐射,根本解决不了多少人。”一名弩手大声喊道。 “那就想办法。”抵在前面的士兵们说道。 十多名弩手分成数队,四人一组开始转移,“该死的,我想我们应该上楼,在高处射击,射爆他们的脑袋,过去我们不常是这么做的吗。”有人在弩手分离前夕,大声说道。 这一轮齐射,大概只解决了30多个敌人。 汹涌的人潮,缺少经验的新兵,年轻气盛的,对战争根本没有概念,满脑子都是如何杀死更多的人。 对这个看上去颇有吸引力的提议,有的弩手否定,有的弩手赞同。 于是乎,有的弩手登上了高楼,有的没有。 短暂的上膛,在前方作阻挡的士兵,拿出长枪,顶了上去,前方的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在后方人的压迫下,插在了枪上。 士兵们往前顶去又是十多条生命逝去,后方的人群尚有半数多。 他们冲锋着,士兵得手后迅速往楼与楼间的小路跑去,但也有撤离不及的士兵,被后方补到前方的人抓住,试图抵抗的他们,终是无法抗衡人潮,抽出的匕首挥了几下,就卡住了,他放弃匕首,毫无意义的推搡了几下,反倒令自己先行倒下了,而后被踩死。 前方的道路,几队弩手在窗口处露头,他们探出连弩,开始连射,这一次,从高处往下射击,不再有阻挡的箭矢收割下一条又一条性命。 他们疯狂的射击,满意的看着人潮倒下的缺口,再然后,他们绝望的发现,自己来不及撤退了。 最前方的人,分出几股,冲进了楼里,前一刻还是大杀器的连弩,此刻来不及补充箭矢,如废物一般,弩手们听着上楼的脚步声,绝望的看着一个个咸水鱼们,石头做的匕首不断插入拔出,他们便不再有声响了。 他们得意的看着断气的弩手,争抢着掉在地上的连弩,却没有发现人群已经走远。 稍稍安静的街道,满是尸体,血流在地上,溅在墙上,然后急促的上楼声响起,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一只只吞掉这些落单的咸水鱼。 他们收起连弩和箭矢,交给一位,他就是新的弩手了。 士兵不断从大道两侧的小巷中偷袭,带走一条条生命。 后方,清理掉脱离队伍的咸水鱼的士兵迅速跟上,塞满箭矢的连弩,从后方,从前后左右,又一次射出。 咸水鱼在前进的道路上,不断倒下,而他们信奉的神明,却还未出现。 士兵们不断缩小包围圈,人潮不断减小。 陆陆续续,断崖的居民也加入了战斗。 “这群狗娘养的混蛋,老子打死你们。” “养不熟的白眼狼,真是群。” 咒骂声中,咸水鱼的人数减少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与士兵和居民的人数加起来差不多。 此时此刻,外围的人大多已死绝,剩下的,是原本在中央的人,他们顶在外围,见证了无数同胞,战友的死去,此刻,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开始逃窜。 于是,恐惧开始传播,怀疑,猜忌。 人潮开始稀疏,波涛不再汹涌,直至停止前冲。 大多数胡乱逃窜的,都被埋伏在四周的士兵干掉,只有少数幸运的,或者有实力,且没有被当祭品杀掉的咸水鱼,他们突破了包围圈,开始逃窜。 剩下的人绝望的看着包围圈,他们没有勇气逃跑,因为逃跑的下场,也是死,在过去的叛乱中,投降者,虽然会受到惩罚,但至少不会死,于是他们放下武器,投降了。 降者不杀,一直是一种阴谋,政治家兵不血刃的阴谋,阴谋家临死反扑的阴谋,这是战争末尾,有关决心的考验。 李梦听着外头逐渐趋于平静,勾起了笑容。 “刽,开始吧。”李梦说道,他越过尸体,并没有拔出那把匕首,自顾自的走下楼。 他从不在乎,也从不相信,这些与他毫无相关的人与物,能为他做到哪一步。 他只关心他自己,也只相信他自己。 第二十二章 骚乱与厮杀 断崖,城门前的空地,剩下的百余名反叛的咸水鱼,被捆住手脚,聚作一团,丢在地上。 靠南侧,刚刚下楼的李梦看向那天空,乌云飘着,看着似乎将要下雨了。 “这天气真实不凑巧啊,刽。”李梦笑着说道。 “雨水会毁掉血阵的,李梦,到时候,卓尔黎就会发现我们了。”刽说道。 “那,我们就只能先去把那个躲在东侧的刺客先干掉了,趁着血阵还在,敌人还发现不了我们。”李梦向着东侧跑去。 “然后,我们再杀了卓尔黎,好好清一清恩怨”。李梦转过一条巷子,声音回荡着,平静的却又令人不寒而栗。 ...... 靠东侧,临近此地的某处楼内,少女喘息着,透过窗户,看着广场。 危险的气息,一直若有若无的环绕在她四周,她能确定,那个怪物也躲藏在这附近,在南侧入口处的某个房子里,此刻,同她一般,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这是她先前解决那些逃窜的咸水鱼时,通过波动的强弱,大致确定的方位。 她凝重的看着下方,在大战过后,松懈下来的士兵们,居民们。 危险似乎消除了,暂时的。 “老蒋,老蒋他......”一位妇人掩面哭泣,周围有人安慰着。 “幸好,那时候我们没有上楼。。”一位弩手哽咽着,与其他组幸存下来的弩手拥抱着 “傅拉,你看,我手上的血,全都是这些杂碎的哟,真是,好畅快。”一位士兵大声说道。 ...... 他们或痛苦,或庆幸,或痛快,或庆祝,各种不同中,共同蕴含着的,就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些表情,汇聚起来的,便是对战争的,无声的叙述。 不幸者传播苦难,幸运者传播希望,苦难带来反思与警戒,希望带来生活与团结,这,便是有血有肉的生物们,互相依偎下,构出的风景。 李悦看着,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见证者,一个参与者,一个孤独的,人。 她很想带着笑容,走到阳光下,但这是不行的。 危险还没有彻底消除,隐藏在其中的,更深处的敌人,还悄然潜伏着,等待着在一片祥和中,搅动风雨。 她坐下,默默拿布擦着,一柄一柄,她在战场上捡来的匕首,她想将上面的血迹擦去,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毫无痕迹,她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将它们插进腿上绑着的,放匕首的腿带中。 做完这些,她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乌云缓缓的飘来,似乎是要下雨了。 黑色的阴霾浮动着,她隐隐感到不妙,那个怪物,还没有行动。 就在这时,窗外,一声巨响如惊雷般响起。 “混蛋!”那是愤怒到了极点的声音。 随后是拳脚交加的声音,伴随着痛苦的交换与惊呼,还有拱火般的叫好。 李悦起身,窗外,一名穿着粗布做的衣服的大汉,他涨红了脸,眼睛中满是血丝一下一下的殴打着失去反抗能力的咸水鱼。 血先是从口鼻耳渗出,他发疯般的打着那个倒霉的咸水鱼的头部,直到他像是死了般的倒在地上,然后他似乎还不解气,开始踹他的身体。 “打的好,对这些杂碎,就是要狠点。”周围有的人说道。 “对,狠到他们不敢再攻击我们。” “打死他,打死他。” 年轻热血的青年,痛失亲友的中年,心里都有一团火,这团火,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添着柴薪,而此刻,终于旺盛的爆开了火星。 “看的我也热血沸腾了,林森,帮我拿一下。”一个弩手说道,他递过连弩,走上前去。 他同那个大汉一起踹着,但早已没有反应的尸体,就如路边的石子一般,根本无法满足他已经开始躁动的内心了。 他呼吸沉重的,一脚踢开地上的死尸,血流淌着,逐渐流向地上无助靠着的,恐惧的咸水鱼们。 他粗暴的扯过一个离他比较近的咸水鱼,开始新一轮的殴打。 士兵红着眼,边上的大汉同他一般,他们俩喘着粗气,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 “救,救命啊。”地上被殴打者的咸水鱼痛苦的扭曲,滚动。 “救命?谁来救你的命?”大汉问道,他的拳头上满是鲜血,他直起身来,环视着四周,“是谁?是和你一起被绑在这里的杂碎们?我的妻子的命又由谁来救!” 四周的咸水鱼们,无一人敢直视他,他们目光闪躲着,有的低下了头。 “喂,林森,拿油来。”弩手说道,他瘦削的身形,那双眼睛,此刻映出的,是疯狂。 他顺着地上的咸水鱼,一路看向仓库,延伸的道路,满是尸体。 鲜血流淌着,无声息的蔓延在这片土地上,那血鲜红的,像活着一般,静静的流淌着,鲜红中,仿佛有着一层薄薄的雾,他透过这层雾,看到那倒映在血泊中的,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父亲的酗酒暴力,母亲的软弱退让,看到自己因为这些,被迫放弃学业,放弃爱情,放弃从出生起就一直居住的地方,来到这里,看到父亲用棍子用力的砸他...... “杀了他...杀了他...你不想发泄一下吗?生活已经够苦闷了,凭什么,你要永远成为承受的一方?杀了他,杀了他,反正他只是个和你毫不相关的,罪大恶极的人。杀了他!杀了他!反正没有人会怪罪你的,你听,他们正在为你欢呼呢!你难道不是因为想出风头而站出来的?杀了他,你就是英雄......”陌生的声音,时而平静,时而癫狂,时而轻声细语,时而摄人心魄。 血红的雾,不知不觉的,飘向人群剧集的空地,弩手贪婪的吸着,香甜的,如城内的花香一般,是啊,花香,他已经多久没有闻到了。 他吸着,眼睛越来越红。 “这样,不好吧......”名叫林森的士兵,是个瘦弱的人,他小声的说道,怯懦的。 弩手转过头,周围的人都看着他,这么多的目光注视着他,第一次。 他与林森对视,他红着眼,“快去!”他说道,说完,他又走向一个咸水鱼,他将他扯到那个被他和大汉打的半死的咸水鱼边上。 他看了看旁边的咸水鱼们,他们不忍的闭上了眼睛,逃避着什么。 周遭看着他的眼光,或饶有兴趣,或于心不忍。 他看到过去一个一直压他一头的士兵,在他挥拳后,不忍心的撇过头去。 他咧开嘴,笑着,他打的愈发的狠,他的手甚至没有了直觉,但他仍是砸着。 “我...我知道了。”林森缩着头,一路小跑去仓库,那里应该有存放油。 路上,林森有些费解,他不明白,过去一直和和气气的好友,怎么会变成这样。过去,他的这位朋友常常偷偷的哭泣着,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个脆弱的人, 可现在,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房间内,李悦蹙眉看着林森跑去,她站起身,想去阻止他,然后再去阻止这一切。 她看向卓尔黎,他焦躁的转这头,寻找着什么,对这荒唐的一切不管不顾,纵容着这一切。 “这个蠢货!”她说道,语气竟也有些愤怒。 她起身准备离去,而就在这时,突然的,她感到,萦绕着的,危险的气息骤然飙升,气不断地躁动着催促着她离开。 她急忙转到屋子靠后的窗子向后看去,就在这时,楼下,楼梯传来的脚步声,急促的,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传来。 李悦想都没想,顺着窗户跳了下去,两层楼的高度,或许平时对李悦来说,不算什么,她经受的训练,远胜于此,但此时此刻,却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她在落地的瞬间,下蹲,缓冲了冲力,但即便如此,他的腿上,皮肤依旧绽裂了。 鲜血挤出,吸附在裤子上,鞋子里。 但她无暇顾及这些了,她立刻站起,钻进了建筑群中,企图用这些建筑,甩开那怪物。 她像是没有感受到大腿的疼痛一般,奔跑着。 “李梦,她跳下楼了,在跑。”刽说道,“她好像受伤了。” 刚上楼的李梦跑到窗口,看向楼下,细小的血珠,洒在地上,留下一道细微的足迹。 他轻笑着,也跳了下去,跟着那足迹,奔跑了起来。 两人,在巷子间穿梭者,一人跑,一人追,受伤的猎物,老道的猎手,流淌的血迹刺激着沸腾的血液。 “刽,在我追上他的瞬间,撕开她的伤口,扯出她的血。” “我知道,李梦。” 李梦在巷子中奔跑,长达五分钟的狂奔,他能听到另一个脚步声,有些疲惫,他笑着,感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无力。 对方一直和他绕着圈子,却不肯离开广场太远。 “你是在等着谁救你吗?”李梦问道,声音控制在一定程度,能令李悦听到,却不能传的太远,被人听到。 “没有人会救你的,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李梦笑道,“而你,你又能再坚持多久呢?” 李梦享受着,猎物精疲力尽,绝望时分的神情,他想看看,他从没看过,他想看看那时,灵魂又会绽放出怎样的光彩。 与此同时,林森抱着油桶,跑了回来,他踏在路上,却感觉,那血泊,是不是扩张的太快了。 他踩在上面,看着那血,有一种很不自在,很不真实的感觉,他盯着,渐渐地,似乎有什么低吟在他耳边响起,就在他迷迷糊糊要沉浸其中的瞬间。 “林森,快点。”弩手大声吼到。 林森如惊醒了一般,浑身一颤,他这才反应过来。 他回想起刚刚的状态,一阵后怕,他逃跑似得离开这里,向着人群跑去。 他跑到弩手身旁。 “不对劲,那血不对劲,大家,可能有炼气师!”林森大吼到。 但没有人回应他。 他这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有好几个人,已经同弩手,大汉一般了,他们狂热的,围着那群三个倒在地上的咸水鱼,弩手夺过林森手里的油,他拧开盖子,用力的上下摇晃着,要将油更快的倒到那三个咸水鱼的身上。 三个咸水鱼,一个似乎已经死去,一个半死的在地,一个几乎没受什么伤害,但他们的结局是一样的。 弩手从口袋里掏出火柴。 只有那个没怎么受伤的咸水鱼惊恐的叫喊着,“你们要干嘛?”他的手脚被绑着,激烈的扭动着。 弩手笑着,他抽出一根火柴,然后划开,点燃。 “救,救命,救救我,你们快救救我。”咸水鱼大声喊着,他扭头看向,一旁,剩下的那些咸水鱼们也满脸的恐惧。 “我们投降了,我们是俘虏,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咸水鱼们大声喊道。 这不是仁慈,而是对不知下一个死的会是谁的,恐惧下的悲鸣。 人们像是没听到一般,身后的人群,他们茫然的站在原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只有林森似乎还有神智。 “住手,你们在干嘛!”林森说道,他上前,却被弩手一拳锤到了地上。 弩手望着手中的火柴,那火,像是延续了他眼中的火,他陶醉的看着它,然后,他将它丢下,产生了更大的火。 “啊!”,声响巨大的,似乎要穿透过云层。 火焰中,一个完全没有反应,一个微弱的挣扎了几番,便不挣扎了,只有最后一个,他痛苦的扭曲着,嚎叫着,绳子被火焰烧断,他失去了束缚,猛地爬起来。 “救命,救命!”他跑向咸水鱼们,想向他们求助。 叫声惊醒了那些茫然的人们,他们浑身一颤,然后他们便看到,一个火人,他奔跑着,他身上流淌的液体每一次下落,都带着火焰,噗嗤的落在地上。 他向咸水鱼们跑去。 那里满是毫无反抗之力,动弹不得的人,他们惊恐的看着奔跑过来的火人。 “不要,不要过来!” “滚,快滚!” 人群大声吼道。 “救救我,救救我,我们不是一起的吗!”声音痛苦的传来。 火人冲进人群之中,火焰四散着,吞噬者周围更多的人。 被点燃的人们疯狂的在地上打滚,来让火熄灭。 刺耳的尖叫声刺激着卓尔黎,他皱眉看向那边,与他达成约定的那几个咸水鱼并没有到,他们口中的可怕怪物也并没有出现,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波动,他看着眼前的人们坐着如此愚蠢的事情,如此多的事情令他感到很不安。 而唯一让他稍稍感到安心的,就是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 他抬手,就要释放水弹浇灭那个火人。 放在平时,他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但眼下,可能还有敌人隐藏着的时候,他不能让这种无聊的事情影响到他。 但就在这时,轰隆,一声惊雷响起,而后,雨慢慢的落下。 他便垂下手,打算让雨浇灭这团火。 他继续想着,和他合作的那几个咸水鱼应该没有说谎,咸水鱼们确实是在钟响后,在仓库处集合,发起的进攻,那照他们的说法,那名杀死萨卡他们的炼气师,应该会和他们一起进攻,但事实却并没有。 按照本来的方案,他只要守在这里,进可攻,退也可同城里头的另一个炼气师一起守着城门。 但现在,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敌人此时还没有出现,难道是想一个人战胜他们所有人吗?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说不定,已经远在其他的小镇了。” 啪嗒啪嗒,雨滴啪嗒的落下,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欢愉着。 雨天,水汽会十分充足,加强吸收水气的炼气师的能力,而其他的气在这片水汽的天地中,便会更加明显,更容易被发现位置。 雨先是一滴两滴,而后骤然变大,落在如人间地狱的断崖,雨水浇灭火焰,冲刷血迹,那血如同有生命一样,蠕动着,不断缩小,最后分成数团,流动着,向几个不同的地方流去。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殴打他们,还放火烧他们。”同袍们斥责着弩手他们的行为。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弩手捂着头,他丢掉手中的火柴盒,“明明,你们当时都看着的,都赞同了,都默许了的!” 他周围的人默默的向后退去,退到人群中,趁着没人提到他们,混到了人群中,只留下弩手被斥责着。 弩手松开手,他转头,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人们远远的与他隔着,用陌生的眼光看着他,那眼光,像极了父亲看他的眼神,“那是,看待野兽的眼神。” “我看,干脆把他也绑起来好了,从前就感觉他有些神经,常常一个人在半夜哭丧。”一个士兵咧嘴,他笑着说道。 “哈哈,他不会家里人被咸水鱼杀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恨他们。”另一个士兵旋即附和到。 “好了,都少说几句吧。”一个妇人说道。 “大婶,我们这是在为大家的安全着想啊,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突然又发疯,你也不想再受伤了吧,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好不容易结束这场战斗。” “他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啊,就这么把他......”妇人的语气软了下去。 他看着这眼神,他听着他转头,想寻找着什么,但什么都没有,同当年一样,他攥紧了拳头,血雾中的低吟还回荡着。 “为什么....为什么...”弩手看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令他作呕的笑容。 “够了,够了,为什么要听这些,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他问自己,他眼神清明的,他弯腰抽出匕首。 “你们,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大声说道,冲了上去。 他的匕首挥舞着,要去捅那些说他污蔑他的人。 他挥舞着,划伤了几个人,“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真是疯子,疯子。”人们说道。 弩手在人群中左突右撞。 他的匕首挥砍着,但已经随着他的理智一并,开始凌乱了。 周围,周围的每个人,都在笑,都在笑...... 都是一模一样的笑...... 他冲向那两个污蔑他的人,他们身前站着的人,他用匕首一下下逼退。 安静,十分的安静,人群似乎没有任何的惊慌一般,机械的说着那些台词,甚至连嘴角那久久没有散去的笑容的意味,也没有表达出来。 弩手迎面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挡在他与那两个士兵之间,却不退反进,他右手的匕首穿过那人的肩头,手臂打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然后,他的肚子立刻狠狠的中了一拳。 “唔...”他立刻像弓着腰像一个虾一般蜷缩了。 他想要直起身子,但他的腰又立马受到了不知道是谁的重踏,狠狠的将他踩在了地上。 “把他绑起来,绑起来!” 众人架着弩手,将他绑住手脚,丢在了地上。 弩手倒在地上,他抬眼看去,那两个污蔑他的士兵在人群中,笑着。 他剧烈的挣扎着,小腹却挨了一记重踢,一个被他划伤的大汉笑着说道:“老实点!” 他蜷缩着,他怨恨着,他不甘着,他倒在地上,他无力着。 “力量...力量,力量。力量!”他在心中呼喊着,他摇着牙关。 雨水落下,滴在他的身上,脸上,他狼狈的。 轰隆,突然,天边的雷鸣穿过喧闹,嘈杂,只剩下一览无遗的苍白。 “下雨了,下雨了。”人们惊呼着,一哄而散,只留下那些被绑着的,无法动的人。 咸水鱼们精疲力尽的躺在地上,他们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那被浇了油的火人,浑身都龟裂着,漆黑的皮肤,如同烧到一般的木头一般,外表已经成了木炭。 他们看着眼前的闹剧,想笑,但又不敢,便低下头,隐藏住眼中的幸灾乐祸,雨水落下,逐渐形成雨幕,但他们并不介意。 失去了勇气的他们,又重新如卑贱的狗一般,温顺的,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这一切。 卓尔黎笑着看着这出闹剧,他转身,想到城洞下躲雨,思考着,打算等雨后再装货。 而就在这时,在雨幕中,他骤然一僵,表情凝固了。因为他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两股不同的气,在不远处,断崖的某处,离得很近。 卓尔黎转身奔入雨幕中,他飞快的跑向那两团气的位置。 ....... 巷子中穿梭的李梦在大雨中奔跑着,巨大的雨珠落在地上,在狭小巷道产生的回声令他听不到脚步声,雨水冲刷着血迹,让他失去了方向。 “这该死的雨,下的真不是时候。”李梦咒骂着说道。 “李梦,血阵被雨水给破坏掉了。”刽说道,“卓尔黎感应到我们的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李梦抬头看了看天空,巨大的雨滴数之不尽的自翻滚着乌云的天空落下。 “那身体给你操控一小会,我先去控制那些血傀。”李梦说道。 他有些不放心的,又说道:“先追上那个会隐身的刺客,把她杀了以后,我们再干掉赶过来的这个,既然已经暴露了,那这些建筑就可以破坏了,弄出动静也没有关系了,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刽说道。 李梦漆黑的眸子,蓝光一闪而逝,而后是红光浮现。 李梦奔跑中,握了握手,深吸了口气,似乎在适应身体。 然后,他右手虚握,一柄红色的剑便缓缓出现了。 他感受着血气,直直的推开房门,然后从窗口窜出。通过这种方式,飞快的拉近这二者的距离。 啪嗒啪嗒,雨声混着李悦剧烈的心跳声,她喘着粗气,扶着墙。 气的波动越来越剧烈,同她的心跳一般。 她淋在雨幕中,很冷,血顺着裤子的缝隙,在雨水中,止不住的流下,她的黑袍早已丢弃,此刻,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的衣服。 她的双腿,撕裂般的痛不停的刺激着她,她裤子下的皮肤,不知破裂成了什么模样了,她的腿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疼,她压低身子,贴着墙。 她听到房门被推开,脚步声传来,她靠在左侧窗子边的墙上,等待着那个怪物从窗口中跳出。 逃已经是逃不掉了,她的双腿已经支撑不了她跑下去了,更别提不停的翻窗了,此刻,她唯有背水一战。 李悦从大腿处的腿带中,抽出一柄匕首,等待着,她屏住呼吸,雨水顺着长发,背部,滑下。 气的波动剧烈的,近在咫尺,她瞪大眼睛。 但窗口处,并没有人跳出。 李悦一怔,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晚了,她的头侧,黑坚石做的墙体骤然破裂,碎裂的石块,带着冲击力,砸在了李悦身上。 李悦在冲击下,向右边飞去,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李梦从破洞中窜出,他飞快的扑向倒在地上的李悦。 他的脸色有些惨白,这一击,对他的消耗很大,黑坚石这种物质,很硬,他费了很多的血气,这才破开这个大口子。 他的小腹,剧痛不断传出,他看着地上的李悦,整个人跪压在她身上,他双手倒持剑,瞄着她的小腹,便是一剑捅下。 鲜血尚未渗出,李梦将长剑一搅。 李悦无力的躺在地上,那冲击,震的她浑身的皮肤似乎都破裂了,她感到意识有些模糊,她两手空空的蜷着,匕首不知飞到了哪里,她的双腿承担着李梦整个人的重量,早已没有了知觉。 突然她的小腹,一阵绞痛传来,疼的她瞪大眼睛,她骤然清醒了过来,但她实在无力反抗了。 她感受着不远处,不断靠近的气息,雨下着,她感觉自己将要消失在这雨幕中了。 李梦大仇得报,他感受着另一股血气和自己的距离。 他抽出剑,站起身,他捏着李悦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李悦感觉浑身都在颤抖着流血,她疼痛的,冷汗混着雨水,她本就微弱的呼吸,此刻被扼住脖子,彻底断了下去。 她极力呼唤着身体,她双手无力的抬起,做着无用功,掰着李梦的手指,她的身体轻微的晃动,但毫无作用。 她的身上,鲜血缓缓的蒸发成气体,流向李梦,从他的体表不断进入,转化为新的力量。 意识越来越薄弱,越来越模糊,身体也在越来越凉。 “嘁,终于要死了吗,结果,是先一步死在这样的怪物手里。”李悦这样想着,她咬着牙,露出洁白的牙齿,但旋即,她又闭上了眼睛,闭上了嘴。 就像是当初她从一片黑暗中诞生,现在,她回去。 “但是,这样的死法,似乎也不错。”想到这,少女微微一笑。 “喂喂?我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一片黑暗中,一个声音在李悦的脑海中响起。 “你不能接受,又能怎么样呢?折磨了我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同我一并死去。”李悦平静的在说道,在脑海中,她从小到大,已经在脑海中同这声音对话过无数遍了。 “哦,是吗?李悦,你不会真的觉得我的力量是供你白白使用的吧。” “那又如何,这具身体已经残破无力了。” 下一刻,噗噗声自李悦的身上传出,大量的血从袖口,裤腿,各种各样能渗出的地方渗出,如喷泉一般。 就连李悦的脸上,皮肤也破裂开来,霎时间,李悦仿佛成了血人。 “你不该对抗我的,李悦,你该是我的世界中的一员,但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不再需要你了,反正距离最终,已经很近了。” “至于你,我的子民,是生是死,从现在开始,随便你了。” 李梦看不见的黑色飞快的从李悦身上散出,飞向远处。 而与此同时,李梦的脑袋周围,空间扭曲着,形成了一个涡旋,那涡旋疯狂的吸收着周遭的光线,黑色从那点开始,疯狂的蔓延。 李梦的脑袋周围,凭空形成了一个漆黑的,没有一丝光线的,如同空间一般的存在。 密集的黑气从中逸散,形成的两股,顺着李梦的眼睛直直的钻入。 李梦只感觉眼前一黑,然后,他就看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他茫然的转头,一时间,他甚至忘了李悦。 紧接着,疼痛,就像是被啃食的疼痛,源源不断的传来,他的眼睛被什么东西吃了? 他眨着眼睛,他能感受到眼皮的开合,但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他能感受到人用血气编制的轮廓,但他看不到别的色彩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刽的声音传来。“你对我做了什么?”声音茫然的。 他用右手揉着眼睛,“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用力的揉着,眼睛还在,没有任何用处。 声音紧张了起来 “呃...呃...”李悦呻吟着。 李梦捏着她的脖子,愈发的用力,“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将李悦的头提到嘴边,他不知道李悦的耳朵在哪,他能看到的,只有模糊的轮廓。 他大声的吼着,雨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落在衣服上,人上的声音,他说话的声音,雨落在身上的感觉,一切都在,都无比的真实,但他看不见了。 他捏着李悦的脖子,将她用力的摔在地上,他看到血的颜色,只有红色这一种色彩,自李悦身上流出,流到他的脚下。 红色,更多的红色,丰富了他眼中的色彩。 红色,那是爸爸妈妈的颜色,叔叔阿姨的颜色,那是家的颜色,那是人的颜色。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 那还是,我的颜色? “啊!”李梦惊恐的大叫着。 “咳咳,咳咳。”李悦剧烈的咳嗽着,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看着李梦惊慌失措的神情,而此刻,他正缓缓向她走来。 “血,血。”李梦魔怔般的呢喃着。 他左手对着李悦一捏,李悦感到浑身一紧,仿佛五脏六腑都挤在了一起。 而后李梦的左手向后一扯。 “啊!”李悦尖叫着,疼痛,宁愿死去的疼痛。 她千疮百孔的皮肤下,更深处的血被扯着,顺着皮肤冲出,李悦此时此刻,再没有一点点,完好的皮肤。 “血,血。”李梦看着那唯一的红色喷涌而出,痴迷的,他听着惨叫,“把我的,眼睛,还给我!”他吼道。 他的视野中,眼前的红色,缓缓撑起身子,扶着墙,她向后退去,想要逃跑。 “还给我,还给我!”他怒吼到,他右手虚握,红色的剑再次出现。 他冲了上去,要将李悦分为两半。 而就在这时,一道水弹飞射而来。 李梦听着声响,他回头,但他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轮廓站在眼前不远处,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水弹狠狠的打在他左肩,打出了一个血洞。 “啊!”李梦吼道。 卓尔黎看着眼前的怪物,他的头部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明明是白天,那头部却是黑色的,什么都看不清,但下一刻,那些黑色全部顺着他的眼睛钻入其中。 那眼睛黑漆漆的,出了黑色,再没有其他任何色彩。 他吐出一口气:“终于赶上了。” 第二十三章 血傀 雨水顺着脸颊,打湿着躯体,然后打湿大地。 “啧。”沙沙作响的小巷,卓尔黎的声音轻轻响起,他看着那黑袍的少女,浑身是血,雨水落到她身上,洗不净任何。 她挣扎着,弯着腰,两腿不听使唤的,如死物一般,她不断的倒下,最后索性拖着那双腿,在地上爬了起来。 那声啧,不知是在嘲笑她的无能,还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雨珠在他身前凝聚,压缩,他看向那少女,表情复杂的,似乎正在权衡利弊,他表情七分狰狞,三分理性。 “我是该叫你公主大人呢,还是黑袍人呢?”卓尔黎问道。 少女察觉到波动,她听着声音回头,那满是血的面庞,露出的,只剩无力的平静。 青年握着红色的剑,挡在两人中间,雨打湿了他的衣服,他的小腹处,染着红晕,左肩的血洞,凹进去的伤口,血肉的窟窿,血流了下来。 “啧。”卓尔黎的声音又响起,他隔着李梦与李悦相视,那脸,阴沉的,那眼睛,冰冷的,还有...... 下一刻,凝聚的水球猛地射出,擦着李梦得肩膀,射向了少女。 啪,少女身边的地上,平整的地面,水球打出了个小小的凹坑。 还有痛恨。 “呼。”卓尔黎低下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然后他抬头,眼睛看向前方,他笑着,“抱歉啊,射偏了。” ...... 断崖的空地,咸水鱼们在雨水中,却悠然自得的,完完全全的习惯了。 只有那弩手,他挣扎着,他愤怒的隔着雨幕,与他相望的人们,就像隔着幕布一般,而他,此刻就是供人嘲笑的小丑。 他脱下了和善的外衣,他恶狠狠的,毫不顾忌的散发着恶意。 黑色的血水凝聚作一滩,像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着。 “这种感觉是...”李梦的声音传出,他放弃了那几具强壮的罪犯的尸体,那些告密者,在运动的前夕,由他引爆了种在体内的印记,远远的除去,留作他的容器。 但此刻,他放弃了这些,他缓缓的像空地移动。 他感受着标记,那边还有不少咸水鱼,按原计划,这些,本来是要成为血傀的饲料的。 这些咸水鱼,身体经过他和刽的改造,只是带在身边的饵食罢了。 将血气注进他们身体里,过多的血气,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情绪会更容易被调动,并且刽能感知到他们的位置,哪怕隔的很远,同时,这部分血气,还受着刽的控制,能随时随地的爆开,处死他们。 他们或许暗暗的嘲笑那些被当做祭品死去的人,却不知道,其实自己才是最最可悲的,他们是,活着的祭品,是他们多年实验下来的产物,是随时可能死去的,毫无价值的废物。 他们赋予了这些废物一些价值,一些随时可以取回,且注定要取回的价值。 灵魂越是强大的人,能被赋予的,便多一些,只是他们的灵魂大都是脆弱的,这个世界的大多人都是如此。 牧回是如此,那日的少女刺客似乎叫李悦的人也是如此。 他们脆弱的灵魂,完全不足以承担这些数百份血气凝集而成的能量,他本想将这些血气分成好几分,注进那些强壮的肉体里,再由他自己操控。 但此刻,他改变主意了。 他看着在空地上挣扎着的弩手,他的灵魂碎裂的,数不尽的恶意,黑色的正在逐渐取代白色,与此同时,那四分五裂的灵魂,在这些黑色中,正在逐渐凝聚,复原。 李梦看着,那白色,缓缓的飘向天空,最终消失不见。 没有人知道这部分灵魂去了哪里,同那些死去的,失去了肉体的灵魂。 李梦看着那弩手,他毫不顾忌的散发着恶意,不加遮掩的,更加纯粹的。 枯朽的落叶,带着从前的光鲜飘向远方,在那片腐烂的土地上,开出了黑色的花。 李梦陶醉的看着,灵魂完成了转变,这是从前不曾见过的。 牧回于矛盾中,走向灭亡,萨卡于压抑中,走向灭亡,李悦于逃避中,走向灭亡,但眼前的青年却是不同的,他于愤怒中,走向了新生。 明明他也动用了血气,刺激了牧回,明明牧回也愤怒着,但却为何与这青年不同呢?李梦迷惑的。 “混蛋!放开我!”弩手怒吼着,没有人理会他。 隔着雨幕,有人说道:“你还是老实点吧!” “可恶。”青年的拳头紧紧的攥着,他看向一旁的咸水鱼们。“喂,你们,用牙齿把我的绳子咬断。”弩手大吼到。 “开什么玩笑。”一个离得远的咸水鱼嘀咕道,“放你来杀我们吗。”雨幕沙沙,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弩手的耳朵里。 “开玩笑?你们这些杂碎,找死吗?”弩手大声说道,“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能咬断我的绳子,都是你们的荣幸了。” 咸水鱼们听着这话,脸上阴晴不定的,但最终,却转变成了一个笑脸。 两三个咸水鱼相视一笑,“大哥,我们错了,我们三个愿意为您咬开绳子。”他们讨好的说道。 “那还不赶快。”弩手大吼到,他得意的看着那些看着他的人,“你们,都该死。” 咸水鱼们缓缓的挪过去,弩手挺立起来,他们躲到弩手身后,笑吟吟的看着弩手,只不过他们看着的并不是绑在手腕上的绳子,而是手腕下方的,那沾着血污的十根手指。 “快点!”弩手大吼到,他看到先前污蔑他的两个人冲他笑了笑,然后消失了,他感到不妙。 “去你妈的。”身后的咸水鱼却破口大骂。 “你们找——啊!”弩手突然痛苦叫了起来。 身后,咸水鱼们狠狠的咬着弩手的手指,他们用力的,要将那手指一根根咬下来。 十指连心,那痛,那灵魂,在李梦的眼中,都颤抖了,与此同时,那黑色的灵魂,似乎更加凝实了,黑气源源不断的散出,然后覆在灵魂上。 就在此刻,楼上的窗口,先前消失的那两个人,拿着连弩,出现了。 “那人疯了,干掉他!” “他脱身以后不知道要伤害多少人呢” 两人一唱一和,语气满是恐惧,但他们却笑着,连弩喷射着箭矢,狠狠的贯穿了弩手。 “啊——”叫喊声戛然而止。 弩手倒在了地上,而他身后的咸水鱼也吓得不清,松开了嘴,任由弩手倒下。 “我们没有咬绳子!” “我们咬的是他的手指!” “别杀我,别杀我......” 咸水鱼们极力澄清着,唯恐受到波及。 那两人看着那些咸水鱼,笑着,“那就放你们一马,老实点!” 李梦缓缓的移动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弩手,操纵着血气飞快的融进了弩手的体内。 “混...呃...”弩手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血从嘴角流下,他面朝土地,贴着冰凉的雨水。 弩手的意识弥留的,他的灵魂冒着愈发多的黑气,但与此同时,也有部分已经有开始消散的迹象。 此消彼长,灵魂尚且处在奇异的平衡中,李梦进入的十分顺利,没有被弩手的灵魂反抗,不知是无暇顾及,还是不在乎。 “喂,想不想报仇。”李梦说道,与此同时,那血气,开始沿着弩手的全身,扩散开来。 李梦的眼前,那黑色的灵魂像一个蛋,而此刻,蛋不断的剥落,破碎,似乎里面的东西,要破壳而出。 “你是谁?”弩手的灵魂,与李梦对话着,他茫然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此时此刻,他却无声的与人交流着。 声音从蛋的内部发出,李梦好奇的看着,将死的人,却诞生出了新的灵魂,这灵魂,将要去向何方?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你力量,你想要吗?”李梦说道,象征着他的灵魂的蓝色,是不规则的一团,它的轮廓不停的变换着。 肿胀感传来,弩手瘦削的身体开始变得强壮。 而感受着这份异样,蛋破碎的速度变慢了,裹在外围的聚集物不断脱落,而内部,黑色的气源源不断的散出,阻挡着李梦的视线。 “我为什么要得到力量?” “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只有我的力量,才能让你活下来。”李梦说道。 “我为什么要活下去?” 李梦眼前,那黑色的灵魂似乎感到了外来的入侵,不安的跳动着。 “你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李梦问道。 “想要做的事?” 似乎是在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思考着着,隔着黑色的蛋状物,那灵魂放松了警惕。 蓝色离那黑色的蛋越来越近。 蓝色的丝线缓缓的飘去,安抚着灵魂的躁动,一缕,两缕,越来越多,那丝线柔和的伸进去。 黑色缓缓的,回归了一开始的状态,他平和的。 而就在这一瞬间,蓝色猛地变大,它狰狞的,露出的,是鬼怪一般的脸,那些线猛地绷直,牵引着那鬼脸。 “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蓝色的鬼脸冲进了蛋壳内,蛋壳剧烈的抖动,破碎,想要以自我毁灭的方式阻止鬼脸的入侵。 但在侵入的同时,血气也迅速的裹上了那灵魂,阻止着灵魂的毁灭。最初那蛋躁动着,但慢慢的那灵魂便像睡着了一般,它再也无法发出任何抵抗了。 “放轻松,我来帮你回忆回忆。”鬼脸癫狂的语气传出。 浓郁庞大的血气盘踞在灵魂之上,开始更为疯狂的像全身扩散能量。 红色混着黑色的气,席卷着,在弩手的体内。 青年的身体开始膨胀,他的身体鼓着,血气溢出,裹着他的身体,化作铠甲一般的物质。 “你是谁?”李梦引导着问道。 “我是谁?”声音又一次回归茫然。 “你是一个被害死的人。” “你想做什么?”李梦紧接着问道。 “我想做什么...”声音迟疑着。 “你想杀光他们所有人。” “我想杀光他们...所有人?”,“对,我想杀光他们所有人。”。声音肯定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弩手喃喃着,他睁开了眼睛。 他两米高的壮硕身躯,在众目睽睽中,带来着恐惧。 他嗅着,身旁的咸水鱼们,散发着吸引他的香味,那是,食物的气味。 雨落下,他伸出手,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雨落在他的手上,没有任何触觉,他能支配这巨大的身体,但他感受不到,他没有感觉。“我是一个被害死的人,我要杀光所有人。”他重复了一遍,似乎想记起什么。 但什么都记不起来,他烦躁的挥手,只是轻轻的一挥,巨大的力量,带着咻咻的破空声,划开了雨幕。 他转头,三个咸水鱼痴呆一般的倒在他的身下,他们不住的颤抖。 他感到有些熟悉,他俯下身子,近距离的看着他们,他感到他体内的血液有些躁动,他突然感到他的手一阵刺痛,他莫名的想到了他的手指。 他伸出手,但那手却不是他的,而是红色的,硬质化的东西,他感到心脏一瞬刺痛。 他握了握手,旋即抓起眼前的一个失去反抗能力的咸水鱼,他捏住他的身体,在手中。 他感觉在捏住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心都愉悦着,他情不自禁的用力,他听着手中的惨叫,和身体在不断变大的力道下被捏爆的声音。 他轻轻嗅着,空气中,尸体散出血雾有着甜甜的香气,他吸入,他感到很舒服,同时,他感到力量的增长,他的身躯似乎壮大了几分。 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他空虚的,而这些人的死去,很好的弥补了这份空虚。 他的眼睛通红的,但在吸入了这些后,却似乎变得有些浑浊了。 他看着周遭的人,他盯着咸水鱼们,他缓缓的走过去,那些倒在地上的咸水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鲜血铸就的怪物缓缓走来。 静静躺在地上的咸水鱼们开始挣扎起来,一些离得近的咸水鱼,围在那木炭般的尸体周遭,他们的绳子,有的被烧得有些不牢,用力挣脱了几下,便断开了,他们惊恐的看着那缓缓靠近的怪物,然后意外的看着那断开的绳子,在生命的绝路前,挣开了命运的镣铐,平生第一次。 他们不知所措的,看着那怪物越来越近,他们不明白,不明白该怎么做,他们本该一个个乖乖的死去,但现在,似乎有了另一个选择。 一只作息标准,白天在地洞中生活,晚上外出捕食昆虫的鼹鼠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钻出了栖身的阴暗地洞,它朦朦胧胧望见的,究竟是一片漆黑,还是一片灰亮,他是会选择外出捕食,还是转身回洞? 他们只是待在原地,什么也没有做。 双手双脚解开束缚的他们,看着怪物走到他们眼前,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然后被捏成一滩肉泥。 怪物贪婪的呼吸着,香甜的,他感到一阵渴求,是一种名为食欲的,饥饿的东西。 他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嘴,他的眼睛愈发浑浊,一种种东西从原本的纯粹中,被分化出来,勾引出来,这些最最原始的本能,支撑着他。 他缓缓的走着,在一堆食物中,他的体型越来越大,从两米涨到了三米。 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他不再满足于捏死。 他恍惚的,听不到周遭的惨叫声,呼救声,他拖动着如小山般的身躯。 “我是一个受害者,我要杀光,所有人。”他的灵魂深处,这句话久久回响着。 雨幕中,他的身体不断有雨珠落下,两行猩红,自那浑浊不堪的黄红眼眶中滑落。 第二十四章 暴食 鲜血铸就的怪物穿行在雨幕中,搅动着珠帘,它感受着,那浑浊的眼睛中,透露出的癫狂宣泄在那些咸水鱼上,他们身上的血气,更为浓郁,是更好的食物,而它的身后,那些黑色的楼里呆着的,是次些的食物。 悠扬的钟声自城内响起,它转头望向城墙,“吼!”它大叫道,似乎在回应那钟声。 他嗅着,隔着高耸的围墙,似乎还有更多的食物,而其中,一个散发着浓郁的气味的,离得它有些近,且在逐渐靠近。 它抓着一个咸水鱼,它将他伸到与它的眼睛很近的位置,它盯着那咸水鱼,它的视力退化着,它看不清模样,更多的,是红色,人形的红色,它张开嘴,将这团红色塞入嘴中。 ...... 围墙内,杜海听着墙外的惨叫,听着钟声。 他再也站不住了,他看着看守大门的士兵仓皇的逃进来,他们急匆匆的,要关上大门。 钟声,意味着发生了难以处理的事情,而钟声的数量,标志着事情的严重性。 钟声响了十二声,这意味着,事情已经严重到一般人解决不了,需要这座城内的炼气师,前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城内的人们听着钟声,全都往回跑去,对先前城外隐隐约约的声响,他们可以毫不在意,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他们可以肯定不会波及到他们,因为钟声没响。 他们对钟声信赖着,这是古老的,流传到至今仍在沿用的警报方式。 没人会质疑它的真实性,因为一旦被证实是假的,敲钟者会被处以极刑,亲属会被流放到墙外。 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和亲属的后半生开玩笑。 “你先回旅店。”杜海对杜卡说道。 杜卡听着钟声,听着那野兽般的嘶吼,“那你呢?”他问道。 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大门缓缓的关闭,“我要回去一趟。” “可外面好像很危险......”。杜卡说道。 “但我有责任把叔叔阿姨们带回来。”杜海说道。 他提步想走,杜卡在身后,他拉着杜海的衣角。 杜卡没有说话。 “抱歉,杜卡。”杜海说道,他走着,扯开杜卡的手。 雨下的突然,本打算在最外围的房屋的屋檐下避一避雨,然后一同回旅店的两人,在途中,分开。 “可你万一......”杜卡说道。 男子沉默着,他顿在原地,他站在雨幕中,雨水打湿他的衣服,他抬头等待着,等到雨水彻底打湿他的脸颊。 他回头,看着杜卡,笑着,“怎么会呢。”他安慰着说道,“爸爸这次回来以后,还要带你去找你母亲呢,这么多年没见了...”杜海说着,他看向杜卡的眼睛那双眼睛坚定而锐利的仿佛能刺开一切的谎言,他不由自主的说着,“可万一,是啊,万一,那就带上我的份去皇都吧,去找你的母亲,她的名字,叫做李悦。” 杜海说着,他看向杜卡,他的眼睛此刻闪烁着,他走上前,一半的身子重新到了屋檐下,他摸了摸杜卡的头,笑着,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爸爸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一定?”杜卡低着头,问道。 杜海下意识的要回答,但他突然想起了卓尔黎的神色,想起了倒塌的哨塔,他看着杜卡。 “大概?”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记得你五岁那年就和你说过了,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说满啊。” 杜海拿开手,拍了拍杜卡的肩膀,“都已经这么大了啊。”他感慨道,“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啊。” 他看着杜卡上扬的头,闪烁着,风似乎刮着雨水,在这父子俩的面部,明明两个人的面部都该是淋不到雨的。 杜海挠了挠头,他后退了几步,重新站在雨幕中,雨似乎更大了。 “杜卡,对不起,不止对你,还有...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他说道,他转身。 “那就别去了。”杜卡小声说道,“那就别去了,你自己去说。” 杜海沉默着,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杜卡看着杜海的背影,他攥紧拳头,大声说道:“难道他们比我还重要吗?” 杜海依旧没有回应,他开始飞奔,仿佛在逃避着,杜卡从没见过父亲跑的如此之快,他无法将这背影与平时在他眼中甚至有些窝囊的父亲重合。 他看着父亲的背影,他不止一次想要远离的背影,一直在他身前,看得他要厌烦的身影,他想要超越的身影。 杜卡踏出一步,然后他奔跑,被小心呵护的纸鸢,难以避免的被雨水打湿。 他无暇顾及这些,他只想要追上父亲,啪嗒啪嗒的奔跑声踏在飞溅的水迹上,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但他看着杜海越来越远。 士兵吃力的推着大门,大门高大的,缓缓的移动。 雨水拂面,他们听着跑步声,努力的睁开眼,一道模糊的身影在雨幕中奔来,越来越近,他们转头,那红色的怪物在雨中,依旧是那么的显眼,黑色的肉泥,像是被抽干了养分的废土,他们簇拥着,融入地面。 一地死尸,再无活人,而上面站着的怪物它环顾着四周,四周安静的,雨自顾自落下,不在意这世界如何,四周的房屋,什么都看不到。 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怪物却缓缓的向建筑群中挪动。 它没有走向城门,三两个与扎堆的数十个之间的选择,它没有任何迟疑的选择了后者。 怪物走到一栋楼前,它已经高到眼睛和楼顶差不多高了,它低下头,眼睛看到的,红红的一片,其中一抹,正在窗户下,趴着。 他们听着怪物走动的声音,呼喊声越来越少,直至没有,脚步声混在雨声中,是拖拉的那种,他们听着那拖拉声越来越近。 血腥味,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刺鼻的恶臭,人们颤抖着躲藏,他们甚至不敢看向窗外,害怕与怪物对视,他们无法看到那一只眼睛在窗外看向室内。 怪物嘶吼着,人们莫名的失去了勇气,被恐惧包裹的身躯,就像浸在深海中一般,无边无尽的压力裹挟着,根本无法动弹。 血雾一刻不停的从怪物身上散出,它传播着,调动着,无意识的。 但与此同时,血雾也在雨中不断的消散着,怪物不断的发散,然后消散,消耗着的,就是维持着它的生命的血气。 它需要食物,不能停歇的掠夺者,满足着它无边无际的饥饿,直至它的血全部消散。 它的耳边似乎一直呢喃着,随着它吞食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多的人在它的耳边说着。 它感到它的身体愈发陌生了,它的灵魂,黑色的细线渗出血色的球冲,拉扯着那些白色的,属于其他人的灵魂,将他们一同拉了进去。 它伸出手,将躲在窗沿下的红色抓到它红色的手中,它听着那呼喊声,求救声,它将他塞入口中,那红色与它融为一体,连带着那声音,也一同在它的耳边,经久不散。 它的眼中,藏在楼里的红色四散开来,开始逃窜。 它将手再次伸进窗户,它在房间内搅动着,随手抓住一个,塞进嘴里。 “该死,谁设计的窗户,为什么这么大!” “去楼下,楼下的窗户小,还有墙隔开房间。” 它已经听不到这些对话了,它的耳边嘈杂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哀嚎的,惨叫的,咒骂的,各式各样,它忍耐着这些。 它看着眼前再无一星半点红色,更多的红色聚集在下方。 它弯下身子,用眼睛看向下一楼的窗户,那窗户狭小的。 它看着,与惊恐的盯着窗户的人们对视,它伸出手,手撞在窗上,撞开了缺口,它更饿了,食物的质量不及之前,那么单次的进食,就需要用数量来弥补。 它用手一捞,狭小的房间,人更加的密集,三四个人被它抓在手里,塞进嘴中,嘴里满满当当的。 “该死,黑坚石挡不住它!” “去楼下,去楼下!” 它看着,它缓缓向后退。其他楼的窗口,听着声响,陆续探出了脑袋,他们看向窗外,那怪物,它用它那巨大肥硕的身躯往楼上撞去。 “轰”闷雷般的声音响起,黑坚石的墙壁此刻轰然破裂,破碎的墙体砸向室内,有人被砸伤,更多的,他们惶恐的看着,那三层楼高的怪物,屹立在阴沉的天空下,挥散的风雨中。 它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它伸手,将愣在原地的人们抓住,它吐出口中的黑泥,将这些人塞入。 肉泥顺着缺口,洒落房屋内,像是它的排泄物,刺鼻的臭味闯入人们的鼻子中,他们这才反应过来。 混着大片碎布的黑色肉泥,时不时露出些来不及嚼碎的肢体,先前还活生生的同伴,此刻变成了散发着恶臭的一坨坨。 “啊!”不知是谁喊了起来,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门,门呢!”有人呐喊着。 他们急切的找着出口,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门已经被怪物摧毁了。”一个声音绝望的传出。 头顶,巨大的阴影露出,又抓起几人,黑泥自然而然的淌下,听的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一刻不停的响起。 一楼的房间内,这栋楼的人已经很少了。 “窗户,窗户!”人们大声说道,开始翻窗。 有限的窗户,挤着的人聚做一团。 “快点,快点!”人们不安的催促着。 那怪物疑惑的看着突然聚做一团的红色,他伸出一只手抓去,将那一团抓住,撞开的缺口不足以让它伸进两只手,它一边将手抽出,将食物塞进嘴里,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它用力的一拳,将墙壁破坏,然后他张开手掌,抓住在墙后,还没来得及逃窜的人。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它将那些被落石击中,无法移动的人一并抓起,塞入最终,然后它回头,看向其他的建筑,它的眼睛与其他人对视。 那眼神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逃,散开逃,房子保护不住我们!”声音响彻云霄。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开始下楼。 怪物将手中的食物塞进嘴中,它移动着,撞向一旁的建筑。 “真是苦恼啊,看来已经完全沉沦进那种满足本能的感觉中了。”李梦的声音传出。 蓝色的鬼脸从怪物身体中分离出来,他看着怪物的行为,身体撞击在房屋上,血气凝集而成的铠甲瞬间破碎,血气四散,然后又有新的弥补上来。 这种对自身造成损伤的方式会让它越来越饿,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中死去。 “明明是怀着怨恨与愤怒死去的人,为什么现在却一点愤怒都没有呢?”李梦说道。“真是想不明白呢,明明也引导过了的。” 蓝色的鬼脸看着,此时此刻,透过血气,那灵魂驳杂的。 已然失去理智的怪物,并不是他需要的,更何况,它连最开始吸引他的,那纯粹的灵魂也已不再了。 “那就,由我来控制吧。”李梦说道,“本来是想图个省力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自己来操控。” 他看向那怪物,怪物贪婪的抓去食物,塞进那嘴中。 就在这时,李梦的侧面,冲天的血气窜出。 怪物感受着,它转过头看向那方向,愣在了那里,抓着食物的手停在了半空,它感受到了极度吸引它的食物。 “发生什么事了。”鬼脸看着那方向,那是刽的方向。 他看向一旁的怪物,“算了,你能拖住这边就好。”他说道,然后化作一道蓝色的光,冲向那边。 那怪物呆了片刻,看着那肉眼可见的血气,它将食物塞进嘴里,然后它四肢着地,想要以爬的方式前进,它向着那方向,渴求的爬着。 它感受着那气的强盛,压迫着它,它下意识的匍匐着,但同时,它却又垂涎着。 而就在此刻,“你想要去哪?”身后,一道声音传出。 第二十五章 出拳 入眼的,一地的黑泥,明明昨天还与他见面,相处,明明昨天还笑着选择让他和杜卡先回去的人们,此时此刻,已有不少,化作了这一地。 浅红色的雾弥漫在四周,源头,正是那怪物。 杜海攥紧了拳头,他呼吸着,清凉的水汽混着甜丝丝的滋味,很是好闻,但他的心情却好不起来。他站在那怪物身后,那怪物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爬着。 它忘却了一切,最终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地进食,在无尽的饥饿中,永不停歇,直至消亡。 愤怒,就像一团火焰,它需要记忆作为柴薪,才能点燃,它丢失了记忆,所以它无法愤怒,而被他遗忘的愤怒,此时此刻,正在杜海身上燃起。 他看着,看着那怪物手里的人,他们对视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人们,呼喊着,求救着,然后在那怪物上下颚的阴影下,那希望同那白日的阳光一同,消失不见。 黑暗不断放大,然后他们,在黑暗中,陷入了永久的沉睡,在一阵剧痛后。 杜海拼命的奔跑着,他清楚,他并没有能力能救下他们,当时,隔得太远了。 而现在,他就在那怪物身后,他看着那肥硕的臀部,那怪物毫无防备的背对着他。 他听着周围的人呼喊着他的名字,他们的声音,惊讶的,但也脆弱的,声音中传出的,是无法再战斗的,将死之人,在极度的恐惧中,见到熟识之人下意识的反应。 他见过太多次这种反应了,他这才想起来,这些人,大都还只是新兵。 在军队中,这样的人,总要被人保护着,但此刻,他们暴露在威胁下,绝望的。 他张望着,寻找着断崖的居民们,四周,只有士兵的面孔与黑泥。 他越来越后悔听了他们的话,先带着杜卡去墙内了,明明是他带着他们来这的,但他却没能保护好他们。 “卓尔黎这家伙呢!” 他感到越来越愤怒,这把柴,名为悔恨。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愤怒,但他明白,过度的愤怒,只会失去理智,适得其反,他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这怪物实力如何,他也不知道以自己的实力,究竟能否战胜它。 事实上,自从那天与卓尔黎分别以后,他对自己的实力便不再自信了。 他忽然想起了杜卡,想起那不知何时才能来的,墙内的炼气师,他便开始焦躁起来了。 他感到浑身都发烫的,“咳咳。”他咳嗽着,他吸进的空气,猩甜的,发烫的,他感觉身体有些发烫,他没有在意。 “好吧,那就让我来会会你,大家伙。”杜海低声说道,他挥动右臂。 青色的气体骤然浮现在他的体表,气体流转着,从全身流向那右臂,伴随着每一次呼吸,一点一点的压缩,凝聚在右拳上,那右拳,青色的光芒愈发强盛。 杜海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右拳,他积蓄着力量。 杜海睁着他那微微泛红的眼睛,那眼睛中映着的血色怪物缓缓移动,明明巨大的,却只是发出轻微的拖动声。 他看着他的右拳在片刻之后,开始不断的渗出丝丝青烟,那拳头,如同溢满了一般,当他攥紧它时,他明白,这就是他现在的全力一击了。 他追了上去,飞溅的水花如他那躁动的内心一般,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他振臂,挥出一拳,他攥紧的右拳,青色的气体旋转着,在奔跑中,延伸至整个右臂,而随着这一击,延伸至后方的部分,骤然前冲,密集的气如长矛一般随着两者的接触,在右臂一往无前的气势下,悍然冲出。 他的拳头打在的那怪物的臀部,蕴含着的巨大的力量,只一拳,便将那臀部包裹的硬质化铠甲,狠狠的,打出一个人那么大的凹坑。 那拳头抵在铠甲的位置,而伴随着那铠甲破碎的声音,后续的,更为强悍的攻击传来,那青色的长矛脱手而出,更为庞大的力量,穿入怪物体内。 就像是汹涌的海浪,在这一来一回间,杜海的气变得更为狂暴,汹涌的气如波涛般推进着矛头,强而有力的打进了怪物的体内 一击得手,杜海凝神看去。 击打的效果并不理想,他感觉到的这一击,在击碎了外围那层铠甲一般的东西后,便仿佛落到了空处一般,剩下的绝大多数力道,全都白白的散去,而那攻击产生的缺口,那空处一片血红,那气体在冲击下露出更多的红色,然后,它们旋转着,飞快的补上了缺口。 他的修为不够,凝聚的气,只能在体外存留一瞬,故而制成那长矛的大量气,现在看来其实是浪费了。 怪物随着青色长矛的进入,它庞大的身躯一颤,然后,他它便再无任何反应了,它继续爬着,它回味着先前那股血气,它张开嘴,下意识的不停张合。 “全力一击,就只是一颤吗,只要没有消亡,就能不断修复?”杜海在那怪物的身后,被他的攻击强行打开的缺口,涌出的大量红雾笼罩着他。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大口大口的吸着,他的眼睛越来越红。 “那么,这样如何?”杜海的面部稍稍皱在一起,他一咬牙,提起一口气开始挥拳,青色的手臂划着青色的尾焰,一刻不停的打在那怪物身上。 速度有缓至极。 不断挥出的拳头,密集青色的光点如雨水般落在怪物的臀部。 声音如鼓声般传出,先是一声又一声,分明的巨响,然后慢慢的,声音变轻,间隔变得模糊,最后便是疾风骤雨般的鼓点,急促的,一下接着一下,明明不如先前震撼,却一下又一下,让心剧烈的跳动着,一下比一下高。最后如同要跳出来一般,旁人只是听着,便心有余悸。 他转换了思路,将气凝在拳头上,选择了直接攻击这种他更擅长的方式战斗。 既然无法一击制敌,那就用不给敌人喘息机会的连续攻势,将敌人消灭。 落下的雨水,还没有碰到手臂,便被带着,一同挥向那怪物。 他的身体随着每一次的攻击,不停的调整着,移动着。 那怪物的臀部,不断破碎,修复,破碎,修复,杜海的拳头打开一个又一个缺口,而血雾不断散出的同时,又弥补着这些缺口。 破损的地方不断变多,从臀部,到后腿,再到全身。 血雾飘荡在他的脸上,又在雨水的作用下,化作血水,首当其冲的是他的双臂,然后是他的脸上,然后是全身,他覆着一层血,他狰狞着面目,紧咬牙关,调动着全身的力量,奋力挥拳,拳头打着铠甲,打着散出的气体,一拳接着一拳。 剧烈的声响终于将怪物的注意力从那股突然迸出的血气中转移过来,它转头,一个男人不停的攻击着它,打的它摇摇欲坠。 “吼!”怪物叫着,它下意识的要立起身子,抬起双手反击。 它的拳头巨大的,向着杜海挥去,两个拳头相互碰撞,体积有着强烈的反差,但下一刻,巨大的拳头轰然破碎,青色的气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中缓缓积聚,然后在这一次攻击中释放出来。 青色的光芒翻卷着,绞碎了那怪物的手臂,与那手臂散出的血雾一同消散,青光划开雨幕,世界有了一瞬的清明。 那怪物下意识的后退,躲闪着那青色的光芒,它残破不堪的后腿支撑着它的身体,然后它挥出另一只拳头。 杜海看着,那怪物的身体在他的一次次攻击下,裂痕遍布全身,而在刚刚后腿的过程中,它本就受损严重的后腿更是开始颤抖起来,不断有细小的铠甲碎片脱落,眼看就要不堪重负支离破碎了。 他用尽刚刚吸进的那口气,吐出的浊气化作一声愤懑:“去死吧,怪物!” 他挥出最后一拳,迎了上去,依旧是违和感极强的清脆破裂声,那怪物的整条手臂都在这次碰撞中消散,而那后续的冲击,顺着手臂,波及至全身。 他喘着粗气,站定在原地,他的面前,那怪物浑身嘎吱作响,它的全身如瓷器般,此刻,碎开无数的缺口,那铠甲龟裂的,它的后腿,密密麻麻的裂痕穿插在洞口中,不堪重负的,最先破碎。 它的双手都在交战中被绞成了血雾,而此时此刻,它的身体亦是摔在了地上。 呼,他看着那怪物倒下的身影,喘息着。 随着它的倒下,它的身体破碎开来,先是一点,而后牵一发而动全身,巨大的身形土崩瓦解,尽数变成了一片片碎片落在地上。 但就在那怪物破碎的那一刹那,那巨大的怪物,竟然如同空心的容器一般,浓郁的血雾随着那怪物身体的破碎,猛地炸出,将杜海吞没。 空气中弥漫的血雾愈发的多了,城门外的空地,作为他们交战的地方,即使有雨水沉降,这片战场也依旧飘荡着不断消散,但一直存在着的血雾。 而此刻随着那怪物全身的血雾涌出,能见度更是低的离谱。 杜海置身一片血雾中,他看着,怪物倒下的地方,隐隐约约似乎有着什么。 第二十六章 变质的责任 与此同时,先前藏身在楼里,巷子间的人们,纷纷跑了出来,他们看着杜海战斗,听着剧烈的声响,看着怪物倒下,化作一地碎片。 “镇长...好强!” “终于结束了吗....” “那怪物死了!” 人们欢呼着,同时又难以置信的,人们在越下越大的雨中相拥着,蹲坐着,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而此时杜海看着那怪物倒下的不远处,被红雾笼罩,朦朦胧胧的,似乎有着比周围的红色更深的颜色,似乎是黑色,同时,那黑色也在不断的破碎扩张,他看不太真切,于是他慢慢的向那边走去。 挥出那么多拳的杜海,此刻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夹杂着黑色的血雾被他的鼻子,嘴巴,不停歇的吸入。 血雾中,开始有许许多多的声音在杜海的耳边大声的说话,嘈杂的,他们各说各的,那声音嘶吼着,嚎叫着,在他的耳边,大声的哭喊着。 配合着这一片血红的迷雾,如那书中描绘的地狱一般。 声音一刻不停的摧毁着杜海的冷静,听着这些,杜海不由自主的觉得烦躁。 他躁动的双手挥舞着,雾中的世界,拨开的雾很快又涌了上来,眼前依旧一片模糊,他便不再挥手了。 他忍受着这种噪音一般的折磨,他看着前方,打算要前去一探究竟。 他的精神高度亢奋着,他感到他的心跳的很快,似乎有一双手不停的颠着一般,但就在此刻,他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推他。 “谁!”他猛地回头,右拳,气流涌出,一记右勾拳挥出。 身后的血雾猛地挥出一大片空缺,而先前喷涌而出向四周扩散的气此刻正收束着。 他狐疑的看着,他感到自己全身在这片雾中被不断的进行这轻微的触碰,血气正在凝聚,声音似乎离他越来越近,在他的身边大声哭喊着, “怎么回事?”杜海连忙向外跑去,想要离开这诡异的地方,他听到身后,有碎片拼接的声音,与此同时,那些哭喊声,随着他的奔跑,不少正缓缓变小,但仍有两个声音,开始在他耳边大声哭喊起来,怎么甩也甩不掉,他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他狂奔着,像是看不到那些黑色一般,此刻,这些黑色化作一个个小人,扭曲的舞动着全身,不少被杜海吸入。 他不知道,这些黑色的东西,正是影响怪物心智的罪魁祸首,是驳杂的。而此刻,杜海正在血雾中大量的吸入。 他奔跑着,逃避着这些声音,血雾不断向他的身后凝聚,他反方向跑着,很快就跑了出去,而就在他离开血雾的一刹那,声音戛然而止。 他喘着粗气,这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但他还来不及去思考血雾中的种种,变故就接踵而至。 外头,欢呼声戛然而止。 杜海看着人们呆站在原地的神情,他不明所以,他看着他们的表情。 “小心身后!”熟悉声音划破乌云,如惊雷般传来。 杜海此刻对声音特别敏感,他飞快的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那怪物完好无损的身体,它站在倒下去的地方,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一般,它的体型与之前相比小了许多,但仍有两层楼那么高,且越来越趋近与人形了,又或者说,它最开始的样子。 而就在他转头看去的同时,那怪物的大手和他近在咫尺了,他看着巨大的手掌向他抓来。 下一刻,他就被整个人抓在了那怪物的手里。 “嘎嘎!”那怪物的声音粘稠的,发出得意的声音。 它手掌发力,“啊!”杜海感到浑身受着巨力,要被碾碎了一般,他第一时间调动气涌向全身,想要以此来抵抗巨力,挣脱出去。 青色的气环绕在他的双臂,他的双臂极力伸展,但却依旧不敌怪物的力量,被牢牢的禁锢在手掌中,它的手强有力的,便只是脆弱而已,杜海竭尽全力的挣扎着,要达到破坏手掌的临界值。 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微弱挣扎,那怪物加大力道,它看着手中的食物,缓缓张开嘴。 杜海被捏到嘴前,他看着,那嘴无齿,被包裹在那狰狞的上下颚间的嘴,翻涌的红雾,猩红的深渊中,恶鬼哀嚎着,那眼睛浑浊的昏黄红色,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同此刻杜海眼中一样的血丝,只不过那怪物的血丝更多,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而杜海只有几根。 他离着那翻滚的血雾越来越近,恶鬼的声音越来越近,青色的光芒越来越盛,“给我破!”他大声喊着,竭尽全力的施展力量。 咔咔的声音从手掌传出,青色的气凝聚在杜海的双臂,但还不足以挣脱。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的双臂徒劳的抬起。 红色的气从手掌破损的裂缝中渗出,与青色混在一起,然后,青色的气,随着杜海的用力,不断的溢出,顺着手掌的裂缝,不断进入。 就在这时,随着第一缕青气进入,异变突生,像是握着一个刺猬一般,怪物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它身体一颤,忽然松手,任由杜海脱手而出。 杜海做自由落体摔到地面,幸亏并没有太高,加上提前用气护住了全身,并没有什么大碍,便只是在砸出的浅坑中,吐出了一口因为冲击出了血罢了。 杜海平躺着,呼呼的喘着气,抬眼看去,那怪物低下头,它看着下方那本该吃下的食物,奇怪着先前的刺激感。 眼前的食物,被讨厌的气息包裹着,而刚才,这股气息进入它体内时,它感到自己在消亡,它张开嘴,吐出的红雾,翻涌而出,将杜海笼罩。 就像是不干净有危险的食物,它此刻正在尝试处理他,然后再食用。 但很遗憾的是,它并没有如愿。 红雾缓缓散去,在它眼中,那红色依旧裹着一层格格不入的青色,它不信邪的又吐出一口血雾,但依旧如此。 “吼!”怪物大吼着,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眼前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气味,但同时,也散发着它所厌恶的气味。 它看着那与它格格不入的青色气体,伸出左脚,重重的踩下。 它的表情逐渐丰富,此刻狰狞的,它似乎缓缓地,产生着情绪。 飞溅的水泼在周遭,杂乱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其中一个方向的波纹被阻断,阻断的波纹,汇聚出的轮廓,他的主人在凹陷的坑中躺着,鲜血漫过他的身体,同不断汇聚过来的雨水,为他披上了惨烈的衣服。 他感到浑身都发颤,骨头呻吟着,鲜血在巨力的碾压下,不由分说的渗出。 不行,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打败它,力量,力量完全不够,他需要力量。任何可以利用的力量。 不知为何,杜海这样想到,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弱小。 从怪物脚下的裂缝中渗出的血雾,和吐出的血雾被杜海不停的吸入,他感到浑身发烫,冰冷的雨水与清凉的水汽也不能缓解他身体的灼热。 青色的气流转在他的全身,保护着他,但此时,比之之前,已经暗淡了不少。 “吼!”那怪物大声叫着,像是踩着一块鹅卵石一般,它脆弱的铠甲与杜海接触的部位,裂缝出现,又缓缓修复。 它看着杜海,就像踢一块碍眼的石头一般,它踹出的这一脚,脚尖入地几分,将嵌在地里的杜海狠狠的踹了出去。 “呃啊!”杜海的身体擦着地面,打了几个滚,划出一道轨迹,青色的火焰摩擦着空气,最后再终点处暗淡熄灭。 巨力产生的巨大冲击力,这是无法被化解的攻击,这攻击作用在杜海的内部,重重的碾着杜海的内脏。 杜海的身后,像犁地一般推了一堆土,而他本人,依靠在浅浅的土堆上,仰面看去,那怪物已经转身,继续前进了。 他感觉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中的景色摇晃着,他的喘气声,此刻像是破风箱一般。 “混蛋!”杜海颤抖的手撑着地,他挣扎着爬起,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他的腿抖的尤其厉害,但他却如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站立着。 他走出一步,然后,他晃动的世界中,一阵天旋地转,在抖动中他的身体一同摇晃着,倒下。 他亲吻着大地,雨水,他看着地面,这里的水面离怪物较远,更清澈些,清澈的映着他狼狈的脸,他看着他无力的模样,他的拳头重重的砸在地上。 他爬起,然后又摔打。 他拖动着身子,坐在地上。 “不要再勉强自己了。”身后,声音传来。 杜海回头,餐馆的老板潘图佝偻的站着,他的脸上沾满了血,眼神疲惫的,不复往日的不着调。 “不得不服老啦!”潘图说道,“我看着她在我眼前死去,我却无能为力。” 雨幕下,人们仿佛一个个都泪流满面。 杜海看着潘图,“你不该回来了。”他对杜海说道,“安于现状的我们如今是多么的弱小,弱小到连珍视的东西都已无法保护。” 潘图说着,他伸手,雨水在呼啸而来的风中,斜斜的,他看着手中越积越多的雨水,他用力攥紧,可越用力,雨水就越从手心漏出。 “时间会证明,过去的坚持,未必适用于现在,现在的坚持,也未必纯粹如过去。” 他的身边,人群围了上来,他恍惚的看着,听着,潘图张开的手心,还有着一小点雨水,而这些雨水,随着手掌的张开,缓缓地积起更多,它们混合着,难分彼此。 “怎么办,连镇长都不是他的对手......” “胡说什么!” “哪有胡说,镇长根本就对那怪物造成不了任何伤害,怎么打那怪物。” “我们还是逃跑吧......” “开什么玩笑,镇长正在为我们战斗啊。” “可镇长根本就打不过他啊,那怪物根本没受伤,” 杜海听着这些话,他回头,他的面目有些狰狞,“开什么玩笑,明明是因为你们没有出力,才导致那怪物明明都化成雾了,却还是复原了,全都是你们的错。”杜海这样想着,他的拳头的愈发的紧了,他重新爬起,他的身体经过刚刚在地上的短暂停歇,恢复了些许,他硬撑着身体,一瘸一拐的走着。 飞溅的积水与下落的脚步,啪啪的响起,远处,那巨大的怪物直直的撞向一栋挡在它前方的建筑,红雾止不住的飘荡出,混着雨水,像是它的血。 建筑轰然倒塌,在人们的眼前。 “回头吧!至少,你还有杜卡,你所珍视的东西,此刻,还拥有着。”潘图看着杜海的背影,“连城门都关上了,城里的人根本就没打算派来支援!” “那里。”杜海伸着颤抖的手,那手指指着的地方,冲天的血气如同光柱一般,而此刻,正在缓缓消散。“那里,卓尔黎正在那里,进行着战斗。”杜海沙哑着说道,“我得去帮他。” “他在那里又能怎么样呢?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叛徒啊!”潘图大声吼道,“你打不过那怪物,而我们,我们这些废物,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帮助你了。” “你明白吗?根本就赢不了!”潘图看着杜海不为所动依旧前行的身形,“万一,你难道打算让杜卡一个人活下去吗?” “别去了,镇长,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是啊,我们一起逃跑吧,别管卓尔黎了,反正他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们,死了也没关系。” 杜海听着,他的身后,满是怯懦的声音,而此刻,他们都静静的等待着杜海的回应。 只是雨沙沙的下着,逐渐变大的风,呼啸的,配合着远处怪物移动的声音,又怎么可能静的下来呢? 总之此刻的杜海,他的眼睛同他的身体,滚烫的要喷出火焰一般,他静不下来,他不甘心。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应尽的责任。”杜海回头大声喊道。 “而士兵的职责,是保家卫国,这点,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想一想有什么你们该做什么。” “此时此刻,卓尔黎正在那边战斗着,他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他的后背理应得到我的保护,而各位,你们只是看着,不齿的看着,叛徒,是谁?” 杜海说着这些冠冕堂皇之词,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想要将那怪物摧毁,但说出口时,话语便变了。 人们用变质的话粉饰着变质的心,一刻不停的欺骗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周遭的人听着这话,面面相觑,士兵们脸色十分难看,而居民们,他们错愕的看着杜海,他们不明白杜海为什么会这么说。 第二十七章 挑拨的欲望 “杜海,你在说什么?”潘图问道。 杜海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自顾自的说着。 “战场上,满是想着逃跑的士兵,这仗怎么可能打的赢?” “我们的身后,生活着你们的家人们,你们如果逃跑,那么,这些怪物就会闯到那儿,伤害你们的家人吗,你们难道不在乎吗?”杜海问道。 “还是说,你们打算一直逃跑?” “那种怪物,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人群中,几个士兵大声说道。 “我们好不容易从那怪物手中逃出来,现在难道还要回去送死吗?” “我们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就是,就是。” 人群骚动着,声音嘈杂的。 雨声不再沙沙作响,而是啪啪的落在积水上,造成的动静越来越大。 杜海听着,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大,天地间的凉意越发浓郁。 但他的身体却越来越烫,“呼呼”他大口大口的吸着凉气,试图缓解这种症状,他感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止是这些士兵们的声音,还有许多其他的杂音,那些在血雾中,在他的耳边哀嚎的声音,他皱着眉头,闭上了眼,忍受着。 但就在他闭上了眼之后,他感到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严重了,声音再一次同在血雾中一般,在他耳边炸开,同那被怪物撞倒的建筑一般的巨响,他身体一颤。 不远处,血色的怪物又撞倒了一栋楼房,两者的声音重叠着。 杜海惊惶的睁开了眼睛,但此刻,他的眼中,不知何时何地,莫名出现的浓郁红雾开始翻滚着,围向了他。 红色中夹杂的一丝丝黑线,在雾中起舞,隐隐约约,一双黑色的眼睛,似乎正在雾中,冷冷的看着他。 凄厉的惨叫声混着士兵们的争论声,在他的耳边,一声又一声的传出,每一声都犹如惊雷一般,在他的耳边响起,有着直击灵魂的力量。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越来越痛,一双无形的手捏着他,宛如要破碎了一般。 “救救我,救救我!” “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不要...不要抛下我!” “对不起...对不起...” “滚开,滚开!” “那种怪物,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那种怪物,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 “你救不了任何人,回头吧...”耳边,疏忽传来低沉的声音,那声音,与杜海的声音一模一样,似乎是劝导,又像是嘲弄。 杜海看着红雾中那双黑色的眼睛,越来越明显,他心脏处的压迫也越来越强烈。 “噗通,噗通。”心脏极力的跳动着,想要挣脱束缚,越来越剧烈。 杜海的眼睛睁的很大,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他的双手猛地抓住脑袋。 他看着,黑色的眼睛走出血雾,便只是一双眼睛,巨大的,与他对视着。 “你...救不了,任何人。”声音低沉而平静的传出,以一种笃定的态度。 血雾翻涌的,然后,杜海在那血的海洋中,看到染血的麦穗地响起的哀嚎,看到沉重的铁蹄踏平了街道,看到炼气师们不停挥下的屠刀,他看到萨卡浑身浴血,一边呕吐着,一边发狂般的大笑,看到卓尔黎在阴暗的角落,面不改色的处理掉一个个躲藏起来的人。看到孩童在道路的中央,在士兵复杂的神情中,停下了哭声。 他看到...他看到... “你,你们,救不了任何人,你们只是参与杀戮和破坏,或者旁观这一些。”声音似乎有了些变化,不再是杜海的声音了。 杜海惶恐的看着,惶恐的听着,他看着那些血雾凝聚而成的画面,一幅幅,开始化作雾,往他的脑袋里钻。 他不停的往后退去,不停的挥着双手,想要推掉这些,这些他试图遗忘掉的一切。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杜海的声音颤抖的,他徒劳的挥着手,挥散那片刻后又向他涌来的血雾。 “够了...够了...我说” “够了!懦夫!我的战士,先于他人而死,只要有这种觉悟,我的军队就能救下所有!”呆站在原地的杜海大声吼道。 声音盖过了所有,然后,他的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滚滚的红雾瞬间变为了黑色基调的断崖,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雨水下,灰蒙蒙的天,投下的压抑,止不住的包裹向杜海,他的心脏像是被捏着一般,紧的发疼。 人群一愣但旋即又因为他刚出的话重新吵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我可没有这种觉悟。”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算了,别和他争了,我们走。” 杜海看着几个士兵自顾自要离开的声音。 他睁着那双不知何时,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睁着,黑色的瞳孔扩张开来。 “停下,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杜海看着士兵们残害手无寸铁的百姓的身影,他难以置信,又义愤填膺。 “命令,命令,皇帝陛下的命令。”他只是听到了士兵这样的回答。 他看着士兵们要追逐着逃窜的百姓们。 “那我命令你们停下!”他大声说道。 那离去的背影不曾因为他的话有哪怕一瞬的停留。 “虽然岩右将军没说什么,但藤左将军和卓队长都传达了陛下的旨意,大将军最好还是不要违抗旨意的好。” 那一次,他只是沉默的看着。 ...... 但这一次。 杜海冷冷的看着那几个背影,雨水冷冷的落下,“战场上,逃兵,杀之。”他冷冷的说道。 下一刻,他迈开步子,冲着那些试图离开的士兵冲去,他的拳头流转着淡淡的青色。 勾勒出的如柳叶般轻柔的拳,在雨中,轻轻的撞了上去,为雨丝描绘出的画卷,添下了几抹血色的花。 人们惶恐的看着他,看着如此轻描淡写的取下三条人命的杜海。 胸膛处各挨下一拳的三人,鲜血带着被打碎的肉末,猛地从胸前绽放开来。 一时之间,打算离开的,和停在原地的士兵们,都被震慑在了原地。 杜海默默的收回拳头,看着这些,“果然,还是要这样吗,当初,倘若我没有那么仁慈的话,或许一切就都会改变了!”他这样想着。 杜海看着这一切,他回头,看着那撞了一栋又一栋房屋的血傀。 不知不觉间,它已经变得只有一层楼那么高了,它似乎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撞倒那些阻碍它的房屋了,它停在了一片废墟前,无能的嘶吼着。 “战士们,冲锋!”杜海冲愣在原地的士兵们大声说道。 声音惊醒了呆站在原地发愣的所有人。 “杀...杀人了。” “他们死了...” 人们惶恐的说着,有的士兵甚至跌坐在地上。 他们没有死在怪物手里,而是死在了同类手中。 杜海回头,他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战士们,冲锋!”他说道,声音愈发的大。 停留在原地的人们,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懦弱,都没有动弹。 杜海看着那血傀,“冲锋!”他第三遍说道。 身后依旧毫无动静,他愤怒的回头,他攥紧了拳头,青色的气隐隐流转,就要发作。 “已经够了,杜海!”潘图怒吼到,“已经不是战场了,我们也不是你的军队了,当初,不是说好的吗!” 杜海在潘图的怒吼中,他的瞳孔一缩,他怔怔的看着潘图,他的眼睛陡然清明,他捂着剧痛的心口,面露痛苦。 紧接着的,如梦方醒的人们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镇长也和那个弩手一样疯了!” “快跑,快跑,再不跑,我们全都要被他逼死!” 杜海看着士兵们逃窜的脚步,背影,他的心猛地又是一阵刺痛。 “不要...危险!”杜海捂着心口,他的眼前朦朦胧胧的,又翻滚着红雾,他的另一只手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记忆缓缓的交错重叠着,一幕幕,已然如惊弓之鸟般的平民们在他的眼前惶恐的逃窜,被之后赶来的士兵们一一屠杀。 “别走,别走!”他捂着脑袋拼命的大喊,可越是大喊,人群却跑的越激烈。 他看着,黑色的眼睛越来越近。 “你看吧,你根本谁都救不了,他们完全不听你的,你根本就没有属于你的军队。”满是嘲笑的声音传来。 “胡说...你胡说!”杜海大声喊着。 “秩序,不是大呼小叫,或者冷眼旁观就能建成的。”声音嘲笑的意味似乎更浓烈的,“你们,不过是帝王家养的一条条狗罢了,而你,是最强壮的一条。” “住嘴,我们不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这是区别于动物的,正因如此...!”杜海急切的辩驳着。 “想知道,怎么掌控他们吗?”声音蛊惑的传来,打断了杜海的话,根本没有回应杜海的反驳。 “不,我不想,我会有办法的!”杜海咬着牙,看着那双巨大的黑色眼睛。 “哈哈,可你的灵魂表现的似乎很想知道啊。”声音大笑着。 “我没有,你在胡说!” “别着急否认,杜海,人类都是自私的,你敢说你不是想要毁灭那个怪物,才想着要让那些士兵战斗的?” “弱者和没有主见的强者,注定是要为别人服务的,这就是他们应有的宿命,没有追求的人,共同的命!” “住嘴,住嘴,住嘴!”杜海的眼睛泛红,他的情绪强烈的波动着。 “哈哈,杜海,你的灵魂在表达欢快,你没必要否认,万物都是自私的,我也不能幸免,更何况你只是一介武夫。” “想知道怎么操纵他们吗?其实很简单,血腥味能很好的刺激和引导生物,就和那时一样。”声音忽然飘向杜卡的耳边。 “而血,你现在不是有很多吗?你的脑袋里。” “只要想抒发出去,就可以做到的,我会帮你做到,杜海,我会帮你打败那个怪物,而你,只需要帮我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 “干掉那个入侵者...”声音大笑着,“怎么样,动心了?” “我不会帮助你,而且我也不会为了私心而这么做,一切,只凭责任与正义。”杜海说道。 红雾翻涌的急速向杜海涌来,与此同时,那黑色的眼睛正似乎已经达到了目的,正缓缓的隐于血雾中。 “那可未必...”声音缓缓的飘荡着。 与此同时,杜海感到身体一颤,一阵比先前还有疼的剧痛传来,他的心脏似乎再被撑大,杜海忍受着疼痛,整张脸都卷了起来,他突然发现血雾已经全都不见了,眼前,晃动的人影,全部变成了平民的模样,他睁开眼睛,诧异的环顾四周,满是鲜血的土地,燃烧着的火焰侵蚀着木材,尸横遍野的街道上,死神在低语。 杜海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愤怒,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应当。 此时此刻,他的灵魂被黑色侵蚀着,黑色的丝线凝聚着,化作一支箭,扎进杜海的心脏,贯穿了在里面的灵魂,然后,箭头化作无数黑线,包裹在其上。 黑色肆意的调动着他的情绪,他的记忆。 杜卡眼中的清明逐渐化作红与黑,他的瞳孔重新变大。 先前被吸收的血气,此时此刻,不断地弥漫出去,带着一丝丝黑气,笼罩着还没散出去的人们。 然后黑色的气一丝丝,没有任何遗漏的带着血气,钻进所有人的体内。 人们站在血雾中,身体扭动着,挣扎着,但都逐渐平静下来。然后,这些人们的眼睛泛着红光,静静的站着,等待着主人的差遣。 杜海走向最后一个仍在挣扎着的人,“你说的很对,而弱小的代价,就是什么都不能拥有。” 杜海看着渐渐趋于平静的潘图,冷笑着捏起他的脖子,青色的气迸发着,将他脆弱的脖子捏断。 潘图身子一软,被杜海随手丢在地上:“只剩这么点气了吗?”他皱着眉头,看向远处紧闭大门的仓库,“可不能让你妨碍我啊,剩下的人,在那边吗?”他轻笑着。 第二十八章 死亡冲锋 士兵们摇曳着身姿,血气环绕在他们身侧,他们眼神空洞的,静静的立在杜海的身后,嘴里时不时传出几声无意识的怪叫。 在漫天雨丝落下的死寂中,盘踞在废墟上的血傀与置身于肉泥中的人群对峙着。 废墟中,血傀一层半楼高的身躯,焦躁不安的爬动,它小了不少的身体,艰难的挤进了巷道,它看着远远与它对视的杜海,渺小的红色周围聚集着,散发出的气味,是如此的香甜。 他回头看着那快要消散的冲天血柱,犹豫不决。 而此时此刻,杜海静静的站在风雨中,他的表情高傲的,像一位孤高的王,随后,他的声音冲破雨幕,直达遥远的彼方。 “冲锋!”他喊道。 士兵们体表微微发散的血红色气息瞬间暴涨,在汇聚起来的人群上空,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红雾。 红雾随着士兵们的冲锋,缓缓的移动。 血傀震惊的回头,看向那悬浮在半空中,不曾消散的血红色雾气将他的下方,下着的雨,他的下方,呆着的人,他的周遭,映着的物,全都染成了红色。 “吼!”它大声回应着,声音急促而有力。 席卷而来的无边饥饿感,在此刻,终于在那红雾中,转换了目标。 它看着那不断向它靠近的红雾,钻出了巷道,它转身,四肢有力的拍打地面,然后,它猛地迎了上去。 杜海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看向另一个方向,躲藏着不少人的仓库,微微一笑,闲庭信步的走在队伍的末端。 “我想,我已经充分表达了我的善意了,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朋友们,不论目的如何,至少我们目前的目的是一样的。”杜海走在最后自言自语,他看着前方的士兵们前冲着。 血傀贪婪的吞吐着空气中的香甜,它的四肢每一次接触大地,都伴随着轻微的颤动,但这颤动正在逐渐变小,进而转变为周遭地面的轻颤。 碎石与雨水不安的上下跳动,彼此交织,起舞,掀起的波纹不断扩散。 士兵们的脚步没有任何犹豫的落下,荡起的波纹叠加着,两者相互碰撞着。 血傀贪婪的吸着,悬在人群上空的红雾被它不断吸取,它再度开始膨胀,伴着每一次呼吸。 它看着已经冲到脚下的士兵,它猛地将他抓起,士兵睁着满是红色的眼睛,他的浑身上下都不停地散发着血红色的气。 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的畏惧,只剩下麻木的执行。 士兵如木偶一般,机械的挥舞着双手,将手中的剑用力的捅向怪物抓他的手指,长剑一寸寸的插进怪物的体内。 在悠悠扬扬飘散出的如丝绸般纤细的红烟下,他看着那怪物张开的嘴,那嘴里的红雾,缓缓的旋转着,形成着一个涡旋,而这个涡旋中心处,是一个黑色深邃的点。 他散发出的血气被不断地吸入怪物的体内,顺着涡旋,缓缓的进入涡旋的深处。 顺着吸力,覆在体表的血气,几乎瞬间,便消散的一干二净,同时,他的头部,一团与之相比,更加浓郁些的,也与之一同被吸了进去。 他看着那涡旋,从面无表情,再到满面恐惧,他的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下巴打着颤,不住的抖着。 然后,他随着血傀的手臂移动着,与那些从他身上发散出的血气一同,进了他的体内。 “啊!”大概是要被吃掉的最后关头,他这样的惨叫着,终是叫出了声,但此时此刻,已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矣。 只是,这生命最后的惨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士兵们如蚂蚁一般,渺小的,围着巨大的血色怪物,他们攀爬着,不断的付出生命,甚至只是为了将手中的剑插进血傀身上的哪里。 “啊!”怪物悠长的声音低沉的传出,它挥动着手臂,抓着视野中一个个红色的轮廓,它的一根手指上,甚至还插着那个士兵的长剑。 它不断地呼吸着空气中甘甜的气息,上空浓郁的红雾被不断掠夺,慢慢的,只剩下稀薄的些许,瘫软的漂浮在半空。 而下方,供给的血气不断的变少。 士兵们前仆后继的冲向那怪物,他们散发出的血气不断减少,他们不断的将长剑插入其中,怪物的背上,腹部,四肢,插着一柄又一柄的剑,他们转动着剑柄,破损的体表,血气不断散出,伤口又不断愈合,卡死剑身。 不断有士兵被怪物抓住,塞入口中。 前仆后继的血肉长河,黑色的糜烂自源头处流下,怪物吐出一堆堆黑泥,它专注的进食着,周围安静而祥和的,只剩下士兵们嘶哑的怪叫,金属的嵌入,机械的咀嚼,在密集降下的雨中。 血傀的视线不断变换,寻找着视线中的食物,忙碌的充实着。 然后,半空中的血雾,慢慢的,被吞的一干二净。 “轰!”天空中,一道惊雷突然炸响。 直到这一时刻,趴在怪物后背的,在怪物身前的,在怪物身下的,这才反应过来。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我在做什么!”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红雾不再凝聚,士兵身上也不在渗出血气,他们淋着似乎有变成暴雨的趋势的大雨中,雨水爬满他们的脸颊,全身,他们惶恐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雨水模糊他们的视线。 溺水的蚂蚁们惶恐的退却,而依然生龙活虎的血傀,看着不断逃跑的食物,它张牙舞爪的追上去。 在轰隆的雷鸣中,怪物后知后觉的,看着一个离人群稍远的人,他静静的伫立,看着这一切。 “啊!”怪物的声音依旧低沉,似乎提不起什么兴趣,它嗅着空气中已经不存在了的甘甜气息,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甘甜忽然消失了。 它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与耳边一直环绕的声音一起,甚至要盖住它。 它躁动着,将眼前的士兵一个个塞入嘴中。 肉体被撕裂发出的噗嗤声中,鲜血飞溅在怪物的嘴里。 血傀抬眼,迷茫的看着人群中那不曾动的人,它的手掌一下下拍下,将逃跑的人们拍倒。 飞溅的雨水打着涟漪,抬手时,缓缓从手下滑落的鲜血,与不断从手心滴落的鲜血,无声流淌,轻轻点下,都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被拍到的人们躺在地上,身体变热,而后,在模糊一片的世界中,又慢慢变凉,与那碎石一同,跌落在这水面,不再爬起。 “救命,救命!” “啊!啊!” 此起彼伏的声音中,杜海站在远处,看着逃跑的士兵们,轻笑着,“看啊,他们根本没有一点战斗的意志。” “这样的人,有救的必要吗?”他看着,随手将一个好不容易跑了过来的士兵拦住。 杜海横臂抓住那个士兵的头,将他狠狠的摁倒在身下,他大笑着问道,“喂,你觉得,你有活下去的价值,有被救助的资格吗?” 他大笑着,满脸的不屑。 “你...你干嘛,放开,放开我!”士兵惶恐的挣扎着,似乎已经吓得快要疯了。 他的双手挥打着杜海的脸,脚用力的踹在杜海的肚子上。 杜海一动没动,他大笑着看着那士兵:“你这不是蛮有活力的吗?” 他捏着士兵的头,手掌逐渐用力。 “放开我,放开我。”士兵用力的挣扎着。 头盖骨传来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他的声音逐渐软了下来,“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了!” 杜海大笑着:“奇怪,明明你体内已经没有血气了,是完完全全没有干扰,只凭自己的意志行动的,怎么会这么容易转变态度,有趣,有趣!” 他松开手,看着士兵惶恐的的脸庞上,沾着不是是雨还是泪的水。 士兵感受着头部一松,他看着杜海那拉下的面庞与大笑的声音,仓皇的想要爬起逃跑。 “喂喂,我让你走了吗?”杜海的手改为抓住士兵的脖子,他狠狠的将士兵爬起些许的身体重新摁下,“你觉得,你应该活下去吗?”杜海凑近士兵的眼睛,他问道,声音阴沉的。 “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士兵央求着,不断有水珠滑落。 “你觉得,你应该活下去吗?回答我。”杜海咧出一个笑脸,但他的手却缓缓用力。 “对不起...” “回答。”杜海看着,他的笑容散去,冷若冰霜。 “呃啊....应...该...”士兵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他的脸色泛紫,眼看就快要窒息。 “这样啊。”杜海的手缓缓松开,他拉着士兵的衣领将他拉起,他看着那士兵,笑着。 那眼睛,满是血丝,狰狞的,如同怪物一般。 他看着不断接近的怪物,和反方向逃跑,钻进巷道,像李梦的方向跑去的部分士兵,看着眼前大口喘息着的士兵,他笑着,“那就交给你来决定吧。”他将手松开,士兵摔在地上。 紧接着,杜海的眼中,血丝消散,瞳孔缩小。 他看着摔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士兵,犹豫片刻,他的一只手伸向士兵的面部。 “不要...不要...”士兵无助的叫喊着。 杜海的手顿了顿,然后依旧伸去,他沉默着,拂去士兵脸上的眼泪,他张开嘴,拍了拍士兵的肩,“活下去。”他说道。 然后他站起身,看着那血傀,他悍然前冲,坚定的。 第二十九章 倾力而为 杜海看着眼前,体型与他相比,依旧差距悬殊的怪物,尽管如此,他的体型,与最开始相比,依旧少了许多。 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意识让士兵们发出冲锋的行为,还有莫名激发出来的血气,都为怪物恢复了一些元气。 他淋着大雨,身体此刻终于有些发凉了,他紧紧地盯着怪物全身不断散发着的血红色雾气,浑身插满剑的怪物,感受不到疼痛般的行进着。 杜海回想起先前的种种,他看着血傀巨大的身子环绕着的薄雾,它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杜海,他皱着眉头:“影响神志的能力吗?那么之前的那个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他握紧了拳头,他看着,在确定这是否还是自己的身体,“如果再一次被那红雾罩住,会不会又变成刚才那样......” 他感受着体内气的储备,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气的储备,并不乐观,事实上,他这次进城,有一半原因,是要吸收气,木属性的气,城外十分稀少,根本不能维持他战斗。 但他着急出来,其实只吸收了六七成罢了,加上先前不计消耗的猛烈攻击,也没剩下多少了,大概还有两成左右吧。 “打得过吗?”他问自己。 惨叫,哀嚎,怒吼,求救,求饶......杜海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猛地摇了摇头,仿佛要将一切杂念都甩出去一般。 “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速战速决,应对得当,就不会被影响到了吧!”他这样想着,咬牙冲了上去。 他看着眼前士兵们被缓缓塞进怪物嘴里的身影,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 “至少,这一次,我能救下一些!”他这样想着。 他冲刺着,他身上先前战斗留下的伤并没有恢复,甚至因为没有血气的抑制,疼痛感如洪水般袭来,杜海在废墟中踉跄的奔跑着。 两者本就很近的距离,转瞬便被拉近到一人在一人的身前。 然后,杜海屈腿,下蹲,又猛地跳起,青色的气稍稍在脚下弹出,形成的反作用力推动着他的身体。 杜海挥拳,青色的拳头用力打在怪物的手臂上。怪物的手臂意料之中的轰然破碎,杜海屏住呼吸,避免吸入迸发而出的血雾。 他接过从失去掌控猛然松开的手掌中滑落的士兵,抱着他下落。 他微微下蹲,减小冲力,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允许再受更多的伤了,他看着,身边,断裂的半截带着手掌的手臂掉落在地上,依旧是铠甲般的存在,怦然化作碎屑。 红色的雾似不愿死去般挣扎的升起,又在雨珠密集的击打下,沉寂下去。 杜海飞快的跑着,将士兵带到离着稍有距离的地方,他放下士兵,“快走吧!”他说道。 士兵爬起来,往杜海身后跑去,几步后,他回头,“镇长,你呢?” “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啊。”杜海说道,他头也不回的冲了上去。 他死死的盯着那怪物,与它的眼睛对视着。 血傀一个一个,慢慢的抓着逃跑的人们,像是为了玩耍一般,进食,只是顺带的,满足着。 它的一只手抓着较近的逃跑的人们,令一只手,拍打着离着稍远的。 而此时,它的一只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它的另一只手臂,依旧拍打着周遭的人们。 它看着杜海,认出了这就是先前那它所厌恶的食物。 “吼!”它大吼一声。拍落的手掌,竖着贴在地上,猛地向杜海回来,那长长的手臂,带着周遭的一切,积水堆叠着,与大大小小的碎石,还有来不及逃跑的人们。 杜海担忧的看着被裹挟在其中的人们,收回提前做出攻击姿势,作攻击状的右拳,青色缓缓暗淡。 他飞快的像侧面跑去,跑出怪物手臂的攻击范围,因为离着一定的距离,再加上怪物这一次攻击的速度也并不快,亦或者说,它的手臂承受不了太快的速度带来的压力,所以这一次闪躲,倒也较为从容。 在与笔直伸出的手指交错的瞬间,杜海飞快的绕到手臂后,他奔跑着,然后,他跃起,青光萦绕,将手臂与胳膊相连的部位,狠狠的打烂。 失去了引导的手臂凭借惯性,拖动了片刻,便停了下来。 杜海喘着气,他屏住呼吸,抬起头,看着恢复完后,猛地砸下的另一只手,他抬手,挥出一拳,将它打的支离破碎。 还好,因为被破坏的时间不同,血傀的手臂修复的时间也不同,它依次甩出两只手臂进行的攻击,攻势并不猛烈,杜海能轻松的应对。 杜海猛地后退,逃出血雾的笼罩范围,“能动的,带着不能动的,跑起来!”他大声喊道。 杜海担忧的看着血雾笼罩着的士兵们,但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能保住他们的命,就需要他竭尽全力了。 趁着怪物两只手臂全都被毁灭的空当,杜海看着那血雾在大雨中飞快的消散。 几个呼吸间,便化为了乌有。 毫无动静,无人跑出,雾气消散的瞬间,杜海往前看去,人们惶恐的趴在地上。 他们抱着头,颤抖着,沉默的,甚至还有阵阵抽泣声响起。 血红色的微薄雾气,自怪物身上不断的散出,轻轻的抚摸在周遭众人的心间,散发着恐惧意味。 恐惧的尽头,孕育出的,便是放弃。 “可恶。”杜海轻声咒骂到,他猛地前冲。 血傀看着悍然前冲的杜海,挥舞着尚未修复完成,大半都是空气的手臂,同人类一般站了起来,它用力的,左脚猛地踹向杜海。 “你们在害怕什么,不是还有人在战斗,在扞卫吗!”杜海大声喊着,他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怪物的脚,“好好看着,给我,站起来!”杜海大声说道。 这话,不知是要带给那些恐惧到了极点的人们,带来些许的希望,还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内心,他如此说道。 青色的气一次又一次在战斗中迸发着,不知疲倦的,如一直坚持到此刻的杜海一般。 绚丽夺目的青色,微小的闪烁在灰暗中的红下。 那恐惧的化身,巨大的,那责任的担当,渺小的。 两者相互碰撞。 “来看看,是你的恐惧更为庞大,还是我的责任更为坚定吧!”杜海大声喊着。“看看,这隐藏在庞大下的,究竟是否,只是一具空虚的,无需恐惧的躯壳!” 既然眼前的血色怪物,只要存在着,便能不断的影响周遭的人,那么,再打碎它一次,便可以了。杜海这样想到。 杜海的手喷吐着,越来越多的气浪,仿佛这便代表着他的决心一般,他的体内,流转着的,如同生生不息一般,此刻,尽数涌进那手臂。 血傀的重踢,如同撞到一棵细小却结实的树一般。 耀眼夺目的,猛地撞碎碰到的一切,甚至是尚未碰到的,也在还有一小段距离时,便开始破碎消散。 怪物的脚,从脚尖起,在气浪的汹涌下,一片一片的,慢慢的遍布整只脚的裂缝中,骤然炸开,如花瓣一般,一片一片的,化作碎片轰然散落。 匍匐在地上的人们,在杜海的怒号中,在怪物咔咔的破裂声中,在紊乱气浪的冲锋下,雨幕似乎也焕然一新般,新绿四散,花瓣凌乱。 碰撞瞬间,无处宣泄的风压,压得低沉四溢的血气,猛地向四周扫去,短暂的,一阵清明。 “快...快跑!”不知是谁喊出的第一声,众人这才如幡然醒悟一般,猛地爬了起来。 落雨的废墟,血气被一股勃勃的新意一扫而空。血傀的另一只脚,独木难支,它的身体再一次失去平衡,猛地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它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在摔倒在地上的瞬间,身体不堪重负的,在次炸开,猩红的血雾,夹着黑红,再一次暴露在下得愈发大的雨水间,积水里。 杜海看着再一次席卷而来的血雾。 “快点跑起来!”他大声吼道。 倒在地上的士兵们,看着那象征着恐惧的怪物,此刻被轰然打散,终于摆脱了那怪物的影响,快步跑着。 杜海站在原地,离得尚有距离,血傀又是向后倒去,待到血傀左腿迸发的血雾消散,他便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这一击,一口气打空了他所有的气,不同于之前,而是借着庞大的气,迸发着的力量,一口气传递到怪物全身的那层如铠甲一般的东西上。 这是带着他舍弃一切的决心,换来的,凝气的力量。 压缩到他所能做到的极限的气,猛地打出,又在身外,猛地膨胀,四散。 紊乱的气将本就同玻璃一般脆弱的铠甲,打的如同藕断丝连般,一经外力,便四分五裂的散架。 “这样,就行了吧.....”他喘息着,身体疲惫的,酸痛的,此刻一股脑的涌上来,他听着金属落在地上,或者相互碰撞的声音,那是一柄柄随之掉落的剑的声音。 随着这阵声音的传出,杜海心中紧绷的弦终于被斩断了一般。 他像是脱力一般,跌倒在地上,他用手勉强撑着,他看着泛着血红的水面,水中的他,狼狈的像一个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一般。 此刻,他便再无气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了。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他艰难的咽下口中有些粘稠的口水。 突然,耳边传来着呼喊声。 “救,救命!” “啊,啊!” 杜海猛然抬头,他看向前方。 “怎么会这样....”他怔怔的说道。 眼前的血雾,汹涌的,不似之前,像完完全全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一般,周遭,尚未散去的微弱气息,那是属于杜海的,木属性的气息,它们残留在那血盆大口前进的道路上。 明明先前那怪物极为抗拒的气息,现在,那怪物像是没有感应到一般,一往无前的,大片的红色撞在那松散的青色上。 青色只是稍作抵挡,为人们争取了些许逃跑的时间,便飞快的同大片红色消散了。剩下的,似乎更颜色更深的红雾,黑色在其中流转。 血雾飞快的将一个个落在后面的士兵吞没,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那一声声不属于它的叫喊,就是它能发出的,最美妙的声音。 雾海中,痛苦的惨叫伴着仓皇的呼喊。 尚未被吞没的士兵们,竭尽全力的跑着。 “怎么会...”杜海看着这一切,之前明明并非如此的。 “一切,起始于不同于以往的当下,只是相似的起始,不同于以往,却又不同于以往。” “故而结局,在倾力而为之下,便也展现出了它倾力而为之下该有的模样。” “杜海,如何?”先前沉寂的声音如是响起。 杜海双手一软,啪嗒一声,倒在了狼藉的地面。 与此同时,从杜海心脏处,黑色猛地暴涨,扩散着,将周围的一切,全都裹挟入其中,仔细看去,诡秘阴森的雾气,在其中缓缓的流淌。 黑色的匣子,像棺材一般,包裹住了整个断崖。抵在城墙上的边界,将世界一分为二,城墙外的落雨静静的停在半空,而城内,一切照旧。 第三十章 诡 “开什么玩笑.....”杜海听着这声音。“你还没消失吗!” “喂喂,别喊那么大声啊,虽然外面听不见。”声音轻笑着,“我们现在在我操纵的,一个属于我的世界交谈。” “话说回来,我可从没说过我消失了啊,我只是将身体的操纵权归还给了你,仅此而已。”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没有见到一个人。 “你在哪。” “谁知道呢,你想要来找我吗?” 杜海四处张望着。 漆黑的地界,满是似乎如黑坚石一般材质的石头,只是看着更加的黑,黑泥包裹住的大地,上空端坐的月亮,在连天的阴云中,透着丝丝光彩,背离了群星,清冷的,孤独的。 他看着那月亮,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悲伤,就好像游子将要离开母亲的身边一般。 他看着,只是看着,各种各样的情感便不自觉的流露了出来,时而悲伤,时而愉悦...... “怎么,你不是要找我吗?”声音又一次传了出来,饶有兴致的。 杜海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他赶紧转开目光,不再看向那天空,但仅仅只是这么做,他便难过的仿佛割舍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般。 “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这个世界的月亮。” “那为什么......我会如此的悲伤。” “没时间让你悲伤了,杜海,你的时间不多了,你马上就要被驱逐出去了。”“最好快点,你不是要找到我吗?” “......” 杜海往前望去,更远处,那是一片远离的月亮的,如墨泼洒一般的天地。 他看着,如深渊般诡异,如旋涡般迷离,前一秒仿佛森罗万象,后一秒又好像一无所有。 他看着,不自觉的沉沦其中,一眼又一眼,虚实之间,寻寻觅觅。 然后,他感觉他离那片墨般凄厉的世界越来越近,他看着,棱角分明的黑色,如箭雨般射向他,他压抑的,感觉正被拉扯,阵阵剧痛,如同真被贯穿了一般,在全身上下传来。 但杜海移不开眼,他看着,藏于黑暗中的黑,浓墨重点,点睛一般。 那是一个点,一个洞? 明明是漆黑一片的世界,杜海却似乎能看到些什么。 杜海忘我的看着,往洞里张望,他感觉自己离那洞越来越近,缕缕黑烟环绕着,似乎在守护着什么,他们看到杜海的到来,无声息的攀了上去。 杜海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般,他的眼里仿佛只有那洞了。 “我要看看里面有什么。”他无故这么想着。 紧接着,他趴在洞口般,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洞口,他看着,在一片漆黑中,什么光也没有。 他如魔怔般看着,然后,他将手伸了进去,伸手不见五指的洞,恍惚间,陡然出现发光的五指,那指洁白的,微微放光,似那皎月。 杜海怔怔的看着他的手,光芒照满小洞的每一个角落,杜海看着,空荡荡的黝黑地界,什么都没有。 洞内的一角,一片微小的蓝色,如羽毛上的绒毛一般,悬浮在里面,似乎察觉到有人到来,它飞快的提前沉到了一片漆黑中。 “什么都没有?”杜海看着 杜海看了又看,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不死心的将手往下一按。 下一刻,倏忽的,下沉的手,像是没有碰到边界一般,掉进了那边界之下,杜海看着,他的胳膊在洞中,微微放光,但手掌处,光线却仿佛被吞噬了一般,纯白不在,唯见稠黑。 杜海的手臂上,环绕着的黑烟如蛇般缠在他的胳膊上,越来越大,但他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他的手不停地翻滚着下面的稠黑色烟浪,像是粘稠的黑色湖水,只是不论他怎么翻滚,那下方的烟浪都不会上泛到上面,哪怕一点。 杜海看着,下方,烟浪滚滚,而上方,静若空门。 就仿佛敬畏着供奉着一般,这一小块连接着外界的空间,纯净的,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洞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杜海的注意力这才转到他的手臂上。 “怎么回事。”他惊呼出声。 他的手臂,密密麻麻的黑烟缠绕着,覆盖在其上,将光线一点点吞噬。 他急急忙忙的退出洞口,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黑烟已经慢慢地,无声无息的覆满的他的全身上下。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 他疯狂的拍打全身上下,只是那烟气弥漫着,毫无作用,甚至起到了反作用。 大片大片的烟气弥漫的,从四面八方,似乎是听着声响,裹向杜海。 “这是什么!”杜海看着,他想要原路返回,于是他急忙转身。 但印象之中的,皎月之下,辉暗的世界,并没有出现。 入眼的,是一片黑暗,无穷无尽的,与周围一般无二的暗。 “被这奇怪的烟雾挡住了?”杜海看着。 他迫切的想要离开,但一片漆黑,根本无从辨别方向。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着,朝着眼前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杜海的耳边,不知何时,隐隐约约,开始传来不同的声音的交谈声,且越来越大。 迟则生变,尽管不是很确定方向,但大致上,应该差不了多少。杜海狂奔在一片漆黑中。 不知过了多久,杜海跑着,完全一样的环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往哪个方向跑,他只是跑着,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他不敢停下脚步。 四周,滚滚的浓烟,翻滚着,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杜海感觉自己移动的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像是深陷泥泞,又像横遭束缚。 黑色的烟雾凝聚着,裹得越来越严实。 视线越来越小,越来越暗,人影浮动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杜海看着,仿佛要沉寂下来一般。 他疲惫而绝望的低下头颅,在视线的最后,那快要闭成一条线的黑雾外。 下沉,杜海正在下沉,不断的下沉,他惶恐的看着,却没有一丝失重的感觉,而他的下方,无数形态各异的生物,有人,也有动物,他们抬头,看着杜海,那眼睛,瞳孔张大,确是白瞳黑仁。 他的脚不停的迈着,身体确是平移似得,这也正是怪异感的由来。 “难怪,跑着,却一点也不晃。” 杜海抬头,此刻,皎皎圆月,依旧端坐在云端,离他越来越远。 然后,一片黑暗,再无任何光彩。 第三十一章 抉择 像是置身在夜晚的摇篮中,身体,意识,摇晃着,杜海沉寂着,他的意识如落雨般,下坠,下坠,然后在某个时刻,摔个粉碎。 “找到我了吗?杜海。”万籁俱寂的黑夜,声音如揭开黑幕的飞鸟,朦胧间清晰的听闻。 睁眼,薄薄月光依旧洒着,杜海抬着头,看着那月亮,像是从来没有移开目光一般。 “怎么回事”杜海轻眨着眼睛,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月色太美,赏月之人,酩酊大醉,仅此而已。”声音依旧从四面八方传出。 “所以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吗?”杜海问道。 “是,也不是,每个人看到的都不尽相同,就像是一场,预知梦。” “预知...梦。”杜海喃喃自语。 “没错,预知梦,我将你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声音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片黑暗,还有...一个洞。”杜海说道。 “哦?一个洞?” “对。”杜海回答到 “那洞里有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一切,什么都没有。”杜海思索着,“可这又表达了什么意思呢?” “......”,“这说明,你的世界毁灭了。”声音悲伤的传来。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世界破灭,归于黑寂,我见过无数的世界走向如此结局。” “见过无数?”杜海问道。 “没错,无数。”声音无悲无喜的传来,“我姑且算是一种,凌驾于你们这样的人的存在,事实上,你只要乖乖听从我的安排,至多多死一些人,结局就能挽回。”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让那些士兵去送死?”声音的话,踩中了杜海的什么,他突然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只是一些必要的牺牲而已。”声音像是没有听到杜海情绪的变化,轻笑着说道。 “那么,在你眼里,一些是多少?”杜海大声质问到,他看不见与他对话的人的模样,但对方的语气令他感到十分的不适。 “可能会很多,可能会很少,但我会尽量选那些于这个世界价值很小的人进行一些必要的牺牲。” 杜海的眼前,一阵纤弱的黑烟翻卷着,如一直黑色的蝴蝶。 “就像此时在我手上翻腾的花瓣,被优先剔除的,永远是最末等的,和最悲惨的。” “即便他们也许对他人来说或许非同寻常,即便可能会被剔除整棵树的花?” “那么在你眼中,这片片被风卷落的花瓣,是什么?”声音语气一变,沉闷的,似乎有些不满,不满于杜海对他观点的质疑,“这片世界,在每个人的眼中,皆是不同的,至少在我眼中,青野碧天,百色自成花,百理自成形。” “可至少我眼中的,万变不离其宗。” “动物的世界,永远只生活着动物,杜海。你该跳脱出来,以人的角度去看,你会发现的,是有区别的。” “什么区别?” “残缺的花瓣,随着风,在随后时刻,绽放出不属于它们的美丽动人,这何尝不是一种对它们的恩惠与解脱。” “由谁来决定它们的凋亡?” “凌驾于它们之上的,不可抗拒的力量。” “那么,谁来使用这股力量?” “上位者,每一个上位者。” “那么你呢?你是什么东西?”杜海冷笑着。 “我不是什么东西,从来都不是。”声音稍稍大声的,重复着,表达着自己愈发高涨的不满,“我只是一个愿意帮助你们的,同你们平等的人。” “那么,你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又从何而来?”杜海讥讽的说道。 “这并非高高在上,杜海,这只是平静的陈述,尽管你的语气令我有些不满。” “这就不耐烦了?好吧,够了,那就不用再说了。”杜海笑着,“你的歪理,同你的作为,让我无法信任你。” “你说世界会被毁灭,那是谁毁灭了它?”杜海笑着,然后他突然正色,“我看,这一切,根本就是你搞得鬼,想要再一次操纵我的身体。” “杜海,你......” “砰!”天边突然传来破碎般的声音。 杜海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云层正在消散,一个散发着亮光洞口开始不断扩大。 “啧,比预想中的还要快。”声音紧接着破碎的天空传出,“快要来不及了,杜海,这个世界即将崩坏消散,到那时,你将回归,而我,将消散。”声音依旧平静的,似乎自身的消散,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哦?这不是正好?”杜海噗嗤一笑。 “哦?那你不想救他们了吗?”声音学着杜海的语气,勾起了杜海的心弦。 “......”杜海便沉默不语了。 “你且听好,首先,想要打败那怪物,吸收它播散出来的气,是最直接的方法,血气不同于其他,任何人都是可以直接吸收的,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它的根本。” 头顶,璀璨的阳光,照破大半黑夜。 “其次,干掉一个握长剑,用血气的青年,这是我在预知梦里看到的,导致你们的世界毁灭的罪魁祸首。” 光线争先恐后的挤进这片世界,洞口被挤的越来越大,头顶的月亮,带着云层,对着这些外来者,述说着黑夜。 “最后,关于我,我是来自另外一片更广阔的世界的,穿梭于各个世界间,维护世界秩序的存在,你可以叫我,守序者,当然,这些信不信由你。”声音平静的说完这些,根本不为周遭的变故所动。 天边,月亮沐浴在日光下,金光不断的注入,紧接着,那月亮像是被取缔了一般,慢慢的,绽放着阳光,同太阳一般,然后,一切,便烟消云散了。 杜海置身在一片空旷中,只剩下取缔了黑色的金色。 杜海皱着眉头的看着这一切,他听着这个自称守序者的存在说的话,“可你存在于那怪物体内,你说了那样的话,做了那样的事,你......” “砰砰。”杜海抬头,那放着月亮的穹顶,裂缝如蜘蛛网一般,遍布在每一个角落,发出着密密麻麻的砰砰声。 “来不及了,杜海。” 更多更多,金色的光,骤然闯进这片天地,浓郁的,显露在金色的海洋中,天穹,如剑般的芒,狠狠的插下,然后,天地,分崩离析,世界,毁于一旦。 “说到底,这场梦,从头到尾,你有看到过我吗?”自称守序者的人,他的声音在最后,清晰的传入杜海的耳内。 “找到我了吗?杜海。” 刺眼的光芒下,杜海闭上了眼睛,一片白,比死寂般的雪还要白,黑与金交织下,产生的,空洞的白。 然后,白色渐淡,生出诸多色彩,弥补着这些空洞。 “啪嗒啪嗒。”耳边,落雨夹杂着脚步,声音渐近,哀嚎,呼喊,在远方传来,与先前一般无二。 冰冷的雨水覆在面部,堵住口鼻,令他无法呼吸。 全身,痛觉陡然传来,刺激的他浑身一颤。 他用手撑起前身,抬起头。 血雾扩散,人们逃难,一切似乎回到了之前,又或者说,时间,在他从另一个世界回到这里时,从静止的状态,开始重新流动。 他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水打湿了衣服,湿漉漉的贴着身子,沉重而疲惫的,一处处晕开来的红,刺痛着。 自称守序者的人,口口声声说的,虽然他不太信服,但眼前如同时间静止一般的力量,却令他产生了动摇。 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有必要对他说这样的谎吗?杜海想着。 眼下,他已经一点气都没有了,拖着受伤的身体,毫无疑问,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转身逃跑,二是听那守序人的话,吸收它散播出来的气,如果他没说谎的话。 “可那声音,从头到尾,说话都是矛盾的,后语推翻前言,似乎只是为了说服我一般,直到最后,世界快要毁灭,才迫于形势,与我将事情大概交代了个清楚,这样的人,真的可以信赖吗?” 他看着血雾与士兵们移动着,他挣扎着爬了起来。 “那血雾,分明能影响人的神志,又怎么能贸然吸收。” 杜海感到他的身体有些轻浮,他刚刚爬起,站定的身体,轻轻摇晃着。 “至于那个青年.....”杜海看向远处,先前血光映照的地方。 他用力的握紧拳头,可无力感却不断涌上。 “可我已经没有力量了......” 他看着不断被血雾吞噬的士兵,“我该如何保护他们?”杜海问自己。 他吃力的向前跨出一步,向前迈出的腿软软的,根本就没剩下多少体力的杜海,又一次倒下。 失重,失衡,无力,无能。 杜海闭上眼睛,周遭便又是一片黑暗。 “好吧。”他说道,“我需要,力量。” 第三十二章 信念 杜海重新躺在了积水之中,轻轻舒展着生疼的身体。 既然决定下来了,那么,趁着这短暂的空闲时间,稍稍歇息一下吧,他这样想着。 杜海抓紧着一切机会,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实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更加强大些,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尽可能多的人。 虽然,但是,尽管如此,还是...... 世界上有太多这样的人和事,这是杜海前半生看到过的各种各样的,编织出的,他所深信着的。 “没有人,可以白白的牺牲。”杜海这样想着。 眼中漆黑一片,他的怒火,早已在大雨中,在战斗中,燃烧殆尽。 此时此刻,他平静的,平静到什么也不想想,他的手轻轻的虚张,像是等待着什么...... 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浪潮的声音,充满力量,一重接着一重,却也身不由己的,被身后驱赶着。 他的手轻轻抬起,又放下,像是颤抖着一般,是害怕的情绪吗?在黑暗中,杜海问着自己,他压抑着自己被拉起的心,他将它缓缓拉下,自己与自己拔河。 鼻息间,清新的水汽味,裹着血腥,腐臭,钻进他本就一团乱的脑海中。 就像是一团胡乱绕起的线团,被外力胡乱的撩拨,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便变成比之前更加糟糕的了。 “杜海,你想被人拉着就这么一走了之吗?”他问道,在一片黑暗中,问向自己。 于黑暗中,飘落的,看不见样貌的花瓣,还能算是美丽的吗?他问着,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那个大概已经和那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一同消散的声音。 他只听着,脚步声同自己的心跳一同,一下一下的,剧烈的跳动着。 迸发出的种种情绪,早已随着那风,飘向了远方,只留下一丝遗憾。 “早知道,在那边,就突破了,粗略吸收的松散的气,真正凝聚在一起,居然只剩下一拳的量......” “真的只是一场梦吗?”他看着眼前的黑暗,“心悸动着,像是还沉浸在先前,就像死去一般,永远的,沉眠在黑暗中,没有任何的声音,那种绝望......” “什么是真实,我一直以来,守护的,又究竟是什么?”杜海想着,他的手心,空空如也。 “我,后悔吗?” 啪嗒,啪嗒,脚步,同心脏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传出,至少现在还能听到,还能证明,我现在还,活着...... 看不见光的雨天,雨声,惨叫声,一切一切,其他细微的声音,杜海都已听不清了,他只是清晰的听着那一声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脚步声,心跳声。 然后,啪,那是手抓住手的声音,那是雨落在地上的声音,那是脚步停下,没有抬起的声音,那是提起的心,落地的声音。 “镇长......”声音喘息着,“快跑。” 杜海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缓缓的拉起,不再贴着地面的眼睛,即便盖着眼皮,光线也仍是在雨天,透过厚厚的云层,微弱的,照进他的眼眶中,细微的,被他的眼睛所捕获。 “不了。”杜海说道,“我还有,要做的事情。” “后悔吗?不,只是草率了,大意了,心存侥幸的,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所以,现在,才更要用行动,来补救那些先前的错误。” “至于之后,是死是活,那该死的皇帝究竟会怎么做,都已无关现在。” “真正美丽的,重要的事物,即便隔着千难万险,重重阻碍,也能将它的美丽,重要,照进它所想传递到的,人的心里。”这一刻,杜海是这样相信着。 当你火热的目光,注视着,那耀眼,夺目时,那份珍贵,也一定会回应着你,让你感受到温暖...... 什么嘛,这不是挺好的吗?无关责任,不论重量。 “而是因为我,杜海,就是想这么做,也有必要这么做。” 杜海笑了,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怪物,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的。 他看着两侧的士兵跑到他的身后,他看着,张开血盆大口的敌人,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涌来,而身后,城墙内的天空,骤雨初歇,已是拨云见日。 “杜海,可能要稍微晚些,才能来找你了。”杜海说着。 他攥紧了拳头,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过去。 他是将军,战无不胜的将军,为自己的信念而战,想要保护他人的,将军。 他看着眼前那一脸担忧的士兵,他真挚的,在生死之间,仍担忧着其他人。 杜海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他说道,“我会保护你们,正因为我相信,你们也会保护我!” 第三十三章 同化 声音铿锵有力,语罢的杜海,盯着眼前的雾海,那一片似被玷污了一般的夜空,狰狞的黑线闪动着。 它,亦或者说它们,此刻如有神志一般,看着杜海,突破阻碍的血雾,反倒放慢了速度,轻轻地,慢慢的,晃悠着。 沙沙作响的雨声,鬼祟的雾中,闪动着。 “呼呼!”耳边,狂风愈演愈烈,风,从杜海的身后,源源不断的往前方灌去。 密集的雨席卷着,穿过雾,穿过人,穿过建筑,凝聚出入龙卷般的水柱,突兀的在此刻出现,狠狠的,整根,坠入不远处的大地上。 杜海看着不远处,雷鸣隐隐,光影交错间,卷起的沙土,如铠甲,如利器,疯狂的四散,寸寸欲裂,片甲不存。 他回头,看向紧紧站在他身后的士兵们。 “你们,不走吗?”他问道。 “镇长,我们也想同你一起战斗。”先前拉起他的士兵说道。 “没错,镇长,就像你说的,我们也想保护些什么。” “可接下来的战斗,可能会十分凶险,我可能并不能保护好你们所有人。”杜海说着,他看向不远处。 被水柱,倏忽打散,片刻之间,稀薄些许的雾气,露出的,是被红色完全覆盖的一个个人形的生物,黑色的丝线,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们红色的外表上攀爬着,缓缓汇聚在他们的头顶。 它们缓缓的走着,在血雾的深处,一遍一遍,往返走着,似乎在守护着什么一般。 “没事的,如果不是镇长的话,我或许早就已经死了,那么这条命,交给您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镇长,我想要报答你,我爹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在现在这个时候抛下你,临阵脱逃。” 声音,许许多多的声音,在杜海的身后传来,这一次,并不是无意义的嘶吼,也不是宣泄苦痛的哀嚎,而是某些他所坚信的,在回应着他。 不同于过去,这是完完全全,不受任何影响的他们,自己做出的决断,杜海希望终有一天,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权利,做出属于自己的决断,他会尊重这一切,而那时,大地将真正的自由。 他听着耳边的声音,他并非一人。 “我明白了,那你们在这血雾外面等着,等着应对突发情况。”杜海说道, 然后,杜海看着那血雾,“来吧。”他大声的说道,他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弥留在原地的雾气,他猛地冲了上去。 轻而易举的穿过了最外层的壁障,杜海再一次,进入了这片血雾组成的世界,这一次,他是主动的。 他四处张望着,不同于上一次的朦胧与香甜,如一个甜美的梦一般的世界,这一次的世界,斑驳的,黑色的物质,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刺鼻的气味,取代的香甜,焦灼之感,顺着呼吸道,源源不断的到达肺部。 闷的像是装满了焦炭的世界一般,万事万物,都将逐渐被熏染成黑色。 黑色,红色,空间中仅存的二色,似乎是交融着,但似乎,又在分离着。 黑色,不断的吞噬红色,而红色,又在不断的,凝聚着黑色。 絮状的黑色,一片一片漂浮在半空,而此刻,杜海的到来,打破了这种诡谲的平静。 不知要被红色凝聚着,塑造成什么东西的黑色,在外围半空中,漫无目的的飘荡着,黑色,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一般。 下一刻,黑色,如飞鸟般,向杜海慢慢的移动着,像是有丝线牵引,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一般。 世界躁动的,那些黑色像是杜海的影子,悄然凝聚在杜海的身后,然后,缓缓的爬向杜海的后脑勺,并在那里盘踞着。 毫无知觉的杜海看着,忽然盘旋起来的黑色,在他的四周,默默旋转,他感动脑袋一阵清凉,抚平了疲惫焦躁的那种,沁人心脾的。 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回头,但什么都没有,他的身下,漆黑如墨的影子轻轻晃动着,在昏暗的世界里,杜海并没有注意到,他只看到那不断扩张的边界。 “那么,开始吧!”他说道。 他学着以前吸收气的感觉,主动开始吸收着这些即便他不吸收,也在缓缓没入他身体里的血气。 根本不用感应,这种敏感无比的气,充斥在这片天地,每个角落的气,一经牵引,便开始像杜海的身体涌去。 仅仅只是有些热而已,这是杜海唯一的感觉,不同于上一次,耳边传来的莫名的声音,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浑身上下,隐隐发烫,但他的脑袋,却清凉的,无比的冷静。 杜海又一次回头,作为这个世界边界的血雾,向他身后推移着。 “得加快速度了。”杜海说着,尚没有任何异样传来,他便稍稍大胆的吸收了起来。 至于这股莫名其妙的清凉,他也没有头绪,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像是平静的湖水,被拨动了一般,大片大片缺失,又从别处补充的环绕在杜海身侧的血雾,在杜海加快速度的吸收下,也开始如涡旋般,围绕着杜海,开始旋转了起来。 血气,不断的在转动中,涌进杜海的体内。 身体越来越烫,也越来越涨。 杜海的身后,血雾也翻卷着,不再前进,而是围绕着杜海,不断的涌进他的体内。 从断崖的上空望去,血红的画卷,雨水不断落下,如水墨画般,渐淡渐散的的红色中,一端消逝着,缓缓露出其中的一个个墨点,而另一端,由杜海形成的旋涡拉扯着整幅画卷。 不断被吞噬着,缩小的画面,涡旋的正中,黑点静静的伫立。 杜海呼呼的喘着气,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中的血气。 浑身燥热的,如同要燃烧起来一般,肺部撕裂的烧灼疼痛随着每一次吸收血气传出,取而代之的,是力量,巨大的力量。 大片大片的血气被他吸收着,在身体的每一寸,身体代替平时收纳气的窍穴,承担了大量的血气,他感到四肢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但他的身体显然不能长久的承受这份力量,他的肌肉胀痛着,燥热的像是要将蕴含在其中的,不属于它的东西全都释放出去。 杜海睁着眼睛,他的大脑,在阵阵传来的清凉中,保持着清醒,这意味着他要时刻承受着这种痛苦,像是被点燃,像是被焚烧一般的痛苦,血液躁动着,血管喷张着的痛苦。 他喘息着,口中,浓郁的血气喷涌着,和在外面的血气混在一起,又被他吸了进去。 他的体表,源源不断被吸入的血气,凝聚在体表,形成了颗粒状的东西,这东西吸附在体表,不断形成并堆叠着。 杜海这才恍然大悟,或许这就是那怪物身上形成铠甲的原因。 他看着四周,雾气已经稀薄的,能够看清外面的场景了。 士兵们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等待着。 他不记得自己呆了多久,半个小时?还是更久? 天边的云层久久不散,遮蔽着阳光,在猩红中,暗沉的世界,如黄昏。 他看着前方稍远处,浓郁的血气翻腾着,他却怎么也吸收不了,他皱着眉头,感受着身体也在渐渐的到达极限。 他再一次,深吸一口气,然后,体内猛地爆发出吸力,将周围的包裹着他的血气,一扫而空。 血红的雨衣加身,而后融入杜海的身体,他的肌肤也被染得血红一片,然后,他的浑身,剧痛猛地传来,杜海强忍着疼痛,他看着破烂不堪的衣服下露出的肌肤析出一粒粒结晶,这些结晶形成的血红色,如铠甲般,形成着一层保护。 杜海的身形随着周围血雾被尽数吸收,重新暴露在雨幕中,但他什么都感受不到,雨中的丝丝清凉落在体表,像是被蒸发了一般,他的浑身上下,沾不上一点点。 他看着周围一片,纯净的不含任何血气的世界,而前方,稍远处,血气翻腾在一个方形的区域,像是被阻隔了一般。 “镇长,你这是......”身后,声音传出。 杜海转过头去,他下意识的张嘴,就要回应到。 但他什么都没有发出,他的咽喉,像是堵着那些颗粒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他用力挣扎着,声带微微震动,但也仅仅只能发出一些嘶吼声罢了。 “镇长,你的身体......”他看着士兵们,他们面色复杂的,担忧中甚至夹杂着一些害怕。 他低下头,被析干净的积水,倒映着他的样子,他的浑身都被血红色的颗粒物组成的铠甲包裹着。 他看着,沉默着,伸出左手,用力捏了捏右臂的颗粒。 巨大的力量传导着,通过体表那一层铠甲,挤压着杜海的手臂。 杜海皱着眉头看着,那铠甲在巨力中裂开几道裂缝,消散成的血雾在其中飘散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模样,且飞快的填补这缺口,甚至在那层铠甲之上,隆起一个小包一般的东西。 那东西脆弱的,杜海一捏,尚没用多大的力气,那小包一般的血红色铠甲便破碎了。 而后,那其中的红色,又飞快的散出,修复,并形成新的,更高的小包。 杜海又捏了几次,看着那小包一次又一次,慢慢变大,便脆,他便不再管了。 或许,那怪物体表的那层铠甲,应该和这层小包一样的东西更像吧。杜海这样想着,但新的疑问又传了出来,既然如此,那怪物内部,是不是,也有一个同他一样的人存在着呢? 杜海皱着眉头,他发不出声音,自然无法询问周围那些士兵。 他看着周围那复杂的眼神,他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前方的大片血气,示意他自己没事,要接着去前方处理血气。 然后,他又指着士兵们,点了点他们脚下的地面,示意他们待在原地。 “镇长......你还活着吗?”一个士兵小心翼翼的问着。 杜海点了点头。 “那怪物?” 杜海摇了摇头。 “死了?” 杜海摇了摇头,指了指前方的那片血雾。 “在那里面?” 杜海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镇长,小心啊。” “镇长,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尽一份力,而不是在这里干等着。” 杜海听着这一连串的话语,他伸出手,就要再做一遍刚刚的动作,来打消这些疑问。 他身上,忽然发现手臂上,那隆起的小包已经不见了,同时手臂上,那结晶似乎在悄然化作粉末,四散着。 他不动声色的做了一遍动作,让士兵们好好呆着,便转身要飞快的离开。 这些经由他身体,吸收的血雾,发散出的,或许依旧有扰人心智的能力,他不敢久留。 他想起那怪物身上不断腾起血雾的场景,不由的在内心苦笑一声,或许现在的自己,同那怪物的构造,大概是相同的。 他快步走到那血色之前,那翻腾血雾与他之间相隔的,如一扇门一般,翻卷的红色,如玫瑰般瑰丽而诡丽。 他不敢浪费时间,他不知道当所有的结晶散去后,他会如何。 但当他站在这扇门前时,他却犹豫了。 他在门前站定,他的手悬停在门前,却没有触碰。 这片红色,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不同于之前,狰狞的黑色闪电,又或者黑羽,空气中纯粹的,弥漫着香甜的梦幻。 血红卷着,卷起的波澜像天空中的云一般柔软,黑色,黑色去了哪里? 藏匿于美好的更深处,还是完完全全的,被排除在了外面,消失了? 他看着,先前看到的人影,仍不见踪影。 战场上,先前被血雾吞没的人,尚不见踪影。 脚下的地面,空荡荡的,只剩下积水与碎石。 杜海站在被封存的血红之外,他身披坚甲,浴血而立。 他看着手臂,结晶缓缓的消散,在阴雨下,阴郁而不安的气氛中。 他看着手臂,那结晶缓缓消散,露出的缺口,在暗沉的天色下,渗出属于他的鲜血。 然后,他的手触了上去。 像是什么都没有触碰到一般,杜海的手猛地穿过那层似乎本就不存在的门。 他抽出手,他的手臂,缺口处,接触了血气,重新生成了结晶。 他看着眼前的血红,就要迈步进入。 但杜海的手就像打开房门的钥匙一般,下一刻,那大片大片的红色,在杜海背后源源不断涌来的风汛期大风下,如同胆怯了一般,猛地倒流,向着更远的方向,猛地汇聚。 杜海看着,血色离去后露出的大地,他的眼睛猛地睁大。 大地上,匍匐在地上的士兵,身上裹着的,红色外衣上,黑色丝线攀爬着,像蛆虫一般蠕动,它们离开血雾的庇护,陡然暴露在外界,如同有神志一般的抬头,密密麻麻的黑色,抬头看向杜海,然后,下一刻,黑色钻入红色之中。 “啊~啊~”声音喑哑着,一声声,从一个个爬起的生物嘴里传出。 杜海看着,那生物一个个,像是不熟悉操纵身体一般,踉跄的,甚至摔倒。 远处,血雾不断的凝聚,如一个球一般,跳动着,不断缩小,露出人的轮廓,同那些被黑色丝线寄居的人形生物一样的轮廓。 杜海看着那红色的晶化铠甲,那人形生物处在一群生物的拥护中,他看着杜海,用嘶哑的声音,传出一声声的声音。 “死!”那怪物嘶吼到。 紧接着,那些匍匐在地上的,和缓慢移动的生物,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猛地向杜海冲了过来。 杜海看着,那怪物的外形,同他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在心里呐喊到。 第三十四章 莫名的胜利 杜海看着前冲过来的怪物,身体机械的如木偶一般,只是前冲着。 “你们等一等,看情况再上。”杜海说道,他攥着拳头,满是结晶的拳头,没有任何知觉。 膨胀的力量自全身上下传出,取代了一切,他便只是靠着那阵阵清凉保持着清醒。 他前冲,猛地冲进了如木偶般的血人的包围圈中。 他的拳头猛地砸在那些妄图靠近他的血偶身上,巨大的力量结结实实的传递到敌人的身上,这才是他最擅长的战斗方式,而血气,很好的契合了这一点。 他将两个离得很近的血傀打飞,他们张牙舞爪的,但却似乎并没有多少的神智,只是受人操控而已。 杜海看向远处静静坐着的怪物,它此刻已经重新低下了头,他的双手抓着脑袋的动作,实际上,只是铠甲触碰铠甲,并没有任何触感。 “他在痛苦。”不知为何,杜海这样想到。 耳边,嘶吼声自背后传出。 杜海回身,干脆利落的挥拳将血偶打远,他皱着眉头,这些血偶不断的向他靠近,那些被打飞的,也没事人一般的爬起,根本没有任何受影响的样子。 他挥拳打在屹立的残壁上,相同的力道打的那墙壁的受力处,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他又一次看向那些看着好像没有任何威胁的血偶,心中的忌惮不由的加大了几分。 他沉默着,一拳一拳的将那不断爬起,扑向他的血偶打飞。 “真是没完没了。”他说道,一边说,一边向着那坐在地上的,同他,被血红的结晶覆盖的怪物走去。 “这就是那怪物的本体?”他疑惑的看着。 那怪物身上,红色不断的,像是被驱逐出来一样,失去了颜色的结晶,被覆盖上的,是黑。 “你们小心点。”他又回头,不放心的说道。 他小心翼翼的走着,离那怪物越来越近。 而随着他的接近,杜海的周遭,血偶开始不安的嚎叫着,提醒着呆坐在原地的怪物。 杜海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缓缓的走着,他看着那怪物一动不动的身体。 越来越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周围,血偶似乎停止了动作,许久,没有踩过水面的声音。 杜海不敢回头,他害怕这一瞬的破绽会被眼前那一动不动的怪物抓住,但与此同时,他又害怕身后的怪物会偷袭他。 他焦躁不安的,绵绵雨声,在此刻,才显得分外喧闹。 “镇长,那些怪物好像不动了......”士兵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 “你确定?”杜海听着,身后越来越凄厉的惨叫,就像......就像婴儿啼哭一般,新生生命的不安啼哭。 “大概,他们就是弓着腰,朝着你的位置鬼叫。” “好的,我知道了。”杜海回到,他脚步踮着,看着他与怪物不近不远的距离,稍作权衡,便下定了决心。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能暂时摆脱那些难缠的人偶的机会并不多。”杜海盯着那怪物,它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那怪物身上,血雾蒸腾的速度越来越快,结晶化的体表,露出的是红色下的黑色。 “所以,不能错过。” 杜海踮起的脚尖,骤然发力,腿上的血气,注入源源不断的力量,提供的爆发力,数米距离,顷刻即至。 与此同时,身后,啼哭声也到达了顶点。 杜海听着身后,渗人的啼哭,他的眼前,那怪物体表,不断被驱赶出去的血气下,是大半已黑的结晶。 而剩下小半仍是红色的结晶,在杜海的眼前,猛地炸开。 那些血偶,红色的,看不到面部的血衣,张开一道裂缝,像嘴一般,咧到耳根的嘴,裂缝中,黑色的丝线,摆动着,在风中,其中的几根带着些许单薄蓝色的,骤然从其中分离,向着怪物的身体冲去。 速度快的,甚至超过风,自杜海的身侧,猛地经过,飞入那缺口。 那些丝线飞入的瞬间,那怪物猛地抬头,这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在一瞬间发生。 炸裂四散的结晶自分离的那一刻,就化作血雾,并没有产生什么伤害。 但杜海看着,产生缺口的那一瞬间,那里头露出的,是属于断崖士兵的军服。 他前冲的势头下,右拳照旧挥出,狠狠的打在那怪物的甲胄上,结晶化作的碎屑四散着。 同时,先前炸开的结晶碎屑化作的血雾,离开眼前那已经纯黑的怪物,慢慢的,融进了杜海的体内。 本就满溢的身体,结晶猛地暴涨,撑得他的身形也大了几分,但杜海已经没有感觉了。 杜海看着眼前的怪物用手抵挡住了他的攻击。 但巨大的冲力,裹挟着身上不断散出的血气,仍是传到了他的身上,打得那怪物猛地翻滚出去。 杜海听着,他的手臂,传来破碎的声音。 他瞥过一眼。结晶碎裂着,不断消散的血雾凝聚成新的,消耗着他先前积累的。 “啊!”身后,传来一声声丧失理智的痛苦惨叫。 他回头,血偶的脸庞,黑线缝合着分离的两端,那些黑线抖动着,同那声音一般发惨,时而变粗,时而变细,像是在喘息一般。 那四肢,由于部分黑线的离开,软弱而无力的耷拉着。 但此刻,随着那颤抖着的惨叫,血偶的身体,不规则的膨胀变形着,一个个隆起如波浪般,时起时落,却在那层血衣的包裹下,始终不曾破裂。 如此,有力的四肢撑起身体,它们看着四周,双手用力的抓着面部。 缓缓下拉的双手,弯曲的关节连接着的指尖也随着身体一同颤抖着。 只剩下那如湖水般平静的血衣,在颤抖的指尖的抓挠下,就像被风拂过一般,稍一变形,便又恢复。 杜海身前,结晶摩擦的声音传来,杜海回头,眼前的怪物缓缓起身。 而他的身后,那些血偶拼命的扯着嗓子,呼吸着,就像被压制着,窒息了一般。 杜海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怪物,有些进退维谷。 他张了张嘴,却又犹豫着闭上。 “交给我们吧,镇长。”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士兵们突然说道。 他的身后,血偶拼命的抓着他们的面部,仿佛要将那罩住他们面部的血衣扯下来一般。 士兵们看着这一幕,面露害怕,却是缓缓的前压。 “不能让镇长腹背受敌。”他们这样想着。 杜海听着身后传来的话语,他握紧了双手,结晶摩擦着,他没有回头,他害怕自己一旦回头,便无法坚定下来。 谁也不知道,他身前的怪物失去了巨大的身体后,会爆发出多大的破坏力,至少那些血偶,似乎要更无害些。 虽然害怕他们有所伤亡,但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他看着,随着刚刚的攻击,扩散出去的血气,从怪物左胸上的缺口处涌进,那缺口始终不曾修复。 那身体,在刚刚的碰撞中,抵挡的右臂也不曾有任何损伤。 杜海看着,那黑色的结晶缓缓的消散着,化作肉眼可见的碎屑,又碎作阵阵雾气,直至肉眼不可再见,同他的此时的身体状况如出一辙。 “速战速决。”他这样想着,双脚的力量压缩着爆发出来,飞快的前冲。 那怪物也迎了上来,杜海的拳头与他触碰着 砰!巨大的碰撞声中,红色的雾自两者相交的拳为中心扬起,朝着杜海铺去。 却又在半空中,被那怪物硬生生的吸进了那缺口中。 那黑色的缺口,少有血色。 杜海震惊的看着他的拳头,结晶凹陷着。而那怪物的拳头狠狠的嵌进去。 与此同时,他的整条手臂,结晶正飞快的褪色,被吸到那纯黑的结晶里。 “这怪物,在掠夺我的力量?” 杜海飞快后退,要与怪物的拳头分离。 那怪物看着杜海,像是洞悉了他的意图般,他伸出他的左手,想要抓住杜海。 杜海急忙伸出他的右手回击。 两人对视着,那怪物的眼神,蓝色与黑色中夹杂着白色,三者激烈的对抗着,他的左臂僵在半空,晃动着,一前一后。 而那怪物的右拳,在左臂僵住的瞬间,松成掌,慌张的想要护住胸口的大洞。 但已经来不及了,杜海挥出的拳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直的,打在了那怪物的胸膛,那左胸的缺口处。 “砰,吱——”像是打在树枝上,发出的断裂的声音,从里头猛地传出。 然后那怪物像是受到了重创一样,在受到攻击的瞬间,便倒了下去。 攻击中带着的,溢出的血气喷涌在怪物的缺口里,血气混着血水,在闭合的铠甲中回转。 “咔——”怪物的口中传出呻吟声。 “啊~啊~啊~”它先前停在半空的手仿佛重新开始运作了一般,挥动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什么,传出来了,便只是三个不同的音调了。 杜海走上前去,不解的看着。他缓缓蹲下,将手伸进那结晶的缺口处。伸出的左手,红色结晶肉眼可见的褪色,他飞快的撕下缺口露出的衣服的布料。 “确确实实,就是军服。”杜海再一次确认,他看着手中的布料,又看向那缺口处,裸露出的肉体。 没有了衣服的掩盖,露出的肌肉萎缩的,没有任何血色,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啪!”那怪物挥动的手臂突然断裂,黑色的结晶支撑不住,纷纷消散,露出的左臂,同那裸露的部分一样,萎缩的,露出皮囊下的骨头。它的左臂缓缓倒下,正如他的身体。 除却那三声意义不明的发音,那怪物再没有任何动静,声响传出。 他的身体,黑色照旧消散着,这些比他身上的结晶更为坚硬的结晶,一刻不停的消散着,就算他不来,衰败,消亡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不明白许多事,但现在并不是深究的时候,尽管这一切都太顺利了,轻而易举的,就解决掉了血傀。 “那么现在,该去帮那些替他看住后背的士兵们了。”杜海这样想到,至于这黑色怪物,就让它这样自我毁灭吧。 什么求助声都没有传来,想来应该很顺利吧。他是这样想的。 第三十五章 梦醒 空旷的黑色世界里,蓝色的残破鬼脸盯着前方残破不堪的黑壳,里面伸出的黑色四肢,干瘪,枯瘦,像是一根根树枝。 失去的血气的掩盖和供能,早该离开这个世界的亡魂,被中断的消亡,开始继续进行,生机开始流逝,取而代之的,是黑沉沉的死气。 “你就甘心这么死去?”鬼脸开口问道。 他亦是残缺的,他的大部分,此刻正在李梦那边,留在这边的,只不过是先前离去时,谨慎留下的些许,但这并不妨碍他正常的运作,行动。 他的存在,尚且是被这片天地所许可的。 鬼脸看着那破碎蛋壳上萦绕的丝丝黑色,宛若魔鬼的低吟,一声一声的蛊惑着壳中那尚未出来的生命。 那无力躺在蛋壳中的夭折生命,费力的挣扎着起身,他回过头,看向那鬼脸,他的眼眶,嘴巴,皆是凹陷的,像是覆着黑皮的骨架,而这层皮,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在同那骨架一同,缓缓散去。 看不清那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那人面骷髅只是凝望着,用他空洞的眼眶。 “切。”一声令下,鬼脸身侧环绕的,先前从杜海身上吸取的血气,蜂拥到骷髅身侧。 可那萦绕着的黑气却抗拒着,旋转起来,将血气隔绝在外,牢牢的保护着骷髅。 “住手吧,我本就该离开这里。”骷髅平静的说着,他的手伸了伸,却并没有摆手,而是颓然放下,然后他回头,重新放松着,躺在那破碎的蛋壳中。 “就因为这鬼东西?”鬼脸看着那有思维般,此刻轻快飘动的黑气。 四周寂静,在腐朽老化的世界中缓缓坍塌的梦里,只剩下丑陋,自私,和一抹抹被压抑着,苦苦挣扎的恶。 “总该有个了断,对过去。”鬼脸盯着那不断坍塌的虚影,说道。 依旧没有声音,骷髅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一动也不动,只剩下跳跃的黑气,一丝一缕,环绕着。 “就因为这么个大半都在体外,连操纵身体也做不到的东西?”鬼脸笑问到。 依旧是寂静,只剩下寂静。 “啧,只是个胆小到连话都不敢讲的家伙”鬼脸无趣的说道。 与此同时,被黑气卷回的血气,继续涌了上去。 “那就只好处理掉这一部分的你再说了。”鬼脸的笑声散去,他沉沉的说道。 血潮拍打在黑色的大坝上,汹涌而澎湃,一潮接着一潮,不断的同那黑气一并消散。 鬼脸并不在意,血气再怎么消散,都与他无关,但面前的黑气,可是实打实的本源,着急,是对方的事。 他只要不断的冲刷,冲刷,等待大坝土崩瓦解的那一刻,外头,杜海攻击所侵入的,他吸收的,足够支撑到这一刻的到来。 “你不明白你在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在那黑色快要消散之际,另一个,不属于骷髅的声音,终于响起。 弥散的黑烟像燃尽的灰,兜兜转转,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他仍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方才开口。 “我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你放弃了他,而我尚且还需要他。”鬼脸说着,“仅此而已。” “但你也仅仅只是暂时需要他而已。”黑烟扭曲着,在浪潮中,缓缓的,雄伟的大坝也终将被吞没,只留下曾经的高度,或许还飘荡在浪潮之上。 “至于我,毁灭远比创造简单,也远比改变来轻松。” 黑烟中,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与此同时,庇护着骷髅的黑壳正飞快的裂散。 “从最开始,你就赢不了,更不可能阻止我,也无法得到任何。” 倘若以这样的速度进行下去,覆潮之下,将一无所有。 “赢不了?既然你已经认定了另一具躯壳是更好的,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你是必胜的,你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操控和毁灭这具似乎已经无用的呢?”鬼脸问道。 “莫非,你怕了?”鬼脸笑问到。 “你认为你能赢?”黑烟在血潮中,凝练成线一般,而此刻,它不再晃动着,随气息波动,而是陡然一凝。 “当然。”鬼脸毫不犹豫的回答到。 “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毁灭旧的,才能促成新的产生,仅此而已。”黑烟的另一端,弯向鬼脸,像是回头一般。 “这是必不可少的片段,产生变化的过程不能突兀,只有这样,才会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水到渠成。” “但你违背了他本身的意愿。” “可你又何时在意过?” “至少现在,我愿意扞卫着他的权力。” “那只是你的意愿和你的权力,而他,不论结果如何,终将回到他该去的地方,只不过现在,我就需要他回到那里去。” “试试?”鬼脸问道,他看向那从黑烟转头起就不再散裂的黑壳。 “哈哈哈”大笑声传出,黑烟似乎提起了兴致,他缓缓的,终于散去,与此同时,濒临毁灭的世界也为之暂停,这一切,似乎都遂着黑烟的意愿,只因他一念间,提起了兴趣。 “可以。”空间中,声音带着笑意,回荡着。 这似乎在那个濒临毁灭的世界发生了许久的事情,却似乎在此时此刻,杜海所处的世界只过了一会。 他回过头,血偶拖着身子,几乎以一种一面倒的姿态,碾压着人群。 那柔韧到刀枪不入的外皮顶着士兵手中的长剑前行,它伸出手牢牢的抓着士兵的脖子,痛苦经由那狰狞的五指,传递到其他上。 幸好,出人意料的,那怪物只一拳便被他打倒了,并没有花他多少时间。 他尚能拯救下这一切。 ...... 漆黑的世界中,漆黑的骷髅依旧透过那泛着漆黑的空洞,看着那蓝色的鬼脸。 “就像我所说的,我从外头,到断崖,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都已经完完全全的告诉你了。” 血潮少了阻拦,汹涌的吞没着一切,那骷髅的脸上,血丝编制着,在那苦难的黑壤中。 肉体承载着,依附着他,而他,接受了这一切。 “可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你所说的,是那么的平淡,矛盾......” “但你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份虚实。”鬼脸说道,血丝编就的肉体,其下腐烂的黑色,一刻不停的侵蚀着一切,红色消散,黑色显现。 “即便是以现在的形态,你也依旧活不了多久了,你在被同化,在被排斥,而我,只能编制一套并不怎么高明的伪装,一套很快就会被拆穿的伪装。” “死?不,我明白,为什么会是我......” “但正如我所说的,你已经被侵蚀你的那股力量谋害了,而我,延续了你的生命,尽管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你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又被那股力量掌控,选择了自我了断。” “可之前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之后的事情,太难以置信了......我只记得...不,就好像一场梦.......” “梦?”鬼脸疑惑的看着他,“你看到了什么?” 声音引导着,鬼脸的嘴张的更大了,像是期待着什么,他身上的蓝色火焰轻轻闪动,像是不自觉表达的急切,激动,被可以的压制着。 “我看到.....”骷髅睁着他的眼睛,张着他的嘴,他的身后,血潮涌动着,翻卷起的浪,像是鬼爪,轻轻摇晃,笼罩在骷髅的头盖骨上方。 “我不停上升...我飞到陆地上空,一直上升,我飞出这里,然后......” “然后?” “好多圆球,和我飞出的地方一样的圆球,这些球堆砌的,像塔一样,塔的最上方,巨大的塔顶,有无数个星球那么大的陆地,那陆地上面,两片很大的云,颜色一金一黑,他们淌下颜色。” “颜色?” “对,各种颜色,大都留在那大陆上,其他的,顺着,流下来,球就有了各种色彩,而我们的球,色彩很淡,而且很黑,周围还有很多球,都在变黑。” “我不停的上升,但离那云彩还有很远的距离,然后,突然,我就好像下坠了一样,一片漆黑,再然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骷髅收回向那一无所有的天穹眺望的眼神,然后,他看向那鬼脸。 “我该怎么做?我这仅剩的短暂生命,该扮演怎样的角色,是该像你之前对我说得那样复仇吗?”骷髅看着鬼脸,他的眼中,似乎还映照着空洞的天,茫然的,与外面的世界同步的,下起了小雨。 “什么都没有,死亡的尽头难道会是永远的孤独吗?我很害怕,很害怕这种感觉......” 鬼脸看着眼前似乎百感交集,莫名留下泪水,心生胆怯的骷髅,但他并不关心。 “是这种感觉吗?”鬼脸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骷髅疑惑着。 下一刻,悬在头顶的血手猛地拍打下来。 一片漆黑下,是陷入沉睡的意识。 血手拍打着,亦是涌进了那具躯体里,眼睛,嘴,一切血丝编制的,都不属于骷髅,鬼脸赋予了这些,然后,他索要回来,理所应当,仅此而已。 血丝蠕动着,开始调整着。 “原来如此,这样,同我看到的,就能对应起来了!”新生的肉体发出着这样的感叹,皮囊之上,露出的是李梦的脸。 蓝色的鬼脸飘进其中。 “这样就好,至于你要扮演怎样的角色,既然是我说了算,那么干脆,就直接由我来扮演好了,多方便啊。”李梦大笑着,在这濒临毁灭的世界中。 被两方欺压的弱小生命,如草芥一般,用完即丢,只不过现在,他的肉体,尚且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就在杜海转头看去的瞬间,那倒地的怪物突然爬起,悄无声息的。 与此同时,所有的血偶同时转过头,他们脸上,黑线缝合的裂口上,黑线向上蠕动着,露出一个个笑脸。 杜海看着血偶,血偶看着杜海,更透过他看着李梦,李梦看着血偶,然后,他缓缓的将视线移向杜海。 血偶回头,他要看看保护与破坏两者,谁会幸存下来,杜海感受着视线,他再次回头,而李梦,他从不回头,他只朝前看着,然后,不停前进。 第三十六章 苦战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吗?”杜海看着那沉默着站起的怪物,身上如血管般的血线延伸在沟壑纵横的的结晶铠甲表面,膨胀闪烁着的红光,给人一种力量巨大的感觉。 他胸口的的缺口处,那红色延伸出的地方,血色的结晶覆盖住缺口,那是同杜海身上一模一样的红色。 远处,血偶撑着笑容,转过身,看着先前一直一言不发的士兵们。 “很害怕吧,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他在心中嗤笑道。 不再隐藏实力,血偶骤然发力,捏着逃窜的,在地上仓皇后退的,自不量力的反抗的,每一个,都被那一双双用力到狰狞的手抓着。 “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他看着那狰狞弯起的关节,如鹰爪般勾着的手指,颤抖间溢出的情绪,如激流间的突石,蚀骨消形,一言难语。 血偶攥着士兵,一只手一个,像是抓着猎物,它用力的攥着,捏海绵一般,挤压着瘦弱的脖子,指尖嵌入肉中沾染的红色,涂在血衣上的红,令血偶蒙上了更深的疯狂。 “很痛苦吧,叫,快点,叫出来。” 血偶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士兵,脖子上,鲜血从指尖流下。 杜海看着那怪物,趁着两者间还有距离的空当,他回头。 披着血衣的人偶,身体很稳,不似先前,傀儡师稍稍磨合,便熟练的操纵了起来。 那用力的动作,模样,还有那颤抖般的表现,无不显示着傀儡师技术的高超。 亦或者,傀儡也会疼痛? 总之,杜海看着,攥着人的人偶,抬高双臂,像是在认真的打量着。 被攥着的人,双手用力的拉扯着,在那血衣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杜海不管那人偶听不听得懂,他焦急的喊道,“混蛋,放开他们。” 然后,那人偶回头,黑线编制的笑容,钻入脑海,渗入肌肤。 “你还有心思看别的地方吗?” 杜海身后,声音陡然传来,他的背后猛地一股巨力传来。 李梦面无表情的看着流经血气的拳头打的杜海背上出现一个凹陷,碎裂的结晶在空气中无声消散。 李梦吸收着,将之覆盖在自己的体表。 他看着自己攻击的左拳,黑色在攻击中消散,他默不作声的用刚刚吸收的血气弥补上去。 巨大的力量打的杜海飞扑向远处。 他迅速伸手屈腿,起身,他的目光划过前方。 血红的人偶依旧转过头看着他,他如鹰爪般的双手松开,掉在地上的士兵们,急促的喘息着。 然后,他与杜海目光相交,他的脚重重的踩在被他丢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士兵的胸口,士兵的嘴巴猛地张开。 没有人的声音传出,只有被踩踏后发出的水声。 “混蛋。” “砰!”他的脑袋重重的挨了一下。 杜海被打的弯腰,他止住踉跄跌倒的步伐,左拳向后挥,但什么都没有打到。 他的身体随手臂一同转动然后他的右拳挥出,但依旧什么都没有打到。 那怪物站在不远处,身上似乎更鲜艳了些。 “不要逼我,现在,如果再一次阻碍我!”杜海大声警告道。 “但你阻碍了我。”李梦说道。 “你什么意思。”杜海问道。 “很抱歉,我没有时间来解释了。”李梦偏头指了指身后。“而你,似乎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杜海下意识的回头,周围的血偶缓缓的聚拢,他们将士兵丢到一起,在先前他看着的血偶身前,那血偶依旧转着头,笑着,仿佛要看的更清楚一般,他的头转着,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急忙回头,身前的怪物果然动了,杜海咬牙切齿。 他急忙招架着,两拳相接,身前的怪物巨大的力量推着杜海的身体向后挪了些许距离。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杜海怒吼到。 怪物的拳头用力的将他的拳头撞开,杜海瞅准时机,空着的左拳从手臂下方一记勾拳向上,同时,他的左侧,腰部传来的一股巨力传来,想要令他失去平衡。 “我想要你死。” 杜海的右腿猛地一踏,稳住身形。 “那就是没得商量咯?”杜海被荡开的右拳重新调整好,直直的打向那怪物左胸的缺口处。 同时,他的左拳发力,将那怪物挥动的右拳,从手臂向上,狠狠打起。 而那怪物的左拳,正打在他的腰部,想要阻挡,已经是来不及了。 “砰!”结晶碰撞着,“咔!”结晶破碎着。 杜海用力,拳头钻进缺口,一点一点的像里面挺进。 哪怕缺口被极力保护着,杜海的这一次攻击依旧对李梦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李梦借着力,他的步伐紊乱的,踉跄着后退,他的浑身,遍布全身的血管闪烁着,跳动着,像是在喘息,缓解。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李梦说道,他的声音从一开始就很平静,现在也是。 血偶看着,两个不停蒸发着气体的怪物对峙片刻,然后,两者再次相撞。 而另一边。 “叫吧,叫吧,快叫出声吧,不要再压抑了。”血偶这样想着。 他的脚用力的踩着推叠在一起的人群。 人群中,救下杜海的那个士兵,小声的,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强压着疼痛,说道:“大家坚持住。” 然后,他的视线,血红的薄雾显露出的薄暮下,血偶的脸猛地将他围住,盯着他看着,笑脸,全是笑脸,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脸。 “咳咔~嘎咯——”颗粒摩擦般的声音从那人偶的嗓子中传出。 费力而缓慢的人声在经久不衰的摩擦中,缓缓转录出来。 “你~会~坚~持~不~住~” 如鹰爪般锋利的爪子勾住他的四肢,他被扯出人堆中,丢在最上面。 然后,更多人血偶走上前去。 就像秃鹫那般,但他们用手,直直的撤下活人身上的血肉。 “呜嗯!”声音从压得发紧的嗓子里,扯紧,拉伸。 “叫吧,叫吧,你该叫,因你的行为。”血偶没有发出声音,傀儡师不再说话,他只是想着,傀儡师很少通过傀儡表达自己的想法。 血肉被不断扯下,丢入,人堆中,血腥的场面引得人们压低声音惊呼。 “不必压抑,该发泄出来,把恐惧,把痛苦,化作悲鸣,释放力量。” 血偶身下,那士兵的身体痛苦的扭曲着,压抑的扭曲着,没有摁着他,但他不曾起来,不曾引起动静。 “你该惨叫着跳起来。”他等着,然后,他会操纵者人偶让开,让观众好好看看。 血偶踏在失去反抗的人堆上,围着,阻挡着视线。 李梦看着,杜海看着,什么也看不见,他们无数次碰撞,不断的交换着位置。 此刻,他们又一起贴在了一起。 李梦的身体,在数次交锋中,原本坚硬的结晶不断破损,本就凹凸不平的身体,变得更加错落无章。 杜海与李梦的每次碰撞,明明感觉对方身上那层结晶更加坚硬,可两人分开时,确是对方的结晶,破损的更多。 “你的力量在不断变弱。”杜海推着李梦前进,“快滚,我会撕碎你。” “那可不一定。”李梦盯着杜海,自那一击以后,他一直小心的保护着那缺口,他的身体在那一击后就一直在颤抖,而此刻,两者的拳头碰在了一起,他的身体颤抖的更剧烈了。 就像缺少了大部分零件,要散架,停止运作的蒸汽机,他散发的气体越来越多。 杜海看着,面前敌人的体表,血脉仿佛要干涸了一般,黑色的结晶涣散着,林立的晶石摇曳着,那缺口处,布满的裂痕终于在这次碰撞后,破碎开来。 黑色的破损世界中,杜海看着体表大片浮现的尸斑。 血色大片大片褪去,越来越快,他的伎俩快要瞒不住了,瞒不住这个世界的主人。 另一个灵魂复苏着,顺着另一个世界的力量的接引,不断的升起,皮囊包裹着灵魂,不断隆起。 杜海看着,眼前的怪物他的体表,大片晶簇扬起,从他的背部。 “好吧,好吧,我的时间不多了。”李梦看着杜海,仿佛透过他体表的结晶,看着他的灵魂一般,“而你,你的时间,也快了,终末时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梦说完,突然癫狂的大笑了起来。 面前的人,杜海,他的身体在李梦眼中,肉体溶解,化作吸收血气的容器,引子,脉络,从其上长出的血气晶脉,此刻,损耗大半。 残存的血气甚至不再修补体表的晶体凹陷,而是稳固着身体,维持着身体。 而他的灵魂,更加不堪,大片大片被腐蚀的黑色取代了白色,这部分气,亦是化作晶体,化作力量,维持着他肉体的强度。 只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了,这些,肉体终将消散,而灵魂,除却那部分尚且一无所知的白色,那些黑色,已经有了主人。 看着看着,李梦看着,直到看完面前男人的一切,然后,他收起笑容。 “你能,坚持住吗,这最后的时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隔着晶体,杜海却仿佛看见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背后,似乎还带着些熟悉的什么。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传来。 黑暗的世界中,蓝色的火焰自李梦的眼中亮起。 连通着,现实世界中,李梦操纵的身体,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睛也一并泛起了幽蓝。 “来吧,来吧,试图阻止我,亦或者,我阻止你。”李梦轻声说道,声音绵柔的如深冬寒夜升起的炊烟,被风吹拂着,缥缈遥远,恍若隔世,却又若即若离的,仿佛近在咫尺。 杜海听着,他睁大眼睛,但旋即,他的眼睛又重新变为先前的冷冽。 “这种小把戏,没有任何意义。”他说道,气势甚至更甚先前,他摆好战斗的姿势。 李梦看着杜海那似乎有了愠怒的模样,看着他的胸口,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般,“好吧,好吧。” 他幽蓝的眼瞳,如鬼火般,晃动着,“那就——” 李梦先前一直不断起伏的身体,里面的东西,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般,伴随着密集的嘎吱声,突然沉寂了下去。 “给我好好躺下吧!”李梦大声说道,同他的气势一同上扬的,是那仿佛活过来一般的红色,还有那如毒蛇般,蜿蜒的黑甲。 话音刚落,李梦的左拳,便仿佛蛇一样,猛地弹了出去。 红色在其前方,如同钻头一般,不断旋转着,破坏着杜海本就千疮百孔的铠甲。 然后,黑色的巨蛇,猛地顶了上去,顶着那尖锐的红,狠狠的顶进杜海的身体里。 “锵!”晶石交错摩擦的声音,由于李梦发的的攻击太过迅速,直接连成了一声。 杜海的身体随着巨大的冲击力猛地倒飞出去。 凝聚成钻头的血气像钉子一般,被狠狠的打进杜海的体内,然后,在进入体内的瞬间,猛地,像刺球一般炸开,无数的尖刺突起,向外膨胀。 甚至有不少,顺着李梦那如攻城战锤一般的重击产生的缺口,迸发了出来。 一击,只一击,便将杜海打的躺在地上,咳血不止。 “咳咳。”杜海此时胸口传出的剧痛不断蔓延,明明,先前,疼痛感全部都如同麻木了一般,不复存在了的。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疼痛感,都在蔓延像胸口,扯裂肌肉,血管的力量在自己的浑身肆虐,其终点,都是杜海胸膛那缺口处的刺球,他的大脑甚至在重击下都是嗡嗡作响的,他不知道他究竟咳出了什么。 “内脏?还是其他的。” 而此刻,眼前的敌人,李梦的身体他的左手如巨蛇般弹出,此刻收回在身下,像是脱臼一般,瘫软的耷拉着。 他浑身,原本包裹在身上的血气此刻全部离体,像是活物一般,绕着他。 红色如猩红的眼,又像轻吐的蛇信,李梦的晶体铠甲松弛着,整个人靠着晶体的结构,硬度,立在那里,尽管这些都在不断的消散。 但此刻,杜海盘踞在那里。 他的右手抬起,像是打招呼一般,轻轻一摆,像是相逢,又像是告别,血气自然的环绕上去,像是两者本就是一体一般,随意的驱使着。 李梦远远的瞄准着,像坦克的炮管般立着的右手猛地打出,将又一枚血气化作的钉子打进他的体内。 “砰!”重拳带着杜海的身体前行,犁着地,拖出的长长轨迹下,杜海体表的晶石像是失去能量一般,不断的失去光泽,破碎在拖行的路上。 取而代之的,是杜海胸口,那不断伸出的,愈发鲜红的尖刺。 而随着这一击,杜海的体内,猛地绽放出了双倍的尖刺。 钉子打入杜海的体内,推动着另一枚,像是要贯穿杜海的整个身子一般,尖刺切割着体内的一切。 “啊!”杜海猛地叫出了声。 李梦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他的胸膛猛地隆起,更大的一片血气罩了上去。 而此时,黑色世界的李梦,他的身体,原本属于骷髅的骨架,全部挣脱着,像是破片一般在身体里炸裂,破坏着身体。 属于骷髅的魂体,不断的寻找着出口,四处乱撞,李梦只能引导着他,往自己想让他撞的地方撞。 他的身体在两次攻击中,松弛下来的肉体,在魂体的冲击下,双臂拖长,像是橡皮泥一般,皮囊失去支撑,只剩下破烂不堪,即将破灭的一层薄薄的皮了。 被强行留在体内的灵魂,感受着在一次次撞击中,愈发强烈的引导,这引导,甚至要高过李梦的引导,那是一种号令,仿佛自九天之上降下的法旨。 然后,他隆起的胸膛骤然平复了下来。 “可恶。”李梦看着他的胸膛,咬着牙,闭上了眼睛,蓝色的火焰随着他的闭眼,飞快的像体内奔去,检索着体内的灵魂,想要重新拘禁他。 世界外连通的现实。 李梦急促隆起的胸膛,晶石承载着血气铸就的枪尖,像是无穷怒火的喷发,呼吸间起伏的庞大力量,如火山般不断喷吐而出。 那血气熟练的,从四周不断汇聚,成型,闪烁着的红色光芒照耀下,仿佛坠落的流星般。 然后,晶簇猛地暴涨,带着那枪头,无限的向前延伸,红色的光泽擦着黑色的尾焰般,急速的坠向杜海。 而此时此刻,杜海甚至只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血刺球在他的体内疯狂的肆虐,他根本无法躲开这夺命的一击。 这仿佛要完完全全了却他性命的一击,自李梦的胸膛,大片的黑色晶石铠甲混入其中,形成的如喷泉激流般的石柱旋转着,洪流摩肩擦踵产生的那仿佛要将骨头碾碎的声音,就像缓缓推开的地狱之门。 周围逸散的纯度极低的血气也被牵引着,不断混入其中。 杜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在体内那仿若寄生虫般的血刺球的寄生下,晶石覆盖的身体已然消散大半,勉强露出他的模样。 掺杂着黑色的白骨裸露在体表,血肉早已不见踪影,像是被那血刺球完完全全的吸收了,呈现出的,只是腐朽与破败,那是死亡的气息。 杜海没有看到这些,他只是看着那不断接近的长枪,瞄准着他的胸膛。 “我会是这样的死去吗?”他这样想到。 红色的长枪,裹挟着一切,带着无法阻挡,无法回头的势头,笔直的像杜海刺来。 明明那么的飞快,可在杜海的眼中,却又是那么的缓慢。 明明那么的缓慢,却又是那么的煎熬,那么的......悲伤。 他将要被眼前的长枪吞掉一切。他这样想到。 他的心同那早就随着那旋转的长枪一同躁动起来的血气一同,凝聚在那闪烁着猩红的枪尖。 他仿佛透过那枪尖,仿佛与那藏身在铠甲中的另一个人对视着。 他的身体,血色的尖刺刺穿他的全身,脆弱的晶簇在激荡的风中破碎个干净,雨水打在他的身上,触目惊心的骨架上,黑色的丝线像是虫子,攀爬在其上,暴露在空气中。 杜海或许在这长枪落下之间,就已经死去,他只剩下骨架了,血刺球卡在肋骨间,不再变化,已经没有什么化作养料了。 但他的意识仍弥留着,看着那长枪,看着自己的死期。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这落下的一枪,是不是多余了呢? 杜海看着这一切,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就如死去的人那般,但他并不知道这一切,他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被那耀眼的红色夺取了全部。 紊乱的风息骤然停在他的身前,拍打在他的骨架上,拍打下上面的几条不断蠕动攀爬着的黑线。 然后,风渐渐平息,杜海看着,那枪尖停在他的额头前,红色骤然消散,然后是他的面前那伸长的数米的铠甲,骤然掉落,摔在地上,分裂,破碎,消散,只在几秒之间完成。 “这是...怎么回事。”杜海有些难以置信,口口声声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却在最后关头停下了攻击? 他顺着随着胸口攻击消散形成的缺口看去,里面露出的,没有血肉,只有白骨。 紧接着,那盘踞着,搭在原地的,支撑着的铠甲,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一般,开始颤抖着,许多许多,不再是缓缓消散,而是被碾碎一般。 杜海这才注意到,那铠甲的头部,那闪烁着的火光已经消失。 胸口的疼痛已经感受不到了,劫后余生的他管不了这么多,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就在这时,惨叫声突然想起。 杜海想要转过头去看,然后,他的脖子处,黑色的丝线弯曲着,像是在用力转动他的骨头。 杜海便看了过去。 血偶张着依旧的笑容,只是在杜海看来这笑容似乎更盛了。 “啊!”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巨石砸入大海掀起的巨浪,一旦扬起,便久久无法平息。 血红的人偶不知是何时站成了一排,只留下正中那只,仍是一百八十度的转过脑袋,看着他。 然后,两侧纷纷走开,像是红色的幕布般,像两侧拉开。 “好戏,开场了。”声音在人偶的内部久久回荡,那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癫狂与愉悦。 第三十七章 观众入场 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什么也改变不了。 “是这样子吗?”杜海问自己。 眼前,淌着血肉的白骨在剧痛中惊起。 血泊中的凄惨模样沾染着身下一堆横躺的人们,连带着一并染红。 “呃啊!”惨叫声一声一声,尖锐的响起。 杜海眼前,那独立在人堆上的血傀,缓缓站开,露出他那双手。 狰狞的手指撕扯下一片又一片血肉,又在裸露出的白骨上打转,镌刻,刺裂。 那人偶像是开玩笑般,带着笑容干着这些,双手沾染的鲜血令他的双手更加的鲜艳,通红。 “啊——”人偶撕下一大片血肉,他的手灵巧的像裁缝,一下一下的处理着,飞快的。 夹杂着喘息的叫声,同那夹杂着鲜血的皮肉。 杜海看着那指头嵌进肉里,扣下,扒下,扯下。 只剩下崩溃的人,眼泪混着血落下。 “混蛋,住手,住手!”杜海挣扎着想要起身。 但他已经做不到了,什么都做不到了。 “动起来,动起来!”他嘶吼着。 身体像是死物一般,不再回应他。 “动啊,动啊。”他怒吼道。 什么都动不了,他甚至无法再转过头看一看其他。 他只能看着那露着笑脸的人偶,他没有选择,那笑容刺眼的,嘲笑着他的无力,它的两侧,其他的血偶像是死物一般,静静的站着。 “弱小,太弱小了。”杜海平躺在地上,雨水在他的眼前落下,拍在地上,溅起微弱的波纹与水花。 他就如这雨水一般渺小,渺小到人们只有在无事可做的时候才会注意到。 不甘心,但心已停止了跳动,不情愿,但自身早已微不足道。 “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他大声的叫喊着,“快点给我动起来” 他这一生从没有这样大声的叫喊过,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他大声的说着,咒骂着不顺遂心愿的事情。 只是,只是言语的话,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 血偶看着他,那双手慢慢的往上挪动,到了心脏的位置,然后他探手。 带着鲜血,柔软的仿佛还在跳动着的心脏被那人偶捏在手中。 “啊——”声音扬起,然后坠落。“啊!”他大声呐喊,声音重叠在一起。 “为了我!为了我,动起来!”他急切的,如那密集落下的雨点。 没有奇迹发生。 甚至除了那一声声惨叫,再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孤独的旷野,少年与乌鸦,死亡与悲鸣。 那是绝望,无力的躺在地上,模糊的血将眼瞳,将新月染成猩月,没有疼痛,却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疼痛,没有困苦,却无时无刻不经历着困苦,人抓着活下去的希望,却又发现,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希望离自己越来越远。 “为什么?”杜海躺在地上。 “我只是想在最后,真正的,以自己的意愿行动一次。” 没有泪水,男人只是哽咽着,声音同那惨叫一起,小了下去。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看着那人倒下,两者对视着,那甚至不算软下去,而是摔下去的破烂身体,只剩下完好的面部能让人辨认出身份。 透过那眼神,杜海只能看到悲伤。 他甚至只是悲伤? “不,不——”他挣扎着。 不该是这样,那眼中不再抱有希望,只因为自己的无能。“我不愿意只是看着,看着一双双这样的眼睛!” 他见不得苦难,即使他身在苦难中。 杜海想要用力的呼吸,以此来证明着自己的决心,但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像死了一样...... 他的身后,铠甲的头部,蓝色的火焰不知从何时开始重新燃起。 四周安静的只剩下落雨声,吵闹的声音,无人能够听到。 蓝色的火焰稍稍贴近,像是在蹙眉。 他没有看前方的血偶,只是看着那爬满黑线的骨架。 他无声的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动作。 然后,杜海呼吸着,一下又一下,就像鼓风机努力扩大火焰。 “动起来,动起来,只为我!”杜海呐喊到。 身体,灼烧之感骤然贯通,暖流流过四肢,汇进大脑,千丝万缕如抽丝剥茧般浮现。 他肋骨间包含的两枚刺球,飞快的转化着,重新化作血肉,就如同抽出新芽般,勃勃生机自那清流,从一根根尖刺中流出。 肉体在重塑,并且真正意义上的与血气融合在了一起。 数之不尽的黑线被这些涌出的血气包裹着,汇聚在一起,这些与灵魂连接在一起的邪祟早已无法分离。 他们艰难的蠕动,妄图逃离血水的侵袭,吞噬,却被翻涌的大浪淹没,汩汩的清泉涌出,绵绵不绝,翻腾辗转,在体内,冲刷着一切,塑造着一切。 杜海呼吸,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嗓子仿佛要炸开一般,浑身的知觉正在飞快的恢复。 “哈,哈。”他喘着气,红色的烟气从他的口中升起,却在飞离的那一瞬,褪作无形。 一切都被牢牢的固定在杜海的体内,通过他体内的那两枚血刺球,那两枚本该收去他的一切,却又在此时,奉还了一切的血刺球。直至他的身体迎来那越来越近的终焉。 杜海猛地起身,蕴含在他体内的庞大力量像尖刺般刺穿雨幕。 他挥手,迷乱在他眼前的稀薄雾气,微末之至,此刻,纷纷退散至两侧。 他身后,血气如他的披风,挥荡在他的身侧。 冒着蓝光的黑石雕塑静静站着,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那蓝色越来越淡,黑色越来越散,堆积的身体越来越矮小。 站在由人堆积的舞台上的血偶看着,愈发的激动,他提起先前挖去心脏倒在地上的那一滩枯骨,看着那站起的杜海。 他的另一只手仍握着心脏,他裂口间的黑线一根根脱下,露出一个黑压压的洞口,浓郁的黑气只是发散出了些许,就染得周遭大片大片都成了黑色。 血偶飞快的将手中的心脏扔了进去,之后黑线飞快的将嘴缝合。 这一切都连贯的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笑容咧的越发的大的血偶,脸上的黑线伸展的,将那扩开的裂缝蔓延至额头的高度。 “救~救~我——”血偶那明明闭合着的嘴,却沙哑的发出着士兵的声音。 他空出的手一并握住尸体,“咔咔。”清脆的骨架拆离声掩盖着本就不大的,血肉撕裂声。 那怪物将干瘪的尸体,当着杜海的面,扯作两半。 “救救我!”沙哑的声音将绝望带入了更深的层面。 “嘎嘎嘎嘎!”然后,怪物的身体里,另一种不同于先前的声音传出,大笑着,没有任何形象,肆意的嘲笑着杜海的无能。 他将上半身,胸膛有着窟窿的尸体丢去,将那扯得几乎全是骨头的腿骨握在手里,他的大拇指缓缓下压,“咔擦。”那腿骨也被他掰作两段。 血偶将自己的身体向着杜海身去,压低,弯折腰,像是露出了一个大笑的模样。 “混蛋,混蛋。”杜海的声音甚至愤怒到颤抖着。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杜海捏着拳头,他的全身在眼前的刺激下,如正燃烧的柴薪,猛地炸开。 周遭,风雨飘摇,如那忽明忽暗的灯火般,杜海身后的血气骚动着,发出如恶鬼般的哭嚎。 是风声,是雨声,更是杜海的心声。 “撕碎,他要狠狠的撕碎这一张张脸。” 他握拳,握住身前,紧紧贴着的五指猛地扬起的血气像拳套般护住他的手,又如砂砾般轻轻从指缝间散去。 “啪!”像是烧得正旺的火堆,受了潮的干柴炸开的声音。 杜海像是炮弹一样飞出,爆裂的力量将地面蹬出一个凹陷,凌冽的雨被划出细密的“咻咻”声,拖着的红色尾羽,其中化作的九条尾巴,向冲在前方的杜海笼去,朝着血偶的尖端,巨大而尖锐的流转着猩红。 被阻隔在外的雨帘,浅蓝的幕布不断的滑向后方,他只是不断前冲,空气中的血气不论多少,都被他吸个干净。 两者的距离被急速拉近,然后,尾刺的尖端将血偶的身体直直的贯穿。 “噗嗤。”那先前一直坚韧的表皮连片刻的阻挡都做不到,便被杜海直接刺入了。 尾羽舒展着,在血偶的身体里。 杜海一拳打了上去,打的附在上面的黑线都脱飞了出去。 “笑,你再给我笑!”他看着那变形的面部,松开丝线的裂口散出黑气。 舒展晃动的尾羽猛地绷直,然后向各个方向飞去。 “撕拉!”锋利的羽片卷起,用圆滑的曲面在血偶的体内猛地散开,就像绽开的花瓣那般。 杜海不管面前的血偶能不能感受到痛苦,他只是要带给他痛苦。 尾羽从血偶的体内向四面八方,各个不同方向分离,就像五马分尸,只不过是从内部。 不同方向的力量将血偶的身体裂成数份,黑气一团团,连绵的散出,撕裂破碎的血衣像血液般四散。 血偶涨裂开来的身体在下一秒被尾羽狠狠的甩向四周。 而再看时,尾羽早已悄然立在杜海身后,傲然舒展着,如那高楼一般伫立着。 血衣包裹的内部,汹涌的黑气下没有任何的血肉。 如黑木般的骨架在巨大的力量下碎成一块块,一并四散,杜海没有管这些,他一把抓住那怪物的头颅。 巨大的手掌覆住血偶仅剩的面部,手心传来的滑腻之感令杜海抓着血偶的头之后当机立断,直接向地面摁去。 血偶的头颅狠狠的按压在地面,杜海只感觉手中如同皮球般柔软。 那头颅被按压后,整个都向下瘪着,黑气从手下的裂缝中漫出,发出“噗噗”的泄气声。 “咔——咔......”手下的头颅发出着卡壳般的笑声。 杜海抬手握拳,稠密的血气便自觉的缠到了他的拳头上。 “救~救~我~”声音从那裂缝中传出,黑压压的裂缝在杜海的挤压下早已缝合不上,随着风扎根在其上的黑线随风摇摆着,黑气缓缓涌出,声音像是混在这些气体中传出一般。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随着第一声的响起,越来越多不同的声音,密密麻麻的从周遭不知何时围上他的黑气中传出。 “救~救~我~”将死之人压着破碎的嗓子的声音,就像大风拍碎玻璃,卷起时传出的簌簌声。 这些声音像千万片碎裂的玻璃片扎进他的大脑,每一个字就如同碎玻璃上的一个棱角,这一切,全部都扎进了最深处,引来千万次的痛苦,这些痛苦纠缠着,就像那一团团纠缠着的黑气。 “闭嘴,闭嘴!”杜海紧要牙齿,痛苦带来的巨大压力令他不由自主的这样做。 他看着那咧着的笑容,顺着黑线,张扬的覆盖到了整个面部。 从额头的最左侧划过下把的最底层,然后又升到额头的最右侧,整个面部,都嘲弄着杜海。 “闭嘴,混蛋!”杜海大声吼道,他吼了出来,他将这些痛苦,这些压力,狠狠的发泄出来。 他的拳头狠狠的砸下,“砰!”巨响传出,同一旁刚好倒塌的大楼一起。 这一击就像大楼坠倒一般,巨大的力量打的血偶的头颅砸的地面出现一个坑陷,飞溅的水在放红放暗的世界,像血水,像黑水,更像早已死去,凝固的,死水。 飞溅的水一滴滴,一团团,粘稠的在一起,飞扬的,迎着杜海的面部,他的面部狰狞的,就像在巨大压力下形成的一个缺口,无穷无尽的压力顺着这个缺口释放出来,而这片地界也因此,变得坑坑洼洼褶皱不平。 水拍在他的脸上,拂过他的面部,亦或者从他的两侧沾过,不沾丝毫。 他狠狠的打下,血偶的脑袋在巨力下,大片大片的黑气全部挤压着,撑开丝线,从放大的裂缝中逃出,只剩下那两层薄薄的皮躺在坑中。 “救——救——”杜海看着眼前的血偶,声音戛然而止。 而他的身侧,其他的人偶骤然转身,像是刚刚被人接手操纵一般,齐声开始说道,“救——救——我——” “闭嘴,闭嘴。”杜海的声音颤抖的。 身侧的黑气趴在他的身上,就像恶魔一般,凑在他的耳边一声声喊着,他的眼前,那干瘪的面皮,仿佛仍活着一般,露出那早已不是笑容的笑容。 “啊!”杜海大声吼道,声音短暂盖过四周,然后一切又嘈杂的刺进他的身体。 他紧紧的闭上眼睛,他身后的尾羽错乱的摇摆纠缠然后又骤然分离直立,最后,却又缓缓的弯曲,微微包裹住他,只是露出他的前身。 “救救我,救~救~我~”声音又带上了嘲弄一般,呕哑嘲哳。 杜海紧闭的眼中,挂满尸体的黑色森林,血肉像叶片,长满每一个枝头,而一只只乌鸦立在其上,一遍遍的丧叫着。 “我都叫你闭嘴了!”杜海低沉的说道。 “救救我,救救我!”声音固执的一遍遍响起,就像那风,不停地吹着,追的人烦躁。 “闭嘴,闭嘴!”杜海低沉而颤抖的声音就像风拂过卷起的细小波纹。 “救救我,救救我!” 疾走的波纹骤然掀起大浪。 “闭嘴,闭嘴,我叫你们,闭嘴!”杜海像是忍无可忍一般,大声喊道。 他身后的尾羽突然张开,大风吹飞周围的一切黑气,将他的四周一扫而空,他明明闭着眼睛,身后的尾羽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直的刺进那一个个叫喊的血偶肚子里。 无一例外,全部都贯穿而出,尖锐的前端带着逸散如烟的黑气。 黑气,全是黑气,还有那一声声求救声。 刀枪剑戟,贯进他的身体,他的全身痛苦的痉挛着。 “呃啊!”他的口中传出如野兽般的声音,庞大的力量宣泄着,如泄洪般砸进地面的千钧力呼啸而出。 延伸到极长的尾羽带着血偶的身体交错着,汇聚在他的身前,相邻的尾羽插进彼此的血偶中。 然后,杜海睁眼,一根根尾羽,其上涵盖着的无数细小羽毛在此刻,同先前那血刺球一般无二,全部都尖锐的,不停的,急速生长。 一根根尾羽,覆盖的羽毛全部如针般挺立在那更长更粗的羽轴上,而那尾轴更是尖锐的挺立着。 杜海的眼中,血衣像是炸裂的气球般,破片四处飘散,其中的气体同他一起,无助的逸散着,就像是谢幕的仪式。 杜海立在仪式前,他弯曲的身体缓缓站直,尾羽上,扩长的细小羽毛猛地缩短,恢复原状,然后他甩着尾羽,干脆利落的抽身而出,将之立在身后。 尾羽在途中肆意的舒展的身姿,照旧形成的风波,将产生的黑气拍散。 杜海听着,前方的声音缓缓消散。 “救...救...我...”杜海听着,最后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消散而去。 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连破碎的骨头都没有。 杜海将所有都一扫而空,巨大的洪潮拍散一切,只剩下轻松。 肆意挥散的庞大力量摧毁了一切,他眼前,厌恶的一切。 他忽然想起那些躺在一起的士兵们,他焦急的寻找着,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摧毁了一切,一切? 杜海一怔。 或许他们早已死去,或许他们因为血偶的某种能力消失,又或许,他们因自己而已,因自己而消失。 尸骨不存,荡然无存,所有一并,只能活在他的记忆中,蒙上那黑色的幕布,疏散的烟尘。 第三十八章 谢幕 “怎么会这样......”杜海望着四周仅剩的狼藉,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碎骨与顽石堆砌的堡垒,阴雨与红云铸就的天空,大风吹过彼此的空隙。 风呼呼作响,人气喘呼呼。 杜海大口大口的喘气,想要将压力全都排泄出去。 死人,死人,一直在死人,从过去到现在,他明明一直想要拯救,却偏偏什么都拯救不到。 “不该是这样的。”杜海低垂着头,他抬头,阴云密布的天空,阴霾下,雨点划过血红的雾海,海面之下,尸骨与废墟埋葬着无数的记忆。 阴沉,压抑,杜海越来越喘不过气来,一股莫名的压力,跨越了整片天地,直直的压在他的心间。 “满意了吗?”身后,铠甲石像破损的已经不能蔽体,露出的其中,空荡荡的。 里面的白骨,在先前,已经先一步无法承受压力,腐蚀消散了,而这剩下的这一身,牵强的作为肉体,根本无法寄存多久。 “满意了吗?”因为杜海愣在原地没有回答,李梦又一次问道,他闪烁的蓝色火焰,微弱的,不停摇曳,随时有可能熄灭。 “你在...说什么。”杜海转身,他看着眼前那如四周的危楼般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塌的石像。 “实现了自己的心愿,你满意了吗?”李梦问道。 “实现心愿?开什么玩笑,这算哪门子实现愿望?”杜海懊悔的问道,“我实现了什么愿望?” “你想要动起来......”李梦说道,“你想要毁掉那些人偶,然后你做到了,可你还是悲伤......” “可我什么都没有保护好。”杜海说道,“我想要动起来,想要毁掉那些人偶,只是为了保护好他们。” “但他们早在之前就已经变成了人偶。”李梦说道,“你根本没有必要为了那些东西而牺牲自己,甚至因此而自责。” “人偶?东西?你在说什么?”杜海问道,“那我又算什么,你又算什么?” 李梦望着前方,远处,坍塌的建筑扬起的尘土与雨线编织成的网罩妄图拘禁着下方的一切,冲天的红光尖锐的将之划破。 “我们,周围的一切,乃至这个世界的所有所有,都是东西。”李梦说道,“而我,只为了让其中的一个人,不成为像我们这样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还有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人又怎么能被称为东西。” “人......”李梦迷茫的语气像是在问自己,顿了顿,然后,他突然语气一变,正声道,“听着,杜海,现在,你回头进城,还能见你儿子一面,你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的儿子?你到底是谁?”杜海问道,他原本稍稍松弛的手,骤然握紧。 杜海的身后,李梦的眼前,建筑被旋涡卷进去了一样转动着,东倒西歪的,上空,惊雷声响起,一柄巨大的雨剑从云层中缓缓下降,带着隐隐浮现在表面的霹雳,已是蓄势待发。 下一刻,雨剑淬雷,悬尘漫天。 “轰!”雨剑宣泄而下,四散的水帘,化作激流,涌入大地。 从上往下看,化作流沙的地面被庞大的水倒灌,如沼泽般,更加难以逃脱,电流闪着光,徜徉在其中,半空悬浮的尘土,纷纷化作利剑向下刺去,涡旋的正中,一人立在其上,他抬头,眼中红色的光,手中红色的剑。 杜海回头,雨剑下落,甚至令天地都隐隐失色,白色与黑色轮番显现,如同落地的惊雷,四散的湍流漫过街巷,松软的土地之上,房屋随波轻晃。 “与你无关。”李梦说道。 “那我的事,又与你有什么关系?”杜海问道,他转过身,径直向那雨剑波及的中心走去。 “停下!”李梦说道。“我饶你一命,并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了。”杜海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然,你早就动了。” “咔”身后立刻传来声响,杜海诧异的回头。 “噗通”本就立的很勉强的铠甲,随着李梦的驱动,瞬间失去平衡,四分五裂的倒塌在地上。 杜海看着其中,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连骨头都被啃了个干净。 “吃人的怪物。”杜海皱着眉头,“你和另外一个人,我谁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他握紧拳头。 “怪物?”油尽灯枯的魂魄飘荡在风中,吹得忽暗忽明的火光骤然一亮,摇曳的身姿陡然一僵。 “反正总也聊不了几句,你永远都如此的固执。”李梦笑着说道,“也罢,你就先我这具身体一步,去找那些你认为重要的人吧。” 环绕在杜海身侧的血气在下一刻,齐齐的像李梦的方向飞去。 血气凝结而成的羽毛,百鸟朝凤般,向着他们的王奔去。 杜海只觉得心口,心脏仿佛炸开了一般,许许多多的东西,缓缓的被释放出来。 “啊!”他捂住心脏的位置,无数的虫子在他的血液中徜徉,他感觉他的血管肿胀着,难以名状的麻痒感中,虫子蠕动,彼此的体表相互摩挲着,向着他的全身蔓延着。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看着浮现在体表的黑线一下一下,活者一般的蠕动,“咕叽”他咽下一口口水。 早已按耐不住的手终于狠狠的抓了下去,还未剥离完全的血气,就在这瞬间,突然附上他的五指,在两者即将接触的一刹那。 五指在血气加持下,轻易的破开肌肤,然后,杜海眼睁睁的看着大片大片的黑线,像喷泉一样顺着他的五指抓开的缺口喷涌而出。 没有预想之中,喷溅而出的血,而是黑线缠绕混合而成的绵绵黑气。 “很痒,很难受,很想抓对不对......”李梦轻轻问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杜海受伤的手臂被横在胸前,他的另一只手茫然无措的悬在一旁,他转过头看着杜海,看着那飘荡在那一滩越来越少的石碓上的幽蓝火焰。 火焰在经久不息的大风中,每一次晃动,都近乎熄灭那般,可最终,却总是微弱的闪烁着,坚持留存了下来。 “接下来,是疼痛。”李梦说道。 “你在——”杜海说着,但下一刻,他直接疼的倒在了地上。 “嘎吱嘎吱”晶体碎裂,啃食的声音从杜海的体内,密集的响起。 疼痛,炸开的心脏像是长在了身体各处,不停地跳动,跳动,将一切都撞个稀碎。 杜海眼睁睁看着,他的手臂处,黑线攀爬在他的体表,啃噬着一切,所过之处,肌肤下不是白骨,而是血红的晶石,他这才发现,他没有骨头,他的身体由那先前长在他体表的晶石支撑。 惶恐的喘息与剧痛的嘶吼下,黑色的浪潮侵蚀一切。 他的体内,血管被硬生生撑爆,“骨骼”被包围着,慢慢的,被啃噬的一干二净。 黑线以构筑起杜海身体的血气为食,不断的破坏杜海的身体,加速他死亡的进程。 李梦的残魄一动不动的看着,黑线包裹住杜海,吞食了他编织的皮囊,爬上他的脑袋,包裹着,又从他张开的嘴中涌了进去。 “唔!”杜海爬满黑线的双手不停的砸着地面,挣扎着,但很快,他挣扎的动作幅度便小了下来,声音也不复先前。 四溅的积水,拍打在四周,又缓缓回流,陷入轮回。 李梦看着杜海的身体逐渐瘫软,却又时不时抽搐,他的灵魂饱受折磨,即将迎来短暂的歇息,而他,尚且不能休息。 他不断的从杜海那黑线爬动,摩擦的缝隙间扯出残余的血气,那些血气上挂着黑线,像是咬着这些食物一般,但他们并不能离开太远,李梦扯开些许距离,黑线便自行脱落了。 即便自己的残魄已经几近消亡,但他仍有绝对的信心精妙的操控好周围哪怕一丝一毫的血气,这是他的武器,如臂使指的武器。 他将这些血气汇聚在前方,形成一个尖锐的枪间,指着那被密集黑线包裹着,成了黑色的杜海,黑气弥漫在他四周,时不时有黑线从其中掉落,就像下着黑色的雨。 片刻后,躺在地上的杜海陷入了长眠,一动不动,而那些黑线,像是将一切都吃了个干净,开始更加密集的纠缠在一起,压缩形成的骨架,周围的黑气绕着他的骨架旋转,不停的靠近,等那风散去,便只剩下一个不知何时站起的,黑色的没有五官的人形生物了。 也就是在那风散去的瞬间,李梦凝聚的枪间飞了出去,狠狠的插进他的身体中。 “还给你”李梦说道。 插进黑影体内的枪间瞬间在他体内构建起一道道浮现在体表的红色脉络,黑线被震散,然后被血气吸引,本能的吞噬起来。 黑影的身体,黑线开始波动起伏,大片大片的翻卷进一根根红色的脉络中,包裹吞噬。 “不再多聊几句吗?”黑影完全没有关心自己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身体,站在原地问道。 “跟你吗?”李梦问道。 “喂喂喂,你就对自己的实力这么没有自信吗?况且我也完全没有要冲破你禁锢的意思啊。” “我说过,我不会再信你的鬼话了。” “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你我曾经那么要好。” “那你就看在我们曾经那么要好的份上愿赌服输,放他出去。”李梦冷冷的说道。 “可我并没有输啊。”黑影笑着说道,“难道你将他打败了吗?” 李梦看着身前,黑影的身体,黑线逐渐平静下来,红色的脉络,连带着漏在外面的枪尖的后半部分,全都被吞了个一干二净,黑线包裹着杜海,然后缓缓向后褪去,从他的身后钻进他的体内。 “我的将军啊,为我扫清一切的障碍吧。”声音猖狂的笑着。 杜海的身体被修复的完好无损,他站在那里,睁开的双眼满是坚定。 “怎么样?这与你心目中的形象,应该差别不大吧。”黑影笑问到,甚至有几分炫耀。 “所以说,我不会信你的鬼话的。”李梦说道。 “维持这个世界就已经很让我头疼了,你居然还说这种伤人的话。”黑影故作神伤,“杜卡,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到那时,你会对今天的背叛感到可笑。” 李梦眼前,杜海熟练的吸收着周围的血气。 “假的永远都是假的,我颠覆了这一切,又怎会对这一切有依恋。”李梦凝望着眼中的男人,“毁灭是得不到救赎的,泣离,所以我才拯救。” “那就是没得商量咯?”黑影问道。 “他不会成为我的,他只会成为另一个我。”李梦肯定的说道。 “那就走着瞧吧,一半对一半的力量,究竟鹿死谁手呢?”杜海的身体向着远处产生剧烈波动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后,血气轻轻的将李梦的魂火抹去。 空气中弥漫的所有不属于它的颜色,全都被吞了个一干二净,雨中,干净的街道前方,飞沙走石,天地色变。 第三十九章 黑红中的暴戾 一方战罢,视线从断崖的主街道转移到了数小时前的街巷之中。 “你要阻止我吗?”李梦问道。 “不不不。”卓尔黎急忙回答到,他有礼貌的鞠躬,看着一点防备没有,“我不是来阻止你的。” 李梦看着视线中一团红色,“那就走远一点。”他说道,就要转身。 他的身体,被水弹击中的伤口,血缓缓止住,他的身后,少女看着李梦缓缓侧过身,看向她。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由黑红点缀的世界,隐藏在黑暗之后的一个个面孔却仿佛活着一般,凸显出来,李梦怔怔的看着,一个个雾气编制的面具慢慢剥离,悬浮在半空,向他靠近。 之后,他眼中,鲜红的颜色开始狰狞的扩张,伸出一条条触须,摇摆着。 李梦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触须将他紧紧的缠住,然后面具一面一面,贴在李梦的身上,长在他的脸上,那面具苍白的,毫无血色,像是死人的脸。 突然间喘不过气,感觉身上压了座大山,李梦下意识的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是,怎么回事。”他愤怒的质问的前方躺倒在地面上的少女。 李梦的手用力挣脱着那缠绕在他身上的触须,却又在下一刻,直接穿过那些触须,那些触须似乎不存在,但却又在李梦的眼中,紧紧的缠绕着他。 “咯咯咯~”声音从他身上的面具不知何时张开的嘴中传出。 李梦紧紧的盯着前方,触须的源头,导致他看不见的罪魁祸首。 “杀了她!杀了她!”面具仿佛通晓他的内心,千面一口,异口同声的说着。 “哈哈...”李梦喘着气,慢慢的像眼前的源头走去。 “喂喂喂,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卓尔黎缓缓的直起身,他抬起头看着要转过身的李梦。 李梦艰难的移过目标,转头看向卓尔黎。 “不想死,就离远点!”他压低声音,似乎与什么挣扎搏斗着。 “杀了他!杀了他!”声音争先恐后的扯开他的肌肤,钻进他的身体里。 “可你面前的人死了,我的小命也保不住啊。”卓尔黎笑了。“可我又不想死。” 他听着身后,房屋摧毁倒塌下的惨叫声与巨兽的吼叫,无奈的叹了口气。 “要不然,我放你们进城?现在。”卓尔黎问道。 李梦捏着身上的面具,用力攥紧,他的五指狠狠的钻进肉里,然后猛地扯下。 血肉被抛在半空,挥洒着滚烫,然后落在冰冷的水面。 李梦猛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向卓尔黎。 “杀了他,杀了他!”声音随着李梦逐渐暴躁的精神,嘈杂凌乱起来。 “你的伪善会害死你的!”见李梦没有照做,面具尖叫着。 “杀了他!杀了她!毁掉一切!”面具的声音一刻不停的传来,要将癫狂感染给李梦。 见李梦没有回答,反而扯下了自己的肉,卓尔黎顿了顿,然后他仍是开口问道:“你觉得...” “闭嘴,闭嘴!”李梦大声吼道,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面具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 他大声吼着,正巧打断了卓尔黎的话。 “我知道我不该做什么。”李梦痛苦的说道。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一......” “闭嘴,闭嘴!”李梦歇斯底里的号叫再一次打断卓尔黎的话。 “啊!”他痛苦的握住拿剑的右手,他回头看着那晃动的红色,“不想死,就离远点。”他的话语从牙缝中艰难挤出。 卓尔黎看着转身,挥剑蹒跚的走向少女的李梦。 “好吧,好吧...”他说道,“不过幸好今天风汛。” “动手!”卓尔黎大声说道,空荡的巷道根本没有人影,但他这样喊道。 “噗嗤!”一根黑褐色的长箭从不远处的房顶猛地射下,快的只剩下光影,长箭直直的射向蹒跚前行的李梦。 “啪嗒!”李梦沉沉的踏足于积水之上,四溅的水与从后背飙出的血,长箭连带着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李梦踉跄的靠在岩石制成的粗糙长箭上,与其说是长箭,倒不如说是长矛,它的表面粗糙不平,像是临时制作的。 “噗嗤!”在这一瞬间,所以的声音全部消失,就像是要让他能够清楚的听到这轻轻的声音。 “干掉,应该不算阻碍吧?”卓尔黎说道。 原本因为那些面具,那些缠绕着他的血气,那些眼中的漆黑而阻塞的感觉,在这一瞬,敏锐的连雨落在地面打起的水珠落下产生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除了视觉,一切都比之前更加的敏锐,他的胸膛贯穿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随着他的呼吸向身体的更深处蔓延。 很疼,到处都很疼,漆黑一片,阴沉的雨水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李梦情不自禁的调用起了身体里的血气,用以抵御所有,所有的不适。 他听着卓尔黎在身后说出的话,凉凉的,他感觉他的心,很疼很疼。 他将握着右手手臂的左手摸向那里,但那里有个小小的缺口,冷冷的风吹着,从身后吹到身前,从后背吹到手心。 卓尔黎伸手,雨便向他的手前涌去,他再放下,雨便连成一条线,直接穿过了预先瞄准好的,李梦的心脏。 “啪嗒,啪嗒。”雨水密集的落下,他握住石矛,要将他拔出。 他的嘴无声的张开,将插在地上的石矛颤颤悠悠的拔出。 “噗嗤!”下一箭紧接着射了过来,刚刚拔出石矛的李梦,石矛插在他的胸膛,他晃动着身体,仿佛随时要倒下去。 下一秒,便被紧接着射出的石矛贯穿,巨大的力量更是将他打的后退两步,连带着另一根刚刚拔出的石矛,一同插进地里。 李梦仰靠在两个石矛之上,他失去色彩的眼睛看着黯然失色的阴沉天空,黑色将触碰到的一切都染成黑色。 “啪嗒,啪嗒。”雨声连绵不绝,在呼呼作响,嘲笑着他的风中。 “哈哈哈。”面具的声音重新出现,同那风声一起嘲笑着李梦。 “被骗啦,李梦,真是愚蠢!”面具大笑着说道。 “你该杀掉见到的所有人,只有这样,你才能让自己不受到伤害。” “闭嘴,李梦要我先杀掉那个女人,然后再一起干掉那个赶来的......”李梦说道。 “可他一直没有来!”面具说道。 “那就等到他回来。”李梦说道,他的手用力的将他石矛拔出地面。 嘎吱嘎吱,不知是他的骨头在响,还是李梦捏在手中的石矛在响,李梦的右手握紧长剑一动不动。 “那如果他一直不回来呢?”面具怪笑着说道。 “不会的,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李梦肯定的说道。 “我是说,万一他迟到了呢?”面具问道,“你保护不了李梦。” “你保护不了李梦!”面具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大声的喊道。 “你的愚蠢只会害死李梦!你该干掉周围所以威胁来保护李梦!你当不好李梦!” “我知道,可...不该是所有,李梦,我不能......” 嘎吱嘎吱,声音越来越清脆,李梦狠狠的捏着长矛。 “你明明很愤怒,你讨厌被欺骗,你该听从你的内心,挥动那柄剑,他们阻碍了李梦交给你的任务,就应该被消灭。” “阻挡了李梦前进道路的该消灭,阻挡了他视线的该消灭,不管是好是坏,只要他们阻挡了,就该被消灭。” “可...可......” “摸摸你的胸膛,那些伤口,他们想要伤害李梦,可你却只是看着,难道你想让李梦死?那些,可都是该死的恶人!” “不不,唯独这个。”李梦紧紧的捏着胸膛的石矛。 于深沉的梦境之中,他猛地摇头,咬着牙,像是干了坏事被斥责的孩子,极力反驳着。 黑色与红色交织的色彩在杜海眼前描绘出一幅幅剪影,红色的孩子置身于一片黑色中,他周围有很多的人,他们手拉着手,手拉着手。 然后,红色的长矛在他的眼前,穿过一个又一个人影。 松开的手,倒下的人,红色逐渐将黑色染成红色。 “不!”李梦捂着头,“不,不!” “那就毁灭他们,我命令你!”多变的声音如渐变的虹,虚幻而熟系的声音钻李梦的脑海,从轻佻到严肃,李梦听着,那是他自己的声音,他等着这声音给自己下命令,哪怕那声音稍纵即逝,化作更加诡谲的声音。 千言万语,只寻一席。 从轻声的安抚到严肃的命令。 李梦眼睁睁的看着那红色的长矛掠过所有人,洞穿了所有,孩子站在再无旁人的红色中,胸口的大洞空荡荡的,似那落不到实处的双手。 孩子害怕的闭上眼睛,但力量从不在哽咽逃避的低谷中,他跪在地上,死亡的黑红填满他的伤口,他就这么趴倒在了一片红色中。 逐渐扩散的红色,将鲜血,将一张张无限放大的面孔,平铺在所有。 空洞绝望的眼神凝视着李梦,在红色的暴力,在黑色的死寂,在阳光下,在夜晚中。 “下一个就是你。”声音,念头,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 那红色的长矛猛地袭来,离他越来越近,他看着眼前再无其他,只有那越来越大的矛头。 李梦闭上眼睛,四周一片寂静,寂静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抛开看到的,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不要,不要!”李梦像是做了个噩梦,他惊呼着,睁开了眼睛。 眼前,血红的长矛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猛地穿过。 “不要过来!”他大喊到。 他的意识选择了逃避,但他的手却下意识的,出于保护身体的本能的迎了上去。 随后,一切都化作泡影,在李梦的周遭,一片满是红色的世界中。 李梦闭上了眼睛,蹲在地上,捂着头,但他面前的小人的双手却从后方抓住了这贯穿了他的长矛。 嘎吱嘎吱,血气频繁的自手心涌出,“砰!”下一刻,这根刚刚射出的石矛就这么穿过李梦手附近的血气,擦着他的手心,化作了飞灰。 就好像...他直接捏碎了这根在空中高速移动的长矛,与此同时,两根长矛贯穿的胸膛,喷薄的血色将长矛覆盖,李梦的左手捏着 李梦的手摸着胸膛的空洞。 “不...不可饶恕,该被,毁灭。”他说道。 “哈...哈...”李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灼烧的气息沸腾爆裂,在他的身体中。 “啊!”他大声喊道,“杀掉。” “杀掉!”面具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响起,一面一面,在此刻,区别于之前的单一声音,一声一声的传出。 音浪汹涌的淹没李梦,他流淌在其中。 “砰!”他胸膛的石矛直接被身体炸裂的血气炸成了粉末。 他看着前方的红色,他的周遭,触须被齐齐的截断,在他的身前一尺。 他一步步走去,“挡我者,死!” 李梦抬头,麦香,书海,残忍的刽子手屠杀着,一个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倒下,燃烧的火焰将一切化为随风剥蚀的焦炭。 血...血...他的鼻尖翕动,闻着这些,他便无力的流下泪水。 “该死!你们,全都该死!”孩子的声音说着,一刻不停。 第四十章 不善战的倾泻者(上) “怎么可能!”楼顶之上,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居然徒手将我的岩箭捏成了灰?” 楼房之下,李梦摇晃着身姿,“驱逐,毁灭!”他喊道,就像是受伤小兽的睡梦中因疼痛而无意识发出的叫喊。 同时,他的体表开始不自觉的挥散出血雾,这些血雾围绕着他,不同于之前,而是飞快的向四周散去,富有侵略性的铺满整个街道。 就像是蜘蛛编制的网,李梦靠着这些,感应着周围那些不属于他的气息。 李梦蹲在一片血红之上,他表情平静,脸上沾了泪,像是睡去了,但他却睁着眼睛,平静的像一潭死水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身下的血红,看着那一个个波纹。 血红的夕阳下,孩子挥动着长剑,迎上钢铁的洪流,穿过戈甲的红色划过一具具尸体,他不断的前进,瘦小的身体却爆发出远超于其所能掌握的力量,这股力量逐渐吞噬一切,生命也好,理智也罢。 眼前被杀得一片血红,孩童踩着烧得只剩一半,在血水的浇灌下,脏乱不堪的书页,站在满是尸体的世界中,喘着气,他的眼前模模糊糊的映着三片晃动的红色,还剩三人,还剩最后三人,少年提着剑,毫不犹豫的上前。 长矛自前方射来。 雨幕中,李梦挥剑,面前射来的石矛被一分为二,红色侵蚀着,然后将之化作粉末。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能力,只是用血气将这显然是用气形成的石矛侵蚀成完完全全由血气组成,然后再轻松的将之拆解。 气与气碰撞,一方取代一方,仅此而已。 李梦睁着那一片漆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他只遵循着那站在尸山血海中的孩子的动作,跟随着,一齐摆动着身体。 他的身后,血气波动着,被划开一道口子,向着他打来,但几乎与之同步的瞬间,李梦便察觉到了。 他神色平静到甚至有些病恹恹的松弛的面部,拖下的不可计数的寂寞与焦躁,汇聚的若有若无的恐惧一下一下的撩拨着他的心弦。 阴影悄无声息的爬上他的面部,他盯着血面,看着其上倒映的画面。 然后,他轻轻将头撇去。 李梦转身,长剑挥斩,便轻而易举的将卓尔黎偷袭的水枪斩作虚无。 什么都没有,李梦稍稍睁大的眼瞳便又恢复原状,重新转过头去,他一个人,寂寞的在血海中,体会着莫名令人悸动的深仇。 面具带着笑意,不再说话,似乎已经睡去,远远望去,黑色中的红色气泡包裹着李梦,不知何时会破裂。 “......”李梦不再说话,他缄默着,只有他的身体,迎合着意识,进行着行动。 “感知能力提升了?”卓尔黎看着先前迟钝到接连被长矛射中,被他的水弹打到而毫不自知的李梦,现在却轻松的将射来的长矛斩灭,甚至又立刻转身阻挡了他的偷袭。 两侧,飘荡的血雾轻柔到在他的两侧拂过,就像是在抚摸他的脸颊,轻柔到他甚至快要忽略掉这些忽然自李梦身体里爆发出来的血气了。 舒服,异常的舒适,他甚至想要伸个懒腰,在满天下坠的雨中,这些血雾就近似不存在,但他却愈发的舒适,就仿佛,仿佛他与这些血气融为了一体,他的身体随之一同摇摆舒展。 他感受着轻柔的抚摸,下意识的像一侧望去,望着那似温暖手掌的血气飘荡着,蜿蜒而行。 一瞬松懈...... 卓尔黎望着血气远行,他的身体松弛的仿佛要一同远去,目光与之相随,亦步亦趋。 眼中似乎看见了远方,沿着轻轻环绕的平坦泥路,两侧高至脚踝的小草抖擞着令人酥痒的愉悦,青山白云下的村落,湖泊映着青色,水波积淀着的绿,调笑着蓝天的淡抹。 “这是......”卓尔黎无声的轻喃,生怕惊扰这静谧下的恬美。 一步一步,卓尔黎明明站在原地,却怔怔出神的望着左边,碎石阴雨黑楼变作青山绿水木屋。 卓尔黎看着这一切,在一片虚幻中渐行渐远,慢慢的失去着战斗的意志,毫不知情的。 雨密集的落下,李梦握剑的手上提,将横着的剑高举,作势就要下劈。 他手中的剑此时愈发的红,闪着妖异的红光。 李梦将血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其中,那剑便充盈到移动时也会不由的散出些许仅凭颜色,便能区分开来的,浓厚到与周围的血气格格不入的血气。 狂暴的能量悄无声息的将接近它的雨珠融为虚无。 “卓尔黎,你在干什么!”不远处的头顶,苍老的声音传出。 “噗!”长矛破空的声音被掩盖着射向李梦。 这句话,既要叫醒不知什么情况,似乎正在神游卓尔黎,同时,也要掩盖声音偷袭李梦。 倘若李梦不回头,那么长矛便会贯穿他,阻止他将要发出的攻击,顺便叫醒卓尔黎,倘若他回头,那么就单单只是叫醒卓尔黎。 总之,不管如果,只要他叫醒卓尔黎并与之联手,赢面都是极大的。 无非就是李梦受不受到这多出来的一下攻击罢了。 一片漆黑中的视线从窗口一般的洞中看向李梦的后背,望着那两个大洞。 “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一般的炼气师过不了多久就会死的伤,他却能够面无表情的战斗着,究竟是强撑,还是这血气带给他的能力呢?” 声音自言自语间,长矛转瞬即至。 卓尔黎在声音传来的瞬间骤然清醒过来,眼前,长矛与青年的背尚有些许距离,青年黑色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用看着死物的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回想起之前,他后知后觉的惊出一身冷汗,“果然是因为这些气组成的雾吗?” 他回想起之前在城门口的一切发生时,似乎也有着这些血雾。 “致幻?”他自己问向自己,不相信似得看向自己的双手,反复握拳。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自己此刻仍在留恋,留恋心中最美好的东西。 他仍麻痹着。 “啪”清脆的踩踏积水的声音再一次提醒着卓尔黎。 “嗯?”卓尔黎抬头,眼前,青年的长剑拖着猩红的尾巴,劈向那长矛。 瞬间,四溢的狂暴能量便将那长矛从内部炸裂开来,纷飞的石屑像万千针向四周飞去,却又被附在其上的血气消磨殆尽。 不止如此,下劈的剑,从剑尖出开始涌出的血气像喷泉一样包裹住整个剑身,随着这一次斩击,粘稠的气挥洒出扇形的红色月牙,斩击以飞快的速度劈向前方的一座高楼。 “哈...”卓尔黎倒吸一口气,“快离开那!”他立马大声喊道。 一道黑影几乎与卓尔黎同步的,从不远处的高楼中跳出,那高楼跳出的一侧,完好无损的墙壁突然展开一个大洞,黑影就这么突然的落了下来,降在李悦的身旁。 落地的瞬间,地表猛地出现一层岩石薄膜,将四溅的水花阻挡下来,不让积水溅到李悦的身上。 “殿下,救驾来迟。”老人蹲在李悦身旁说道。 他自先前李梦转身挥剑时便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这是他早年与战场上无数次厮杀后慢慢的猎人的直觉,他当机立断的跳出了这花了一个晚上制造出来的掩体。。 反正出不出来,二对一都是他们的优势更大。 尽管面前的青年表现出来的实力与他所感知的有极大的出入,明明稍稍弱他一截的气息波动,却似乎依仗着他那诡异的气,应对的十分从容,甚至能够压制他。 但他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表象,只要能坚持住...... 想到这,他又看向了卓尔黎。 “你今天是怎么了,卓尔黎?”老人带着点恼意,“又是射偏又是发呆!” “小心,这些血气有致幻的作用,不过我已经没事了。”回过神来的卓尔黎解释道,他用水气将自己包裹着阻隔着周遭的血气。 “这样吗?”老人毫不犹豫的用气在自己的体表形成一层薄膜,然后他看向一旁满是鲜血,可被雨水打湿的脸上却毫无血色的李悦。 “殿下?”他又问道,但仍是没有回应。 他伸出手去,一碰。 “啪~”轻微的水泡薄膜破裂的声音响起,但掩盖在雨声中,并没有引起老人的注意。 “怎么,怎么会这样......”老人诧异的说道。 眼前,李悦的模样像是完全变了一样,血液粘连着,粘稠的像网一样的从无数毛孔中分泌出来,无数毛孔扩张撕裂的伤口狰狞的连成一条条伤痕,像是一碰就要变成无数块,李悦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这就是致幻吗?”老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行,不能再拖了。”老人当机立断的抱起李悦,“卓尔黎,我要先送殿下回城。” 老人看向眼前胸膛顶着两个大洞的李梦:“他受了伤,虽然难缠,但只坚持片刻,对你应该问题不大吧,我马上就回来。” 卓尔黎在雨幕中与老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那轻轻睁着眼睛,吊着一口气的李悦。 “真能挣扎啊,这么久了,还没有死吗?”他在心中想到。 老头子看着李悦长大,感情极深,他也是拿李悦的行踪和可能产生的危险才换来了他提前出城设伏。 自知留不住老人,卓尔黎在内心叹了口气,脸上却只能微笑着点头答应了。 老人看着卓尔黎,点了点头,扭头就走。 与此同时。 “噼啪噼啪”炽热的火焰炽烤着孩子,他摇晃的提着剑,踉跄前行,在高温下有些昏沉。 “杀不死,怎么都杀不死。”周遭被一片火焰包裹的他胡乱的挥砍着火帘,掀起的火星前方满是摇晃的人影,那些人影倒下又站起。 “砰!”突然,他身后的房梁坚持不住煎熬,轰然落地。 李梦骤然惊醒,灼眼的火光化作不知何时密布的阴雨,他前方的两团模糊人影越来越小。 他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却突然愣了下来,雨消失了,他眼前遍地的血红尸体就像是在无间地狱,他通过了业火的洗礼,然后来到了这。 他又眨了眨眼睛,猛地抬头,只看见两团逐渐变小的人影在簇拥着的尸海中行走。 他立刻用手在脸上抹了抹,想要将或许涂满脸的遮住视线的血抹掉,但什么都没有改变。 “李梦,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哪怕只剩下你一个人!”声音嘶哑的被拖行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你是谁?”李梦问道,他看着远去的背影,“为什么我会这么熟悉?” 没有回应,拖长的嘶哑声音过后,便是漫长的死寂。 “别走,别走!”李梦伸出手想要挽留。 李梦看向那两团模糊的血影想要离开,缓缓挪步的他跨出一大步,大喊道:“还不能离开!” “啪!”下一刻,在李梦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汹涌的火焰爆裂炸腾的扑面而来。 他的前方,无数的黑影汇聚成两道,在他眼前,越来越小。 他死死的盯着其中一团,“把他们还给我,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他大声说道。 “不能走,还给我......”跪坐在一片血红中,被泡影包裹着,在一片黑暗内的李梦呢喃道。 与此同时,雨幕下,先前一直消极应对的李梦,这一次,在无人攻击的状态下,他猛地踏出一步。 “还不能走,还不能走!”声音一声平静,一声焦躁,就像突然惊醒一样。 右手的长剑刚刚将注入的力量宣泄一空,现在正是力量的空档期,根本无法挥出斩击。 他便挥出左手,左手伸直立在身前,五指弯曲,就要将李悦体内剩下的血液扯出来,但下一刻雨幕化作一道屏障从他的身后绕到他的身前,阻挡在他面前,误打误撞的切断了他和李悦的血之间的联系。 “怎么会没用?”李梦焦躁不安的看着前方什么动静都没有传出,意料之中的鲜血喷泉并没有出现。 正相反,他的眼前,突然间莫名其妙的多出了蓝色,无穷无尽的蓝色从天而降,而他的面前,断头台上的蓝色斩刀直直落下,斩断了他与前方,凭借血气相连的联系。 李梦愤怒的挥手要斩破这雨幕,可他的四肢却突然全部举步维艰。 “别走,别走!”他大喊着。 他眼睁睁的看着距离越来越极限,直至脱离他的施法范围。 “这是,怎么回事?”声音突然小了下来。 李梦瞪大了眼睛,低下头,他的四肢被突然出现的蓝色水线缠绕着,就像水草那般,死死的缠绕着他。 这些突然出现的攻击避开了李梦散出去的血气的探查,出其不意的对他造成了阻挠。 尽管这阻挠并不长久,李梦的身体用力的挣脱着,他的体表,源源不断的血气逸散,只是片刻,这蓝色的水草,其中的湛蓝便已肉眼可见速度完全变成了红色,然后又瞬间破裂。 但当他再抬头时,前方却已无人影。 李梦原本用力到前倾的身体在这之后,突然的,便松弛的下去,像是失去了目标,失去了动力。 “那就从你先开始。”但很快,他便幽幽的说道,平静的,但血气却止不住的逸散着,就像是在逃跑。 火海中,雨幕中,尸山血海中,李梦同时回头看向身后。 血气逸散着,三张脸重合着,平静的说道,掩埋在地下的火焰灼烤着埋藏在其上的尸体,只露出星星点点,燃烧着能触碰到的一切,而那火焰并非无源,向下看去,那火焰生长在另一片尸体之上,三片世界上各自站着一个孩童的身影,虚幻而孤单的身影重合着,在一片血面之下。 年轻的面庞观望中,就仿佛每一个都是自己。 第四十一章 不善战的倾泻者(中) 声音响起的瞬间,明明平静的声音,卓尔黎却只感到毛骨悚然,浑身打颤。 也就是在这瞬间,原本随意飘散的血气变了,变成了凝固了的铁水一般。 一直飘荡的血停住了,卓尔黎处在其中,就好像要无时不刻被这些血气包裹着一样。 难以呼吸,难以动弹....... 无数的红雾开始向他涌来,粘稠的覆在他的身上。 针扎一样的刺痛感开始遍布全身上下,就好像血水顺着毛孔流入,冷却凝固,扎进体内。 紧接着,阵阵灼烧感传来,在体内..... 就好像...血水重新化开,在自身蕴含的巨大温度下。“滴答,滴答......”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卓尔黎眼神迷离的站在原地,血红的雾像一只狰狞巨爪,从他的身后将他狠狠扼住。 “是血吗,我在流血?”卓尔黎想到,他低头看去,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千疮百孔,血从一个个小洞中汩汩流出。 “滴答,滴...”杜海听着声音越来越虚幻,他也突然觉得自己开始愈发的虚弱。 耳边,雨幕刷刷作响,却又被什么划破,一股将一切归于寂静的力量朝他靠近。 似乎,风平浪静...... 卓尔黎松开身体,身体便一瞬间,软了下去,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卓尔黎身体覆盖着的早已被染红的薄膜,随着他意念的平静,松弛,化作一滩血水。 周围的血气蜂拥而上,但尚有,一瞬清明。 大雨落下,狂风呼啸,这些,早已习惯的这些,在这一刻竟有些陌生,就好像,有了距离,很远的距离。 血水与身体无声落下。 有种窒息的感觉,沾染了死亡的气息,萦绕在他身上,生出无力,令人想要闭上眼睛放弃一切的无力。 “可...不对。”卓尔黎微睁眼睛在一片黑暗中。 “一切总有种违和感,就像这距离,有种虚幻的真实感。” “虚幻,虚幻.....”卓尔黎无声的重复着。 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用力的将眼睛睁开。 “幻觉吗?”他咬牙,“我明明将身体隔开了。” 另一边,李梦看着前方血爪在卓尔黎身后形成,将其虚握在手心。 “奇怪,为什么动不了?”李梦疑惑的看着,但旋即他便明白了。 “李梦,没有人可以伤害李梦。”他看向一旁震颤着剑,摇曳的猩红像是在督促他,剑身欢呼的,迫不及待的想要舔舐鲜血。 “那就用这个吧。”李梦说道,已经充盈的剑被他抬起,然后竖直劈下。 顷刻间,红色的月牙便躁动着划破冰冷的雨幕,朝着躺在地上的卓尔黎冲去。 压低的月牙挤压着地面,甚至在路径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裂痕。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李梦眼前,红色的残月前方,一抹蓝色猛地炸开。 卓尔黎牵引着体内的水气,将之尽数放出。 水花带着水汽从卓尔黎全身喷出,将环聚在卓尔黎周围的血气一扫而空,凝实的血手也随之破碎,化作一团雾气,向着卓尔黎飘去,看样子还想要附着在他的身上。 “哈...哈...”卓尔黎拼命的喘着气,喘着这来之不易的清空气,方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配合着那逼真的幻境竟是令他主动放弃了呼吸。 他抬头,便看到眼前压低的月牙越来越宽,像是一艘帆船,他猛地向一旁翻滚,险之又险的避过这一击。 “轰!”月牙撞在后方的一栋楼上。炸开的雾气顷刻间消散,只剩下露出一个一个同月牙一个形状大小的洞。 这一击,在威力上,显然比萨卡的风刃威力要大上许多。 卓尔黎翻滚躲过这一击后立刻爬起,他轻轻偏头,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大洞。 “好险...”他喘着气说道,同时身体开始吸收周遭磅礴的水气。 刚刚情况紧急,他将体内大半的气喷出,这才摆脱了那些致幻的血气,幸好现在是暴雨天,源源不断的丰沛水气被他吸入体内,流转在他的体内,要不了多久就能补充完全,当然,是在不战斗的情况下。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陌生的敌人,将身体内的水气源源不断的散出,确保周围不会被那些血雾腐蚀。 “自己靠着雨天的水气补给才能维持周围小小的一片,但面前的青年呢?” 卓尔黎望着李梦胸前的大洞,空荡荡的,没有一点鲜血留下,伤口早已凝固,足以致命的伤口。 “顶着这样的伤,他又是靠什么维持呢?”卓尔黎这样想着。 他看向李梦握在右手的剑,将其上的红色挥出后,黯淡到蒙蒙黑的剑身,红色正从剑柄缓缓注入。 “为什么不肯乖乖的死去?”李梦微微歪头,疑惑的看着卓尔黎。 紧接着,不等卓尔黎回答,他脚尖发力便像卓尔黎冲去。 “啪啪啪啪啪!”踏在水上的脚步声密集的响起,他只片刻便冲到了卓尔黎的身前。 卓尔黎仓促间,只得右手虚握,将水气压缩成剑的样子,抵挡李梦挥斩过来的攻击。 “嘭!”略显低沉的气息碰撞,只见李梦手中的剑,剑身的红色似乎黯淡了几分,这分代价换来的,是他的剑径直将卓尔黎只有剑的形状的气斩为虚无,流散着淡淡红光剑顺势将卓尔黎砍成两半。 但李梦并没有停下来,他的左手横着一扫,便将卓尔黎的身体扫成了一滩水。隔着横飞与下落的水帘,他牢牢的盯着卓尔黎。 “没有用吗,我的泡影。”卓尔黎看着接着向他冲过来的李梦,皱眉说道,他也飞快的向后撤去,一挥手,李梦身旁的水气顺着他的牵引,稍稍成型,缠绕着他的腿,勉强拖延片刻时间。 绷直的水草随着李梦的迈步,被轻易的扯断,索性水气十分充足,胜在量多,大片大片的水草缠住李梦,挣脱,追赶,缠绕,如此往复。 李梦看着周围缠绕住他的蓝色,又看了看与他越来越远的红影。 “别想逃走。”他说道,他的身体,大片红色也同卓尔黎先前那般喷涌而出,扩散的血雾像除草剂一样,飘荡在水草之上,很快,那些水草便变成了红色,同时开始消散。 “又形成了一片?”卓尔黎看着李梦周围的血雾,又看了看他周围的,一脸的难以置信。 “能在雨天磅礴的水气下维持两片不小的血雾行动,且规模保持不变?这怎么可能。” “除非他的气已经提炼到比周围的这些水气还要凝实了,但这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实力的强弱与气的凝实程度还有量的多少有关,面对近乎无穷尽的雨产生的水气,这是卓尔黎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这也是他散出的水气能在李梦制造的血雾中存在的原因。 凝实到难以渗透,气与气接触的面积就会大大减少,有了补给就能轻易的存在于另一种气之中。 卓尔黎的眉头皱着愈发紧促。 身边这团仿佛有意识一般紧紧跟着他的血雾就已经让他头疼了,倘若再来一图,那自己吸收周围血气的途径恐怕就没有了。 浓郁的血气会将所有的水气阻隔在外面,而失去了水气,别说李梦亲自动手了,这些血雾产生的致命幻觉恐怕就足以让他死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 眼前,被血雾包裹的李梦周围像是展开了一个领域,只有血气的绝对领域,卓尔黎的水气根本无法在其中生存,又谈何阻挠呢? “怎么办?怎么办?” 卓尔黎向后飞快的退去,但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他低头一看,红色的雾气不再是向他逼近,挤压,而是生出一根根触手,尖锐的触手缠绕在他的体表,尽管隔着水气,触碰不到他,但依旧很好的限制了他的行动,他越走越慢。 “怎么办?怎么办?” 李梦只是倾泻着,卓尔黎便已无法招架。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李梦。又看向越发难以动弹的身体,突然,他意识到一件事。 眼前的敌人...... “他在模仿我?”卓尔黎疑惑的问道,有些不敢相信。 第四十二章 不善战的宣泄者(下) 荒凉的主街道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寂寥的碎石搭着遍布裂痕的地面,周围是坍塌的建筑和不知什么东西留下黑泥...... “够了,袁爷爷,就送到这里吧......”清冷的声音突然传出,声音的主人轻冷的,但仍是强撑着说道。 “殿下,您醒了?”老人满脸欣喜的低头看着不是何时醒来的李悦,少女努力的撑起眼皮,抬眼看着前方,满脸,全是止不住的虚弱。 “刚刚......”少女挣扎着想要起身,“袁爷爷,不用这么见外的。”少女听着老人以殿下称呼自己,补充道。 “殿下,你伤的太重了,不要乱动,我先送你进城。”老人焦急的说道,怀着的少女脆弱的像满是裂痕的瓷器,老人生怕稍一动弹,面前的瓷器就要支离破碎。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少女说道,“送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落下的雨被老人在头顶用气生成的岩壁挡住,少女看着那片土黄,见不着光。 “老奴,老奴做不到,殿下,不要放弃啊.....”老人飞快的跑着,向着那越来越近的城门。 “轰!”冲天的血气从两人身后,那先前交战的巷道位置传来,老人回头看去,却又立刻别过头不再看去,少女只是转过头一直看着。 “那卓尔黎该怎么办呢?”李悦问道,似乎看了那景象后,突然有了几分精神。 “就让他自生自灭吧。”老人狠下心说道,“殿下不要再强提精神了,我不会放下你的。” 少女听着老人的话,便松了力,不再作劲,眼皮也重新耷拉的下来。 少女将头瞥向另一边,看着两侧倒塌的建筑,片刻,少女问道。 “袁爷爷,你觉得,父亲怎么样......” “陛下......,老奴不敢妄言。”老人迟疑片刻又立即说道。 “可他做的那些事,算不上好。”少女轻轻说道。 “对杜...杜海他们,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老人说道。 “那对您呢?”少女问道,她将头转正,看向老人的面庞。 “自然是最好。”老人笑着低头看向少女,只是那爽朗的笑容背后,却似乎全是无奈与难过。 “是吗......”少女呢喃着,她又在心中问向自己,“那,对我呢?” 老人看着少女那迷茫的面庞,惨白的面部甚至容不下那黑漆漆的眼眸,隐隐猜到了少女在想些什么,他安慰道:“陛下总有这么做的理由,殿下当初不是说要找到这些个理由,然后告诉大家吗,怎么能在现在放弃呢。” 少女却只是轻轻摇头,“我已经累了,不想找了......” 她看着老人来到城墙下,城墙在他面前自行分开一个洞,他毫不犹豫的钻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冲天的血柱。 “虽然我很讨厌卓尔黎他们,但也确实,对不起他们......”少女说道,“这些年走遍了大半个帝国,可这在父亲的治理下民不聊生,暗流涌动的帝国一直在跟我说着,当初,我们做错了。” “袁爷爷,您还要见死不救,一错再错吗?”少女说道,老人低头看去,少女满眼的渴求。 “可...”老人犹豫着,仍是抱着少女像城里跑去。 “袁爷爷!”少女用尽全身力气低声喊道。 老人低头,却看见少女的身体正在缓缓变成透明,挤不出什么血的肌肤蜷缩着,皱在一起,大片大片的裂开。 “停下,殿下,不能再动用这力量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老人惊慌失措的说道。 “那就请把我留在这里,回去吧......”少女倔强的说道。 ........... 雾气沉得像是彻底沉淀在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身体越来越重,。 卓尔黎就这么站在这片雾中,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吃力,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青年,如临大敌。 普通的拖延和攻击都无效,即使发出也会消融在李梦周围那层属于他的血气领域中,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先前石矛那样将气拧成一股的贯穿方式,由他自己将气进行压缩,然后对着李梦的要害进行攻击。 机会大概只有一次,倘若没有成功,恐怕就再难见成效了,而更可怕的是,李梦很可能会模仿他的攻击方式进行攻击。 他现在太过于依赖那柄剑了,单一的蓄力斩击,在他的身体没有被周围这些血雾压垮前,尚能躲过,但倘若在这斩击间的空当多加入几次攻击,那么他是万万坚持不到老人回来的。 似乎也只能这么干了,卓尔黎将手藏在身后,而他右手,蓝色的气早已充斥于手臂,凝聚于手心,他向来都是想到就做,至于做不做成,那是想完之后的事。 这也是他身体越来越沉重的原因之一,体表的气本就难以抵御血气,他还抽调走了一部分,本就不堪重负的防御工事,正飞快的瓦解着。 “机会只有一次!”他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死死的盯着青年右手的剑,胜负就分在下一次攻击,他无比专注的,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两者的距离。 “啪嗒,啪嗒。”青年踩着积水,血雾被他聚集起来后,周围的水气失去了压制便自然而然的浮现出来,周围全是白蒙蒙的雾气。 “吓傻了,吗。”李梦看着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不再眨一下的卓尔黎,走到他的跟前。 卓尔黎也看着他,看着那剑离他越来越近,直至他看着那剑再一次滴血,然后青年挥剑。 青年握剑的手异常的稳,除了攻击时便近乎一动不动,于是当那剑在卓尔黎眼中动了时,卓尔黎便动了。 上提,横扫,李梦的右手在他的胸前抡了一个半圆,右手停在了左臂的位置,打算发力。 而就在这瞬间,“嘭!”李梦眼前,卓尔黎的身体再一次炸开,但这只是障眼法,磅礴的水气瞬间遮挡住了视线。 尽管李梦看不见这些,但他不知为何能看见的蓝色,却依旧在他的眼中绽开,与色泽暗沉的红色和黑色相比鲜艳的多的蓝色依旧令他产生了那么一瞬的失神。 这就够了,李梦的右手迟疑了那么一瞬,就是那么一瞬,卓尔黎冲出这一大片的水气组成的迷雾,他的右手用与李梦一样的攻击方式,虚握成拳的右手,一柄湛蓝色的匕首随着他右臂的蓝色尽数褪去,全部注入他的手心,瞬间成型。 他将这柄匕首插入李梦的脖子,身体欺近顶着李梦横在胸前的右手,不让他对自己挥出斩击。 原本极短的匕首在插入李梦脖子的瞬间,圆柱型的蓝光瞬间洞穿了李梦的脖子,冲破血雾到达了外面。 匕首就像是注射器,蓝色的光芒被尽数注入李梦的体内,本就不相容的两种气斗争着,蓝光在李梦的身体里乱窜着,像一支身陷重围,左突右撞的骁骑,哪怕终将被蚕食殆尽,也能在那之前对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伤口在足以致命的脖子处,于是首当其冲的,李梦的脖子部位,绽放的蓝色不断射出,甚至要将整个头都从脖子上分离下来,然后是他的身体,无数道蓝光射出,最后是他的头部,亦有些许射出,在极短的时间内,李梦的身体便被破坏的千疮百孔。 卓尔黎在做完这之后,整个人便靠在李梦身上不再动弹,那一瞬间,他抽取了能利用上的所有气,包括体表用于阻隔血气的那些,也被他炸开充当障眼法。 失去了庇护的他在他一系列行动过后的瞬间便在一次被血气笼罩,索性,这一次陷入幻觉的时间,也是一瞬。 卓尔黎的眼睛一瞬失神,但旋即,扑上他的血雾就像是失去了操控一般溃散开来,他得以逃脱幻境的控制。 而这也说明了一点,他的攻击时有效且致命的,李梦的精神力正在溃散。 他飞快的后退,看着缓缓倒地的李梦,他周围的血气失去操控也溃散开来,再难庇护他,周围的水气便趁机渗透进来。 趁此机会,卓尔黎飞快的吸收着这些,他的右手做完这些后毫无知觉的悬挂在一旁,看样子短时间内是没法再用了,若是事后得不到治疗,恐怕还会落下病根,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 他的左手一挥,地面能被他操控的水气被一扫而空,化作荆棘一般的东西,插进李梦的身体里,又在他的体内长出新刺,进一步破坏他的身体,透出他身体的部分闪烁着红光,看样子是吸足了血。 卓尔黎弓着身子看着失去意识的李梦,还觉得不保险,但他已经使不出半点气进行攻击了,他一面吸收着上空依旧丰沛的水气,一边四处张望。 他看到不远处似乎先前士兵在巷子间与咸水鱼战斗遗留下的长剑,慢慢的走去,打算用它再补一刀。 第四十三章 似乎虚假的世界 “不,不,李梦,不能伤害李梦!”李梦只觉耀眼的蓝光充斥于他的眼中,身体的疼痛感,与脖颈处的分离感。 明明这些都无关紧要,这些疼痛明明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但他的身体却根本不受他操纵的,自顾自倒了下去。 “但你的大意害死了他。”面具的声音适时响起,幸灾乐祸的嘲笑着他。 “不,我没有,从我的身上滚下去!”李梦愤怒的大吼到。 “你在将你的无能造成的过失迁怒与我,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面具大笑着,“快想想该怎么办吧,这副身体马上就要崩坏了。” “我可不怕这些。”李梦说道。 “就因为这样,你就毫无抵抗的任由身体倒在地上,静待死亡?还是说,你想让李梦死去?”面具嗤笑着,“你永远成为不了李梦,任何人都会无比珍惜自己的生命,除了死人,亦或者,你根本就不是人,你这怪物。” “.......”李梦沉默着,但面具的话却惊醒了他,对,他该反抗的,于是他催动着体内的血气开始主动抗衡那些血气。 “怎么不说话了,怪物?不用伤心,怪物也有怪物的生存之道嘛,掠夺与被掠夺,你看,多简单,很适合你不是吗?” 李梦沉默着,倔强的在体内与四射的蓝光厮杀着,但正如先前说的那样,肆意破坏的,卓尔黎注入的水气本就是有死无生的。 “别再摆弄这些小把戏了,把你真正的实力展现出来,怪物总有与生俱来的本领的。”面具看着胸口越来越多的蓝光穿出的李梦,不满的催促着,“赶快把身体补好,你不会指望周围这些将你的身体修补完毕吧。” “修补?”李梦内心中无声重复道,然后,他不再追逐那些毫无规律的蓝光,开始用身体内的血气弥补身体。 怎么回事,这种熟系的感觉,就好像重复了无数遍一样,李梦缝补着身体,诧异着。 “但以这样的速度,完全来不及,修补及不上破坏。”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有什么本领?” 怪物,掠夺,死亡,先前面具说的话不停的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快想起来,快响起来!”李梦在内心里大吼着。 声音似乎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本能,亦或者是因为他的情绪波动?怪物,掠夺,死亡,三个词语倏忽间连贯起来。 “怪物如果不进行掠夺,就会死亡。”不是是谁对他说的,但话语却回荡着,不停扣响他的心扉。 “不,我不要死亡...我不要李梦死亡...”李梦说道,于泡影中跪坐的他,双手撑地,颤抖着,黑色的细线不断从他的身体里升起。 与此同时,他身下的血池,原本重合的三个画面开始波动,分离。 孩提被狠狠的踩在脚下,长剑从他的背部直接插入,穿过肚子,视野越来越黑。 业火焚烧的少年在大火中,无数的黑影顺着蔓延到青年身上的火,不断的跑进他的体内,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直至火焰变黑,少年变黑,世界便黑。 青年站在尸山血海中,再无人影,他便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两侧尸体堆起的山谷夹着的前方,而后,两侧的尸山缓缓闭拢,将青年封闭在其中,永无天日的视线,光亮连成一条指向天穹的细线,然后一切尽归黑暗。 “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李梦大吼道,他的身下,血红全部变成漆黑,像是泥潭。 “红色,我需要更多的红色。”李梦魔怔般自言自语着。 他的灵魂敏锐的感知着一切,哪怕隐藏的再深。他看着四周突然像是换了一个颜色,红色充斥着整个世界,他仰头看向天空,翻滚的红云正降下粘稠的血雨。 “轰!”并非从李梦身上发出,而是被李梦从天上缓缓扯下的血气形成的光柱直直的落下将李梦笼罩。 密集落下的血线从天穹拆下,落在半空,与周围的雨丝格格不入,却又如真正的雨,混在猩红的背景中。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没人会相信天际会涌出如此庞大的血气。 “这怎么可能?”卓尔黎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根本就违背了常人的认知。 四周不断有红色连续的向笼罩住李梦的那通天的血柱中汇去,可这些地方,有很多,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血气。 那这些地方又为什么会存在着呢?积水中,废墟中,完好无损的房屋中,降雨的天空中。甚至于... 卓尔黎低头看向他的身体,“我的身体......” 即便他立刻用水气在体表裹了一层水膜,也阻止不了哪怕一丝一毫,他的身体,源源不断的血气向不远处的李梦飘去,也就是在这是,他注意到他的右手,他的右手变成了沙子一般的细小颗粒,正在缓慢的消散。 不仅是他的手,周围的一切,凡是被李梦牵引出血气的,都正在缓缓化作细沙,消散作虚无。 他动了动他的右手,肿胀到失去知觉的右手手指轻微动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他的指头,正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包括周围的一切。 如果只是破坏,消减,他尚能接受,但不留痕迹的毁灭,唯独这点,他不能接受,因为这里是他唯一的家园了,除却这里,他已无处可去,更因为,这里是他苦心经营的地方,是他无数个日夜推窗看去的地方。 他需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担忧的向后方安静下来的街道望去,哪怕视线被林立的建筑阻挡。 “不要有事啊。”他说道,思考与言语间,一直挪步前行的卓尔黎看向身下那柄剑,他俯身,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握去。 “连这都正在消亡吗?”卓尔黎看着正在消亡的剑尖,毅然决然的转身。 他的眼前,微微缩张的血柱就像虫卵,孵化着其中的东西,而他要做的,就是将之扼杀在其中。 他握着剑,飞快的前冲,落下的雨开始消散,漫天砂土,只是天地间的水气好像也顺着天上的大洞疯狂的暴涨着。 每一个跃步,消散的雨丝与溅起的水珠都猛地炸开,成为尘埃,砂砾般微小,这些细小环绕着周遭,组成的破碎世界,虚假且不真实的。 他看着他与那蛹越来越近,那蛹动的也越来越剧烈,随着距离拉近,消散的越来越快的剑与他的身体,周遭那些在这片近乎静止的世界,随着这世界唯一在动的人行动,飘荡着一同向前方涌去的尘埃,带着浓郁的水气,汇聚在卓尔黎身旁,随着他的前冲,不断向后飘散,却又不断有新的在他身前形成,这些,飘荡如衣衫。 左手持剑,右手握着,卓尔黎看着眼前一并散去的剑与右手,不为所动,将剑直刺。 只是那剑却在接近的最后不断的溃散,节节散去的剑身在靠近那血柱的瞬间化为乌有,就像撞在无形的墙上,不断被削去,连带着他的右手。 卓尔黎盯着眼前抖动的越来越剧烈的血柱,满不在乎,为了达成目的,小小的牺牲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血柱,咧嘴一笑,空气中浓郁的水气在先前的冲锋中不断的被他吸附,搅动一切的涡旋在毁灭的瞬间,将汇聚在其上的水气猛地散出。 崭新的蓝色光剑散发着朦胧的水气,出现在刚刚完全消散,连剑柄都不剩的,空荡荡的左手,蓝光骤然向前延伸,替代那铁剑刺进那蛹中,刺向那记忆中躺在地上的李梦身上。 “啊!”痛苦的惨叫随着剑身的每一次伸入,就仿佛摩擦着骨头,发出的细密而深入骨髓的叫声。 世界,流转着的血气骤然一凝,只剩水气还在不停流转,但下一刻,周遭的一切,猛地向李梦涌去,光柱破裂,露出其上黑色的空洞,阴云涌去,将之掩盖。 一切,汇聚在李梦的周边,然后凝固在身旁,静止了下来,明明虚无缥缈的气体,就在此刻,仿佛有了实体一般,将卓尔黎架在了原地。 被外力侵入,紊乱破坏的血柱,正不断四散的血气短暂的掩盖着李梦的身形,但掩盖不住的,是不断散出的,比红色更深的黑色。 卓尔黎看着右侧,一柄暗淡的红剑,剑身猛地伸出,却长到延伸出数米远,然后,它缩短,短短一瞬间,包裹着李梦的气便像是被震溃,又像是被吸收。 苍劲如墨,晦暗似血,战栗的黑红在这一刻,以此作为载体,出现。 长剑以黑色为主调,其上的丝丝深红深陷其中,反射的光线透着令人心悸的,莫名的力量感。 李梦握着剑,胸口的被卓尔黎刺开的伤口在卓尔黎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不仅如此,先前造成的一切伤害,都已经愈合,他完好无损的站在卓尔黎面前。 将要施展着,掠夺的力量。 第四十四章 掠夺 “同先前不一样的颜色....”卓尔黎盯着那柄剑,处境十分危急,被无形的压力死死钉在原地的他就是砧板上的肉,任李梦宰割。 但他并不在意,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那一击以后,停止了消亡,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化作飞灰的雨,其上,新雨重新自上空落下,也就是在这瞬间,李梦荡剑除雾,他低垂的头抬起,眼神不再迷茫,而是从无尽恐惧中碾出的连绵灭却。 他双手持剑,对着卓尔黎的腰部飞快的扫出一剑,他只出剑,快过雨,自上而下的雨在他的剑斩过他的腰间,方才落到剑上、 长剑穿过卓尔黎的身体,却并没有常人意料中的拦腰截断,而是完好无损的,仿佛斩在了空处。 但并非如此的,那黑色的剑在斩过卓尔黎的身体后原本平静的表面便开始骤然升起黑气,甚至于其上,点点红色也掺杂在其中,就仿佛上面颜色活过来了。 李梦于沉默着喘息着,源源不断的黑气从其中涌出,与先前相比,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李梦眼前,卓尔黎的身体没有收到任何损伤,但他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幻。 紧接着,卓尔黎感到身体一松,但他的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梦的攻击便紧接着到来了,他踢出一脚,将卓尔黎狠狠的踹飞。 李梦向卓尔黎走去,一只手摸着先前被卓尔黎贯穿的伤口,一只手将剑径直插在了卓尔黎的胸口。 卓尔黎的神情在插入后的几秒内逐渐痛苦了起来,但作为交换,卓尔黎逐渐消散的身体稳定了下来,而剑上附着的气,就这么顺着剑身,从胸口打开的口子进入,闯入了卓尔黎体内,与他体内残留的水气交锋了起来。 他看着躺在地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的卓尔黎,卓尔黎的右手空荡荡的,他便抓着卓尔黎的左手将之提了起来,一只脚踩在他的左手上,就要用力,但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却打断了他。 “咳咳,咳咳!”脖子的位置,一阵剧痛突然传来,他的脖子,原本的伤口随着时间,重新出现。 “哈...喝...”李梦喘着气,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他赶忙捂住脖子,看向身体,却发现先前的伤口突然间露了出来,尽管没有完全露出,但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之前那样的。 难以呼吸,窒息的,死亡感。 “怪物,看来我们的处境也差不了多少......”卓尔黎眯着眼睛看着李梦,咧开嘴笑着,但一张嘴,疼痛感便牵扯着他的嘴角,令他笑的如同哭一般。 李梦依旧没有回答卓尔黎的话,亦或者说,此刻的他不懂得如何用话语表达。他向天举手摊掌,五指一勾,就要牵引与天地间存在的血气。 但也就在这时,“刽,住手!”一道蓝光自远处飞来,切断了李梦与天地间的联系。 李梦不悦的看着天边飞来的蓝光,他的身上,本来随意波动的黑气骤然凝聚,显示着他的怒意,他的手并没有垂下,而是继续举着,蓝光划过,斩断了由稀薄血气构成的联系,但下一刻,这联系便重新连接上了。 蓝光很快的注意到李梦身上的黑气,他愤怒的说道:“泣离,这一切果然是你搞的鬼。” 蓝光扫视四周,四下除了卓尔黎再无一活物,他便飞快的钻进了卓尔黎的身体内。 而另一边,李梦也重新与天地产生联系,开始牵引着血气修补身体,他注意着前方的蓝光涌进卓尔黎的体内,卓尔黎原本虚幻的身体渐渐凝实, 然后,卓尔黎右手抓着剑身,将没入身体中的剑生生拔出,并站起,他的眼中,蓝色的光闪烁着,与此同时,他手中握着的剑也从他手握着的剑身位置像两侧变蓝。 世界随着李梦与天地重新构成联系,开始不停的被抽取血气,而随着他的吸收,周围的一切都在缓缓消散。 “刽,快停下来,不要再抽取那些血气了,那是用来支撑这个世界的根本。”卓尔黎焦急的说道。 李梦仰头贪婪的呼吸着这些,他身上的伤痛随着吸收这些,缓缓的淡去,紧接着,他的右手虚握,长剑萦绕着黑气,逐渐在他手中成型,看样子完全没有与卓尔黎好好谈谈的意思。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一次出现的长剑只有一半大小,成了刀的形状,而另一边,卓尔黎手上的伊始变成了一半,看样子像是原本的长剑被分成两半被两人握在手里。 卓尔黎握住的剑身随着李梦的召唤,变小,然后从他的手心滑落,插在地上,他犹豫了一下,便握住了剑柄。 “看来只能先打一场了。”他无奈的说道。 他挥手一剑,斜向上的湛蓝的剑光便斩断了光柱,挥出的长剑往回斩下,“锵!”他提步向前,长剑与李梦冲刺袭来的长剑撞在了一起。 “醒一醒啊,刽,刽!”卓尔黎在李梦面前大喊。 李梦默不作声的与卓尔黎角力,他右手握剑,看着卓尔黎空荡荡的右手,他将左手也搭在剑上,双手握剑,一起发力,将卓尔黎的剑荡开。 在这瞬间,经由他双手注入的黑气不断涌进长剑内,而后,长剑变长,再一次斩过卓尔黎的身体。 黑气混在攻击中侵入卓尔黎的身体,吞噬着所能吞噬的一切。 只是卓尔黎看上去并没有先前遭受攻击那样,只一击就遭受重创,失去反抗能力,他看着面前的李梦荡开他的剑后,向着他的胸膛刺去,随着他的攻击散出的黑色轨迹贯穿他的胸膛,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卓尔黎皱眉看着,李梦的每一次攻击斩在肉体上,可每一次的伤害,却全部由藏在其中的灵魂承担,这就是他手中那柄剑,泣离最根本的能力,斩魂。 他以他的意志控制着这具身体,把原本身体里寄居的灵魂当做盾牌承受着灵魂上的伤害,可这本就千疮百孔的灵魂恐怕再承受几次伤害就要魂飞魄散了,到那时,还是需要他来承受这份伤害。 诚然他手中那另一半的泣离也有一样的功效,但他并不愿意这样对刽,所以他手中的这柄剑,其实就和普通的剑没有什么差别。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刽恢复原样呢?卓尔黎头疼的想着,他现在操纵的残破身体根本难以招架李梦的攻击。 他看着眼前,刺出一剑的李梦又要接着进行下一次攻击。 而就在这时,李梦被他斩断的与天地的联系,失去供给的身体,伤口又渐渐浮现,首当其冲的,就是脖子上那无数被蓝光洞穿的狰狞伤口。 李梦慌忙停下攻击,剧痛令他弯下腰,他的左手再一次做出召唤的动作,要吸收血气。 卓尔黎犹豫一瞬,便与他拉开了距离,他这才想起他手中握着的是泣离,生前无数次挥斩后的他头一次没有挥下这柄剑,他并不愿意伤害刽。 他越发讨厌这把剑了,只能造成毁灭与掠夺的剑。 卓尔黎看着满身是伤的李梦,挥剑就要斩断他头顶刚刚连成的细线,只要断了他的供给,等他伤痛爆发失去反抗能力,他就可以尝试唤醒刽的灵魂了。 但李梦并没有让卓尔黎如愿,他立刻跟了上去。 “锵!”两把泣离又一次撞在了一起。 李梦的左手维持着仪式,由一根血线到越来越多,血线与他的左手相连,交织着,越来越粗。 两人相当于都只用一只手进行战斗,几乎相同的力量令两者谁都奈何不了谁。 卓尔黎疯狂的吸收着天地间的水气,先前他体内剩余的水气都被顺着泣离的斩击侵入的黑气吞噬了,这也是泣离的另一个能力,夺气,每一次攻击挥斩带出的气都要吞噬等量的气才能得到满足,才能消散。 这也正是他为什么先前只是与刽普普通通的进行角力的原因,这具身体的气在先前被泣离插着的时候被吞了个一干二净,残留的气又不断消耗着他附身之后辛苦吸收的气,再加上他刚刚又挨了两剑,导致他一直入不敷出,直到刚刚,他才将气抵消完,才能够真正意义上积累下气。 他盯着李梦,他的面庞平静到看不到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疼痛掀起的波澜只片刻,便被遗忘,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两人都在等待,一人在等待伤势缓解,一人在等待气的累积,平静与平衡只是暂时,一旦一方的力量大于另一方,平衡就将被打破。 黑气萦绕于剑身,似乎察觉到卓尔黎的意图,又似乎只是感知到卓尔黎身体里重新积蓄起来的气,出于本能,蠢蠢欲动了。 李梦将身体压在剑上,想要靠重量压下剑身,在通过延伸剑身伤到卓尔黎,掠夺他的气,他的身体大体已经恢复如初,他的左手便想要暂时放下,故技重施。 卓尔黎咬牙顶着通过李梦手中的泣离传来的压力,还不够,他积累的气还不够,现在使用,只是白白消耗,然后慢性死亡。 但他并没有太好的方法,倘若他后退,失去阻挡,可以延伸的泣离恐怕会立刻将他贯穿,可格挡也难以僵持更久的时间了。 而就在这时刻,土褐色的长矛猛地从后方射来,将李梦的整个脑袋贯穿。 长矛的尾部拖着血液,带出一个大洞。 李梦的身体瞬间失去力量软了下来,血气一刻不停,疯狂顺着李梦的引导弥补伤口,但卓尔黎早已等待这个破局的机会多时了,看着长矛飞过,感受到压力的减小,他瞬间反应过来,抓住机会将李梦的剑荡开,挥出一道湛蓝的剑气将血线斩断。 第四十五章 关于死亡 “喂喂,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清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躺在一片漆黑中。 疼痛感,被无数细微撕扯身体,捣鼓内脏的感觉不停从身体各处传来。 “再不做点什么,你可就要死咯。” “死...什么是死,如果能不这么痛苦的话,死或许也不错。”我一动不动,静候着死亡的到来。 “又要放弃了吗?你可真是个废物啊,身上承载的那么多,随随便便就要放下吗?” 我没有理会,反正声音的主人每次都会在最后,操纵我的身体让我活下去,只是活下去真的有那么好吗。 “我,究竟,又是什么东西......” “产生疼痛,吞噬,因吞噬而产生疼痛,因不吞噬而产生疼痛,吞噬,这样的轮回,活着,就是为了产生疼痛吗,那死呢?是不是就不会痛了。”我这样想着。 “我是谁,我于这个世界就是算什么,我所做的会影响什么,这个世界于我又算什么,我总是这么想,可思来想去,最后剩下的,却都只是无尽的空虚。” “我没能留下任何痕迹,只有黑色,与黑色中伫立的我。” 疼痛感越来越剧烈,即将又一次,来到崩溃的边缘,但我已经习惯了,疼痛改变不了黑色,他只是不停提醒我,提醒我还活着。 “为什么是我?那么想替我活下去,你就代替我活下去吧,我已经受够了。”我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乐意,不过可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完成,谁让你是这茫茫然中存活到最后的呢?” “现在,吞下它,从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就是我们这些怪物的宿命,不掠夺,就会死。” 一股阴冷从四面八方袭来,将我挤压在其中,根本没有留下我选择的余地,究竟是我吞下它还是它吞下我呢? 被怪物吞噬同化,还是从怪物身体中破肚而出,似乎不管是那种结局,我都已经注定要变成一个怪物了。 “那么,睁开眼睛吧,看一看这片天地,你喜欢他吗?” 我努力睁开眼睛,我看见,金色的光芒下,周围的一切,在我完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尖叫着扑了上来。 刺眼感,灼烧感,撕裂感,身体不断的预警,提醒着我正在被攻击,以我最熟悉的方式,我不由自主的进行反击。 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周围再一次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黑暗。 一直以来我都在与这样的东西作斗争吗?我问自己。 往后,这样的战斗越来越多,我所到的每一个地方的每一寸空气每一寸土壤都排斥着我,这样的世界我又怎么会喜欢呢? 如果这样也称得上是活着的话,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的话,那倒不如最开始就死去...... 可是死啊,我所到的每一个地方,离开时,那安静到没有疼痛的黑暗,如果这就是死的话,那么带来这一切的我本身,又算什么呢,长期在其中的我,又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呢? “既然这片天地待我们如此,那就取代他。”那个声音这么告诉我。 ............. “喂,喂,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疼痛感,被无数细微撕扯身体,捣鼓内脏的感觉不停从身体各处传来。 “再不做点什么,你可就要死咯。” 对话重复了不知多少遍,我只迷迷糊糊的等待。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下个不停的雨用自己的方式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卓尔黎踩在这些的上面,看着倒在地上,脑袋开了个大洞的李梦,失去了血气的供给,他深埋的伤口又重新出现。 “卓尔黎,怎么样了!”远处,老人的声音传来。 卓尔黎没有理会,他眼中闪烁的幽幽蓝色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梦,就要准备离开这具身体,回到李梦体内。 四周的血雾被雨水不停打散,越来越淡,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了。 可就在这时,李梦的身上,数之不尽的黑气再一次涌了出来,黑色包裹住李梦的身体,将他露在众人眼中的整个后背都变成了黑色。 第四十六章 泣离 “不好!”卓尔黎盯着眼前突然被黑气包裹的李梦,“这熟悉的感觉,是泣离没错了。” 卓尔黎的看着左手的半把泣离,下定了决心,他的头顶,乌云在刹那间全部变成了红色,而在这片血色下的一切,也都突兀的渗出红色。 鲜红的地面腾起无数的血爪抓着李梦的身体将之开膛破腹,被撕扯开的黑色却像烟一样飘散在红色的海浪中,血爪包夹着要将黑色溺死在其中。 但黑色生生不息的散出,像是永远无法被扑灭,在血海中的上空永不断绝的飘扬,与此同时,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好久不见啊,杜卡。” 在哪里,在哪里...... 卓尔黎听着这些,神色凝重,没有说话,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源头,而与此同时从血色天空落下的雨却在顷刻间全部无声破裂,凝聚的血气从天空上方猛地落下,像是一片大浪,将一切盖在其下。 升腾的黑烟像两侧飞快的逸散,但终究快不过落下的血浪,被淹没。 “要找到你,真的是很不容易啊。”声音骤然凝实下来,李梦凝神望去,声音却是从他手中握着的那半柄泣离中传出,他将手伸直,平持长剑。 黑烟无声弥漫,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卓尔黎看去的瞬间,甚至想要覆盖到卓尔黎的身上,卓尔黎飞快的松开手,脱手而出的泣离却在半空中悬停着,并没有下落。 弥漫的黑烟围绕着泣离旋转着,越来越大,同时牵扯着远处血海中镇压着的部分,不断被迁出。 “已经不需要肉体了吗.....”卓尔黎看着身前的黑气重新编制出的李梦的样子。 旋转的最先出现的部分是头部,那带着笑容的面部下,其他的部分一一出现。 “欢迎仪式很不错嘛。”黑影构成的李梦笑着看向卓尔黎,“我等待这次见面已经很久了。” 李梦笑着,将手中重新出现的那柄完整泣离抛向卓尔黎,“你的答案,该想好了吧。”然后,他的笑容缓缓敛去,却又旋即重新绽开。 “那边的我们,应该也打过招呼了吧。”他看着卓尔黎,长剑悬停在他的身前,他并没有接剑,卓尔黎便微微向后倾斜,那柄泣离瞬间出现在他身后,让他倚靠着。 “我的....”卓尔黎表情复杂,但他仍是开口,但在开口的瞬间,卓尔黎便打住了他。 “杜卡,打一场吧,就和以前一样,输的服从赢的。”他这样说道。 “泣离,抱歉,可我已经没有勇气真正的握住这把剑了。”卓尔黎说道,“所以我也不会再同意.....” “之前不是还握着吗?”李梦问到,又一次打断卓尔黎的话。“杜卡,这不是借口。” “可这本来就不是借口。”卓尔黎回答到,“这就是我在这无数光阴里思考出的结果。” “所以才要打一场,看看你的脑袋和身体到底被这些丑恶的东西影响的有多迟钝。” “我很清醒。”“是因为他吗?”两人的声音同时传出。 在出声的瞬间,黑气翻滚着,像翻滚探出的一道道鬼爪,贴着地面一次次腾起着向不远处一脸茫然的老人冲去。 卓尔黎看着,他挥着孤零零的左手,蓝色的壁障斩断那黑色的荆棘,屹立在那里,阻挡着。 “这不就好了”李梦看着挥手斩断他操纵的黑气的卓尔黎,他的身体前倾着,“我会打醒你,用你的力量。”他身体发力,猛地从剑上弹起,纵身飞出。 与此同时,那些黑气瞬间烟消云散,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紧接着那些黑气,卓尔黎维持着作为阻挡的壁障也一同消失。 另一边,如离弦之箭般飞出的李梦跃在半空,他双手高举长剑过头顶,重重的劈下那柄随着他心意莫名出现在他周围的泣离。 而卓尔黎也似乎早有预料,他左手凝剑,虚幻的蓝色蒙着一层面纱,直直的吃下这一击,泣离将他的身体压得弯曲,斩的那水剑溢裂,可四周源源不断的水气却不停的注入其中,强行撑着水剑,不令他崩溃。 而在两者激烈碰撞在一起的瞬间,随着力量的交接,李梦手中的长剑,如火焰般炽热鲜红的血色骤然扬起,布满整个剑身,颜色跳动着,闪烁的光线如同跳动的心脏,透露以无限的力量感。 紧接着,附着在其上的血色便活了过来,红色斩断水剑,膨胀的红色越来越大,在泣离缓缓嵌入水剑中,直至将之斩断的过程中,又在斩断的瞬间炸开,紊乱的能量暴力的掀开一切,细雨斜飞,却又在半路消散。 李梦停下身子,并没有挥下长剑,剑上的能量便已经向下冲去,包裹着卓尔黎的身体,炸了开来。 红色的烟雾弥漫阻挡视线,却又旋即被卓尔黎随意的拨开,紊乱的血气四处乱撞,却只是离卓尔黎近些,便温顺的停了下来。 李梦笑着挥剑迎了上去,横扫的长剑发力,荡开卓尔黎单薄力量支撑的招架,骤然呈现在剑身的血红呈扇形拍出,在碰撞荡开的瞬间,经过卓尔黎身前的时候散出,将卓尔黎笼罩在其中。 暴戾,血腥,屠戮这些李梦希望传递过去的,都置身其中。 “想起来了吗,这些你曾经拥有的东西?”李梦大声吼道,他一把抓住卓尔黎的头,将他狠狠的摁在地上。 身后,一根长矛破空而来,可就在这瞬间,李梦手中的泣离消失不见,下一刻又出现在长矛的前方,剑刃直直的将其一分为二,肆意的恐怖波动将之堙灭。 猩红的迷雾径直顺着卓尔黎的口鼻耳渗入,却又被被蓝色的气体驱赶出来,李梦看着,愈发的愤怒。 “放弃强大,在这具连肉体都称不上的羸弱东西里用着这种蹩脚的手法操控这些,这就是你这么久思考出的结果?” 红色的气体如拍击大坝的浪潮,翻涌着,愈发强大,回头便迎上了那一片蓝色。 水气编制的防线在瞬间被冲破,撕开缺口的血气混入其中,同化一般的,将周围全部染成红色。 “我不能接受,杜卡,如果以这样决心出去,你必将迷失在那些虚伪的幻象中,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你,不该这么愚钝。” 血红的气体喷涌着,一刻不停的往卓尔黎身体里冲去,“不要再压抑了,用吧,大大方方的使用这本就属于你的力量。” 蓝色的气盘旋在卓尔黎的四周,挣扎着要托起他的身体。 “这些一直都在,泣离,我只是放下了。” 水柱盘旋着,冲天而起,裹着卓尔黎,巨大的力量将李梦拍起,配合着身后在这一瞬间一起飞来的长矛。 在卓尔黎的配合,这一攻击的连锁使得长矛直接将李梦的身体贯穿。 空中的水珠绽开花朵纷纷落下,而在水注中顺着上升的水流由平躺变为直立的卓尔黎径直冲出。 大片的水落下,卓尔黎迎着骤然变大的雨幕,他的左手,由水气凝成的剑影再一次出现,趁着李梦的身体被长矛贯穿的间隙,他挥出长剑。 只是李梦的身体却化作黑雾,纠缠着的身体,被长矛贯穿的薄雾倏忽间便恢复原状,两者手中的剑再次相撞。 漫天的雨落下,一刻不停的落下,在两者碰撞的瞬间,上空的气流便紊乱的旋转了起来,气旋连着雨,如龙般的伸展着。 “真是烦人啊,你就是在这些不痛不痒中触动的?”李梦的剑,充能过后摇曳出的血气张牙舞爪的,经由他的双手用力,泣离压下卓尔黎手中的长剑,“那真是太可笑了。” 李梦的身体前倾,凑近的脸上浮现的笑容嘲笑着卓尔黎,无形间浮现出的悲伤在风中,雨中,明明都被强大的力量阻隔在外的一片虚无中,缓缓消逝。 在眼中只有彼此的战斗中,李梦只是感到越来越愤怒。 “我绝对不能让你变成这副模样。”他说道。 长剑下压,半月化作的斩击擎着卓尔黎的身子扑向远处,猩红撕扯着,要从正中间将卓尔黎分成两半,泣离斩断了卓尔黎用水气凝作的水剑,而现在,他正要再一次斩断。 他站在原地看着被攻击带着远去的卓尔黎,正要迈步,但他的脚却被脚下活过来的大地抓住。 他笑着,化作黑雾的身体转瞬间脱离了大地的掌控,正要远去,但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凝固了,上空紊乱的风被他忽视的风席卷着,将他的身体从死死的纠缠于中心位置,他不能移动分毫,甚至保持这个状态,他的身体会在风中被分散削弱成无数份。 他无奈的重新凝作人形,大地伸出的岩手再一次抓住他。 “不惜让这副身体,这具灵魂几近消散,就是为了抓住我?”李梦眼见脱离无果,索性不再考虑这些,再次看向前方,“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吗?” “这具身体在这个故事的这个节点,本就是注定要死去的,注定。”卓尔黎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站了起来,他的身体险些被血月斩击直接斩作两半,胸膛往下,粗大的伤口黑漆漆的,狰狞且恐怖。 “故而他的死,如何死,都不会影响这个世界。” 逐渐剥蚀的身体消散着,其中黑色的焰火闪烁着,其内,蓝色的火焰受着保护,看样子毫发无损。 话语通过将死之人的口中传出,已经寂静到屹立于血雨腥风中如鬼城的断崖,老人听着这些,看着两人。 眼前的两人似乎很像,可...却又有着什么不同,注定要产生分离的不同。 落雨染血,留在李梦的脸上,像是血泪,他依稀记得,淋着大雨,是很不好受的。 第四十七章 存在的可能性 “所以这些人的死也都是应该的?”李梦问道。 “我不知道,你改变了这一切。” “那么又有哪些生命该死去呢?由谁来定,生与死的权利。”李梦问道。 “至少在这个故事中,由我。” “哈哈哈。”李梦大笑着,“杜卡,你知道什么鸟,终其一生只会叫一次吗?” 李梦问着,但他只是摇着头,自问自答,“从诞生之初,就被扼死的,只能发出一声悲鸣的,亡命鸟。” “那些经由我之手枉死的无辜生命已经没法开口了,只好由我开口,对你进行控诉。”李梦的笑容又一次扬起,至始至终,都是挑衅的笑容。 “都是因为你的无能,杜卡,你太弱小了,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自身的弱小,弱小遭至苦难,只有强大,才能保护好周围的一切。” 李梦说着,他将剑锋指向卓尔黎,“而你,沉浸在弱小者编织的谎言中无法自拔,放弃强大而选择弱小。” “你在寻死,杜卡,这么做只会招至灭亡,结果如此,为何不当初就死在那些尸体上呢?” “自古,强大是强大者的武器,弱小是弱小者的遮掩,强者只需要让弱者依附,就能活的光彩,而这一切源自强大,故而,强大就是活下去所需的一切,你该明白这些的,杜卡,没有我,你早已死在那前进的道路上。” 李梦说道,他殷切,将剑转着,剑柄朝向卓尔黎,“现在,杜卡,你该握上他了。” “可泣离,握剑之人,从来都该是自己。”卓尔黎看着,当自己的这句话说出时,李梦眼中的殷切,希望皆化作绝望的过程中,只剩下的怔怔愣神。 “我们没有时间胡闹了!”他以低沉的声音最后一次劝诫到。 “我明白我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泣离。” 李梦看着卓尔黎,半晌,他突然大笑着,肩抖擞着,他认清了现实,“好吧,好吧,杜卡。” 他低头看着脚下在水的浸染下,变得柔软,同上空的气旋一同旋转的大地,“我要将这一切都消灭掉,我要让你再一次认清现实的残酷。” 他抬头看着天空,翻滚的雷云降下的雨,深处,孕育着的点点闪光连成线,就在这瞬间,骤然降下。 “就凭这些,也想打败我?哈哈哈!”李梦的声音与惊雷几乎同时响起。 盘卷的雨升腾的身躯,在这一刻,雷电化作他的头,雷电狰狞窜动的余波化作角,探下的头一经落下,便牵动着整个身体,直直的往下撞去,上空不断凝集的土元素化作的石针不停落下。 李梦却只是癫狂的站在原地,手中,摇曳血红的长剑被握着,他抬头看天,满不在乎。 只一剑。 长剑轻轻挥动,像扫落叶那样,随意,轻飘,可就是这样的一剑,却迎上了那声势浩大的一击,石针降下的雨不停刮伤甚至洞穿他的身体,他不再将身体雾化,而是就那么屹立在那,柔软起伏,转动的地面不能撼动他丝毫。 “来啊!”李梦大喊着,对着那苍天。 斩击夸张的化作血月,猩红染红猩红,两者对撞,密集的炸裂声传出,血月将巨龙一分为二,途经之处,两侧的雨点纷纷炸裂,这些组成巨龙身体的部分被李梦的斩击毁灭大半,而后,像是凭空生成的红雾在巨龙的身体中产生,透过那透明的身体看去,仿佛真的受伤流血般。 血月在巨龙的体内变形,伸出无数的尖刺,进一步的拆解破坏巨龙的身躯。 化作两半的身躯,作为头部的雷电在这次攻击后便四散着向四周炸裂跳散。 经由水包裹引导的电流,狂暴的能量在媒介消失后,不再受到约束,肆意的破坏着一切,毫无目的的。 庞大的水柱下落,李梦站在由斩击劈开的缺口处,两侧的水不停的冲刷大地,再向四周蔓延,经由这诡异旋转的大地,产生的涡旋,带着更加强大的吸扯力,要将李梦的架势破坏。 断崖,早已一团糟的街道,大地扭曲着,吸扯着一切,大楼缓缓倾斜挪动,废墟中的尖石夹杂在其中,早已如沼泽般粘稠的地表之上,越来越多的水降下。 李梦于天穹处落下瀑布的缺口间站立,歇斯底里,他看着周遭的一切,松开手,手中的泣离却自行漂浮在半空,悬停在他的身前。 恐怖的吸力骤然间爆发,四周的血气被不停的,肉眼可见的吸进剑身,以泣离为圆心,周围的一切,从近到远不停响起撕扯破裂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像孩童啼哭的声音,就仿佛这片天地在哭泣。 可明明有源源不断的血气被吸收,庞大的吸力却不曾牵动从他头顶淌下的瀑布丝毫,只有血气,不断的从四周一切的表面浮现。 然后,瀑布不再坠下,大地不再流转,从近到远的一切都延伸出一根根红色,被泣离吸收着。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李梦对天大喊到。 一切都化作虚无,只剩下各色的紊乱气息交织着四处乱窜,李梦看着面前的气流用来,他轻轻挥手,像扇东西一样,想要将之也一并消除了。 阵阵扑面的清凉似乎想令李梦的愤怒平息。 “这种没有意义的把戏,究竟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李梦大笑着问道。 “存在即意义。”李梦立刻回答到,没有丝毫的犹豫。 也就是在他讲话的瞬间,原本已经失去形体的气息瞬间化为有形,扑向李梦的气流化作激流,在这瞬间无视了李梦的扇动,穿过了他的身体打散了他的胸口,尽管对那身体立刻便恢复了原状。 承受了这一发攻击基本算得上的毫发无损的李梦看着着近乎算的上的挑衅的攻击,不,这根本算不上是攻击,对他,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玩闹。 只是,现在是战斗,由他发起的,严肃的战斗。 “玩够了吗?拿出你的真本事吧,我已经看够这些幼稚的把戏了,这种东西,根本伤不到我分毫。” 他抬头看着上空的风旋已经小了许多,而大地,他的脚下,一片虚无,大地的地下,一片漆黑,黑的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其他,他就这么踩在地平线上,漂浮在一片虚无中。 四周飘荡的土黄色气体不再被受到约束,亦是四处飘荡起来。 “这东西的诞生本来就不是为了战斗,泣离,这是一种可能。”卓尔黎说道,“一种让你,让他们能够被世界接受的可能。” “哈哈哈,都已经这种时候了,你的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些?”李梦大笑着笑道他的表情重新平静了下来,“听好了,杜卡。我不需要这些,这样弱小的力量,这样弱小的活着,根本就算不上活着,甚至根本无法活着。” 李梦看向卓尔黎,他的身体,在斩击过后险些分成两半的身体正缓缓愈合,尽管并不快,但至少没了身体支离破碎之忧。 “如果你只是因为想要找到帮我活下来的方法而做出这样的选择,那大可不必,世界不公,我们便取代他。”李梦说道,他回头看着不远处的老人,“至于这些,既然是你的选择,那么都留下来,也未尝不可。” “只是你该明白,那数万居民世界,平衡,将由你的选择打破。” “你当真做好选择了吗,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第四十八章 旁观者 “选择吗......”卓尔黎喃喃道。 幽蓝的灵魂不禁回忆起过去。 于尸山血海间弯腰呕吐的少年抽泣着,待到尘埃落定,万籁俱寂的时候。 “竟然杀了...呕——这么多...”少年瞪大恐惧到呆滞的双眼说道,呕吐出的东西缓缓在尸体上蠕动,夹杂着血腥,显得愈发恶心。 他挣扎着站起来,周围早已血气冲天,尸横遍野,他强撑着,将泣离插在地上,伸出的手掌摊在前方,想要摸到什么,身体却在那瞬间,失去了支撑,软了下去,屈膝跪地,接着,他的脸径直贴在了那团由他吐出的呕吐物上,混着血的呕吐物粘稠而光滑的覆盖在他的脸上。 他想起先前站立时看到的一切,这一切如同做梦一般,他将一个在他看来远远称不上公平的国都毁灭。 失去意义的人于失去意义的时间里干的事情,真的有意义吗?他这样问自己。 就在刚刚,他将最后幸存下来的人们聚集在了这里。 “这片星球,在你那经由我无限放大的力量破坏下,已经无法生存了,是让他们留在这里自生自灭,还是将他们的灵魂收入我的世界中重新生存,选择权由你。” 除却无法避免的误伤和未达成目的而产生的流血,幸存下来的人,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由他选择着,亲手葬送了。 难以相信,仿佛就在不久前,他们才看着他提着的皇帝头颅走出宫殿,欢呼雀跃的声音传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他待在这里,整顿着,收回遍布这片大地的由泣离迸发出的那股力量,他看着在他消灭了他眼中的恶以后,人们在满目疮痍的大地重新生活的样子。 但...血气如硝烟,从这片大地的地下钻出,包含他恶意的力量肆意摧毁着一切构造,包括遇到的所有生命,经由泣离产生的力量根本就不是这片大地能够承受的,石块撞上鸡蛋,龟裂的外壳揭示着故事的结局,注定悲哀。 他看着那些平民的笑容慢慢变得牵强,直至不再产生,人们哄抢,争吵,由他清洗后的世界甚至还没来得及建立秩序,便走向了毁灭。 有人为恶,便有人承受这份恶,便有越来越多的人为恶。 泣离告诉我,恶是无法根除的,他让我看向早已一片猩红的天幕,与我说在更遥远的地方,有着一片比我所消灭的恶要庞大的多的恶等待我们消灭。 我看不见那隐藏于天幕之后,泣离所说的恶,但我选择相信他,因为他帮助了我。 我只记得,我忙于各地奔波,收集着散落在外的,泣离告诉我的,名为原初之魂的东西时的那几天。 人在觉醒出这种魂之力时会迸发出名为原初之魂的东西,这就是一切力量的源泉,而那些血气,便是经由我的原初之魂,源源不断产生的魂之力。 泣离告诉我,因为我的原初之魂过于庞大,在觉醒的那一瞬间,便自然而然的覆盖到了整片大地,而现在,我只需要收回他们,然后离开这里。 升腾的血气甚至能在其中凝结出一道道幻影,它们同我那时一样,暴力的摧毁阻挡着的一切,靠的近的不知情小镇,已经有无辜的人们死去,浓郁处,大雾下的死寂小镇便只剩下一座座建筑了。 我慌忙的收集着,可即便将一切全部都收入体内,有许多,也都已经改变不了,死去的人,死去的地。 “泣离...我该怎么办,这些力量,是这些属于我的力量害死了他们。” “杜卡,强大从来都不是错,只是因为他们太弱小,没有制掣的原初之魂才会扩散到整片大地,别在意。” “可这样的土地,已经注定无法让人生存了。” “正因如此,才更要抓紧了,为了那些尚且没有死去的人。” “我明白了。” ...... “......” 我真的明白吗,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救下。 我只是想留下来看一看。 然后,我想要让别人也能像我这样看一看这个世界。 选择没有错,只是我的选择错了,我没有留下给别人选择的权利。 如果可能,我想要留下这权利,而我... 或许长久以来的旁观,早已让我习惯,我只是想要在一旁看看。 又或许,我早已厌倦了,那么,不再观看这一切,闭上双眼,又如何? 第四十九章 执剑人 飘洒至地上的水珠,嘈杂的的在耳边响起。 卓尔黎的眼睛闭着,回忆了片刻,他的视线一片漆黑,而现在,他睁开了眼睛,他倾吐一口气,又深吸一口,然后,卓尔黎看向前方,他问道。 “既然一定要有一个选择的话,那么你自己来做这个选择又能怎么样呢?” “你在说什么鬼话?”李梦像是没有听清一般,他并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回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是说,由你来选择。”卓尔黎重复道。 “可我终究只是一把剑啊。”李梦愣了片刻,然后,他自嘲的笑道,但旋即他又认真的看向卓尔黎,“剑只是执行,从不选择。” “那你又为什么会选择我,在遇见我之前的无数光阴间,你又是如何一路走过来的呢?”卓尔黎问道。 “这只是本能,而非选择。”李梦反驳到。 “可选择的最初,本就遵循着本能。”卓尔黎说道。 他们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悬浮的半空,远处的一切就这么突兀的存在着。 卓尔黎看着这一片虚无。 “于混沌间诞生,于混沌间行走,朝着的方向,即便无心,却也在不经意间,悄然做出了选择不是吗?”卓尔黎问道。“不论是何物,从诞生之初,就已有了选择,存活于这世间的选择......” 卓尔黎说着,他看着李梦,表情坚定的说着。 两人荒诞的战斗并没有结束,但却在那巨龙被斩断,大地被瓦解吸收的瞬间,在那一阵嬉闹的风和一串无可奈何的笑声中中止了。 泣离知道杜卡不愿战斗,但他仍是这样做了,哪怕这样做会破坏两者的关系。就像现在,两人相对而立,杜卡明知泣离已经不再想要同他战斗了,但他仍是开口问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哪怕这么做会让两人的战斗再一次延续。 李梦看着卓尔黎,他听着卓尔黎的话,面无表情,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选择将战斗延续下去。又或者在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打算继续战斗了。 过去,他们并肩作战的那段日子,倘若产生了意见的分歧,他们总会打一架,用实力来说服对方,而现在,现在到底不是过去了。 一瞬间,远处站着的老人便如断线一般软倒在了地上,不只是他,断崖的一切全部都是如此。 “可已经没有选择了。”李梦说道。 “有,有的,只要......”卓尔黎听着,他急切的说道。 “够了,够了,即便是有,那样的东西,我也根本不需要。”李梦大喊着。 卓尔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看着李梦脸上的愤怒转化而出的无穷悲伤与失望连成的雨线,他眼睛微眯,像是要将什么憋回去,他终究没再说出什么。 长剑入鞘,才能保证不会危害到其他,只是倘若产生的神志,留在只是堪堪容下身躯的狭小之处活着,对人而言,又会是多大的折磨。 关在牢笼中的猛兽,抹去了尖牙利爪,被人观看者,倘若他学会了思考,学会了思考某些......泣离不再是剑了,他只是以剑自称,逃避着什么,而他逃避的东西,也正是每个人都会逃避的,也正是杜卡所畏惧的。 害怕选择,不仅是害怕产生的结果,更是害怕那过程中,逐渐明了的本能与现实樊笼产生的摩擦,崩断了一切属于自己的锋锐。 都已经不愿意选择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将希望,将选择的权利抛给了对方。 后悔了吗?可明了结果后,执剑之人会后悔,斩断坚固,沾了斑驳,磨了锋锐的长剑又何尝不会? 只是,即使后悔也改变不了任何,他们只能带着越来越重的负担前行,直至停下脚步的那一天,等待着某人,接下自己的包袱。 雨落下,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寒意沁入心里。 该由何人执剑?这个答案,杜卡的回答是如此,但泣离的答案却不是如此。 既然已经没有办法改变杜卡的观点了,那么就只能...... “唉...”相对无言的两人,一声叹息从泣离的嘴中传出。 “到此为止吧。”泣离缓缓开口,“既然你心意已决,可我却无法改变你,那么也该到离别的时候了。” 终究又是他开口,打破了维系两者间联系的那份安静,只是正如他所说的,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他已经等了如此之久,等到的如此的答案,纵使他不甘,愤怒,宣泄过后,他也只能选择离开。 “当你再一次使用这具肉体,我原以为你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看来这终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天空,被斩成两半的雨龙落下,然后终于在此刻,无声的,彻底的消亡殆尽,半空中残存的躯体落在地面,落在一片虚无。 轻松的斩断了看似声势浩大的一击,他想愤怒的质问,严声的嘲笑,只是这一切,似乎都随着他那轻飘飘的一击飘向远方。 漂浮在他身前吸收一切的剑缓缓消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这个世界。 从断崖开始不断扩大的虚无吞噬着一切,远处的城墙消失着,露出其中的世界,靠近这一切的无数居民纷纷如断线木偶般倒下,然后随着这个世界一同消失。 细小的颗粒组成一条线,将一切吸收入剑中。 “我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很久了,也该去寻找下一个正遭受的苦难与不公的人了,至于你,至少你如今有了力量,已经能够保护自己了,我离开以后,失去我力量遮蔽......” 泣离说着,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卓尔黎的声音打断了。 “你在做什么?”卓尔黎问道,“你在吸收他们?” “我只是在接他们回家,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家?他们的家不就在这里吗。” “他们已经无法被这片土地所接受了,不管他们是否愿意。” 卓尔黎看着,一片虚无之下,逐渐明晰的出现了另一片熟悉的,干裂猩红的陆地。 “由谁认定的,破坏了这片大地的我们吗?”卓尔黎面容复杂的说道。 李梦看着卓尔黎,“你还是没有想明白,杜卡。”他摇了摇头,在失望的眼神中继续说道,“错从不在当初的你,倘若强大是一种错误的话,那么这片世界早就灭亡了,真正错的,是空有强大力量却无法正确的使用,甚至畏惧去使用的,现在的你。” “你无法放下弱小者的弱小,正视变得强大的自己。你觉得是你的强大破坏了一切?” 李梦看着卓尔黎,“你那表情像是在哭,可从那一切中爬出来的你,又怎么能哭?” “回答我,杜卡,你觉得周遭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你的不幸而引起的吗?”李梦的眼睛眯了起来,等待着面前卓尔黎的回复。 眯着的眼睛挡住了所有眼神中的情绪,只是这样的神情,反倒暴露了更多,他很在乎这个答案。 卓尔黎看着李梦,他在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着这一天的到来,想着他们见面时的场景,想着对话,想了无数次,可没想到最后迎来的,确是这样的一个问题。 他总是在想,倘若自己是别人,该如何活,倘若别人是自己,又会如何活,可他从来没想过,倘若自己只是自己,那么,他将选择如何活。 他下意识的看向先前看过的,那一片炼狱般的场景,似乎确实已经无法再让人在其上存活下来了。 可这一切,不正是因为他力量的外泄而造成的吗,他觉醒了危险的力量,他的邪念形成的邪影,这片大地被他深深的伤害,他掀翻的秩序,可他却无法去重新建造一个新的秩序,他有力量可他却无法控制它,他有力量,却无法正确的使用它。 “倘若...倘若那时我没有觉醒这份力量,没有遇到你,会不会就...”卓尔黎嗫嚅的说着。 也就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李梦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大。 泣离,原本正缓缓消散的泣离再一次显形,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抓起,魂魄与气息交织成的线像是系在剑身之上一般,但他却用力一挥,将之挣断,也就是在这瞬间,整片断崖,密密麻麻的哀嚎声响起。 震耳欲聋的声音将正陷入深深自责的卓尔黎惊醒,愤怒的火焰点燃亡魂,痛彻灵魂深处。 这一切甚至蔓延到了这一片虚构的世界中,隐隐的火焰弥漫在这个世界,而剑上的哀嚎,似乎就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响着。 “我将你的邪念一并驱逐到体外,似乎是做了一件错事,让你变得如此的...如此的虚伪。” 他看着李梦,“也罢,错既在我,那我们就来玩一个游戏吧,一个,关于死亡的游戏。” “哈哈哈,哈哈哈。”泣离大笑着,不知道他究竟在笑谁,在那嘲弄的笑声中,他睁大的眼睛与眉毛一同上扬着,他癫狂的笑着。“来看看吧,是你死的快,还是他们死的更快,亦或者这一次,你能用你所谓的强大救下所有。” “轰!”骤然扬起的大火炙热的灼烤着周围的一切,在这样的火焰下,一切思考,都将发自内心的,绽放出更高的温度。 丝线穿过火海,却被截断在那一阵阵火海中, 周围,更为痛苦的哀嚎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泣离那如这大火般沸腾的话语。 “你将会死在这里,同这些我尚未辨明善恶的虚伪灵魂们一起。” 泣离被李梦抓着,黑气从其中无穷无尽的渗出。 第五十章 拼图般的故事 第一次重生,在泣离的控制下,一切与曾经一般无二,他牵着父亲的手逃亡着,父亲没有死去,他们在城外安稳的过了一辈子,他还没有感受够这份温情...... 第二次重生...... 第三次重生...... 直到第四次重生,他不再满足只救下父亲一人的日子,他想要救下更多的人。 改变开始,每一次重生,他救下人都会变得更多,只是同原本的生活相比,一切似乎仍是变得糟糕了许多。 “当你知道会发生的一切悲剧,你拼了命的尝试了无数次,却悲哀的发现,你只能解决一部分,终将有人遭受苦难后,你会怎么做。” 灾难过后,幸存者们的欣喜背后,那悲伤又该如何解决......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选择不再重生,不再承受这随着重生,不断重复来袭的痛苦。” 是的,我开始认为饱受苦难的人活着,是一种折磨。 我头一次放弃了抵抗。 追兵在我的拖延下自然而然的追上了我们,但当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依旧清晰的一切后,我才明白,我有多愚蠢。 多次轮回,这片世界就如同真的一般,一切表情都是那么的...那么的真实。 父亲被推到在地,长矛贯穿身体,他在最后一刻仍看着我,让我逃走。 我没有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父亲眼中的神色,悲伤却又充满希望的,仿佛将一切,透过这眼神传递到我的身上一般。 我只要一迈步,似乎这一生便要带着他那一份一同存续了。 我没有动,他难以置信的,而我... 我再没有动,长矛将我贯穿,视线不断上升,我不再重生,不再进入这轮回,我甚至不愿他们也进入这轮回之中。 这样的痛苦,凭什么要让我,要让他们承受,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注定要遭受苦难,倘若人生而自知,那么许多人一定会活的很可怜甚至会同我一般失去活下去的信念吧,我是这样想着的。 我想知道,其他人在经历了这些会如何做,但没有人能够告诉我,我便将人们的身份互调,不同的灵魂继承了同一个身份,千奇百怪的解法却让我感到疑惑。 有人绝望着,引颈受戮,也有人逃跑后无法忍受这痛苦与折磨,自杀而亡,可也有许多,他们仍是活了下去,尽管或悲伤,或麻木,鲜有人走出来,但终究还是有的。 世界似乎在改变,但文明存续的最后,一切似乎仍会归于黑暗,似乎一切总会变坏,总有恶人亲手毁掉了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进步的世界,可这些灵魂却始终如一,失去进化的权利,无法继续生存下去。 我想我明白了一切,但我无法改变这一切,如转盘般不停旋转的轮回将一切都不停的搅入局中。 毁灭然后重生,我无法制止这一切的发生,泣离将这片空间留给我,便似乎只是为了让我看一看,看一看最初那份虚假的美好,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去。 但我留了下来,我想要真正的改变这一切,我想要见一见这个世界能否变得更好,倘若高尚者主张大权,卑劣者流放荒野,那么这一切是否会变得好起来呢? ....... “我彻底失望了,这将是最后一次轮回,人性或许本就为恶,而我要做的,是亲手毁灭掉这一切。” 幽蓝的魂魄看着从外界传入的那抹纯粹到极致的灵魂,他意识到,或许有些东西从诞生之初,就已经注定了。 数百次轮回产生的记忆像是一块块拼图,在杜卡的脑海中构成一幅巨大的画,而现在,他抛下了它,四散的碎片在绝望的火焰中焚毁着。 漫长光阴见过的人和事似乎历历在目,“至少,让他们在我最后的故事中,平静的死去吧。”杜卡呢喃道。 “我改变不了这一切,这之上的黑暗早已根深蒂固,那么眼前的这抹纯洁又能维持多久呢?又能绽放出怎样的花朵呢?”杜卡只是这么想着。 他不再是过去的杜卡了,他要当一回真正的杜卡,在那一刻之后。 他筹划了一个故事,只是在那故事实施之前,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完成。 第五十一章 源头(上) 一念至此,杜卡低垂的头猛地抬起,他坚定的看向泣离,先前才下着倾盆大雨的世界这一刻却被烈火炙烤着。 一切邪念都将连带着魂魄都将在这片烈火之地的炙烤下,倘若邪念过深,后者便会在焚身之痛中,与前者一同化作虚无。 杜卡感受着身体的灼热,火焰的高温仿佛要将他与这片大地一同蒸发。 闪烁着血色的半柄泣离瞬间出现在了卓尔黎的手中,泣离一分为二,成了刀的形状,两者刀锋相向,兵刃相接,血红在接触碰撞的下一刻呼啸而出将李梦暂时击退,卓尔黎手握稍显黯淡的长刀,红色正缓缓充盈着。 泣离盯着眼前的另一半笑道,“也好,这样才有意思。不过我明明将你的邪念驱逐出了你的体内,为什么你仍是被这罪炎缠身了。”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卓尔黎沙哑的声音坚决的说道,火光扬起,丝丝黑色沾染其上,只是从杜卡体内散出的黑气实在太多,竟是将这些附着在身上的火焰都染成了黑色。 只是一次交锋,他握刀的手便颤抖了起来,看得出来罪炎对他造成的影响极其的大,而泣离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在卓尔黎开口的瞬间便冲了上去,丝毫没有给杜卡留下休息的机会。 两柄泣离再一次撞在一起,也就是在两者撞击的瞬间,杜卡只觉得一阵风拂过,眼前的泣离化作一团黑雾穿过他的身体并瞬间在他的身后凝形。 凝形的李梦前冲之势尚存,但他不假思索的跨出一步,脚底打旋,飞快的转身递出了下一刀。 长刀穿过卓尔黎的身体,连带着其上散发出的黑炎一同进入卓尔黎的体内。 吞食邪念的邪恶之魂贪婪的吞食着所见的一切邪念,包括卓尔黎体表附着燃烧着的,火焰的高温被吸收着在卓尔黎的体内汇聚,彻底撕碎了被杜卡挡在外面的,原本属于卓尔黎的灵魂,开始完完全全炙烤起他自身的灵魂。 汇聚在体内的恐怖高温在瞬间瓦解了杜卡的意志,失去操控的卓尔黎的肉体瞬间软倒在地上。 泣离操纵着李梦的身体松开了刀柄,任由刀身散出的源源不断的黑炎渗进卓尔黎的体内,逐步瓦解他的一切。 “结束了,你弱小的一生。”泣离站在原地说道。但也就是在这瞬间,他的脚下,一只巨大的血色手臂冲天而起,想要将他抓住。 原本在一片虚无中战斗的两人,血红瞬间充满,化作龟裂的散发着血丝的大地,血色正从这片大地中伸展而出。 泣离在血手撑破大地的瞬间便察觉到了危险,他腾空而起,但旋即,更多的血手冲天而起,速度更加快的超过了他,在他之上弯曲,巨大的手掌直直的将他按下,与下方方向不变的血手击掌而交,十指相扣。 “嘭!”血气相冲,巨大的波动在那瞬间近乎将泣离的灵魂震散,魂体被禁锢在了那双掌间一瞬,但速度不减的,李梦的肉体却像是没有任何阻碍一般的直直落下。 卓尔黎的眼中,红蓝相交,但又在一瞬间,红色填满了眼眶,蓝色的魂影在一瞬间离体而出,冲向那落下的肉体。 留在卓尔黎体内的泣离散出的黑炎感受这那一抹纯粹,吞无可吞,再也造不成丝毫破坏。 泣离的那抹像是被析出的黑色魂影瞬间下冲,想要同杜卡争取肉体的支配权,但下方,越发多的血手冲天而起阻碍着他。 在杜卡要进入身体的瞬间,他们一上一下,短暂的对视着,然后李梦的肉体蓝光一闪。 下一刻,泣离滞留在血手之上的魂体消失不见,而与此同时,卓尔黎插着半柄泣离的肉体缓缓站起,那半柄泣离瞬间发力径直穿过他的身体,一个看不清模样的黑色虚影瞬间成型,握住那柄将要飞远的泣离,他转身,手中的泣离划出一道半圆,斩在了卓尔黎的后背上。 他的地下血手瞬间探出地面,像是牢牢锁定住了他一般,但黑影像是早就察觉到一般飞快的后跳了一大段距离,他身前,截止到他身前的边缘,数之不尽的血色喷涌而出,涌向天际,但却没有抓到丝毫。 他偏头看着手中欢愉着散发出黑炎的长刀,不假思索的斜向下,向那狰狞植株的根部斩去,挥洒出的如水墨般的黑炎被甩落在地上,在浸入地面的瞬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下一刻,眼前由无数血手组成的怪异植株便在越来越盛的黑炎中,燃烧了起来。 “呃啊!”低沉的惨叫声在地底传出,黑影抬头看着仍漂浮在半空被血手拖着的李梦,他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你果然吸收了那些散落在外的恶念,真是愚蠢。”泣离开口说道,“你的身体根本就无法长久的承受住大量的原初之魂,更何况是那由恶念诞生而出的原初之魂。” “看来就算我不来,你也要不了多久就要自我毁灭了。”泣离嗤笑着,“杜卡,这不是太令人感到可笑了吗,同这些恶魔交易。” 泣离说着,他的笑声与周遭那一片痛苦的哀嚎尖叫格格不入的,倒像是周遭这些邪念中,最疯狂的一抹。 “这就是我的选择。”与泣离的大笑相比,李梦神色平静,他缓缓的擦去嘴角的鲜血。 “好吧。”泣离看着李梦,他缓缓的收起笑容,“那么另一半的我,你也要与我为敌吗?” 他看向在周遭焚毁的血手中,被双方小心避开的,胸膛开了一个大洞的卓尔黎。 第五十一章 源头(下) “......”卓尔黎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这具陌生而又虚幻的身体。 “奇怪,为什么身体修复不了...而且,感应不到血气...” 黑影看着卓尔黎背上划开的伤口与他胸膛的大洞,手中泣离剑锋溢出的丝丝黑炎依附在其上。 像是听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他再次前冲,冲向悬浮于半空的李梦,在他与卓尔黎两者交错的瞬间,他开口说道,“有什么好疑惑的,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能力。” 卓尔黎在听到话语的瞬间,他猛地抬头,看向前方,无数血手冲天而起,想要抓住从其上掠过的黑影。 龟裂的大地,破土而出的红色巨木再度破坏了那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表层,狰狞的黑色根系在其下若隐若现。 但黑影却像是没有看到身下的事物一般,他直直的踏空向李梦飞去,也就是在这瞬间,他手中的刀状泣离,火焰自剑身汇聚,而后在剑尖猛地喷涌而出,如同喷泉一般的黑色火雨饱含冲击力的向下落去。 铺天盖地的黑色火雨触碰着那些血红的巨手,没有任何阻挡般的径直落下,狠狠的砸在那些扎根在大地深处的黑色根须之上。 痛苦的惨叫声随着他的前冲与播撒而下的火种,连绵不绝,李梦听着这扑面而来的叫声越来越大,同四周离得稍远的地方的火海中叫声遥相呼应,断崖已经成了一处绝惨无比的境地了。 他的嘴角他的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凡是能透出气体的地方,缕缕黑烟升起连带着鲜血。 他由血色的巨手托着,黑色的根茎如同心脏一般跳动着,不停地收缩,连接着他的身体,他死死的盯着黑影离他越来越近,如同一柄笔直飞来的剑,他右手握着的泣离如火炬般笔直的立着,血气像是摸不到他一般,巨大的气体冲力将他那如影子一般的身体吹的一丝丝向上窜去,却又被拉扯着往下,让身体仍是人影的形状,窜动的影子妖异的拉出虚影。 他又看向在下方直愣愣的看着他的卓尔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他便也如同楞在那里一般一动不动。 几息之间,黑影便来到了李梦的身前,他冲刺的身形不断向下,俯冲的过程中他的手在半路伸的笔直,勾起的手掌如爪子般,抓着李梦的头便直直的冲向地面,李梦的身体在高速的移动中被按在地上摩擦着,他的头擦着地面一路直至撞在路径的终点,一处燃烧着火焰的残破黑楼。 而随着这一次的碰撞,“嘭!”在撞击声下,燃烧的黑塔如黑炭一般被撞的烟尘漫天,只不过那尘全是血红的雾,附着在其上的黑炎没有了目标飘扬着穿过黑影落在李梦的身上。 黑楼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只剩下血雾弥漫。 黑影松开手,手中的长刀在半空中转了个半圆,然后他紧紧的握住,倒持的长刀喷吐的火焰四溅着,不住的往外窜动,他就这么将整柄长刀插进了李梦的体内,“轰!”像是找到了什么可燃物一般,如火炬般的长刀,火焰骤然变大,产生的声音与扑面的焰浪中,黑影紧紧的压在李梦身上,不让他动弹分毫。 “啊!”惨叫声骤然响起,从李梦的口中传出,但旋即黑炎便从他的口中喷出,火星欢呼着跃起,感受着痛苦的肥沃。 而李梦,他的惨叫第一次传出,在这片大地上,与周围的苦难融为一体。 连在李梦脚下的黑色血管便是在这样剧烈的动静下,也没有断开来,他就像是李梦在体外的延续,而大片大片不断喷出黑炎的长刀的进入,粗大的血管剧烈伸缩着,仿佛同李梦一起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般。 而随着不断的伸缩,大片大片粘稠如墨的液体涌入李梦的身体里,黑炎不断蒸发着,丝丝黑气不断渗出,然后缓缓消散。 “这些邪念连同你都将成为我的养分,杜卡。”黑影无喜无悲的说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的选择越发的可悲了?” 像是在见一位老朋友最后一面般,他将那模糊的漆黑人面贴近里面那被黑炎灼烧着,不停变换,无时不刻透露着痛苦神色的面部。 “本来,我还想再跟你玩一玩的,在这虚伪的世界,虚伪的故事里,但很遗憾,我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说道,“你还不明白吗?” 黑影缓缓的抬起头,他看向身后那懵懂的身影,“这一切根本就是我造成的,我就是这一切的源头!”他缓缓说道。 “我改变了你的命运,我改变了你的处境。我本以为这样能让你明白,能让你感受到那股恶。” 黑影说着,插进李梦身体里的半柄泣离缓缓的消散,他仰着头这么说着。 “可我错了,虚幻之地,又怎会诞生出真物呢?”细雨无声落下,突兀的,却又不那么突兀的落下,如同一场宁静而又低调的葬礼,将要永久的尘封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中。 黑影的身体随着泣离的消散逐渐生出色彩,最终变成李梦的模样。 “就如同这阵雨一般。”泣离说着,雨水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看着那片漆黑的天,然后重新低下头,雨便又骤然停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之物,即便再真实,他的存在本身,也注定是轻浮的。”泣离说道。 他转过头看向周围的一切,大火焚烧着,烧尽所有邪恶,只是这样的方式诞生的纯白又究竟有多少,是能够细细推敲的呢? 泣离不知道,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这一切尘埃落定,尽管某一片尘埃极度倔强的,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倒下。 他重新转回头,看着身下的李梦,粘稠如墨的黑水不断从他的毛孔,口鼻耳甚至眼眶中渗出,黑炎越烧越旺,但那些黑水却潮水般汹涌,一波接着一波,大火烧烬,但庞大的数量下,仍有极大数量的黑水涌了出来。 黑水翻涌着,肆意流淌在体表,一层一层的覆压在黑炎之上,将他汇聚在自己的体内。 “错了...泣离,并不只是我自己的...”李梦笑着,“这庞大的恶念,包含了这个世界所有的恶...” 李梦吞吞吐吐的说着,像是在压制着体内的什么,他痛苦的神色随着黑水覆盖体表,非但没有缓解,反倒是愈发强烈了。 “可每一次,世界都在往糟糕的方向发展。”李梦张开的嘴黑洞洞的,黑水中燃着的火焰喷涌而出落在体表,烤着体表的黑水,但李梦满不在乎的,“你说究竟是这些人本身无药可救,还是人性本就为恶?” “只是倘若你我将这一切都否定了,一昧的将这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去想,那么泣离...”李梦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悲伤,他继续缓缓开口说道“那么是不是就说明了,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的恶,都是你在作恶?” 李梦摇了摇头。“我不相信这些,在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事实面前,我不停轮回。”李梦说着,然后他看向了不远处怔怔看着,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的卓尔黎。 “直到我看见了他,我终于明白了一切,下定了决心。”李梦说道。 “倘若这一切都是你的恶,那么那么纯净的你的一部分或许也会诞生出恶来吧,我想亲眼见一见,见一见人性究竟是不是就同那大雪下覆盖的黑楼一般,只是将恶藏了起来。” “倘若不是如此,那么那些恶人,连同我本身,就都是无可救药的了,那我存在的意义又究竟是什么?倘若真是如此,你我所干的一切,似乎便都是没有意义的了,因为这个世界,终将走向毁灭。” “嘭!”黑水与黑炎纠缠着,无数的血手从地下冲出,泣离化作的李梦轻轻一跃,便后跳着冲出了血手的范围。 “很悲哀是不是,不论对错与否,我存在的意义都是无。”李梦说着,血手托着他,将他扶成站立的姿态,无数张开的手如同花苞开花一般绽放。 “那么我于无数年月轮回间所想到的,唯一能够赋予我自己存在的意义,便只是证明你存在的意义了。”李梦遥遥看着泣离变作的另一个自己,就像是自己在与自己对话一般。 “所以很抱歉,泣离,你不能带走刽,我要看着他,直到我的生命,连带着我最后的意义,走向尽头。” 李梦看着,“所以我还不能就这么倒下!”他怒吼道,无数个声音交织着,从他的口中传出,“这就是我的邪念。” “这片大地孕育出的,吞食了无数生命的,自私的,不折不扣的,属于我的邪念!” 李梦从花芯中脱离而出,站在了地上,他脚下连着的漆黑血管终于断开了,他迈步向泣离走来,只是一动,高温炙烤着,便将他覆盖在脸上的烤的如瓷器般的黑水震碎了。 缓缓脱落的碎片掉在地上,只是稍一触碰,便化作无形。 “这片大地被我毁灭,这片大地由我继承,我才是这一切的源头!”李梦大声说道,缓缓的脚步骤然加快,然后飞奔而出。 “啊!”四周火焰里,魂影齐声呐喊,仿佛在传递着某人的决心。 泣离一句话没有说,他沉默的看着李梦,只是四周的火焰摇晃着,愈发的庞大。 第五十二章 火凰连炎斩 李梦的右手,先前一直化作血手的血气丝丝缕缕的飞快汇聚着,在他的手心凝聚成剑,灵魂哀嚎着,在罪炎的焚毁下,稠的发黑的邪念终于完完全全的与李梦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整片大地的邪气,整片大地的力量,完完整整的原初之魂蕴含着的庞大力量终于在这一刻被他所集齐。 凝实的血剑,数之不尽的黑气透过他的手臂蔓延着,覆盖在剑身之上,斑驳的剑像生了锈一般,就如同他的脸,脱落的部分黑色也已经取代了原本的颜色。 泣离化作的李梦看着,他缓缓褪去颜色,重新变成了黑影,长刀再一次浮现,他握着长刀,脚步加快,向着李梦跑去。 “嘭!”气流对撞般的声音响起,两柄剑撞在了一起,泣离散发的黑炎飞快的附着在李梦的剑上,将之也一同燃烧了起来,但泣离却再难寸进,无数的黑气一刻不停的涌入剑身,牢牢的挡住了泣离。 两人招架在一起,但这一刻,却没有一个人再说话,李梦只是心念一起,剑身擦着的血气便骤然间燃烧了起来,火焰燃烧着,连同那些黑气都变成了火红。 黑炎瞬间便失去了目标,尽管只是一瞬而已,但李梦骤然发力,长剑于顷刻之间便将泣离荡开,摇曳的火红穿过诡谲的停在原地,漂浮在半空的黑炎,失去了束缚与侵蚀的恶念之力拖曳着绵长的血气迸发出来。 李梦顺着势头飞快的转过一圈,气息环绕着他,变为火焰的气滚烫的形成一个圆环,泣离却又在瞬间重新飞回了黑影手中,但黑影只来得及用长刀招架。 “嘭嘭嘭!”密集的气流撞击声骤然响起,李梦飞快的旋转着,滚烫的圆环顺着他手中的长剑一次次的撞击在泣离的剑身。 小部分火焰在碰撞中冲了出去,火星擦着泣离的剑身,从另一端飞出,红色在瞬间像是到达了极限一般变为了青色,而后续的火焰在瞬间吞了上去,临近熄灭的火焰便瞬间又大了起来。 巨大的力量搅动着气流将之汇聚在火环之上,包括那些黑炎,只是高速的旋转令它们扭曲的,近乎快要熄灭。 “嘭嘭嘭!”李梦飞快的连转了七圈,长刀擦着的火焰在高速旋转下近乎成了无色,一共七次攻击密集的撞在泣离的剑身,搅动的风仿佛要将黑影吹散一般,直至最后一击到来。 “嘭!”纷飞的焰浪像凤凰展翅一般,扇形排开,而他的头部正是李梦手中的长剑,长剑撞在泣离身上,凤凰振翅而出。 凤未至而风先至,巨大的风压在瞬间将本就快要坚持不住堪堪在风中站立的黑影瞬间吹散,火焰在瞬间跟上,如凤凰四散的金黄羽毛般密集射出,将四散的黑气吞没。 火焰在瞬间填满了李梦眼前的世界,抛飞的长刀在下一瞬消失在了火海。 李梦踏地止住身体,他垂下剑盯着眼前的火幕,他身上的黑水被黑炎灼烧形成的黑色膜片在剧烈的运动中四分五裂的飞出,失去掩埋的黑炎出现在他的身体各处,燃烧的肌肤与布满罪炎的体内世界产生的痛苦令他皱着脸眯起一只眼睛。 他喘着气,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熔炉,而他的每一次行动都会使这个满是裂痕的熔炉的破损程度加剧,火焰将会喷涌出来,将他吞个干干净净。 而他脚下的大地也在他的这一次行动中,悄然发生着变化,密密麻麻的裂痕长在上面,遍布其上,若隐若现的红色与黑色线条像树枝般燃烧,而后缓缓熄灭,随后这片大地便永远失去了活性,像是被燃成了黑色一般,成了一片焦土。 远处,静止站立的卓尔黎缓缓倒下,黑色的长刀从其中出现又冲入火海。 李梦感受到这一变故,他伸出左手突然像身侧抓去,但急速飞行的刽像是预见到一般,瞬间化作黑烟,又在前方即将进入火海时瞬间成型,钻入其中。 一条黑光骤然出现,火光中,它耀眼的像夜空中的群星,紧接着,黑光暗淡,而火幕,如凤凰羽翼的火幕被拦腰截断,一条细线在火海中出现,而后漫天火羽便在一瞬之间溃散了。 眼前的世界在一瞬之间清明,只剩下一个站立的人,和他手中挥斩过后静立不动的泣离,一柄完整的长剑。 李梦看着这一切,他再动,脚下的焦黑土地在瞬间焕然一新,只是细细一看却又和先前不同,这是他挪移的,这星球的另一片土地。 第五十三章 匣中剑,笼中雀 血色于瞬间涂满大地,而后又在下一瞬变为土黄色,隆起的大地如手一般想要抓住提前感知到,腾飞到半空的黑影。 但旋即这片土黄色中,大片湛蓝的水流喷涌而出,在半空中跟上了泣离,水流冲刷着,化作气体飞上天空的泣离无奈重新化作实体,冲天而起的水柱又在下一瞬变为青色的巨木尖刺。 地面旋转着形成的大洞,无数尖刺从其中探出,一经攻击,便立即缩回,尖刺穿过黑影的身体,将之直接洞穿。 气息的骤然转变令泣离散出的罪炎难以立即锁定,往往停滞的瞬间,攻击就已经到达了。 黑影在短时间内被无数的尖刺洞穿,他的身体气息缓缓流转着,弥补由木刺产生的空洞。 倘若是刚才,这样的攻击一定会对泣离造成极大的困扰,但现在,合二为一的完整泣离并不畏惧这些。 他眼看着,胸口的尖刺在洞穿他后在他的头顶如同开伞一般展开,化作一个爪子,盖着他的身体将他直直的从空中拽落,重拍在地上。 扭曲的地面立刻吸附住他的身体,如吸盘一般,令他难以动弹,他感到他的身上湿漉漉的,在那巨木之爪的下面,有水气聚集。 而李梦,他疾驰而来,他手中的长剑如金属般绽放着金色的光华,眼看着就要斩下。 但突然的,异变突生,只见无数粉尘般的黑气骤然间以泣离为中心喷涌而出,下一刻,周遭那些气便纷纷褪去色彩,统统露出了他们本来的面目——数之不尽的血气。 无数的罪炎从黑影的身上,手中的剑上涌出,焚毁着接近他的一切,粉尘接触着那些被罪炎沾染着的血气,只是接触,那些血气便纷纷被腐蚀着,缓缓化作乌有。 黑影轻易的挣脱了束缚,站了起来,他肚子残留的蓝色水气在他挣脱束缚站起的一瞬骤然爆炸,短暂的炸开了一个小缺口。 介于虚实之间的黑影,他的身体难以摧毁,就如同是泣离的延续一般,完整的,能够轻易瓦解一切气息并吞食的泣离,根本就无法用气来摧毁,而李梦要做的,仅仅只是封印而已。 他手中的长剑在瞬间穿过黑影胸膛,由蓝色水气炸出的小洞,冰凉的气息冻住了缓缓并拢,修复身体的黑气,而后,金属性的丝线在瞬间自剑身弥漫而出,无数丝线纠缠着,共同铸成了一个刚好能够承纳下泣离的剑匣。 一旦封印形成,源源不断的血气会经由与这片大地融汇在一起的原初之魂转化为各种气息,他将以这个星球的生命为代价,封印住泣离,直至这片星球再无气息可用的那一天。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刽会选择帮助泣离...... 他看着这一切,他脚下的大地不断的褪去原本的色彩,满目疮痍的大地,仅剩的些许生机正被他一刻不停的疯狂消耗着。 他盯着眼前的剑匣,透明的匣子中承放着泣离,从泣离身上渗透出来的气被挤压在狭小的空间中,黑色逐渐浓郁,色彩加深,直至将剑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李梦看着这一切,罪炎越烧越旺,尽管庞大的邪气阻隔着,但疼痛感仍是越来越强烈了,他坚持不了多久了,邪气是如此,面前的封印亦是如此。 他索性不再看这些,而是转身看向陷入火海的断崖,惨叫声早已停下,此刻剩下的无声寂静中,他怔怔无言。 “什么都没有剩下啊。”他无声的笑了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细雨无声的下着,他感受着这在泣离口中所谓的虚幻之物,雨水薄凉且刺骨,便是比起千针万箭,也不遑多让。 他仰头看向那黑洞洞的天空,而后又松了力,任由脑袋无力的垂下,李梦突然自顾自说道:“究竟,究竟是哪里错了.....” 他便突然走了起来,脚下的大地变换着,瞬息间便来到了一名男子身前,他什么都没有看,但他什么都清楚。 “告诉我,究竟是哪里错了......” 滴答的雨水掩盖着脚步声,在街道的一角,他轻轻的递出一剑,正如这雨轻轻滑过他的脸。 “呃啊!”李梦嘶吼着,他的手用力的攥紧剑柄,面部的痛苦与内心的痛苦令他绝望的叫出了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叫出了声。 也就是在这瞬间,剑匣轰然碎裂,粉尘与业火呼啸而出,那剑缓缓递出。 越是竭力保持平静,他心中的绝望便越是加深几分。 “究竟是哪里错了...”他不解的想着。 “哈哈...”李梦无声的笑着,吐气的瞬间,罪炎顺着口腔喷出,像血沫般。细尖的声音像是在哭泣,他的笑比哭还难看,却又倔强的笑着,将剑刺入。 然后他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满面疯狂重归平静,他紧绷的身体缓缓的松了力,“这样就结束了。”李梦在心中喃喃到 ...... “这里是哪儿.....”刽开口问道,在一片清冷的世界中,幽暗的光照的他像是被人每时每刻注视着一般。 到处都是黑色的十字墓碑,他们插在地上,黑纱般的网状物残缺的覆盖在上面的一角,也有极少覆盖了整个十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又是梦吗......”他迷惑的呢喃着,他总是做着各式各样奇怪的梦,梦境随意的出现在任何一天的任何时刻,不...他甚至分不清那是不是梦境。 他看着这一切,黑色甚至要将他的心掩埋一般,他便记不起任何了。 天色渐暗,直至周围的一切都归于寂静,幽暗的光始终覆盖在他身上,就仿佛他被什么注视着一般,他这才后知后觉般的转过头去。 视线汇聚成的光线穿过灰色的围墙,那墙上开着的小窗,竖直的铁杆依次立着,像是牢笼。 刽透过窗户向里看去,光线穿过另一层铁杆,弯曲向上的铁杆汇聚于一点构成的穹顶渺小的,很显然,那是一个鸟笼,那么在里面的,就应当是一只鸟了。 是的,那是一只鸟,透过视线看去,一地的碎壳中央。笔直的站立着一只鸟,它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可第一时间他所想到的是笔直,而不是僵直。 它应该是尚有活力的,只是它却一动不动,于朦胧的黑暗中直直的盯着他。 刽被盯得心发慌,便转过身靠在那墙上,坚硬的墙抵着他的背,他就这么缓缓坐了下来,光线透过栏杆不变的射出,照向远方,他顺着光线看去,一无所有的天空被光照着,直至天空泛白。 他模糊不清的,不知何时开始睡着,直至清晨的鸟鸣响起,什么东西在他的脸上蹭着。 他睁开眼,一只小小的麻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旁,叽叽喳喳的叫着。 他用手摸了摸麻雀的脑袋,茫然的站了起来,回头望向那围墙里的鸟笼。 笼中的鸟一动不动,周围满是破碎的壳,而那些壳上盖了许多羽毛,羽毛散落着,零零散散的落在鸟笼的铁杆附近。 那鸟看着他,干枯的身体一动不动。 ...... “我做出了我的选择,他做出了他的选择,而你也该做出你的选择了。” 刽骤然清醒过来,在一片黑色中,他与泣离背靠着背。 “你想要做哪一只麻雀....”泣离问道,他缓缓的抬起头,两人紧紧的靠着,感受着彼此的心,他看着暗无天日的头顶,“还是说...人?” “......”刽犹豫着,正要开口。 但下一刻,他只觉得一个踉跄,他的后背一空,便再没了依靠。 长刀骤然前伸,紧接着似一只麻雀扑腾着翅膀,羽毛凌舞着散落满整个世界,另一半泣离停在原地,骤然脱落。 “算了,就最后帮你选一次吧。”泣离的声音缓缓传入刽的脑海中,“以后,不会再做梦了。” 第五十四章 觉悟(上) 李梦保持着握剑直刺的姿势,一动不动,雨浇不灭他身上那旺盛的火焰,却浇灭了他的心,火海葬送了所有,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救下,甚至于是由他亲手送走了最后一个人的性命。 雨水甚至比那一天还要凉,他说不出任何告别的话,甚至愤怒的质问着,他还如孩童般没有成长吗...... “究竟该怎么样才能救下所有,父亲?”李梦在心里默念着,记忆的拼图在他的心中一片一片复原。“我能做的,便仅仅只是牺牲吗?牺牲了一切换来的,更大的牺牲......” “可我的牺牲究竟换来了什么呢?”李梦想着,从他的诞生到现在即将走向人生的终点。 他想起父亲无数次倒下时安详的表情,他看着自己奔跑的身影,可现在,可自己,如果此时倒下,又究竟能够救下什么呢?你又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的露出这种表情呢? 身后,毁灭的波动越来越近。 你明明什么都没有救下,所以..... “不,我还不能倒下,我还不能放弃。”李梦平静的表情骤然变得狠厉,他一咬牙。“父亲,如果觉悟真的可以变作力量的话,就请把它借给我吧!” 李梦抽剑而出,明明杜海的身体早已被庞大血气冲散成了飞灰,但在他抽剑的那一刻,庞大的血气倒流般的汇聚于他的剑上,通红的剑身仿佛真的回应了他的决心一般,其上的黑色也回应着他,在一瞬间全部变成了红色,整片大地,他的脚下延伸到整个世界,红色瞬间覆盖到了一切。 他转身,“轰!”残暴的黑色火海化作巨龙般的能量冲击过来,但他的身前却以悄然立着了一柄剑。 长剑结成了一个屏障在他的身前巨大的冲击波撞在结节之上,气息从屏障上空翻涌着,却没有伤到李梦一丝一毫。 “刽.....”李梦喃喃道。 “李梦......”刽清冷的声音回应道。 但下一刻,他们却异口同声的说道,“一起战斗吧!” 李梦左手在前握住刽,就仿佛单手结作屏障抵挡住冲击波般,他的右手,血剑垂在地上,蓄势待发,他就这么斜站着,看向那被抵在屏障外的泣离。 他左手剑用力挥斩,黑色的波纹将力尽的泣离击飞出去。 黑影在半空中出现,握住泣离,稳当的落地后迅速后跃,他的上方,李梦跃空一击,旋转着将手中右手剑劈了下来。 长剑劈在地面,波动的血气却在瞬间将地面震裂,冲击波撕扯着裂痕像黑影逼近。 黑影一跺脚地面却凭空产生了无数的黑炎,升腾的黑炎在瞬间吞掉了血气,他将火焰收回,凝聚在剑上,他的身后,黑色的魂魄铸就的魂影无声形成,那魂魄如黑蛇般伸长那脖子般的身体,虎视眈眈。 李梦下落瞬间屈膝缓冲力度然后他瞬间绷直身体,向泣离冲去。 黑影看着冲过来的李梦,他不再后退,而是迎了上去。 “锵!”两者再一次碰撞在一起李梦右手剑迎上了泣离手中的剑,左手剑正要趁此间隙攻像黑影,他身后的魂影却突然发威,直直的冲了过来吞下刽,连带着咬住了李梦的整条手臂。 “嘭!”血气瞬间自左手喷涌而出,涌入那魂魄的头部,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灌的肿大,这给了他左手活动的空间他转动手腕,将剑顶在魂魄的身体上用力,长剑贯穿他的脖子。 李梦听着那魂魄传来痛苦的哀嚎,他的左手巨力传来咬住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甩飞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 觉悟(下) “砰,”李梦重重的摔在地上,左手的刽脱手而出,却又在瞬间化作红色的虚影,虚影接住甩到空中的剑,前冲着将剑刺进怪物的口中。 李梦的身体摔倒地上后猛地弹起,他也前冲着,刽迎上了虚影,他迎上了泣离。 李梦右手剑砍在泣离剑锋之上两人在几瞬之间连续出剑,剑锋擦着风,撞在一起时,风劲将黑影吹得摇晃。 李梦左手的刽脱手后,他便双手握剑,两柄剑每一次交锋,他手中的力道都越来越大,但泣离只是单手握剑,他每一次都能准确的招架住李梦的攻击,甚至隐隐压住他的攻势,看上去游刃有余。 李梦用力的挥舞长剑,使攻击的频率越来越快,两个又交手几回,密集的响声擦着气浪,黑炎将扑面的血色点燃,又在泣离身后的空中燃烧殆尽。 而另一边,刽的身影变小,只剩下剑身,他直直飞入怪物的口中,刽的剑锋不经意间散出的黑色粉尘轻轻触碰着魂影,紧接着,剑锋便轻易的划开了魂影的身体。 刽旋转着,粉尘便一同旋转,密集凝聚而成的无数月牙气浪在虚影体内尽情散射,细小月牙不断穿出怪物的身体,魂影扭曲着他的身体,直至被分割成无数碎片。 那怪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原地便只剩下刽,以及那重新出现的接住刽的红色虚影。 刽再度冲向泣离,在李梦与泣离的剑锋招架的瞬间,撞了过去,将两者撞向一旁,紧接着,李梦与刽如同心意相通一般,两人对视一眼,李梦左手瞬间抓向停在他身前的刽,顺势向左边一扫,尘质感的剑气在瞬间肆虐着将黑影拦腰斩断。 李梦右手剑也在瞬间跟上节奏挥出,被刽斩过后的泣离仿佛虚弱了不少,他的黑影不稳定的散着,并没有还击,泣离悬停在半空,保持着被撞开的姿势一动不动。 李梦双剑在头顶交错又飞快的斩下,黑影的身体被斩开一个x形状的缺口,紧接着黑影一闪,回过神来一般,泣离猛的像李梦斩去。 李梦赶忙用泣离格挡,停滞瞬间的泣离仿佛积蓄了更大的力量,瞬间将刽斩飞出去,紧接着跟上一脚将李梦踹飞。 一击得逞,他并没有追击,而是站在原地,他如同抖擞身子一般,黑影化作火焰,闪烁着光,他胸口的x形伤口在火焰中若隐若现,直至被黑色填满。 被拍飞的刽不管这些,他在空中止住倒飞的身体,瞬间像泣离刺去,泣离侧身躲过这一击,而刽在这瞬间于半空中成型,虚影握着剑就要再度攻击。 泣离却早有预料,手中的剑高高举起,又重重劈下,将刽直接砸到在地,他转头看向再度冲来的李梦。 李梦双手握剑将剑横握在胸口直直的撞来,长长的红色虚影被他拖在身后,看起来威力巨大。 下一刻,李梦重重的撞向泣离并带着他一同冲向远方。 黑影反手握剑,剑锋向下格挡住这一击,紧接着他在骤然发力,直接将李梦手中的长剑挑飞。 他手中的泣离一同飞在半空又被他握住,剑锋向上,就要将李梦劈成两半,关键时刻,先前被排在地上的刽再度冲了上来,迎上了这一击。 泣离被这一击裹挟的力量撞得连连后退,但他再度发力,猛地将刽甩到一旁,而李梦,他在原地等了片刻,接住在空中落下的长剑,再度冲来。 两人频繁的冲撞刺击打的泣离节节败退,进入了两人默契的节奏中。 一时之间刀剑乱舞,两人的攻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泣离也越来越难以招架两人没有任何停歇的攻击。 直至某一时刻,李梦与刽的攻击不分先后,一齐向他冲来。 红色的虚影与李梦持剑突刺,于瞬间穿过黑影的身体,红色与黑色拖着如长龙般的气将黑影撞得稀碎,泣离在这瞬间掉在了地上。 火焰在李梦穿过的瞬间附着在他的身上,但他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他转身看向泣离,完成这一系列攻击的他,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他身体一软就要倒在地上,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他连忙将剑插入地上,倚着剑不让自己倒下。 黑影无声的形成,他仍是站着,拿着剑看着李梦,一系列的攻击像是完全没有伤到他。 刽也在这时转身,三人对视着,一直沉默的泣离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看着周围的一切,火焰无声的吞噬着一切,直至一切都了无生息,“每一个故事的结尾都可能会不尽人意,这就是选择的代价,你真的做好坦然接受这些的准备了吗?” 刽默默的进了李梦的身体内,长剑悄然落在李梦的手中,扬起的粉尘悄然拂去他身上不断灼烧,夺取他生机的黑火。 李梦与泣离对视着,“时间会教会我们一切。”他缓缓说道。 “你说的不错。”泣离讥讽的笑着,“只可惜我们从来不会知道,学会这一切的时间会是多久,代价又是什么”泣离缓缓的说道,他迈步向前,朝着李梦的方向走去 “我会陪着他,直到最后一刻。”李梦说道,拄着剑就要强行站起。 “那么我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泣离说道,他站在李梦身前,看了看他认真的面庞,紧接着他抬头看天,“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即使站起来,你那身体又能做什么呢?又能改变什么呢?” 泣离又低头看向李梦:“说到底,我只是帮助了一个被苦难折磨,内心呼喊着不公的人,不是吗杜卡?还是说,李梦。” “什么是善恶对错,每个人内心所想的都是不同的,我希望你只是你,你存在的意义,只是因为你活着,而你想活着,更好的活着,我想你找到的意义,并不是为别人,而是为了你如何更好地活着,过上对你而言更好的日子。” “这才是最初,我让你进入这个轮回时,想让你明白的,以及想要你找寻的。” “只可惜,你似乎最终还是会错了意。我不管你的那个意义多么的高尚,我只认为,当一个人否定自己时,他的意义就已经失去意义了。”泣离最后看向李梦一眼。 他拄着剑,缓缓的站起,身体疲惫不堪,但他仍是站起,用那如焦炭、瓷器般碎裂的身体。 “不过索性你还有些时日能找寻这些,然后把他们一并带进土里。”他看向别处,继续说道。 连片的火海被泣离吸入剑身,那剑越发的黑了,滚烫的剑身附着着的无穷力量缓缓沉寂下去,同那火焰。 邪念被火灼烧着,在李梦与泣离交战的一次次剑与剑,心与心的碰撞中,与整片大地的邪念容为一体的李梦洗尽铅华。 “还是说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选择同我一起离开这里。” 第五十五章 光暗与梦 “你要离开了吗?”李梦问道。 “时间已经不多了。”泣离再度看向头顶的天空。“所以你的选择是?” 李梦固执的摇了摇头,“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当然。”刽说道,“不过你站了起来,也算稍稍挽回了我对你的失望。” “我依旧无法承认你的观点,但这一次的胜负尚未分出,我的另一半,你口中的刽,就先留在你这里。”长剑吸收完火焰缓缓消失,只留下黑影还停留在原地。“我在这个星球留下的东西,倘若你能打败他,那么或许,我会考虑你说的话。” “至于如何打败他,单靠你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泣离笑着。 “我操纵刽时,赋予给它了一半力量,虽然我刚刚已经封印住了。”泣离看了李梦一眼:“不过话虽如此,它的情绪因为某些原因,极为不稳定,各种负面的情绪夹在一起,才形成了他现在这种近乎于无的情绪,而他产生的强烈情绪会使这些力量短暂冲破封印,你大可以通过刺激他来打败我。” 似乎看出了李梦眼中的担忧,泣离说道:“放心吧,这些他听不到,我封住了他的感知。”“怎么样?要试试看吗?”泣离看着李梦,“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做。” 李梦看着泣离,他坚定的说道:“刽选择了我,那么我便不可能做出这种伤害他的事。” “哈哈哈。”泣离笑着,“并不是抛弃,这只是一种牺牲,我说过的吧,任何时候,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那么为什么不试着牺牲一下他人,成全一下自己呢?” “我选择了牺牲,可并不代表我能替他人选择牺牲。”李梦态度坚决的说道。 泣离收去笑容,“你我真的很像,都对世界失望,进而产生出了绝望,尽管孕育出了不同的东西,可却又走上了相同的道路,李梦,考虑考虑吧。” 似乎不想给李梦反驳的机会,他接着说道:“我留了些魂魄陪你一同留在这里,也不至于让这片星球毁灭的太过寂寥,你大可以继续你的故事。” 黑影就在此刻,在此舒展的身子,如同伸懒腰一般。 头顶,刺眼的光束自远方射来,刺穿漆黑的幕布。 “但至少现在,放下你思考的,仔细的看好了。”泣离说道。 光束在泣离说完话的瞬间直直的射向泣离留下的黑影,光束洞穿黑影,顷刻间,上一秒还在同他说话的泣离,便被轰落的光柱笼罩,光影交错,黑色被缓缓撕扯消磨,直直一点不剩。 “这就是我学会的,处理问题的方式。”泣离大笑着说道。 “泣离!”李梦大喊道,再没有声音回应。 光线打在地上,并没有洞穿地面,而是在地面扩散开来,在数秒之内覆盖了整个地面。 头顶了黑幕被撕开巨大的口子,点点星光照耀着,出现在了视野中。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立于大陆顶端的金色云海中,僵硬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星球,一人幸存,星球即将...毁灭,检测到幸存者以达到飞升要求,即将前往接应......” 紧接着,一个声音恼怒的传出,“又让它跑掉了吗,可恶。” 他愤怒的,以至于金色的云海降下天雷,无数雷电落下,波及下方立于无数星球之上的巨大大陆。 而如金字塔般堆叠的大陆,他的正中心,由一整棵樱树支撑着,它的枝蔓向上延伸至各个星球,而他的下方,无数星球在枝繁叶茂的樱树的树影之下,只有极少数的光能抵达下方。 顺着一缕纤细的微光一路向下,黑色的坏死星球到处都是,是不是掺杂的几颗星球,暗淡的光华流转其上,显示着他的活力与生机。 浩瀚的星空中,一柄剑急速移动着,黑色的火焰遍布其上,黑气不断散出,隐藏着行踪,他正漫无目的的寻找着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变成了一只被关在鸟笼中的麻雀,光线照不进高耸围墙,立着铁杆的小窗中透露着的景色一成不变,那是灰色。 直到有一天,窗口多了一个少年,他的头刚好同小窗一般高,只是停立在那,便取代了风景。 青年回头望向窗户,黑漆漆的,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 麻雀于黑暗中真切的看着他,挥动着翅膀想要飞去,却突然发现它的脚上挂着脚镣,脚镣的另一端连着笼子的铁杆,它尝试的鸣叫着,它从没有叫过,它没能发出任何叫声。 麻雀挣扎了几下,便认命般的不动了,它只是盯着那少年,他一直站在原地,它便一直看着他,直到有一天,少年突然沮丧的蹲了下去,他一直没有回过头,麻雀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声掩盖着抽泣声,天似乎哭了。 麻雀本以为这是场短暂的小雨,可天却久不见晴,反倒是越下越大,大到抽泣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它感到墙在抽泣中颤抖着,一下又一下,似乎随时有可能倒塌下来。 它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寄希望于能看到什么,但什么都没有,灰色的天连成一片,一如往常,它便焦急了起来。 它开始奋力的挥动翅膀,脚镣拴住它的双腿,它停滞在半空,羽毛凌空飞舞,在麻雀用力的扇动下,飞的到处都是。 鲜血顺着身体流下,洒落在笼子各处,破碎的蛋壳只是留下了它一个。 雨越来越大,麻雀挥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直至某一刻,它奋力的尖声一叫,这是它第一次发出叫声,血沫凄厉的涌上喉咙,一片从它身上脱落的羽毛顺着鸟笼的缝隙飞出,羽毛在瞬间变成了一只同它外表一模一样的小麻雀,麻雀带着它的心意飞出了窗外,它便落了下来。它浑身沾着血,残缺的羽毛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暴雨中回来一样。 它便又看向窗户,第二天,雨奇迹般的停了,少年站了起来,他的肩头立着一只小麻雀,那麻雀绕着少年飞舞,一人一鸟笑着,它只看着这样欢声笑语的每一天,青年再没回过头,它也没再开过口。 然而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青年即将要离开了,小麻雀在窗口鸣叫着,示意着它,小麻雀看着他又看着它,依依不舍的。 而它,它看着麻雀,看着少年,黑色与白色之间隔着的墙壁阻碍着。 而就在这时,它脚下的脚镣不知为何打开了,鸟笼亦是如此,它挥动着翅膀,铁链在这一刻突兀的出现,将两只麻雀拴住。 看样子似乎只有一只麻雀能够离开...... 它止住喉咙中的雀跃鸣叫,犹豫再三,它仍是自己做出了决定,它飞回了牢笼,脚镣与鸟笼再次合拢,囚禁住他。 他转身,风吹过,吹着一切,凌乱的羽毛吹起,遍布整个世界,待到它们落下时。 铁链早已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他那早就消失在暴风雨中的第一声鸣叫。 麻雀看着一人一鸟再也不见,只剩下那昔日的风景一成不变。 终于,它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六章 书接上回 断崖,火海熄灭,随着泣离的离开,一直以来笼罩在这个星球之上的黑幕被突如其来的白光撕毁,连带着他留在这儿同他闲聊的黑影。 残破的大地露出其本来的面貌,风蚀严重的塔楼立在那,没有受到任何破坏的断崖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眼前。 李梦站在原地愣神的功夫,红色的虚影便分离了出来,刽默默的站在李梦的身旁问道:“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李梦难以置信的看着光华在这瞬间覆盖住了他先前覆盖在大地之上的血气,那倒直射下来的光柱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但却令他发自内心的恐惧着,那光悄无声息的,便在瞬间将一个前一秒还与他讲话的黑影磨灭了。 “这就是一直追杀你们的东西吗?”李梦问道,刽的声音惊扰了他,他瞬间冷静了下来,至少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 他感受着身体的受损程度,非常不容乐观,罪炎的力量将本能逃窜的邪念完全融入自己的身体,先前散落在外的散发着邪念的血气融入体内,他的实力变得更加强大,身体在罪炎的淬炼下变得更加坚韧,现在的问题在于,他的身体被罪炎烧灼的如瓷器般脆弱,又在超负荷的战斗中不断破损,此刻已经濒临毁灭了。 他的灵魂,届时将会与他那同这个星球融为一体的原初之魂一起消亡,这是他吸收完完全的原初之魂的代价,这星球就是连通他灵魂的魂器,而作为交换,他能够使用这个星球全部的力量。 刽将使用他的身体代替他活下去,他并不希望留下这个烂摊子给刽。 这场战斗之前他将血气散入这片大地,塑造起一切,但眼下他已经将他们全部收回,频繁的战斗消耗了他所有的储备,他体内再无任何血气可用,他看着白光散去,重新露出的大地。 只是他不明白,脚下的大地,明明自己已经将所有带有自己原初之魂标识的血气收回,那么这剩下的陌生血气,又究竟来自何方呢? 血气连接着星球,等待着自己的吸收,在自己拔出剑的那一瞬间,灵魂似乎欢跃着,产生了共鸣。 气与气能产生共鸣,但难道灵魂也可以吗?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意志又究竟来自哪里...... 李梦疑惑着,他现在能感受到这片星球的任何一个地方,仿佛真的成了这个星球的主人一般。 如果说之前是自己用与这片星球部分地方融合的原初之魂短暂的使用这片星球的部分力量的话,那么现在,他便是完全凭借自己的意志使用这可星球的所有力量。 “嗯...”刽声音依旧是清冷的回应着。 刽的声音打断了李梦短暂的思考,他默默的吸取部分血气修复着自身,紧接着,他便感受到星球开始愈发的衰败。 就像是他有两个身体一般,他用一个身体修补另一个身体,但只要有一个身体毁灭,他便魂飞魄散。 李梦感受着这些,“看来要尽量避免产生战斗了。”他暗自想到。 而就在白光消散后不久,刽的身上,异变突现,大片的黑气从他的身体散出,再度笼罩住整个星球,李梦能感受到星球每个地方的,视线不约而同的发生了变化。 一切在瞬间变成了先前的模样,紧接着,他身旁的刽,红色的虚影弥漫着黑色的光,泣离的声音从其上传出,“那么现在,故事继续。” 第五十七章 失控 李梦的眼中,瞬间,雨突兀的下了起来,他看着这一切,他与泣离的战斗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一根石制长毛在瞬间射来,换做平时,李梦能轻易的躲开这一击,但眼下他早已油尽灯枯,他修补着身体,毫无防备的被这一击贯穿。 “李梦?”刽听着李梦中枪后的一声闷哼,他瞬间紧张了起来,他再度变成先前看不见的状态,他本还因为李梦在身边而平静的心瞬间紧张了起来。 李梦只是摆摆手,“没事。”他说道,安抚着刽。 如果泣离说的是真的,那么他需要尽量减少刽的情绪波动,巨大而失控的力量会造成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他脚下的大地正是这力量的杰作。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老人与卓尔黎,思考着,“这是回到了刽用我的身体被夹击的时候吗......” 算算时间,倘若泣离没有出现,那么他赶到时的情形,大概就是这样,眼前的两人身体僵硬的,像是被先前战斗殃及之后强行凝聚而成的灵魂与肉体,尤其是卓尔黎,他的灵魂近乎被完全磨灭,身体机械般的行动着。 “那么,只要解决掉他们两个人就好了。”李梦想着,他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疼痛感,打算瓦解构成长毛的血气,但瞬间他僵住了。 那长矛黑气弥漫,哪里能瓦解分毫,他尝试移动,但插着长矛的身体根本无法移动,他强忍着疼痛将长矛缓缓拔出。 他的身前,刽的身体飞向李梦,就要钻进他的体内,但瞬间,他的身体,无数罪炎产生,罪炎并没有扩散,而是丝丝的依附在剑身之上,在刽进入李梦身体的一瞬间,罪炎再度点燃了他的身体。 “唔!”李梦硬是压下的痛苦的叫唤,刽感受着李梦身体的变化,慌忙的脱离了出来。 “李梦...对不起...对不起...”他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慌张的站在一旁,同时,他再度失去了视线,这使得他的心愈发的烦躁,无形的火焰似乎在他的心中燃烧着。 “刽,冷静下来。”李梦察觉到刽的异样,他急忙说道,刽的离体带出了所有火焰,他身体一轻。 他明白,这是泣离阻隔他们的方式,他想要通过这样的方法,让成为一个独立个体的泣离更容易受到刺激,也更不容易得到安抚。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梦在心中问道,他将手中的长矛缓缓拔出,他注意到他的身后,卓尔黎指尖飞射出来的水枪从他的身后将他的身体洞穿,带出的鲜血巧之又巧的落在刽那褪去黑炎的剑身。 刽只感觉身体一颤,“李梦...那是你的血....他们在伤害你?他们怎么敢!” 黑暗的世界只留下鲜血那温暖而又清晰的感觉,血缓缓滑下,就像手指撩拨着他的身体。 “我没事的刽,这点小伤对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李梦尽量让自己保持轻快的站起,他的双腿颤抖着,连带着他的身体,但他小心翼翼的,想要不被刽发现他的脆弱。 “可是...可是。”刽在进入李梦身体的一瞬间就已经发现了他身体的情况,又哪会轻易的被蒙骗,他感受不到任何,但他想保护李梦心强烈的,从战斗的最开始,就一直被泣离反复暗示着。 “不能再让李梦被这样东西伤害了...” 他的脑海中,记忆流淌出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如果什么都看不见,那就用身体去触碰。” “用身体去触碰.....”刽喃喃道,“用身体触碰。”他吐出一口气,用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李梦看着身边的刽瞬间冲向前去,他急忙想要将他喊回来,与此同时,他开始大量的吸入大地中的血气,虽然这会消耗他更多地寿命,但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感到身体,大片大片的力量正在缓慢涌现,而作为代价,他感到星球的整个表面,血红迅速暗淡下去,但眼下,他所需要做的并不是吸收力量,而是修复身体,庞大的血气大片涌入,但他残破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如此之多的血气涌入,心急之下,大片的血气差点撑破他的身体,他被烧得如焦炭一般黑的身体,丝丝红光从表面的裂缝中透出。 他感觉自己再多动一下,肉体就会瞬间崩溃,他只能停在原地,抓紧时间用血气修补身体,而他的身后,仿佛遵循本能一般缓慢移动的卓尔黎正缓缓向他靠近。 与此同时,刽的身体快速前冲,在瞬间穿过了老人的身体,大片大片的触感沾染在他的剑身,他只感觉非常的充实。 他感到他的冲击,那种触感让他的视线清晰了几分,就像是那些血水再帮助他清理视线,他熟练的停下,他的手用力一扯,想要重现之前战斗的局面,将鲜血从伤口扯出。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红色没有喷涌而出,在他的视线中,他这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任何,包括先前失去视线时看到的红色。 他这才想起先前泣离对他说的话:“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力量。” “那么我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他迷茫的在原地停留了片刻。 他的耳边,一直沉默的老人和卓尔黎发出笑声,似乎在嘲笑刽的弱小。 嘲笑声令刽愈发的烦躁,他感到一股躁动的感觉涌上心头,持剑虚握的红色虚影缓缓散去,独自漂浮在空中的刽宣泄着心中的不快,长剑旋转着,短时间内无数次贯穿着老人的身体。 鲜血模糊剑身,刽只感觉他的视线越来越清晰,心头越来越畅快,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几秒之内便将老人撕成了碎片。 而另一边,卓尔黎机械的身体缓缓的挡在李梦面前,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阻挡着,李梦看不到任何,他只能尽可能快的修补着身体。 下一秒,视线清晰的刽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骤然穿过卓尔黎的身体,同时去势不减的穿过了被他阻挡在身后的李梦。 两人在瞬间对视一眼,紧接着,刽的心便如同漏跳半拍一般。 “李梦...不...李梦,不....”刽颤抖着说着,虚影在瞬间凝实着转过头去看向李梦,雨幕下,卓尔黎靠着李梦身上,短剑从李梦的后背缓缓插入,紧接着,粗犷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间挤出,“李梦,不!” 浇拂在它身上的哪是鲜血,两人被洞穿的身体,丝丝黑气从两人身体被洞穿的部位散出,而刽的身上,黑色的气不断的涌现,血红的虚影被完全染成了黑色,虚影膨胀着,手中的长剑浮现的粉尘凝聚在他的剑身。 “啊!”他大叫着,理智在瞬间被后悔自责与愤怒冲散,力量冲破封印,涌入剑身。 高速行动的刽瞬间便来到了李梦的身后,他的剑斜向下看去,剑锋带着剑风直接将卓尔黎那肉体连带着灵魂一同斩作虚无。 “刽!”他大喊道,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分神修复身体,视线还被阻挡了的李梦根本来不及反应。 “咚!咚!咚!”巨大的钟声不断敲响,李梦只是看到无数黑色的烟尘扬起,拟作人形,但在刽的眼中,无数的黑尸从地下挣扎的爬出,他们脸上露出的恐怖神色在刽失控的瞬间,一起的看向难以动弹的李梦。 “杀掉...杀掉....”机械的声音不断响起,空洞的眼眶里露出死寂,下一刻,他们齐刷刷的像李梦冲去。 黑色长矛凝聚在黑尸的手上,紧接着,直直的穿过李梦的身体。 李梦只感觉腹部一阵冰凉的风穿过,他飞快地察觉到了刽的异常,但已经晚了,那根长矛就是失控杀戮的开关。 他看着刽在瞬间消失,与此同时,他的四周不断巨响不断传来。 “把你们全都杀光。”刽怒吼道,他敏锐的感知着断崖存在的所有魂体,他的速度快到身体不断瞬移,下一刻,屠刀就从天空瞬间劈下,没有任何恐惧,没有任何触觉,就如同那从天而降的光柱,这是单方面的抹杀...... 他察觉着一切,包裹远处那不知为何,关放着大量魂魄的仓库。 故事在继续,可书页间悄然改变的些许却让故事的走向产生了极大的偏差。 第五十八章 改变 “如果...有一天,你已经预先知晓了接下来将会见到如地狱般的场景,那么你会怎么做?” “如果弱小的你,注定无法阻止哪怕一丝一毫,那么你又该如何做?” 雨水不停落下,昏倒在地上的红在雨中徐徐转醒,她缓缓的向断崖走去。 “生命倘若弱小到无法承载起分毫,那么生命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羸弱到在雨水的击打下蹒跚前行的红坚定的看着前方。 “即使只是做一个旁观者远远的看着......” 红穿过建筑,走过尸堆,血流淌在街道,她扶着湿漉漉的墙壁前行,脚下轻浮的就像那一地枯朽的生命。 她艰难的搀扶起那些人,沙沙的雨声在此刻是如此的清晰...... 两侧前行的道路旁,死亡如雨声沙沙,落下时,轻微的像墙角被抹去的灰尘。 “你畏惧死亡吗?死亡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两侧倾倒的尸体被她缓缓扶起,靠在两侧墙上的尸体仿佛在看着她,注视着她前行。 死去的人无力的瘫软,而她也将失去最后的力气,但她仍是倔强的走着,走向死亡,眼下的死亡仿佛只是道路的终点,少女只是想看一看,看一看死亡的模样。 随着离街道的路口越来越近,少女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她身后的道路,尸体排列在两侧,靠着墙,那是一条...地狱中的朝圣道。 离街道的出口越近,被两侧黑楼笼罩的阴影就越远,倘若是这样黑暗的生命,那么两侧琳琅,是否得到了解脱? 远处,剧烈的震动声,伴随着巨响随着少女临近出口,逐渐减弱,紧接着,一瞬失声,少女缓缓的倒在了出口前那浑浊的血水中,两侧尸体全都坐起,只剩她躺在冰冷的血水中。 “......” 一片黑暗,冷的要冻住人的灵魂的黑暗,红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缓缓跳动的火焰。 她没有感受到温暖,她失神的看着这一切。 “......” 冰冷的雨水又一次将她打醒,似乎像她这样的人不应该救这样死去,可已经有许多想她这样的人死去了。 她浑身僵硬的爬起,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人心的矛盾与多变,在此刻,在僵硬的心房下,再难出现,只剩下一如既往的执着,以及埋藏在那纯粹之上的诸多外物还留存着。 她缓缓迈步,“啪嗒,啪嗒.....”脚步声代替心脏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的响起。 “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不在意死亡了,只是他在意的一些人在意着,他便难以放下,你呢?” “死亡即放下一切,死亡即解脱,可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 少女脚步一顿,她的身后,大风猛地刮来,“噗通,噗通”靠在墙上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被风,被人推倒,只剩下重新站起的少女,她驻足与街口。 “呼!”狂风吹着她,将她猛地推出街道,眼前骤然一亮,一切已尽收眼底。 “但你已无法回头。” ...... 风吹过主街道,带来的清新空气冲进猛然响起的巨声中。少女僵硬的身躯随着风来到了主街道,她僵硬的身体开始颤抖着,止不住的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 死人,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在死人,她救不下哪怕一个,甚至于无法扶起每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她仰头看着眼前楼高的野兽,它嘶吼着,声音已难以听清楚,它用力的踩碎仓库的房顶,紧接着,它手中高高举起的巨剑猛地砸下。 惨叫声与轰鸣声中,扬起的鲜血像生命般,在黑色的粉尘中消亡殆尽...... 那怪物不分黑白,不分善恶,惨叫着的亡魂被疯狂的吸纳进他的口中,只剩下惨叫声回响着,经久不散。 “你们干的这些...你们干了这些...”少女颤抖的呢喃着。 “这就是...这就是你们要的未来吗!” 少女嘶吼着,野兽偏过头去,转瞬间便瞬移到少女的身前,阴影笼罩其上,巨剑重重砸下,血红的长剑在下一刻抵挡在她的身前。 血红挡住的巨剑,但她的身后,红却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了一般,她的身体猛地炸裂开来,四散的残魂被怪物直接吸入口中,根本得不到解脱...... “这一次,还是没能救下......” 李梦看着身后,但他来不及感伤,发狂的刽仿佛杀红了眼,甚至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巨剑猛地拍开李梦的剑。 它的双手高举头顶,再一次砸下,口中无意识的嘶吼下,它就是那饮血茹毛的野兽。 李梦的长剑一次又一次的格挡住刽的攻击,每一次招架,整片大地都颤抖着,震动着,承受着刽的攻击。 刽的移动速度很快,他不断的在李梦的四周瞬移,尽管他能凭借着与这片天地连在一起的感知能力瞬间察觉到,但他仍只是招架着,他并不想同刽战斗,他只是一下一下的磨灭着刽的野性与疯狂。 “刽,冷静点,已经没有人能伤害到我们了!”李梦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他堪堪修缮好的身体在刽的巨力和他那无意识散出的黑尘下再度遍布裂痕。 兴许是话语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不断的战斗消磨了刽的兽性,让他的理智得以恢复,总之,刽的虚影越来越小,攻击的力度越来越轻。 直至某一刻,长剑轻轻的搭在李梦的剑上,又轻轻的悬在原地。 “李梦...对不起,对不起。”虚影缓缓的飘到李梦的怀中,李梦抱着虚影,像是抱着一个孩子,他的口中不断说着安慰的话。 ...... 就在今天,已经下定决心的李梦又一次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想要保护那个少女,尽管这一世,他模仿着泣离的样子,露出疯狂的神情,想要用极端的方式让刽做出选择,他似乎与泣离一般无二,但现在,一直选择袖手旁观的他选择了拯救。 他看着血流成河的断崖不禁产生怀疑:“这样,真的对吗?”他这样问道。 似乎断崖,城墙外的世界就是恶,他学着泣离的方式毁灭着这些,他不希望软绵的相处让这些恶沾染上刽,他觉得他的故事能教出一个好孩子。 可故事从来不会教孩子如何做,那只是大人自己撰想的想要施加给孩子的东西,只有身边,只有现实的世界能教会孩子这些,善恶对错,现实存在着的这些才是真正的。 善恶都能开出花朵,它们扎根在一处,善能改变恶,恶能改变善,泣离只是一昧的改变着大人的世界,从上向下的改变。 可我们的世界,孩子的世界,或许自下而上,从那扎根于黑暗中的根开始改变,才能真正变的美好...... 李梦默默的想着这些,直至某一时刻,他与刽一同,默默的走向那早已没有城墙包围的城内世界,似乎被毁灭了外围一切的瓦卡那帝国,一切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再也不需要这隔断内外的城墙保护了,可真的如此吗? 泣离的大火焚尽了城墙外的一切,可他似乎并没有动里面的一丝一毫...... 他与刽一步一步的走着,黑暗笼罩他们身后的断崖,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第五十九章 遗憾 花香随风飘荡,细嗅时,甜蜜的气息在鼻尖流转,倘若铺满的整座城市,便仿佛这座城市也美好了许多。 这是泣离与刽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尽管来时看到的模样似乎毫无改变,但实际上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罪炎似乎波及了这里,无数的魂魄被扯到断崖的火海中,致使这里成了一片空城,他索性带着刽在这里暂作休整。 外面那似乎是泣离手笔的遭遇为李梦展现了刽疯狂的一面,虽然造成了种种破坏,但也并不完全是坏事,他造成的破坏,他造成的伤害掀起的波澜令刽不再同先前那般对一切都不在乎了,他的心似乎怀着一股愧疚,至少,他现在产生了一种情绪,而不再是那股无的状态。 至于红的事情...李梦没有和刽说,刽也没有问,他似乎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与牧回的约定。 李梦不在乎那些,那些沉寂与黑暗中的魂与物都早已注定消亡,至于刽...至少他现在在李梦身畔,同他一起眺望着同一片远方。 他握了握已经修复完毕的手,站了起来,同他一起蹲在楼顶的刽一齐站了起来,阳光不再被高墙阻挡,在他们的身后亮起,穿过两人的身体照到那怎么也驱散不掉的黑暗中。 平凡却又耀眼的生活顺着花香缓缓沁人心脾,只是比起昨日,这花香已经开始缓缓传来腐败的气息,李梦抽取着大地的养分,终有一天,他也将同这香气一同逝去。 只不过眼下,他的眼睛透过无数的房屋,看向藏匿于破旧旅店中的,唯一幸存的两人,刽似有察觉到李梦若有若无的杀意,他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似乎是泣离有意留下来的。”李梦说道,联想到先前的遭遇,他的语气有些愤怒,但他仍是压下了这些,侧过头看向刽。 “要过去看看吗?”李梦平和的问道。 “不...不知道。”刽犹豫的说道,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杀戮,那时的杀戮透露出的畅快感下,他保护了李梦,可那时的李梦,神色确实那样的悲伤...... “而且...而且还有些许的刺痛,在他挥剑斩碎红的那瞬间,他没有兑现他的承诺,那时的他...那时的他。”想到这里,刽握紧了自己的手,想要用力的拍打自己的胸脯,他的心绪又一次开始波动...... 李梦看出了刽的痛苦,他的手包住刽的手,安抚着他的情绪,只要两人不合于一体,黑炎便不会出现,可仅仅只是这样的交流,真的能安抚下刽那颗难以平复的心吗? 刽骤然惊醒,抬头看向李梦,他挣扎的表情缓缓变得平静,似乎只有看到李梦,他才能露出那理所应当的心安。 “过去看看吧。”李梦说道,沾着腐朽气息的花香下,他的视线穿过越来越陈旧的房屋,只要随着视线递进,仿佛就离那腐烂的气息更近些。 “嗯。”刽说道。 得到了刽统一的李梦拉走刽的手,两人在瞬间便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去,窗户破碎的声音与碎片映射的朝阳反射到室内晃着藏在里头的人的眼。 李梦和刽一前一后破窗而入,耀眼的光折射出的细密光线闪烁着,令他有了那么一瞬失神,然后,他缓缓的站在李梦的身后,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明显比外面昏暗许多的世界,房间的采光并不算好,狭小的房间,少年忐忑的坐在床尾与墙夹起的通道间摆的椅子上,正侧头看着窗外。 床上一个脸上都是细密裂痕伤口,像瓷器一般的少女躺在纯白被子下,似乎正浅浅的睡着,李梦和刽不走正门的拜访将她惊醒,痛苦与惊慌夹杂在一起,可偏偏那双眼睛却黑的波澜不惊,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李梦手中,血红的长剑不由分说的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抬手就要将纯白染作血红。 这才反应过来的少年大喊道:“你们想干嘛!” 他看着李梦手中挥舞的长剑,明明手无寸铁的他却下意识的扑了上去,护在了少女身上。 身体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少女的身上,加深了少女痛苦的表情,她似乎很不好受,但少年却没有反应,他紧闭着双眼,明明怕得要死,却仍是想要保护少女。 李梦看着这一切,他并没有勾兑出那疯狂的表情,甚至反而拉下了些许嘴角,显得有些不悦。 他看着那勇敢的少年,明明知道这可能是泣离留下的一步棋,但他仍是很想问一问,问一问眼前的少年,眼前与自己境遇不同,可却殊途同归的少年。 一个人的灵魂,燃烧出的火焰似乎总不会变,但承受下这些的人呢?苦痛会令他们做出什么选择,两个不同的灵魂,在经历了相同的事情后,会绽放出相同的火花吗? 他飞起一脚将杜卡踹到墙上,看着滑落在地的少年,“你的父亲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李梦看着少年那一瞬的错愕,接着说道,“与其关心边上那个与你无关的少女,倒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吧。”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看看就在你眼前的杀父仇人,然后想想怎么活下去。”李梦说道,他的神色一直很平静。 他的身后,刽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又看向了身后玻璃折射的光线,光线射向室内的破碎玻璃,点点晶莹倒影在天花板上,他已经不想看见那些了。 李梦看着眼前少年在听了他的话后神色从错愕变成愤怒,“这么说,这座城市的这些,也都是你干的?”少年愤怒的说道。 “自然。”李梦回答道,“小鬼,我给你个机会,你想逃吗?” “我不叫小鬼,我叫杜卡。”杜卡愤怒的说道,他的脸上逐渐浮现着些许的憎恶。 “好好好,那么杜卡,你执迷不悟的老爹用他微不足道的死为你拖住了些许时间,你想好好利用这最后的机会,逃跑吗?” “父亲是英雄,我又怎么能跑!”少年缓缓爬起,趴在地上的身子蓄势待发,像一只暴怒的小兽。 李梦摇了摇头:“可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英雄,死的最快的,也是英雄。” 不再踌躇,他挥剑就要斩向那扑上来的杜卡,就在这时,床上的少女突然发难,匕首穿过被子将李梦手中的剑抬高,她抱起像是专门扑到她怀里杜卡破墙而出。 看着少女面庞抽动的痛苦与破碎的肌肤,他惊讶于少女竟然还有力气反击,“会是泣离的安排吗?”他这样想着,跟了上去,刽缓缓的在身后跟着,视线缓缓离开天花板上的纯白星空。 “你伤成这样不要紧吗?”杜卡惊讶的看着身下背着他的少女。 “还能勉强活动活动。”李悦说道,她脚步飞快,“但肯定跑不太远。” “那就把我放下来吧!”杜卡说道,“你自己跑,肯定能快一点,至少我还能拖延一点时间。” “你还想着报仇吗?”李悦说道,“你还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刚才也是。” 少女回想起先前,嘴角确是浅浅的笑着,疼痛牵扯着她的表情,但她仍是笑了出来,“本来还能更快些的,结果你直接压在了我的身上。” 她回头看向身后,刽和李梦飞快的追着,“就别乱想了!”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那涨红了脸的杜卡身上,“安安静静的呆着,还能多活一会。” “可是——”杜卡焦急的说道。 “没有可是,至少还能想一想那些美好,还有那些遗憾,不是吗?”李悦说道,她飞快的转进一旁的巷子里。 脚下,鲜血顺着伤口流出一条血路,她的肌肤,愈发苍白,但她却仿佛没有什么感觉一般,“有什么想看看的吗?我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但至少,我可以试试......” “可你的伤......”杜卡担忧的说道。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自己有数。”李悦说道:“就当是报答你先前在旅店的救命之恩了。” “可你刚刚说的,我明明是害了你。”杜卡说道。 “只要是好心,就无所谓其他。”李悦说道,“怎么样,想好了吗?” 杜卡看着四周的高墙,“我想去看一看我的父亲.....” “我想也是,所以我一直在往那边跑。”李悦笑着说道,“应该...来得及,刚好我也有些东西想看一看。” “在往断崖的方向跑吗?”李梦说道,“刽,要加速吗?”他问向在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刽。 “那个女孩坚持不了多久了。”刽说道。 “那就再等等?”李梦问道。 “恩...”刽回答道。 两人在身后不不紧不慢的追着,踩着一路的血迹,腐朽的气息正缓缓加重,世界似乎正向坏的地方转变。 只是片刻,少女便越跑越慢,杜卡感受着身下的勉强,他开口说道:“要不我还是下来吧,你已经撑不住了......” “总比你的速度快。”少女摇了摇头,“既然说好了要让你看到。” “可这样下去马上就要被追上了。”杜卡说道,“我不要紧的,大不了你替我去看一眼好了。” “愿望,当然要自己去实现。”少女说道。 只是她越跑越慢,身后的距离越来越近,她与杜卡抬头看着前方的一片黑暗。 “城墙...消失了?”杜卡难以置信的说道。 “看样子...是的。”少女吃力的说道。 杜卡只觉得身下一阵颠簸,紧接着,李悦说道,“用全力跑起来!” 他只觉得一瞬失衡,紧接着他便跌落在地,他回头时。少女正狼狈的跌倒在地上,她抓紧那柄刻着李悦两字的匕首。 “可你....” “别管我了。”少女说道,她抓紧匕首爬起,看向身后的两人。 “那你的名字是....”杜卡问道。 “李悦,快走。”少女再次催促道。 “李悦...李悦...李悦?”杜卡突然想起什么,但是又对不上,他依稀记得,他的父亲对他说他的母亲叫做这个名字,可年龄却完全对不上。 “还磨蹭什么!”李悦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她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羞恼。 杜卡看着前方被黑暗吞噬的断崖,咬牙开始奔跑,他不能让身后的少女失望。 “锵!”身后只过了两秒,武器碰撞的声音便传来,紧接着便是摔倒和匕首摔落的声音。“杜卡,你要跑吗?”身后的声音传来。 杜卡下意识的想要回头,但他的身后,一个声音紧接着用尽全力传来:“不要回头!”那是李悦的声音。 “噗嗤!”长剑插进肉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但杜卡仍是回头了,他看向身后,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跑了?”李梦问道,他将剑在李悦的身体里搅动。 咬着嘴唇拼命不发出声音的少女,嘴唇被鲜血然后,然后惨叫传出。 紧接着,愤怒的声音传出,“住手!”杜卡怒吼道。 李梦看着那无比熟悉的面庞,通红的双眼被愤怒染红,他折返着跑了回来。 李梦大笑着看着这熟悉的场景,这一切,尽管有些许不同,怀着的目标和背弃的目标也不同,可他们怀着相同的决心,奔赴着本该相同的结局。 他将长剑划下,伤口斜着出现在杜卡胸膛之上,从肩膀到盆骨,顺势一脚将少年踹倒,轻松的像倒水一样。 当时的结局,本该是这样,可却被泣离改变了.... 李梦看着杜卡,“杜卡,你的愚蠢让你丧命,你辜负了别人的期望。”李梦说道,“但你至少做了对你自己来说问心无愧的选择。”他对杜卡说道。 他的长剑无情的落下,“可敌人并不管这些。”他说着,就这么收去了杜卡的生命。 “不!”少女愤怒的吼出声。 “真吵啊。”李梦说道,他看向一旁的刽,“这个就交给你了?”他问道?刽确是后退了一步,对于眼前的一切。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刽说道,“这些和过去一点都不一样。” “他们...让这里好痛。”刽捂着胸口,那是心的位置。 “那你不想报仇了吗?”李梦问道。 刽挣扎着,他终究没有动手,李梦看着身下的少女,“你似乎不是这片世界的灵魂,你是从泣离那里的人。” 李梦说着,他抬起头,“那么你的遗憾,又究竟是什么呢?”少女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的盯着李梦,匕首被打飞在远处,她手无寸铁,再无还手之力。 李梦抬头看着那太阳,周遭的一切尤其是至亲之人对人的影响似乎就如同那衣服一样,编制出的,便使不相同的两个人穿上了相同的衣服,做出了相似的选择...... 他握着刽的手,黑剑凝形,他便带着长剑缓缓落下,他感受着剑轻微的抵触,尽管有些许微弱,但这正是心缓缓形成,默默存在的证明...... 那是活着的证明,活着,就会有遗憾。 骄阳照亮四周,他想让刽尽可能感受到什么,哪怕是用身体去触碰,哪怕会伤害些什么。 两人静默许久,然后又继续前进。 风吹着愈发腐败的花香,有些人闻得多了,便不那么在意了。 第六十章 斩断的陈旧门扉 解决掉杜卡和李悦的两人开始向着王都前行,他们只是缓缓地徒步而行,李梦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刽尽可能的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他侧头看向刽,看不出表情的虚影,缓缓地走着,似乎心情有些低落。 穿过带着花香的城市,就要面临三条路,大陆正中的深山密林,左侧大江侧畔的繁华商街,右侧的绵长乡径。 李梦开口问道:“走左边还是右边,还是直走?”他想要以这样的方式让刽打起精神来。 刽偏过头去看着李梦,又看向前方的三岔路口,他说道:“右边。” “诶?为什么是右边。”李梦故作疑惑的问道。 “因为右边比较安全......”刽说道,他感受到头顶一沉。 “已经没有人能伤害到我们了。”李梦抚摸着刽的头微笑着说道,他与刽一同看向右侧不断延伸的道路,密林繁盛的枝叶延伸至右侧随意搭建的建筑,远远望去,越来越不堪。 “所以接下来,要好好地和人交流,不用这么紧绷着了,一切有我。”李梦说道。 “怎么交流?”刽问道。“我无法区分他们会不会突然伤害李梦。” “就像对刚刚那个女孩那样就好了。”李梦回答道。 “......”刽看着李梦,又缓缓转过头去,看向远处的道路,“我不太明白......” “哈哈哈,那就慢慢来吧。”李梦说道,“那么我接下来就暂时替你塑造个肉体。” “你想要什么样子的?”他问道。 “......”刽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右手,灰色的长剑突然出现,他将它轻轻地放在半空,自行悬停的长剑就这么漂浮在他眼前。 他似乎是在看着眼前的剑,纯黑的剑身,残缺了一半,细长的剑身上仿佛有着什么,刽只是仔细看着,又像是在回想着什么。 透过剑身,他回忆着什么,剑锋触碰着的什么,他回忆那些。 “这样的生活,好像要比以前复杂很多.....”刽说道。 “啊,随便选一下就好了啦,反正不会久用,就跟取名字一样?”李梦说道。 “名字...”刽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牧回。”他轻声说道。“变成牧回的样子。” “牧回吗...因为他拜托了你?”李梦笑着说道,血气密集的涌出,如丝般一缕一缕的交织在一起,编织器一个人形,紧接着,五官等细节缓缓形成,短短几秒间,牧回便仿佛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李梦的身旁。 黑影听了李梦的话,愣了一愣,他紧接着说道:“因为他信任李梦,我也一样...” 李梦听着,他一愣,紧接着笑着:“那么,就出发吧。” 右侧延伸的道路越是靠近城墙,就越是荒凉破败,李梦看着这些场景,缓缓的收起笑容,与左侧道路的繁荣相比之下,这样的道路显得更是泥泞难行。 刽乖巧的跟在李梦的身后,小心的看着四周,没有得到整治修建的枝杈,荒草肆意扩张。 “这里...比外面还荒凉。”刽缓缓的说道。“但是人却好多...” 李梦更为随意的走在前面,他看着四周:“很多吗?” 灵魂敏锐的感受着周遭的一切,前方的人,或许并不多,至少前方的破落屋子里并没有,他拉着刽的手缓缓向前走去。 手上的触感令刽看了一眼两只手想握的位置,那是温暖而柔软的感觉。 李梦推开破旧的房门,房门上抖落的烟尘令不常独立使用身体的刽打起了喷嚏,他的右手,黑剑刹那间出现,直接将房门劈成两半。 吱呀乱响,散着烟尘的木门似乎令刽不太适应,他过去从未经历过这些,本能的驱动剑锋,将之斩作两段。 刽在烟尘中打着喷嚏,努力睁起眼睛的样子令李梦哈哈大笑,这样的他,要比平时的样子更加的可爱。 刽不解的看着李梦为什么要笑的这么开心,只是看着他笑了,他便也跟着笑了。 李梦看着笑的那样开心的刽,恍惚间,他便又想起了泣离。他过去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吗?或许那时,他也在心中默默的为他盘算着前进的道路,只是,正因为无数次的轮回,无数次的守望,李梦才更明白这样的日子的痛苦,泣离,不应该是剑,他更应该是一个人,有感情的人,他也应该同刽这般,经历过这般的有趣。 他用着最简单的方式,同孩提那般区分着善恶,解决着眼前的问题,他迫切的找寻着主人,找寻着能替代他驱使这份力量的人,光阴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只会比李梦身上的更多,他累了,正因如此,他找寻着解脱。 而李梦,毁灭了一切的李梦,历经数次轮回的李梦,越是经历那些让人失望的场景,他越是失望,越是绝望,也越能明白刽疯狂的原由。他也终于累了,他改去名字,从旁观者再一次入世,想要理清这场持续了如此之久的梦。 那一天,血雨纷飞下,他倔强的迎了上去,是泣离给了他力量,而现在,他也想凭自己,将那属于自己的力量传递给泣离。 泣离给了他一次全新的生命,而现在,他也想要给泣离一次全新的生命,不必充斥着绝望,急迫,肮脏,污浊,而是同这般轻松的站在阳光之下,笑出自由之声的生活,不必承担起千斤重担的,选择的权利。 他思索着这些,笑容缓缓落下,直至平静,然后他回过神来,刽正平静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看着刽,刽便也回了他一个用力的笑容,他似乎喜欢上了这个表情。 “要进去看一看吗?”李梦问道。 刽只是摇了摇头,“李梦,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不错...嘛。”他轻声说道。“可这是他们沾染了无数鲜血才走到的地方。”他在心中默默想到。 那天,那个女人露出了那样的表情,令他开始有些后悔做了那样的决定,泣离的出现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他看着眼前的道路,至少希望往后的道路,能以为这,稍稍平坦些吧,他这样想到。 战火与鲜血融化了刽内心的坚冰,而现在,他要试着令他变得柔软,变得温暖,不再冰封。 冬天的冰雪被缓缓融化,他要那春,开的莺飞燕舞,枝繁叶茂。 第六十一章 过路人 离开小屋的两人继续向前,一路上,破洞的房屋都无生命气息,静静的立在那,任由自己缓缓的被绿色爬满,直至吞没。 李梦再没有推开一扇,两人就这么走着,一前一后,直至并肩而立。 待到眼前朦胧的人形血气逐渐清晰,他这才拉着刽的手停下,穿过荒无人迹的满目萧条,眼前那不那么破旧的房屋就那么伫立在道路的中央。 “是一处关口吗?看样子绕不开啊。”李梦说道,他止住一旁的刽挥剑的动作,示意他跟上自己。 简陋的高大栅栏阻挡住两边,李梦拉着刽推门走入,憔悴的老人正坐在门边的柜台上,他的眼眶深深的凹陷,头上也没有什么头发,全身被笼罩在斗篷之下,佝偻着身体,看上去仿佛已经是将死之人了,用那斗篷掩盖着身体的腐朽与不堪。 看到两人推门而入,他的表情有些惊讶,却又和善一笑,看上去倒像是和好人,而店内正有一个浑身破烂的青年坐在桌子上狼吞虎咽着什么,他被树枝划破的衣服露出的伤痕与鲜血衬着那沾了树叶的蓬乱头发,满是泥印的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惊喜。 “哦?又来了两个客人吗?”老人微笑着问道,“要吃点什么吗,一路风尘仆仆,本店倒也提供洗浴和住宿的服务。” 说着这些,老人看向两人的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二人,像是处于礼貌他接着问道:“不知二位,有什么需求?” “李梦...这里的人好多。”刽盯着老人的眼睛,缓缓的说道。 李梦看了刽一眼,又看向老人,便又牵着刽的手自顾自的向前走去,老人见状便又离开的柜台,跟在两人身后苦笑着说道:“二位,其实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光顾了,若是要寻个清净之处,这里倒也不错。” 他佝偻着身子,将姿态压得很低,看上去很是真诚,像是以为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便又耐心的解释道。 “那么他又是谁?”李梦看了眼老人,又看向一边狼吞虎咽的青年,便又成了在老人眼中的随口一问。 “这位客人是在二位来前不久到的,想是逃难至此的流民。”老人打着哈哈说道。 “流民身上可不会这么多伤痕,况且我二人来时路上,也没见过前方有人影,我见他这狼狈样,想是也刚来不久。” “老板,他是从何而来?”李梦看着老板,笑呵呵的问道。 “李梦....”刽看着李梦,就要开口,李梦确实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一副出门在外,安全为上的样子,大有不调查清楚,不罢休的气势。 “这...”老板为难的看着那青年,“每个客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清楚....” “那不如让这位客人....”李梦正说着。 却见那青年把椅子一推,椅腿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打断了李梦的话,青年满眼杀气,认真的看了李梦片刻,最后招了招手,示意让老板,带他去浴室洗浴一番。 老人看着李梦和刽,又看了看青年,面露难色,挣扎了几秒,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快步跟上青年,带他走向了通往底下的楼梯,除却木质楼梯的嘎吱声,与关门声,再没任何声音传来。 刽见老人离开,便又开口轻声说道:“李梦,这里有危险,那个老人看着我们的眼神就好像要吃了我们一样...” 李梦看着刽,“那你觉得那个青年怎么样?” “他很害怕,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但他最后的眼神并没有透露出恶意....” 刽说着,他思索了片刻,总算是总结了出来:“是个不坏的人......” “那要走吗?”李梦问道。 “我不知道....”刽回答着。 两人便又站在原地枯燥的等着。 半晌,底下那个似乎是澡堂的房间突然传来一个巨响,片刻后,门被推开,老人浑身湿漉漉的踩着楼梯,嘎吱嘎吱的往上走。 他的头仿佛探出来一般,在看到两人之后,眼神中有一瞬的惊讶,但那抹惊讶旋即被他转为惊喜,自然而然的表现了出来。 “澡堂太久没用,弄了半天,还把澡盆给打翻了,真是不好意思啊....”老人说道,他的头却又诡异的向下缩去,卡了一个诡异的短时差,老人佝偻着背走了出来。 他浑身湿漉漉的,便没有像李梦和刽靠近,而是站在不远处,只不过他的身体,正巧堵住了离开的路。 “另外一个客人已经安顿好了,那么现在,轮到二位了。”老人笑着缓缓靠近。 “只是洗个澡,就安顿好了吗?”李梦笑着说道,拉着刽的手缓缓后退。 刽不解的看着,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后退,明明解决掉就好了的,但既然是李梦的行为,那么遵从就好了。 刽跟着缓缓的后退,似乎看到两人有离开的可能,老人想了想,便没有再靠近,而是笑盈盈的站在原地,“在澡堂已经和客人聊过了,客人也愿意和二位和睦相处,看二位留在这里,想来也是想求个落脚的地方。” “不知?”老人试探性的看向李梦和刽,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老人此刻一改先前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的气势,停下来问道,似乎想留下些余地。 “既然如此,一路风尘仆仆,那么我们也去泡个澡?”李梦看着刽,似乎有些意动,刽默默的看着李梦的面庞,默默的答应了。 “客人,这样不太好吧,另外一位客人正在洗澡,这样贸然进去是否有些....”老人说道,他在听了李梦的话后神色一变,似乎有些慌张。 “没关系,他既然不介意,我们也不会介意,对吧?”李梦看向刽。 刽只是默默的点点头:“嗯...” 老人怔怔的看着仿佛唱双簧的两人,脸上满是挣扎,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半晌,他似乎是艰难的做出了决定。 一脸豁然的让步,老人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他脸上堆满的笑容,伸手作请状。 只不过李梦并不领情,他拉住蠢蠢欲动,迈出一步的刽,:“您先请,前面带路。”他说道,大有老人不动,他也不动的架势。 老人等了等,只得转身迈步向下,一边走着,还一边贴心的说道:“楼梯年久失修,小心失足。” 李梦与刽看不到老人阴晴不定,看向那扇澡堂的门却又舒展开了的脸,老人也看不到李梦与刽一脸坦然,无所畏惧的神情。 刽是毫无感觉,李梦是玩味着的游刃有余,两者都觉得自己掌控了全局。 老人走到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还贴心的问答:“客人?在吗?” 久敲无应,老人便转过头去,笑盈盈的说道:“可能客人太累了,在里面睡着了。” 说着,他站在门口,似乎等着李梦与刽下来,只是李梦拉着刽,一副你不开门我不下来的样子。 老人看了看两者的距离,便又转过头去:“客人,我们要进来了哦?”老人温馨的说道。 老人没有转过头,他的眼睛,余光却死死的盯着后方,全神贯注的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猛地推开门,随后他骤然转身。 门后的事物能吸引两人的注意,这段时间,足够他干活了,老人这样想着。 他佝偻的身体迅速冲向站在前面的李梦,紧接着他的身体猛地一伸,再一次拉近两人的距离,措不及防之下,常人可能就要被老人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加上这隐藏的身高所骗到了。 但李梦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他在老人推门的一瞬间向后退去,老人的阴谋落了个空,他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木板上,砸出一个大洞,整个木质楼梯都不堪重负,嘎吱嘎吱的摇晃着。 “看来又要花时间修楼梯了。”老人阴沉沉的笑着,他的身后哪里是什么澡堂,分明是一个屠宰场,鲜血染红了地面,又被不断的冲洗,久而久之,地面便燃着暗红色,一个又一个的木桶里,密封的人在里面泡着澡,缩成一团的人,四肢纠缠在一块,忍受着幽闭与窒息的痛苦走向死亡。 被切碎的惨肢在案板上,在角落里,碎肉挂在墙上,贴在锅上,发黑的墙壁仿佛囚禁着无数亡魂。 老人就这么阴恻恻的看着李梦。 但李梦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威胁一般,:“这样的话,人确实是很多啊...”他说道,紧接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刽:“要怎么做?”他问道。 刽看着这些他的视线看向离得近的桶里:“他好像还活着....” “那就是要救?”李梦问道,他看着前方的老人,似乎就是在等刽的一句话,“救的话,就要解决掉眼前的老头了。” 刽看着:“那些人...在哭,好刺耳,我想要把木桶里的声音放出来....” 两人说话间,再度前冲,单脚踏着木质的阶梯一跃而起,先前脸上掩饰的慈祥全部变成了嗜血的疯狂,他瞪得大大的眼睛像是想要就地将两人扯烂。 寻常人恐怕就要被这巨力和老人恐怖的表情给吓得不敢动弹了,但李梦不管这些,他眼中见过更惨烈血腥的景象,只是这样,丝毫不能让他动摇。 他侧身一脚踢出,下一刻老人直接倒飞了出去,好不容易在外人面前直起来的身子在半空中再度弓了起来,鲜血从口中吐出。 “嘭!”老人的身体撞在一侧的门上,直接连人带门一起继续向后飞去。 透过缺口看去,老人躺在地上,佝偻着身体,双手痛苦的捂着受到攻击的胸膛,他身后的木桶在这一击下倒下大半,盛放尸体的水桶盖随着木桶的倒下而打开,里面混着鲜血的水流出来。 木桶倾倒与桶盖滚落的声音一时之间在这狭小的放进内不断响起,应和着老人口中不断传出的痛苦嘶吼声。 李梦缓缓向下走去,这房间的木桶只有一个压着一个巨大的石头,房间的角落还余了一些,看来是用这些石头来压制住那些倒霉蛋的挣扎。 只是太久没人来,这些石头便也就闲置了下来,但那些石头上残留的暗红污渍也揭示了过去这些石头的作用可能并不仅限于盖住盖子。 水桶的盖子被打开,被关在里面的青年虚弱而的被水冲了出来,他瘫软的身体随着呼吸到空气,不断的起伏。 “咳咳咳咳.....”他剧烈的咳嗽着,长期没有修剪的头发盖在他的眼睛上,他甚至睁不开眼睛。 这么长时间没有溺死,除了那青年可能稍微有点能耐意外,更重要的,大概是那老人为了折磨里面的人,并没有将水灌满,留下的一些余气能加剧人的反抗,直至他们吸进空气,挣扎的动作缓缓减轻。 他甚至能想象到老人就站在一旁病态的看着这些时露出的疯狂笑容,只不过今天,大概因为李梦和刽还在上面的原因,老人并没有留在下面。 李梦看着青年在地上挣扎着,急切的吸着新鲜的空气,呛出的水喷在地上,夹带着鲜血,而随着鲜血的流出,大片大片的鲜血便止不住的从口中喷出。 李梦便不再管那个青年了,他走向老人,一把扯下他的斗篷,里面露出的是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健硕身体,健硕到甚至有些畸形,浑身的肌肉模糊的倒映着人脸。 他的身后,刽默默的看着那双手撑在地面,不断咳嗽的青年,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挂起一条红色的瀑布。 老人见李梦靠近扯下他的斗篷,他积蓄起一股力,“啊!”他跪起身子就又要扑向李梦,李梦只是一记膝踢,膝盖擦着老人的脸部向上,老人便又倒了下去,但李梦并没有停止他的动作,他的脚再度落在老人的伤口之上,凹陷的胸骨处再度被踏下,李梦的脚死死的踩着他的身体,脚尖与后跟随着大腿摆动,碾着他的伤口,撞歪他仍立着的骨头。 “啊!”老人大叫着,他的手还想动,李梦空出的一只脚踩在他的右手,左手虚握,血红的长剑直接洞穿了他的手将之钉在地上。 “啊!”老人怨毒的看着李梦,再度惨叫出声。 “你这幅身体”李梦问道,他冷漠的看着脚下的老人,他的脚缓缓抬起,离开老人的胸膛。 “你要是想知道,就....啊!”老人说道一半的话,再度被痛苦的尖叫声打断。 李梦的脚又一次重重踏下,踏的那胸膛凹的快要被洞穿,地面被踩的微微颤抖。 “我并不感兴趣这些。”李梦缓缓说道,“你用不着和我谈什么条件。” 老人看向他左手散发着红色血气的长剑,长剑猩红的跳动,一下一下的的顺着他的手臂吸收着老人的血气,感受到力量与生命的流逝,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练气师....”老人惨笑着,“是上面要你来杀我的?” 老人嘶吼着,硬生生顶着疼痛将手臂扯出来,“这样也太浪费了。”他颤颤巍巍的将手递到李梦面前,“要不要试试看?我吃他们,你吃我.....” “咔哈哈咔哈.....”老人大笑着,“我吞了他们的力量,你吞了我们的,很合理,很合理。” “吞了我,你这身板能壮实不少,壮实不少!” 李梦看着像是疯掉一般的老人,他抽剑直接斩断了老人的手臂,手臂缓缓滴落的鲜血瞬间变多,掩盖着老人凝固的表情。 “我不对这些感兴趣。”李梦说道。 “不敢兴趣...不敢兴趣!你们这些吃肉不吐骨头的狗居然还会不敢兴趣?”老人哈哈大笑着,胸膛破裂扎穿肺部,鲜血此时随着他剧烈的抖动不断喷出。 李梦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老人,斩断手臂斜持在那的长剑往回一扫,猩红的血气立刻将那老人吞噬,就像一阵风,走时,原地不再留下一丝一毫,风吹拂到墙上,没有破坏一丝一毫。 他转身看向刽,刽看向身下匍匐的青年,专注的看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再看他。 那将死的青年,明明弥留之际,已是满身痛苦,但仍是坚持着,在他强烈的求生欲望下。 “刽,解决他吧。”李梦开口说道,“让他能轻松些的死去。” 刽听了他的话,他转过头看了李梦一眼,又缓缓低下他的头,静静的看着青年,他的右手,长剑悄然出现。 在巨响中一句话都没有说的青年却在这时候,在听了李梦的话后开了口,那是十分轻微的声音,他的肺部或许因为旧伤,或许因为种种的原因,在大喘气后破裂,他满身伤口,凹陷处似乎被巨石打折,但这样的人他仍是开口说道,不愿解脱。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不想...死。”青年说着,声音从口中的血河流出,又缓缓坠入地面。 “可你已经没救了...”刽说道,他抓起的剑犹豫的悬停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可...可我还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大家...大家还——咳咳咳,咳咳咳!”青年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大片大片的鲜血流出,刽看着这些,忽然想起了什么。 穿堂的风打着旋兜兜转转的到了下面,吹拂过三人,刽缓缓开口,“你这么不想死,是还有什么遗憾吗?”他缓缓问道。 咳嗽完奄奄一息的青年身体越发低沉,他的脸快要贴到地面,沾着那血水,却在听到刽的话的一瞬间奇迹般的停了下来。 刽的长剑缓缓下落,而在那一瞬间,青年缓缓的转过头去,看向左边,隔着墙像是眺望着什么,紧接着,长剑未至,他的身体却一软,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磕头,也可能,他只是就这么死去了,仅此而已。 长剑晚来一步,贯穿了他的身体,粉尘缓缓溢出,揭示着刽内心的波动,粉尘缓缓吞没青年的身体,什么都没有留下,四散的粉尘又缓缓的停留了会,然后便缓缓消散了。 微微躁动的心,缓缓的平静,不知被谁,掀起了何样的涟漪。 第六十二章 黑与白 李梦看着这一幕,他没有说话,而是就这么陪着刽一同默哀,有许多东西,只有自己静静的思索,才能领会。 良久,刽缓缓抬头,他的眼神中,迷茫里似乎多了些什么,牧回死了,红死了,他曾经生活了许久的地方也毁灭了,茫然的他跟随者李梦,而现在,他或许又短暂的找到了些什么。 他不再看向那空无一物的地板,被黑气一扫而空的地方,随着黑气的缓缓消散,出现了一根扭曲的绿色细丝,那细丝像虫子一般蠕动着,先前被包围在黑气中不敢动弹,而现在随着黑气的消散,感受到宿主的死亡,它立刻想要逃窜,但刽眼疾手快,毫不犹豫的抓起了它。 细线落在刽的手中的瞬间,感受到活物,他飞快的像刽的手里钻去,想要钻进他的体内。 密集的黑气从刽的指尖喷出,连带着那根钻进一半的细线,刽一把抓住被喷到半空的细线,其上鲜明的绿色在粉尘的侵蚀下,斑驳着,枯萎着,萎靡不振的乖乖呆在刽的手中。 与此同时,刽顺着那根细线,瞬间感受到了左侧的密林深处,无数“人”中与之维持联系的一个。他的手中,黑色的粉尘在此洋溢而出,将手中的细线完全吞没,他已经记住了那灵魂的模样,不会跟丢的。 待一切尘埃落定,李梦开口说道:“要不要去店里的别处看看?” 刽只是开口问道:“李梦,人总是要带着遗憾死去吗...” “刽,并不是每件事都能在生前完成。”李梦缓缓的向外走去,“也并非任何事都能如愿。” “正因如此,人们才总将希望寄托于他人。”李梦如是说道。 刽静静思索着着李梦话中的道理,“我只希望这一次,我不会搞砸....” “你并没有义务去完成这些属于他人的东西。”李梦看着有些认真的刽,“但你还是决定要去做?” “嗯....”刽开口说道,“我杀了他,我就应当背负起他身上的那些。” “可剑上承载的太多,可就挥不动了哦?”李梦说道,他手中的长剑洋溢的血气随着此刻,他思绪的波动,将整个房间的血渍,尸块一扫而空,只留下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偶尔,像这样什么都不管,也不错。” “可他现在太轻了...”刽说道,他看着手中残缺的长剑,思绪飘飞,黑色的雾气轻轻的飘荡在剑身,似乎有什么停留在这之上,刽默默的看着。 “就像风雨,像死亡一样。”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视线停留在那先前还存在着尸体的地方,黑色的淤迹沉积在地板之上,一滩一滩的缓缓下降。 而此刻,李梦正悄悄的看着白色的灵魂缓缓上升,穿过天花板,他收回视线,对上同时收回视线的刽,两人对视着,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 “那么,就走吧...”李梦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店里倒还有些东西需要解决。” 他们走着稀松到快要散架的木质楼梯,缓缓到达一楼。 碗中的肉缓缓消散,些许被禁锢在其中的雪白缓缓升起,点点黑墨停在碗底,又穿过桌子,落到底下。 两人看着不同的风景,却又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声张。 人死后,他的灵魂究竟会去哪儿,李梦曾见到过泣离在这星球的天顶,用黑色的罗网将大片雪白汇聚,又在万物终了时,缓缓降下一场雪,开启一场崭新的轮回。 他更问过变成血傀的士兵,听到了他升至天外的事实,他坚信灵魂的归处,在头顶遥远之处。 刽看着缓缓消失在地表的黑色,无数黑影都沉没在不知有多深的地底,沉寂在地下那一片黑暗中,每个人死去时留下的那些,都迎来如此结局,只有那些死于他剑下的,黑暗缓缓融于剑身。 “倘若肉体只是一种禁锢,我又究竟能否拯救这已经沉沦数载的灵魂们。” “如果人死后未完成的遗憾都化成了眼前的那一抹黑,我又是否承载得起?” 李梦留意到了,被刽杀死的那个人,他的灵魂并没有出现,并没有飞升。 刽留意到了,李梦扫去的那些尸体,那些遗憾变成了无主之物,没有任何承载,在脚下那一片黑暗中,永世沉沦。 他们看着这一切,然后缓缓走到二楼,留宿用的客房,走廊嘎吱嘎哈的呻吟着,像是再催促客人进房间,推开头四间,干净整洁的房间没有令李梦过多的停留,倒是刽,他在房前盯了一会,才缓缓跟上。 往里走,阳光从外照射,透过里面一扇扇发黄的纸窗往外洒去,明明外面天色还早,里面的走廊却已是日落时分的光景,昏黄的透出的稀疏血红与深黑残留在走廊的尽头,像是没有藏好的怪物匍匐在那。 李梦一扇扇推开,越往里,挂着的尸体越多,他们痛苦不堪的神情僵硬的,永远停留在脸上,被绳子挂在房梁之上,像挂腊肉一般,油脂滴在地板,底下一片油腻。 刽缓缓的走在他的身后,提剑就要上前,只是李梦更先一步,血红更快的覆盖了这一切,席卷了房间内的所有。 刽怔怔的看着这些,黑水一般的粘稠自半空垂落,又缓缓的渗入地板,消失不见。 “李梦....”刽开口说道,有些焦急。 李梦看着雪白缓缓升空,“刽,剑不斩已死之物。”他缓缓低下头,“已经死去,那么遗忘与解脱或许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即使他们的痛苦无处宣泄,他们的遗憾无人承载?” “力,终有所不能及,在那之前,不妨抓住些更有意义的,学会选择,学会放弃,也很重要。” “意义....”刽重复着这句话。 “倘若你仍觉得该做这些,那么剩下屋子的重量,你都可以担在剑上。” 刽思索着,在听了李梦的话后犹豫着,他感受着周围,无数被拘禁的“人”悬挂在半空痛苦的挣扎着。 良久,刽忐忑的说道:“那我只担一个行不行....” “当然可以!”李梦听了刽的话,他笑着,原本忐忑的刽在听了李梦的话后,便也如释重负的笑了。 就好像....就好像无数房间的重量压在了心上等待他选择,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一些,在他做出选择的那瞬间。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更多的时候,人往往只能选择放弃,他们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做着对自己来说更有意义的事情,李梦很开心,刽独立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不必轻薄,不必沉重,就在那上升的白与下沉的黑之间,做着一个行走与世间的人,这样,刚刚好。 第六十三章 林间遭遇 肃清了关口的一切,李梦和刽缓缓走了出来,刽的那一剑,递给了尸体中最小的一个,那还是一个孩子,他挂在一堆大人间显得格格不入。 而现在,他们正肩并肩的走着,横叉进密林间,寻找着被刽打上标记的对象。 他们走过之处,身后再无生机,老人在身后的关口处截断了几乎所有的流民,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李梦并不确定,只是临走前,他看向前方愈发萧条,人迹罕至的乡径,他也大概有了些许猜想。 不过眼下需要考虑的并不是这样,他与刽走向那密林深处,他所感应到的,隐藏在林间的血影极多,他通过与星球的感应,意识瞬间便观察到这些人的处境。 内部的世界或许早已被泣离改变,泣离让自己寻找他隐藏在这个世界的后手,那么这个后手,就应该隐藏在这些人之中。 他以一个独立与世界之外的身份进入了这个世界,这意味着这世间少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就这样被泣离所取代了。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或许从自己脱离于世界之外时,泣离的意识就已经混进来了,所以世界才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而缺少一个人,可笑自己那时被失望填满,居然没有发现这一异常。 泣离在这个世界待了那么多世,那么他又究竟看到了什么,最后又为何会让刽降临到这世间呢? 李梦想着,他转过头看向刽,刽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他死死的朝着一个方向看去,他已经牢牢锁定住了目标。 李梦将与星球的联系牢牢的维系在身侧,他的无数双“眼睛”仅仅的盯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些他们感知不到的,死物。 李梦的血气悄然从脚下钻出,轻微的波动将前方看似正常的地面直接直接弄得塌陷,其下的无数木刺正在坑底看着天空。 刽赶忙停下脚步,他感受到了周围有数个人存在,但先前,他并没有在意,倘若没有李梦,那么现在,他应该就已经掉到那坑里去了,虽然这样的陷阱根本伤不到刽就是了。 “要杀吗,李梦...”刽问道,他感知着周围悄然包围他们的数人,越来越多的人正向他们靠近。 “你觉得呢?”李梦并没有回答,而是让刽自己去思考。 “我不知道。”刽看向周围靠的越来越近的人,又看向李梦寻求帮助。 “那就等一等?”李梦说道,“很多时候遇到事情不知如何抉择,那就等事情撞上来告诉你该怎么做。” “等一等...吗。”刽喃喃到。 看着刽似懂非懂的表情,李梦赶忙补充到,“但这得在实力允许的前提下才行。” “那现在,实力允许吗?” “当然。” 李梦笑着看向周围,缓缓的向前方走去,他察觉到前方的人影即将冲出灌木的掩护。 “停下!”三两人冲出灌木,为首的看着李梦的脚步,赶忙开口说道。 李梦停下脚步,他的前方有一个隐藏的极好的陷阱,他试探着这波人,倘若没有被叫停,他大概就要被那些悬挂在树木隐蔽处的木锥刺穿了。 那么至少也就说明了,来者并没有想害他们的意愿,至少暂时是如此。李梦看着隐藏在视线之外,包围住他们的人影,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李梦缓缓往后退去,退到刽的身边。而他的前方,为首的青年问道:“你见过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青年吗?”青年描绘的,自然是被刽亲手解脱的那个人。 只是明明是询问,他的脸上,却是仿佛笃定一般的盘问,就好像是认定了一般,当然,这也有刽带路直直的缘故在里面,能让人一眼看出他们的来历。 李梦正想开口,但刽却抢先一步开口说道:“见过!” 李梦看了眼说着话站到他身侧的刽,拦下了他,他感觉不拦着的话,他估计就要走到人家脸上跟他交谈了。 对方如此咄咄逼人,那么他这样的举动,自然也就将矛头完全引向了他,进而让刽能够尽可能平和的交流。 按照他故事的安排,这些同牧回在一处地方的可怜青年们被亡国复兴派的大人物们驱使着,进行着非人的训练,但很显然,故事已经发生了改变,就同先前关口那边一样,世界似乎在泣离的操纵下,变得更加残酷血腥。 他生怕下一刻,这些人就突然发起攻击,破坏了刽现在起了波动的心境。 果然下一刻,对方见他如此举动,对他的愈发厌恶,只是看向刽的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一些问题,仅此而已。”为首的青年再度开口,“那人是我们的同伴,刚刚离开这里半日,这时你们却从他离开的方向过来。” 这句话的话外之意,自然是问李梦与刽那人怎么样了,只是青年并没有明说,显然是对他们的来历有些怀疑。 李梦看着这群满身伤口的青年,破旧的衣服与瘦削的身体看着就像丛林中的猴子。 “这么想知道,自己去外面看看不就好了。”他开口说道,想要从面前那看样子是这一群人首领的青年口中套出些什么信息。 只是他的算盘在他开口的瞬间便落空了,刽开口直接说道:“他已经被我亲手送走了。” 李梦努力不去看刽那不用猜都是一脸真诚的面庞,刚刚营造出的短暂对峙因为刽的话再度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面前一路狂奔赶来的青年们气喘吁吁的站定在为首那人身后,努力不发出声音,本就有些压抑烦躁,现在随着刽说出的话,直直的盯着他与刽,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李梦并不在意这些,“刽这说话只说结果,不说过程,不管后果的习惯得改改。”他在心中这样想着。 “我就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还不如刚刚就让那人中了陷阱,我们再合力抓住那杀了牧合的凶手慢慢逼问。” 李梦自知自己再开口也没什么用了,没有什么比能比刽那认真单纯的面庞更有说服力。 “又要动手了吗?可这样,这又与在城墙外有什么区别。”他的手指缓缓弯曲,苦恼的小声说着。 “要动手了吗,李梦?”刽听着李梦的话,便也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他们这说悄悄话的行为更是刺激了周围的所有人,李梦看着周围的黑影开始行动,又看着刽那认真的面庞,突然笑了笑,说道:“再等等吧。” 他还是头一次见刽露出这般样子,“这也算是刽打心底里主动想做的,第一件事?”他这样想着。 飘然落雪凛梅绽,此间只我一枝开。正因如此,那孕育出的珍惜才更需要呵护,更值得,细细品味。 第六十四章 途之所见 转眼已是下午,天色已近黄昏,而李梦和刽,此时就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像林间深处走去。 既然没有选择反抗,那么他们就被一行人轻而易举的制服了,刽茫然的看着周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而此时,他正缓缓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仅仅只是外围,零散的白骨就已经数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其中有动物的大型尸骨,也有人的,他们残留的些许随意的显露了出来,那是尚没有被掩埋的亡魂。而在这肥沃的土壤之下,又究竟掩埋了多少呢? 周围那些青年苦难的眼中掀不起一丝波澜,似乎早就对这样习以为常了。 他们带着两人一路往密林深处走去,双方各自都一言不发,刽一脸失落的走在李梦的身边。 早先的冲突中,他茫然的看着迎面冲了上来的众人不解的问为什么时被愤怒的人重重的扇了一巴掌,此刻的他一脸阴郁与不解,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的景色。 绿草巨树长得格外的好,茂盛的绿意将景色烘托的一片祥和美好,刽看着这新奇的景色,这是从前从没见过的,他的脸颊,疼痛感缓缓消去,只是那最初的刺痛,却令他的心都仿佛缩小了些许。 他转头看着李梦,“等一等又究竟是要等多久?”他在心里想着。 不过既然李梦都不着急,他也就不那么急了,他只是看向周遭的一切,新奇的一切,头顶惊飞的鸟雀窸窸窣窣的摇晃树影。 偏偏起舞的洁白蝴蝶飞至他的身侧,环绕了一圈,又悄然远去,周围所有人都毫不在意的一切在刽的眼前却仿佛一个新世界。 那是远比先前一陈不变,沾染血腥,饥饿的时光,更惬意,更充实,更有趣的世界。 刽看着徐徐昏黄降下,那是比之先前在那单单几株枯木所在的荒原所不能比拟的,他的行动,也不再被约束,不在同上次那样,只是隐藏在李梦的体内,默默地看着。 窸窣的光透过缝隙落下,金黄缓缓染红一切,那并不如鲜血般突兀,气息也并不刺鼻,平和的光线仿佛有着安抚一切的能力,斑斑点点却又逐渐放大,密集的照在四周。 柔和的光线散发的,令人能舒心的气息,林间古木,修长芳草,鼻尖传来的气息远比仅仅用魂体感受时舒适,那是朦胧间的典雅。 似乎,不仅仅是悲伤的气息,昏黄之时,并不仅仅之时那是红哭泣时的神情...... 他的双手缓缓托着,似乎在感受着什么,承载着什么,触摸着什么,刽看着这些,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正独自,为他所独自见到的世界,赋予着什么。 李梦闭着眼睛被身后的人押送着,对比刽的处境,他显然被当作了教唆的主谋,而刽,一个茫然无措,有话就说,接受配合的人,自然就松散些。 他一副等死的表情,闭上了眼睛,实际上,无数的眼睛却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周围的人看着刽的动作,起先还有些紧张,但看了几眼后,也就不在意了,李梦看了几眼,确定没有问题以后,他也就不注意这边了,而是将视线转向其他地方。 他得搞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以至于这些青年,这些在他的故事中嫉恶如仇,杀伐决绝的青年在得知他们是杀了他们同伴的凶手后,要耐着性子,压着脾气,把他们带去不知名的地方,而不是就地斩杀。 泣离在这里留下了什么等待着他去发现,去打败,他需要理清脉络,只不过大概不会如此容易的在这里发现就是了,这里,只是对刽的一次历练,比起过去装作坏人,言传身教的引起刽的思考,这一次,一定是会比过去更有意义的。 光线渐暗,沉默行进的众人缓缓停下脚步,在面前的一座大山脚下,山脚人为修建的直通山顶的阶梯被踩的干净无比,在最后的光亮中,闪烁着洁白。 感受到队伍停止了行进,李梦睁开了眼睛,刽也在缓缓消逝的光亮中停止了思索。 “不走了吗?”李梦开口问道,他大致的观察了一下整片山林,遍布森林的白骨,死去的尸体成了森林的养分,只是那些尸骨都被堆砌在那些树木之下,这是否有些太巧了些? “你们还真是对这片森林不了解啊。”为首的青年转过身看向李梦,他那看死人的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怜悯与解脱,“夜晚的森林可是会吃人的,尤其是今晚....” 说完,他深深的看向李梦与刽,似乎他们就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般,一抹纠缠着,隐藏在眼睛深处的痛苦与挣扎被缓缓压下,青年缓缓转过头。 “生火!”青年说道,他的身后,早在先前就在路途中拾起足够多的树枝的众人将柴分成几堆,并开始用打火石打火。 只是明明正值夏季,并不炎热,李梦扫视一圈也并无野兽,那么这火究竟为何而燃烧,冒着点燃森林的风险.... 况且既然没有猎物,他们又是如何在这森林中生活下去的呢?李梦看着这些,一头雾水。 “夜晚的森林会吃人?”他在心中重复了一遍,紧接着,他便想起了他所见到的,那无数堆砌在巨木之下的白骨。 他忽然就明白了。 森林,一片如此巨大的森林,倘若寂静的夜晚,一人置身于一片黑暗中,那会是怎样的体验? 当你面向那片黑暗时,那黑暗之中,树干会化作獠牙,树根会化作尖爪,无形的恐惧笼罩之下,恍惚间,便似乎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第六十五章 肉林 李梦只看到眼前,当黑夜降临,在那火光所映照不到的地方,那黑暗之中,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就像是一条条巨蟒,摩挲着,在黑暗中行进。 周围的人神情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下一刻,周围就有什么东西要窜出来将他们杀掉。 他们知道着什么,他们恐惧着什么,漆黑的森林中潜藏着什么,只存在于夜晚的吃人森林,他们恐惧的,究竟是森林本身,还是说,隐藏在森林中的某些东西? 李梦与刽被一同推在人群的最外,远离火光的地方,眼前的人们眼中,恐惧深处却又潜藏着某种渴望,那是在某个时刻,足矣压过恐惧的东西...本能,亦或者说,欲望。 刽的面庞看着李梦,他的面庞,一面在火光中,眼神摇曳,一面在黑暗中,眼神死寂。 “李梦...好多人,他们连成一串在远处。” “天色这才刚暗下来,就要按捺不住了吗?”李梦轻轻笑着,黑暗中,当一切窸窣声消失,在诡异的平静下,似乎有着什么,将随着接下来的某个声音窜出,它蓄势待发。 李梦便又转过头去看向紧紧贴着火堆的人群,几堆火堆围绕着正中心的一堆,青年坐在那,同一切人一起,一些健壮的,有实力的,李梦开口说道:“倒是不怕我们跑了?” “跑?跑到哪去?”青年笑了笑,“我不想欺骗你们,祭品跑了,那个青年被你们杀了,你们要代替他,成为这片森林的祭品。” 青年紧贴着火焰,他紧张的看着四周,“逃跑只会加快死亡的到来,好好享受吧,生命最后的时光。” “你这么说,不怕我们反抗吗?”李梦饶有兴致的说道。 “别这么说,朋友,要不是我们,你们已经死在了陷阱之下,这只勉强算是借给你们的命,总是要还回来的。” “所以呢?就要我们去死吗?”李梦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延伸出的无数绳子,牵引着火堆前所有人的目光,火焰点燃绳子,令那眼神,有些不善。 “别这样,朋友,我给过你们机会,如果你们没有把那个青年杀掉,你们把他带回来,我自然会放你们一马,这只能算是你们自作自受。” “可我要说,人其实不是我们杀的呢?”李梦又进一步。 无形的绳子随着李梦再进一步,扯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这些人,用着无耻的,无声的胁迫。 “你身上的气息跟这座森林发出的一模一样,这个们大可不必,你不是什么好东西。”青年盯着他,笑的不寒而栗,“你胁迫边上的人,他是你在哪里劫持的?” “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妨最后发发善心,放了他?”青年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像是开着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他想表现得,全然不在乎。 李梦看着,他便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笑的很大声,声音直接盖过了青年,“然后把它当做下一顿祭品?” 两侧的笑声戛然而止。 青年看着他,“信不信由你。”他说道,“但至少,他一定能活过今天,不是吗?” “是的,活过今天,这在我耳中是那么的珍贵。”李梦说着,他又笑了起来,像是要将一个笑话,“那不如把我留下来?” 此话一出,周围除了刽,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一阵笑声掩盖沉寂,片刻,青年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人安静,他眯起眼睛,像是这话让他很开心,但他的声音却冰冷的:“我讨厌聪明人,所以,不行。” “这样啊....”李梦遗憾的说道,他看着青年,他听着身后,躁动的摩擦声发出的嘎吱响动下,什么东西弹射而出。 “那就只能....”李梦眼中的挣扎化作诀别,他用尽全力将刽像火堆推去,像是要将自己仅剩的善意发散出去。 深灰色的木质尖刺洞穿了他的胸膛,紧接着,密密麻麻无数的刺穿过他的身体,活动着,将他的身体撕碎在众人眼前,尖刺化作柔软灵活的手指状,极快的速度,将还滞留在半空的,撕碎的血肉一同包含如掌中.... 不,那更像是,一张嘴,森林在吃人.... 蠕动的树枝上下起伏,前后蠕动,像是在咀嚼着口中的东西,它感受着前方的火光,缓缓靠近,火光的威慑,似乎并不能拘束他太多。 他的身躯缓缓在森林深处伸出,看不到尽头,他将整个营地圈在自己围成圆的身体内,那带着嘴的头缓缓前伸,触碰着温度与光亮,缓缓试探。 “还不够吗?还不够吗!”青年看着眼前的怪物,恐惧的语气被小心翼翼的包含着,只是仅仅片刻恐惧便被闷成愤怒,火焰烧穿薄膜,倾泻出来。 他的目光在刽身上停留片刻,看着他那纯净的面庞,又看了看边上,满是恐惧与颤抖,却又各怀鬼胎的人们,他直接一脚将最外围的,瘦弱的人踹了出去。 细长树枝组成的身体,仅仅的贴着火光微弱的边缘,而那人就站在稍远处,离得极近,这一脚直接将他踹的撞在那身体上。 只是并没有撞到,树枝在一瞬间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人吞噬出去。 蠕动,那怪物身体的一部分开始咀嚼,紧接着,像是祭品达到了要求,那像是由无数树枝组成的怪物竟然全身开始变得通红,血气不断喷涌而出,像是在消化...又像是在? 那怪物的身体缓缓的软倒,而随着那怪物的软倒,围绕在火堆旁的众人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们眼底的渴望在这一刻,瞬间同那洋溢的血气一同化作红色,那是欲望的滋味.... 人们冲了上去,抱着前一刻还不敢靠近的怪物的身体,竟然直接开始咬,奇怪的是,原本僵硬的,摩擦着时不时发出嘎吱声树枝,在这一刻,却如同真正的血肉一般柔软,被直接咬了下来,众人吞入口中,甚至来不及咀嚼,就吞了下去,他们急不可耐的攀爬在怪物的身上吞食着。 而刽,他就站在火堆间看着,火光映在他的眼中,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荒唐与丑陋。 细微粉尘外露,环绕在他身侧,没人注意,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血肉,无数的血肉,每一次进食满足感充斥全身,身体在变得越来越强壮,不需要任何付出,不需要...任何自己的付出,代价只是他人的生命。 没人会在意别人的生命,不是吗? 刽的脑海中忽然响起这样的声音,他在思考? “他在这里做什么?他应该完成的该是其他,而不是这样的丑陋。”刽这样想着,这样的场景,他只是第一次,脑海中不自觉的,出现的想要离开的想法,过去,他只是见证着什么,从没想过这些,哪怕场面要再血腥十倍..... “我该离开....我给——”忽然,刽想到了什么,“李梦让我,再等一等。” 粉尘骤然下坠,消散,刽的周围瞬间清明。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的火光也点燃不着那迅速沉寂下去的光亮。 刽不知道进食持续了多久,只当某一时刻,那怪物忽然抖动,紧接着,血气瞬间倒涌进身体,紧接着,那残缺的身体飞快的往密林深处缩回,摔下趴在其上的一众人。 他们口中咀嚼着,塞得满满的血肉随着口腔每一次闭合,张开,许多细小的残渣随着稀薄血气喷吐而出。 他们涨红的面庞像是喝醉了一般,从地上艰难的爬起,站在地上,晃动的走了两步,便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们感觉不到疼痛,然后,他们沉沉的睡去。 刽站在原地一下没有动弹,他看着这些,噼啪作响的火焰声中,他的心沉寂着,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们将同伴的血肉献祭给怪物,却又吃那怪物的血肉,怯懦而又伪善的人,不忍心同类相食,可口中的那些汲取了养分的血肉,又何尝不蕴含着同类的血肉呢? 只是看不见,便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这是何等的丑恶,刽看着面前的黑影。 众人倒下,他们睡着,可他们的灵魂却燃烧着,同这片森林的夜晚融在了一起。 他们与同伴勾心斗角,相互争斗,却又匍匐在怪物的身下,呜咽求食,睡得香甜,夜晚的森林会吃人,但或许,夜晚的人也会。 刽不愿再看这些,他缓缓转身,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火堆,直至熄灭,一切归于黑暗。 第六十六章 酒池 当火光渐渐暗沉直至熄灭,短暂的黑暗过后,天便亮了。 刽一夜无眠,他从不知疲倦,过往的沉眠只是因为太过无趣,而眼下,他有了要做的事情。 他死死的盯着高山之巅,那道气息就在上面,一动也没有动,他看着这些,光芒照下,令他习惯黑暗的眼睛一眯,刺眼的阳光揭起碧绿,令那山焕然一新。 刽的眼皮随着这一眯,一直压抑的疲惫感愈发汹涌澎湃,仅仅只熬了一夜的他此时却有些犯困了,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身体....”刽揉了揉眼睛,转身看向睡了一地的众人。 “难道我也要跟他们一样吗...”刽疑惑的看着,疲惫的感觉冲击着他,但他并没有选择休息,而是依旧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清晨时分的景色,直至身后的众人徐徐转醒。 为首的青年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他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刽有些意外,昨天陷入疯狂之后,他们都遗忘了这个祭品,但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眼前的青年居然没有选择逃窜。 “你是在帮我们守夜吗?”青年缓缓起身,走到刽的身后,轻声说道。 “......”刽沉默着没有回应,但他默默的转过身,看向面前的青年。 面前的青年一觉过后,昨夜暴露的疯狂,血腥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似乎全都被深埋在了心底,流露出的,只是同这清晨一般的平静,温柔。 “你在害怕我们吗?”青年问道,他看着青年在经历的昨天的事情后,愈发沉默的面庞,那干净的脸上似乎在他面前少了些什么。 “昨天的一切,都只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就会活活饿死在这片森林。”青年看着刽,不知为何的,解释了起来。“饿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感受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衰弱,直至死去,我们做不到。” “不同类相食,就已经是我能够约束他们的,最后的事情了。”青年看着刽的面庞,最后问道:“你能明白吗?” 刽听着青年的话,微微低垂的眼帘抬起,似乎认真的在听着青年的话,随着他的动作稍稍睁大的眼睛似乎思考着,但他终究没有开口。 过去的他一直在见证和亲手杀人,人们横七竖八的躺着,有的团结,有的不团结,有的逃命,有的抵抗。 只是他从没有想过,即使他不动手,有些时候,有些地方,也会有人不断的死去,他们同类相残,异类相食。 只是如此,每时每刻都有不断沉入谷底的遗憾无处承载,这世界本身,便终将成为一个巨大的遗憾本身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地面,视线穿过地面,看向那巨大的黑暗,那似乎如同一团粘稠的遗憾般的东西,就像昨夜的巨木。 他便又看向身前的众人,青年没有再同刽多讲些什么,而是将地上的一众人叫醒,刽就这么看着,昨天夜里,大片粘稠的黑色随着他们的咀嚼与吞咽进入他们的身体,而此刻,在光亮下,那刺眼的黑色狰狞的扭曲着,似乎由一张张脸组成的诡异笑容正冲着他,无声的讥讽。 “他们在哭泣,在痛苦....”刽看着那一个个黑影,这样想到。 他很想用剑将他们一个个刺死,好继承那一个又一个,痛苦的活着,得不到解脱的灵魂,但他想到李梦的话,便只得止住了这个行为的产生。 “等一等,又究竟是多久呢?”他看着远处被他牢牢记住的,李梦的灵魂,那大片大片的黑色糅杂在一起,旋转着,在那漩涡的中心似乎隐藏着什么。 “李梦的遗憾,又究竟是什么呢?”他这样想着,等待他思考的,还有许多,只是眼下,尚且迷茫的刽却被叫停了。 “喂,小子!”一个看着就有些凶悍的壮男说道。 刽抬头看向那边,眼神有些不悦,经过昨夜的进食,那些原本如同猴子一般的人们此刻体型却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身上的伤口全都不见,干枯的皮肤也变得滋润,就好像眼前的一切才是他们原来的样子。 刽还是没有说话,他那不加掩饰的不悦配合他的沉默,在那壮汉面前就像是一种挑衅。 得不到回应,他愤怒的举起拳头:“哑巴了吗?” 刽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神中却逐渐显露的更加激烈的情绪,细微的粉尘冲出,如灰尘一般,他便要动手。 但与此同时,青年却站了出来,阻挡在青年的面前:“够了,巴达!” “南尘,你!”被叫做巴达的青年难以置信的说道,似乎不明白眼前的青年为什么要为一个杀人凶手而阻止他。 “我们,不能内斗。”南尘说道。 周围的人也在周围打起了哈哈,阻止着壮汉发难,壮汉见此情形,也只能作罢,他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刽,说道:“小子,你捡了一条命!” 粉尘在南尘开口的瞬间消散,只停留了一瞬的细小粉尘似乎并没有被人所注意到,他怔怔的看着南尘,有些惊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阻止壮汉。 他们似乎变得友善,在进食过后,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 解决了这即将流血的冲突,众人拥簇在刽的周围,七嘴八舌的问着刽各种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你来这里干什么?”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从没有一下子接触这么多人的刽有些动容,他看着眼前的几位少女,他们的头发都很短,只有一位例外,那人的长发拂过背部,被风轻轻的吹动,飘摇的像头顶纤细的叶。 进食过后的每个人都变得...很饱满,这是刽最直观的感受,他们的性格,样貌都同昨夜相差甚远,就仿佛此时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人。 尽管心中这么想着,刽还是没有说话,这两天的生活,他总是在不停的思考着,有许多令他触动的东西正悄然改变着他,但他仍不爱说话,至少,不爱同陌生人讲话,尤其是打了他一巴掌的陌生人。 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周围的人,拘谨的站着。 依旧是青年解了围,他看了看围在刽周围的女性,青年招呼道:“该上路了,有什么话留到路上再说吧,况且站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吧。” “可是...”一个女的犹豫的说道,似乎还并不想上路,但她看着青年的面庞,她仍是说道:“好吧。” “知道了。”另一个少女说道。 留长发的少女看着刽,那眼神中满是怜悯与歉意,但她依旧同先前一般,什么话都没说。 一行人缓缓上路,只是这一次,是男性将女性护卫在中间,刽也在这里面,他们踏上山脚的阶梯,拾级而上。 刽遥遥的看着山路顶点,直直的山道,两侧的树木夹着的道路倒还算宽阔,这么多人走着也不显拥挤。 刽盯着两侧的道路看了一会,一成不变的风景,他很快便看腻了,感受着距离的拉近,他便不再看向那些长得愈发茂盛的树木,而是盯着周围的人群看。 人们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也并没有如同先前那样短暂的轻松与诙谐了,甚至于连交谈都变得少了许多。 刽一一扫过每个人,将他们的样子记在脑海中,对上那一个个深黑的混乱灵魂。 待记了一圈之后,他便又无事可干了,困意无孔不入,抓着他松懈的时候,便悄然攀了上来,刽失神的走着,下意识的,便看向脑海中最与众不同的,那留长发的少女,那份悲伤与安静结合,就像夜晚,月光下的小树。 月光轻轻停留在其上,抚摸着她的头顶,嫩绿的新叶在黑暗中在月光下,黑的发亮,小树低垂,像是在看从发梢间漏下的星屑。 她还不曾仰望星空,便失去了庇护,柔弱的静立,柔弱的经历。 敏感的少女察觉到了刽的目光,她便也看向了刽,缓缓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好看吗?我的头发。”少女轻声问道。她显然会错了意,误以为刽是在在意她的长发。 刽看着少女流露出的悲伤在谈及她的头发时似乎更多了,只是其中,似乎掺杂的些许追忆,也还残留着美好的气息。 下意识的,刽点了点头,想要表示赞同,想要驱散,那份悲伤...... 少女看着刽那认真的面庞上流露出的安慰的意味,笑着说道:“我叫牧音,谢谢你的夸奖。”只是少女说着,那眼中的悲伤却愈发的多了。 李梦总是对他笑,那笑容中似乎也隐藏着什么,就和面前的少女一样,有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只是李梦眼中的似乎更少,少到只是一丝一毫。 “刽。”刽只是说了一个字,算是回应了少女。 只是不大的声音在众人安静赶路的脚步声中还是有些大,加上刽本身就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声音瞬间便传到了四周所有人的耳中。 “一个字的名字?真奇怪。”走在前面偷偷听着的少女转头笑着说道。 “谁给你取的?”另一个少女也回头问道。 见刽终于开了腔,周围的女生一股脑的涌上去想要同刽交谈。 走在外围的男生们听着,那个叫巴达的壮汉正要发作,仍是被那个叫南尘的青年拦了下来。 南尘轻轻的摆了摆手,他似乎特意站在巴达的边上,又或许,这只是强者的抱团,但总是这轻微的动作算是把巴达拦了下来。 “南尘,为什么?”巴达不解的问道。 “就让她们聊一聊吧,这是我们能为他们做的,唯一一件事了,不是吗?”青年看着巴达。 “大家都绷的太紧了,这样或许对大家都好,至少走的时候,能安详些。” 青年看着周围的男性,“鬼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 周围的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中间热闹的景象,他们的身体滋润了,可精神却愈发枯竭,居安思危,更何况是每天一次的必死结局呢。 刽看着这些,灵魂感知着,他能听到他们细微的对话声,也能看到每个人的表情,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悲伤的,痛苦的。 他看着周围的女性,他们的笑容中似乎也牵强的,只是说着,即便刽没有说话,她们仍是自顾自的说着。 她们介绍着自己的名字,来历,未来想做的事,与其说是给刽听,倒不如说是找个借口说给自己听,好让这日子,多些盼头。 待她们说完这些,结束了自说自话的环节,便又埋怨起刽的惜字如金。 刽看着她们,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生活似乎要比杀人更难,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他便窘迫的缓缓走着,脸上微微的笑着,不好意思的笑着。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周围的女生们笑着,牧音在少外面,她也笑着,似乎这样的对话让她暂时忘却的烦恼。 刽看着,同牧音一样,忘却烦恼的笑声从每一个女生口中传出,刽看着,便也笑了,用力的笑着,似乎想要改变些什么。 待到笑容停止,他便开口说道:“你们想做的这些,我会...”只是开口,他却不知道怎样形容了。 遗憾能由他去完成,可她们却是活生生的人,并不能替她们完成。 想了想,他便说道:“我会跟你们一起去完成!”他认真的说着,只是这似乎带着些许旖旎的话语却让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你小子倒是大胃口。”巴达大笑着说道。 刽不解的看着众人,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承诺,为什么却会引得众人发笑。 不得不说,只是几句话,便让这队伍稍稍融洽的交谈了起来,刽或许也有着一些聊天的天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着。 看着刽单纯的模样,似乎众人也稍稍有了些许在这片森林中十分宝贵的心情流露了出来。 就像发现了一个空的瓶子,众人下意识的,便想用美好的东西装满。 “你知道翻花绳吗?”短发的女生问向刽,“我以前可喜欢玩了。” “啊!那个我知道,我以前也很喜欢玩。” 刽听着,但他只是摇了摇头:“没玩过,李梦没教过我这些......” “啊...真扫兴,李梦就是那个人的名字吗,他居然没教过你这些。” “是啊是啊,那你平时玩些什么啊?” 女生七嘴八舌的说着,说到这时,一旁的男生们便插上了话。 “翻花绳,那是女人玩的东西,我们男生当然没学过这些。” “你说什么!”女生看着那男生,拉长的声音愤怒的撒娇。 刽看着他们笑着追赶大闹,这样温馨的场景,只是那黑影就像黑色的枯树,生长着,撑开枝丫,在他们的体内。 他们有着许多的遗憾,刽想要带着他们一起,弥补这些遗憾。 他看着周围那些仍看着他们的人,在打闹结束以后,他便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刻意的发散着什么情绪,只是那笑看上去确实那么的单薄。 “平时...我就只是睡觉。”刽思考了片刻,他这样说道,尽量的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些,平易近人些、 “啊?” “那个什么李梦也太过分了吧?”女生感性的说着。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平时都是怎么对你的?”男生理性的问道。 李梦听着这些,他却语塞了,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思考过。 自己跟李梦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对自己又是怎么样的? 他没有开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到:李梦对自己是很好的。 至于其他,他想不出答案,或许等之后,去问一问李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这样想着,并没有如何,只是突然沉默的他却令旁人有些误解,误解他是难以启齿,是被苦难包围的生活让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巴达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那个李梦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把你带到这里来送死。”巴达说道,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动容,有些心疼刽,只是他的心直口快却跟刽有的一拼。 众人虽然没有明说,却一直回避的现在,一个死字突然被提出,一时间表情便都僵在了那里,缓缓收敛、 “巴达!”南尘指责的说道。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巴达赶忙闭上了嘴,他不好意思的看着四周,他的心不坏,这或许也是南尘一直留着他的原因,他强壮而又善良老实,是比较容易管理的。 刽看着突然静了下来的四周,“是我跟李梦要求要进来的。” “因为我想完成那个叫牧合的人的遗愿......” “为什么要怎么做?”一直没有说话的牧音突然开口问道,“难道真的是你杀了他?” 刽不解的看着似乎情绪有些激动的牧音:“他被旅店老板关在水桶里,我把他放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濒死了,他一直在咳血,我就把他杀了......” “他死之前看着这个方向嘴里喊着不想死,还喊着大家什么的,我感觉他是想要回来找你们,就让李梦带我进来了” 刽认真的说着,这样的神情从他先前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便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选择相信他。 “原来...原来是这样。”牧音怔怔的看着刽,低垂下了头。 “哎...牧合这家伙。”南尘缓缓说道,他看向刽,“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不迟,我会实现他的遗愿。”刽说着,看向牧音:“说起来,牧音你还没说过你未来想干嘛呢。” 牧音只是低垂着头,并没有说话,刽呆呆的看着,有些不解。 南尘看着,暗自懊恼原本良好的气氛被搅和成这样,便打着哈哈说出了自己的愿望:“以后我要每天三顿。” 说完,他看向巴达,示意他往下接。 “我想回去看一看以前的家。” 巴达说着,紧接着,他边上的人便自顾自的接了上去,一个接一个。 “我想每天都吃得饱饱的。” “我想种一大片花海。” “我想....” “......” ....... 一轮男生发完言,便只剩下低垂着头的牧音没有说了。 众人诉说着对未来的构想,都很简单,那是对生的渴望,众人静静的听着,没有人打岔,也没有人吐槽。 似乎是众人产生的异样情绪感染了牧音,带众人说完,短暂的安静之后。 一声吸鼻子的声音传出,紧接着少女用手臂上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她红着眼睛看着周围,最后视线停在了刽身上。 “我想去死。”少女说道,却是笑着。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一直登山的众人终于是一级踏平,踩在了平坦广阔的山顶之上。 刽看着红着眼睛的牧音,又穿过他的身体,看到身后那夸张的很的血红湖泊。 眼前的少女说的话似乎就像是喝醉了酒说的胡话,以至于刽第一眼看向那血色湖泊时,竟下意识的认为,那池子,是一片巨大的酒池。 似乎先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那:酒香阵阵催人倒,醉语郎朗惹人笑。 第六十七章 扎根于肉体之上 一行人鱼贯而入登上山顶巨大的平台之上,豁然开朗的平坦视线令他们眼中先前的期待全都烟消云散。 只有牧音,她站在刽的面前,背身而立,说出想要死的少女,她背着阳光,光辉穿过他随风扬起的发梢缝隙,少女红着眼眶却只是看着刽,她说出这样的话,却是笑着的,笑的那样的舒坦。 “刽,你愿意,成全我吗?”牧音问道,淡淡的笑容氤氲着的穿过清晨薄暮的水雾,在身后湖泊飘荡的血红中。 刽失神的看着牧音,他并有说话,他沉默却又固执的看着牧音,又顺着她,看向她身后的血池,那血池之上立着的参天大树繁盛的展开,枝杈上的绿叶像屏障一样覆盖在血池上空,不留下一丝一毫空隙,而那树影之间隐藏着熟悉的灵魂,那个被他标记的敌人。 对方显然没有发现刽,现在的刽...... 刽神色平静的看着远方,穿过大树,露出的则是一栋建筑,并非同先前乡径那样的木质矮房,而是洁白的,极其精美的房子,房子的三层,李梦的气息在其中。 李梦还是没有说要动手,那么,他便该再...等一等吗?他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周围那像是清醒过来一般的人,眼中先前的幻想,残留的泡影缓缓消逝,只剩下体内那枯树般的魂影缓缓攀升,枝杈漫上双手,根茎驻入双腿。 黑色的麻木想要将他们灌满,将他们吞没。 他们复杂的看着刽,然后带着他一同继续前进,朝着血红的方向前进,周围的人包裹住中央的,裹挟着他们一同前进,或许先前一路的山路如此行进的目的,也是同现在一般无二的。 周围的女生,挣扎痛苦的神情缓缓出现,但又在无穷的恐惧与懦弱中湮灭,她们似乎早就知道些什么。 外围,男人露出一副怯懦却又一脸悲悯的表情,总结在一起,似乎就是南尘与他说的,无可奈何。 他看着这些,却又对上了牧音的神情,她平静的看着刽,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是什么呢?啊!刽看到是什么了,眼前血池翻涌的血水中什么东西在血色之下搅动着,然后它们猛地伸出,那是数条巨大的藤蔓。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血池前方,而周围的男性,他们缓缓退去,只留下这些女性,还有刽,南尘根本没有打算把刽留到晚上。 藤蔓瞬间插入留在中央的人们的体内。 “啊!”那些短发女生们只来得及惨叫一声,藤蔓便穿过她们的身体,又缠成一圈将她们立到半空。 束紧的藤蔓挤压着他们的肉体,像榨汁一样,挤出无数的鲜血,藤蔓上延伸出的无数根须插进他们的体内,那是...同旅店见到的,从牧合消亡的身体内残留下的东西。 此刻的它们刚从藤蔓中钻出,活力十足,扭曲的身体迫不及待的钻动,不...那根本不是根须,那更像是寄生于人体内的吸血蛆虫。 束紧的藤蔓令人们的喊叫扭曲,那巨木像是为了折磨祭品,血池底伸出的无数藤蔓根本没有同时进行这痛苦的仪式,而是将众人放到半空,聚在一起,一同看着它折磨随机挑选的一个祭品。 周围躁动的虫须蛰伏于观众的体表,腰间挤压的痛苦与异物窜动的恐惧在人群中传播,怪物品尝由这些酿出的鲜血。 鲜血,缓慢低落的鲜血汇入血池,而在众人的前方,那孤零零被拎起的短发女孩,大半蛆虫钻入,她的肌肤出现无数的细洞,没有起先并没有鲜血渗出,那些怪物贪婪的吸着,而那个女孩,她腰部被挤压的越来越用力,直至某一时刻,鲜血从无数的小洞喷涌而出,连带着无数条蛆虫,那些吃饱了的,它们顺着被挤压着喷出的血水,与它们一同落尽血池,舒展的身体染着淡淡的血色,不知是体内透出的,还是体表所覆盖的。 急速干枯的肌肤令眼前的少女更加的接近昨天看到她们时的模样,濒死的模样,黑色干瘪的就像枯死的老树,刽的眼中,她体内的黑色树苗与少女越来越像,眼看就要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干枯的头发就像烧焦的草,扭曲且脆弱的粘在头皮之上,那是一片焦黑的土壤。 刽终于知道这些女子为什么不肯留长发了,不仅仅是方便行动,更是因为如此这般,对于爱美的女性来说,是一种更大的打击,爱惜的长发变成这般,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女孩的生命力还在不断被抽取,刽不再看向那边,一念至此,他看向了牧音,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她特别的,留着长发。 牧音紧张的看着眼前的藤蔓,即便无数次在一旁见过,可此时,眼瞧见即将轮到她,那份传播开的痛苦与恐惧仍是让她有些崩溃,根本没有察觉到刽的目光。 只是稍许移开视线,但下一刻,“噗通。”跌落的声音便传到刽的耳朵,他回头,空了的藤蔓涨大了一圈,而它的下方,水花缓缓落下——她将那女孩丢了下去。 扩散的波纹就像心跳,先前一直安静的场景,恐惧与压迫感令众人不敢开口,藤蔓的巨力缠的那人发不出声音。 而此刻,就像心脏复苏一般,逐渐扩散的波纹如一阵阵心跳,紧接着,水面再度泛起水花,下一刻,一个“干枯的木头”冒了出来。 “哈...啊!”她叫着,可强烈的求生欲却驱使着她像岸边拼命游去。 可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数不尽的细密绿色从她身下、身后浮现的无数青色向着她的身体游去,仔细看去,还有极少数细小的淡红细纹从她的身上离开。 痛苦一刻不停的从她最终传出,呛水的声音和哭喊的声音就像巨木安抚那些从它身上剥离的蛆虫的安眠曲,而少女的身体就是那摇篮。 绿色不停钻入她的身体,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要被涨破了,但也许是早就知道了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少女拼命的游着,一刻也没有停着,她已经离岸边极近了。 那怪物在丢她是故意丢在靠近岸边的位置,恐怕就是为了看她挣扎的样子,她奋力挥动的双臂煽动着愈发高涨的恐惧感。 刽看到,周围的人脸上的恐惧越来越多,黑色的枯木加速着同化的速度。 而下方,少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岸边,岸边上的人谁都没有伸出援手,他们忌惮的看着那不少插在少女身上,不停钻动的青色蛆虫,湿漉漉的血渍些许低落在岸边,那空出的藤蔓缓缓伸去,将岸边的血渍吸去,看样子一点都不想浪费。 待解决了这一边,它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刽这边,再度拖动一人拽出人群。 痛苦的折磨仍在继续,甚至比先前还快,早已提前准备好的蛆虫和藤蔓齐齐发力,迫不及待的享用着愈发美味的祭品。 钻动的速度,用力的程度,一切都在变得更快,负面的情绪刺激着那怪物,它缓缓进入了状态,藤蔓与蛆虫就像是它的手术刀,而它正用着这些,进行着精密的屠戮。 血腥场景的刺激下,一旁一个女生再也忍受不住,她呕吐了出来,只是这些也被那藤蔓察觉到了,污秽的液体在半空滑落,眼看就要跌入那巨木看样子分外爱惜的,似乎十分纯净的血池。 下一刻,藤蔓交织而起组成的托盘般的绿色接住那些又径直冲向呕吐的少女。 藤蔓发力,勒的她口中鲜血喷出,红色与污秽汇在一起,无比的惨烈。 怪物似乎十分的愤怒,藤蔓延伸,摩擦着她的身体,将她的身体扭曲,伸长的部分缠住她的嘴用力束紧,少女瞳孔的血丝与凸出的眼球都体现出了她此刻承受的痛苦。 而后,七窍流血,绿色的托盘直接将少女包裹,像蛹一样牢牢裹紧,在那最后一秒,只有刽有胆量看向那女子,绝望扎根与她的肉体之上,通过她的眼神传递而出.... 裹紧的青色人蛹被藤蔓吊着直接挂到高出的树枝上,紧接着,蛹开始缩小,它开始榨取鲜血,起先还有骨头破碎挤压的声音,但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细微的清脆像这段的木丝,只传到刽的耳中,纯净的鲜血不断留下,与另一侧的少女同步进行。 两侧共同处刑,可岸边的众人却带着极度的渴求,看着那人蛹。 片刻那藤蔓将似乎榨不出鲜血的人蛹用力一甩甩向岸边,张开的托盘向一个巨大的叶片,干枯的尸体划出一个抛物线,精准的掉落在岸边的人群中。 紧接着,令人感到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前不久还互相倾吐梦想的同伴竟然一拥而上。” 刽看着这些,这荒唐的景象,他甚至看到周围的人,流露出的意思渴望与懊悔,渴望血肉,懊悔自己没有先一步被挑选处刑,不然或许那一截手臂就是他们的了。 “很荒唐吧....”牧音看着刽,“他们的模样。” 刽看着平静着却好像快要哭出来的牧音点了点头。 可她的话却引起了本就快要崩溃的其他人的不满,渴望与焦躁掀起的不满化作愤怒脱口而出。 “你懂什么,牧音!”一旁的女子说道,“就因为有个好哥哥保护着,就一副清高的样子?” “你哥哥已经死了,没有人能保护你的!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们都要死,都要死在这里!” 声音传出,却引起了藤蔓的不满,原本似乎因为这突然的变故松了些的藤蔓骤然束紧,绑的她们开不了口。 只是已经说出的话,却依旧深深的伤害到了牧音,她轻轻的低垂头,刘海下的阴影似乎是少女单薄倔强下不愿露出的悲伤。 “是啊...哥哥已经不在了。”少女说着,然后她抬头,看向刽,“谢谢你,让他得到的解脱,还有,对不起。” 晶莹的泪滴低落,美好被负面的丑恶所剥蚀。 “我会保护你的。” 不知为何,这一次的刽,没有犹豫,也没有迷茫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就像他要保护李梦那样坚定。 只是少女听了刽的话,却只是悲伤的笑着:“我相信你。”善良的少女肯定着刽,她不愿自己的悲伤,引得他人一同悲伤。 “但是。”她看着刽,那样轻轻的看着,只是美好的祈愿着什么,就像红看向那遥不可及的星星那样,闪烁的星光与眼中泪珠闪烁的阳光相互重合。 “如果真的可以,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就像对待我哥哥那样,杀掉我。”少女看着,她轻轻的说着。 “这就是我最后的愿望。”哭腔声中,某些东西悄悄改变。 什么东西祈求着,什么东西乞求着,什么东西...起誓着。 星光一闪一闪,泪光一闪一闪,刽的心一闪一闪,闪的极快。 他的灵魂猩红包裹的灵魂,心脏的位置,黑色跳动着,黑色自其中流淌而出,并没有失控,而是缓缓的流出些许。 刽不知为何,他不想这么做,他头一次,对他能做到的事情,对他人寄托自己的事情,选择了拒绝。 “等一等...是多久,他看着远处的李梦。” 迷茫的心底闪烁着什么,那坚定不移的信念悄然生成,少年有了想做的事,也第一次....有了不想做的事。 有些东西矛盾着,被此折磨的少年第一次,主动的压制住了这些。 “她只是不想眼前的少女受到伤害。” 第六十八章 腐烂新叶的残香 怀着这样的信念的刽坚定的看着牧音,他的体内,随着他的所思所想,似乎一股力量正慢慢涌现,他感到他的心脏在跳动,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里面呐喊着,喊着什么,他听不太清。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牧音,让她不再轻生,只是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去思考,让他去说服了。 四周,空闲的藤蔓舒展着身体,听到了刽和牧音的对话,它们缓缓的围了过来,也就是在这瞬间,他们面前的巨木无数垂下的树藤自那枝叶茂盛到看不见具体情况的树顶伸出,托着一个人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无数突然下垂的藤条就像面前巨木的头发,绿色的头发笔直的挂下,像是在恭迎那中间托盘之上站立的,它们的王。 “居然还能说话?”那托盘之上站立的,是一个被无数藤条缠绕的人,看不清模样,缠绕的藤条上若隐若现的红色就像是在输送养分给那人,只不过输送的,似乎是鲜血,那藤蔓似乎成了血管一样的存在,接在怪人身上,以确保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进入他的体内。 他诧异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惊喜,一种对新祭品的欣喜。 “看来你们都是第一次上供啊。”怪人欣喜的说着,带着怪笑,“不过我不太喜欢这样的仪式被打扰,会场应该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怪物看着牧音和刽,语气一变,恼怒的说道,这样的转变更显得他性格的疯狂,不过吸食鲜血的残忍怪物,又怎会有不疯狂的。 刽并没有在意怪人的话,他的视线看着后方,那从树上垂下无数藤蔓上挂着的,和先前一样的,虫蛹似的东西,他瞥到下方,无数的人正渴望着。 那些虫蛹里的东西...他们和关口二楼屋子里挂的干尸并不相同,那里面的黑色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他们蜷缩成一团,一根黑色的脉络,那巨木的藤蔓源源不断的吸取着,虫蛹在变小。 刽正观察着周围,但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那怪人正在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对视,怪人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 藤条发力,将刽扯到怪人的面前,怪人仔细端详着他,片刻,他怀疑的说道:“你是从外面来的?”他这样问着,可不等刽回答,他却又否认了自己,“不,不对,你的样子似乎很熟悉,我一定见过你,我一定见过你...” “在哪里?在哪里?”怪物自问自答的说着,刽没有开口,他就已经陷入了魔怔,他似乎见过刽,可那时仅仅只是刽灵魂的一个注视,根本没有露出自己的样貌,他这荒诞的说法根本无从谈起? 而随着他陷入了沉思,一旁的藤蔓似乎也忘记了控制力度,少女被牢牢的缠住,力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疼痛刺激着她,她想开口惨叫,宣泄那股痛楚,可她只是张开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待所有的蛆虫钻了进去,藤蔓已经将她的腰缠紧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但只是这样的伤害应该并不足以致命,真正致命的是少女的全身随着养分的吸收,正在逐渐干瘪,而她的口中,大片大片的绿色蛆虫顺着她的嘴巴涌出,一股脑的跃进下方的血池。 发狂的思索的怪物嘴里喃喃道:“不应该...不应该,所有认识我的,我认识的人,除了这些,应该都死了。” 他只露出的两只眼睛沾满了血丝,血丝蠕动着,越来越多,直至将他的眼睛全都变成红色,那怪物看着刽。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他怒吼着,情绪十分的易怒,只是因为的不到刽身份的答案,就已经接近暴走。 随着他的怒吼,所有的藤蔓齐齐发力,那些蛆虫随着怪物的愤怒,也全都绷直,只是这么做,也就无法发力,钻入人的体内了,但是倘若是已经钻到人体内的那些,那么这么做,就无异于是一种酷刑。 坚硬的针状异物突然在体内各种各样的地方出现,破坏身体的器官,一时之间所有的人脸上都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只有刽不为所动,而牧音,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只是腰间束紧的藤蔓令她感到十分的痛苦,刺入她体内的触须并没有吸收养分,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相比之下,其他人就惨的多了,岸边的人们全都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而那个刚刚爬上岸的女子原本正抱着手臂啃着,突如其来的剧痛,无数的绿色细针直接冒了出来,刚刚爬出血池的她被无数的蛆虫寄生,此刻,无数人承担着怪物的盛怒,而她是其中最痛苦的一个。 她喊不出来,无数的蛆虫化作的针堵住了她的嘴,甚至很有可能破坏了她的声带,相比之下,那个仍在承受苦刑的女子似乎要轻松些,她还没有被下方池子里无数的蛆虫寄生,刚刚还有不少蛆虫从它口腔中离开,此时她的口腔似乎有了短暂的空间。 而随着巨力,新伤加旧伤,她直接疼的尖叫着喊了出来。 这一声惨叫彻底激怒了那怪人,他原本似乎正绞尽脑汁的想着,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为女子的惨叫声干扰了他的思考。 “闭嘴!”他大喊道,随着他愤怒的声音,“咔吱!”在刽的眼前那腰的部位就像变成空心木头一样被直接捏碎,女子被拦腰截断,他的下半身直接掉到了下方的血池中。 失去操纵的下半身慢慢沉入谷底,无数青绿色上涌着浮至水面,将之拖入更深层的血红之中,再不见踪影。 而她的上半身,随着青年的发怒,她的喉咙部位无数的蛆虫直接钻了出来,被撑爆的部位也如同朽木,炸开的血肉像木屑一样干瘪。 少女瞪大眼睛,极端的痛苦瓦解了她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生命,藤蔓粗暴将她的上半生也丢到了池中。 怪人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刽,“我会想起来的,就快了...就快了!” 这样想着,他操纵着一旁的的藤蔓将牧音也一同拉了过来,拉到了他的怀里。 “我会把你留在最后!”他捂着头说道,情绪似乎牵动了什么,他眼睛不正常的充血似乎也是由这引起的。 “我会想起来的。”他粗暴的拽过牧音,“正好,有新鲜的血祭品。” 他扯着牧音的头发,嗅着其中的香气,“很纯洁,还没有被污染的血祭品。” 怪人说着这话,头部却突兀的,直接窜出一根藤蔓,那藤蔓一头连在他头上,而另一头直接插进了牧音的脑袋里。 鲜红的颜色在藤蔓深绿的表皮散开,一点点的从牧音的头部蔓延到怪人那头。 “美味,真是美味!”怪人兴奋的说着,牧音鲜血的灌入,他的疼痛似乎得到了缓解,痛苦化作激动,“就像是新叶一样幼嫩甜美!” “你要,尝一尝吗?”青年颤抖的语气此刻格外的享受,他看着一旁的刽,迫真的问道,猛地向前倾斜的上半身显得他十分激动。 刽只是看着,藤蔓捆绑着他的身体,那些缠住他身体的部分一点点撑大,又缩小。 刽在轻微的挣扎,他想要去救牧音,可令他犹豫的是,面前,远处那李梦的黑影一动也没有动,完全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 “还要等...多久?”他看着怪人,更看着远处隐藏在建筑里的李梦。 最后,他看着那随着藤蔓的抽动,满脸痛苦的牧音,她也在看着牧音,她满眼的绝望与无奈。 无奈...这里有好多的无奈。 “我不想要,无奈。”他看着牧音。 她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她才会许下那样的愿望,似乎有很多时候,死去,比活着更好,很多人,很多人都那样觉得。 只是即使到了这个时刻,牧音也没有说着什么痛苦的话,他甚至还想要安慰刽,安慰这个即将要同她经历一样的事情的陌生人。 “其实....”牧音开口,只是开口,痛苦就令她想要喊出些什么,她顿了顿,压下那些,接着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痛啦。”她笑着,她看不到自己笑的有多难看,她也看不见,她的头发,她爱惜的头发正缓缓的变得像枯草一样。 从发根开始满眼,这是从开始起,就无法阻止的改变,痛苦的改变。 牧音只是尽可能让自己平静的说着,她想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些,可刽听着这些,他却感觉身体越来越重,有什么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怪人见刽没有回应,牧音还一副轻松的样子安慰对方,似乎有什么画面刺激到了他,他勃然大怒,“你还有功夫关心别人?” 四周的无数藤蔓向她靠近,远处孤零零的几根藤蔓自行发力,开始处刑那些缠在上面的人。 而怪人,他指挥着藤蔓缠住面前的少女的四肢,他的腹部,突兀钻出的四根藤蔓插进她的四肢之中,就开始继续吸收养分。 “说吧,接着说吧,很快你就开不了口了。”怪人咔咔笑着。在这瞬间,他的胸口,心脏的部位,一根更加纤细的藤蔓直接伸了出去,插进了牧音的心脏。 “怎么样?怎么样?”他发疯一样的大叫着,问向刽和牧音,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杰作。 牧音没有开口,庞大的失血量令她脸色苍白,可她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变得干瘪,但她已经无力开口了。 而刽,他已经听不见了,有什么东西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那是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大吼着,想要叫醒那个装睡的人。 “刽觉得还不是时候,他等待着别人给他下达指令。” 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的心脏流淌的黑色中,什么东西跑了出来,他正在消散。 无数的粉尘开始在刽的身体里逸散,那灵魂在逐渐衰败,即将消散,但他仍是大声喊着。 刽全神贯注的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从朦胧的远在天边,到振聋发聩的近在咫尺。 啊!刽听见了,那声音刺激的他一个哆嗦。 “救救她!这是你答应过我的吧!” 剧烈洋溢的粉尘将捆绑刽的藤条直接侵蚀殆尽,连带着他的肉体也被粉尘分解着,缓缓露出的黑色魂影支撑着残破的身体飘在空中。 “我已经等不了了,这就是我最后的一个愿望!”声音回荡在刽的脑海。 他的眼前一阵色泽暗淡的风吹像牧音,刽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 他只是在那粉尘炸裂,魂体飞出的瞬间,电火石光间,他的右手凭空出现长剑,追着那阵风旋转着飞去。 五根藤条同一时间被斩断,他从上空飞过牧音的头顶,看着她那绝望而无力闭着的眼睛在那风拂过的一瞬间诧异的睁开。 那温暖的触感转瞬即逝,向着她的前方飞去,一点点与她分离的触感就仿佛是依依不舍的诀别。 紧接着,在那怪人惊喜的目光中,那插在心脏中的纤细绿线直接崩断,连着牧音的那端被尽数侵蚀。 “剩下的,就拜托你了!”声音竭力在刽的脑海中响起,就像那是的牧回一样,那一刻,刽突兀的想到了一些。 “从来没有初见便产生的信任,那只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无奈之下的倾其所有。” 李梦在那是与他说,牧回似乎信任了他,可这样的倾其所有,李梦却仍是辜负了,而现在,似乎一样的场景,刽并不想辜负这些,他想要承载起这些。 这一刻,刽终于想起了他离开旅店,进入森林中,那最初的一刻想要做的事情了。 一天一夜的变故便令他产生了动摇,而现在,眼前的这一切都像要将那些烙印进他的心里,让他铭记这些。 “我已经等不了了。”刽开口说道,被粉尘剥蚀的面部就像是古老的壁画,黑色的火焰从面部被侵蚀的数个小洞中露出,十分的恐怖。 “我要杀了你,就像最开始想的那样。” 而也就是在这瞬间,那怪人见了刽这愤怒的模样,眼前与记忆似乎重叠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看着刽哈哈大笑,丝毫没有被刽的话语所震慑到,甚至那些被斩断的藤条,被破坏的仪式都没有压住他眼中、口中,那止不住的惊喜。 “牧回!对,你是牧回!”那怪人惊喜的说道。 “终于找到你了,哈哈哈!哈哈哈!”他看着刽。 “看,快看,我专门给你留了个位置,他们都在里面,都在里面!” 他的身后,无数的藤蔓冲天而已,看着眼前斩断他汲取牧音血液的藤条,抱住牧音的刽,病态的语气好像安慰的说道:“我这就让你们团聚!” 他的身后,随着无数挂在树上的藤条倾巢而出,那挂着无数人蛹的藤条旁,果然还有一条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挂的藤条。 “哈哈哈!咔啊啊~”那怪物大笑着,“就剩下你了,你这个叛徒!” “马上,马上大家就能团聚了,就能全部一起,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癫狂的笑着,只是他的眼中,满是杀意。 血红在此充斥于他的眼睛,他再一次变得暴躁易怒,渴求杀戮! “我不是...”刽开口正要解释。 “别想骗我!他们每个人都这样骗我,我不会上当的!”怪人大声吼道。“你生气的样子,那张脸,那个表情,那副模样根本就一模一样!” “你是来找你的弟弟妹妹的吗?”那怪物拉直声音说道。 “他们都还在哦,我有特地留下他们。” 他开始在下方寻找,随着他的暴怒,无数蛆虫在那些人体内变成针一样的坚锐物体,疼的他们直打滚。 他找了一圈又一圈,仍是没有发现。 无数的藤条冲向刽,想要将他抓住,刽一只手抱着牧音,魂体还要承受自身肉体的重量,根本无法移动,只能用粉尘与剑将它们阻挡在外。 “力量...我的力量呢?”他看着自己羸弱的力量一下一下的挥动,只是阻挡,并没有同之前的战斗那样,摧枯拉朽的碾压,湮灭。 而就在这时,就在刽关顾着对付面前的无数藤蔓之时,他的下方,无数的藤蔓冲天而起,刽难以移动,来不及闪躲,直接被吞没,无数的藤条向上冲去,外围的藤条一点点落下,冲天而起的藤蔓洪流缓缓变的薄弱,露出里面的刽和牧音的脸,藤蔓用力缠住刽的四肢,将之粗暴的拉直,失去了刽手臂的力量,从他怀中滑落的牧音直直的往下落,被专注于刽的藤条往外排挤着,就要落入池中。 “哦!我想起来了。”怪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看向刽,“有一个前些天跑了出去,死掉了。” 他看似哀伤的说着,紧接着他注意到要掉到血池中的牧音。 池子底下无数的蛆虫从四面八方,向牧音下落的位置游去,那是纯净新鲜的血祭品,尚未有其他同类寄生,他们兴奋无比。 从上方看去,格外的渗人,但是险之又险的,一根藤条将他拉了上来。 “哦,还有一个在这里,在这里!”怪人兴奋的叫道,“你,的,妹,妹~”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一把将牧音拉了过来,她身上的味道已经不如之前那样了,被折磨着,更像是一种,腐烂新叶的残香。 她掐过牧音的脖子,凌空提起,让刽与牧音面对面。 “是她吗?是她吗?”怪人大笑着。 难以置信的听着怪人的话的牧音看着刽,她没有说话,那怪人的巨力也让她说不了话。 怪人看着那无力挣扎的牧音,怪笑着,一把拉起牧音的头发,要将它们扯下,他那病态的心理不知到底是被什么所刺激的,他正要将这份痛苦感染给刽。 而刽,被固定在藤蔓组成的长柱里的刽,无数的尖刺刺入他的体内,粉尘侵蚀,但是它们前仆后继,尖坠刺入,分叉,延伸,在刽的体内造成着破坏,产生着痛苦。 “力量,我需要力量!” 刽这样想着,这样在心中呐喊着,他的手臂被密密麻麻的藤蔓缠紧,拉直,夹在它们其中,压得实实的内部结构如有千斤重。 刽竭力扬起双臂,想要挣脱束缚,但他的身体一动不动,被固定的死死的。 “力量,给我力量!”他大喊道。 他感觉理智正在被肉体的痛苦与精神的重压所毁灭,他想要那双臂摆动,他那样呐喊者。 看不见的内部,无数的粉尘洋溢着,随着他快要疯狂的心。 “力量,给我力量!”他疯狂呐喊,他想要反抗,反抗那身上的千斤重压,想要将面前那罪恶之物斩作虚无。 粉尘吞没一切,肆意挥洒而出,自他的双臂开始,再从全身各处蔓延,藤蔓无声消散。 粉尘像那火焰,不断的自他身体蔓延而出,藤蔓在他的力量下被焚毁,自上而下消失着,那粉尘过处,一干二净。 他右手握着的长剑并未被缠绕,那些藤蔓只是缠绕上去,便无声消散,它们便只是缠绕着他的右手, 而此刻,随着右手脱困,他全身第一个动的,便是右手,右手挥动,带着那湮灭一切的长剑,划出一道黑色的月牙。 牧音此刻被怪人捏在身前,倒成了怪物的挡箭牌,无数的藤蔓在刽爆发的时候,正缓缓的缠满他的身体,就要像蟒蛇那样发力,将她整个人缠丝。 他扯着牧音的头发,干枯最先被轻易的拔落,他仍不过瘾,抓着一把还有着光泽的用力提起,撕裂的头皮流出鲜血,带着那头发。 他看着身前的少女似乎疼的抖了抖,愈发的兴奋,他喜欢折磨人,就像他们曾经笑着折磨他。 而就在这瞬间黑色的月牙飞来,他看着面前那月牙,极差的准头完全打不中他,他大笑着回头看去。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凝固了,月牙直接斩在那巨木之上。 刽的眼中,那黑色的巨木,无数的魂影随着这一击,在这缓缓融入的黑色月牙之下,急速的枯萎。 “不!”他看着眼前的刽,“牧回,你这该死的,你想毁了我们的家?就像当初那样,你这个自私的家伙!” 同步的,怪人身上缠着他的藤条也枯萎着,他的眼睛瞪大,充血前凸,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别让我逮到你。”怪人愤怒的说道,与此同时,底下的血池肉眼可见的消失,那巨木吸收着这些鲜血,重新变得茂盛。 与之对应的,他身上的藤蔓便也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 但就在那藤蔓枯萎衰老,失去力度的瞬间,刽便已经动了,他飞快的冲来,长剑一斩,将缠住牧音的连在怪人身上的部分尽数斩断。 失去供给的藤蔓像绳子一样无力的脱落,掉到下方,露出了其中的牧音,刽一把接住牧音,这一系列动作都在怪人回头的瞬间完成。 待怪人回头时,眼前便只剩下垂下的藤蔓了,他愤怒的看着夺去自己的祭品,毁坏了他建造的家的,眼前的叛徒在他的眼前无限放大。 火焰,两团火焰在视线交错间碰撞,刽一手搂着牧音肉体残缺,黑色的粉尘在体内魂体的暴动下,腐蚀猩红的外皮,露出他深黑的灵魂。 星星点点,就像眼前他的肉体,他那缓缓掉落的肌肤,就像被点燃的纸,破损逐渐扩大,打感动自己愈发轻盈,轻盈而有力的,能够搂着牧音行动了。 长剑在那怪人回头的瞬间,他飞驰着一剑递出,斜斩而下,黑色的粉尘扬起,在深绿的藤蔓之上,而这,就是他的火焰,他焚尽眼前一切,宣泄怒火的火焰。 一剑过后,刽继续前进,并没有停留在原地,而那怪人,被斩作两段的怪人,身体如藕断丝连一般,两半的身体一齐倒下,黑色的伤口像疤痕,在碧绿的表面留下一条狰狞。 他像是死去,倒在承托他的绿叶之上,紧接着树影摇晃,他的身后,巨木仿佛要倒塌一般,人蛹摇晃,快要落下。 刽将牧音送到地面,可他没有注意到,随着怪人的倒下,下方的人群似乎也再感受不到疼痛,他们匍匐在地上,肌肤再度充满褶皱,缺失养分,他们看着刽,看着牧音,看着上方的人蛹。 刽轻轻的将牧音放在地上,回头看向怪人和巨木,两者似乎同为一体,一方的受伤都会牵连另一方。 而现在,怪人被斩断,他的身后,巨木大幅萎缩,同时下方的血池再度下降。 巨木抽取血水维持生机,使得它与怪人之间的联系不被破坏。 紧接着那怪人缓缓的在那绿叶上爬起,针线大小的细线连接着他的身体,将两半身体连在一起。 “嘎啊。”怪人痛苦的交着,“哈...哈...”他喘着气,看向刽。 “我要,杀掉你!”他痛苦的大喊。 托着绿叶一般的东西的两根藤蔓回收,怪人要回到巨木之中,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演变。 而刽,他已经听不到这些了,他的心脏,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剧烈的跳动。 他将牧音放到地上也是因为,他快要压制不住了,他的心跳的很快,马上要炸掉一样,痛苦的跳动,牵动着他的全身,在那种痛苦之下,无数的力量蔓延至全身,他的一举一动牵引的力量都令他下意识的想要摧毁些什么。 是的,他想要摧毁些什么,摧毁,眼前的那个怪人。 克制着将牧音放到地上,他已经想不到其他了,他的眼中黑色逐渐蔓延,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力量改变了他的视觉。 眼中的巨木,原本的外表完全消失,露出的,只是扭曲的树影,那树,枝头挂着许多的枯叶一般的黑影。 那怪物扭曲的,无数细长藤蔓从巨木的黑影中伸出,从他下方的漆黑如墨的池子中伸出。 刽用力的抓着剑,心脏剧烈跳动,不停的跳,他的手一同,用力的跳动。 长剑撕开的口子,细纱飘起吹像上空,无数黑色粉尘编制的细纱迎上劈天盖地的黑色藤蔓,那轻纱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不停向上空飞去,藤蔓裹挟着的,一切都没有造成阻碍。 深黑的剑,深黑的人,面对着眼前深黑的树影鬼精,那剑斩出的,却是雪白的轻纱,刽的剑成了这片天地的光。 灰色洒下,从头顶,那不是他的光,他只是挥洒他的剑,像水墨画那般,颠倒的水墨画,他挥洒的洁白晕染其上的黑色与纸张的灰色。 轻纱掩灭一切,无数漆黑的藤蔓变为一条雪白的丝路,所过之处一片空白。 刽迎着那条雪白的路上冲去,冲天而已,粘稠的黑影从他跃起的瞬间溅起,粘在他的鞋底,又缓缓被他甩下。 他望着前方再度生长填充的黑色,自他起跳瞬间双手紧紧握着的长剑收在腰的一侧,在身体撞到那无数藤蔓组成的手时猛地前伸。 直刺出去的剑,泼洒的粉尘构成的巨大剑锋直直的刺入怪物的身体,他一路向前,就像走在空心的树桩里,雪白的剑锋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磨灭。 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已经忘了,只是心脏的跳动声就像发动机的声音一样,令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动着。 他一路向前,跟着那剑锋,神经模糊着,无数刺痛感觉在心脏的亢奋强烈跳动下微不足道。 视线一瞬模糊,扭曲的眼前仿佛有了一些色彩,眼中黑色的剑锋开路,内部的一切枯朽着,所过之处,通道之内,四周无数藤蔓化作尖刺向他刺来,他感觉不到疼痛,他伸出左手粗暴的撕烂这些还没消亡的脆烂阻碍,扩张开那狭小的道路,扯开那阻碍的藤蔓。 脚下凭空隆起的障碍,木屑般炸开的四周,木刺到处倒是,黑色的木桩内,他踉跄着,一路摸爬滚打,什么都没能阻碍他,他冲天而起,穿过无数藤蔓化作的手,长剑刺穿藤蔓,他的手扒住露在外面的肩膀,拉着他整个人从手臂中出来,他一跃而出,跳上那怪物的肩膀上。 他只觉一阵刺痛,在出去的瞬间,光芒照着他,眼前便又黑白分明了。 他站在肩膀之上,手中的剑向下一挥,雪白的铡刀刀锋直接将那手臂斩断。 下落的手臂分解成无数的藤蔓,像蛇一样散开,落入那墨池,耳边传来无比痛苦的惨叫令他惊醒,眼中画面又变。 他就站在那怪物的肩膀,那巨木树桩之上的一根枝杈以上,无数的藤蔓落下,他斩下枝杈上的人蛹,连带树枝,他站在连着巨木的那一次向下看去。 人蛹随着斩断的树枝,翠绿展开,露出里面像木炭一样的东西,他蜷缩成一团,死的不能再死,浓重的黑影逸散。 刽直接跳下加速,双手持剑就要在空中将剑刺入那尸体。 “不!”上方的怪物大叫着。 与此同时,刽下方的鲜血尽数被吸收,树叶飘零的落下,从他的上方一片,两边,落在那干涸的地上。 他的上空,怪物被斩断的手臂,藤蔓重新拥挤缠绕着生长出来,无数的绿叶在整棵巨木的颤抖中落下,身下的大地抖动,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出来。 刽不管这些,不管两侧落下的无数树叶,不管他将要落在那颤抖的土中,他什么都听不见。 随着第一片树叶的落下,几乎同时,刽的剑刺入那尸体之中,带着他一齐插入大地,长剑在瞬间将之消亡。 大地震颤,刽正要直起身子,但下一刻,上方无数树叶落下的雨,大量的落在他的周围,还有他的身上。 大地震颤,不仅仅是因为刽的坠落,更因为那无数落下的树叶,每一片都带着巨大的重量,这才使得他们有许多,超过了刽落在先一步落在地上。 在那时,许多的落叶贴在刽的背后,随着刽的落下,他们一齐落下,重量相互叠加,竟然直接将刽压的倒在了地上,无数叶片继续落下,砸在刽身上,直至将他掩埋。 刽脑袋一阵轰鸣,他睁眼,眼前一片黑暗,无数黑色的亡魂,他们就像叶子,残缺的叶子,他们挣扎着。 死者为重,那树上的每一片叶子居然都是一个惨死的亡魂。 刽挣扎着,黑气冲天,刽缓缓爬起,剑上缠绕的黑气超度着附近的所有,而随着他的超度,身体缓缓变轻。 眼前又是一片黑白,而刽,他看着周围的所有,在往他的剑上窜去,那剑上流淌的解脱的气息令他们前仆后继。 他回头,巨木的手臂再度砸过来,从天而降,他正要抬手,可那剑却完全提不起来。 无数的亡魂,他们的重量压在剑上,刽根本无法承受这些,下一刻,他便被黑色所冲刷,淹没。 一阵恍惚,那重量好像要将刽砸晕,再睁开眼睛,眼前又有了色彩。 “噗通,噗通。”心脏跳动,跳动,不停的跳动,他的力气大到之前能控制住他的伎俩,此刻已经完全无效了。 他的手臂在藤蔓中用力,手臂将一切阻碍向前推,长剑划开外侧的藤蔓。 “噗通,噗通。” 手臂好像要冒火,粉尘凝结成气,随着他的挥动,他下意识的调动力量,他的情绪随着执念化作的尖刀,枷锁被划开,封印出现一道巨大的口子,无数力量逸散而出。 越来越用力,藤蔓越来越难以阻挡,他的手臂前,推着的藤蔓前一秒还如钢筋般坚硬笔挺,下一秒便软软的瘫下,在过一会,便成了灰烬。 长剑延伸出的剑锋进一步扩大伤口,直至将眼前的一切切下,手臂被斩成两半。 怪物似乎没有想到会这样,他楞了一秒,刽也愣了一秒,他已经整个身体走出了土坑,巨大的根替代脚的功能令他移动,坑中,拜访着无数的尸体,先前的树上的青叶刺客已大半腐烂蜷缩。 “噗通,噗通。”他的心越跳越快,他看着周围的惨状,便是死去,也难得安宁,面前的怪物病态的拥抱周围的一切,想要将他的病态传染。 那些青色的蛆虫察觉到刽,止不住的想往刽的剑上爬,作为折磨的帮凶,却还哀求着,希望得到解脱。 但刽没有看到这些,他的目光扫视一圈,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不远处,怪物躯干出长出的头一样的扭曲树枝正像吊灯一样向下看,而他看去的地方,全部化作干尸一般存在的人们围成一个圈,探头发出着什么声音。 刽听不到是什么声音,但那个位置,他记得,他及非常记得,怪物的手臂化作的尖坠悬停在上空,随着刽的挣脱,怪物看着。 他大笑,但刽听不到,他想看默剧一样,看着那怪物的头,张开的嘴大笑着,扫开周围的人,那些人面上的贪婪,惶恐,以及面上吞食血肉残留的狰狞享受,他看到,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坠子缓缓刺下,插进,拔出,插进,拔出,那怪物变大的面部,夸张的说着,嘴巴张的极大。 “噗通噗通。”这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刽看到那人群被拍开后的场景时,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拉长的,像心电图刺耳的鸣叫声一样的声音,然后一切恢复寂静。 清明的世界只剩下怪物的声音,是的,他听到了,“你杀死了我们的家人,但是没关系,牧回,你的妹妹可以代替她成为我们的家人。” “我要折磨你,折磨她,一直到你们死去!” 尖锥刺入,拔出时带着牧音的身体,他的身体被咬的面目全非,裸露的白骨散播着淡淡死意。 “你们怎么敢?”他看着那被拍飞的人,又看向那怪物,“你怎么能?” “我发过誓,我要折磨你们每一个人的每一根神经,直到他们全都崩断,变成这些蛆虫!”怪物大叫着,“你们这些肥料在干嘛?别想解脱!” 那怪物的手臂不知何时恢复成完成,无数藤蔓倾泻而下,直接撞在那刽所在的深坑。 冲天的黑气汇聚着,像四面八方冲去,藤蔓组成的洪流被炸开,却又在地底组成囚牢一般的巨手,那手捏着,就要将刽捏住。 但刽,他周围气息不稳的分成直接磨灭了这些,与其说不稳定,倒不如说他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散出粉尘,力量在愈发庞大,他的身体四周,无形的气隔绝开一方天地,他直接前冲,无需挥剑,只是冲刺,那屏障便撞开了身前阻挡的任何。 怪物的手臂正要钉着牧音将她砸向地面,刽的长剑一会,一道月牙便将尖刺斩断,将牧音救下。 他没有靠近,他的身体周围散发着死意,他加速前冲,扩散的死意将他跑过的地方,还活着的那些生命全部磨灭。 所有的,除了牧音以外的生命。 “啊!”他大喊,只是闭眼,再睁眼,下一刻世界径直转变黑白的世界,刽的身体变大,变得如那巨木一般的大小,撞了上去,一手抓着那怪物的手臂,直接将它整个人推倒。怪物挣扎着,被刽摁在地上,他整个人骑在他的身上。 他的右手,夸张的长剑直接整根插进他身下,那干枯树影组成的庞大怪物露出的头颅。 黑白交融,光影交错,现实间无意识的刽闭上眼睛,身躯摇晃一瞬,却又立刻绷直,身体划着飘逸的轨迹,刀锋优雅的将碰到的所有人斩断,磨灭。 擦着轨道,划过一个弧形,串连着所有该死的人,拖着那道死意,他来到牧音的身前,起跳。 极快的速度,他再一次在怪物的手臂间穿梭,一路摧枯拉朽,不像第一次那样缓慢,而知直接撞了上去。 手臂似乎整条在刽靠近的瞬间便干枯了,枯木被刽撞着,撞开一条通道,他的肉体被刮开伤口,他的脸亦是如此,只是他的肉体也早已无法承受这份侵蚀,此刻比这伤口更加恐怖的,一个个洞就像火焰点开纸一样扩大。 刽感受到什么,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要杀掉这些该死的家伙! 他无意识的嘶吼,宣泄着体内压抑着的种种,他的身体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在到达手臂尽头的瞬间,并没有冲出,而是撑着一侧的壁,换道而行。 身体穿过肩膀下的木头,直直的来到心脏,怪人就在那里,那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刽便已经到了。 他破开厚厚的壁障,直接出现在怪人所在的小小心房,身前一空,他直接抓着怪人的身体,他的身体在空中一转,摁下怪人,长剑就插下。 也就是在这瞬间,黑白世界的刽,他也完成了他的动作,将长剑插入。 两柄长剑一黑一白,却又完成了同步,黑白交错相融,刽猛地睁开眼睛。 随着他刺入那怪人的胸膛,黑色的气环绕在剑身,直接冲入,将之贯穿,只停顿了一瞬。 下一刻,无数的青色蛆虫还有红色的鲜血飞溅而出,藤条枯萎。 倒涌的青色喷射在刽的剑身四周,逐渐泛黄枯萎,直至发黑,红色的鲜血亦是如此,色彩更替,下端青红,下端黄棕,上端便只剩黑色了。 这样诡异的鲜血不断喷涌而出,映在刽那饱含愤怒的眼中。 第六十九章 朽木难再春 “牧回!牧回!”那怪人大叫着,“就算你的脸烧成灰,这一次,你也跑不掉了!” 刽的脸上,他的模样逐渐被喷洒的黑色粉尘撑开,露出其中摇曳的魂影。 他抓着那柄剑,缠身的藤条全部逐渐枯萎,消失,露出其中的肉体。 各种各样的创口与烙铁留下伤疤遍布其上,身体被无数青色的细线固定,不是蛆虫,而是由气构成的细线。 细线遍布全身上下各处,这个疯子的全身似乎曾被人砍成一块又一块,他用细线将这些牢牢的固定在一起。 而现在,连接上半身与下半身的细线脱落,他整个上半身分离,他舍弃了被刽贯穿的部分,双臂推着身体向后,无数的藤蔓自下方托着他,木质的下半身,藤蔓缠绕,他们在那巨木怪物的内部,怪物的心中,住着一只真正的怪物。 “我终于记起来我留在这里究竟是要干嘛了。”那怪人大笑着,却带着哭腔。 “哈哈哈哈哈!”怪人缓缓站起,“还认得我这张脸,记得我这个人,念得出我的名字吗!” 刽没有说话,他睁大的眼睛显露着疯狂,他拔出长剑,没有理会这个疯子,残缺的肉体在力量的迸发下扭曲隆起,此刻他已经不在任何,他只想要,杀掉面前的疯子。 “你不会忘记了吧?”怪人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他的面部,无数被细线绑成的肌肤,随着他的笑容挤压抽动。 “啊!”刽嘶吼着,在他说话的瞬间,他发力前冲,长剑向怪人砍去。 并没有料想之中的那样将怪人斩成两半,一根藤蔓从上而下穿过整个心房,那上面有浓郁的黑气,那是无穷的遗憾与怨念,这些东西察觉到刽的剑之后疯狂的冲去,包裹着黑气,想要用它一点一点抹去自己的生命,寻求解脱。 “我可是为了等你才在这里留到了现在!”怪人嘶吼着,“我真蠢,当初就不应该帮你逃走的。” “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叛徒!”怪人大叫,无数的藤蔓从上而下插出,钉着刽的身体,其上浓郁的遗憾包裹着刽,粉尘疯狂吞食这些,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刽用力的挣扎,双臂肉体炸裂,激荡的魂体,被藤蔓死死的钉住。 “你们都想走。”一根藤蔓总刽的正前方穿出,穿过他的腹部。“那就跟他一起走好了!” 无数的藤蔓窜出,插进刽的身体,从四面八方。 “吃啊,吃啊!多吃一点。反正最后也只是又留下我一个人而已!” “咔——啊!”刽急速的叫着,疼痛与被禁锢的感觉刺激着他的本能,他疯狂的挣扎,黑白与色彩不停切换,眼前的世界在兽性与人性间转换着。 魂体牵动藤蔓,但越来越多的藤蔓穿过他的身体将他钉在上面,再不能撼动。 怪人狂笑着,藤蔓被扯得纤细,扭曲旋转,带给刽痛苦,遗憾如浪潮,这是那积累的无数年的的“伙伴”产生的。 “我们并肩而战,这样不好吗?不好吗!”藤蔓汇聚,遗憾像刀子一样分割着他的魂体,血红的外皮上留下一道道伤痕,就像那怪人身上的窗口一般般。 凝聚成纤细叶刀与巨大树剑的造物被不断施加于刽的身上,刽感受着强烈的痛苦一般的挣扎,遗憾如万斤重物压在他的身上。 “呃啊——”他拉长声音使劲的嘶吼,铆足了力气要挣脱束缚,随着他的嘶吼,残缺的面部,张开的嘴巴,像唾液一样的黑色粉尘粘稠的混在一起喷出。 愤怒的野兽被禁锢在囚笼,难以挣脱,摇晃的栏杆似乎只要有一瞬松懈,他就会立刻冲出去将外面的疯子撕碎。 怪人看着这一切,他大笑着,每一次笑,他都会吐出些许的鲜血与其中青绿色的细绳,他像是没察觉到一般。 他欣赏着刽痛苦的神情,粉尘越来越多,不停的吞噬那些遗憾,心房外壁已展现出些许的腐朽,但怪人没有任何察觉一般,他不在意那些损伤,他的眼前,变成行刑工具的藤蔓动的飞快,对应着他身上的伤口,一丝不差。 “我都记着,我都还记着,一点都忘不掉。”怪人大叫,他身上的伤口似乎随着失去补给,巨木不断消亡,逐渐难以控制。他捂着头部,似乎那种痛苦的感觉在此传来,他一手捂着头,一手扶墙的站着。周围的心房之壁腐朽扩大,粉尘越来越多,遗憾快要被尽数吞食。 没有更多的藤蔓刺来,一共72根藤蔓在做完他们该做的事情后全部插进刽的身体,他所收集的,所有挂在树枝上,积攒了无数个年头的遗憾全都插进刽的身体,痛苦的怨恨被他作为工具,划开刽的身体。 他扶着墙壁,青色的气息不断的涌入,只是在刽眼中,却是整个巨木的黑色全都被他吸入,巨木的根将其下无数的叶子与蛆虫的怨恨与遗憾尽数吸收。 粘稠的黑色汁液汇入怪人的体内,他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他并不在乎。 刽极力挣脱这些藤蔓,遗憾被庞大的粉尘所吞没,刽抓着剑,用力一挣,72根藤蔓尽数折断,又四分五裂的掉落,变成虚无,他在挣脱的一瞬间扑了上去。 于此同时,那怪人的手掌一根漆黑的尖锥从其中探出,他也准备好了一切! 深入骨髓的怨念与遗憾扎根与血肉之下,在此刻,破土而出,这是最后一根,也是代表着怪人的怨念与遗憾,那庞大的总量远超先前的72根之总和。 他弯曲身体,似乎产生这根尖锥已经令他油尽灯枯,但他却是笑着,笑的愈发大声。 漆黑的幻影,整棵巨木的邪念像影子一样,在他的身后,在心房壁上出现,无数脉络连接着他与那黑影,他与影子一起压低了身子,迎上了脱困的刽。 遗憾被粉尘吞没,刽的肉体,无数粉尘迸发,他的周围笼罩黑暗。 “来啊,来啊!”怪人怪笑着,“那就来体会一下吧!” “我的痛楚!”怪人全力向前冲去,每一步,他的细线崩断,血肉脱落,但他的体内,那黑色的树构成的脉络却活着一般支撑着他前进。 他的遗憾,他的痛苦支撑着他前行,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他只是前行。 怪人冲的很快,刽也是如此。他用力的抓着长剑直接刺去,与怪人一模一样,他已经被愤怒占据了理智,根本不想去闪避。 他的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响着两个字,“力量。” 长剑先至,插进怪人的身体,刽抓着他的脑袋,将他弯曲的身体拉直,推倒在地。 他的身体已经不剩丝毫,黑色的脉络连接起一切,只有他的头还留着,他疯狂的大笑着。 “滋味如何?滋味如何!”他像是在跟刽说话,只是此刻的刽,他的面庞,他的肉体已经一点不剩了,只剩下漆黑的魂影。 那怪人却笑得愈发大声,他的尖锥没有刺到刽,在离他还有些许距离时,便一点一点从锥的尖端开始消散。但他却笑着,仿佛刺到了什么人一样,“牧回!这样就结束了!” 那怪人却笑得愈发大声,他的尖锥没有刺到刽,在离他还有些许距离时,便一点一点从锥的尖端开始消散,但他却笑着,仿佛刺到了什么人一样,“牧回!这样就结束了!” 两个被兽性支配的怪物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心房壁上的影子,手握尖锥的佝偻怪物捅进面前持剑的虚影,他因愤怒而剧烈波动的魂影与四周的粉尘令他像长着长毛的野兽,随着尖锥的刺出,那怪物全身的脉络都迅速的涌向那尖锥,通过尖锥刺向刽。 两者间似乎有什么模糊的人影,他先一步被长毛贯穿,冲力撕扯魂影,像鲜血般,身体向后溅射,那尖锥的力量顺着鲜血继续传出。 刽什么也看不到,明明没有刺中他,他的腹部却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他的脑袋像炸开一样,无数刺耳的声音与要将脑子一点点撕裂的痛苦传来,他的魂体之上,那被藤蔓一点点分割的猩红外衣在这一击之下,大片大片的脱落。 似乎又有一道黑色消散,轻轻的声音传来,被情绪支配的他已经听不见了。 “对不起,耀明....”声音低声说着,越来越微弱。 刽抓着怪人的头,他的长剑直接插进他的脑袋,腐朽的黑气腐蚀他的面目,无数蛆虫钻出,刽摁住剑,用力的向上拉,将怪物的头颅整个撕开。 怪人痛苦凝噎的嗓子发出的声音逐渐沙哑至撕声:“对不起吗?对不起吗?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他的眼眶鲜血喷涌,最后几滴顺着眼角流下。 他的皮肤被消亡殆尽,露出里面干枯的木头填充的肉体,而后被消亡殆尽。 刽的眼前,黑白与色彩不停切换,他的脑子似乎十分的混乱,两个人似乎在交谈,一个人在一旁站着。 他离得很远,他很重,很重,他们在升起,越是升起,刽便越是感觉自己在下沉。 长剑消失,他看着自己扭曲的魂影双手,疯狂的砸在心房的地板,他的下方明明什么都没有,满是灰色,可黑白切换,眼前却明明是心房的腐朽墨绿,什么都没有。刽痛苦的捂着脑袋,粉尘逸散,无数的声音似乎传出,越来越响,却又越来越轻,他们消亡。 失去理智的刽在尖锥中无数恶念的刺激下不停的破坏周围,但下一刻,一阵清凉扑面而来,那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刽的眼神缓缓清明,他破坏周围的双手,越来越弱,直至停下,他看着空荡荡的心房,站了片刻,陌生的一切似乎在缓缓的消散,包括那些力量。 魂体剧烈的颤抖,像是在喘息,呆了片刻,只是发呆,他茫然地,等到一切粉尘归于寂静,他走向来时的路,一路下滑,顺着那由那个陌生的他开辟的通道滑到那手臂之下,牧音的身旁。 李梦静静的呆在牧音的身旁,李梦似乎精神很好,可刽却感觉他憔悴衰弱了许多。 “她已经快要不行了...”李梦看着刽,“我暂时的,用血气留住了她的最后一口气。” “但她也只剩下那最后一口气了。”李梦看着刽,“准备好怎么面对他了吗?” 刽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为什么没有救她,你不是一直在那个房子里面吗?” 李梦似乎没想到刽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诧异的,但他却笑着,刽在...转变。 “为什么要笑?”刽看着李梦的笑容,确实这样问道,他在埋怨,在发泄。 李梦止住笑容,“我不可能一直跟着你,很多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去判断自己去处理。” 刽没有想到李梦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愣了一下,“可你不是说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是的,我会一直...陪伴你。但我无法一直陪着你。” “就像刚才那样?”刽问道。 “就像刚才那样,但更多时候,也可能是像昨天夜里那样,我们会遇到很多事情,我会迫不得已的与你分开,就像你刚刚迫不得已和牧音分开。” 刽看着思索着的刽,他的不满缓缓散去,他在思考,人都会思考,也需要思考,思考会让人理解,学会接受。 “人要为他的选择负责,也要慢慢学会如何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就像之前,像现在,你该做出最适合你的选择。” 李梦看着刽,刽听着这话,看着眼前的牧音。 “准备好了吗?”李梦问道。 刽有些犹豫,“等一等。”他说道。 他缓缓的整理好情绪,随后说道:“好了。” 他已在不知不觉间成长,等一等该是多久?这个答案只有自己能回答,因为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会相同。李梦想着他欣慰的看着刽。 牧音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刽,弥留之际,她的意识却无比的清晰,这算是一种回光返照吗? 她只是看着刽,明明有无数的疑惑,她却一个也没有问出,面前的人尽力的保护了自己,尽管他现在披着残破的血红,露出大片的漆黑,他没有面庞。 “你想要,闻一闻我的头发吗?”少女问道。 哥哥无数次替她成为祭品,他保护着自己,只是希望她,有朝一日,当牧回回来时,她能留着那一同牧回最喜欢的,带着春天味道的长发,美丽动人的,做他们最无忧无虑的妹妹。 刽没有想到牧音只是说着这些,他闻着却什么也闻不到,魂体感受着一切,只是分析了周围存在的一切,没有任何的味道。 “其实我...” 他正要说着什么解释着,牧音却打断了他,开口问道:“好闻吗?有春天的味道吗?我最喜欢.....” 牧音再没有后文,她似乎沉沉的睡去,再没有遗憾了。 黑影缓缓消失,不知是不是幻觉,有一瞬间,那黑色似乎成了那一头漆黑亮丽的头发。 可牧音的头已经残破不堪了,他的头发枯朽大半,脱落大半,只剩下些许,它们就像春天的小草,坚韧的挺过寒冬,生长着。 好闻吗?刽不知道,可他想来,应该是极为... “好闻的。”他便缓缓说道。 李梦与刽在平坦的广场停留着,他们的身旁,巨木枯朽,它的生命、身体,停留在昨天,屹立不倒,就像那叫耀辉的怪人,他的头顶,耀眼的光芒从头顶洒下,熠熠生辉。 巨木阻挡着这些光芒,他的剩下,些许阳光穿过,斜射在周遭,四周淡淡的光下,身后洁白的建筑变成灰色,染着下方的土地。 刽手中的剑缓缓消散,“走吧...”他说道。 ...... 一栋建筑的内部,李梦颤抖着靠在墙上,身体蜷缩他颤抖的幅度极大,似乎连带着房屋一起颤抖。 外界猛地传来战斗的声响。原来那房屋的颤抖是由外界引起的,只是李梦,他的身体颤抖的频率远高于此,他痛苦的忍耐着。 皮肤开裂暗淡,似乎生命正在消散,直到外界缓缓平静,这一现象才停止。 虚弱的李梦喘着气,他摇了摇头,好像要让自己清醒些,他紧紧握拳,裂痕便慢慢修复完全。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站起,慢慢的走向地上的牧音,将她扶起,洁白缓缓升起,李梦分出血气将之笼罩,缓缓压入牧音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他愈发憔悴,他闭着眼睛缓缓恢复,吸纳着别处的血气补充自身。 第七十章 蝴蝶 “不再看看吗?” “不用了。” “这些人的遗憾?” “他们...我不愿意。” 李梦看着刽的眼神,那是一种淡淡的愤怒与怨恨,刽觉得那些被他杀死的,都只是帮凶,他们伤害,甚至分食了牧音。 “那么至少,为牧音留下一个家吧。”李梦看着刽那悲伤的样子。 美好令人能更加深刻的区分出令自己厌恶的那些,刽明白了自己该痛恨些什么,尽管代价极大,李梦没有资格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只是一个自以为理性的,袖手旁观的屠夫,他任凭这些发生,他的手也沾着发黑的恶。 “要怎么做...” “像这样。” 李梦缓缓的挖了一个土坑,用手一点一点,他弯下身子,待完成时,他抬头,阻止了刽想要将牧音放进那个坑里的行为,他抬头看着那片天。 见过的许多的轮回,他眼中如柴米油盐一样平常的轮回,上升着的雪白,似乎都不如眼前纠缠命运间产生的,来的耀眼。 “要自己亲手,才能将自己承担的解放。”他说道,看着刽,看着天,最后又看着那土。 土坑空荡荡的,等待着什么,他缓缓站起,不再看去。 刽弯下腰,一点点的挖着,用魂体一点点挖着。 “李梦,家,是什么?” “家?”刽看着战斗中被破坏的,满目疮痍的大地,“家就是能弄纳下自己一切的,一个寄托。” “那我们的家又在哪里呢?” 李梦视线扫过周遭的一切,战斗波及毁灭了一切,但所幸现在,当他看向刽时,他们仍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就是家。”他缓缓说道。 一切动作都是如此的缓慢,似乎这样的缓慢,才能给两人一点,活着的真实。 刽最终还是没有再去看看周围的其他,他埋下了牧音,盖上了土,这小小的家,埋葬了她的一切。 “往哪里走?” “左边。”刽说道。 刽没有笑,李梦也没有,但愿泣离给他们留下了喘息的时间,留下了些许驻足停留时,能报以微笑的时间。 只是真的能看见吗?李梦注意到了,泣离留下的这一切,抛弃了虚伪的外衣,只是要让他,让刽能更直观的感受到那些恶的可憎。 ...... 穿过繁杂的密林,来时,洁白的蝴蝶飞舞环绕与刽的身侧,他好奇的看着,去时,不知为何翅膀淡红的蝴蝶缓缓飞来像是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刽轻轻的伸出手,那蝴蝶停在他的指尖,刽神色平静,直至蝴蝶飞离,他默默的收回手。 拨开似乎经过修建的边界枝叶,眼前的一切让刽有些呆,松软土地上色彩鲜艳的花朵盛开在房屋后。 经历了一系列之后的两人赶到此处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花朵在红霞下,蝴蝶飞舞,房屋前方人声鼎沸,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刽与李梦。 他们还没有踏出密林,就这么保持拨开枝叶的姿势,刽像偷偷打开门窥向外面的少年,向往却又本能的害怕,久经孤寂,又刚刚经历战斗和别离,此刻的他看着远处的热闹,似乎想到了什么,踌躇着,不敢迈步。 李梦站在身后没有催促,敏感而脆弱的心,悄然打开一条缝的门扉,倘若突然被他人催促着敞开大半,便少去那一份可爱与勇气了。 刽看着眼前的景象,黄昏下火一般的街道,人来人往,两侧房屋间夹着的河道,大桥隔着不远,便架起一座,其上人来人往,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随着他的注视,黑色缓缓爬进眼眶,点缀人群,似乎不愿美好被破坏,他便又扭头看着那花,那蝴蝶。 迟疑了片刻,刽就要迈步。 “要出去的话,还是有具肉体更好哦。”李梦说道。 “......”刽看着李梦,犹豫着。 “那就牧回的吧。”刽看着前方,“我想替他看一看这些....” “不怕牧回的身份再惹来麻烦吗?”李梦问道,血色缓缓覆盖住黑色,血肉之上露出刽的表情。 “不怕。”他说道,黑白分明的眼瞳中,蝴蝶翩翩起舞,又消失于人海。 他迈步,只是走出一步,却又停了下来,求助的看着李梦,脚下的土地,前方松软土地种着的花朵连成一片,远远地,看不到尽头。 只是步行,绕路显然不合理,那么唯一的选择,便只有踏过这些,横穿而去。 只是脚尖轻点,便是再小心翼翼,眼前密集的花海,也难免会踩伤几朵,刽似乎不忍心伤害到这些,他便向李梦寻求帮助。 李梦的答案很简单,他向前缓缓的走出一步,落脚处,拨开花朵的土地被踩着,压着土地之下的根。 “太过退让,想保住全部,最后,反倒常常会将他们全部失去。那么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至少试上一试,至少保住那些最难以割舍的,会不会对自己来说,更好也更轻松些?”李梦笑着说道。 脚步惊动周遭的蝴蝶,李梦一步一步的走,刽狡黠的跟在他身后,一步一脚印的跟着。 蝴蝶向四周飞去,有的落在远处的花朵上,有的向前飞去,而有的,飞向刽,飞向他的身后。 飞舞的纯白花瓣搅动的漩涡,倏忽吹起的风,吹得地上的花朵摇晃,几朵悄然倒去,但更多地,他们生长着,愈发顽强。 刽愣神间,看着那翻飞的花海,便有些许在外力下悄然流逝,而他们,过路人小心翼翼,触碰的,改变的,对这整片大地来说,或许微不足道,但对双方来说,即使是无心之举,也将改变许多。 世界与世界碰撞,飞起的蝴蝶扇动翅膀,吹起的风不经意改变了更多料想之外的美好。 李梦当然可以选择伸手拉着刽一起走,但他并没有,他只是说着看似深奥的话,让一会的刽,即使一个人,也能坚定的走下去。 李梦踩着花海尽头的土地微笑着回头看去,跟在他身后的刽笑着,飞舞的蝴蝶像花瓣一样翩翩,刽像是花海中最美的花朵,被它们环绕着,那场景,美不胜收。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前方,一栋两层楼高的房子,二楼的朝着花海的窗户,一个女孩露着头趴在窗台上看着。 “你们在干嘛?”二楼窗台口露出小脑袋的女孩说道,声音不大不小,能清晰的传到李梦和刽的耳朵中,又不至于惊扰了外面的其他人。 李梦和刽听到声音,下意识的缓缓收起笑容看去,映入眼帘的,只是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少女,那辫子编的不太好,看着倒像是麦穗,看着,倒是为女孩平添几分可爱。 女孩说着,声音像是发现什么秘密一样,有些兴奋。 “你是谁?”刽问道。 他缓缓的走了出来,女孩的声音令他脚步一顿,出来时,不小心的,身后的一朵花便被踩倒了。 “啊!你把她踩倒了!”少女低呼,他心细的发现了,亦或者,她从最开始,注意力就一直放在花海上。 少女的声音似乎压抑着什么,和最开始一样,刻意的压低声音。 李梦看着眼前的少女,明白了些什么,他并没有说话,路如何走,全都交由刽来决定。 刽顺着少女的视线回头,他看着身后的一朵花被他踩的倒在地上,那是一朵雪白的花朵,而此刻,他的花瓣沾染了泥土,花茎弯曲微折。 刽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极力避免,但他还是无意间造成了伤害。 女孩看着刽的身影与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个犯了错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孩子,她轻轻的笑着:“喂,你能帮我个忙吗?” 压低的声音带着的喜悦有种莫名的神秘感,刽回头看去,“什么忙?” “帮我把它扶正。”女孩说道,她一直压低声音似乎在担心些什么。 刽木讷的转过身蹲下,看着眼前的花,他的手轻轻的触碰,害怕自己的力量将它碾碎,微小脆弱的生命在刽的手中摇晃,刽将它缓缓托起。 但托起的花受了伤,已经无法同先前那般,无法融入那片美丽的花海了,刽求助的看向女孩,不知该如何时候。 女孩只是笑着,“这样就够啦。” “这样就够了?”刽怀疑的看着,花朵耷拉着头部,看上去十分萎靡。 “能活着就不错啦,总比死了强。”女孩说道。 刽思索着女孩的话,没有开口,但女孩的注意力似乎被迟钝的刽吸引了,她不再看向那片花海,而是又一次问道:“所以你们刚才在干嘛?” “赶路。”刽说道,“从树林里钻出来,就到这里了。” “所以你们是从林子里出来的?”少女惊喜的问道,她的语气似乎越来越惊喜。 “恩...” “那你们见过我哥哥吗?”得到了确认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大声,“他长这样!” 少女兴奋的用双手比划着,似乎在描绘记忆中的模样,但她因为兴奋而没控制住的声音却给她引来了麻烦。 “嘭!”门被用力打开撞在墙上的声音传来。 少女面露一丝惊恐,但她仍是笔划着说道:“明天下午在这里等我!” 少女的头被一只手粗暴的拉下窗台,紧接着窗户被关上,拉上窗帘,似乎是为了掩盖声音,但这样的行为对李梦和刽来说只是多此一举。 里面的声响传来,刽下意识的凝聚了长剑就要闯到屋子里,但李梦却拦住了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要太过冲动。”李梦对着刽说道,“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等明天,我们问清了前因后果,再做打算。” “....”刽看着李梦,又看了眼那房屋的二楼,点了点头,他看向身后的花海,有一朵摇摇欲坠的花儿仍在坚强的活着。 第七十一章 坏人? 告别了女孩,刽与李梦记下小楼的位置,便打算混进人流中看一看这所谓的繁华街道。 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们经过那栋女孩住的房子时,一楼店铺的人似乎盯着他们看了片刻,女人满面愁容,生活的压力令她喘不过气来,以至于看他们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们。 刽看到了那眼神,但他没必要在意,他对这样的细枝末节似乎总抓不到关键,但他...倘若一切都到糟糕的事情发生再去补救,那么善是注定斗不过恶的。 刽该注意到那些,需要呵护的花朵,需要惩治的坏虫。 没有再牵刽的手,因为李梦确信,麻烦很快就要来了,他要给刽一个独立思考的空间,同时他也要好好看看,这片看似祥和的地方,泣离又究竟给他们留下了什么。 街道人头攒动,营造出一种热闹的氛围,李梦与刽并肩而行,两侧的商铺一路连接到尽头,每座屋子的一层几乎都开着店铺,李梦记得女孩住的那座,开的是花店,不过生意似乎有些惨淡。 想来也是,如此规模的商业街,竞争自然十分激烈,但仅仅只是迫于生计? 那样的眼神,李梦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因为和他的女儿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被如此敌视。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道,饭香扑鼻,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李梦的视线随着灵魂延展至整个街道,漫长的街道似乎只是在这一段人流密集,只是晚饭的点,他们却似乎并没有回去吃饭的打算,而是就在这一圈打转。 河岸的水流淌着,上面什么都没有,愈发昏暗的晚霞在其上流失神色,房屋挂着的灯笼逐渐点起了火,夜晚快要到了。 刽好奇的看着四周,随着周围的人流,跟着李梦一起走着,在密集的人群里,他愈发的不适应,有些沉默寡言,微微低下的头看着眼前无限延伸的地面,无数双脚踏在上面。 “又抓到了一个?”李梦一旁的一个青年与他边上的同伴交谈,他拿着一壶酒,时不时喝上几口。 “恩,那些家伙藏得越来越严实了。” “戚,还差一个才凑齐祭典,那个怪物!”青年咬牙切齿的说着,一边说一边痛饮一口。 “喂,别乱讲....”一旁的青年害怕的说道,似乎非常避讳这个话题,声音都压低了不少。 只是那青年借着酒劲仍是接着说道:“哪里乱讲了,凑不到人,可是要拿我们的命来填的!” 青年似乎越发愤怒了,他又猛饮一口,“哪有那么多小孩——要我说,再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全玩完了!” 青年说完,愤怒的将酒瓶扔到地上,声响与酒传向四周,其他人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各聊各的,只是走的步伐快上了不少,像是要远离青年。 “你在干嘛!”他边上的同龄人吓得后退一步,“你疯了吗!” “我没疯!”青年一甩手臂,“算上我,也还差9个人,这是要我们拿命填吗!” 一旁同行的人吓得没有说话,他惊恐的看着李梦与刽的方向,望着远方的丛林。 李梦被酒水溅到裤子,他驻足看向那个发酒疯的青年,周围的人皆绕路前行不愿沾染麻烦,而他们的目的地,正是不远处,李梦通过魂体感知到的,一个巨大的平台。 刽看着眼前的一切,拉了拉李梦的衣袖,李梦没有动,他对青年的话有些好奇,泣离既然留下了这些人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他要做的,就是通过这些,找到问题的关键,再讲之交给刽,让刽独立解决这些。 醉酒的青年迷迷糊糊的看着一旁没有动的两个人大声嚷嚷道:“还不快走,想陪我一起死吗!” “那个怪物,杀了那么多人还不肯罢休,想要杀光我们所有人,我已经受够了!” 青年摇晃着,一把推开李梦和刽,在周围那些人恐惧目光的注视下,踉跄的朝房屋后的花海走去。 李梦饶有兴致的看着,刽却对青年的行径有些不满。 “别再说了,趁他还没有发现你。”同行的人从身后一把拉住青年。 但青年丝毫不领情,他粗暴的甩开身后同龄人劝阻的手,“我已经活够了,这片街道,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李梦与刽在原地莫名的看着,但那个一直劝阻青年的人已经没有办法了,他求助的看着两人。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吧,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们,啊...抱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能不能拜托你们拦住他,不要让他靠近那片花海。” 李梦越发感到奇怪,那片花海是有什么问题吗?他在心里想到。 李梦在心里想,刽就直接在嘴里说了出来:“我们刚从花海里走过来,那边怎么了吗?” “!”一时间周围所以听到刽的话的人全部回头看了他一眼,并且全都不自觉的远离了两人。 面前看似十分瘦弱胆小的青年更是直接吓得后退一步,摔倒在地,只是他似乎与那个醉酒的青年关系极好,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忘记青年。 看了看那个离花海越来越近的青年,瘦弱的他也不敢再拜托两人了,他撑起身子追了上去。 李梦与刽在原地看着,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后知后觉的捂上嘴,一脸愧疚的看着李梦,李梦只是笑了笑,“下次注意就好了。”他安慰的说道。 而另一方面,瘦弱的青年自然劝阻不了那个醉酒的青年,这是先前便看出来了的,眼下追了上去,也是只徒劳罢了,周围的人都没有愿意伸出援手的,甚至刚刚热闹的街道,眼下他们四周已经完全没有人了,两侧的商店全都关上了门,用看死人的厌恶眼神,唯恐沾染上他们的气息。 青年一次次甩开同伴劝阻的手,他离花海越来越近,同伴眼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深,眼瞧见劝阻不得,他看着接近崩溃的青年一步步向花海走去。 花海之中的独特香气似乎令醉酒的青年得到了放松,然后他浑身一松,直接躺了上去 同伴绝望的喊了出声:“阿斌!”那充满诀别的声音似乎青年下一刻就会化作一具尸体与他阴阳相隔。 声音极具穿透力的令周围的灯笼的火光的为之一振,只是片刻过后依旧无事发生,甚至花海之中的醉汉还传来了阵阵鼾声。 处在临界点的醉汉在花香中放松下来,进入梦乡,什么异变都没有——如果惊飞的蝴蝶与压垮的花朵不算的话。 青年踌躇的看着,又等了半天,再确定目前应该没有危险之后,他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像是要下定决心一样冲了过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房屋之后完全背光的地方,黑暗蚕食着觉醒,青年本就力气不大,此刻恐惧更是让他的四肢发软,抱了几次都没有抱起来。 刽看着这一切,慢慢的走了过去想要帮助他,只是青年本就风声鹤唳,再加上刽刚刚说的话,直接惊呼一声,一把把站在他身后突然开口的刽推到了地上! 刽一脸疑惑的看着青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联想到上一次开口被打了一巴掌的遭遇,刽心中隐隐有了不乱开口的决心。 力气本就微小的青年这一推,在反作用力之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花海之上,撑地的双手摸到了花朵,察觉到什么的他身体一僵猛地跳起。 微弱的光线下,他看着眼前的两人,又看向醉汉,结合先前的遭遇与自己刚刚的亲身经历,他开口问道:“难道真的没事了?” 他看着那个醉汉,眼下单靠自己显然搬不动他,把他丢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万一等会那森林里的怪物找上来,他岂不是算对同伴见死不救。 这样一想,他看向刽的眼神中便满是歉意了,结合之前的经历,眼前的两人应该是要来帮自己的,可他却把人家推倒了。 “抱歉啊...”他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你们能帮我把他搬到我们的住所去吗?” 重新站起来的刽听着对方道歉的话,点了点头直接走上前一人把醉汉抱了起来,放到了空地上。 “你在干什么?”青年不解的看着,“这地方不太安生,还是快走吧,今天...兴许是那怪物吃太饱了,无懈顾及我们,以后...”青年激动的语气越说越轻,眼神逐渐暗淡。 在青年不解的目光下,以及催促的语气下,刽缓缓将被压倒的花扶起,这才再次抱起醉汉打算离开。 “来的时候,一个女孩让我做的。”刽说道,只是他的话却让一直垂头丧气的青年突然眼前一亮。 “女孩?很小吗?”他突然问道。 刽刚想开口说什么,李梦却开口提醒到:“牧回。”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打招呼。 刽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赶忙闭嘴,同一时间,他们走出房屋背后的阴影来到街道,挂满灯笼的街道此刻没有人影,他们似乎全都聚集在前方的平台,远远看去挂着什么。 刽看着,刚要开口,青年却先一步说道:“走吧,先把他送到我住的地方。” 他好像十分厌恶那个场景,早早的转过头去,不愿意看这些。 一路沉默,沿着来时的路一路走,来到一座桥前,似乎在接近了家之后,青年才放松了些,他开口说道:“刚刚他叫你牧回,这个姓...难道你也和我们一样?” “一样?”刽不解的问道,他们过桥来到对岸的一间平房,这房子没有挂灯笼,在周围火光的映衬下,有些突兀,破旧的墙面在灯笼的照射下露出其上的诸多伤痕,人为造成的伤痕。 有什么人曾在外面用武器击打墙壁,或许是为了屋子中的什么,从这街道先前发生的怪事来看,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人际关系冷漠,却又在本该吃完饭的时间聚在一起,在街上乱走,他们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害怕极了的青年一把推开门示意让两人进来,青年点开屋子里的灯,李梦在其中感应到了气息的波动。 这是一盏封存了气的灯,随着开关的打开,无数的光迸发而出,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这房子与周围一对比更像是一个超大的灯泡。 刽对这些表现的十分好奇,看着在黑暗中明亮的像白天的房间,一边在青年的示意下将醉汉放到床上,一边打量着四周。 青年看着两人,叹了口气解释道:“那怪物对光特别敏感,最开始袭击了好多家安装了灯的屋子,国家派了两次支援都剿灭不了,干脆就不管了,留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那些家伙就把灯全都汇集到一个屋子里,被安排到这里的,基本上就同死了没什么区别,所以今天这家伙才会...” 青年看了一眼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醉汉,又叹了口气,“要吃些什么吗?今晚最好趁着夜色走,他们对外来者的手段一向很残忍,更何况你还姓牧,和我们一样。” 青年说着,看了刽一眼,他正四处打量,像个好奇的孩子,至于李梦,他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他明明是在看着刽,青年却总有一种被他打量的感觉,非常不自在,眼见两人都没有离开的打算,青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隔间的厨房,“随便坐吧,等仪式结束了,一会还有些人要回来,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李梦便又坐下,刽也就顺着李梦一同坐在了椅子上,屋子他已经观察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异样,面前摆着的许多床铺,醉汉占了一个,仔细一数,加上先前青年说的话,很显然一会还要来三个人。 至于那什么祭典,与它们眼中古怪的花海,联系上那杀人的怪物,李梦已经将一切都理清了,眼下并无危险,要提防的,更多是人性。 察觉远处的骚动,他又看向眼下尚且平静的刽,不再是一片虚无,他的眼中,似乎被什么压迫着改变着,沉静了下来。 察觉到李梦的视线,刽转过头去,咧嘴一笑,李梦便也笑着,这样的改变,应该是好的吧? 刽需要做的,是克制住那些野性与疯狂,能独立思考的活下去,在外面那四面皆敌的世界里。 香气从虚掩的房门后传出,青年似乎很擅长做饭,刽感受着这些,温热而香软的气息。 李梦感到时机差不多,拍了拍刽的肩,“我出去会。”他说道,紧接着推门而出,他向左看去,灯笼幽暗的火光下,一队黑衣人趁夜色悄悄摸来,李梦向右侧撒腿就跑,察觉到自己被发现,那队人不再掩饰。 “抓住他!”领头的人大声说道。 脚步声骤然在门前响起,追着一道背影远去,李梦保持着两者间处在一个较近的距离勾引身后的人群。 但即便如此,也依旧分出了两个人进屋子里探查,正巧青年端着一碗菜走出,他一脸诧异的看着被拍打的门,李梦在走时特意关上了他。 听到外头的动静,青年明显猜到了什么,他示意刽躲到厨房,刽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逃,要躲,他坐在原地一脸不解,青年急忙将他拉倒厨房的角落,关上门。 待处理好一切,他这才打开门将外头疯狂敲门的两人迎了进来,砰砰乱响,颤抖着的大门能让人联想到外头的两人用脚踹门的模样。 他刚开开门,外头的两人便一脸冷峻的推开他,检查着房间,青年咽了口口水缓解紧张。 “怎么开门这么慢!”两人斥责道,一把推开前来阻挠的青年,“是不是还藏着外来者。” “哪敢,在做饭。”青年说道,指了指桌上的菜,仪式马上要结束了,正做饭呢。 “那刚刚那人算什么?这些外来者可是抓去给你们替死的,你们最好不要想不开干多余的事。” “是...是。” 两人简单的扫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交换了一下眼神,看着面前厨房的房门与下意识靠近,想要阻挠的青年,都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猛地一撞撞开阻挠的青年,撞开门,锅里似乎还煮着什么,灶台之下的火噼啪作响,狭小的厨房似乎什么都没有。 只是光线...似乎有些暗!两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猛的抬头,刽正撑着墙角,贴在天花板上,此刻猛地坠下,压倒两人。 看着青年被撞倒在地,桌椅横飞一片狼藉,刽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他将这些人当做了和南尘一样的人,摁着两人脖子的手逐渐用力。 “呃啊——”两人的脖子被用力的捏着,痛苦的脸上,窒息感缓缓传来,刽无视两人的痛苦,在两人剧烈的反抗下,他的身体岿然不动。 眼下的一切都被刽控制,只是青年在见到刽之后却大喊道:“住手!” 刽不解的看着青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两个如此暴躁的攻击了他的人说话,外面的动静他自然是听到了的,正因如此,他的双手没有听从青年的,而是继续施力,打算活活捏死手中的两人。 “坏人,就该死!”刽冷静的说道,仿佛只要他不下狠心,身下的两人就会爬起来杀光他们。 青年赶忙爬过来抓着刽的双手要让他松手,“他们不是坏人,只是...只是和我们一样的可怜人。” 刽抬头看着说着这样的话的青年,明明被欺辱的是他他却极力替这些人说话。 “我不理解。” “他们,他们没有伤害我们,只是手短粗暴了些...”青年眼见刽有松手的可能,急忙解释道。“不信你看。” 刽缓缓站起起身顺着青年的手势向外看去,杂乱的房间,醉汉倒是毫发无损,房间的声响没有把他吵醒,桌上的菜也并没有被打翻。 趁着刽起身,青年赶忙扑到两人身上查看,“幸好,还有气....”他长吁一口气。 正巧外面脚步再次响起,紧接着一众人直接闯进了没有关门的房间。 最先冲进的,是一个冒冒失失的女子,她一头红发倒是与她这性格相得益彰,“江澜,怎么回事,刚刚祭典准备仪式的时候就看到一队人往我们这边赶,没出什么事吧!” 女子一头撞在门口的柜子上,瓶罐的碰撞声响起,她看着满屋狼藉,话刚说完,又冷冷的说了句,“当我没说,看来肯定是有什么事了。” “是你小子吗?”她看着一旁站着的刽,面露凶状。 身后稍稍冷静些的青年还未进屋子看见里头的场景,却开口数落到:“江虹,安静些,这么毛躁可解决不了问题。” “你倒是自己进来看看,躲在后头当胆小鬼就能解决问题?”江虹说道,她不客气凑后头提出一个比她还要矮一些的青年。 “说说吧,怎么回事,江澜!”江虹说着同面前的刽对视。 江澜听到了动静慌忙站起:“出了些小意外,但是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江澜牵强的说着,一站起,就露出了先前蹲下挡着的两人。 “我的天,你们居然还打晕了执法队的人?”江虹看着面前的一切,“谁干的?” “是你。”少女自问自答,与其说是思路清晰,倒不如说是她太了解屋子里的这些人了。 “是他们太粗暴了,牧回他..呃我的朋友只是想要保护我们。” “但...哦!江满居然还睡得着?”少女推了推一旁的青年:“江离,去叫醒他。” 少女显得很急切,他看着刽:“听好了,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但你打伤了他们,我们全都有麻烦。” “如果你真的只是想要当一个好人的话,麻烦好人当到底把他们拖出去,执法队马上要来了。”刽看着少女她的眼中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急切的,想要保护住这屋子里的所有。 “不,不能这么做。”江澜说道。 远处脚步声渐渐响起,刽拖着两具失去知觉的身体正要走。 “牧回,对不起——”江澜说道。 他走到少女身旁,“谢谢。”她说道,顺手抓了盆里装的一个东西塞到刽的口袋里。 “我会感谢你的。”远处叫醒醉汉的江离抬头说道。 醉汉被吵醒,胡乱的喊着,让屋子有些吵。 刽就这么走了出去,像是一切都计算好的,迎面撞上了赶来的一队执法队,身后灯光的照耀下,屋子内似乎格外的温馨,哪怕糟乱的,也仍比外头黑暗中朦胧的光与寒要来的好。 “难道破坏别人美好的人,不是坏人吗?”他看着身后的这些,在屋子里人的语气中,这些人令他们害怕。 他拖着两人跑了一会,犹豫再三,还是将两人扔下,然后穿过花海,跑进了树林。 他在树林前回头张望,那些人停在花海前面露惶恐,手中的火把照着这些。 “他为什么能过去?” “他本来就是山里来的?” “怪物!” “说不定他就是那个怪物派来找食物的。” “难怪他会到那间屋子里。” ...... 刽猛地钻进了树林之中,李梦并不在,刽远远的感应着他。 “又分开了...”他说道,他突然想起少女往他口袋里塞了个什么,他打开一看,是一个奇怪的椭圆,散发的热气与香气令他感到些许舒适。 刽拿着它在林中漫步,他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就这么走着,手中的东西逐渐冷却,他拿着,独自一人穿行在黑暗中。 “什么是坏人?” ....... 小屋内,少女送走了前来调查的执法官,关上门,等脚步远去,她开口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老大呢?”江澜试探的问道。 “他去跟踪从我们这离开的第一个人了。”少女看着江澜和江满有些苦恼,“你们可真不给我省事啊,让你们出去找人,倒找了两个麻烦回来。” “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江澜有些不服的轻声说道。 “恩?什么收获?”江虹问道。 江澜却像是意识到什么,没有开口。 ...... 监察队的归去的人群对穿过花海进入森林的刽议论纷纷将他当做了林中怪物的使者。 “看来那几个人就是那怪物要的食物.....” 第七十二章 残花落蕊隐香去 天亮,刽一晚上一直停留在树林,黑暗的世界吞噬他的平静,他有些烦躁,不知道该干什么的烦躁,又一次与李梦分离,他很不适应这种感觉,只是只过去短短两天,他就已经与李梦分离了两次。 彻夜未眠,疲惫再度弥漫,就像厚重的东西想要将他罩住,刽还抓着手中的东西,在明媚的阳光下,可以看出,那是一个红薯,只是刽从没有进食过,他对肉体极为不适应,这东西就像是一个放大器,过往忽略的一切都在无限放大后被他察觉。 特别是情感,他的情绪变化着,身体似乎开始自主的做一些事情。 “真是奇怪的感觉...”刽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一夜的感觉,都不如那间屋子里发生的短暂要有趣,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开始...渴望交流。 有些无聊的在林子里走来走去,李梦似乎又隐藏在了某栋楼里,只是此刻,他的边上还有其他的魂影。 似乎每个人都有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要做,那么自己呢? 刽看着自己的手,用力的捏了捏,力量感涌现,但并不够,还不足以保护别人。 他忽然想起红,想起牧回,想起牧合,想起牧音,但更多地,还有许多他不曾记住的,倒在他与李梦的屠刀之下的亡魂。 他突然有些想牧音了,来时的路,他是记得的,他花了些时间走了回去,只是走,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同李梦这些天都是步行,另一部分原因在于,这缓慢的走动能令他感觉到些许安心。 脚踏实地,缓步前行,路途的一切都清晰可见,离目的的距离在逐渐拉近。 同那时一样的心情疲惫?他只觉得倘若是这样的到达那儿,自己应该能更加悲伤些,情绪在酝酿,情感暗自增长,正因清晰的感知到了这些,脚步才逐渐坚定,逐渐迈大。 我要做什么,该怎么做?刽能够慢慢的思考直至得出答案。 此刻的他缓缓走到牧音的坟前,只过了一天,同离去时相比,似乎什么都没变。 只是当内心说出似乎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在心中,或许都已经改变了又或者说希望改变吧。 惋惜的,遗恨的,倘若改变了,那么或许,其中的一些,说不定就能实现了,刽在心中祈祷,还有更多,懦弱的人思考着。 意念不够通达,动作不够直大,蒙上一层纱的人看一切,便也就都成了似乎。 刽看着眼前孤零零的坟冢,不知道牧音在里面怎么样,黑色尽数沉于脚下,汇入庞大的阴影中,他突然想起了那片花海,也想起了与那个女孩的约定。 他想要装点这单调的坟冢,索性森林之中花朵也有许多,刽四处采摘,倒也凑了不少,他将这些尽数铺在之上,似乎却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他弯下身子思索了片刻。 片刻,他在艰难的抉择下,打消了将花种在那凸起的土堆上的念头,而是将他们种在坟冢的周围。 轻轻的拨开土,将这些依次插进其中,花围成的圈环绕在牧音的房子周围,刽轻轻闻着,春天的气息,他并没有闻到,他还是不明白。 站起身,他看着边上伸下的树枝开着的通道,他又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此刻,牧音尽在咫尺,场景仍历历在目,他渴求力量的心似乎越发强烈。 刚刚摘下花朵的他看着还沾着土壤的双手,倾泻的阳光将四周繁盛的绿意与隐藏的一切一股脑的照下,照在刽坚定却又迷茫的内心。 “什么是坏人....我又该怎么处置他们?”刽开口说道,在无一人的林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他人。 正是因为言行举止太过模棱两可,留下大片余地的人反倒在真正想要前进时,有些进退维谷了。 刽看着周围的一切,良久,他抬起头,缓缓的踏上归程。 ...... 再度回到第一次与李梦来到的地方,拨开眼前阻挡的枝叶,他看着远处的双层楼房,女孩的魂影还在二楼不曾离开,屋内的其他魂影不停移动,似乎有些焦躁。 刽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他只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提前在此等待,他看着眼前的花海,昨天被他踩到扶正的那朵似乎已经不见了,至少,他没有在那个位置找到类似的花朵,那里只剩下一个空缺。 刽孤独的等待,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点,夏季的炎热令他的肉体有些许不适,腹中没有任何东西,一种有些难受的感觉传出。 刽忍耐着这样的感觉,压制着这些陌生的感觉,过去从真切未感受过的感觉。 身体不自觉的蹲下又坐下,莫名的感动有些烦躁,心头似乎有绿叶不厌其烦的撩拨,有些想要...吞掉些什么,摧毁掉些什么。 靠着树,在树影之下,他想起那时南尘等人的模样,似乎睡一觉能好些? 他缓缓闭上眼睛,暗下去的世界,眼睛传来的些许光线隔着眼皮传来,似乎能让他明白此刻,他尚未入眠。 灭去光线,断去思想,似乎才能如梦,只是这样,那么同坠入那片黑暗之中又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刽没有想太多,疲惫冲刷着他,他的性格本就不会主动进行太多思索,顺着疲惫,似乎整个人被黑暗包裹压下,他在下沉。 一直下沉,一直下沉...直到他似乎降到了底,似乎踩到了什么,他着陆,双腿弯曲又伸直,他抬头看着头顶,一片幽深黑暗中似乎有光亮破开这些向他刺来。 他两腿一蹬,猛地睁开眼,是的,他惊醒了。 不知何时停留在他身上的蝴蝶被刽的动作惊飞,刽睁开眼看着眼前,他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上有些湿,似乎是在梦中时流下的。他的身体微凉,先前的烦躁感一扫而空,呼吸着空气眼睛微微眯起,有些慵懒的模样。 他就这么靠着树躺着,眼前的蝴蝶不知先前被刽周围的什么所吸引,此时缓缓远去,这种闲暇与过去在李梦体内长眠后苏醒时的感受相差甚远。 只是短短几日,刽自己都没有发觉,过去的种种都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他接受了这一切,他与李梦的羁绊维系与过去的朝夕相处,倘若李梦要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他会毫不犹豫的跟随,只是眼下,即便是与李梦分别,他似乎也能自己生活。 依赖变为了信赖,跟随变为了追随,心理的变化影响着身体。 现在,李梦不再是刽的全部,但很重要,难以割舍的重要。 刽又抬头看着远方的魂影,他感到有些心安,看着四周的一切,漫无目的的看着,叶的脉络,花的根茎...... 他在慢慢的认知这个世界,倘若再给李梦多一些的世界,倘若能按照他描绘的来,李梦有信心让刽便的更好,只是泣离突然的到来与布局打乱了他的计划,红的死亡与无数人的死亡给了他触动。 没有人是注定要成为棋子死去的,沾满鲜血的他一错再错,将残忍剖析,将人性展现,这样的他与泣离又有什么区别。 他只能旁观,只是见死不救是否也是一种错?他只能将这些苦痛一并承受,他放弃了一切,选择了刽。 现在的他又一次感到恐惧,对力量的恐惧,“究竟怎样才是对的?”李梦内心苦笑着在内心中讥嘲自己:“只是看了些东西,就将刚刚在战斗中坚定的,过去所坚信的东西动摇了吗?” “或许你,李梦...不,杜卡,这无数个日夜都白过了,你还只是个无知的少年,一点都没有改变,天真的可怜。” 李梦疲惫的闭上眼睛,他的面前躺着一个青年,他所在的整座小楼居住的人都昏迷了,不曾伤人也不曾救人,只是旁观,只是在四周停留,不留痕迹的停留。 “或许,真的像泣离说的那样,你该找一找那些理由,杜卡。” 断了根的花活不长久,短暂的美丽得不到支撑,香色渐去。 没了牵挂的人活不长久,虚浮的人生失去了羁绊,精气皆散。 “只是虚无缥缈的善恶对错,约束的了人心,可真的约束的了人性吗。” “你可以不去想,可真的,可以不去做吗,那些从最初就扎根于灵魂中的,每个人独特的冲动与本能。” “刽,你又会怎么选择。” 李梦深陷于一片黑暗中呢喃着,他被关在了里面,关在了房子里面,没有落脚点,还远远没有到达能够支撑他的——终点。 那时被踩到的花,花蕊脱落,花瓣萎烂,被扶起的他,即使真的活了下来,失去了美丽的外表,失去了芬芳的气息,他还能吸引到蝴蝶,还能被蝴蝶所围绕吗? 即使无意,不幸,也将使天堂变为地狱,只属于他一人的地狱。 第七十三章 明天与春天 盛夏,风汛被黑暗吞噬,越过城墙的,只剩懒懒的,带着阳光的微风。 风吹在刽的面庞,他不知道等了多久,闲暇却又无事可做的时光最是令人苦恼。 他随着吹向远方的暖风看去,远处混在一起的魂影在房间内,似乎在举行什么集会。目光顺着街道一路眼神,河流与之一同到那光线与风交织的远方,那是一座洁白的城墙。 墙中仍有墙,与外面高耸的黑墙相比,这白墙更加的精美,只是远远望去,便有种雄伟华贵的感觉。 “要去那里看看吗?”刽坐在高坡的树下这样想着,眼中缓缓浮现的黑色爬入宫墙,里面的人很多,至少要比外面的要多。 移开视线,重新盯着在周围飞舞的蝴蝶,刽无所事事的看着,肚子更饿了,传来的异样令刽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没受伤,这里为什么会难受?”他摸了摸肚子,一脸疑惑。 过去的进食,魂体的空虚被填满,这是与眼下的饥饿并不相同的感受,倘若是一般的炼气师,只需吸收气,就能补充肉体所需的消耗,但刽不同,他的气李梦也弄不清究竟是什么,刽自然也不懂这些,所以他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进食。 刽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肉体向灵魂传达的饥饿的讯息,他只觉得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在这种感觉下有些波动。 这样细细一算,刽也的确许久没有进食了,连番作战,此刻在肉体的敏感下,什么都不管的弊端终于出来了。 无事可干,分散的注意力被腹部传来的异样集中,又刻意分散,如此往复,随着眼前的蝴蝶不停的往复,刽感觉自己的注意力甚至要涣散了。 也就是在这时,眼前的楼房终于有动静了,刽看着眼前终于有了动静,赶忙直起身子。 坡下的楼房,一位女孩被一双手从一楼的后窗抱出,她的衣物同她的两根辫子一样凌乱,衣物未遮掩的地方,淤青与枷痕露出,此刻站在外面,阳光照下,女孩眯着眼睛适应着外头的一切,深深的呼吸着空气,她的脸上露出了沉醉的笑容,配上她眯着的眼睛,很是好看。 只是当她呼吸完以后,嘴角却缓缓拉下,逐渐失去神采的脸上像是哭一般的平静,只是极短的时间,女孩好像已经进行过无数次的演练,当她的表情拉下,身后的男人精准的从屋子的前门绕过来。 男人熟练的将女孩抱起,走向后方的花海直接抛了过去,少女毕竟年幼,哪怕男人极力掌握力道,落地时,她仍是倒在了地上。 轻柔的抛物线仿佛是男子无声的温柔,女孩被抛到地上,整个人倒在沙土上,小石子磕着她,她一句话都没说,她熟练的爬起像是没有看到身上的被磨出的新伤口,快速的跑了起来,黑色的头发在花海之上,花朵之上移动,像一只大蝴蝶。 蝴蝶扑腾着翅膀,吃力的爬上一级级土坎登上高坡,拨开树叶钻了进去。 男人在将女孩丢出去的时候就往回走了,他没有回头看,就像是出来遛个弯,只是二楼,一道魂影在昨天女孩呆着的窗口处一动不动的看着,是一个女人。 待到女孩钻入密林,男人刚好回到屋子里,女人也离开了窗口,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 刽看着女孩在背对那对男女时露出的些许疲惫与难过,先前那下拉式的面无表情似乎又垮了几分,一口气登上高坡,拨开遮蔽视线的树叶。 女孩好像是要忘记那些不快,她跨步一跃登上高坡,伸直双臂的她拉直身体重重的伸了个懒腰,将整个脸都挤兑在了一起,就好像要将那些负面的情绪揉成团丢掉。 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脸蛋缓缓出现的笑容在闭着眼的黑色世界中暗示着自己,亦或者说,浮现出了心理的暗示。 “那么接下来,要干什么呢?”女孩放下双臂睁开眼轻声的自言自语。 一只手拖着下把的女孩正思索着,脑袋转向四周,这才突然发现一旁的黑影。 身体朝右边靠着,打算逃跑,因迟疑与好奇踮起的后脚尖暴露了她的目的,她尚且犹豫。 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女孩却并没有大声叫喊,她似乎一直竭力避免这一点,明显远超同龄人的心智甚至在隐隐感觉到刽没有恶意后刚刚悬空的后脚跟缓缓放下。 “喂,你是谁?”少女仔细一看,发现刽只是靠着树看着自己后镇定下来,并没有逃跑,刚刚的慌张也消失不见。 “是你叫我来的。”刽说道,眼瞳中映出的女孩先前表现的一切不知为何令他感到些许难过,明明只是一些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熟练的爬上土坎,一级一级,她甚至表现得游刃有余,仍有余力,只是她的表情,她身上的泥土,她刚刚发散的悲伤似乎感染了刽。 坚韧本难能可贵,只是在本该柔软,本该盛放的年龄,娇艳的花儿被铸成钢铁,这是否令人感到可悲。 刽不明白这些,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孩令他感到难过,那种反差感就像刀刃捅入心脏,越是柔软的跳动,越是疼痛。 “啊!是你啊。”女孩说道,错愕的表情上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笑容,眯起的眼睛就像蝴蝶的两对翅膀,很是好看。 “你真的来啦,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呢。”女孩笑着,但旋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的收起笑容。 “你一直坐在这里等我?” “等了一会...”刽说道。 “啊...对不起。”女孩说道,牵扯着嘴角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刽说道,他站起身,“叫我过来干什么?” “哦!是关于我哥哥的事情。”女孩赶忙说道,一提到这,她的语气便充满的惊喜,直接跑了过来,脸上先前的难为情一扫而空。 女孩表现的真的极为在意她所谓的哥哥的事情,只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声音也压得极低,似乎是畏惧着什么。 快步走到刽的面前,女孩拉着他的手:“你是从那边来的吗?我哥哥在我刚前年被抓到了树林里,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女孩指着刽刚刚走过的路延伸的方向,密林树影,阳光抛下的热量与女孩的热情令刽有些不适应。 刽一边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想被这温度所触及,一边顺着女孩指的方向看去。 “他叫南尘,长得要比我高,短发......” 刽听到南尘这个名字时便愣住了,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女孩,瞳孔微微一颤,又立刻恢复原状,耳边的声音模糊,只听清了个开头。 微微动了动的手指被清醒的意志摁下,打消了握拳的冲动,刽努力的将女孩描述的与记忆中的南尘对比,又将女孩与南尘对比,只是描述与记忆完全不同,两人似乎也完全没有一点相像。 女孩很聪明,她似乎经历了很多,刽那轻微的动作即便短暂,却仍是被他察觉到了。 “怎么了?”女孩颤抖的问道。 面前克制住的刽在那一瞬间像张开獠牙的猛兽,她险些想要逃走,身体在一瞬间也不可避免的颤了颤,只是恐惧被某些更重要的东西压着,压着她的身体,没有离开。 被内心深处某样东西压制住的两人都克制了自己的本能,少女颤抖的语气中还有一些关切,而刽...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底似乎在喘息,一瞬间提到南尘这个名字,吞食、撕扯肉体的画面沾染的血腥缓缓变成灰色,他瞬间放空心神,下意识的想要消灭眼前的一切。 只是本能的,内心深处有些什么在呼唤着他。 “春天的...味道。”刽呢喃着,眼前的画面恢复色彩的同时,他也平静了下来,先前紧绷的身体随着两人间缓缓飞过的蝴蝶渐行渐远,只剩叶一般的柔软。 “春天的味道?”女孩不解的重复道,“你在说什么啊,现在可是夏天。” 刽伸出手,面前的蝴蝶晃晃悠悠的,却极为凑齐的飞到了他的指尖,扑腾的翅膀缓缓并拢,似乎是在休息。 “有个人问我春天的味道,我不太懂。”刽轻轻的摇了摇头,晃动的手指上,蝴蝶随之一同摆动。 “春天的味道当然要等到春天才能闻到啊。”女孩好奇的看着停在手指的蝴蝶。 “你是怎么做到的?”女孩轻声问道,手轻轻的伸去,想要捉住那蝴蝶。 “春天就能闻到?”刽一惊,没有听到后面一句话,抬头时,对比先前,眼前的光似乎亮了许多,他的手指随着他的动作,随着全身的一抖,剧烈的动了一下。 蝴蝶的翅膀挥动着,受了惊吓,一下子就飞走了。 “啊...它飞走了。”女孩跟着蝴蝶飞去的地方走了两步,振翅飞翔的蝴蝶令她向往,虽然渺小,却自由美丽,吸引着美好的目光,走走停停,自然随性。 她转过头没好气的看着刽,“你把它吓走了。” “明明是你想要捉住它,被它发现了。”刽说道,只是他大半注意都在女孩先前的话中。 “春天很远吗?”刽问道。 “你就这么在意?”女孩问道,“春天才刚刚过去。” 她随地坐了下来看着坡下的一切,树叶遮挡着她,他却透过那些叶片间的缝隙看着外头,她曾无数次这样坐着,一个人看着外头。 “要很久吗?”刽问道,他也学着女孩坐了下来,坐在女孩的身旁紧贴着,一大一小两人并排而坐。 “当然。”女孩毫不犹豫的说道,手上无聊的摘下一片叶。 “有从这里到那个白楼那么久吗?”刽好奇的问道,拨开挡住视线的树枝指着远处的高楼。 “喂,会被发现的。”女孩拉开刽的手任由树枝落下,树荫遮蔽两人。 “要更久哦,很久很久,但也不算太久。”女孩说道,“也只是一年啦,数着数着,很快就过去了。” “为什么?”刽不解的问道。“又久又不久?” “因为和家人在一起,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女孩说道。 “不过一个人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很慢,把之前跳过的那部分都用上那种。”女孩小声的补充到。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女孩问道:“你怎么也是一个人,昨天跟你一起那个人呢?” 正仔细琢磨着话语的刽说道:“他有些事,暂时和我分开了。” “这样啊...那你现在也是一个人?”女孩问道。 “...”刽没有说道,似乎女孩的问题令他不知该正面回答。 “嘿,那我们就是一样的啦?”女孩拍了拍手将先前自己坐下时摘的那一片叶子丢掉。 “那我就勉为其难教你一个一个人也能让时间变快的方法好了。”女孩笑嘻嘻的说道。 “你看。”女孩摊开他的两只空荡荡的手掌,然后一片一片的摘着面前的叶子。 “一个人的时候,只要摘叶子,就能让时间变快啦,这可是我一个人发现的哦,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女孩得意的说道。 说完女孩一把丢掉手上的叶子将它丢到头顶径直躺了下来。 “啊...好饿啊。”女孩瘫软在地,懒散的说道,叶子像雨一样落下,正巧有一片落在了她说话的嘴里。 “啊!”女孩轻声说道,只是带着笑将侧过脑袋将叶子吐出。 仅仅只是如此,女孩笑着做着这样的事情,似乎她就能很开心了,因为她笑着,似乎开心的做着这些。 刽有样学样的躺下,“可是现在我们是两个人啊,不用这样时间也能过得很快。” “!”女孩猛地转过头,“对哦!”她又一次笑了出来,对着刽的面庞露出的笑容没有发出声音,就是这么笑着,喜悦却比那欢愉的声音还有触动人心。 刽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回敬,他用力的笑着,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正巧这时,躺下的动作令刽随手塞在口袋里的红薯滚了出来,滚到了女孩的眼前。 那女孩的面庞嘴先是惊讶的成了一个圆,旋即又咧开了一个更大的笑容。 “这时你的吗?”女孩侧过身一把抓住,“都冷了,好可惜。” 刽摊着身子不解的点了点头。 “我能吃吗?”女孩又问道。 “吃?”刽虽然不明白,但他仍是点了点头。 少女猛地坐了起来,难以想象她这个年纪居然能只凭借腰力坐起,一口就要咬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将红薯掰成了两半一半递给了刽。 刽赶忙坐了起来结果半个红薯,放置太久的红薯露出的肉干裂的,外层的皮被树叶与泥土沾染。 女孩直接对着中心的肉下嘴,一边吃一边用力的下压,将半个红薯压成一个饼状,待狼吞虎咽的吃完,又吃起被挤压到一旁的,粘在皮上的肉。 这样的吃法吃的很快,只一会就吃完了,女孩用手抹干净脸上的些许残渣,冷却后倒是不怎么黏,女孩就直接倒进了嘴里。 刽发愣的看着,看到女孩吃完看向自己,想了想又将红薯递了过去,女孩只是摆了摆手,“刚刚只是太饿了,现在好多了,你吃吧。” 刽便又拿了回来,学着女孩的样子就要吃。 “停停停!你不会吃红薯吗?”女孩问道“我刚刚只是太饿了,不用学我。” 刽想了想,看着眼前的红薯,觉得说不会似乎有些不太好,联想着以前吃鱼干的样子,就要整个塞进嘴里。 “喂喂喂。”女孩赶忙一把抢过,“这样很脏啊,算了,我帮你剥吧。”说着,女孩便一点一点的开始剥皮。 刽就这么愣神的看着,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他便透过缝隙看着远方,远处个黑影不知是商量好了什么对策,此刻骚动的从房屋里出来,一路向着刽这边的方向走来,一路走,一路钻进房子里,待出来时,屋子里的人也从房子里出来跟随着他们在大街上游荡,在屋子里搜查,他们在找些什么。 肩膀被拍了拍,刽转过头看着女孩,女孩递过已经剥完皮的红薯,“给。” 刽接过红薯,看着面前的女孩透过缝隙看了一眼远处便无所事事的躺下,女孩又一次泄了气。 刽吃的很快,一口吃下一大半,他用力的咀嚼,身体在下咽的瞬间,一种渴望似乎得到了满足,稍稍的舒适了些。 吃下半个红薯,他也学着女孩躺下,进食过后的舒适感随着他的躺平蔓延至四面八方。 “喂...”女孩突然转过头看着刽,“你一定见过我的哥哥吧,不然你那时候不会这么激动。” “....”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杀了南尘,不知怎么开口,他便沉默着。 “......”女孩见状也没有再说话。 ...... 两人就这么一直躺着,明明靠的很近,却在此时,仿佛离得很远。 一切...就好像时间过得真的很慢一样。刽在此刻这样想着,这一切很神奇,他过去从未发现,只是耳边传来的,却是女孩完全相反的话。 “时间过得好快啊。”女孩说道,她突然坐了起来用柔和的声音笑着说道,平静的却又突然笑出了声。 “我该走了。”女孩看着远处,又看向刽刽说道,“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刽赶忙起身,顺着少女的方向看去,眼前的街道已经全部被人流覆盖了,此刻他们缓缓汇聚又向着远处的祭坛走去,他们逐渐离开。 “等一等....”看着少女将要离去的背影,刽犹豫着说道。 “怎么了?”女孩站了起来,她不解的转过头。 “明天...明天我带你找你的哥哥。”刽愈发的犹豫,但他仍是开口了。 等一等是多久?或许是明天,这只取决于自己准备何时面对,要花多久的时间去为之准备。至少刽,他觉得今天,此刻,还不是时候。 而此刻,他有些紧张的看着女孩,意料之外的,女孩并没有难过生气,她反而更加的开心了,比之前准备离去时,可明明刽在最后说的话,并不会改变今天,改变此刻的任何。 “谢谢。”女孩笑着说道,“那作为交换,等春天到了,我就带你去闻春天的味道。” 乱糟糟的少女笑着说着,摇晃的身姿与喜悦的神情就像路边的野花,绽放着,确实如此耀眼。 “我叫南宫薇,不过妈妈说在别人面前,我现在得叫南薇,很难听是不是?” “我叫...刽,不过现在叫作牧回。” “哈哈,那我们还真是很像啊。”女孩笑着,“那么再见了,刽。” “再见,南..宫薇。” 面前的女孩缓缓的爬下去,在离地有些高度的土坎之上一跃而下,越过花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女人似乎早已恭候多时,屋后一楼的小窗被直接打开,女人将女孩抱了进去,而二楼,窗户关着,被一片黑色遮挡。 刽感受着两道魂影上了二楼,窗户久久没有打开,他这才选择离开。 他并不明白,很多时候,人活着只是为了一个盼头,而他给了女孩这样的一个盼头。 至少女孩她,是愿意为了这样的一个盼头更加努力地活下去的,刽也是一样。 此时此刻,他们分别,一个想着明天,一个想着春天,只是在如此美好的今天,共同约定,共同盼望。 第七十四章 寻光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 终于离去的刽,他开始折返,他不知道明天该如何面对女孩,面对那个叫南宫薇的女孩。 “李梦...”刽回头看了一眼李梦的魂影,他仍在屋内一动不动,远处的人群似乎有些骚动,刽没有管这些,李梦在那,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意外。 刽这样想着,他隐隐不安的目光不留痕迹的从缝隙中的小楼移开,扫过绿叶,又看向身前的小路。 光影交融,他这才发现,天色已不觉变暗,时间似乎真的变快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李梦没有找他。 “先...回去看看吧。”刽说道,他向着那树撑开的荫蔽小道开始前进,林荫下的步伐有些慢。 “但他已经死了,我该跟他坦白吗?”刽向着先前的种种。“说她哥哥的恶行。” “不,那会让她讨厌我。”刽肯定的说道,在自言自语中否定了自己。 “那该怎么办?”刽泄气的想着。 刽在通道中越走越慢,这问题似乎难倒了他,令他有些不敢迈步。他看着抬起的左脚,它停在半空,同他的心一样犹豫不决。 微微抽动嘴角,刽终于下定决心,他踏下左脚继续前进。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刽说着,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开始加快步子赶路。 背影渗入黑暗之中,同他的黑色衣服一样,两者融在一起,刽消失在远处。 ...... 李梦看着眼前的从昏迷中徐徐转醒的青年,在一片黑暗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经过短暂的黑暗,外面灯笼的火光微弱的照了进来,让室内有些许光亮。 李梦靠在墙上坐了很久,他想了很久,面前的青年也醒了很久,只是因为不知道李梦想要干嘛,不敢轻举妄动。 李梦只是打晕了他,将他带到了这个屋子里,然后又打晕了屋子里的人。 泣离留下这些人,无非是想像先前那样刺激刽,让他,也让自己认清某些东西,一直在逃避的东西。 这里的人,有好人,也有坏人,当然,也有内心腐烂等待一个契机变成坏人的人。 想要破局其实很简单,只要自己动手杀光这一切,在事情发生前,但泣离算准了他不会这么做,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他已经时日无多,如此想来,这样过激的手段,应该还更合适些。 只是刽,他能够坚持下来吗,李梦曾无数次一人面对无数,而现在,显而易见,他也失望了,他只是狡猾的将希望寄托在刽,在泣离身上,企图让这份失望,不演变成绝望。 “只要有那么一刻,在做出决断的时候,恶意主导了一切,那一切就回不去了。种子会在越来越多的选择,在腐败的滋养下张开枝芽。” 李梦与泣离无比的清楚这些,只不过泣离选择了毁灭这一切,种子受着滋养成了大树,播撒的种子顺着这些恶意,生长在越来越多的载体中。 泣离顺着这些,一点一点的将他们摧毁,直至最后,他毁灭自己,好让这世界再没有恶。 可这样真的能行吗?拥抱黑暗,只是为了消灭黑暗,李梦只是觉得,这样并不够,至少只是单方面,完全不够,需要有一个人,与他和泣离都不同的人站出来。 光芒会照亮黑暗,在与黑暗拥抱的那瞬间。如果面前是无尽的黑暗,那就染尽黑暗。 如果即使这样还是不够,那么就燃尽,不止燃尽黑暗,更是燃尽自身。 黑与白交织,当纯粹的理想照进现实,燃烧的生命是否能燃尽一切恶意,李梦是相信可以的。 也正因如此,他要驱散刽与泣离心中的黑暗,那些恶意,即便他燃尽自身。 李梦需要这样的一道光,能阻止最糟糕的一切发生的光。 想到这,李梦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你还要睡多久?” 没有回应,青年一动不动,完完全全的“失去了意识”。 “我不会伤害你,要是想怎么做,你可不会这么轻松的躺着。”李梦站起了身向着青年走去。 青年听着突然的声响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瞬间“活”了过来,飞速的靠向身后的窗口。 “外面全是人,我只要喊出声,你就全完了...”青年说道,靠在床沿旁的墙上,没有露头,外头灯笼的灯光下是满是游街的人。 “是你跟踪我在先。”李梦说道,他没有再靠近,“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不愿意,可以直接离开。” “问题?”青年疑惑的说道,“什么问题。” “一个我觉得你这样的人肯定能答得上来的问题。” “回答完我就可以走了?”青年问道,他悄悄的看了看李梦身后敞开的门,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俩,再没有其他人的声音。 “你也可以现在就走,我不会强迫你。”李梦一边说着,一边默默的让开一条路。 “为什么是我?”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李梦笑了笑,“你想问的,应该比我还多。” “已经很久没有外来者了。”青年说道,没有否认,“问吧,只是作为交换,让我也问你几个问题。” “当然。”李梦说道,他缓缓的靠近,只是走了两步,在青年不安的眼神中,下一刻,他猛地提速,一瞬间将青年抵在墙上。 血色悄无声息的封住窗户,封住青年扑向窗口的希望,黑暗涌入的瞬间,青年侧着头,李梦直接对着他的耳朵开口问道,在一片黑暗中,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如果我说,只要杀了你,就能让这一整条街的所有人都活下来,再不受侵扰,你愿意吗?” “....”衣服摩擦的试探推嚷,李梦死死的将青年压在墙角。 “不...不会。” “为什么?” “如果选项里没有我...”青年咽了口口水,“我们,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哦?你来找我不是为了那屋子的人?” “是为了...我们,先有我,才有们。”青年颤抖的说道,他只觉得身前的压力变小,紧接着,失去禁锢的他整个人软软的靠在墙上滑下,坐在了地上。 黑暗之中,汗水留下,他紧张的甚至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全凭本能开口回答那些问题。 “我...吗?”李梦轻声呢喃,他在一片黑暗中,看着眼前的血红,默默的撤去封窗的血气,灯光照了进来,照出青年的窘迫。 “你就这么想活着吗?”李梦看着瘫软的青年,刚刚悄悄灌入的血气勾出了他的本能,只是这些自私却令平静下来的他有些痛苦,“放心吧,那怪物已经被杀掉了,你们不用再死一个人了。” “真的?” “我们就是横穿那片花海来的。”李梦缓缓的贴着墙坐下,让出了路。“你随时可以离开。” 青年看着靠在墙上思考着什么的李梦,稍稍的放松了,他似乎真的没有恶意,也就像他说道,就像刚刚,和之前那样,他杀自己,轻而易举。 想通了这点的青年思维活络了起来,“你问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他好奇的问答。 “为了另一个问题,一个很相似的问题。”李梦说道。“可惜我的答案跟你的不同。” “你没有选择自己?”青年诧异的问道。 “他们,也很重要。” “那为什么...”青年看了李梦一眼,“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的选的话,为什么非要在自己和别人之间选择呢,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我只是觉得,倘若一个问题,不能在选项中加上自己,是很不尊重自己的生命的。” 李梦有些诧异青年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与先前的话,先前的青年判若两人,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一种虚伪的粉饰。 “还是刚刚那个问题,如果再加上一个前提,你本就时日无多,你会怎么选?” 似乎有些激动,正要回答的青年却被这个问题堵住了张开的嘴,他良久没有开口。问题沉重的,许久,他缓缓的问道:“那他们呢?” “他们会活的很好,就像之前,你希望自己活着时,过得那么好。” “......”,“或许你是对的。” 漫长的生命中,自己成了唯一,但当一切都将毁灭,灾难蔓延至身体,你又是否愿意推前方的人一把? 李梦沉沦至今,他至今不知该如何做,才是对的,他只觉得这样做,对大家来说,是最好的,这样就够了......只是—— “这样就够了吗?”李梦在心中想到,“在选项中加上...我?” “你究竟想要什么?”周围的一片黑暗,李梦不自觉的走向窗口的唯一光亮,“如果攥紧他?” “如果攥紧他能够不影响那最终的结局的话?” “你是否愿意自私一回?” 没有人能刺激到李梦,那激发本能的血气对李梦完全没用,那些约束禁锢住他的,他没法完全脱去。 他深陷黑暗,它深陷黑暗。 李梦抬头追寻的,其他的光亮,只是他却忽视了,一直以来,从先所珍视的,眼下,被重重所拘束,被黑暗所包裹的,他珍贵的初心。 “我...吗?”他一遍遍的呢喃。 “倘若真正拿起那些,一切就都无法回头了....” 青年悄悄离去,血色堵住窗户,李梦在一片黑暗中,他又一次靠着墙坐着,整个人蜷缩着,脑袋贴着膝盖看着胸膛。 “那儿,有光......” 第七十五章 被捉住的蝴蝶 噼啪作响的火焰,高温灼烧触碰到的一切,如果有幸触碰到它的心,那么兴许你能够死的稍稍好看些。 当这延绵的街道进入了夜晚,彼时,小屋的李梦陷入了沉思,在抉择的关键时刻。远山的密林,刽为了承诺寻找着,聆听着心的声音。 这条街道的规则在这些居民,这些履行规则,活在规则之中的人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刽打破了。 他们来时,尚且没有改变,走时亦是如此,没有被点破的虚假在愚昧的遮掩下便仍是真实。 再正义的举止,倘若得不到传播,便也同没有发生一样,无人知晓,则无事发生。 很显然,这条街道仍在遵守规则,在这样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凡,但对两人却有着非常意义的夜晚。 ...... 数分钟以前。灯光明媚如白昼的小屋。 “嘭!”房门被粗暴的踢开,一群人蜂拥而入。 “抓住他们!”门外声音传来,有人在发号施令。 “你们要干嘛!”声音从屋里传出,是属于江澜的惊呼。 没有人搭理他们,人群粗暴的闯入,又粗暴的将屋内的所有人制服,直到一切结束,人群将众人押到门外,从后面摁着,跪倒在地。 人群围成的圈将众人围住,屋内明媚的光在众人眼中却像火焰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待退到屋外关上了灯,关上了门,他们这才舒缓下来。 这一切,被对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楼二楼的窗口伫立的一个女孩瞧见,漆黑的夜里,漆黑的楼,女孩没有入睡,她不敢这么早入睡。 无数被惊醒的梦,如若此刻睡着,兴许那些都会照进现实,她只在无数个夜晚望着外面,在厚厚的黑色帘子后,透着一条细细的缝。 她捂着嘴巴看着,一如多年前,她躲在阴暗的角落捂着嘴看着妹妹被抓走,妹妹替她死了一回,现在,再没有谁能替她了。 父亲与母亲被架着看了那些怪物嘴里嘟嚷的祭典,回来时,他们没有说话,自那以后,他们就很少说话了,就好像走时被那些怪物捂着嘴那样,他们的嘴被永远的捂住了。 先前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她都看不着,只是听着声响,而此刻,众人离开了屋子,她这才看清,火把围成的半圆像一个笑脸,讥笑着一切。 火光之下,离得太远并瞧不见神情,只是那巨大的声音,像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女孩的耳朵。 “马上就是祭典了。”人群正中的声音传出,“要干什么你们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臭虫。” “不是还有两天吗!我们还能找到小孩的....” 人群骚动,被按着的人像将被屠宰的牲畜一样拼命的挣扎,只是被两个人压着,完全动弹不得。 “让他们老实点。” “是。”众人身后的人应着,脚踩着他们的背,重重踏下,将他们踩在地上。 “那是最后的期限,我不想再生变故了,那两个外来者一定是那个怪物对我们懈怠的惩罚!” 声音传出,只是这句话却不像先前那样,明明巨大,此刻听着却散发阴寒。 “马上就是祭典了,火已经烧得很旺了,走吧,其他人已经在等你们了,可不能让他们等急了。” 声音检视一般的传到众人的耳朵,只是停顿了片刻,他却疑惑了:“嗯?怎么少了一个。” “屋子里的已经都在这里了。” “再搜!”声音烦躁的传出,有些对突发的状况感到不适。 “你们知道剩下的那个人在哪儿吗?”声音阴寒的传出,女孩看清了,那人脱离人群走出,蹲在趴倒在地,脸贴地面的众人面前。 没人回应,先前还拼命挣扎的众人此刻却极为有默契的闭上了嘴。 那人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的站了起来,又等待了片刻,直到屋子里的人在片刻后鱼贯而出。 “没有发现。”当最后一个人仍是说出了这样的答案以后,那人终于再也按捺不住。 他的脚重重的踩下,踩在离他最近的一人的头顶,那头发红色,此刻在火光下暗淡的像贴着的土。 “他在哪?你们没必要包庇他。”那人的脚用力的碾了碾,“他离不开这里,而只要离不开这里,他就难逃一死。” 依旧没人开口。 那人蹲下,一只脚踩着头,压力传递在江虹的头上,可那人却有意的像一旁的江满问道:“你知道吗?” 江满本就心存死意,此刻自然不会说,只是他仍是剧烈的挣扎,脸转动着,额头抵着地摩擦蠕动,像是在点头。 “江满...”江澜在江满的边上,他欲言又止,被男人狠狠的盯了一眼。 江满的声音含糊不清,很小很小,男人带着得意的笑,驯服宠物那样的笑偏过头去,靠近了江满,“说吧,他在哪?你会死的很轻松。” 江满的头用力的抬起,沙土在他脸上摩擦出血痕,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冲着男人笑着。 他张口,一口含着唾液的沙土直接喷在了男人的脸上。 一人笑容更胜,一人笑容凝固。 “啊——啊!”男人踩在江虹头上的右腿用力的往后拖动,紧接着用力前拉,一脚踹在江满的头上。 他疯狂的擦着脸上的唾液,沙土糊在脸上,羞辱感粘稠的附在他的全身。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这么全身心的为大家服务,从没有包庇过一个人,你却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做出这种事情!” 江满已经被踹的说不出话了,江虹一言不发,却是江离开口:“啊呸,要不是你制定的狗屁规则,我们才不会先你这牲畜一步去死。” 江离毫不畏惧的对上男人想要杀人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躲在后面,而是站了出来。 “要不是你们这些不安分的臭虫在背后偷偷造出了那怪物,大家怎么会每天过的这么提心吊胆?” “那怪物第一次来的时候血洗了那么多你们的同伴,还不能说明究竟是谁该先去死吗?” 男人走向江离,用鞋尖用力的蹭了蹭江离的脸:“你们这些臭虫非但不懂得感恩,还包庇同伴,真是下贱的血脉,就跟那怪物一样。” 话刚说出来,男人蹭着江离的脚僵了僵,自知失言,他故作镇定的四处张望,跟着周围的人一起,良久,四周安静如初,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咬牙,他又用力的踹了江离一脚:“都是你们这些给我找麻烦的贱畜!” 一脚踢开江离,没有管他的死活,男人转过身子念叨着,“下一个是谁呢?” 视线对上江澜那惶恐的眼神,男人得意的笑了,声音恐怖的像怪物一样狰狞。 就在这时,人群外面,却是一道声音传来:“住手!” 人群让开一条道,男人诧异的转身,街道的远处飞奔过来一个青年,他明明见到了一切,却速度不减的跑来,没有一丝犹豫。 “怪物已经死了——”青年经过一个个灯笼,晦明的火光在他经过时不定的照耀前方的路,然后,他停在众人面前,不远不近的距离。 消息引起的轩然大波在人群中掀起,青年喘着粗气跑来,停在混乱的潮水前,延伸的街道一眼便能望到微小的尽头,他从楼上出来,便看到了这一切,此刻拼命的跑来,已是尽了全力。 “李煜!快放了他们。”青年弯着腰喘着气,而此刻,他强撑着站了起来,“已经...已经不用再死人了。” 青年对上李煜的脸上的阴晴不定,但他的心却提了起来,李煜的眼中,依旧如这夜空一样阴沉。 “你在说什么胡话?事到如今,说这样的慌还有意义吗?”李煜挥手,“抓住他,这样人就齐了。” “是真的!”江澜在这时开口,“我昨天遇到了两个外来者,他们穿过了花海,江满也穿过了,他们都一点事都没有!” 江澜挣扎着,趁着身后的人发愣,消化消息的时候突然发力,直接挣脱了束缚,尽管只是一步,但他闹出的动静也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抓捕青年的人群愣了愣,回过头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刻在他们心头的恐惧,折磨了他们数年的怪物就此消散,他们就能不再那么惶恐的过日子了。 只是李煜,他的神色只动摇了片刻便恢复如初。 “看什么看,动手!”他严肃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靠近他的江澜踹开,拖着趴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江虹向着房子后面的花海走去。 不顾江虹的挣扎,他拖着江虹将她整个人拖进花海之中,摁着他的身体,令她整个人都埋在花海里,过去,在这片街道最混乱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他每天要做好几遍。 街道的规则,离不开怪物的杀戮,人们的恐惧,以及他李煜的杀伐决绝。他靠着那怪物掌控了整条街道,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只有在这时,他才能不是那个被发配流放的亲王。 而此刻,他愈发动摇,熟悉的藤蔓并没有出现,他们并没有出现,绞死那些不服从他的人,他不死心的又等了许久,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死命的按着江虹的头,火把映照他身后,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在花影扭曲中,就像一棵巨木。 他的大脑急速运转,如果真如那些人说的那样,那么规则就将被打破,当初他带出来的卫队被那怪物杀了大半,能存活到现在,且对他忠心耿耿的,寥寥无几。 他依附在那怪物规则下的规则或将随之一同破灭,如果在现在妥协,他或许再也不能当这儿的皇帝了! 想到这,他脸上的惊慌尽数转化为狰狞,背向众人,面庞之上的狰狞就像那些扭曲的花影,他吞下这些,恶毒被藏在那张平静的脸上。 李煜转过头,那个和这些人一伙的家伙已经被抓住了,这些家伙办事就跟那怪物的胃口一样准时。 眼下,既然还是他主掌大局,那一切就都还有机会,他看着眼前的青年,露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些,他清楚的很,一旦真相被揭露,这些家伙恐怕会跟那怪物一样吃肉喝血,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但只要怪物还在一天,这些家伙,这条街道就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所以要在怪物真的消失之前,清除掉威胁。李煜笑着,想通了一切。 一边笑着,李煜一边五指仅仅抓住李虹的脑袋,将她提着拖出幽黑的小道,火光下他的面庞,笑容像一种证明,一切尽在掌握的证明,他得唬住这帮蠢货,所以这帮人,必杀不可。 “这说明不了什么。”他将李虹丢在地上,周围的人将五人聚在一起押着。 “怪物可能只是睡着了,也可能是刺激的不够,可能性有很多种。”李煜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青年,“祭典会证明一切。” “你这个疯子。”青年破口大骂,唾沫喷吐在李煜的脸上,李煜却只是笑了笑,站了起来,让自己看上去宽宏大量。 “李恪,看来你已经忘了那个规矩了,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叔叔。” “我没有你这样的叔叔。”青年愤怒的看着李煜,“你已经完全被欲望蒙蔽双眼了。” “我看是你彻底被这些臭虫同化了!”李煜说道,他再没有生气,他不能生气,尽量让语气痛心疾首,好让其他人认同。 他苦心制定的规则一直隐晦的激起这些所谓血脉的矛盾,就是为了在这一刻,让这些荒谬的话语能让那些蠢货认同。 “现在,如果你认错,承认刚刚只是撒了个慌,我还能饶你一命。”李煜说道,他看向一旁的江澜,“至于你,撒谎的臭虫,你会后悔的。” 李煜能看到江澜脸上的懦弱与惶恐,先前他打算最后逼问这个懦夫,这样的软蛋会在恐惧与压迫下顺从,只是可惜,被打断了。 不过正好,眼下是个更好的机会,他的眼神看着江澜,火光在他的眼中燃烧,那双眼睛像是要将江澜放入其中灼烧。 他相信,自己愚蠢的侄子一定会为了所谓的正义,所谓的平等,说出那已经算不得真的真相,在真相大白前。 “李煜,我再说一遍,我说的是真的!”李恪咬着牙,“你们怎么就不肯相信呢,刚刚那么长时间,那怪物的藤蔓都没有出现,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那个外来者亲口跟我说的,那个怪物被他们杀掉了,你们仔细想想,他们在此刻出现,不正说明这是真的吗。” “我们已经这已经有多久没来外来者了?为什么他们能出现?为什么他们安然无恙?” 李煜看着李恪投入情感的言语,果不其然,这个侄子没有让他失望,只不过他的话有些多,有些麻烦。 但从他开口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注定了,这个愚蠢的侄子从不知道,在黑暗中,人的阴暗于自私会有多少,那片黑暗中林立的黑暗森林,每一棵都那么的高。 李煜看的很清楚,所以他不会败,所以他赶走了外来者,又在今天来抓人。 “那个?另外一个呢?我的人看见他跑进山林,再也不见了。” “很抱歉,李恪,我不能拿他们的生命开玩笑。” 李煜看着周围围住这屋子的所有人,唯独没有看那被押着,像待宰牲畜一样的五人。他的语气充满了遗憾,像是做了个很沉重的决定,同他的语气一样沉重。 “难道...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难道就一定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能罢休吗?” “这是必要的,光荣的牺牲。” “放你的屁!” 李煜没有看发疯一样的李恪,也没有看周围,他能感受到,这一番话,一番对比之后,更多地人,他们向着自己,至少他们没有再骚乱,而是沉默的跟在自己身边。 而现在,他还要干最后一件事,让流向,让猜忌彻底改变的事情。 他看着江澜,他注意到了,这个蠢货,这个怂蛋先前就一直欲言又止,却因为害怕,一直不敢开口,似乎先前的动静就是他最后的勇气了。 这种人,这种没有骨气的家伙,他真不知道自己的侄子为什么要和这帮家伙混在一起。 不过也好,只要这样,他需要这样,他的侄子会跟这些臭虫一起死去,而他,他将再没有竞争。 他不禁为自己的智慧而发自内心的笑着,这油然而发的笑容令他看上去更加慈爱,更加的为难,他需要这样,他不禁又感慨着。 “你有什么话说吗?” 李煜看到那蠢货脸上的惊讶,好像没想到自己会问他,只是他脸上依旧纠结。 “只要你现在承认,我会让你死的轻松些的,你也不想受着火刑之苦吧?” 蠢蛋的纠结在自己的话中似乎在变少,很好,他就是需要这样。 话语中的威胁令恐惧滋长,然后恐惧压倒一切,令纠结消亡,李煜看到江澜缓缓开口。 “说吧。”他缓缓说道,洗耳恭听,恭候胜利。 他的余光瞟到,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女人脸上出现惊慌,那个矮子也是。 “江澜,不要。”听着他们的声音,他的笑容愈发多了,看来他们都很清楚这家伙的为人。 “你们是害怕了吗?”李煜说道,“堵住他们的嘴,别让他们干扰。” 他们身后的人听着,粗暴的将布团塞到他们的嘴里。 一时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几人的呜呜声音。周围的所有人看着江澜,等着他开口,李煜的脸凑得极近,像是要第一个听到这个好消息。 他看到江澜懦弱的脸上,愈发大声的呜呜干扰着他,良久,他犹豫着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再睁眼时,他急切的说道:“我知道哪里有小孩,放过我们吧,她就在对面的楼里!” 李煜笑容凝固,呜呜声撕心裂肺。 女孩的眼中,一直见到的惨状爬上她的声,捂住嘴巴的手颤抖,却一动不敢动,他隔着窗帘与江澜对视,又看着所有人在瞬间看向她,就像那一天...... ....... 现在,火光噼啪噼啪作响,嘈杂的声音响起,起了争执。 一条命与十条命,该作何选择? 第七十六章 英雄 刽踩在黑暗中,当他再一次来到这里,来到已经不剩下什么活物的山巅。 月亮的光辉照不清黑暗,朦胧的一切正因朦胧,思想滋长延伸,便模模糊糊的产生了。 似乎有人影出现,只是当他走进,黑漆漆的模糊便消失了,正因那距离,某些希望见到的幻象幻想着出现。 人影似乎在与他对视,刽便没有再走近,只是看着那人影似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像一个人的模样,他仔细看着,在黑暗中辨认,明明看不清模样,他却模糊的感知。 “南尘?”刽问道。 没有回答,人影似乎动了一下,刽顺着人影看去,远处的白楼与周围格格不入。 黑影向后退去,缓缓的向白楼走去,刽便在后面保持着距离跟着。 白楼的大门开着,没有任何阻碍,刽走入其中,跟着黑影走向二楼,黑影不停的走,刽便不停地跟着。 楼梯并不像关口那样乱响,很是结实,安静的周遭,刽紧跟黑影左转进入走廊最末端的房间。 地上的毯子掩盖脚步,直至刽推门而入,房屋嘎吱的响声就像是年迈的老者在竭尽全力的欢迎刽的到来。 黑影远远的站着,站在窗下,巨大的窗户,光芒与灰尘上扬,像混乱的思绪,在空荡荡的房间。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关着的窗台上放着的一本书。 刽慢慢的走过去,拿起那本蒙了尘的书,书很旧,但却保管的很好,看上去十分的爱惜,只是不知为何,此刻却在这屋子里孤独的放着,在驳杂的空气中暴露。 刽轻轻的擦去上面的灰尘,封面只写着两个字,“英雄”。 黑影消失不见,在月光下不躲不闪,在刽接近的瞬间,在穿过他身躯的光尘下,一抹纤细的血气悄然而逝。 书的第一页用歪斜的笔划写着一个名字:南宫薇,也就是在这瞬间,刽感知到那一抹消散的血气,他转过头去,隔着远远地看着远处群魔乱舞的黑影。 那群黑影正中,包裹着一团熟悉的娇小黑影,刽飞奔而去...... ...... 噼啪作响,火光映照在人的脸上,明明像太阳一样耀眼,照彻周边,可却不那么的温暖舒适。 南宫薇只是觉得,很烫,是因为自己呆在房间里太久太久了吗?浑身都很不自在.... 暴露在空气中,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伤口贪婪的呼吸的,像在蠕动,在那照的人懒洋洋的火光下。 噼啪的声音像过节的鞭炮....面前模糊的光线与景象像冬天时团圆的场景....那将雪揉成团,手和现在一样的烫..... 明明很温暖,但是却很烫....他感觉越来越近,距离那个怀抱越来越近。 父亲...母亲,他们在远处看着... 模糊的光线,看不到表情,就像都是灰尘的书,看不清文字。 但她仍是能认出来的,抛开那些细节,只从外面的形状,颜色。 “我会带着这本书一起回来,哪怕沾了灰尘,哪怕我们都变了模样,小薇等你长大了,见到了哥哥,到时候你一定能认出哥哥的吧!”温柔的男声在阳光照进的窗前,捧着书,只是他的脸也模糊了,就像现在,周围的所有人。 我记得,那时候...哥哥是在笑的吧? 女孩默默地想着,费尽的挥动双臂,脑袋...脑袋好难受,脖子很疼..... 她的双手一点点擦去脸上的灰尘,只是面前依旧一片模糊,只剩下渐渐湿润的手,就好像在流泪。 哥哥那时候...是在哭吗?我已经忘了.... “好热....”她忍不住开口,她已经记不起哥哥的脸了,厚厚的窗帘与黑色的梦,房间逐渐被光线充满,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变成原来的样子。 女孩踮起脚尖,像是跳舞一样,旋转。 周围的一切,在燃烧,火焰烧掉一切,让光线,更多地光线填满。 直至洁白落下,空旷的房间,她好像能直接从远远地就看见那些花,不用靠在窗口,只是远远的看见。 “啊...我长大啦。”她看着周围空荡荡的一切,泪水涌出,带着哭腔,“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了,你回来了吗!” 少女在旋转,在火堆之上起舞,脖子挂着粗粗的绳子,凌空起舞。 李恪就这么站在下面,火焰吞食着他。 “你的选择是什么?”重叠的声音,像是那个过路人,又像是自己。 他感到全身都失去了力气,意识模糊,疼痛的刺激缓缓迟钝,身体千疮百孔。 “没有将死,我的路还很长。”他抬头看着头顶,他托着女孩,生命只是延续分毫,在死亡真正将要到来之时,再多的努力,都是只徒劳的片刻抵挡。 “只是,这路,如果只是向上的无尽征途。” 头顶的似乎出现的模糊星星就像曾今,儿时见到的美丽星空。 “那我宁愿不要。”李恪用力的托了托女孩,想要摸一摸那星星。 只是黑色的天,看不到尽头,看不到美好的夜,只是这样走着,只是为了走到更远,一步一步的踩在别人身上,这样的路,真的就那么迷人吗? “我,我们,如果路途错误,那我宁愿只是孤独的我,如果大地再没有任何,那我宁愿撑起最后的支点,撑起最后的正确。” 他感到越来越模糊,他好像在下沉,沉到谷底,沉到无数之下,好瞧见一切虚伪之下的苦难。 但他仍是用力的托着,竭力的托着。 “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倒下,只是因为我还有要做的,值得我做的事,只是因为我想让世界,变得更好....” 青年笑了,他伸手触摸头顶,他看见似乎有流星滑落,他触摸,没有依靠任何,只是独步登高,触摸着那星辰。 “我已经想明白了?你呢?”他想到那个陌生人。 只有他能拯救,但他仍没有出现,就像过去,黑暗将他笼罩,他看不到光,足够耀眼的光,直到那一天,他来到那个明亮的房间。 他已经送走了太多,而现在,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开始,无愧于最初的开始。 噼啪,噼啪....啪嗒! 他已经模糊了,听不清周围的任何,只是感觉周围,似乎有些嘈杂,有些...不一样的嘈杂。 我观百川归大海,群星璀璨少年时。 ....... 从前有一个公主,她幸福的生活着,骑士守护她,王子爱慕她。 碍于某些规则,骑士无法同公主真正的在一起,王子无法同公主长久的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怪物出现,破坏了王国的和平,国王担惊受怕,要派出军队讨伐它。 国王命令王子带队前往,但前线失利,军队节节败退,虽然怪物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可战线离王宫越来越近。 骑士只是守护在公主身旁,当那怪物冲入王宫时,它的三只眼睛已经瞎了两只,巨大的身体撞向城堡,它的头颅就卡在公主房间撞开的缺口上。 退无可退的王子瞧见了,他逆着逃窜的人流进入,只是当他来到公主面前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怪物的三只眼睛全都瞎了,他的喉咙插着一把剑还有正在被腐蚀的钢铁,喉咙的什么地方被戳破,腐蚀的液体喷涌,溅它全身,濒死的怪物不断被腐蚀,直至失去生命力。 王子给吓得不敢动弹的公主一个吻,走时他递上一个,来时亦是如此,这是他们的约定。 而骑士,他什么都没给,他只是在最后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他可以逃跑,但骑士,无路可跑,这就是骑士的宿命。 履行约定,履行两个吻的约定,公主与王子最终生活在了一起。 人们称王子为英雄,骁勇善战,临危不乱,最最爱公主的英雄。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而骑士,没有人看见他,没有人记得他,没有人称颂他,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书页的最后,只是有人默默的添了几句。 “我变成了怪物,当我醒来时,恨腐蚀我,妒浇灌我,我只记得那最深沉的爱,我只能一路向前,破坏一切阻碍,才能见到她。” “或许我该顺从,我该遗忘,但这已经是我最后的东西了,谁都无法将她夺取。” 书页斑驳的字迹不知出自何时,出自谁手。 ....... “骑士想见公主,年少时,公主憧憬着仍不见踪影的王子,而现在,公主正无时不刻不想念着骑士。” “好...烫。”弥留的意识抹开灰尘,见到越来越清晰的面庞。 女孩笑着:“你来,接我了吗?” 女孩张开双手,迎接拥抱。 刽奔向祭坛,越过无数人群,斩断绳子救下女孩,一手搂着女孩,一手持剑,他看着身旁的焦尸与边上的两个死去的孩子,他们被划开无数的道口子,鲜血流尽。 刽只是抓紧了剑,看着台下无数被控制住的人,还有一群直着腰冷眼旁观的家伙。 黑暗中,扭曲的影子变成怪物,在摇晃的火光下张牙舞爪。 有人哀嚎,有人庆幸,有人畏缩,有人冷笑。 而刽,他出剑。 第七十七章 灼浊 “抓住他!他破坏了祭典,我们都要完蛋!”李煜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破坏仪式的家伙,虽然李恪已经死了,意见不合的家伙也都在刚刚的骚乱中被控制了。 但祭典仍要继续,他还要诓骗这些蠢货一段时间,好清理掉那些有不臣之心的家伙,好在怪物不在以后,依旧一呼百应。 只是面前的不速之客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越过人群上去的。 不过这样也好,祭典被破坏这样的借口,也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平衡,这对他来时已经足够了。 他看着周围的蠢货面露恐惧,在他的命令下蜂拥而上,李煜内心疯狂的笑着:“上吧,碍事的家伙,最好全都去死。” 李煜听着周围悦耳的声音。 “放下那个孩子!” “祭典被破坏了,我们都要死!” “快趁时间还来得及,赶紧将一切都复原!” “杀掉他!” “......” 他看着身边被五花大绑的江澜四人,又看着面前登上祭坛的黑色浪潮,火光在他脸上洋溢,将疯狂尽数诠释。 面前被人群遮盖,他能想到血肉模糊的样子,如果还能反杀几人就更好了.... 他激动的看着眼前,人群的缝隙,浓郁的粉尘从那些缝隙中挤出,下一刻,他眼前一黑。 ....... 刽紧紧的握住剑,“什么是坏人?”刽并不能如何很好的说上来,只是他本能的觉得,眼前的一切就是坏人,扭曲的黑影摆动,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就像那密林中中巨木的藤蔓。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愤怒,一旁的火焰令他感到不适,身体传递出疼痛,他又看了眼那焦尸,怀里的女孩已经失去了意识。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热浪扑面,滚烫的面部,身体各处与心共鸣,很热很热,就像边上那团火一样,手指用力的抓住那剑,刽想要将这份痛苦,这份不适,传给手中的剑,再通过手中的剑锋尽数传递出去。 上一战,剑身承受着大量的遗憾,此刻愈发凝实,只是黑色的粉尘却变得难以散出,它在黑暗中,在火光下,却比周遭的一切更暗,比周遭的一切更冷。 刽手中握着这柄剑,残缺一半的剑更像是细刀,眼中,周身的火光与那漆黑的反去一切光线的剑散发的危险气息令他在此刻看来,才真正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 刽静的可怕的眼睛在眼前的一切动了的那一刻,涟漪溅起,又跃成巨浪,他的身体随着这一切感知,随着身体瞬间冲了上去,迎上了那巨大的,张牙舞爪的怪物,就像那骑士一样。 刽迈着步子,挥动的长剑只顷刻便收割了眼前的生命,刽的清晰的看到,被斩成两半的身体。 一切只在一瞬间发生,从刽登上祭坛,剑光斩断绳子搂着女孩到他环顾四周,与此同时面前的人蜂拥而上。 刽的长剑在瞬间出现,而他此刻冲入敌阵,甚至根本没有带上武器的敌人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青年手中突然出现的长剑。 刽横扫的长剑扫开血迹,冷漠中的暴戾情绪催动情绪,他手中的长剑,纯黑的剑身不断颤抖,就像有什么要喷薄而出。 刽没有后退,他看到一团黑影顺着剑锋向剑身蔓延,那是已经死去的人的遗憾,而刽,他不想承担这些,他不想承担这些该死的家伙的遗憾。 长剑挥过,刽面对人群,不退反进,冲入其中,只是他的手愈发的用力,用力的握着的手掌颤抖着,和剑身上遗憾构成的枷锁一同。 身体撞上一人,没有看来着,刽用力的将他撞开,长剑顺势挥扫,将之斩断。 也就是在这时,没有武器的人们绕到刽的后面,包围圈正在形成。 刽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握着越发颤抖的长剑,又一抹黑色在蔓延,没有经过他的允许,这些遗憾掩盖了长剑的锋芒,化作的柔和力量在刽长剑的允许下存在,那些粉尘并没有摧毁这些,像摧毁那些遗憾那样。 这些遗憾之中的恶念被清除后的留下力量,能够成为刽心中那条路成长的力量,只是他在承载那些遗憾后得到的馈赠,只是眼下,刽要将他们完全抛去,他需要锋锐的剑锋,斩却那些罪恶与贪婪的剑锋。 他不需要,也不想要这种东西,这种怪物的污浊。 刽扭步旋斩,剑锋将背后妄图偷袭的两人斩断,面前露出的缺口在最后时刻,露出被遗落在外的火焰,火焰远远地,在剑锋悬停半空的瞬间,仿佛立在剑尖。 火焰与四周飞溅的鲜血,污浊的黑色在此攀爬上他的剑身,贪婪罪恶的家伙再最后,却还妄图得到救赎。 刽眼中的火焰在那一刻,完全的映出了面前的火焰,他的长剑剧烈颤抖,随着他抖动的整条手臂,在半空的剑身不停颠簸。 下一刻,他身体转过一圈,火光停留最后一瞬,余光中,人群完全将火焰阻隔在外,他的长剑在见到那火焰,承载起那火焰的那一刻,黑色寸寸裂开,红色的光在裂缝处生长,就好像无数的火。 刽挥动那剑进入黑暗,无数的惨叫声在那黑色炸开的瞬间出现,炸裂四散的黑色被喷涌而出的黑色粉尘追上,浓郁的如同雾的气拖着的尾巴走完末程,一路扩散,再最后,终于完全散开。 刽再度前冲,雾气笼罩的四周,刽只是前冲,此刻的粉尘仿佛完成了蜕变,不再像最初那样轻盈,而是像吸收了部分遗憾一般,有了些许重量。 散射的雾气撞开周围的一切,无数飞射而出的细小剑锋割裂触碰到的所有阻碍,黑色渗入,将灵魂瓦解,将遗憾吞食。 对于这些,他无需承载,无需承诺,刽的剑,刽的延伸,刽的力量,他将这些恶尽数吞食,这些可憎的,将化作他的力量,一同折磨那些剩下的,面目可憎的家伙,他要让这些家伙再留不下任何痕迹。 阻挡的家伙,身体只随着那些弥漫的黑雾,自行倒下,黑色的灵魂被撕扯开,尽数分食。 刽前冲,诡异的巧合,那些身体在刽将触碰到的瞬间倒下,无数的人让开道路,刽只花了一点时间就穿过了这所谓的包围。 而他的面前,一个站着的男人,他的黑色像连接所有的根系,黑色连着周围的所以黑色,构成的阴影笼罩在刽前方。 黑雾随着刽的移动,在前方不停的蔓延,人未至,黑雾已至。 那男人,李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些,他甚至还在笑着发号施令,是的,他居然猖狂的笑着,看着这一切。 “他居然还在笑。”这只是刽唯一的念头。 一瞬之间冲破包围,黑色瞬间像风一样刮过,刮过面前的一丝一毫,刮过身体的每一寸,刽没有给男人挣扎的时间,他的脚踩着祭坛的边缘发力,再度加速前冲。 男人本就里祭坛不远,此刻已经加速,刽直接追上黑雾,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模糊的黑雾看不清这一切,能见度随着刽愈发高涨的情绪越来越低,而刽,他一直在黑雾中。 洋溢粉尘化作的剑锋夺去生命,刽要亲手收割这些剩下的生命,这些剩下的,真正的帮凶。 人性滋长的扭曲阴影怪物在此刻不断的衰减,比起之前有形体的怪物,这一次的怪物反倒更容易解决。 疯狂的刽就这么一刀一刀,实体的剑锋划过身体,粉尘构筑的虚拟划过灵魂,鲜血数之不尽的挥洒,就像刽一遍一遍重复的动作。 左手抓着的书与搂着的女孩即便已经刻意在留心避免,仍是留下的斑驳,比之他们,刽的全身更加恐怖,他的右半身基本全是鲜血,尤其是右臂,整条都是血红,面上沾染的在那双眼的疯狂中,像是火焰之下的柴薪,愈发助长刽那股莫名的滚烫。 妄图反抗的,似乎是留下来保护已经尸首分离的李煜的卫队就在周围,首当其冲的遭殃,离得远的,雾气笼罩,死的倒也安详体面。 刽只是屠戮他周遭看到的一切,他们看,刽砍,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刽却仍是厌恶。 剑分李煜,刽落地,剑不由分说的斜斩将一名离得最近的卫兵斩作两半,贴着还没有倒下的尸体转圈,长剑平分站在一旁没反应过来的他的同伴。 刽没有停留,前冲直刺,刺入拉近距离的另一面卫兵身体,虚构的剑锋斩去灵魂,而黑色,剑身流转的黑色在此刻激增。 面前的身体只是腹部中剑,激增的黑色却化作一道竖直的黑光,正中最明亮的光正是那剑,剑光竖直将尸体一分为二,面前一空。 刽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众人,黑色的雾气钻入他们的身体,他们甚至还没有感受到疾冲的粉尘划开伤口的疼痛。 面前被刽看到的人,脖子瞬间凝结成一只手,黑手仅仅的捏着他们的脖子,诡异的黑色火焰从他们的身体里冒出,他们的身体被黑色的火焰焚烧,直至软倒在地,痛苦的死去,没有声音,像那些失血而死的孩子,又像焦黑的李恪。 浑浊的黑色被刽纯黑的火焰灼烧,他们在痛苦中被不断的提纯,直至成为焦黑的结晶。 刽转过头,远处的人已经无法忍受雾气,齐刷刷的倒下,越是接近刽身边的地方,雾气的侵蚀与伤害才最低,尤其是女孩的周围,隔绝开的白色禁地没有任何粉尘能进入,他仍没有忘记掉要保护女孩。 只是这温柔只是对女孩而言,离得近的其他人则要承受更加痛苦的,刽的怒火。 转身的一剑连着不知何时摸到身后的敌人的长毛将他分成两段,长剑像水中的浆,每一次挥动都推动扩散着雾气。 顺着这一次挥动,波状的黑雾向着这一击延伸,触及的一切尽数成了两半。 松开长剑,刽的右手从左往又一扫,一只巨手瞬间一把抓住所以还站着的人们,黑色雾气的手与刽完全同步,反握的手随着刽的转动恢复正握。 原本脚朝地的人们瞬间变成了头着地,刽抓着这些,他用力的向下砸去,不断束紧握拳的手砸去的瞬间,洋溢的粉尘四散而去,只留下一地没有神志,失去生命的躯壳。 刽看着周围再没有留下任何站立的活人的街道,他睁着一片漆黑的眼睛,红色的火染红眼白,他转身看向身后。 围的水泄不通的祭坛,整条街的居民都来了,他解决了同李煜站在一起的那一半,而此刻,他要去收拾剩下的一半,剩下的,雾气还没有波及到的那一半。 身边的雾气随着处决的结束而散去,刽如修罗般的模样转过身看着那一大片人。 下一刻,刽迈步冲去,脚步越来越快,面前的黑色明明散去,他的眼中,祭坛的火焰却与眼中莫名出现的黑火重合。 四散洋溢的黑火在人群中炸开,生长,将所有的一切笼罩,刽的眼中,色彩被黑色笼罩,此刻黑色散去,他的眼中却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一片黑白。 火焰是黑色的,在祭坛之上,在他的眼里,在面前的人群里。 就像周边的高楼一样高的火焰洋溢着,刽出神的眼神散开,刽没有压制的速度在瞬间暴涨,只一瞬间就出现在人群前。 高高举起的剑正要劈下,只是在这瞬间,一柄血红的剑挡住了这一击。 “醒一醒!刽!” 刽听不见,模模糊糊的在大火之中,他只是紧搂女孩,紧抓书本。 他要火焰焚尽一切黑色,而此刻,面前阻挡的人,无尽的黑色中心有一个涡旋,就像星球一样转动,就像星球一样驳杂,似乎有些许灼灼遍布其上,但难掩瑕疵。 刽出剑,长剑疯狂下劈,要将眼中,剑上的火焰砸进面前的黑色中。 一边剑上灼浊,一边剑上灼灼,火焰蔓延,掩不了那明亮,黑夜中,群星璀璨。 第七十八章 人之初 当第一声碰撞响起,紧接着,密集的声音便如雨点般落下。 李梦看着刽,刽的眼神已经变了,火焰染红眼瞳,燃尽黑夜。 刽只觉得自己在嘈杂的杀戮声中,一切变得都模糊了,只有念头,无比通达的念头随着剑,随着那些逸散的粉尘,尽数斩去。 “锵锵锵!”碰撞声与剑尖摩擦剑身的瘆人声音尖锐的传出,刽用力将剑压下,又抬起,不间停的抬剑下劈。 短短两秒,如拉出残影的剑不知斩了几下,李梦双手持剑格挡,没有过多的等待,找准了时机,当耳边又一次响起碰撞声时,他双手发力用力的将剑抬起。 剑锋擦着刽完全不知退避的脸颊,鲜血被血剑吞食,伤口没有飞出丝毫。 没有感到疼痛,刽只是觉得眼前的雾气似乎散了些,一道划痕斜着撕开一道口子又立即被补上。黑色的火焰燃烧着,黑色的雾气源源不断的溢出,只要那火还未熄灭,只要那柴薪还能给燃烧。 没有丝毫停顿,险些致命的攻击没有产生任何的情绪,亦或者说此刻,刽的情绪已经全部被愤怒占满了,火焰点燃一切情绪。 那张平静之下的火焰无声燃烧,刽没有说话,没有嘶吼,愤怒没有占满他,不像之前。 这一次,他主动拥抱了这些,他主动的驱使了这些,趋近于无的平衡,当一方情绪过于强烈,则意味着主意识的控制减弱。 愤怒转变为一种力量,以及一种冲动,一种本能,一种平时被压制的,战斗,杀戮的本能。 长剑再次压下,本就如刀一般的剑被刽使用着,不断劈砸,李梦在反击的瞬间格挡。 “锵!”剑身不断震颤,逸散的粉尘瓦解构筑长剑的血色,下一刻,黑色的光骤然绽放,竖直的剑光像星星一样,只是并不耀眼,更像是星星毁灭时的寂灭之光。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李梦手中的剑直接变成了两半,刽手中的剑直接压下,没有任何的犹豫。 没有人可以逃走,在他跨越祭坛出现的瞬间,黑雾就已经包围了周围的一切,长剑会将面前阻挡的斩断。 逸散的粉尘砸在地上发出“嘭!”的轻响,被意念凝聚的粉尘此刻被放开拘束,紊乱的炸开,阻挡视线。 刽正要离去,下一刻,猩红的巨剑直接撕开黑色向他斩去,刽在瞬间反应了过来,持剑格挡。 他只是看到,面前的黑雾中一闪而逝的红光,像星星一样闪耀的红光,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的红光。 巨剑朴实无华的拍飞刽,血剑随着李梦的喘息缓缓缩小成原先的大小,散发的红光缓缓暗淡。 那剑的模样不知何时发生了改变,同先前完全不同,剑柄向上延伸至剑身的护手更像是恶鬼,有着弧度的触须在先前瞬间绷直,暴涨的血红形成巨剑,中心如独眼恶鬼眼睛的宝石更是在刚刚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只是此刻,触须再度松弛,宝石暗淡。 李梦看着被拍飞出去的刽,剑上的宝石再次闪耀,地面的突然喷涌而出的血红冲散弥漫的黑雾,与此同时,这星球的某个地方,光泽迅速暗淡。 刽从周遭溃散的黑气中爬起,面前敌人的身后,更多的敌人随着黑色被清扫一空,在此刻开始逃窜。 李梦没有压制那些血气,血红刺激他们的本能,被恐惧压制的身体爆发潜能,将恐惧转化为逃跑的动力,他们开始四散而逃。 李梦没有把握将他们全部保住,也没有时间分心保护他们,便只能用这样的手段了。 只是他看着远处的刽,他的身体撞在祭坛边缘隆起的壁上,那本是用来阻止旁人登上高台,让人们保持仰望的高台,刽撞了上去。 呜咽的身体散发的黑色腐蚀肉体,刽的身体变得斑驳,只是眼下,他的左边,搂着女孩的左半边身体仍是完好无损。 脑子尖鸣,先前在黑雾中亮起,他窥见的光亮令他脑袋刺痛,他抬头看着眼前,混乱的黑影在那抹明亮之后逃窜。 只是火焰,火焰不曾退散,寸寸欲裂的脑袋,眼前的一切,黑色消散,洁白的画卷,刽的眼神越过这些,黑色在其上燃烧。 钻入所有人体内的黑色在此刻全部化作火焰燃烧,李梦看到了这一切,黑色的火焰无声的焚烧,灵魂无声的灭却,甚至自己的身上,火焰也冒了出来。 李梦双手紧紧抓着剑,下一刻,他直接冲了上去,极快的速度,与其说是移动,倒不如说是用与星球的力量挪移了土地。 长剑撞在刽的身上,刻意的淡化了剑锋,像棒子一样的拍打在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刽的身上,将他集中注意力的施法打断。 斜向上拍击的巨剑避开刽护着的女孩,只是....那女孩真的得到了保护吗? 李梦直到现在离得近了才看到那女孩,她被刽紧紧的搂着,就像他手中抓着的书本,用力的五指用力时深深凹陷而下,将书页撕扯。 巨剑拍击,将刽又一次拍到墙里,刽一只手死死的护着女孩,仅剩的一臂,李梦手中的剑,眼睛散发着狰狞的光,剑光一闪,将之斩落,精纯的血气被吞食,露出其中黑色的魂影。 黑色的虚幻手臂抓不住任何实物,震颤间祭坛凹坑落下的细小石子穿过手臂落下,只有一瞬减缓。 刽挣脱了那些遗憾的约束,只是如此,他的魂体失去肉体后便难以触摸。 李梦接着一剑斩断刽的右臂,连带着肩膀将女孩整个救下。 刽只觉得左边一轻,紧接着右边也瞬间轻了下来,他看着缺失的双臂,黑色的魂影铸就的双臂在原处出现,他右手伸出想要抓住女孩,却只抓了个空。 刽挣扎着要起身,李梦一脚将他死死的踩进坑中,巨剑拍开刽想要反击的长剑,右手搂过女孩。 长剑在刽魂影的手中从未消散,李梦抓着剑用身体抵着,直接插进刽的胸膛,刚刚暗淡的眼睛再度明亮,光柱一般的凝实血色直接从剑身散发,穿过,吞没刽的身体,强烈的冲击将祭坛直接打了个对穿,血色之柱在另一头显现,又缓缓缩小消散。 刽的肉体在这一击中,如冰雪消融,肌肤被吞食融化,剩下漆黑的魂影。 李梦抵着巨剑前行的身体与刽靠的极近,他们面对面,刽的肉体在那一击之后便完全消失了,漆黑的影子明明先前一直都没有样貌,此刻却有了面部。 刽没有自己的样貌,此刻的他用的是别人的样貌,牧回的样貌。 刽只是死死的盯着李梦,盯着他搂着的女孩。 “醒一醒,刽,他们罪不至死。”李梦神情严肃的说道。 刽只是看着空荡荡的右半身,空出一条手臂的他握了握拳,虚幻的触感没有抓住女孩。 强烈的冲击撕开他眼中的黑白,他看着眼前的李梦,听着李梦的话,然后他不再看李梦近在咫尺的面庞,而是看向他搂着的女孩。 “那你为什么不救救她?”刽开口问道,“那时候也是,现在也是。” “为什么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要阻止我?” 刽怒吼,他手中的剑缓缓消散,紧接着,他的魂影,一柄剑在其中出现,直接将插在体内的血剑贯穿,粉尘洋溢,血剑从被破坏的缺口处开始,寸寸裂开。 刽的身体用力的站起,用力抬起的身体撞在抵在胸口的,裸露在外的剑身之上,将之一点点地碾成粉末,一切都在瞬间,在刽怒吼的瞬间完成。 刽同步进行的动作,作拳虚握的右手挥动在半途,长剑骤然出现。 李梦提前察觉到不妙,身体瞬间向后挪移,但刽的速度,尽数爆发的速度并慢不了多少。 “我要杀掉他们,杀掉这些恶种!”黑色的粉尘覆盖脸颊,像面具一样。 “你要阻止我吗?” 长剑撞在李梦的剑上,李梦剑上的眼睛再度睁开,散发着血红的光亮,剑身再度延伸,构筑成完整的剑。 刽的这一次前冲,踮起的脚尖产生的弹力让他高高的跃起,魂体在半空中,他的剑与李梦交锋。失去肉体禁锢的魂体操纵着剑向下发力,剑锋旋转着,魂体直接借着力向前飞去。 “我不会恨你,李梦,我尊重你的决定。” “但也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声音只剩冰冷,黑色的面具罩住整个面庞,牧回的面庞,刽做的事情,清醒过来以后的他已经无法狠下心来,火焰已经烧完,但他不得不做,即便只是为了那具焦尸,那死去的孩子。 刽遮住眼睛,黑色覆盖,他只看到,只看到一片狰狞的黑影在面前挥动。 在女孩死的那一刻,骑士也好,王子也罢,所谓英雄,她已经见不到了,她只在痛苦与绝望中死去。 已经...等不到了,永远的,两个约定在火焰中焚烧成灰,但只是这灰,便足够刽前进了。 “哈...真是很,讨人厌啊。”刽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些摇晃,小声的说道,下一瞬,粉尘凝聚成如杆子一样的东西,将他们全部订在原地,无法动弹。 俯冲的身体在瞬间,连人带杆子一同斩作两段,他的身体在原地停顿一瞬,刽只看到黑影,刽只是在屠戮那些怪物,那些...待宰的怪物。 耳边的惨叫像怪物的嘶吼,粉尘四溅像是怪物的鲜血,刽的速度无比之快,在落地的瞬间衡量好一切,就像之前杀掉南尘等人那样的流畅。 身体不知觉的划出一道轨迹将所有怪物串在一起,他挥动着长剑,身体拉出的残影每一次停顿,都是挥剑。 只是在短短数秒时间,刽便斩断了一切,眼前只剩下残缺的处刑桩,面具缓缓消失,刽看着一地狼藉,“怪物们”已经全部死去。 “哈哈哈....哈哈,哈!”刽只是凄惨的笑着,笑的凄厉,带着哭腔。 只有杀戮,只有抹去这一切,黑色才能在眼前消失,那些遗憾,那些罪孽。 刽静静的站在原地,变换的面庞一点一点变成南尘的模样,就仿佛他回来了一样。 什么都没有救下,反倒又一次将一切屠戮,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回到了断崖。 “....”李梦沉默的看着,没有阻止,没有打扰,只是他刚刚坚定的内心又一次动摇,刽的悲愤,李恪的坚持,他一个都没有救下。 现在,似乎什么都完了,刽走了他与泣离的老路,不顾一切的屠戮。 他看着头顶漆黑的夜空,只是似乎,还应该在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为了李恪的死,他坚持了自己的路,难道自己刚刚寻到,就要放弃吗? 人...人或许就不该区分善恶,人之初,只是追寻光点,那寻到的,就像夜幕之上的星光,照耀指引。 人的一生,受着这些,受着光辉的引导,只是为了走出一条回家的路,人坠落凡间,他走向死亡,只是为了回家。 试探,寻找,会误入歧途,也会迷途知返,他们终将回到家中,只是这过程曲折。 而李梦,从最初,从进入这场梦的那一刻起,他所想的,就仅仅只是让这世界变得更好而已。 他想像那群星,绽放出光彩,指引着他人,可他却迷失了,迷失在一个人的黑暗中,光华被黑暗包裹。 此刻,好不容易引起的共鸣,星光交相呼应,难道自己要放弃? “不....绝无可能。”李梦想通了一切,坚定的摇了摇头,将一切杂念摇晃而出。 他看着远处的刽,每一个人倒下,他身上便多出一道伤口,只是这伤口却在瞬间恢复。 “来打一场吧,刽,直到一方不再站起。”李梦说道。 刽回过头去,他看着李梦牵着女孩的手,又松开,女孩坐在地上,又躺下,就像布娃娃一样。 “谁赢了,听谁的。” 刽的身影在瞬间消失,下一刻,安静的四周,两柄剑交锋的声音响起。 第七十九章 忍耐痛苦 两人沉默着,只剩剑与剑交锋的声音,两人用剑,交流着无法言说的情感。 刽在听到话的一瞬间袭来,他的剑带着他的速度撞过来,撞得李梦站在地上的身体往后挪了挪。 刽的黑影是没有实体的,但那柄剑,那柄随时出现的剑是有实体的,它离不开黑影周遭,李梦只需要封住那把剑,就像对泣离做的那样。 而刽,他要做的,就是将李梦的肉体打到无法动弹。 李梦手中的剑,眼睛红光大盛,剑身液化,无数液态锁链从其中钻出,李梦冷静看着近在咫尺的刽,他手中的剑划过液体的剑身,要斩在李梦身上。 下一刻,脚下土地挪移,李梦传送到刽的背后,锁链飞出,受着李梦向后的拉力,剑身固化,连带着所有的锁链,锁链缠绕,布下的网将半空中的刽缠绕。 刽爆发的粉尘护在四周,他下意识的认为这些都无法对他造成阻碍,前冲的姿态来不及改变,但下一刻,他被拽的倒飞向李梦,那些暗红的锁链居然牢牢的拴住了刽。 从这一刻,战斗真正开始的那一刻起,那剑上的眼睛便再没有合上,红光刺眼,这是李梦的决心。 锁链的另一端缠绕在李梦的巨剑之上,他横着剑用力一拽,又迅速的前斩向前方被拽来的刽。 锁链缠住刽的魂影,缠住剑,无数血气在其中,像血痂一样蔓延,固化,而现在,李梦一剑斩去,将血红拍碎。 刽的魂影得以脱困,几乎同一时间,魂影手中的长剑变换位置,出现在他的左手。 激荡的血压将他的魂影冲的摇晃虚幻,在半空岌岌可危的剑得不到足够的支撑,正要缓缓下落。 下一刻,黑光闪耀,一道长矛一样横在刽的血气冲击柱黑光插在其中,魂影顺着黑光出现在外,在黑光的一头。 他飞快的冲向李梦,右手连着黑光,随着移动将黑光一点点拽动。 黑光随着移动一点点截断血柱,在血柱之中奋力前行。 横着的剑瞬间撞上李梦血剑的剑尖,一点一点的碾碎,肆意的粉尘集中于一点,将消亡灭却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构筑剑尖的血气一点点磨去,像那血柱一样被破坏,但李梦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微微上抬血剑,错开刽的剑锋,在黑色临近他时,在黑色经过剑上那血红眼睛的瞬间,一道自上而下的血柱叠加在之前的血柱之上,以那血红的眼睛为中心发出。 红光瞬间将黑光压下,同一时间,横侧也产生一道血压将操纵剑的黑影冲散。 这一切看上去就像突然出现一把十字护手的巨剑,这剑迅速将刽镇压。 李梦为了节省血气,他紧接着将前段多余的剑身散去,让面前只剩下一个十字架。 只是面前的十字,黑色正不断地往上蔓延,将红色染成黑色。 刽的能力要比泣离的留给自己的那一半难缠太多了,消亡与灭却灵魂的能力令大多数封印的手段都无法成功。 气被不断腐蚀,消散,李梦没有继续补充,这是无意义的,只是加速自己的死亡。 他抽剑而出,飞快的后退,下一刻,失去支撑的十字完全变作黑色然后炸开,粉尘逸散又被刽凝聚,剑上环绕着凝实的黑色粉尘。 刽破开十字向着李梦冲去,剑锋站在李梦格挡的巨剑,黑色粉尘构成的剑锋像最锐利的东西,轻而易举的斩开巨剑。 李梦瞳孔微缩,下一刻脚下挪移,出现在刽的身后,但他的脸上仍是向下出现一条伤痕,尽管血丝蠕动,立刻修复了伤口。 但很显然,刽战斗的意志在不断变强。 察觉到李梦的消失,感知到身后传来的李梦的气息。刽剑上的粉尘瞬间向后飞去,有质量的细小剑锋不断在背后作为他的眼睛,寻找李梦的踪迹并反击。 李梦挥剑构筑屏障,手中血剑的剑锋再度变为液态,气与气对撞。 粉尘构成的剑锋不断撞在李梦的屏障上,刽却一点疲态没有,粉尘源源不断的散出,仿佛取之不尽。 而李梦,星球正在越来越暗淡,他感觉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破了,他的心脏出一顺刺痛,下一刻些许黑色像血丝那样附着在剑的眼睛上。 粘稠的黑色顺着剑流淌在液体的剑身之上,正巧迎上了转身袭来的刽。 刽挥剑下劈,李梦赶忙举剑格挡,液体的巨剑像泼墨一般,血红掺杂的墨点甩出,沾染在刽的剑身之上。 刽只觉身体一重,擦着李梦的剑,穿过液态的剑身加速下落,李梦瞬间挪移到刽的身后。 粘稠的黑色再度攀爬附着剑身,限制着粉尘,刽本想继续像先前那样震碎这些约束。 只是他犹豫了,他想到了女孩,想到了穿过女孩落了个空的手,想到了先前为牧音挖土时的触感。 他没有再这么做,他的身体变得有些重,剑和之前比也钝了些。 他又响起了先前的种种过往,响起了李梦,响起他们在断崖的过去,响起牧音的温柔,女孩的可爱。 一想到他将这一切都抛弃了,他崭新的剑上没有留下丝毫,一想到他现在在和李梦兵刃相向,他就感到越发的烦躁。 被压在心底的烦躁,散发着的,被火焰燃烧成灰的,木头的,碳的焦味。 刽仍是转身挥剑,他要赢,他要证明他做的没错。 剑疯狂的撞在李梦的剑上,李梦剑上的血丝越来越多,黑色不断流出,在流淌的血液中。 星球的一点,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只剩下黑色,就像刽眼中的深埋地下的黑色涌了上来一样。 李梦尽力的转移其他地方的血气进行弥补,刽只是双手握剑,强迫自己遗忘掉那些嘈杂,只是越是这样,那些就越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奋力的挥动剑,攻击的频率越来越快,他只是感觉身体越来越重,剑也越来越重,就像他心中的犹豫那样。 李梦眼神中的疲态越来越多,他胸膛的心脏处的明星,涡旋纯白的边际有一点产生了缺口,如墨的黑色不断流出。 不断的交锋,黑色不断攀爬到刽的剑上约束粉尘。 倘若当初自己能够更强,自己是不是就能保护住牧音了?倘若现在,自己已经变得强大,是不是就能救下南宫薇了? 刽这样问自己,他想要变得更强。 可这些,这些粘稠的黑色却在约束自己,越是想要享受那片温柔与美好,剑上的沉重就将让自己更加弱小。 刽想要保护李梦,可现在,自己却在为了某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伤害他。 他想不通这些,他想要追求的似乎与现实永远相反,旁人在破坏他所珍视的,现在更是他亲手在破坏他最珍视的。 他只是觉得很无力,很矛盾,就像此刻他的剑一样。 “我要赢!我要赢。我要赢....” 黑色粉尘越来越少,每一次接触,都会让李梦剑中的黑色覆盖,但刽不敢停下来,他清楚地知道,倘若自己停下来了,那么此刻,他是没有勇气再挥动这柄剑面对李梦的。 他只是任由粉尘喷洒,沉寂。 出剑,挪步至身后,再出剑,李梦滴水不漏的招架令刽难得寸进,液态的剑固化,黑色像刻在其上的杂质。每一次与刽的碰撞,那杂质都会转到刽的剑上。 刽越来越重,粘稠的黑色像铠甲一样覆盖在他的身上,剑上,粉尘缓慢的消磨。 战到最后,刽任由那些李梦剑中的黑色覆盖,他只是不停的挥剑,抛却了一切,只是最普通的交锋。 李梦补上缺口,剑上的眼睛闭合暗淡,巨剑缩小,他脸上的疲惫越发的多,他看着面前的刽,他的面部缓缓模糊,没有留下任何,再度变的和过去一样。 刽走着沉重的步伐费尽的一下又一下斩在李梦的剑上,从越来越快到越来越慢,他一直前进,李梦一直后退。 一剑又一剑,刽看着面前的李梦,双手握着剑,左挥,右挥,越来越重。 直到最后,当两者的剑再一次接触,刽用尽全力向左挥动,剑锋摩擦,一点一点的将李梦的剑压偏,剑一点点抽动,滑向自己,滑向左边。 然后在一阵轻巧,他猛地抬起剑举向头顶,借着那份沉重重重的下劈。 李梦承受住这一击,饱含刽沉重的一击,刽整个人向下压去,向他靠去,靠在他的肩上,靠在他的怀里,剑不约而同的消失,他们心有灵犀。 刽认输了,他已经无法再战斗下去了,李梦只要站在原地等着刽滑落,他就算是赢了,但李梦没有这么做。 两人一同倒下,李梦在下,刽在上。 “这样....就没有人输了。”李梦笑着说道。 趴在李梦身上的刽诧异的抬头,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动作却已经开始有情绪的显露了,在李梦眼中,此刻的刽,是改变了的。 或许一切没有回到过去,将新的花栽植到旧土地上,不论是花的颜色还是生存的情况,一切都是未知的,刽杀戮,但他是为了什么而杀戮,这与过去是完全不同的。 他抱着刽,黑色的粘稠凝固,将刽关在里面,但刽没有再挣脱这些,锋芒毕露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有时...尚需忍耐。 尽管这十分痛苦,但将那火焰肆意展放,将痛苦传递给别人的人注定会是孤独的,有时,为了伙伴,朋友,人就是要会忍耐痛苦。 刽是明白了的,所以他停了下来,如果是那样的他,是做不了南宫薇,牧音的朋友的,那样的一双手,什么都抓不住。 李梦抱着刽,“去吧。”他说道。 一片狼藉的四周,只有女孩的周围是一片净土。 女孩是被勒死的,被李恪托着,女孩到最后仍没有真正受到那皮肤被一点点烧焦的痛苦。 她的遗憾在完整的肉体内拘禁,无法安息,她仍在等待。 黑暗中,仍有人为了这样的等待出手,仍有人会为了一朵倒了的花出手,这是极好的。 第八十章 我? 李梦轻轻的将刽推开,刽缓缓的站起,他看着面前的女孩,黑色拘禁于肉体中,安静的像睡着了。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的走去,然后他蹲下,他的手颤抖的,犹豫的,却仍是抓向了女孩的手。 然后他看着自己的手,一瞬间,所有的忐忑尽数变为激动,只是如此,颤抖却努力平息着。 触碰到了,这一次,是触碰到了的,不是别人,而是刽的双手,他触碰到了女孩,不像之前。 “触碰到了,终于....”刽说道,笑着的声音哭着,在丢掉什么一般的空缺与失而复得的喜悦交杂的复杂情绪中。 此刻,他无比强烈的意识到了,如果是为了抓住这些美好的话,那么他是愿意去忍受那些丑恶,在其中穿行的。 他会净化这些丑恶,承受这些丑恶,正因为他想要触碰,他能够触碰。他们无法解脱,他们将永生禁锢于剑上,成为刽触碰那些美好的力量,阶梯,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赎罪。 刽这样想着,但他站了起来,站在原地回头看向李梦,两人的视线对上了,李梦正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刽。 “把我变成...南尘的模样。” “为什么?你为她做了这了这么多,最后却要用别人的身份?” “....”刽低头看着女孩,“这是我和她的一个约定....” “那也该由牧回来做吧?” “....”刽听着李梦的话,沉默着看向他,又偏过头去,看着远处的某个方向,他曾在那,待过一个美妙的下午。 “牧回...做得不够好,他也不想这么做。” “可你想过没有,南尘,就想要这么做吗?像这么做的,只是你,正因如此,这件事只能由你亲手来做。” “.....”,“我吗?”刽思索着,迈动步子寻找着什么。 “啊...找到了。”刽在祭坛的凹陷处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脱手而出的散架书页被李梦遗漏,在战斗的余波中,在狂暴的气中消失,只留下一页,他停留在不远处,幸运的没有被波及。 “我...究竟是什么?” 他抓着书页看了起来,潦草的笔记在空白的地方写下一段话。 “翻到这里的人,如果你活了下来,能够走出这片密林的话,我希望你能带上这本书。” “我...已经回不去了,沿着那条开辟出的路,能到达我的家,我希望那你能把它交给我的妹妹,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你告诉她,她的哥哥已经死了,然后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将她带走,如果这么做,你就不必将本子交给她了,烧掉也好,埋掉也罢,别让她看到。” “如果不愿意的话,那么将本子留下,后面有我留给她的话,然后你需要立刻离开那,那儿...变了。” 刽看着这些,如果这些是南尘写的,那么选择的权利,将交由他。 “我...吗?”他呢喃到,又回头看向女孩。 南尘不愿意自己做这样的事,他拜托给了别人,牧回不愿意做这样的事,他忍不下心,也没有资格这么做。 那么眼下,似乎真的只剩自己了。 他摩挲着纸页,就像是在揣摩南尘的心意。 “你是想要我带她走的吧。”良久,刽说道。 书页被凭空出现的黑火点燃,焚烧至虚无,刽烧的很慢,他的面庞同火焰一起耀光,待烧完整张书页,他走向女孩。 凭空出现的长剑缓缓上升至于肩齐平,刽缓缓插下,手指缓缓松开包裹的剑柄,手掌抵着剑柄的末端。 他抬头看向天,今夜依旧是没有星星的夜晚,但所幸,月光明亮,能照的前路,没有彷徨。 ....... 黑色的房间,李梦缩在墙角。 被青年的一番话触动的他沉思,他一遍遍的思考从断崖到现在所做的一切,从有作为到无作为,一切都似乎没让什么变得更好。 只是寻求不变和改变,可他做的一切却确确实实的让世界变得更糟糕了。 从失望到否定,否定自己,否定一切。 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些什么?遗忘了自己因何而失望,遗忘了自己为何要一遍遍的进入这失望之中。 似乎最初,当自己绝望时,那个人,那个杜卡寻求的,是让世界变得更好的方法。 可现在,李梦,你只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糟糕,以祈求某个人变得不那么糟糕。 你将你的私欲带入,让他成为泣离想要让杜卡成为的样子,被编撰的美好样子,你成了泣离。 可本不该如此,即便因为只是徒劳而失望,但倘若无限扩大的世界并非这世界这般虚假,有无数的人愿意为之而奋斗,为止而努力,那么世界会不会就真的,变得十分美好了呢? 你在做什么?你该做什么? 你在为无数人中人一个变得美好而奋斗,你该为庞大的世界更美好而战。 这两者,你一个都不想丢掉,正因如此,你才更需要努力。 “我,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战。” 李梦敞开了被血气封闭的窗户,光芒照耀,他的内心,似乎有什么觉醒,有什么坚定,有什么,一直沉睡的,睁开了眼。 ........ 李梦看着面前的刽与满地狼藉。 “又做错了吗?”他在心中问道。“我,究竟在做什么,迄今为止。” 李梦放任了需要保护的人死去。 就像刽那样,为了珍视的东西而放弃了其他。 刽在原地没有动,他只是一直注视着头顶,李梦便就这么陪着他,站在原地。 今夜的月光清冷的,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头顶的夜空干净的,地面只是无数的尸体。在月光的照耀下,刽的背影显得愈发孤寂了。 时间很漫长,过得格外的漫长,然后,当天开始发亮,直至太阳开始升起,光线将一切照亮,打上第二天的确凿证明。 没有月的清冷,平添了几分的热闹,刽这才低头。 他看着女孩,过了多久?他不知道,只是现在,应该是下午了。 他低头看着女孩干净的身躯,弯腰抱起,来到女孩家后的花海,犹豫了片刻,刽仍是一步一步小心的走了过去,没有破坏任何。 他越上三级土坎,登上高坡,一点一点的挖开面前的空地,他们曾在那里躺过,坐过,约定过, 而现在,刽与女孩履约而来,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下午。 挖好坑,刽将女孩轻轻的放下,他只是看着,没有将土盖上。 “我来了。”刽说道。 “只不过....你的哥哥...被我杀死了,昨天想了很久都没敢告诉你,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带你去见你的哥哥了....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刽说着,缓缓的将土盖上。 “我失约了....” 刽缓缓站起,他庆幸自己的魂影露不出表情,不然泪水一定会落下,弄脏这一切。 “不过作为交换,你也不用陪我去看春天了...” “是不是省了你很多事?” 刽自言自语,他折下树枝,将之缓缓放在土坑旁,他突然笑了。 “不过这可由不得你,我会回来,然后拉着你一起看春天,你逃不掉的。” “这些,就留给你打发时间吧。” “怎么?不愿意吗?” 刽捡起树枝,又将树叶一点点摘下洒向头顶,然后他拿着光秃秃的树枝,将它插在了南宫薇的家旁。 “那好吧,我就带上你,一起走吧。” 李梦看着这一切,明明没有表情,看不见,可刽所做的这一切,却牵动着他,他也悲伤着,直到最后感受到刽语气中的笑容,他才笑了,同刽一同笑着。 “我,我们,正因为是人,才会做出这么多不合理的事情,人总会迁就自己,迁就自己的任性。” “在做自己的英雄之前,我是人,只要是人,总会有些任性的事情发生,人总是自私的。” “人,是会被情感所左右的。”看到刽的最后那一刻,李梦释怀了。 也正因如此,那些超越了感性的理性,那些高尚的理性才被人称之为神性,因为有太多的人无法做到。 所谓人,就是夹在魔鬼与神明直接的造物,他的一举一动都改变着自己的朝向。 但很多时候并非无法回头,恶魔,也有偶尔的慈悲,神明也有偶尔的自私。 ...... 某个时间点。 女孩抓着布娃娃与书,哥哥在门口微笑着。 “薇薇,你是要把她们送给我吗?” 女孩胆怯的点了点头,“哥...哥。” 她抓着母亲的衣角,面前的门外,两个满脸凶相的男人死死的盯着他们。 男孩只是笑着,俯下身摸了摸女孩的头,那过妹妹手中的故事书,“你一样,我一样。” “总有一天,哥哥会回来,跟书上的英雄一样。” 那一刻的少年阳光洒落,在女孩眼中,宛若神明。她一直在等英雄回来,等那个离开的英雄回来。 第八十一章 除秽 做完这一切的刽,他转过头看着李梦。 “对不起....”刽说道,比起最初的无情绪,到先前如孩童一般的茫然,再到现在如少年的腼腆,刽在成长。 李梦看着这一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我也一样...刽。” “你没有做错什么,或许错的只是这个世界,以及天真的我。” 刽着急的向前走了一步:“你没有错,只是....”刽轻轻低着头,不敢看李梦。 李梦想要安慰刽,他的手悬在刽的头顶犹豫了片刻,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拍掉那些自责。 “只是那些因为我而死去的人却无法复生了,我本可以救下他们。”李梦说道,“我们都逃避了现实。” 刽抬头看着李梦,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却仍是抛却了现实的沉重,在理想乡中寻觅着虚假之物。 “但所幸我们都还活着,还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不是吗?”李梦笑着说道,“活着,是一件幸事。” 李梦没有与刽再有更亲密的接触,他本可以拥抱,本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更好的拉近距离,传递感情,但他只是拍了拍肩,说着轻飘飘的话。 他看得出来,刽真的很在意这个女孩,亦或者说,他在意每一个接触到的,没有散发出恶意的人,只是很可惜,他们都已经死了。 他渴求的某些情感更多地,是下意识的想要填充内心的那片空洞,他也渴望得到家的温暖,那包裹全身的温暖。 但他不能,刽要学会自己承担下这些,自己去寻找,自己去感受,这正是他的初衷,只是眼下,这世界被泣离改造的并不美好,而且也没有太多喘息的时间留给他们了。 经过了这次,刽是学会了承担,学会了忍耐的,他相信。只是他的外壳还需要更多,更多的经历,李梦不能让自己的温暖消融这些。刽需要独当一面。 他突然想到了杜海,那么此刻自己的复杂心情又和他有多少相似呢? 他惭愧的想到,自己似乎在埋葬他之后,没有再看过他一次,那些繁杂的事情将他的全部心神占用。 年少时一直追赶着什么,现在迟暮了,却依旧在追赶着什么,我这一生,还真是繁忙啊。李梦笑着想到。 只是这一生,自己又究竟追赶到了什么呢?他苦涩的笑着,他只希望刽不要经历这些,不要让那些错误,那些结果影响自己一生。 刽该有更美好的一生,而不是满是后悔,满是仇恨,这也是他站在这里的原因。 “还有什么要看的吗?”李梦问道,缓缓的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些许距离。 刽沉默的摇了摇头。 “那么我们就该干点正事了,弥补之前的错误,我的错误。” 李梦从高坡看向四周,黑暗似乎在移动,朝着他们移动,在黑暗中,他感受不到任何血影。 来时的路没有留下任何活口,但这广袤的土地,他们也只是走在其中的一条通向王都的路罢了。 他记得那些地方,其他的地方,之前仍是有血影,有人存在的,可此刻,只剩下黑暗。 他不知道这是星球毁灭的预兆还是什么,那些黑暗,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危机感,更像是某种环境产生的造物,一种浓郁的气。 但如果不是它干的,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可能是泣离留下的东西出手了,也可能是他们脚下的东西动手了。 李梦过度的调用了这星球表面的血气,导致其内部镇压的东西逃了出来,他能感知到,很远的地方,甚至不在这个国家之中,有几团不同的气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感知到这些。 星球很大,大到瓦卡那也只是其上的一角,倘若不是李梦与星球产生了联系,他也不会知道这些,泣离过去从不让他过海。 他看着脚下的土地,他能感觉到那些黑色在上涌,或许当这片星球的血气被调动的过分稀薄,他们甚至能自己冲破地面冲出来也说不定。 他这样想着,看向刽,刽正看着地面出神,此刻注意到李梦的视线,便抬起头与他对视。 “你愿意帮助我吗?”他问道。 “嗯?....嗯。”刽说道,他有些不解。 “那就走吧。”李梦笑着说道。 两人下了土坡,一前一后就像最开始那样,只是再没人打扰,再没人踩花。 站在空旷的祭坛前,周围是早已熄灭的火焰与一地没有顾及的尸体,李梦看了眼跟着站在他身旁的刽。 他有些逃避的看着这些,他的所作所为,对得起部分人,但无疑是对不起全部人的,有人罪该万死,但仍有人罪不至死。 “准备好,要开始了。”李梦说道,打断了刽的思绪。 “等一等,我还没有身体。”刽说道。 “....”李梦欲言又止,将血气编制成他身体,他想到刽以后,是要继承自己的肉体的。 “还是牧回的吗?”他问道。 “嗯。”刽点了点头。 血气编制的肉体覆盖黑色的魂影,直到将刽变成了牧回。 面部的肌肉生动形象的将刽的情绪表现了出来,比之魂体的那些细小动作,或许这样的方式才更能舒缓情绪吧。 牵扯的肌肉与牵动的表情,正因为感受到了这些,才更能明白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开始吧。”刽说道。 李梦点了点头,下一刻,他通过与星球的联系将感知到的气息和土地一同挪了过来。 李梦看着那怪物,他却瞳孔微缩,只见眼前,被移过来的一整栋建筑,一团黑影盘踞在其上,包裹着那建筑 “怎么回事。”李梦诧异的开口。 眼前的东西他是认识的,正是这些东西毁掉了这个星球,那些被他散播出去,最终又被他收集的原初之魂。 可他们怎么会被封印在这个星球里?李梦在心中惊呼。 眼前的魂影又陌生又熟悉,可如果这不是自己的恶念,那又会是谁的呢? 构筑肉体的血气,被收集齐全盛放在肉体中的原初之魂,由血气构成表面的星球,以及星球之中的无数原初之魂。 李梦在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而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刽已经动了。 魂影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包裹着房子,小心的防备眼前的两人,他本就生性暴躁,是恶的化身,此刻见刽上前,立刻扑了上去。 刽将此刻的情绪尽数发泄给面前的怪物,在他眼中,这就同那些遗憾没有什么不同。 剑瞬间出现在他的右手,凝实的剑上爬满的遗憾像是纹路一样,刽轻轻下蹲又骤然发力,冲向怪物,他的身体直接撞进怪物庞大而又虚幻的身体。 值得注意的是,不论那怪物怎么移动,身体的下半部分却始终连在房子的底部。 刽挥动长剑,被庞大的遗憾覆盖的剑,他还没有适应,用起来很是吃力,这些负担前行,手中的黑剑逸散的细微粉尘使剑的周围一片纯白,那怪物并不敢触及。 刽只是斩开一段空白,将怪物的身体斩作两半,但虚幻的黑色就仿佛不是实体,在刽进入的瞬间不断涌进他的身体。 一瞬间如同幻听的刺耳,似乎有什么在他脑子里叫喊,但只是一瞬间,一切便又平静了。 与此同时,刽斩断的怪物的上半身,黑色全部进入他的身体。 刽注意到,他的剑身,黑色的遗憾消散了一些,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在脑袋响起惨叫的那一刻,感受到了那怪物真实的存在。 他的目光停留在下方屋子上,这显露出的怪物死死不肯离去的屋子,身体的冲势减弱,他冲出污秽之气包裹的周遭,双手抓着剑。 粉尘附着全身,加重身体,剑芒散发的漆黑光泽附着在剑身庞大的遗憾之上。那如剑鞘一般的遗憾有些裂痕产生,他不管这些,直接落下。 黑芒先刽的肉体一步破开屋顶,划开周围的所以秽气,直接坠入屋内的黑暗之中,剑芒刺向屋内底部的一片黑色结晶,就像刽剑上的遗憾这样的结晶。 紧接着剑尖抵在那结晶之上,结晶碎裂,同刽剑尖的遗憾一同,粉尘喷涌,下一刻那结晶沾染了这些便直接破碎了。 四散的结晶飞向四周,刽的剑就这么插进那结晶全来在的地方,诡异的是,那四散的结晶之上的污秽直接脱离结晶,背离结晶飞向的刽。 刽站起,看着这些变故,他单手握剑,稍稍的站的远了些。 无数粘稠如墨的遗憾直接附着在刽的剑上,紧接着刽的剑身直接烟幕升腾,再度出现先前出现在屋外的怪物虚影,只是这一次的要小许多,只是包裹着剑。 他瞬间飞出,不由分说的顺着刽握剑的手冲向刽,就像是见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 只是下一刻,剑上的粉尘就顶开表面的遗憾冲了出去将他包裹吞噬,那虚影的每一次冲撞都只是带着附着在其上的粉尘一同移动,被包裹住的它难以移动,挥拳般的不断在粉尘构筑的网上出现的凸起就像是他最后的反抗,他攀爬蠕动的越来越慢,而这些反抗也越来越弱。 直至粉尘如潮水般退去,刽的手上,剑的表面再没有任何,而刽的剑上,又有大片的遗憾剥蚀,剑上的力量在吞噬了那虚影之后似乎在增强,强到不可以压制,那些粉尘便开始自行加速吞噬这些遗憾。 刽沉默的抓起剑,似乎...要轻盈了许多,他又握了握自己的手,力气似乎也变强大了些。 他便任由剑散去,推开了门。 门外,李梦的战斗也接近的尾声,他将猩红液化的剑插进面前等人高的虚影胸口,血红瞬间包裹它,李梦剑上的独眼则在变得浑浊。 紧接着那独眼缓缓闭上,又再度睁开,这一睁一闭的时间,李梦的剑瞬间凝固,与此同时被液化的红色爬满的虚影,红色也瞬间固化破碎。 里面再没有任何,独眼四周延伸的触须绷直,细微的黑色颗粒被喷吐而出落在地上,之后沉入地底。 李梦的周围存在着数个破碎的结晶,这些结晶色泽暗淡,知晓了这些逃窜的怪物是什么,他索性一次性召唤了数个过来,只不过这些都比刚刚刽面对的那个要小上许多就是了,他对付起来完全没有难度。 解决完这些,李梦看向正好也解决完屋里的结晶的刽,“正好,还有最后一个,我们一起解决。”李梦笑着说道,“这可是个大怪物。” 比起刽面对的附着在房屋内的虚影与自己处理的这些仅仅只是出现在室外,没有附着任何的,它们远在瓦卡那的国土之外,这点,在刽破坏的房屋的样式上就可见一斑。 而这最后剩下的,李梦能感受到,它极为庞大,甚至离他们很近。 李梦转过头看向天空,下一刻,半空凭空出现一座房子,它径直落下,只是落下时却诡异的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有什么承担了这下坠的冲击。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就仿佛这凭空出现的屋子本就在这里一样。 李梦能感受到,那气息就藏在屋子里,只是这家伙似乎和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它完全没有出现的意思,只是老实的躲在屋子里。 刽心急不已,在屋子落下的瞬间便冲了过去,他粗暴的撞开房门,屋子一切再正常不过,甚至连灰尘都没有,之前应该还有人居住过。 刽能感受到那东西的结晶,只是这种感觉确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完全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李梦跟在刽的后面进入,他感受到这些,若有所思,而后他关上了门。 两人眼前一黑,紧接着眼前骤然一亮,异变突生。 第八十二章 生命与力量 “红,别跑了,小心摔倒。”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响起。 刽的眼前闪过一个黑影,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她只有桌腿一般的高度,突然从他的眼前跑过,一转眼又不见了踪迹。 屋子里灰蒙蒙的亮度非常的不真实,此时,刽面前左边的一个关闭房间,苍老的声音却学着女孩俏皮的模样说道:“知道啦!” 刽慢慢的走过去,推开门,那是厨房,空旷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人影,只有一个布娃娃,刽将它捡起,什么反应都没有,刽便不再理会这些了。 没有关上门,刽侧过身让开路,看向在他身后的李梦,征求他的意见。 这个屋子的怪物十分古怪,似乎并没有太强的攻击性,至少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李梦走了进去,只不过他关注的点在厨房一角摆放的东西,那儿放的一些蔬菜还看上去还没有坏,李梦蹲下来拿起一个土豆看了看,转过头去看向抓着玩具熊站在他身后的刽。 “就交给你了?我来做饭。”李梦说道,“这些菜还能吃。” 刽不解的看着,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做饭,但他仍是点了头,转身去屋子的其他地方探索。 再度来到客厅,刽迈着步走到桌子的位置,就在这时,他手里的布娃娃却动了,刽低头看去,一抹黑色构成的手从桌底伸出,想要抓走布娃娃。 黑影并没有攻击他,刽疑惑的看着黑影,松开了手,将布娃娃给了黑影,黑影抓着布娃娃瞬间从桌底跑上楼梯,还是那个小孩的样子。 此时一楼随着黑影的出现,苍老的笑声诡异的响起,那声音似乎是想要模仿女孩玩闹的笑声,只是完全不像。 刽扫了一圈一楼的构造,客厅左边是一个厨房,李梦正在那,右边则是楼梯,而自己正站在一楼的客厅中,一楼除了这些再没有其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刽赶忙跟着黑影跑去。 二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卧室,他在楼梯的对面,房门打开,露出一部分的床。 房间的能见度越发的低,已经可以用昏暗来形容了,同一楼相比,也更加的诡异。 角落无人的秋千自顾自的荡着,笑声不断传出,仍是苍老的声音,仔细看去,模糊的黑色一遍一遍的推着秋千。 刽没有过去,他走向敞开房门的卧室,一走进去,周围瞬间安静,再没有任何笑声传出。 但只片刻安静,一声咳嗽便打破的平静,随着第一声响起,急促的咳嗽便止不住的响彻整个房间。 刽默默的退出房间,咳嗽声便立刻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无忧无虑的笑声。 刽踌躇的,推开卧室边上的一扇门,里面是一张小了许多的床,看样子,倒像是给那孩子黑影睡的。 此刻,布娃娃正躺在床上,屋子里的,是阵阵抽泣声。 刽走过去,屋子里全是玩具,床靠着墙,刽懒得看那些被大片黑色盖住的玩局,拿了布娃娃便走了出去,离开时,一直静止的大木马似乎动了一下。 他正要走向一旁的卧室,将布娃娃递给那个一直在咳嗽的声音,可面前的门却突然紧紧的关上,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直接直接夺过布娃娃。 昏黑的空间,刽只看到布娃娃快速移动,在角落向上的梯子处攀爬,顶开上方的木板消失不见。 角落的秋千突兀的停了,笑声也停止,紧闭的房门外,刽站着,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过多的犹豫,他走过去爬上梯子推开木板。 也就是在他背过身的一瞬间,房门打开一条小缝,底部似乎有模糊的黑烟在往外蔓延。 刽没有发觉,也不曾在意,他只是感觉气息在越来越强烈,虽然仍在四面八方传来,但却近了许多。 梯子吱呀吱呀的乱响,看样子屋子已经有了念头,刽推开头顶的挡板踩着梯子的脚用力上蹬,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四周响起,刽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失衡,似乎有什么在撑着他,他照着原先计划的那样,轻松的跳上了阁楼。 刚刚跳上阁楼的刽直起身子脑袋立即便触碰到了什么,并没有疼痛感传来。 面前的世界已经完全是黑暗了,但诡异的是,阁楼唯一的窗户处却洒下了一抹光,不曾照亮四周的月光,光穿过窗户落在地板,李梦看到那黑色的女孩身影正抓着布娃娃缩在那里。 苍老的抽泣声从刽的四面八方传来,他身上触摸四周,三角房顶的阁楼很小,他只是稍稍伸了伸胳膊便碰到了。 如此逼仄的环境,声音离刽越来越近但他却没有触碰到任何,只听着那苍老的哭泣声。 身后自行落下的挡板缓缓升起又无声的合上,刽只感觉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就好像有人趴在他的身上哭泣一样。 刽向后看了一眼,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声音似乎在穿过他,再向前移动。 抽泣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一团更大的黑影却出现在刽的眼前,那是一个老人的身影,此刻从身后抱住女孩。 一团更厚长的黑影包裹住两人,就像被子一样,老人抱着女孩。 “红。”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这样会着凉的。” 吸鼻子的声音传出,女孩刚刚似乎睡着了,此刻被一团温暖笼罩,她却是沉默不语,只是,只是抬头看着窗外。 刽站在原地一动没有动,看着一团黑影和两个露出的脑袋,他们紧贴着,便令他感到如此的心安。 “红,没有什么东西是永久存在的,奶奶也一样。”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吸鼻子的声音似乎有些酸,轻微的抽泣声响起。 大的身影似乎伸出一只手摸着小的那个脑袋,“就像啊,这些星星一样。” “他们一睁一闭,努力的睁开眼睛,但总有闭上的时候。” “可它们总会在第二天晚上准时出现,奶奶也能跟它们一样吗?”女孩问道,带着哭腔。 “奶奶?”巨大的身影低下了头离那个小的头近了些,“奶奶也跟他们一样。” “你骗人。” “奶奶从不会骗红。”老人移开女孩头上的手,指向窗外,“你看,窗外有那么多的星星,奶奶以后也会变成其中的一个,一直看着你。” 她将手放下,又摸了摸女孩的头,“你一直数,从今天开始,到奶奶离开的那一天,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 “你只要一直数,数到多出来的那一颗,那就是奶奶。” “可我不会把你和别人弄混吗?” “不会。”老人看着的视线终于离开女孩,她伸出手再次指向天空,“每一个人的都对应着一颗星星,只要你数到他,就能感应到的。” “你看这颗,就是爷爷。” “奶奶你骗人,你怎么一下子就找到爷爷了?” “因为爷爷太想奶奶了,一直再叫奶奶的名字啊。” 老人笑吟吟的放下手,又摸着女孩的脑袋。 “那奶奶平时怎么都不看爷爷?” “因为奶奶最想的,是红呀。” 老人的黑影挨着红的身影似乎更近了些,好更近的看看红 “那我以后也能一下子找到奶奶?” “这个方法要等到红以后找到像奶奶喜欢红这样喜欢的人才可以实现。”苍老的声音笑着,“最少也要等红长大才行。” “啊?”红泄气的说道,“那我还是先数星星吧,免得到时候找不到奶奶。” “1,2,3......50。” 声音越来越小,像是睡着,刽只是站在他们身后看着,看着四周的一片安静,老人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呀,我怎么睡着了!” “没事,我帮你数着呢!”老人笑着,“你刚刚数到200啦。” “唔——已经这么多了吗?” 女孩抬起头继续数着,老人在一旁看着,她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红?” “205,206,207,嗯?”女孩转过头不解的看着老人。 “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来找奶奶,除了太难过,又没有人陪你的时候,奶奶会在天上,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偷走,不过你要带好被子,注意保暖,不然奶奶生气了,就不让你找到咯。” “啊?知道啦!” 房间又陷入短暂的安静,只剩下苍老的数数声,也越来越轻。 “奶奶,你不会骗我吧。”声音如梦呓一般轻。 “奶奶怎么会骗你呢?”声音轻巧的,压着悲伤与痛苦。 倏忽间,刽面前的黑影尽数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个布娃娃还躺在那儿,仰面看着星空。 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自说自话,只是那些不同的情绪却让刽的心有些揪紧。 他缓缓的走去,捡起地上的娃娃,屈膝坐下,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片漆黑上有着虚伪的星星。 “用心数一数星星能够忘却烦恼,少年,你有什么烦恼吗?”苍老的声音传来,布娃娃突然化为飞灰,消失在刽的手中。 “....”刽没有说话,他神情复杂的看着手中消失的布娃娃,又看向窗外的星星。 “这些,是假的。” “呵呵,那不妨闭上眼睛,数上一数你认为的真物?”苍老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毕竟这些,也只是孩提的珍宝,你该数的,是你视若珍宝的。” 刽缓缓的闭上眼睛,只是一闭上眼睛,杀戮的场景,无数人倒下,怪物涌动,黑影涨大的场景,越来越多的场景就出现在他眼前。 那些他不愿意接受的,那些他畏惧的,萦绕在他的脑海,在一片黑暗中闪烁。 刽只是将他们一一记下,数下,就像那苍老的声音说的那样,但他们实在是太多了.... 他一直数一直数,强忍着那些不适,不知过了多久,那种不安与恐惧越来越少,直到他睁开眼睛,面前的窗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只剩下一只布娃娃还坐在床沿。 “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刽轻轻的低下头,越是看着一个个被他亲手送走的生命,他越是愧疚,他只是适应了这些,逐渐心安,可越是如此,能清晰感知到这一切的自己,就越是难过。 “你认为生命是什么?” “.....”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便愈发沉默,周围似乎越发紧促,包裹着他,数过心中的那些不堪,他稍稍心安,十分温暖。 “生命,就是拥有能带给人慰藉,安抚人创伤的力量的东西。” 刽感到面前似乎什么离自己近了些,和周围包裹自己的那些同源的。 声音接着说道:“所以在接触每个生命时,人们才会在不经意间得到治愈,他们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他们有着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经历,就像头顶的星星一样,总有闪光点,人就是能在看到这些时,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 刽抬起头,一片黑暗,他看不见任何,黑暗在同他说话,而他,同这片黑暗,同他的内心开口。 “我只是想...那么多的美好和悲伤,我只是想承载起那些。” 刽说着,他的眼皮有些打不起精神的耷拉,眼睛向下轻轻的看,他在此刻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力,无助,他似乎将全部的力量全部用在了这句话中。 “可我杀了红,杀了无数本不该死去的人....”刽说道,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更因为我的无能,害死的牧音,害死了南宫薇。” “那些力量,他们带来的力量却只能在死后传递,他们总救不了自己。”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些力量存在的意义又究竟是什么呢?仅仅只是为了别人而存在,仅仅是为了让别人能够走下去,不带一点自私的力量却给了如此自私的我,这不是很可笑吗?” “我,对不起他们....”刽说道,周围变得越来越窄,一股气息越来越近,想要钻进他的身体一般的近,声音这一次响起,是在他的耳边。 “可这样的你却吸纳了如此之多的力量。”声音越发的慈祥,越发的。 “那一定是一段悲伤的回忆吧。”声音问道,满是担忧。 “但人,生命,存在的意义本就是如此,带给他人治愈,解开他人的迷惑,带给他人力量。” “....”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黑暗中看不见任何。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的人做到如此。” “我说过的吧,迷茫的时候,不妨闭上眼睛,看一看自己的内心,问一问自己的内心。” 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带着令人沉沦的魔力,刽听了他的话,缓缓的闭上眼睛,只是那声音中,似乎有了些变化,就像现在刽身体感受到的那样。 被包围的身体此刻有些刺冷。 一幕幕过往如倒带一般回忆,从分离到相逢,刽激动的看着,只是当两人分别,那份激动却变得有些怅然若失。 回忆倒带,刽只在最后问了自己,这样是不是会比现在,要更好些呢? 一幕幕又一次随着记忆放动,素未谋面的两人会因为某些事情而结伴,会彼此倾吐心声,就像此刻自己回忆,自己同自己的内心交流一样。 他看着离两人分隔两地的时间越来越近,煎熬与痛苦和之前美好的回忆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会会心一笑,但也会心如刀割。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黑色的魂影摇晃,看着倒在地上的牧音,风吹树影,对上回望的南宫薇。 “原来,并不是陌生人。”刽脱口而出。 刽缓缓的睁眼,越发阴冷的周围,他缓缓说道,“谢谢。” 漆黑的阁楼,迷蒙的云沉积为雨,不知何时湿润的眼眶,刽只是感受到这些,有什么轻轻的抚摸他的面庞。 “原来一切的遭遇都在最初就标上了价格,想要得到,就要失去....” 粉尘缓缓的从刽的全身冒出,一片黑暗,刽只是驱散四周的那片阴寒。剑在他的右手成型,此刻却散发着幽幽的光线照亮了周围。 黑影缠住刽的全身,而他的头就紧紧的贴着刽,像蛇那样。 吞食的之前的黑影,力量增强的刽此刻冷冷的盯着面前的魂影,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剑光如月光,驱散这长夜,驱散这没有星光的长夜。 深蓝的光辉下,每一片覆盖在其上的遗憾的散发着光辉,他们此刻不断的消散,无数细小黑色的颗粒气泡上升,取而代之的,是剑。 刽明白了很多,那些力量,正因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得到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已经无法归还。 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承担下这些,完全的,将这些东西用在合乎他们意愿的道路上,剑上残留的惶恐,不甘,愤怒,窝囊,这些都尽数在刽的剑下化解。 遗憾中那些真正的如明星般璀璨的,此刻闪耀着属于他们的光辉,脱离那些包裹自身的负担,污秽,一身轻松。 刽帮助他们脱离了那些污秽,而他们,团结起来的他们集合着力量,越来越多的璀璨之光出现,他们相互帮助,共同面对着那些遗憾,那些过去的不堪。 刽的剑只是吸收了这些,气息越来越强盛,而他面前的怪物,他的身体正在不断的消散,刽感到越来越轻松。 “怎么可能。”无数声音复合,形成的一道狰狞惊恐的说道。 一个人的很羸弱,孤单的,可当他知道他不知孤单的,有无数的同伴,他们志同道合,那么他们的愿望,他们的力量是一定能冲破那些禁锢他们的,不堪的,邪恶的东西的。 幽幽的光线照耀着那怪物的面庞,刽只是轻轻挥剑,抹去灵魂的力量在此刻却柔和的,像一阵清风扫过,扫去邪祟。 只留下一个布娃娃,他倒在地上,浑身破旧不堪,棉花漏出,鼓起。 它已经早就不是原先的它了,就像这个屋子的老人,那道魂影一样,那样一个善良的人,她的魂影想要占据刽的身体,吞噬刽的灵魂。 一剑过后,阴冷尽散,面前的屋子也恢复了正常,阳光从外面洒下,掩盖了刽剑上的光芒,刽站在原地许久。 剑上的光亮随着他的呼吸不断变得微弱,他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一切都比这黑暗要美的多。 “活着,确是一件幸事。” 刽活着,他要为那些他所承担的而活着,他感受着身体先前的温暖,那份紧密。 此刻,又是他一个人,他缓缓的低下头,擦去泪痕,看着木地板的水迹,一步步的往下走去。 安静的四周刽只是看着脚下,他沉浸在那份感伤中,领会到了什么。 只是一道声音突然想起,“刽,这么慢吗?” 声音温暖的响起,那是李梦的声音,他诧异的抬起头,突然笑了,沉浸在那些之中,他似乎忘了什么,他从不是一个人。 是了,他不仅仅为那些死去的人而活,更为了自己而活。 刽走向桌子,李梦准备好了饭菜,他低下头看着,热气吹的他面部有些湿润,光线从四周的窗户照进,将室内照的一片明亮。 “等什么呢,刽?开饭啦!”李梦说道。 他看着楞在原地的刽,将他紧紧抱住,那份温暖与紧密包裹住刽。 “别难过啦,刽。”声音温柔的在耳边响起。 一声声刽在刽的耳边,脑海响起,他只是觉得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感受到那份亲密正在分离,他站在原地看着李梦。 “是的,我叫刽。”他在心里念到,看着面前的青年,满脸笑容。 从这一天起,刽不再只为了保护李梦而战,他更深刻的意识到了,那些美好与那些遗憾每一种,都需他呵护。 正因痛恨着身边的某些,才更要珍惜与保护的那些,正因黑夜,那些星光才能熠熠生辉,而刽,他要做那照亮黑夜的人,用这样的一份力量。 第八十三章 散尸累华城 色泽暗淡的星球,本满是裂痕的,越发轻散,不断变大的它,其中拘押的庞大黑色终将冲破障碍汹涌而出。 只是此刻,这星球在一道力的作用下不断的缩小,裂缝聚拢,黑气压缩,以一种自损的方式续命。 血色冲刷那些黑色,被不断挤压碾碎的黑色缓缓融入那一片红之中,这片光芒难以触及的地方,这颗越发脆弱的星球,尚有一人在走着。 逸散的黑气不断涌入他的身体,经过如同屏障一般遮蔽其内青年一切感知的黑色。 而随着这些黑色的涌入,那屏障岌岌可危,在那青年的身旁还悬浮着半把剑,那剑的外围凝实的魂影形成的人形包裹住剑,与青年一同走着,走在干尸簇拥,大地哭咧的暗红大地之上。 四周满是残垣断壁,而此刻,他们走到一座满是发黑的污渍的灰色断墙前,那墙的四周簇拥着,满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 晴朗的天空照耀下,青葱绿树引着河流,刽与李梦走着,一路再无其他,只是一路走来,这所谓繁华的商业街并不繁华,同边上的乡径一样,显露出惨败。 人口大量减少,幸存的似乎还活在某些恐惧之中,而那些死在泣离庞大罪火中的,也并没有得到解脱,星球内部的庞大遗憾中,似乎有着与他们相似的存在.... 泣离,究竟想要干什么?李梦不明白,只是看样子,泣离似乎并没有带走那些灵魂,而是将他们深埋在地下。 一路走来,周围再没有人出现,看着似乎很近的城墙两人却是步行了很久。 而随着深入,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古怪,两侧就如古道镶嵌的壁画般展开,却都是诡异的景色。 一朵双首之花,一红一黑的花朵开的正盛,只是周围便几乎没什么植被了,它就这么扎根在泛黄发黑的土壤之上,而此刻,红色那朵枯萎着,已稍显颓态,衬托的一朵则开的更加明艳。 正是白天,李梦看着两朵花像灯笼一样微微闪烁,倒和之前小镇挂的灯笼有点相像,只是此刻,在时光下有些微弱。 随着两人好奇的靠近,红色的那一半急速枯萎着,而另一半则胀大着撑开,又无声爆开,在半空落下片片花瓣。 一经旁人靠近就会自我灭亡的植物?既然长在了这里,也就说明了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经过了,不然也就不会存在这样奇特的花了。 刽看着满天如花粉般的黑色粉尘与花瓣,脸上缓缓浮现出悲戚。 李梦看着这自爆的花,愣神过后满脸的苦笑。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上,这样的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李梦看到有一朵,红色的花朵很大,而另一头的黑色却只是开了个花苞,看样子这些后来生长出的黑色花朵从出生开始,就靠着抢夺红色那一半的养分而存活。 只是为什么会存在如此之多,又会是谁种下的? 李梦与刽没有再随意的靠近,说到底也是一条生命,李梦可没有这份闲心,而刽,他看着这些,最开始的好奇在花朵爆开消亡后再没有出现。 一路行走,直至天色越来越暗,周围的一切也越来越荒凉,房屋蒙着灰灰的天,被那些花朵包围,而此刻,李梦与刽的眼中已经满是那样的花朵了。 没有人看护,它们却开的漫山遍野,只有在黄昏发散的余热下,染了昏黄的两色花朵才稍稍亲近些,颜色不再那么冲突。 风吹过来,吹得花朵摇摆,便也在这时分,变得活泼了些,让这周围没有显的那么孤单寂寞。 李梦缓缓停下,并没有急着赶路,刽也就跟着停了下来,一同看着四周。 两侧的建筑散落的杂物被丢在角落,黑色的废土停留在其上,在这样的景色下,添上几分落寞。 一只玩具熊就这么孤单的坐在那儿,低着头,满身污垢的它靠在屋子前,不只是被谁在何时摆上的,如此长久的风吹日晒都没有将它撼动,吹倒。 刽看着,犹豫的将手中一直抓着的,从那屋子里带出来的破旧布娃娃留了下来。 李梦赏着这落寞的景,面庞轻轻闭上,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刽在一旁看着,低着头再没有动。待李梦结束了动作,两人就这么看着,似乎在默哀着什么,同周围一齐安静着。 李梦在看,看刽悲戚了面庞,而刽,他看着玩具熊,看着远处的花海,更看着他们的相连于地下的大片漆黑。 “李梦,你喜欢黑色吗?”刽突然问道。 如果是旁人问自己,李梦会很随意的给出他的答案,但倘若是刽,那么李梦就需要好好考虑考虑这个答案了。 “刽喜欢吗?”李梦笑着问道。 “很狡猾,李梦。”刽看了一眼李梦,自顾自说道:“我不太喜欢黑色,因为那些坏人都是黑色的。” “可也有好人不是吗?”李梦问道,“我也不太喜欢黑色,不过我会尽量不会去讨厌他。” “这很难做到。”刽说着,看着眼前越发闪耀的花朵,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中,“但既然李梦这么说了,我会尽力去试一试的。” “.....”李梦听着,没有开口,两人便短暂的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当黑暗将两者笼罩,李梦开口说道:“对不起,刽,过去让你做了这么多勉强你的事。” 刽诧异的看着李梦,却又化为笑容说道:“李梦,变了很多啊,以前总不会跟我说这些。” “总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现在这样,就很好。” 在黑暗中,李梦轻笑着说道:“哪有,倒是刽你变了很多,最开始总是跟自闭了一样。” 刽听着,难为情的低下了头,两人都没有再看对方,而是看着面前,黑红的光芒组成的花海,自顾自的说着话。 “哪有。”他小声的辩解道。 李梦没有再调笑刽,而是感叹的说道,“这一切过得好快啊。” “嗯。”刽点了点头,耳边传来李梦接下来的话。 “还记得我们最开始想要干什么吗?”李梦问道。 “当然记得。”刽轻轻的抬起头再一次看着前方的花海,“你每天都跟我说复仇之类的事情。” “是不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李梦问道,“似乎这样慢慢悠悠的走着,也很好。” “感觉...这样的每一天跟做梦一样。”刽说道,“看着不一样的东西。” 刽顿了顿,接着说道:“每一天都很充实,比起以前。” 面前的花朵如梦境一般,光晕模糊的重叠交错,染进眼眶,两人就这么先聊着,在一片黑暗中,同周围废弃的房屋一起,在微弱的光芒下。 “真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刽说道,他的脸讲到此处,先前浮起的被红黑照着的笑容便又消去,多了几分悲伤,那是月光凄冷的悲伤。 “故事总要完结,梦总要醒来。”李梦说道,“就像那本书一样。” “《英雄》,刽想要当一个英雄吗?” “我只是想要跟李梦一直在一起。”刽说道,他憧憬的看着前方的花朵传来的光泽。 他的面前,黑色与红色两朵花紧紧的靠着,就像李梦和刽此刻一样。 “我曾做过一个梦。”李梦只是轻声说道,“梦中我成了英雄,其实最终却是干了件错事。” “我时常在想该如何补救这些,后悔了一辈子,也再没干出些什么。” “后来我知道了,之所以我执着于这些,只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那些最重要的东西了,我已经再没有任何东西在身边值得我像那样一遍遍奉献出自己的全部了。” “不过现在看来,其实还是有的。” 刽问道:“那么留在这里,不是也很好吗?” 李梦只是笑了起来,不再掩饰他的疲惫,“我们不能永远停滞不前,我不能,你也不能。” “我之所以那时想要救下那些人,只是因为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最重要的,是你能永远的,这样的美好。” “我已经无法做到前者了,我已经坏透了,但后者,趁我还能做到,我想去做到。” “...”,“哪怕永远的睡去?” “我已经很困了,刽。”李梦笑着,“而你也应该已经,睡够了吧?” “而且你也终于有了想做的事情。”李梦看着花朵的地下,“很讨厌吧,他们把人活活埋在地下。” “.....”良久,刽仍是点头应道,“嗯,他们在哭泣。” “你想要,帮一帮他们吗?” 刽沉默了很久很久,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眼前的花海,他伸手触碰面前的一朵,紧接着,红色立刻萎缩着,黑色变大,爆开。 “我两样都想。”许久之后,在一阵沉默中,刽说道。 花瓣在他眼前纷飞,散发着黑色的光泽,最终脱离了花的束缚落在地面,同凋零的些许残留红色别离。 他伸手抚摸那最后的红色。 “如果他没有来,我们最终也会到这里吧。”刽说道。 “我还是会带着你进那座城。” “那我们就还会遇到这些花,还是会留下这些话啊。”刽笑着说道。 “那就让这梦,到最后再结束吧。” “那就,走吧”刽说道。 他们走过两侧如夜灯一般的花,看着远处的高墙,在黑暗中被一群红色簇拥着的惨白。 黑暗中,纯粹的红色,无数只开着红色花朵的花兀自绽放,开着不属于黑暗的颜色,却又扎根在黑暗之上,呆在黑暗之中。 红色的光芒绽放,点点红色如花粉般向上飘去,随着风飘向李梦与刽。 他们随着这些红色的引渡,穿过那一片红色,所过之处,黑色滋长。 两朵花,一朵扎根于死亡之上,焕发生机,一朵依附于生机之中,汲取养分。 如果说一朵是存在于黑暗中的虚幻,坚强与美好,那么另一朵就是对生的渴望,自私而真实。 一朵存于彼岸,令来者回想起去那份美好,一朵存于往生,令来者放下那些丑恶。 两朵花此刻共同扎根于地下的尸体之上,这份丑恶中的美好与美好中的丑恶共同开放,人就是这样的奇特,矛盾。 或许那些,从来都不是罪恶,邪念,正如刽所说的,这些只是遗憾。 人总有放不下的东西,等待着别人超度,他们奉献了一辈子,留下的这点自私,只是如此想着,这些便也就可爱了,同那些花一样。 “是时候放下了。”李梦说道,下一刻,两人瞬间挪移到城墙顶端。 身后的花朵红色中突兀的开出一条黑色又在片刻后爆开,预示着最后的演出即将上演。 第八十四章 将死未死之怨 黑色夜空下,此刻的李梦与刽停止的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下的场景。 李梦将这里作为了旅途的终点,而刽,产生了更多情绪的他对于离别已经有了新的看法,他已经不愿接受离别了。 满城的鲜红同城外围绕的那些一模一样,猩红的花粉在夜晚散出,飘荡着,在整个城内。 内城应该是极大的,但此刻,红色的花朵占据了全部,簇拥的它们拥挤的开在任何地方,比起外面,他们极长的茎撑着极大的花朵,长得极高。 它们没有叶子,看着就像小树一样,而这些红色,围绕着正中心的一个祭坛,那是整个城内唯一不是红色的地方。 黑色的花朵疯长在整个祭坛周围,包裹着祭坛,那祭坛之上,立着一个巨大的雕像,女性的雕像,是那海神祭的雕像。 只是此刻,一朵比周围全部花朵都要高的花缠绕着它,一路生长,将花朵盛放在它伸向天空想要抓着什么的手上。 顺着城墙跳下,两人直直的坠入下方的大地,激荡的空气令向上升腾的红粉混乱着,加速的两人只几息时间便站定于下方的地面。 林立的高楼此刻被那些花粉般的东西附着,纯白的外壁染着红色。 而地面,无数的人,他们被插在地里,花朵就长在他们的头顶,红色从头顶抽出,形成的茎绽放出红色的花朵。 他们失去血色的皮肤黑色的,和周围的土地一样,只露出一个脑袋,张着嘴,空洞的眼眶,黑洞洞的。 此刻感受到生气,花朵加速抽取那些红色,短暂时间内便令那头颅猥琐的,如人面骷颅般瘦弱露骨。 黑色在此刻,似乎挣脱了肉体的禁锢,想要向四面八方逃出,黑色凝聚的鬼影张牙舞爪,向着近处的两人扑去。刽的剑在瞬间凝形,只是那黑影却在瞬间被倒吸回去,与此同时花朵枯萎,生出另一枝,开出黑色的花。 黑色的花朵浮现的淡淡黑色光晕就像是先前鬼影的脸,此刻在花朵之中膨胀,紧接着“噗!”轻轻的一声,花朵在两人的眼前爆开,漫天花瓣落下,根茎同下方的人头一起仍立在原地,再没有花朵长出,光秃秃的。 不曾有黑色沉入地底,在刽的眼中,那团充满于人形的黑色被花朵抽取,又爆开,再不剩任何。 而李梦的眼中,暗淡了许多的纯白之魂如周围的月光一样惨淡,此刻缓缓升空,像是融入那轮月亮,再也不见。 “要救他们吗?”李梦问道。 刽轻轻的摇了摇头,“直接走吧。” 崩散的遗憾成了那些被当作肥料的人的归宿,这会不会比呆在刽的剑之上要好? 刽说不清楚,他只是看着远处那雕像一眼,被困于此地的它原本的动作代表了什么?刽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动作受了禁锢便令人感到有些伤感。 而在雕像的祭坛周围,那圈黑色的花朵,黑色的鬼影感受到生人的气息,齐刷刷的从寄存的花朵中跑出。 他们竟然挣脱的花朵的束缚,一股扑面而来的恶气比李梦与刽周围加起来的都要多。 此刻这道冲来的鬼影急切的想要占据刽和李梦的肉体,同他周围的那一圈一样,粘稠的黑色从红色上掠过,李梦与刽出剑。 刽飞奔而出,拉出的残影留下一条黑色的轨迹,路径上的花朵摇晃着绽放出黑色。 刽冲刺,在与怪物迎上的瞬间挥剑斩碎它的魂影,只听见远处怪叫一声,下一刻,刽已经到了声音传出的地方。 他再一剑斩断那花朵,以剑代替插进头里的花茎,一剑刺下,涌动的黑色被绽放着微微蓝光的剑直接震散,连带着他的头颅一起化作粉尘,环绕于刽绽放蓝光的剑上。 就像银河中环绕的小行星带那样,他们缓缓殆尽,融入那抹蓝色之中,蓝色似乎暗了一些,再黑色融入以后。 刽不在意这些,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完成,他再度转身一剑,黑色剑芒中心绽放的蓝色直接延伸着,将前方的头颅刺穿,震散,留下的剑带被他们环绕着,缓缓缩短,变为正常大小。 而李梦,他则更直接,脚步瞬间挪移,先行一步,红色的长剑,剑上独眼睁开,散发出的危险光芒随着挥动,拖曳出的红色轨迹和周围的花海融为一体,他在花海之中,祭坛之上起舞。 长剑猛地液化伸长,向着周围转了一圈,液体般的剑便也就将他四周的鬼影全都吞进了剑中,原本红色的剑身尽数成了黑色,李梦横举那剑,护手向后绷直的四根触须此刻摆动着,无数的黑色黑色颗粒从其中喷出又掉落地面缓缓沉底。 剑身之上的黑色还活着,他们在红色中不停蠕动,挣扎,却始终无法破开剑身之上的血红。 剑上的黑色缓缓减弱,剑也在缓缓缩短,剑上的独眼逐渐变得浑浊,随着摆动的触须绷直,剑变为了原样,李梦这才缓缓放下手臂,剑上的独眼轻轻闭上,似乎睡去。 刽回头看向刽,刽也完成了他周围了一切,一共9个鬼影,李梦解决了6个,刽解决了三个,如果说刽的法子是斩草除根,那么李梦的办法就是连根拔起,自然要轻松些,快些。 他们看着眼前的雕像,李梦一剑出去,斩断那缠绕的血红,刽的眼中,那花的根深埋祭坛之下,串联所有的根系,吸收着所有的花的养分。 散了剑,李梦双手合一,轻轻的鞠了一躬,笑着解释道:“在过去的时候,我的家乡那边,这雕像可容不得这样被侵犯。” “神明也是要面子的,既然选择了信奉,就要像对待对宝贵的东西那样,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神明吗?”刽也学着李梦的样子做了一次,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在看到李梦的笑容时,他便也不禁有些愉悦。 波动的气息惊扰花海,此刻花朵摇晃,连带着半空上升的红色粉尘,如萤火虫那样在他们四周弥漫,于黑色的夜中,这样的两人,画面极美。 转身离开前,李梦看着四周,惨败的墙壁封闭的,没有开任何的门,禁锢着一切,只有头顶的天空,算得上一个口子。 周围源源不断的细微血气顺着这口子上扬,正是周围那像萤火虫一样发着光的花粉般的造物。 走下祭坛,穿过四周那些掩埋在土中,只露出头颅的尸体,他们形成的这些,将死未死之怨充斥于这世界。 所过之处,红色向黑色转变,半人高的花朵试图掩盖下方的一切,周围的房屋本纯白的,不只是什么原因,此刻皆是淡红色。 不急不躁的穿行于这不知是谁的封地,两人直直的像远处的目的地走去。 满目皆是血红,不少甚至攀爬在墙上,不只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只是倘若,头顶是唯一的出口的话,这地方,反倒成了一个大坑。 不知多少人被坑杀于此,四顾无路的他们究竟多绝望才会在死后执念仍带动那些血气向上飘去? 他们正在逐渐接近真相,四周的脉络齐聚在远处正中的辉宏建筑里。环绕这宫殿的八个封地,李梦与刽只是经过了其中一个,为了节省时间,李梦直直的带着刽向宫殿走去。 四周的头颅辨别不出身份和性别,全是光秃秃的,看不出样貌特征,只是却能辨别大人和小孩,他们的脑袋大小是不一样的。 他们居然连小孩都没放过,这倒与李梦故事中那个残暴的君王一模一样,李梦看着远处的宫殿,心想到:“这样的故事结局,倒也是皆大欢喜。” 只于李梦,泣离来说的话,倒确实如此,但对那些被禁锢于此的残魂,他们是痛苦的,李梦将解放他们,待一切尘埃落定。 “刽?”李梦又问道,他只是徐徐前行,相与刽呆的更久些,可有些事情必须有人来做,况且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倒也该感激泣离在这之后倒也没有布置更多的东西。 “嗯,怎么了,李梦。”刽问道。 “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想做的事情?”刽重复了一遍,紧接着立刻说道:“我想闻一闻,春天的味道。” 李梦等了片刻,刽再没有说什么,他便问道:“就这些?” “恩。”刽说道,紧接着反问道:“那李梦想做什么?” “我啊,我就想让刽闻一闻春天的味道。”李梦笑着说道。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南宫薇和我说还有好久才会到春天,我们还能在一起很久!” “恩...”李梦回应道。 两人继续前行,只是片刻过后,刽似乎思索再三,但他还是问道:“李梦,离别是什么?” “他和我说我会和你在这里离别,过去我本没有感觉,可现在...” “我好痛。” “.....”李梦沉默了片刻,他接着说道:“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那些人,你说的南宫薇,牧音,他们都觉得太苦了。” “而遇见你,很好。” “这就是离别。” “为什么?” “本对世界绝望的人,却在最后离去时,有了告别的勇气。” “这就是离别,用最好的言语,祝福你。” “这是他们的,将死未死之愿。” “他们祝你在更加美好之中,找寻到更加美好的。” ......... “我也该这么对李梦做吗?” “我会很开心。” “那李梦也会痛吗?” “当然。” “那痛....应该是好的吧?”刽捂着心口认真的问道。 “应该吧?”,“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第八十五章 往生 再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一路穿过红色的花海,开始提速,本就比旁人走的矫健迅捷,此刻再一提速,距离宫殿越来越近。 只说这广阔的平地,不尽的红色,倒也看的李梦有些厌倦了,最开始的那抹惊艳此刻早已不见,一路上的头颅随着两人的靠近,仅存的生机消亡。 没有任何声音,这世界只剩光芒照耀,即便是两人结伴而行,李梦也在这片世界中感受到了一种...孤独。 没人任何人出没,骚扰,即便有,也都被黑色的花朵倒吸入其中,这里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净土。 只是李梦并不喜欢这样的净土,寂静的净土,污秽深埋地下,一经显露就消亡的净土,显露出来的,反倒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感受着前方的阴冷感觉,面前的王宫之中,存在着数道气息,李梦与刽反倒速度加快。 如果说一直以来坚持漫步,只是为了仔细看些什么,找到些什么,那么在这里,李梦看不到任何,也找不到任何,这看似美丽的世界,除了这所谓的美丽与祥和,再没有任何,任何意义。 一步踏出,索性直接挪移了地面,带着刽来到那宫殿前。 踮起的后脚抬步,完成前进的动作,两者在一瞬间同时完成,李梦唤出的血剑直接将还停留在原地的幽魂吞没。 刽在落地的瞬间明白了眼前的状况,一直站在李梦右边的他索性直接向右冲去,他于李梦位于一栋大殿门前,两道亡魂栖息于宫殿大门两侧,缠绕于两座雕像黑花之中。 而他们身后,大殿前的空地,种满了花,就仿佛无数的人在此处跪拜一般,无数的黑魂在瞬间出现。 刽的剑锋斩断雕像与花茎,顺着斜劈下来,将落在半空的花朵斩却。 他们都没有看向背后,却都感知到了身后的一切,干掉了宫殿前如护卫一样的黑魂,身后的气息也便逼近了。李梦的剑,独眼睁开,刽原本漆黑的剑瞬间逸散的粉尘震散枷锁一般的,虚幻的黑色环绕,蓝色光芒闪烁。 刽瞬间转身突入身后黑色的浪潮之中,蓝色的光辉映衬他的身形,每一次挥剑,围绕他身后的黑色都会淡薄许多。 几息之间踏入花海,踏入人头之间的缝隙,黑色环绕的蓝色顺着剑流淌,微弱的光芒在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暗中绽放。 刽就这样刺出一剑,向着前方,剑锋锐利的刺穿黑幕,剑芒突出,又消散。 刽脚尖踮起,学着李梦的模样,转了一圈,剑锋搅碎碰到的一切,粉尘不自觉的逸散,周遭的一切都碰不到他,阻止不了他的起舞。 蓝色的光泽照出那些粉尘,刽只是压低身子,向着某个方向站稳了脚步,猛突了过去,他将剑搭在左肩,随着他的冲锋,剑芒再闪,一瞬间斩断途经的所有花茎,黑色的粉尘被他拖拽在最后,锋锐沉重的碾碎触碰到的所有。 花朵在半空掉落,碾碎,凋亡,清扫出一片空白。 刽止步于边界,转身抬步,不曾停留,便接着向另一个方向突去,茂密的花海之中,这片黑色在他的眼中张牙舞爪,并无半点美好,散发的怨毒令刽紧紧的抓紧他手中的剑。 而李梦,就在刽转身离去的瞬间,大殿的门突然敞开,一只黑色的巨手迅速从里面伸出,将李梦抓进大殿里。 尽管李梦已经在被抓住的瞬间反应过来了,但他本就离大殿很近,措不及防之下,仍然被那丝丝缕缕纠缠,难以挣脱的黑手拖入其中。 大殿的门瞬间关上,阻隔开李梦与刽,血剑出现,将黑手斩断,一丝丝纠缠的半只血手一缕缕滑落。 李梦横起一剑将阻隔的帘幕扫清,迸发的血气消缺阻挡的一切,只见一位着红袍的人,他飞在半空,正冲向自己。 他的右手握着一柄黑红交杂流淌的剑,此刻直接撞在了李梦的剑上,黑与红构成的剑溢裂破散,与此同时,他的红袍,无数鬼手蹿出抓向李梦。 李梦双手抓着的剑,向下压了压,剑上独眼睁开,血红涌向前方的敌人,将敌人与黑手尽数吞没。 对方的剑在交锋的瞬间破碎,李梦便理所应当的,在这瞬间,同步的将剑递出,斜向上斩出。 脚下瞬间挪移,脚步仍没有停下,踏出一步转身斩出一剑,极短时间内的两剑结结实实的斩在了对方的身上,斩在对方的红袍之上。 血红划破敌人背后的袍子,黑色瞬间涌出,朝着李梦的剑挤入。 李梦瞬间挪移,可破开的红袍,无穷的黑色喷出,自那缺口处,从四面八方朝着李梦的方向涌去。 李梦看着那些黑色在狭小的室内压缩着自己躲闪的空间,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你逃不掉的。”声音肯定且自信的。 李梦回头看去,苍老的人盘坐在雕像的双手之上,这本是表现神女悲伤的双手,承载所谓的神明降下的力量的双手,此刻他坐在上面,就仿佛是他在承载那份至高无上的力量。 无数的花茎破土而出,花苞不再开红色的花,而是径直开出黑色,那些黑色,无数的怨魂涌出,加入包围李梦的行列。 李梦正想挪移,却发现脚下在那些花出现的瞬间,便已经成了黑色,黑烟粘稠,翻滚,脚下仿佛虚幻。 那身披红袍的男人,花茎从他的双脚刺入,刺穿身体,在他的双肩开出黑色的花,滚滚黑色翻涌,红色的养分注入,弥补伤口。 那些怨魂撕扯着他的身体,血色却不断弥补,那男人痛苦的嘶吼着,只是凄厉的叫声于那些撕咬他的残忍怨魂相比,要轻不少。 他一甩臂,浑身随之一起动着,像是要将那些撕咬的黑影甩掉,只是没有任何成效。 李梦小心的躲避着那些弥漫在空中,不停想着他冲来的黑气,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他手中的血剑已经被黑影挤着,剑身不断染黑,他便索性横持剑,转了一圈。 血气迸发形成的屏障围成一个圆,无数黑色涌入,李梦却借机从一侧冲出,那是朝着老人的方向,李梦急速行进冲向老人。 脚下虚幻的黑海,李梦的每一步,都有黑色从地下钻出,冲向他,想要钻进他的身体。 李梦跨步间的间隔极大,踮了三次,便一跃冲向老人。 老人只是看着李梦,下一刻,头顶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坠落,将李梦砸下,重重的压在地上,同四周不断汇聚的黑色蚕食他的身体。 李梦全身,大量血色喷涌,将周围的一切染红,他乘着红色打挺起身,再度冲去。 只是黑色越来越多,不断的冲入血红之中,穿入李梦的体内。 ....... 此时,无数星球构成的金字塔,他的底层,一颗正在不断暗淡的星球之上。 一个人在高墙之内,他的四周,尸体之中开出花朵,血红尽数化作黑色,地面被蚕食,再没了血气的支撑。 被无数尸体围绕的高墙,无数花朵盛放,此刻,无数花朵开放的地方尽数塌陷,整个高墙以及周围的一切不断的下坠,黑色破土而出,缠绕,涌入其中。 一柄黑色的剑此刻绽放蓝光,一人面对星球的无数黑影,他挥剑,死死的护着边上的青年。 ....... 李梦冲不出去了,他明确的意识到,无数的黑色拉扯着他,将他往后拖,拖进黑色的漩涡之中。红色的屏障被击碎,满目黑色,耳边尽是悲哭嘶哑之声。 他的剑,独眼浑浊不清,黑色的丝线快要充满那眼球,剑身满是黑色,越来越浓郁。 黑色,无穷的黑色快要将他掩埋,而他握紧双手,血气被不断蚕食,再使用,就要突破星球的临界点了,到那时,就是这个星球深处掩埋的东西冲出来的时候。 李梦不可能这样做,他只感觉黑影紧紧贴着他,不断用东西窜过他的身体,摩擦的感觉从身体各处传来。 被托在黑色的海洋中,头顶的黑夜压下,没有任何,李梦的剑不知何时脱手,被蚕食消散。 黑色不断挤入,他的心口,涡旋不断充满,他与星球的联系也越来越密切。 他模糊的感知到这些,星球即将毁灭,可笑的是这份联系却在变得更加紧密。 模糊之中,似乎有一个庞大的意识问自己,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梦是怎么回答的呢? “哈哈。”他笑了笑,他是这么回答的。 “我只是不想这一切以悲剧结尾。” “而我...没人会想把污秽暴露在最宝贵的东西眼前。” 那声音听着李梦的话,跟着笑了起来。 “你,似乎理解错了。” “这些,人性的瑕疵,正是因为有他们,正是因为能察觉到他们,我们才能够及时自省,不断进步。” “这份力量是美好的。” “你畏惧它,正因为你还没有放下,放下些什么东西。”“他已经蜕变,而你,又为何踌躇?” “....”,李梦没有说话,他听着,听着这陌生却熟悉的声音。 “我已无法放下,这是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李梦开口说道。 “但...你说的也没错。” 李梦看着周围,一片黑色之中,他原本正无力松开的手,此刻缓缓握紧。 一柄黑色的剑吸取周围的一切黑色,随着李梦握紧的手缓缓凝聚。 微闪的红色,在手中跳动。 “只是我习惯了抓紧,而不是放下。” “我无法自渡,我无法踏入往生之路,我只能在那黑色之中引渡他人,直到剩下我一个...” “是的...我该面对他们,面对这一切。” 黑色吸收殆尽,再没有声音传来,只剩下李梦呢喃的心声在胸膛的涡旋之中传荡。 李梦睁开眼睛,幻象尽数破开,他站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面前站着一个老人。 而刽,他仅仅的贴着李梦的后背,面对着身后的一切。 李梦手中红色的剑在黑色的包裹下闪闪发亮,刽的剑则是幽蓝的。 前一秒还疯狂围攻他们的黑影此刻全部停下了手。 刽不解的看着周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转头,李梦只是和曦一笑。 “没事了。”他说道。 第八十六章 彼岸(上) 刽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 周围的黑影再没有攻击的意图,他便只是站着,脸上的平静中似乎有着孤单,在无穷的黑暗中。 他的肉体有些许破损,不知是何时受的伤,他并不在意这些,而是看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李梦疑惑的伸出手,可那双手却诡异的穿过了刽的身体,落在了空出,刽似乎又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迅速一剑,剑穿过李梦的身体,也如虚幻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两人面对面,近距离的对视,视线却完全没有对上,刽茫然的收回剑,有些不明所以。身后,老人苍老的声音传来,喊住了还想做些什么的李梦。 “没用的,在这片天地。” 声音有些讥讽,李梦回头看向老人,见他带着惊讶接着说道:“真没想到,你能够凝聚出这柄剑。” 老人复杂的看着,却又冷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倒也省的我凝聚这剩下的了。” “泣离?”李梦看着老人,“你到底想干嘛,这里又是哪里?” “你心里不是早就有数了吗?”老人说道,“这里是垃圾场,而他。”老人盯着李梦身后的刽。 “只是附在你身上的部分灵魂罢了,就像你对他做的那样,真正的他在很远的地方。” “至于我到底想干嘛。”老人看着面前的李梦,认真的问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又或者说,我们头顶的那座城,怎么样?” “那座空城吗?” 老人便又笑了,“不是挤满了人吗?我将大半的人都埋进了那座城里,那片没有争斗,没有邪念贪欲,完全的净土。” “我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平等的活着,和谐的活着,就像这些花一样。” 李梦这才注意到,老人摊开的手心,有着一粒种子,而随着老人话音落下,种子生根发芽,在他的手心之上,老人皱起更多的褶皱,他却满不在乎,而是展示着他手中的花,鲜红的花。 “你管这叫活着?”李梦皱眉看着,“变成这样的东西,他们还能算活着?” “这只是为了净化那些恶念所必须的。”老说着,随着肉体被吸收,变成一道道血气,他的声音正在变化,此刻便显得有些狰狞。 待缓缓显露的黑色逐渐占据在那朵红色的花之上,黑影便接着问道:“所以,你找到了吗,那个真正的自己?” 黑影问道,它盘踞在花朵之上,模糊的魂影露出嘴,似乎在笑,紧接着,两团蓝色出现在嘴之上,脸颊的两侧,他看着像怪物,野兽。 李梦握着那柄被黑色环绕的红色,缓缓开口,“找到了。” “哦?”黑影说道,他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怪物,“是什么?” 李梦看了眼轻轻垂在那里的剑,看着深埋黑色之中的红色一下下跳动,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样,他拿起了它。 闪动的红色如黑夜之中的明灯,李梦握着他,只是站在那,便是一个路标,一个方向。 “我想要让这个世界不那么的糟糕,身边的人,正经受苦难的人,他们每一个,我都想要牢牢抓紧。” 李梦看着眼前黑影凝作的怪物,将手中的剑横在身前,就像是要将他的心展露出来。 “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这样,这个世界,会不会就能美好许多?” 黑影只是摇了摇头,“李梦,你还是没有明白,没有找到那个我想要听到的答案。” “真正的自己,永远是自私的。” “世上哪有这么多美好,他们只不过是把这些垃圾埋在心里,没有机会丢出去罢了。” “所以才会积攒出这么多,所以才会有我们周围的一切。” “而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无法真正的清除掉这些,这些刻在某些人心里的,肮脏的本能。” 李梦听着黑影的话,他没有动摇,而是将剑一挥,重新垂下。 “我相信,这一切是会改变的,人就是有压下这些,将他们转变为动力的力量的。” “你相信?”黑影嗤笑一声,“你也察觉到了吧,不然也不会如此刻意的压制。” “这些恶念融入到你的心中,最终就会将你变成我现在的样子,怪物的样子,这就是你的归宿,李梦。” “你会迷失,会变得和这些黑色一样,成为你最可怜的东西。” “而我,我会收走留在你心里面的那些,那剩下的一半,这就是我留在这里的原因,你已经必死无疑。” “我与他们同行,这些痛苦,自然无法避免。”李梦说道。 “是啊,无法避免。”黑影笑着,“可痛苦开出的花,永远只能是悲哀,就像这颗星球一样。” “你注定无法改变这一切。” 怪物缓缓挣脱花朵的束缚,一点一点的移动,黑色的魂魄聚集起周围的黑暗,他越来越膨胀,他最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说出了这句话。 “我...即使我不能,也还有他能代我继续走下去。” “他?”怪物笑着,伸出一根尖锐的手指伸向李梦,缓缓地点了点在李梦身后的,蓝色的魂魄。 “他过去可不是这样,他只是放掉了那些,成了一个空瓶子,而你,你的行为会让他再一次变成以前的他。” 怪物收回手指,看着李梦,“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除非挫骨扬灰,否则,再没有其他办法丢掉。” “我们都是不幸者,我们被这些濒死的星球选中,成了承纳垃圾的工具。” “李梦,承认吧,被这股力量选中,就已经注定了,你一定有着无比强烈的自我,你并没有拥抱这些,所以你在被缓慢蚕食。” “你终究还是没有找到,终究还是要死去。” “你...一直想要让我活下去。”李梦看着泣离,此刻他的一部分凝结而成的巨大怪物,他与他对视,“对吧。” “我?哈哈,你完全搞错了,我可没有这么高尚。”怪物大笑着,却又平静下来。 “我只是同你一样,已经不想让这个世界再糟糕下去了。” 世界一同静了下去,李梦轻轻闭上的眼睛,轻轻的笑了笑。 “我们,真的很像。” “是啊。”,怪物应道,“一样的不幸。” “我觉得是幸运的,遇见你。” “呵,随你怎么说,我——不做争辩” 怪物弯腰俯视的身体缓缓站直,说道:“反正已经有很多了,他们全都成了与我一起同行的力量,而你,李梦,把力量交给我吧。” 李梦缓缓的睁开眼睛,“还记得上次说的吗?还未分出胜负。” 血红的剑受李梦手的动作一侧,露出剑身之上睁开的独眼,红色的眼中不断发散的黑气令它显得越发可怕。“哼。”“嘭!”怪物只是哼了一声,下一刻,他的身子化作的尖锥直接整个撞向李梦,李梦瞬间反应过来,他向上斜斩一剑,剑身擦着尖锥的尖划过,平泼的黑红墨影形成的屏障顺着剑的轨迹挡住这一击。 尖锥末端瞬间分化,化作怪物剩下的三肢,他们径直落下。 “嘭!”三根尖锥刺入屏障在屏障后生出尖爪,随着刺入,屏障瞬间破碎,怪物趴在屏障上停留一瞬,便应声落下。 李梦也并没有闲着,动作刚一结束,他接着便平斩一剑,双手紧握的剑传递出的无数力量调动着大片这世界的黑暗。 平泼的黑红既是屏障,亦是剑锋,锐利的平面瞬间斩断怪物的四肢,无数尖刺从上方怪物整齐的切面伸出,再度将屏障刺穿碾碎。 就在这时,在两次挥剑后被摧毁的屏障残留在空中的血红丝线骤然一凝,将怪物的无数尖刺构成的步足刺穿,随后爆炸。 猩红的血雾四溢,怪物的下半身一空,上半身也扭曲的,像被炸开的烟。 但下一刻,无数黑色聚拢,吞没那些红色,若隐若现的红色在黑色之中逐渐被掩埋,那怪物身上无数的隆起像脓包一样,透出的红色随着这些脓包的缩小,身体将红色吞噬。 李梦被黑色包围在怪物的体内,但黑红的圆环自它的体内斩露,直接将那黑色拦腰斩断露出其中的李梦,他只露出了一张脸,以及他的眼神。 被斩开的黑色不断倒灌入缺口,形成的尖刺,利爪,如鬼怪一般向着李梦冲去,李梦只是站在原地,紧接着一道光柱从他的脚下冲出,不断扩张,转瞬之间便又将怪物的身体磨灭。 李梦挥着剑,黑色与红色的虚幻火焰屡屡纠缠发散,随着他的动作摇曳。 那火焰不知何时出现,顺着剑柄护手上的独眼开始蔓延,吞没了小臂,李梦只是看着在远处凝聚而成的怪物。 他再次前冲,过程中横挥一剑,剑锋挑动周围的黑色凝聚而成的黑色半月再次将它斩断,李梦从这半月的中心直插。 双手上抬,他重重的又劈下一剑,巨大半月从身前顺着剑当头劈下,砸在下方,嵌入那之前平铺的半月之上。 独眼狰狞的睁着,红色突然暴涨压过黑色,面前的漆黑十字半月全部变成红色,牢牢的架着怪物,紧接着李梦将剑缓至腰间,猛地一刺。 红色的剑光如长龙般顺着剑身,冲出剑锋,一路蔓延,贯穿怪物的身体。 独眼猛地闭上,红光暗淡一瞬,像是天地失神,下一刻,它猛地睁开,血红像滴出的血泪,进入那蔓延的虚火之中,将他燃的更旺。 前方的红色瞬间聚拢,凝聚的红色如球一样,不断压缩,将黑色容纳其中。 “你输了。”李梦远远的说道,他仍在不断前冲靠近,黑红交织的火焰已经吞没了他的整条手臂,在血剑的血泪溢出的瞬间。 “那可未必。”怪物的声音传出,不是在球内,而是在外面,在头顶,在四面八方。 下一刻,无数的鬼影从身后像血球飞去,李梦只来得及护住自身,那些如飞剑利刃的黑色便刺穿血球汇入其中,一切都在瞬间发生。 怪物便重新出现,它更加的庞大且虚幻,摇曳的黑色像它的毛发,它在瞬间像李梦冲来。 巨手瞬间撞碎红色的光柱,抓住李梦,他带着李梦前冲,巨手不断用力,想要碾碎他。 “可没有多少血气留给你用了。”怪物大笑着,一把将李梦丢出,又加速追上。 李梦只来得及让四周的黑色从身后托着他,止住冲势,但怪物瞬间追了上来,他的巨手往下一盖。 摁着李梦一路向他俯冲,少许的时间令李梦有了反应,犹豫了一瞬,黑色的气息贯穿巨手,刺穿他的脑袋,但怪物不依不饶继续下冲,带着李梦直至片刻后撞到一片土地之上。 先前他们战斗的地方居然都是泣离不知何时撑起的,此刻他们站至一角尚未崩溃,没被李梦吸收的土地之上。 第八十六章 彼岸(下) 土地被撞的龟裂,李梦在土坑之中,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怪物抬起手,一拳砸下,李梦来不及应对,只得举剑格挡。 “嘭!”距离砸的李梦又陷进去几分,怪物正要抬手再攻击,李梦已有了对策。 随着怪物再一次落拳,李梦借着力,身后的大陆瞬间化作血气,如翅膀一般凝聚在他的身后,此刻纷纷像怪物飞去,如无数箭飞去一般,他则倒飞了出去。 怪物挥着巨大的手臂,但无法阻挡丝毫,手臂被剑洞穿一个个洞,红色进入身体,只是李梦却皱了皱眉,眼中的红色没入怪物的身体后便尽数消失了。 李梦只得让背后的黑色托住他,再度止住倒飞的冲势。 而他的前方,怪物的手臂拍开,露出身体径直冲来,血红的箭贯穿,怪物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他迅速拉近与李梦的距离,黑色的身体如鱼得水的在这片黑暗中畅游,几息时间便追上了李梦。 李梦学着泣离的把戏,黑影托着他翻转身体,他踩着黑色凝成的踏板向炮弹一样迎了上去。 长剑一扫,黑色与黑色碰撞,一方凹陷,一方消亡,巨手出现凹陷的通道,李梦顺着斩击后出现的通道前冲,同时血剑的独眼再度睁开,一缕红色蔓延,李梦的身体被四周的黑色托着旋转,牵引着血线一齐旋转。 血线分割手臂,旋转着将巨手切割,紧接着血线扩散如带子般,闪动着红光,如最锋利的剑锋。 李梦冲至手臂最深处,顷刻间,血带聚拢,将那些碎块裹挟,尽数吞没于剑中,李梦止住身体,拉着拖在后面正不断聚拢的血色,一斩,在空荡荡的巨手根部。 横扫的红色将身体斩作两半,怪物化烟想要四散,故技重施的聚拢身体。 火焰已经蔓延李梦半身,他的身体一半正常,一半虚幻,一半同那怪物一样面目狰狞,一半则神色平静。 李梦迎了上去,黑色重新浮绕于血剑表面,黑色从四面八方向着怪物千丝万缕的身体撕咬。 他挪步至怪物原先存在的中心,剑拖曳着红色,又一次开始旋转,扯着丝带舞动,他的剑不断偏移角度,让红色蔓延至各个地方。 延伸的红色不断断开射出,红色吞没周围的一切,红色的剑气四射,密集的攻击带动吞没黑色飞出。 李梦能感知到这片空间中,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他只是挥剑,将那些裹挟着远去,要将怪物的身体各部分逐个封印。 火焰随着他的转动,不断的蔓延,要将他吞噬。李梦借着仅存的理智,他死死的抓着剑,将那些尽数裹挟四射至各个地方。 直至周围再没有任何不属于他的气息,他看到眼前,幽蓝的魂魄,怪物眼睛的颜色的魂魄脱离那些,留在原地。 “是我赢了。”李梦停在原地说道,遥遥指出一剑,又缓缓放下,他喘息的说道,火焰弥漫,此刻的李梦,似乎正产生着异变,大量血气逸散,剑不断隆起,似乎有什么想要跑出来。 “但你也输了。”幽蓝的魂魄说道,声音变成了泣离的声音,不再苍老,倒是没有为自己的输赢辩解。 “为什么宁愿大量消耗血气,也不肯多用这股力量和我对撞?” “这是他们最后的记忆了。”李梦说道。 “你就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幽魂恼怒的说道。 李梦只是缓缓的收起剑,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的身体,黑气不断喷涌,从火焰之中升腾,将他包裹。 “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 “我知道。”泣离说道,“可惜你再也无法看见了。” 得到了泣离的承诺,李梦终于松了口气,他再不掩饰自己的疲惫,缓缓躺下,在一片虚空之中。 “他会代我看一看的。” “嗤,他可未必领情,就跟这些被你救下却妄图吞噬你的东西一样。” “那就要...拜托你了。” “我可没有这么好心。”泣离说道。 “哈哈。”李梦躺着,看着头顶黑暗的一片,“泣离,你说我们...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吗?” “我已经,有方法了。”泣离说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幽蓝悬在李梦的头顶,跟他说着,就像一颗星星,很大很大的星星。 “死,并不可怕。”李梦呆呆的看着天空。“要我把他叫来吗?”泣离问道。 “不急,就让我...跟你待一会吧。”李梦笑着说道,“像过去一样。” 泣离听着,便没有再说话,便只是李梦一个人说着。 “小时候,我也总是这样躺着,看着天上,月亮,星星。” “我见过很多次了。”泣离贫嘴道。 李梦只是笑笑,“我很想当一个英雄,跟书上那样的英雄。”“现在,我总在想,究竟是那些不幸让我想要成为这样有能力人,还是我想要成为这样的人改变这不幸....” “人...大概总是自私的,你说的没错。” “我为了这样的一个形象,自私的一遍遍做着这些,我认为我是英雄,可英雄是不是从来就不曾想过自己是英雄?” “我无法成为英雄。” “我很虚伪,我无法向刽一样纯粹,一切由心,也无法像你一样,坦然接受。” “我总想在底层,在淤泥中捞出些什么。” “是不是很可笑?”李梦自嘲的笑着问道。 “他既然选择了你,自然说明,你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你与他,是有相似之处的。这世界每个星球濒临毁灭时才会在无数人中选一人继承这份血气,既然选上了你,自然有他的道理。” “原来如此,难怪我会和这颗星球有这样的联系,也难怪会有一个声音问我那样的问题。” 泣离犹豫再三,仍是说道:“你本可以不用死的,如果你不曾收齐完整的原初之魂,你就不会见到他,如果你不曾做那些事情,你也就不会同他产生联系。” “我本可以代替你吸收掉这些垃圾的。” 李梦听着这些,他恍然大悟,此刻,便也笑着。 “谢谢你,泣离。”李梦说道,“只是,我也已经很累很累了,如果我仅剩的光热能点燃另一人,那么我是愿意的。”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并不怪你。” “可他已经选择放下这些了,你又何必....” “累了,那就歇息歇息,接力,然后薪火相传,世界,星星之火倘若如此,便可燎起这片黑。” “可你倒是一睡不起了。”魂影只是笑笑,就像过去那样。 “也算是寿终正寝。” “....”泣离便沉默了。他看着眼前,李梦再说完这句话后缓缓的闭上眼睛,仅存的红色包裹住他的心,失去了禁锢,无数黑色扩散,凝形,变成同泣离一样的,怪物的模样。 “我的魂魄,遗憾。就留给刽吧。”他最后说道。 失去了血气镇压,黑色瞬间汇聚像泣离的幽蓝魂魄,助他成型。 “嘁。”泣离说道,没有犹豫,凝形的身体瞬间压缩,贯穿着钻入李梦的体内。 第八十六章 恸时雨(上) 刽仍在无穷的黑暗之中厮杀,泣离仍留有余力,而此刻,这些黑色尽数倒涌像一个方向。 刽已经感知不到李梦了,他一路厮杀,一路寻觅,此刻循着动静,便跟了过去。 周围滚滚的黑色正不断集中,刽只看到空了的四周,一片荒凉,空荡,四面八方的黑色涌向一个不断移动的中心,刽能感觉到,有什么向他用来,速度极快。 便也就是在下一刻,一只嘴里咬着一柄剑的怪物冲了出来,他口中的剑直直的撞在刽的剑上,撞得泣离身体颤了颤,往后退了几步。 浓郁的黑影凝成的怪物,庞大的恶意传出,他庞大的身体凝实到如实体一般,此刻速度不减的跟了上去,想要追击,追击此处唯一的活物。 刽仓皇迎战,怪物四肢着地爬着,飞快了迎上来,头一甩,巨剑荡开刽的剑,趁着他的空挡,巨手抓住他往不远处的地上一砸,跳跃着,左手便握拳要打。 此处便是唯一的土地了,周围此刻随着黑色消散,这片土地便漂浮在空中,四周满是星星,受着这一击,再度凹在地里。 幽蓝的光芒此刻化作的锋锐,突兀出现,顺着手臂蔓延而上,瞬间将怪物的手臂斩开,刽站在缝隙之间,并没有受到伤害。 怪物似吃痛般嘶吼,无数声音重合在一起的惨叫,混杂着各种的不幸,恶念滋生,那怪物合拢手臂,想要将刽夹死。 但刽又岂会坐以待毙,他踮地腾空,剑芒一闪,直接洞穿怪物的手臂冲天而出。 一个一个处理,刽可能会需要很长的世界,但这样聚集起来组成的个体,刽解决起来是要轻松很多的。 腾在半空,右手挥动,延伸的剑芒挥动,带着身体,随着气息,直接回身斩断怪物的头颅。粉尘将一切吞没,连渣子也没有剩下。 黑影吃痛的往里挤,发出的声音像无数枯叶随风飘动的簌簌声,同时伴随着哭泣,嘶吼,阴笑各种不同的声音。 怪物失去了脑袋,但他仍能辨别方向,此刻转身,手臂一扫,将在空中来不及闪躲的刽抓住,手臂的黑色源源不断的钻进去中,腾起的滚滚黑烟包裹住被抓在手心的刽,怪物的手臂源源不断涌去的黑影将之当做管道,不断胀大,鼓动着向前,手臂后的身体越来越少,余下的身体不断的向里挤着。 刽只感觉身体在几秒之内变得越来越重,身体似乎有些迟钝,尚存的微弱不少的蓝光在剑身一闪,斩却周围的黑气,刽催动粉尘保护自己,但太多了,就像与山林间那怪物的那一战,这些他来不及处理的,全部浑浊的涌入,要将他同化。 涌现的粉尘更激发那些黑影的疯狂,他们直直的撞向刽,刽只感觉握剑的手一松,但他旋即牢牢握紧。 黑色实在太多了,多到刽无法全部承载,黑火灼烧他的身体,那些都是黑烟,他们在体表飘扬如虚火。 刺痛与万千呢喃在脑中沉淀,刽后知后觉的挥剑,剑芒开出一条路,他冲了出去。 但仅仅只是这几秒时间,刽脑子便开始混乱了,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根根崩断,他单手捂着脑袋,使劲的摇了摇头。 “我是...刽。”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看着眼前小了许多的怪物,那怪物像发现了猎物一样看着刽,再度冲来。这集合而成的个体,量变引起的质变,刽稍有大意,便吃了大亏。 脑子越来越乱,刽挥剑的手下意识的用力抓紧,连挥剑的手臂都用了不少劲,剑芒一闪,粉尘挥逝。 他再次作气一突,顺着剑芒,带着随他攻击扩散,停留在周围的的粉尘冲去,脚踏实地,他突至怪物身下。 除了刽握着的剑柄部分,剑的其他部分瞬间在手腕下方出现,他便理所应当的从正握剑变成了反握剑,刽自然而然的抬手向上,剑锋划过头顶的一切,剑芒便分割了怪物的身体。 怪物吃痛,不断向里翻涌的黑影,巨大的身体分作两半,左边那一半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而右边的则迅速溃散这,化作一大片黑魂。 蓝色的剑芒带着的粉尘如屏障阻隔两半,右侧着急撞上的纷纷被抹灭,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挤向另一侧,另一些则四散着,选择绕开,他们有的选择回归,有的则冲向了刽。 此刻的它们不再藏匿于同伴的阴影中,重新露出的没有张牙舞爪,刽手中长剑剑身再度改变位置,变成正握,冲天的剑芒向下倾泻,刽用力一挥,粉尘构筑的弧形向前方飞快散去。 撞上的黑魂尽数散架消融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刽的力量似乎变得更强了,这是他脑袋先前隐隐作痛换来的。 大量的黑魂在湮灭的烟尘中涣散,刽依旧没有选择接受他们,这些恶念,与他心中的所谓遗憾,相差甚远。他们失去了外表,失去了美好,留下的,便只剩下最原始的,对那些刻骨铭心的不甘了。 事不论大小,刽,他只是觉得,倘若那些遗憾,都与牧音都与南宫薇那样,余在未完成的美好之中,只是淡淡然的一笑,便充满了能让人走下去的动力,刽是愿意这样走下去的。 少女恬然一笑与眼前黑魂裂开嘴的嘶吼在刽的眼中闪现,对比。每每想至这些,他便开始有些烦躁,身体里面的躁动。 刽感知着身后另外半只怪物的动向,脚踏实地的他转身便又是一剑。剑芒劈开手臂,原来是那黑魂的聚合体仍不死心,想要侵染刽。 而此刻,这一击搅动的粉尘,慢慢积累,散播在刽四周的粉尘都在这一剑下,肆意的飞扬,朝着剑锋所指之处。 纷扬的粉尘旋转,聚起的旋风正中,剑芒绽放着最大限度的蓝光,结合那些粉尘,看起来就像是一柄放大的剑一样。 巨剑斩散巨兽,只是这些东西实在是过于难缠,稍稍眨眼的时间,他们便又会重新聚拢,刽只能靠粉尘与冲力一次次将他们打散。 他们将同伴推搡在外面抵挡粉尘,用着最小的代价抵挡刽的攻击,怪物内部凝实到粉尘都难以渗透进去,偏偏那些魂魄却一刻不停的顶着巨大的压力往里面挤。 难以彻底斩灭眼前的怪物,刽变得越来越烦躁,思绪中的什么似乎正在涌动,同周围的粉尘一起。 相比于之前,眼前的怪物失去的半边身体已经回来了大半,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庞大,而是正在压缩,此刻已经小了许多。 此刻趁着被刽分割的功夫,上半身居然直接丢下下半身直接冲了过来,留下的下半身正追赶着此刻被刽分割开他们便又开始逐渐涣散。 刽横着剑便拖着撞了上去,不停逸散的粉尘在如此短暂的过程中又暴涨到了一个新的密度。此刻被刽挥动着,拖曳的剑划开的空白,前方的粉尘一经带动便迅速的向前冲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冲在前头的黑影,此刻在攻击下,外部不断的向后流失,有的黑魂在逃窜,而有的则在刽的攻击下消亡。 凝实不少的黑魂在刽的攻击下不断剔除外围的魂影,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待粉尘卷起的冲击之风吹过前面的魂影时,他已经离刽很近了。 刽立刻挥出第二剑,他不躲不闪,在剑没有完全挥出来之际撞上了刽挥到一半的剑上。风从侧面吹像那黑影,吹得他表面的魂影剥蚀,脱落,消亡。 刽感觉斩在了空出,但有结结实实的,被什么东西抵住了,没有声音传出。 面前的魂影已经变得同自己差不多大了,他的左臂弯曲,竖立着嵌进自己的剑,紧接着他的右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自己的脑袋。 刽只觉得浑身颤抖,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他被打的松开剑向后踉跄退去,黑色悄无声息的钻进他的脑袋里,而就在这时,那团人形魂影的身后,一团稀薄的魂影这才赶到,它看着凄惨了不少,此刻停顿片刻,似乎在犹豫。 并没有选择重新和人形黑影汇合,它们齐齐的选择像前追去,追向刽。 刽感觉那一击,打的他的大脑震颤,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随后刽便清醒了过来。 他止住退步,后退的势头被后抵的脚止住的瞬间,粉尘再度如爆炸般席卷,包裹住周遭的一切。 凄惨许多的那团飘在空中的魂影如无根之萍,此刻措不及防撞在这骤然爆发的,密集很多的粉尘构成的墙上。 就像脖子凑着刀子撞去,大片大片的魂影消散,躲在最里头的正要钻入刽的脑子,刽已经反应了过来,剑瞬间成型,只一斩,剑芒贯穿,粉尘消蚀。 这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连贯的,但仍有两段断口,一处是黑影的犹豫,另一处,却似乎是那人影在故意的等刽反应过来。 此刻如早已预料到一切一样,黑影微微后退躲过剑锋,便前倾着追着上去,一记右勾拳打在了刽的头部,同时贴身左手一记上勾拳打在刽的下巴,紧接着左手成爪,一把抓住刽的脖子,不让他后退。 下一刻,大地震颤,那魂影直接掐住刽的脖子将他重重的摁在了地上,汹涌的黑气顺着他的手臂流淌,身上多余的那些便尽数朝刽涌去。 刽在黑雾之中,沉浸在里面,便觉得更加的烦躁,他左手抓着手臂,躺在地上,右手的剑直接抬起斩像隔着黑雾看见的模糊黑影。 黑影的手又一次提前挡住了剑,抓着刽的手腕将他摁在地上,但下一刻,刽的右手便只是孤零零的被压下,剑在刽握住黑影的左手出现,直接搅碎手臂,取代了黑影手臂的位置。 剑芒延伸,直至贯穿肩膀,刽抬手,光线斜向下偏移,将黑影的人首分离。只是右手的压力仍没有消失,刽挥到底的左手便又斜向上斩出一剑,将手臂斩断。 身体失去压力,刽单手用力向后爬去,周围浓郁的黑雾覆盖在将死的土地之上,不再存在什么幻象,便只是真实。 被斩断的怪物受着攻击,体表的黑色在蓝光过后疯狂的蠕动,像是对刽的力量产生了恐惧。 失了双臂与头颅的身体此刻只剩一个被斜斩剩下一半的躯干和双腿,他的头颅连着上半部分躯干明明是压在刽的身上,却被黑线诡异的吊着向后抛去。 只是倏忽间,刽如贴地滑行,从怪物身下逃离,那怪物体内浓郁的黑气便如同被逼迫一般尽数涌出,弥补缺憾。 黑影如待机片刻,便又瞬间成型,他飞快的追上刽,而此刻,刽已经离开了那片他迸发出的黑雾的中心,边上稀薄许多的雾气,粉尘被怪物以极快的速度带动,向着刽冲来,刽只得拍地而起。 那怪物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挥拳,刽便以剑迎上,但紧接着,在他眼前,怪物手中纠缠着黑色,就成了一柄剑。 先前口咬巨剑的怪物,在被刽的第一次斩击搅碎以后剑便消失了,刽只是以为那不过是某些虚幻的邪念幻化,只是此刻却再度出现。 两剑相撞,刽强行止住冲势,猝不及防被怪物以极快的速度撞来,空中传来的低沉声音像两团气流相撞,刽被对方的剑带来的冲击撞的再度失去平衡。 怪物一脚踢像刽的腹部,将他踢得蜷缩着,身体弯曲,他再度追上,空气中的黑雾被带动,划出空白,远处是愈发稀薄的地方,他们不知不觉便战斗带了黑雾的边缘。 刽受着这一击,感觉又有什么被打入自己的身体,肉体迟迟没有受损,但内部的某些却依旧感到难以拘禁,疼痛与肿胀的感觉交杂,令他的脑子越发混乱。 眼中的黑色明明正远去,如褪色一般,只是此刻倒飞的过程中一眨眼,却又倏忽间尽数如墨染一般晕来,转瞬间铺满世界。 混沌之间,刽的背后被什么托着,减缓速度,身体也在空中慢慢舒展伸直,也就是在他伸直的瞬间,一切似乎都在某些朦胧的计算之中,先前散在空中的剑再度出现在右手,刽飞快挥剑,迎上黑影的剑。 依旧是刽的剑被荡开,刽迷蒙的眼睛此刻晕着黑,剑上的蓝色也微弱了许多,他再度挥剑,黑影一击过后贴近刽的身体,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随后向下一剑要直接斩断了刽的手臂。 刽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只是他的身体仍是慢了一瞬,这临时拼凑的肉体到底也同这世界一样只是虚物。 剑瞬间出现在他的左手,他不假思索抬臂下劈,打算斩断怪物的右手,但下一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又出现了。 黑影的身体右侧,从他肩部之上又生出一只手臂,手臂直接抓住剑。 微弱的蓝光,以黑色为主基调的剑,那是浓郁的粉尘,此刻一剑斩落,粉尘随剑下劈,却在那只是瞬间发生,可右侧,紧接着伸出无数的手,他们抓着剑,撑着剑,粉尘吞没,却有更多手臂伸出。 刽只觉得右臂一瞬轻松,左手握着的剑黑芒一闪,撕碎一切手臂,带着剑斩落,同时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的,右侧的手横扫。 瞬间斩断怪物的右臂,紧接着剑瞬间出现在刽的右手,将怪物拦腰斩断。 右手轻松了许多,刽此刻运用自如,左臂斜向上抬起,右臂斩至尽头后回缩,剑再度出现在左臂,只是仍慢了一瞬,被怪物伸出的手臂阻拦。 刽故技重施般,剑上的黑芒扬起,斩断一切阻碍,紧接着剑又瞬间回到他的右手,回缩的右手猛地一刺,黑色的剑芒穿过黑色。 怪物受到重创,只是此刻,刽也陷入了一个短暂的危险境遇,他的双手此刻交错在身前。 果然,下一刻,一柄缠绕着黑色的剑从他的侧面直接劈下,将他的手臂尽数斩断,刽只觉得右臂一阵剧痛,不同于先前,此刻没了肉体,他的灵魂暴露,便瞬间被斩断。 手臂涣散,取而代之的是左臂的轻快,刽瞬间向后退去,但怪物像是早就想好了一切,几乎不约而同的,他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先前落下的剑干脆利落,刽没有察觉到丝毫。 此刻剑瞬间又出现在左手,离去之前仍是递出最后一剑,不曾想怪物竟然瞬间跟了上来,这一剑便结结实实的又砍在怪物身上。 其体表的黑色随着刽的攻击不断褪去,此刻却像不要命一样的跟来,稍稍偏移角度的剑再度撕开一个创口。 右臂空荡荡的,此刻正在缓慢的恢复,暂时是用不了了,刽便只得单用左臂,场面看样子十分不利,怪物黑影蠕动伸出的手臂像是没有损耗一样,明明刽造成的伤害更多,此刻却是他被斩一臂。 刽的脑袋,那种痛苦正被整合一般,无数杂乱被并合,成了某些强烈意识的助力,他无比纯粹专注,眼中的黑色铺开的画面,无数念头升起,他自有办法。 力量感正不断传来,从体内,刽甚至升起了一个念头,要不要抛下这个肉体?这样会不会同他的双臂一样,彻底轻松,获得更强的力量?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便又被打消。 轻快许多的手臂,念头通达,已经升起,力量便同步传递,粉尘也在后方,飞快的冲向刽。 身体缓缓铺着的那些也在四周,被缓缓包围的怪物,头顶的粉尘落下,像是下雨,轻飘飘的,便只是缓缓汇聚。 只退片刻,始终沉默的两人,刽又迎了上去,左臂挥剑,斜向上迎了上去。 他的眼中,黑色人形藕断丝连的白色,无数脉络,就像一条条缝隙,魂影拼凑的外体,终究难以圆满,而这些之间,他看见了一团跳动的黑红。 挥剑破开的雪白撕开的口子在画卷之上迎上黑色,同时后方,大片的黑色,泼墨染画盖山河,卷尘刺向身前人。 第八十六章 恸时雨(下) 止住的身体压低,刽整个人似一头撞进黑影的怀里,刀锋划开的雪白瞬间,迅速的斩在那最薄弱之处,刽压低身形撞去,左手迅速一剑,又接着斜斩向上,身体随之站起,砍出一个转折。 流转的黑色,缝隙间相连的,此刻在刽不知何时,变得无比专注的神情下,粉尘渗透,两剑所过,粉尘彻底吞没一切,瓦解一切。 沉默的蓝色光调微弱的,此刻便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两剑过后,怪物的身体的停顿成了一种紊乱,黑色不安的露出的尾巴窜出,在人形之上飘摇。 刽没有停下,两剑过后站直的身体面对着黑影,趁着他身形的停滞,再出一剑,剑平斩脑袋,连续三剑快速的,只感觉剑锋划过烟尘,带着的黑色飞快飘散,如同血液。 幽幽的黑芒覆盖蓝光,刽飞快后跳一大步,霎时间,他的面前,黑色凭空出现,斩落的东西更像是如屏障一样的一块,此刻由上至下的铺开,上端又缓缓落下,如帘幕。 下意识的,近乎本能玄之又玄的躲过这一击,刽迅速前冲,与此同时,黑影的身后,卷起的黑色涡旋尖端如剑尖,与刽同步冲来。 被夹在中间的黑影仿佛此刻才回过神来,紊乱的黑色在身后粉尘卷起的风压下剧烈抖动摇摆,刽只觉得白色的脉络越来越多,那是破绽,怪物浑身都是破绽,它们拼凑,它们自私,此刻在危机下,矛盾愈发激烈。 绽放黑芒的剑锋与龙卷剑一齐刺穿黑影的身体,无首的怪物,瞬间被刺穿,黑色在世界中四散,像四溅的血液,身后的龙卷之剑霎时间穿过黑影,又穿过刽,撕开他的肉体,撕开并不同源的肉体,向着身后冲去,缓缓化解的冲势在身后逐渐散成背景。 骤然一空,纯白之上的两团黑色便四散着如血般的东西,刽的剑之上,剑芒炸裂,炸开更多,将被龙卷撕开,扯散的黑色吞没,画卷之上的丝丝缕缕弯曲连觉,成无数的丝线。 此刻被爆开来的黑色吹散,如飘扬的丝带,环绕着,有些东西被撕碎摧毁,而有些则在焦土之上再生。 爆破的余波如波纹,散向四周,只是空白的中心,黑色再度生成,同时拉扯着那些飘荡在外的丝线,那丝线居然与内部相连。 黑白消散,色彩斑斓,一抹红色,被扯着,刽只见正中,涌现的黑色此刻,色彩呈现的,只是红色,如脉络一般,如血管一般,同那人形浑然一体的红色。 仍是人形,只是那些黑色却如鬃毛一般飘荡,就像是野兽。 一席帘幕再度落下,粉尘飘荡的世界,一出现,惊扰了那些随意漂浮的粉尘,便触动了刽,刽迅速抽剑后退。 只是这一次,那帘幕却没有沉入地下,而是缓缓重合,压实,成了一把嵌进地里的剑。 黑影一抬手,手中丝丝缕缕的线出现,缠住剑,将他缠绕,扯至手中。 短暂的停顿,此刻横版的世界,两人相对而立的短暂,仿若静止,近乎纯白的世界掺杂淡黑,成了一抹反着光的灰,这画卷之上纷杂的粉尘笼罩,像雨,像雪。 黑影便动了,极快的速度掠过,粉尘间出现的细小缝隙,从上往下看如一道线划过,速度之快,视角下坠间。 “嘭!”黑影撞去,刽用剑抵挡,单手持剑,交错之间,极快的对上三剑,低沉的声音快到连在一起,拖着长音,像是呻吟。 如野兽般的黑影狂暴的,再第三次交锋间,用力的手将刽的剑死死的压开,刽索性瞬间挪转剑身,反手握剑,紧接着翻转手腕。 剑锋贴着他的手臂落下,精确翻转的手腕,剑刚好没有触碰到斩下的剑,刽加速前冲,挥动手臂带动剑,一下斩开怪物的胸膛。 身体前冲错开他的身体来到他的身后,紧接着转身,动作一气呵成,剑锋便又弥漫至正握,他单手下劈,将怪物劈成一个十字。 转瞬间完成的十字斩,刽紧密的如一个刽子手,只是怪物的身体此刻却是源源不断的黑色涌出弥补缺口,紧接着后背瞬间出现无数鬼手抓向刽,刽反应极快的后跳躲开。 怪物没法转身,前方粉尘凝聚的龙卷剑尘再度凝成,又一次成了夹击之势。 只是,真的是如此吗? 刽的眼中,怪物不管不顾的瞬间转身,身后,弥漫的卷尘本就没离多远,此刻瞬息之间便到来了,卷尘再一次穿过,撕裂,磨灭他的黑色。 刽能看见,那如鬃毛一般的黑影在风中剧烈飘摇,紧接着一点点破裂,从中间,从到处缓缓腐蚀。 怪物只是不管不顾的冲来,双手握剑的手坚定的,不被风尘动摇,只是他眼中的猩红,身上猩红的脉络,却又于坚定没有半点关系,那只是疯狂。 刽没有后退,粉尘近乎贴着怪物的后背,怪物先至,刽挥剑,他则抓着刽的剑,单手,徒手。另一只手朝着刽重重劈下。 风紧接着吹过,凌厉的剑风刺穿怪物,又在瞬间,吹得刽轻快的,心意随之飘起。 漆黑的剑芒窜过,吞没手臂,吞没他抓着的手臂,刽的另一只手臂仍没有复原,但他却在这风之中,眼睛一亮。 残存的肉体,刽用他强行的承受这一击,撕开的红色露出在这风中畅快飘动的黑色,畅快与剧痛夹杂传来。 刽却在这瞬间,挥剑,风尘洋溢,他逆风挥剑,带着这股属于他的力量,扭转的龙卷尘剑,剑锋随着他的挥动,同怪物的攻击一同穿过他,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剑带动这些,扭转的风旋生生调转方向,此刻环绕在刽的剑上,这一击,此刻刽的这一剑,便是两剑的剑锋。 裹挟的扭转之力吹得怪物的魂体,不断有许多剥落,只是体表源源不断补充,究竟这怪物还有多少,没人知道。 粉尘卷裂,怪物的身体就在这剑锋带动的卷尘之中,受着全部涡旋扭转的力量,同身后吹来的那些一齐扭转,矛盾的在体内乱窜。 而刽的剑,黑芒越发的旺盛,剑斩开身体,一瞬之间卷入的风,带着周围的一切,一齐进入,密集的,不让怪物复原。 风入身体,粉尘剥蚀一切,刽横斩一剑,巨力带动,他吃力的挥剑,又抬手下劈,慢了不少的动作顶着压力,只是声势越发惊人。 此时带着龙卷一同落下,重重的劈开,砸在他的头顶,从四周,从上方一起攻击的粉尘,流转的力量将怪物的身体彻底撕开。 眼前的怪物在风旋之中动弹不得,脉络的核心,刽收剑直刺,风被他带着,又刺出,两者在刽的掌控下,在那心脏的位置撞上,而后一剑刺出,黑芒穿过一切,吞没心脏,掩盖那抹黑红。 心脏仿佛受到重击,一瞬间被三柄剑插入,双剑相对而错,紧接着一柄巨剑贯穿。而随着这一次刺入,无数的情绪涌入刽,包括他的手臂也飞快的复原。 风尘肆意,最终又引导着,尽数顺着刽的剑贯穿黑影的心脏,撕裂周围的一切,零散的黑色露出其中包裹的。 风尘组成的剑包裹在黑芒之上,构成的一柄巨剑,随着风尘远去,刽那如一的情绪此刻被庞大的外来侵入,分裂紊乱,露出包裹其中的主意识。 刽如缓缓眨眼,明暗晃动,突然一怔,远去的风尘没了意识的操控,紊乱四散又平静下来,飘满远处的世界。 “哈....哈....”喘息声,心中如大喘气,想要舒缓。 “李梦....李梦,李梦。李梦?李梦!”一声声声音在心中响起。 最终脱口而出的,只剩一句心中炸开的,最大声的声音,“李梦!” 刽大声说道,黑色褪去,露出其中的李梦,他闭着眼睛。 刽有些不知所措,此刻怔怔的,脱了力,周围,头顶的粉尘缓缓落下,像是一场小雨。 紧接着他又疯了一般的松开剑飞快的后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剑缓缓消散,随即他又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抛了过去抱住李梦。 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海神祭 “人该如何放下那些?” 若放空一起,放下一切,那么那些所谓的罪恶,便无法侵蚀分毫,甚至能从中汲取些什么,作为力量,作为工具,你能操纵他,容下他。 可若死抓着不放,那么那些缠身的罪孽,将纠缠你终生,一念之间,便可摧毁一切善念,被他们缓缓同化。 你将他视作人,你尝试着理解他们,你坠入深渊之中,在看不到希望的绝望之中,寻找些什么,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将他们当做同伴,而不是力量,他们却只会将你视作容器,肉体,寻求解脱。 人的终点就是解脱,放下一切,不再执着于那些,便可真正踏入彼岸。 踏过灰暗,闪耀逐渐暗淡熄灭,步入美好,肮脏逐渐脱落净化,不再留恋任何,不再拘泥任何,便能走出那一步,回归死亡,回归长眠,回归那个一,成为那个纯粹的,自己的神。 黑暗之中,那个先前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开口说道,他说的这些,李梦并非不懂,但他做不到。 只因为,自己是人,自己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在这所谓的人间留恋些什么,会是黑暗中的那些美好,也会是美好中的那些黑暗。 支撑人活下去的,大抵最初,从不是自己本身,故而当他茁长,当他思索,便也就不再自私。 李梦坚信,坚信这些剥落的黑暗,只要还有着思维,便存在着一些可能,他们只是被伤害的,人后的人。 他们吞食,暴虐,想要变得强大,想要为人,想要寻求解脱,那些美好的念头并非不存在了,恰恰是他们,支撑这些活着。 痛苦的活着,只为愉快的死去。 李梦,不能放手,正因为一旦放手,他们便又要在此间沉沦数载。 招致一切灾厄的人,所谓的救赎,解脱,大概也就剩下手中这最后的,于人间垂入地狱的绳索了,是被拉着坠入,还是拉上些什么? 只是一旦放手,就再没有解脱可言了,一切都将连着绳子下的重量坠入地狱,只剩下一丝不挂的自己,一点不剩的自己。 “这亦是一种解脱。”声音又一次开口,“抛下一切,只剩下的自己,便可不被纠缠。” “那便不是我了。” “这就是神,想要做神,就必须不是自己,亦或者,处处都是自己,这才是救赎,而非人心的拔河。” 想要救下他们,很简单,放下你的剑,斩却也好,封存也罢,对于他们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解脱,总好过现在,被欲望支配。 可我,本就不是神,我只是一个人,也不想成为什么神,那样的日子,我是看过的,我不会再成为这样的人。 “你总说要放下,可我还是喜欢拾起。” 拾起那些,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些,只有如此,我的心才能真切感觉到,我才会知道,我究竟想要这么做。 “人世无度,只渡自身,究竟是一种放下,还是一种逃避?” “只是伪善罢了,倘若人人皆能放下,便不会无度。” “我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李梦笑了笑,“终究只是我的私心,我的伪善。” “只是到头来,却要别人在承担。” 李梦说道此处,便惆怅,枉然着,也正是在此时,天地震荡,如天崩地裂。 李梦便笑了,在他的心中,看着的一片黑暗,与一袭蓝色。 “我该走了。”李梦说道,“这最后的时间。” “是留给他的。” 声音回荡在空间内,黑色收缩,而泣离,他看着眼前的黑色,等李梦的意识离开后才开口。 “为什么还要选择他。”他有些恼怒的说道,“这与我们说的不一样。” “是啊,为什么呢?”黑影中,一个声音传出,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声音却是放空着。 他思索着他的万古长空,半晌也没有得到答案。 突然,他笑了起来,“或许只是因为他很有趣吧。” 黑暗包围那一袭蓝色,仿佛在看着他,声音便接着说道:“你说,我们过去,会不会做错了?” “你想到了什么?”泣离问道。 “只是一些陈年旧事了,此刻想起,明明当时觉得不值一提,现在却反倒觉得有趣了起来。”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将死之时的多愁善感吧。”黑暗坦然一笑。 “不跟着我一起走吗?”泣离说道。“我就快要推开那扇门了。” “我已经留给你一般力量了”黑暗笑着,“可不要太贪心。” “他们都选择了和我一起。”泣离说道。 “我知道,所以先前的有一句话,本就不是对你说的。”声音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我就跟他一起吧,看一看他所说的。” 黑暗缓缓沉默,蓝色便也沉寂着,不再多言。 ....... 苍白的背景,沉湎的黑色堆积于脚下苦黑的大地,和头顶的黑色夜空一并道尽沉闷与悲伤。 刽抱着李梦,黑色的魂影,此刻闪烁的蓝色一点点跳动,在心脏,照耀着四周的短暂,就如同落泪一般。 “真吵啊~”李梦开口说道,及时的睁开眼,一脸的无奈,只是那语气却使人听着,半点不会让人觉得这是责怪,反而更像是一句玩笑话。 李梦露出笑容,被炸开的黑色,如破布碎屑,此刻一块块,像是无家可归,害怕般的绕过刽,在刽的对面,李梦的后背钻入。 李梦站起,肉体化作一条条血气丝线,先前混在那庞大的黑色之中,被黑色保护着,便没有受到伤害,此刻重新化作肉体,倒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摆了摆手阻止刽攻击那些黑色,它们想来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了,刽跟着起身,跟着李梦,两人一同看着头顶的星空。 离开了那些幻觉,留下的便只剩苍凉的现实,很久没有看到的星空,此刻出现,出现在这苍凉的大地,这与其说是大地,倒不如说是漂浮的孤岛的,濒死的星球周遭。 仍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长久面见那些美好,见了满目疮痍便觉得虚假,此刻,见多了那些烦杂,倏忽间看见这漫天闪耀的群星,他们是如此的耀眼,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光华。 “真美啊。”李梦赞叹的说道。 “你...真的是李梦吗?”刽在一旁问答,离着的短暂距离,仿佛就是他怀疑的本身,距离感,朦胧感,他看不真切。 李梦低下头看着刽,他幽蓝的心脏,和那星星一样美丽,他温柔一笑:“是的。” 李梦一挥手,一抹幽蓝,正是刽附着在他身上,如同一叶障目的灵魂,刽代他看那苍凉,编制起的虚幻,便是这所谓的幻境,夹杂在真实之中的,纯粹而美好的梦。 李梦看着刽身后不远处那雕像,花朵此刻枯萎的,轻浮的扒在上面,仿佛连李梦的眼神都已经承受不住,在注视下,缓缓碎成一段段,脱落,露出早已不再白皙,焦黑的,满是裂痕,缺了许多的雕像。 “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人们要修建雕像,要膜拜他。” “只是现在看来,这大概就是神的厉害之处吧,他到底是要比大多数人活的更久些的,哪怕只是个空壳。” 李梦看着那雕像,笑着说道。 “你已经没事了吗?” “恩。”李梦回答道,他便看着刽,问道:“要一起,拜一拜他吗?” 刽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两人便朝着不远处的雕像走去,被尽数吸纳黑暗,此刻的大地,除了苍老与单调,苦难带走一切,林立的残垣断壁如希望本身。 而那雕像,经历种种,早已不似从前,如一个人,身坠地狱,提灯启明的人,尽管他遍体鳞伤,却始终不曾倒下。 此刻,他注视着身下的两人,是不是就像当初,见着许多在祭典之上的人们那样? 刽学着李梦的样子闭上眼睛,却没见李梦双手于胸前合一,便只是闭眼站着。 微亮的光线,轻拂伤痛,李梦缓缓睁眼,看着刽,眼中的百般,终究只剩下注视时的悲伤与欣喜。 矛盾的心,体现在矛盾的爱之上,言语无法形容的东西,多是喜爱,也多是无奈。 人不完美,将自私处无私的展现,不完美处也就自然无法完美的表述。 李梦只是看了一眼,眼中的情绪便藏匿至深处,只是等着刽睁开眼睛。 刽在稍久之后,觉得不太对,便稍稍眯眼瞥了一旁的李梦,却发现他正笑看自己,便猛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不叫我。” “我也才刚刚睁开眼睛。”李梦笑着。 当然是谎话,两者也都彼此心知肚明,这只是一个,玩笑。 “要跳舞吗?”李梦问道,“过去在家乡的时候,祭典开始时,总有两个人一起跳舞,说是象征人间美好。” “我...”刽犹豫着说道,“我不会跳舞。” “我也不会。”李梦笑着说道,“那正好。” 他拉起刽的手,魂影构成的身体此刻凝实的,枷锁尽数打开,简单的眉眼,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周围单调的,人间哪有美好,只是两人跳着舞,看上去并不赏心悦目的舞步,待最后,李梦旋转着,松开了刽的手,两人一起旋转。 红色一波波,渲染扩散,如舞动的绫带,随着扩散,血色重新覆盖在万物之上,慢慢变得红润,万物兴,新树一棵棵钻出,天间的一抔抔,一条条,变作溪流,伴着绿。 花盛开,像那茂盛着,伸展枝叶的树,嫩绿的搭着花的娇艳。 刽看着,看着周围突然长出的色彩,迷了眼,娇艳的一切,美好尽数展现,不似先前见过的一切,只是一股新。 生机勃勃,天下新兴,李梦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春天,他所见得,也许并不美好,见着多了,只是单调。 春天总是美好,那么他的春天,他要带刽看的春天该是如何? 大好山川并存,小小此间,见得云霞,抱得日月,百色千艳,绫罗铺遍,直通远处,一线天。 李梦缓缓停下身形,画卷展开,站定的两人就如画中人。 不论是故事,还是画,终有步入终章,合上书页,终有阅尽百态,合上画卷的那一天。此刻,也是如此。 第八十八章 握剑载之 画卷铺就,只在完全展开的那一瞬,最是惊艳,李梦也只为刽准备了这么一瞬间。 血色构成的万物,色彩瞬间褪去,如水墨般,此刻融化,落下,而李梦,他也用尽了最后一丝血气。 这是他的春天,来去无声,便只是此刻,倏忽间吹来的一阵风,带着最后,夹杂他的万千美好飞来,很是好闻。 “会难过下去吗?”李梦问道。 他完成了他的承诺,一起看了春天,那么刽,他当时既然如此的说了,便也是明白的,两人分别的时间,要到了。 刽垂下的手臂抬了抬,轻微的,又垂下,紧接着用力的握了握拳,又松开,只剩下彷徨与无力。 “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心中明明朦胧的,却有什么拼命的敲打着?” 只是分别,大量的情感却仿佛落空一般,坠入心间,明明以后还会再见..... 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李梦,然后问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李梦只是笑着,没有说话,逐渐枯朽的世界,见了美好,此刻便比先前更加的残酷,那么李梦,他所见到的,他亲眼看见这些,那些生机磨灭,变成这般,又会是如何? 萧瑟如秋,凋零的,坠入严冬,再无春至,依稀记得的夏,便也就只剩下蝉鸣的恍惚了。 怎会如此?一切本不会如此。 怎会如此。一切注定不会如此。 李梦索性离开的身体,魂影飘离,他的灵魂亦是黑色,那些红色已经不在。 身体软倒在地,李梦笑眯眯的说道:“还要让我等多久?” 刽缓缓停下的步伐,站定后的面庞敛起笑容流露出的悲伤,只是站着,一言不发的局促着,彷徨着,两人对视。 一声叹息自一片黑暗中响起。 而这一声无声的叹息于心间,于李梦的心间响起,瞬间喷薄出的黑色,笼罩在肉体之上,那身空壳径直站立。 如从下到上填充,身体没有任何依靠,便直接诡异的站起,包裹的黑色透明的,淡薄而虚幻的黑仿佛倏忽间远去的云燕。 膨胀的雾气填充而成的雾巨人在两人面前直接出现,只留下片刻的对峙,紧接着他挥拳砸来。 李梦一怔,侧脸看着,却又紧接着会心一笑,他又看向刽,温柔的说道:“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吧。” 巨雾涌动成的巨拳袭来,李梦不为所动,而刽,在巨拳贴近的瞬间,他踏前一步,紧接着踮脚腾起,身带剑,一剑刺穿黑雾,搅碎手臂,冲向怪物的身体。 “嗯。”他在与李梦交错的瞬间说道。 李梦便笑着,笑容愈发的盛,转身,他挥剑亦是跟了上去,漆黑的剑,浓郁的悲伤,与前面那闪烁着蓝色的漆黑遥相辉映。 一前一后,刽搅碎烟雾,怪物的另一只手臂砸来,下一刻,他的头顶,漆黑的魂影从出现,搅碎手臂,投入黑雾之中,怪物的身体之中,刽没有犹豫,便也跟了进去,穿过烟幕的屏障。 两人挥剑搅碎着怪物身体,四散的黑色如潮水像四周散去,源源不断从李梦肉体里散出的黑色暴涨,覆盖,蔓延至整个孤岛,铺天盖地。 李梦的黑色,席卷的黑色缠绕剑身,纠缠如龙卷,不断壮大的剑,他无比的强大,而刽,他似乎变得更加强大,剑芒不再以蓝色为中心,漆黑的剑芒,流传上升的蓝色一丝丝环绕。 两人挥数剑剿灭的黑雾,一瞬间突然以李梦肉体为中心暴涨蔓延的黑色直接挡住两人的视线。 下一刻,漆黑完美覆盖李梦的肉体出现的人,他站定原地,待烟幕散去,平和,三人视线相对,他直冲而去。 随着他的行动,只觉得世界似乎为之一凝,沉重的感觉传来,只是那身影却行动的如此之快速,如此之自由。 如腾飞般,踮脚冲来,贴地飞行,轻飘飘的,拂动的黑色自然的像身后的两侧流淌,只两步,稍远的距离便到了,就像鹿那样的优雅轻佻的步伐。 李梦与刽一齐下劈,只是瞬间,在将要劈到那人的瞬间,一道自行凝结而成的黑色在老人的身前出现,直接抵挡住两人的攻击。 那人身形没有任何阻碍的,穿过两人之间的,尚能过人的空隙,黑色的线自行灭却,雾气凝结而成的剑随着他的意念出现,凝聚在他的身前,他这才抬手。 轻飘飘的一剑,回身一剑,满世界的黑色如齐齐化作这一剑,沉重的压力,一剑斩去,面前的黑色扩散波澜。 李梦的剑之上,在老人穿过两人的瞬间,黑色的旋,扩散倒悬,护住两人的背,而刽顶着巨大的压力转身。 此刻一剑斩出,站在黑色的屏障之上,凹陷的痕迹尚未复原,刽便破雾而出,黑色如风如衣环绕与他身侧。 双手握着的剑随着移动,斜拖身侧,此刻横起一剑,撕开的晦明黝黑,明暗交错的不真实。 周围的黑色保护着那人,而刽,他的剑斩却这些,破开这些,漆黑的剑芒顶着重压而出,此刻在这压抑之下,竟是如更加锋锐,暴烈。 头顶,四周的黑色,如千刀万剑,此刻齐齐随着动静,刺向那动静的中心,黑色护着他,护着刽,便抵挡下了一切。 李梦手中的剑,此刻不断汲取周围的黑色,不同于面前那人的掌控,超脱,他只有手中此刻握着的剑,沉重的周遭,李梦缓缓走着,却越来越快,周遭的尽数,黑色缓缓缓和,李梦便跟着冲了上去。 刽先行与那人对上,面前的的人轻轻一跳,却蹦的极高,轻松跳开他的攻击,他便挥手向下竖劈。 瞬间,剑芒搭在斜现的屏障之上,剑芒压下,周围的一切涌去,弥补,抵抗,那人便下沉,剑锋撞在他手中的剑之上。 两柄黑色的剑在那巨大的剑芒,屏障向下的交接之处碰撞,刽看着眼前的人被压得脚踏实地。 下一刻,李梦直接穿过他,踏在前方的壁障之上,一剑刺去,刺穿的屏障,那人侧身躲开,突兀出现的竖立的细线恰到好处的阻挡了刽横起的追击一剑。 面前的敌人,空出的左手,一柄剑瞬间出现,抬起手臂瞬间刺去,只是李梦他手中的剑,涡旋瞬间向外蔓延,旋转着吞没细线,吞没敌人。 他顺着空缺进入屏障内,随着进入,屏障支离破碎,刽面前抵挡他的剑瞬间消失,他带着力斩在地上,剑芒失去阻挡压下,斩向敌人。 黑光破开阻挡视线吞没两人的风旋,露出里面。 李梦与黑影挥剑相撞,李梦与刽两人身畔涌动的风旋阻挡周围的一切刺来的黑色。 刽抬起剑冲像黑影另一侧,一根细线落下,黑影一心二用,涌动的雾气凝聚到如破碎的晶体,手中黑剑源源不断的黑色用尽,将要到达临街。 一瞬震颤,黑影只用力推了推他的剑,风旋瞬间溃散,黑色自他手中的剑中释放,无数细线如针一样向面前飞去,要贯穿一切。 李梦离得最近,被那仅仅用了力,往前压了压的剑推到直接飞了出去。 离得远的刽,他身后风旋构成的披风被撕扯的向后拉成一条,但他不曾后退,迎着那前方的无数细线,挥剑。 剑芒划过,此刻瞬间放出的粉尘,如漫天炸开的荧幕,淡蓝绽放,无数黑色消散,刽踏步再斩一剑,撞上老人的剑。 带动的粉尘瞬间包裹在绽放蓝光的剑之上,消亡的力量斩断黑色,极端的瞬间,黑影仍然反应了过来,无数细线从上至下落下,撞在剑锋之上,撞得不稳的剑,抖动的,无法斩到他。 刽剑身黑芒窜出,凝实的粉尘瞬间将黑色的细线抵碎,挡无可挡,一剑扫过,扫断黑色,露出其内的肉体。 消散的剑芒,漫天粉尘四散,学着李梦的样子卷作风旋,随着冲势飘远的粉尘便回转着,包裹两人。 刽紧接着下劈,只是下一刻,只觉得浑身,先前那种凝重的感觉尽数松开,只剩下眼前,一抹璀璨的黑,是的,璀璨的黑。 倒涌的黑色,瞬间轻盈的身体,眼前的黑色之中超脱而出的一抹金色,两者相撞,凝实的剑,耀眼的光阻挡住这一击。 黑色尽数从李梦肉体之上褪去,紧接着,金色流淌,泻下。 如身着金甲,此刻的李梦,操纵他身体的人,双手握剑,无可匹敌的力量一扫,将李梦的剑扫开,紧接着扭身一剑,将此刻冲来的李梦挡下。 挥动的剑并没有追击,而是回身猛冲,斩像刽,流淌的淡金穿过,刽觉得一瞬刺痛,紧接着这种感觉就褪去,只剩下一种,茫然,又或者说,超然。 剑上的力量影响着他的思维,一种,神圣,威严的感觉,想要令他折服。 只是刽,他的纯粹,并不会为之所动摇,变得淡然的双眼,没有管伤口,再度一剑劈下。 一剑斩出的金甲之人,来不及提前抵挡,此刻堪堪在刽的剑落在自己身前的瞬间挡下,向下发力要将剑扫开。 只是剑瞬间消失,流淌的黑色蔓延至剑柄之下,向上的斩击也完全与刽平行,刽低头压着身体贴近,一剑随着手臂上抬,黑色的剑锋从下往上斩至敌人的头颅。 流淌的金色坚硬的抵挡,剑难以寸进此刻发出的晦涩声音,像金属摩擦,气息痛苦的惨叫。 一条黑色的裂痕出现在那人的胸口,从脖子伸至头颅,并没有得到弥补。 金色反应了过来,他胳膊一个肘击,将刽顶开,斜向下的一剑斩断他的手臂。 落下的黑色如无根之萍,瞬间失去形体,刽双臂尽断,一种异样的情绪再度蔓延,那情绪,名为遗忘。 身后李梦的攻击已至,从身后,一剑斩亦或者说拍在面前的敌人背上,风旋盘绕的剑厚实的,拍的他背后的金甲出现细密的裂痕,拍的他向前迈出一步。 刽只是一瞬愣神,之中遗忘的感觉与先前那些混杂在一起,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顺从。 李梦贴着那人的身体,绕着转至敌人的正面,再度一剑,拍的那条被刽划开的裂痕,周遭瞬间破碎,露出大开的胸膛。 “刽...”李梦轻声唤道,身体化作的风旋构成了他的双手,与他手中的剑,金甲之人,那个李梦,金色的眼瞳,此刻缓缓闭上,看着眼前的黑色。 再睁眼时,眼前的黑色,已经下意识的挥剑刺来,剑刺向心脏,又一次刺出,刺入没有任何保护的心脏。 无数,无数的黑色,被容纳在这金色之中的黑色此刻顺着剑流向刽,风,巨大的风,灵魂掀起的浪潮,气息流传,涌向刽,刽便瞬间清醒了过来。 而面前的金甲之人,他苍老的声音此刻开口,满是沧桑,“此身尽数归汝,但记....千山万水,心神所往处,尽归于心。” “此为征途,亦是归途。” 他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雕像,过去此处的苦难,他被封禁于此,卷起一阵风,带来了雨。人们便建起了雕像,朝拜起所谓的神明。 无心之举,此时忆起,见起,倒也有种别样的...风趣。只是这些信仰之下,却产生了如此之多的邪念,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吧。 金色散去,转为灰,黑,他们尽数朝着剑的另一端涌去,只剩下李梦,他的眼睛睁开,看着刽。 刽慌忙的想要拔出剑,松开手,李梦只是说道:“收下吧,这是我留给你的...” 流淌的黑色,李梦的黑色缓缓溃散,化作纯粹,朝着刽涌去,此时此刻,便只剩下庞大的遗憾,整个星球的遗憾,一如曾经,李梦于泣离所说的那样,这些邪念,尽数都是他的邪念。 这些并做的他的遗憾,刽只觉得越来越沉,他的剑也越来越沉,只是看着李梦,看着他眼中的那些,他便也只能牢牢的握紧这柄剑。 他此刻,什么都无法感觉得到,只剩下庞大的茫然,悲伤凝成的茫然,他彻底放空自我,丝丝鲜红,从血肉之中,灵魂的深处剥离,再度覆盖在刽的身上。 刽的魂影便清晰着,他哽咽着,喉咙之中的什么,沉重的他发不出声音,死死摁住的手,抓着剑,黑色与红色编制他的灵魂,环绕他的心。 点点幽蓝,蓝色被这些拥抱,似乎温暖的,令他能感觉到一些别样。 紧绷的身体,流淌的黑色之中,李梦最后说道:“别哭...” 他笑着,两行浅薄滑下,肉体粉碎,完美契合灵魂的这些,尽数披在刽的身上,披在刽的那身红色之上,重新构建,他将他的美好碾碎赠与刽,将他的邪恶碾碎,赠与刽。 两者随着意识的消散,成了无主之物,不再分彼此,纯粹的,黑色与红色交织,一点点构筑刽的肉体。 又在倏忽间,像一阵风,吹在刽的身上,吹得他落泪,吹得他表情丰富的,像是要大哭一场,他的肉体,属于他的肉体,能够遮掩些什么的肉体成型。 剑的另一端,只剩下空荡荡的,残余的一缕灰烟飘散,勾起的一抹蓝色漂浮在那。 “李梦...”他呢喃到,盯着手中的剑,“李梦....”他重复道。 轻轻的闭上眼睛,颤抖的,于瞬间他突然睁眼,痛苦的喊道:“李梦!” 悲伤涌起,不同于那些雾气的翻涌,有着肉体,便宣泄着,有着触动旁人的能力。 沉重的剑,他握着,握着整个星球,握着整个李梦,这是遗憾,亦是一种期望,一种传承。 两人以剑载之,泣离不愿意自己握着这柄剑,而刽,他终究还是握住了他,握住了自己的命运,以一个人的身份。 “你骗了我!”刽咬牙看着前方的幽蓝。 “....”幽蓝沉默着,没有表情,便说道:“我没有骗你,是他自己选择了这个结局。” “走吧。”他说道。“得到了这个星球了力量,便大功告成了。” “我不会走的。”刽说道,“我要带着李梦的那份,走下去。” 他仅仅的握着手中的剑,盯着那片幽蓝,闪动的悲伤于痛苦此刻尽数朝着一个方向宣泄。 幽蓝便又沉默了,他缓缓说道:“他已经不在了,这么做还有意义吗?” “他还在的!他就在我手里!”刽愤怒的说道,他仅仅的抓着剑,就像抓着李梦那样。 幽蓝笑了,他噗嗤的笑了一声,对眼前的...人,对他的天真,笑了出来,“你知道,想要让我们这样的东西,不被头顶的杂碎发现,需要什么吗?” “我来告诉你吧,不仅仅是一个所谓的肉体,更需要一个完美匹配的灵魂,一个不会被看出端倪的灵魂。” “他将自己的灵魂彻底消去意识,才得以让你能够鸠占鹊巢,他已经死了,失去了意识,彻底的死了!从你递出那一剑的时候,你亲手杀死了他!” “....”,“不可能!”刽说道,“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你不是也不希望他死去吗!”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泣离问道,“你忘了最初,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吗?” 幽蓝轻轻晃动,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他说道:“该走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刽听着泣离如此无情的话,他愤怒的眼睛盯着他,怒火越发高涨,握着剑,他感知着一切,顺着这剑,想要找到些什么。 只是瞬间,他猛地抬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是你害死了他!”他愤怒的说道。 一股联系,同源的力量,此刻的另一半就在眼前的那抹幽蓝之中,这本该属于李梦的那部分。 “我本就提醒过他,阻止过他....”泣离说道。 只是刽,他已经彻底的失去了陷入疯狂,他挥剑直接冲了上去,迎上了泣离。 这星球,泣离本打算容纳下所有的恶,而那时候的...李梦,他只需要汲取那些血气,这便够了,他握着他,两者结合便好。 他吞食了这星球一半的恶念,这些灵魂,倘若李梦没有彻底接纳这片星球,那么就无任何事情发生,只是他接纳了一切,就像他放弃一切让刽继承他一样。 他也会无条件的继承这星球的一切,只是这星球...他的一半灵魂已经被泣离吞食,此刻便是一个残缺的...不断漏气,注定消亡的东西。 李梦不愿意放下,他不愿意再做以前的...杜卡,他不愿意回来,一如现在,刽没有松开剑,完完全全的接受了李梦。 意识消散,原本的破洞的球彻底消散,这些无根之萍,便顺理成章的进了刽的灵魂之内,成了壮大他的养分。 泣离只是骤然成型,他手中的黑色,与刽手中的一把,一半对一半,只是刽,他尚有其他他封存在里面,释放出来的力量,此刻便只是一股脑的碾压了自己。 两剑相撞,刽直接带着蓝色砸进残破不堪的大地,已经快要消亡殆尽的大地。 “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你这个小偷!”刽说道。 一把抓着想要向后逃跑的蓝色,手中的黑色长刃带着的苍劲一剑斩下,斩的泣离手中的剑支离破碎。逸散的粉尘打着旋,纠缠交织,飞向泣离。 “你我之间又何须分彼此。”泣离说道。 “我才不是你。”刽怒吼着,如万箭齐发,铺天盖地的黑色箭雨落下,射入泣离幽蓝的魂体之中。 “...”幽蓝听着刽的话,任由这些没入体内,满不在乎,而是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他突然问道:“那么,你是谁?” “我?我是,刽!”他怒吼道,直冲而去。 泣离听了这句话之后,便只是笑了,苦笑,亦或者说,还有些欣喜,“那就,好好记住你现在说过的吧。” “刽!”他大声吼道。 蓝光直冲而去,迎着刽的身体,他的剑锋,幽蓝被一分为二,黑色大片涌入长剑,幽蓝覆盖于剑身之上,拖长的蓝色没入剑身。 “这些东西,还给你。”泣离的声音说道,“但同样的,你也要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同源的力量,不仅仅剑刃,更是那灵魂,此刻这一片突兀的涌入,大量的记忆涌入,一幕幕,令刽感到大脑想要涨裂。 一幕幕进入,紧接着,幽蓝剥离一幕幕便又倒退着离开,不仅仅是那些他不曾记得的,还有他此刻,他铭记着,永生无法遗忘的,此刻尽数被剥夺。 “还给我...还给我!”刽大声吼道,在这一片漆黑之中,那些美好,此刻仿佛沾染鲜血一般被无情的撕开,记忆的伤口流出的血液模糊着与之产生联系的那些。 “把李梦,还给我!”他大声吼道。 脑子里的东西此刻瞬间抽离而出,刽挥出的剑刃,拉出的残影,剑光,此刻不断变化,从此刻夹杂淡金的黑色褪去,变为黑红,紧接着又变为幽蓝。 种种东西被封存,被剥夺,只剩下此刻,手中的鲜红。 漫过红色的黑色此刻尽数老实的呆在红色之中,一道道枷锁缠绕在其内,刽只觉得自己在遗忘,只剩下他此刻的愤怒还在蔓延,被痛苦加剧着。 他拖动红色,愤怒的挥斩,蓝色瞬间飞出,出现的,便只是一点碎屑,此刻一离体,趁着刽愣神之间,就瞬间向着星空的一个方向飞去。 只剩下刽,他一个人愤怒的驱动着暴走的红色,不曾停歇。 天空,不知何曾出现的一个人,他恭敬的捧起那抹幽蓝,将其放在手心。 刽仰天怒吼:“你是谁,你是谁!”他愤怒的说道。 那人看着脚下的人:“我叫奥卡菲斯。” 下一个瞬间,他直接远遁而去,只留下茫然的星空,与刽无处发泄的怒火。 他紧紧的抓着手中的剑,他本能的,他的脑海只回想着一句话:“我是,刽!” 无数日月的陪伴,铺垫,此刻只成了这一句话,成了一个,独立的人。 第八十九章 勿忘念 “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在满地鲜血的狼藉之中传来,刽看去,红色的灵魂立在尸堆其上,问向自己。 “没有名字。”他说道。 少年费力的推开成堆的尸体,那灵魂像老人一样呆坐在尸堆之上,似乎在想着什么,少年没有管这些,只是推开挡路的尸体。 身后的声音又问道:“为什么没有名字。” “忘记了。”少年推着尸体,前方满是碍事的尸体。 身后的声音又接着问道:“不想找回来吗?” 他停下,看着那道红色,转身说道:“他跟我说,我是自愿忘记掉的。” “所以,不需要找回来。” 只是落寞的身影,在满地尸体间,秋意收去的生,此刻凉凉的,冷却下来,沉积的寂在两侧风吹拂的麦浪之中,火浪摇摆,撩起些许暖。 映红的光,些些暖与手中的凉一起,推开的路,满地流血,前程不知。 “你...不孤单吗?” “孤单?那是什么?” 刽不解的看着红色,血色的人间,他不曾动容,只是此刻,对这样的一个或许带着些许悲伤的问题,他却好奇着,微微动容。 “就是....”红色微微停顿,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一个人走在路上,一言不发。” “...”,“还有呢?” “很困,很冷,很黑,只是一个人,走在一条很狭小的路上。” 刽思索着,便接着问道:“孤单,是件坏事吗?” “你觉得呢?” “......”刽沉默着,“我不知道,我从没这样想过。” “只是....”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与周围的一片狼藉,“似乎有些,困了。” 刽看着那抹血红,问道:“他们叫我躲起来,叫我跑起来,你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做吗?” “我不知道,但我或许,能让你不这么孤单。” “为什么?” “因为我很孤独,比孤单要孤单的多的,孤独。” “那你一定很困吧?” 血红笑了笑,跳动着,“是啊,我已经,很困很困了.....” “那我们还真是...很像啊。” “是啊。”血红笑了笑,“要一起吗?我们一起,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刽看着满地,看着前路,感受着手中的冰凉于周围,火焰逐渐凉去,闭上的眼睛只剩黑色,他便睁开了眼睛。 “嗯。”他说道。 血红涌进他的体内,住进一张白纸之上。 ........ 刽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的梦,安详的梦。 他与一个人结伴而行,明明只是一个人的旅途,却仿佛有另一个人站在一旁同行。 穿行于尸堆之中,小城溅起的鲜血与头顶落下的雨一起,给那墙上,地上润色几分,刽站在屋檐之下看着雨,看着朦胧的雾,透过这些,看着这沉寂的城镇。 于夜晚,篝火点缀的角落,温暖之中,烤着什么,他吃着,火光照着他的面庞,眼中便多了星星点点。 混在尸体之中躲过人群的搜捕,抹着的肮脏,他置身其中,却又缓缓睡去。 夜色之中,仰望头顶夜空之人,孤寂的人儿自言自语,突然便笑了,笑的极为开心。 流浪于街头,少年一直往前,脸上的脏乱引得旁人侧目。 夜晚的小河,静静流淌的河水,待万籁俱寂,噗通一声跳入河水之中的少年惊呼着,又因声音太大惊动旁人,一路带着的惊奇与笑容拉着一条水迹奔向远方。 偷偷拿走的,别人晾在外面的衣服,挂在外面的食物,吃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走在各色的街道。 穿过黑色的高墙进入的荒凉,他们见过的春夏秋冬。 挥剑夺取的生命,奔至的大地尽头,于礁崖之上眺望远方,一起看着的,浩瀚的大海与天空。 脏乱的中心托腮坐着的少年看着周围朝拜的一切,看着远方,少年忽然抬头看向天上飞着的乌鸦,跟着他,飘向茫茫然之中。 一点点吸纳的血气,一次次挥动的剑,日月同辉,于淡淡的黑之中眺望远方高墙升起的光,于海的远方,看着坠落的火腾起的红,散出的热染红的海面沉寂下去。 黑影一点点前行,朝着来时的方向,他的心散出的蓝光与身旁一直跟随的红色,两人走着,从慢慢地走,到飞奔的跑。 穿过的各色,漆黑的剪影,黑红的双花,直至两人停在一道墙前。 雪白的画卷突然变黑,吞掉两人的剪影,红色不再,只剩下一片黑色之中缓缓亮起的蓝光,他彷徨的看着四周,被黑色笼罩的四周。 直至突然树立起的之前的一切,黑色的剪影缓缓褪下黑色,露出的红色,一段段记忆涌起,见证,铭记,却又缓缓变为黑色。 红色剥离,飘向蓝色,黑色的天地间只剩下一人,散发的蓝色与红色相拥形成的紫色,如沉寂的蓝,那人失落的..... 刽记不清了,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一些片段,一些模糊的幻想,只剩下愤怒,因什么而产生的愤怒,他抓紧他,便仿佛抓住了那原因。 紧紧握着的剑,颤抖而沙哑的声音,似呜咽,似剑的悲鸣,破损的孤岛之上,刽挥剑。 “还给我!还给我!”他大吼道,剑劈斩,红色留下一道道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突然出现的一抹红瞬间吸引了刽的注意。他握着剑冲去,只是数道枷锁凭空出现紧紧的拴住他,将他困在其中。 一位一头红色长发的少女看着下方的一切微微蹙眉,将刽固定在四根凭空出现的晶体柱子之中,锁链束缚着他。 她注视着刽,直至片刻后她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有留下?” 叹了口气,少女看着下方的发狂的人,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倒是留下了这一地的烂摊子。” “索性资格还在。”她忧虑的声音便又升起一丝希望,“也好让我交差。” 少女隔空遥遥一指,“就委屈委屈你,先睡一觉吧,我实在是不会跟疯子相处。” 刽用力的挣扎,意识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他勉强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红色,看着最后一眼。 无力感,被枷锁禁锢的束缚感,火焰被强压着,窒息般的溃散,他的眼睛同身体一起越来越重,直至眼前一黑,身体一软。 而随着他的意识,残存的什么彻底散去,这星球,孤岛也瞬间,彻底崩塌消散。 刽沉睡飘荡在一片黑暗的星空之中。 红发的少女穿着一身长裙,红色与白色搭配,她踏空缓缓走去,一把撤开枷锁将刽抱住,头顶却突然出现一架飞船,她抱着他直接被一道光线接引着进入。 而他们的周围,临近的星球都遍布裂痕,如被掏空一般,失去光泽,散发着的死寂的灰。 ....... 黑色的剑穿行于星空,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停了下来,只片刻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旁,他摊开手心,一抹蓝色如芥子,此刻飘入剑中。 “你打算怎么办?”那人问道。 “再找一个人,再找一颗星球。”剑中传出声音。 “只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还活着,还存有意识。” “总会找到的。” “所以你真的要变得跟那人说的那样?” “只说是我而已,又没说是哪个我。”泣离笑着,“总有人要走在黑暗中的。” “他可说了,他不是你。”人影笑着说道。 “那就算是...过去的我。”泣离说道,“总归无法是现在的我。”“你似乎...改变了点,这样也不错,算是都获得了新生?” “可这样的新生,我宁愿不要。”泣离说道。 而随着那芥子的涌入,瞬间暴涨的黑色翻涌在剑身,气息一瞬暴涨,引得一旁离得近的星球似乎都有了移动的架势,直至这些被缓缓的压进剑中,周围的异动这才停下。 “八颗,倒也不赖。”泣离说道。 “新瓶装旧酒?” “谁知道呢?”泣离说道,“走吧,该去找这最后一个了。” 人影涌入剑身,剑加速穿行,感应着什么。 第九十章 一纸序 人究竟会做怎样的梦,又究竟是在何种情况之下做梦? 人之梦,梦其所念,一梦解一念。 刽此刻做的梦空白的,什么都没有,他站在这一片空白之中,眼前似乎有着一个模糊,他走了过去,迎着耀眼的白,却见那模糊一步踏出,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刽,他一人留在原地。 他只能看到自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犹豫着,一步踏出,跟了上去。 瞬间,下坠的感觉涌来,包裹着四肢,带走留在原地的一切。 “醒一醒,醒一醒.....” 声音从四面八方,混着这种失重感传来,刽瞬间惊醒。 眼前的短暂模糊随着再度眨眼瞬间清晰,却见一个红色长发的少女,她趴在桌上,撑着头,侧过脸看着自己。 “醒一醒....”她慵懒的说道。 红色的长发披散着落在桌子上,满是一种...银灰色的材质的金属构成的屋子,刽想要起身,猛一用力,却像是顶到了什么,被压着。 他发现眼前淡淡的透明,他转头,却发现四根金属将他围在里面,透明的淡紫色薄膜将他囚禁,只露出一个头。 “啊!你醒了啊。”女孩说道,端坐起来,披散的头发各顾各的甩动,蹦跳的,又站定。女孩惊喜的,以至于她这动作激动的,便吓得刽一个激灵。 刽下意识的向后靠去,又向上骤然发力,想要站起,顶着什么的感觉传递出痛楚,他便又被强行老实下来。 刽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紧接着他问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少女眯眼笑了笑,“这里是你短时间的家。” “家?” 刽有些迷惑,问道,“家是什么?” “家?”少女一瞬疑惑,又转念间恍然大悟,“家就是住的地方。” 少女随意的说道,扫了一圈周围,紧接着又打量起刽,她问道:“那么,你是谁?你还记得吗?” “我?”刽说道,“我...我是刽。” 这个名字瞬间出现在脑海之中,就像烙印在深处,遍布全身一般,只是念出这个字,一种强烈的感觉便涌起。 他便确信了,于是刽重复道,“对,我是刽。” 少女听了刽的话,端坐的身子直接靠在椅背,脖子搭着椅背顶端,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紧接着慵懒的说道:“那就好。” “可以交流,那我就把你放开吧。” 咔哒一声,金属柱子下方的地板,对应的格子瞬间向一侧拉起,收下柱子,紧接着复原。 刽只觉得一瞬的轻松,但紧接着,一股极其虚弱的感觉传来,他直接软倒,索性离得墙极近,此刻便直接软软的,脑袋磕着墙,整个人靠在上面。 “我...我这是怎么了?”刽问道,轻轻眯起眼睛,忍耐着后脑勺撞击的痛,倒是一脸淡定。 “啊!这个啊。”女孩撑起脖子再度看向刽,此刻一脸的不好意思,“先前以为你无法交流,我又不擅长这方面,为了方便,索性让你一直昏睡着呆了半个月。” 轻轻地笑了笑,让自己看上去无辜些,她接着说道:“不过眼下,你这具肉体已经萎缩到了极限,然后我就把你叫醒了。” “啊,对了,你都告诉了我我的名字了,那我就也告诉你我的名字吧。” “我叫朱瑾。”女孩说道。 她迅速岔开话题的架势令本就有些晕晕乎乎的刽直接放弃了思考,他依靠在墙上,身体用不上一点力,他问道:“那...朱瑾?你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我好像忘记了很多。” 每每回忆,茫然与刺痛,一种令他淡忘,一种却让他铭记,矛盾的感觉令刽极其不好受。 “你还记得什么?” “我只记得...”刽思索着,那种痛苦真实的,他断断续续的说道:“一团黑影把我吞噬....夺走了...蓝色的光。” 女孩静静的坐着,静待下文,刽却没有再开口,她等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没有了?” “嗯....”,刽点点头“很痛苦,其他的,记不起来的....我好像忘记了很多。” 女孩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索,她有些不满,但又旋即展颜一笑,“那就不想这些了。” 一种压迫的感觉从下方顶着刽,随后缓缓变得轻松,一阵震颤。 “这次把你叫醒主要嘛,还是实在没办法了,再不把你叫醒,你可能就要饿死了。” “谢天谢地,你还能沟通,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投喂你。” 少女人畜无害的一笑,紧接着说道:“现在嘛,就简单多了,就让我好好补偿你一下吧。” 她拉起刽的手,将他背到背上,舱门瞬间大开,女孩跳下,光柱缓缓泻下,承载了力量,两人便缓缓的接引着落在一处深山老林的群山之巅。 “哈,终于能透透气了。”女孩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出笑着说道,此刻两人于山林之间,清新的空气,尚具色彩的星球,在降落中拉近,满是绿意。 她放下刽,随意的走动着,伸展着腰肢,与手臂,算是伸了个懒腰。 “这里,能做什么?”刽不解的问道。 “飞船,挺闷的。”女孩说道,“好不容易下来透透气,不急不急。” “那个,不是家吗?” “啊,嗯....随你怎么叫啦,我比较喜欢这么叫。” 少女随意的走动着,一抹红色在绿意之间,相得益彰的,便仿佛多了几分活力,很是好看,只是刽并不懂得欣赏,也没有心思欣赏。 他虚弱的,此刻被随意丢在地上,摊倒在地上,抬头看着的天空,外面的黑夜,星光与流转的色彩在这边,确实亮着。 “这里...是哪里?”他的淡然,在虚弱之中,逐渐涣散,成了茫然。 “这里?”在绿色之中漫步,女孩远远的声音传出:“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颗荒星。” “不过,风景还是不错的啦~”女孩笑着说道,似乎心情不错,窸窣的声音传来,枝叶摇动,紧接着,一声噗嗤声响起,少女的口中。 直到片刻后,女孩这才探出一个头,眯着的眼睛似乎十分享受,此刻看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刽,她笑着,伸了伸手,露出摘的果子。 “......”刽眼前一黑,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饿的。 ........ “所以你明明有能给我补充体力的东西却不给我用?”刽看着女孩,近乎白纸,只剩下一个自我的他此刻也有些恼怒,这些掺杂在那份茫然,便令某人更加羞愧。 “这东西,用一点少一点,能省就省啦。”女孩说道,她推了推桌上的果子,“吃果子吃果子。” “可甜了。”女孩笑了笑,抿了抿嘴唇,露出一副美味的样子。 “.......”刽沉默着抓起一个,一口咬下去,苦涩与一股直冲脑海伸出的酸液令他气息一滞,紧接着五官挤在一起,但他仍是忍着这些,近乎本能,下意识的咽了下去。 “噗,哈哈哈哈。”女孩被逗得哈哈大笑,此刻直接坐在椅子上,笑的摊在那儿,看着刽的面庞,与刽舒展下来的眉眼对视。 然后,自知理亏的某人便缓缓的敛去笑容,憋着的脸涨红。 “你不是说,很甜吗?”刽问道,仍是没有生气,只是一种....苦恼。 “啊?不甜吗?”女孩说道,“我觉得很甜啊,可能是你失忆了,所以认知产生了错误吧。” 看着一本正经的少女,刽将抓着果子的手推了推,却又被女孩不动声色的推回。 “这就不太卫生咯?” “你真的吃过了?”刽问道。 “当然啦。”女孩笑着说道。 “.....”刽看着女孩,又看了眼手中的果子,将信将疑的又咬了一口,那令人痛苦的感觉再度传来,令他攥紧五官。 “哈哈哈哈。”女孩看着,又大笑起来,“你还真的又吃了一口啊。” “........” .......... 片刻后,刽看着眼前似乎老实许多的少女,两人对坐,少女面露难色的看着桌上的果子,而刽,他说道:“所以你一个人在这呆了半个月?” “是呀是呀。”少女说道:“所以才想透透气,顺便....” “顺便?” “我也过得很苦啦,这段日子。”女孩摊在桌上,自知说漏嘴,女孩赶忙岔开话题。 “.....”刽沉默着,半晌,他说道:“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很享受。” “诶!”女孩惊得立起趴在桌上的身体,笑眯眯的说道:“你也会读心?” “为什么要说也?” “因为我在开玩笑呀。” “.....”,刽沉默着,他很难跟得上女孩跳脱的思维,便又沉默些许,这才说道:“你是在开玩笑?” “不然呢?”女孩一脸的理所当然,笑眯眯的说道。 “.......”刽看着女孩,不知为何,脑子里蹦出这样一句话:“讲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讲了。” “噗,哈哈哈。”少女笑着,“好啦好啦,飞船也要补充些气了。” 她强忍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下一次,一定好好的补偿你,用不了很久的。” “下一次?是要去哪里?” “离这里最近,又能补充气的话,应该是.....”少女思索着,只片刻,便接着说道。 “获比卡兹。”她看着刽:“我们的下一站是获比卡兹。” 第九十一章 获比卡兹的星 我们无法变成什么,只因为我们,只因为那些联系,就像头顶的繁星一样泾渭分明。 我们只能不断的找寻些什么,做些什么,这些,每做成一件,便也就越发闪耀几分。 在这黑色的群山凹凸之间,人是要找到些什么的,不然,这从地面升腾起的黑,是足矣吞噬掉一切的,包括那些,头顶的群星。 星球断开了联系,此刻,无数的人,沉沦于此,彷徨于此,汹涌的黑色,浪潮将侵吞群山,仅存的人们,苦难之间辗转,立于山巅。 天空,阴暗无比的天空瞧不见任何光彩,如尘埃般的黑色粉尘像火山灰,不停的飘落在这世界,获比卡兹的天空瞧不见星星。 而获比卡兹,它暗淡的,就像快要熄灭,快要沉睡,只是此刻他自身,受潮的柴薪爆发的最后响声,就好像要将什么抒发出来。 不甘?腐烂?倘若只是这些,那么会不会,并不是那么的好,只是它毕竟已经这么糟糕,是不是又很合情合理了? 此刻,只是在此刻,烟霭如火山喷发,遮天蔽日,这座以矿存在的星球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枯竭的矿脉拼命才能堪堪挤出的几丝生命禁不起太多的挥霍,就像将息的火星,稍大的风一吹,他便索性不再挣扎,彻底睡去了。 陆续离开星球,背井离乡,人越来越少,归根结底,还是在于黑潮的爆发。 是的,人们将这些从地底喷涌而出的东西,称作黑潮,最初他们从矿洞,矿脉的深处,喷发。 于阿卡罗萨氏的长达七十年的统治下,共计喷发过三次的黑潮,也正是这三次黑潮,将这偌大的国家掀翻。 距阿卡罗萨开国,被加速开发的星球,矿脉以远超先前的速度枯竭,而第一次的黑潮爆发,是在第五十年的时候,同步挖掘的诸多矿脉,这星球深入地下的通道,经过五十年的挖掘,终于迎来了第一条矿脉的枯竭。 人们听到矿底的低吟,就像魔鬼的呼唤,时而哭泣,时而怒吼。 第二天,喷涌而出的黑色吞没整条矿道,淹没了周围的一切,只是那时,喷涌而出的黑潮还没有那么的遮天蔽日,而是仅仅喷出两人那么高,如喷泉那样,紧接着覆盖在地表。 那些黑色...在半月后,缓缓退下,通过其他的矿道,只是当人们探索时,却发现那些矿道,矿石已经补充了许多,此刻外壁簇拥着一层崭新。 关于发掘出来的....这些黑色晶体,似乎促使其形成的根本,已经被发现了。 人们并没有在意,甚至将之称作星球的馈赠。 只是单个矿洞的喷发,并没有什么伤亡,也就没有什么人记得,那些被压下去的几份失踪人员名单。 有的人,他们在黑潮爆发的那一天,在矿洞中收尾,他们再没有回来。 欣欣向荣的发展大势下,掩盖了一切忧患的火苗,直到第二次的爆发,这一次的试验,被刻意控制着,遍布整个星球的零散矿洞在同一天枯竭,再没有留下任何。 整个星球似乎显出颓势的矿产,于七十年末,一次企图用黑潮反补整个星球的矿坑的计划,试验,展开。 而也就是在这时,人们才明白了,原来这黑潮....亦或者说被那些外来者称作获比卡兹的星球,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它们,想要吞噬,汹涌的黑色喷薄,一齐爆发的黑色于瞬间让这星球,让这一直以来只有少数绿色的星球整个,变成了黑色。 黑色如烟雾,如泥土,轻盈翻涌,却凝住它所触碰到的一切,接着如有意识般攀附,吞没。 建筑如软泥般坍塌,来不及逃走的人们哭喊声被困在雾中,沉闷的,折射成其他的声音,人们躲在山巅,躲在越高越好的地方,目睹着这些惨状,看着黑色吞没山腰,然后止住。 灾难过后,凝实的地表,看不到任何矿坑存在的痕迹,一切仿佛回归的最初,只是这颗星球再没有任何绿色,暴涨的人口,想要活着...他们只能依靠外界,依靠他们过去引以为傲的...矿石。 有权势之人已经开始准备乘那些外来者的飞船离开,而他们在离开之前,仍要做的一件事,自然是填满自己的腰包,越满越好。 以至于当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于半年后,被暴力打开的矿洞再度爆发出的,冲天而起的,遮天蔽日的黑潮出现的时候,一切都被吞没了。 一切文明本身,所有建造的东西都彻底被埋没,同化,成了地底的矿石,只剩下的,一批特别的人,他们活了下来。 厚厚的黑色,冲天的黑色将天遮蔽,大地涨着,填平一切,留下的几个尖尖就像小沙包。 这里到处都是沙包,只有极少数的,那些最最高的山,此刻便成了一座小山, 当前来探查的飞船零散吃力的穿过烟霭飞来一次过后,就再没有人来过了,有的人抓住机会拼命挤入,而有的人,现在还生活在这看不到希望的星球上的人,他们被永远的留了下来。 永远的困在了那,似乎没有将他们包裹同化,可却无时不刻在同化他们,令他们绝望的黑色之中。 ........ “陈洛,再这么挖下去,恐怕黑潮又要爆发了。”青年说道。 他面前的黑色短发青年背对着他,看着这昏暗的天地,蒙蒙的光亮和这些仅存的希望一样,若有若无,吊着一条命。 “你还有什么办法吗?”陈洛反问道,“我不想就这么在这里呆一辈子。” “可万一真的爆发了....”青年惴惴不安的说道。 “它们...不会伤害我们的。” “......” 青年沉默片刻,似乎这句话令他想着些什么,他便又有些失落的接着说道:“你说,真的能挖到飞船吗?” 青年的话令一直背对他的陈洛转过身来,看着他,他漆黑的眼瞳,沾染周围的黑,如矿洞般深邃,此刻微微一笑,用温柔的语气说道:“能挖到的。” “......” 陈洛的话并没有令青年感到安心,正相反,他感到无比的惶恐,而他们身后,两人站在的高地之下,一个巨大的坑,无数的晶簇林立,其中的人也正在往外走着。 这里,印象中曾有一艘飞船,而现在,不知它被埋在多深的地下,又究竟有没有成为这满地的晶簇。 众人忙碌,而此刻,名为陈洛的青年走了几步,与走上来的众人打招呼。 “辛苦了,大家。”他说道。 “结果今天又没有任何发现啊。”一位女子泄气的说道,此刻靠在一个青年肩上。 众人站定,男女之间两两站定,一共六人,隐隐之间便显露出彼此之间的亲密,在这样暗无天地的地方,总归是要有些盼头的。 而剩下的,便只剩下陈洛与那先前提前上来,似乎忐忑万分,与陈洛对话的青年。 此刻众人交谈着,便只剩下那孤零零的青年,他一个人稍稍离得远一点,在陈洛的身后,远离人群。 他不同于陈洛这个隐隐成为众人主心骨的人,他腼腆,自卑的,只是此刻,陈洛却转过头看向他,招了招手,他仍是愣在原地,却被陈洛硬拉了过去。 “罗萨,不用见外,大家都是一家人。”陈洛说道。 “一家人吗?”罗萨在心中问自己,低头看向地面的双眼,黑色覆盖,如浪潮汹涌,只一秒,便如活过来一般瞬间冲向他。 罗萨被措不及防的吓了一跳,一用力便一屁股跌倒在地。周围的人笑着,便只是陈洛伸出手,想要拉起他。 “怎么了?”陈洛问道。 “大概是...有点累了。”罗萨摇了摇头说道。 第九十二章 坠机 “啊——”朱瑾无意义的拖长音叫着,“好无聊啊。” 此刻的少女整个人躺在椅子上,脚随着她的话,一下一下的的抬起落下,踩在地板上。 闭目沉睡的刽被朱瑾的动静吵醒,他睁开眼睛,用手擦了擦模糊的视线。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睡下去?”朱瑾看着醒过来的刽,而刽,他的视线穿过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看着窗外的景象。 “好黑....”刽说道,窗外光线一成不变的稀少,可那也沿途看到的星球,却大都有着色彩,明亮的。 此刻途经之处不曾遇到星球,便在短暂的黑暗之中,看着远处的星星点点,只是这样,倒也确实无聊。 “是啊,是啊。”少女闭着眼睛仰着头,手舞足蹈,啪嗒啪嗒的发出踩踏地板的声音,自娱自乐。 “你之前不是一个人也呆了很久吗?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刽问道,“你之前也一直这样?” “之前?”少女被问得一顿,理直气壮的说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可是真的很吵。”刽说道,他也坐到桌边,此刻便发呆的凝视窗外。 少女见刽没有搭理自己,此刻撑着脑袋横在桌上,挡在刽的面前,睁着大大眼睛看着他,“你就这么发上一整天的呆?” “不然呢?”刽看了看空旷的飞船,“不然还能干什么?” 少女听着刽的话,睁的大大的眼睛缓缓合下,眯着,说道:“啊——,你真的好无趣啊。” 她手舞足蹈的站起,看起来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刽看着无理取闹的朱瑾,“那你是要再找颗星球玩上一玩?” “赶路要紧,赶路要紧。”女孩听到这,眼前一亮,却又想到什么,迅速暗淡,摆摆手,一副态度坚决,为刽着想的样子。 “那就不要吵了。”刽说道,便又偏过头,看着窗外,一点点闪烁,远远的明亮向下落去,他们在上升。 “可是....”女孩自顾自的说着,“啊,真的好无聊。” “那就把那些.....”刽说道,注视着桌面,却突然发现桌上空荡荡的,“你全吃了?” “不然呢?”朱瑾说道,“真的很无聊啊——” “......”刽便有些佩服眼前的少女了,由衷的。 他回想起之前,被女孩以不能浪费为由,强逼着吃下整个果子的经历,那可真是折磨,可朱瑾却全都吃下去了,把剩下的那一堆..... “那就降落下去玩一玩呗。”刽是怕了朱瑾了,眼前的少女无聊的时候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我也很想啊.....”少女说道,“可是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少女摇着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为什么?” “因为不行呀~”少女眯着眼睛即答道。 “.......”刽便不想聊下去了,此刻重新看着窗外,黑色与泻下的光,刽的记忆空白,故而现在,多装些这些,倒也感到有趣。 只是女孩却不管这些,他摇着刽的肩,“陪我聊聊天吧,不然我真的要无聊死了。” 少女痛苦的说道:“啊——早知道降落一次要消耗这么多气,我就不下去了,这下什么都玩不了了。” 朱瑾脱口而出,待说完又后知后觉的,眼睛猛地睁大,瞪大的眼珠和刽大眼瞪小眼。 “难怪。”刽说道,“这算不算是你咎由自取?” “还不是你突然又昏过去,我着急带你回来。”朱瑾说道这里,便又觉得自己占了理,“所以都是你的错。” 刽很想说,不管什么时候回去飞船的气不都已经消耗了吗,只是听着朱瑾的话,想着她到底还有点责任心,带着自己立刻回来了,便老老实实的说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那就陪我聊聊天!”朱瑾得理不饶人,脱口而出,仿佛一切都提前想好了。 刽便也就答应了下来,只是看着少女立刻绽放出的笑容,那抹奸计得逞的狡黠,便有点后悔。 “你不会要反悔吧。”朱瑾在刽升起这念头的瞬间,突然问道。 只是答应都答应下来了,刽自然不会反悔,这股理所应当,不知源自过去,还是人在最初,便是这般。 “当然不会,我都答应你了。”刽说道。 “这么看来,你之前倒应该也不算是个坏人嘛,怎么那时候就发疯的想要砍我呢?”朱瑾看着刽,见他没有反悔,便满意的点点头。 “之前?”刽疑惑的问道:“说起来,我好像连怎么遇到你的,这段记忆也没有了啊。” “诶...这样吗?”少女笑着:“那可真是奇怪啊。” “不会是你动的手脚吧?”刽问道,“毕竟那时候我沉睡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少女一拍桌子,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这样吗....”刽思索着,“那可真是奇怪啊。” “哎,别管这些了。”朱瑾说道:“聊点别的吧?” “聊点什么?”刽问道。 “你决定。”少女难得大气一回,只是他面对的是刽,于是乎..... “我?”刽疑惑着,便又将话头推了回去,“还是你决定吧,我也不知道聊什么。” “我的记忆里...好像不曾与人交流过....”刽轻轻的摇了摇头,每次回忆,都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窗外的寂静。 而他,便也只有看着窗外,在这种寂静之中,两者交相呼应,这种感觉才会随之飘向九霄云外。 “难怪你这么无趣。”朱瑾说道,看着刽专注看着窗外的眼神,“你这么喜欢外面?” “....”,“说不上喜欢,只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很奇怪的感觉?”少女坏笑着:“那就离喜欢很近咯~” “....”刽无奈的瞥了朱瑾一眼,不吃这一套,但....这样插科打诨总是会令此刻的他,如白纸般的自我,有些触动。 这些色彩绘入白色,刽便慢慢被改变,只是他...还不想改变,在找回记忆前,他不想变成另一个人,刽...这个名字,一定对他很重要,以至于他近乎忘了一切,却还记得这个名字。 “那就聊一聊外面这些?”少女的话语缓缓飘入他的耳朵,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在这短暂的时间,看着窗外,沉入思绪之中,放空了自己。 “抱歉....”他说道。 “你还真是有礼貌啊。”朱瑾笑了笑,“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有礼貌。” “你还见过那么多人吗?” “人只要活着,就会见到很多人的,不管愿不愿意。”少女笑着,“你也一样,不然,又是谁教会你说话,教会你思考,教会你这样的讲礼貌呢?” “....”,“看来我真的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刽沉默片刻,思索话语中的道理,这些,有着令他沉默的力量,触动着他的空白,他认同着。 “总会记起来的。”朱瑾笑着安慰道,此刻便有些温柔的,语气间似乎有着的什么,抚平刽心中淡淡的波动,忧伤的波动。 “恩。”刽看着朱瑾,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在此刻,由衷的,“谢谢。” 不知为何,刽突然有个这样的想法,会不会眼前,此刻这个正紧的朱瑾,才是真正的她,这个女孩,此刻才真正的,要与自己进行交谈。 只是下一秒,他的这个想法就被无情的击碎了。 “嗯,礼貌小子~”朱瑾甜甜一笑,肉麻的说道。 “.....”刽眯着眼睛无可奈何的盯着她,盯着女孩此刻半点不似之前的,再度回归的那副...似乎倒也令自己讨厌不起来的...样子。 “哈哈...你真的,嗯.....”少女想着词汇,“对,真的太客气了。” “......”刽看着女孩,半点笑不出来,只是看着面前的女孩,不知为什么,只是看着笑容,笑的很多了以后,不再介意的笑容,他也悄悄的,露出一个弧度。 只是凭着本能,似乎内心,那茫然之中,仍有着难以磨灭的本能令他要这么做,理所应当的这样,在这闲暇的,愉快的时光之中。 这个表情,令立刻发现端倪的朱瑾惊呼着:“你居然也会笑?” “倒也不赖嘛~”她说着,“很有味道哦,灿烂的光照进水里,映射出来的,更为柔和的味道。” 回过神来的刽赶忙抿着嘴,盖住那笑容。 “诶——”朱瑾哀嚎着:“不要啊,再笑一个嘛。” 刽只是横眉冷对,少女便笑着,很有分寸的:“好啦好啦,不逗你啦,那就聊一聊外面吧。” 朱瑾一直很有分寸,刽同她一起的时候总是感觉很舒服,她就像是...永远都无法让人讨厌起来的那种女生,永远的...都像春风一样,暖暖的,痒痒的,剥去风尘,剥去寒霜,便令人舒心的,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如此,便该是用那个词,如沐春风,便该是如此,春,在童趣之中,总是女的,那么眼前的女子,就是那怀着童趣,天真,不失风度的,自有风度的。 此风的舒适,不似那种....安心,何曦,男子的,令人安详的,微沉的风,而是跳脱的,活泼的,轻盈舞动,旋转的风。 “如你所见,我们在上升,对不对~” “嗯。” “按照他们的说法,我们所处的这个叫做星海的地方,是一个如三角的东西。” “分割上下的,是一棵大树,一棵古树。我们现在就在树的下面,而我要做的,就是把你送到中心的树那,然后自然会有人和我交接,把你带到上面去。” “至于这些光嘛....”朱瑾说道:“因为大树太贪心了,所以就吃掉了大部分的光,剩下的,就很少了。” “所以下层,一直都是这么黑。” “上面很亮吗?”刽问道。 “嗯,光就是从最顶端释放下来的。三角之上存在着一片云海,光从中流下。” “那上面也跟下面一样有这么多星星吗?” “数量嘛,是要少些的啦,毕竟是三角,上面的空间就是越来越小的啦。” “而这些星星,他们作为独立的存在,为了稳定,是要与其他星星之间保持一定距离的,他们互相制衡,这才形成了这样一个稳定的三角。” “不过嘛....”少女看了刽一眼,“你的那颗却毁了。” “....”刽说道:“可我....记不得了。” “不过,那不是很危险?”刽着急的问道。 朱瑾看着刽真切的反应,担忧的,便摇了摇头,淡然一笑:“总是有办法的嘛。” “什么办法?”刽好奇的问道。 女孩看着刽,脸慢慢的凑近,带着坏笑,“你真的想知道?” “不然呢?”刽问道,微微后仰,与女孩保持一个距离。 朱瑾便双手撑着脑袋,手肘撑着桌子,“那就是....” “就是....”刽不由自主的倾回身体,两人的距离被拉近,一瞬安静。 “把你吃掉!”朱瑾突然前倾身子,两人瞬间拉近的距离,恰到好处的没有碰到。 刽措不及防,又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向后一跳,只是固定的椅子抵着他,待他回过神来,力松懈着,要往前缓缓时,女孩已经迅速的缩回身子,避免与刽撞上。 “哈哈哈。”朱瑾哈哈大笑,“这就被吓到了?胆子也太小了吧~” “....”刽面无表情的看着刽,一点点分去少女的喜悦,看的她良心不安。 只是她刚要开口,整个船舱却剧烈一颤,紧接着不断颠簸,飞船的警报声,机械的声音响起:“警报,警报,遭到不明的袭击,正全开动力。” 桌上猛地弹起的虚拟地图,是一分星图,局部放大的地图显现出周围的一切星球,而此刻,他们离其上标注的获比卡兹还有些距离,此刻在一颗标注了,却又没有标注的星球附近。 之所以说是标注了却又没有标注,是因为这星球没有名字,却是红色的,上面注明了“危险”。 “警报警报,受不可抗力影响,飞船即将坠落,飞船即将坠落。”声音此刻经过短暂的沉默,再度传来。 而他们的周围,船舱受着干扰,此刻随着第二次警报瞬间透明,只有椅子和桌子还不曾褪去,令人有着依照。 他们在上升前行,可与他们平行的星球,通体黑色,被厚重的黑色,那些涌动着,活着的黑色气流包裹。 此刻,那些黑色伸出,如一双打手,死死的抓住飞船的两侧,之前刽看到的那些...那岂不是说,就是这些逸散的黑色? 它们早就盯上了这艘飞船,却在它们临近时,才突然发难。 “奇怪,我明明设定了偏离它的航道,难道它早就盯上了我们,把航道悄悄拉向了这边?” 少女看着这些,下方的黑色也正在涌来,要覆盖周围的一切,阻挡一切视线。 “没有预警吗?”刽问道:“如果他们早就把我们的航道偏移了的话,为什么现在出现无法改变的事故才警报。” “啊....”少女泄气的坐回椅子之上,不好意思的笑道:“我闲吵,加上要省点气到获比卡兹,就关啦,现在这是最紧急的情况,所以才应急发出。” “......”刽无奈的看着朱瑾,一脸服气。 而紧接着,一种失重的感觉瞬间传来,被完全包裹住的飞船,此刻外面的那些黑色似乎才真正的发力,竟然直接将飞船拉向星球,飞快地。 他们只感觉飞船紊乱的,此刻索性被一股力拉着,抵在地板之上,倒没有因为飞船的向上而往下落去。 只是这只是片刻,刽只是感觉脚下的力似乎有什么缓冲着,稍稍减弱,待又过了一会,这种力越来越小,突然,力量一变,改为了一种推力,便又加速着,与此同时下方一空,刽能看到下方悲惨的大地与几个小点,他看着头顶,黑色正一点点散去,露出的头顶的云层。 这股力已经大到此刻无需再注入,便足以让飞船的动力无法抗衡。 他们感到正不断向那大地接近,即便飞船竭尽全力的飞行,也只是似乎有希望脱离这股力的掌控,但只是又过了一小会,机械的声音便又冰冷的响起打碎了这一点希望,“能源不足,警告,能源不足。” 失去动力抗衡,飞船瞬间被带着,失去任何希望的,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刽在船舱内被那些力扯的十分不适,此刻猛然落地,无数杂乱相冲的力被一股力带着朝着他的头顶冲去。 “嘭!”刽在一阵天旋地转的颠簸之中,船舱失去能源,原本的透明瞬间恢复原先淡银色的模样,连带着之前透明的,似乎是窗口的地方。 刽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再看不到任何。 第九十三章 外出 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当他自然醒过来时,朱瑾已经是醒着的了,飞船没了能源,此刻封闭的幻境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名为朱瑾的红发少年此刻坐在椅子上,无聊的翘着腿一点点动着放在上面那条,看着脚尖一下下挑起。 她单手托腮,撑在桌子上,斜靠着桌子,正对着刽,倒是一点慌张感都没有,便只是安静的,半点没有先前那吵闹的样子。 只是安静着,她那睁的大大的眼睛之中闪烁的,仍是活泼着,似乎只是这样的小小动作,也足矣令她应付这周围的安静。 此刻察觉到刽的动静,她便笑着:“醒啦。”她便紧接着收起腿站起身,站定在原地看着刽。 刽倒没有感觉到什么身体上的疼痛,只是他的脑海却在刚刚的翻江倒海之中被颠了个七荤八素,此刻醒过来,仍是感到混乱沉闷的,似乎有什么一下下从里面刺出。 刽捂着脑袋站起,又摇了摇头,想要将那些混乱摇匀,只是并没有什么用,他便也就作罢,此刻与朱瑾对视,他便问道:“我这是...昏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才醒过来没多久。”朱瑾说着,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竟是有点困了。 见刽似乎没什么大碍,她便又重新坐下,空荡荡的舱内,一直都只有这张桌子和椅子,真是太...空旷了。 “那接下来?”刽问道。 “接下来嘛,容我先睡一觉啦。”朱瑾笑着,揉了揉眼角先前打哈欠渗出的眼泪。 “那...行吧。”刽看着朱瑾那一副不似装出来的困意,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朱瑾趴在桌子上睡觉,他也没有做到另一张椅子上,而是继续靠墙坐了下去,要说巧那倒也是真的巧,两次从意外的昏迷中醒来,都是在这个位置。 刚刚醒过来,再睡倒也不是不行,脑袋那种翻江倒海令他很不舒服,只是难得清静,又飞来横祸此刻在未知的威胁之中,他可没有朱瑾那么心大。 双手环着膝盖靠在墙上,看着此刻银白的船舱,它保护柱了两人,但也阻绝了所有外面的信息。 刽似乎...恨不擅长思考,此刻想着这些,脑子里乱乱的感觉一经思考,就像是人随意的在成团纠杂的线之中随意拉起一段往外扯。 只是觉得没有任何头绪,甚至于更加头疼了,脑袋里似乎如打结一般的思绪令他只是思考片刻便不知不觉的放空大脑,陷入茫然。 如人盯着那绳结无从下手一般的茫然。 刽便放弃了,只短暂失神轻轻垂下的头抬起,看着朱瑾睡去的半身,红发随意披散,他便又看向别处,只是无处可看,饶是以他的无聊程度,居然也能感觉到枯燥。 他便又有些佩服朱瑾了,她居然能忍受这些,左想右想都没有什么想干的事,是的,刽似乎....还没有什么想干的事,他的记忆里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是一个名字。 他便感受着脑袋的什么,缓缓闭上眼睛。 “自己...刽,我想做什么?” 只是一片黑暗,他思考着,看着黑暗,失神间,似乎黑暗中有着的一个个轮廓,一个个剪影,只是当自己认真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所思所想所化作的,此刻无形,白纸黑色,只提笔一个刽,留下的大片空白上,如一个个条条框框,黑色出现,像是一份答卷等着刽落笔。 刽看着轮廓之中,聚精会神,于黑色之中,沉沉的,明明拉近的距离,突兀间似乎有了白色,他一点点拉近距离,那白色也在一点点变大。 于瞬间,他突然见白色耀眼的扑来,将他整个人吞没。 刽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站在山崖之上落泪,折枝摘叶,撒向头顶的绿叶降下的新意落在一片土黄,只是这样的梦,一片白色之中,他如何看见的? 他在逐渐遗忘,那些黑色,那些轮廓在白色之上动着,以某种轨迹,此刻缓缓淡去,刽看着一切又变成了白色。 空荡荡的白色,比黑色更让人不安,它等着自己去填充,可自己,尚没有色彩。 他一迈步,踩不到实处,脚下支撑的那个自我,随着他的迈步彻底迷失,只是下沉,坠入一片黑色,黑白交错,极端两色的交错,那一瞬间出现的那一条分界线像自己下落产生的,又像是一柄剑,一根针,狠狠的刺来。 刽便醒了,在一瞬的激灵下。 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见朱瑾已经醒了,她此刻便又无聊的,歪着脑袋,面无表情,一只手贴着脸,搭在椅背,一只手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瞌睡虫,醒啦?”朱瑾见刽醒了,便又露出笑脸,喜笑颜开,她开玩笑的说道:“我该说你贪睡呢,还是该说你没有责任心呢?” “只是....”刽有些难为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驳,总不能说自己是思考着思考着就睡着了吧,那不得又被嘲笑一番。 只是朱瑾到底还是朱瑾,无比善解人意的,只是损了一损,此刻便岔开了话题:“好啦好啦,那我们接下来是出去呢,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呢?” 刽心思单纯的,此刻便也就不再纠结,而是顺着朱瑾的话接着思考了下去。 “一直呆在这里,总归是...不太好的吧?”他不确定的问道。 “自己想想啦~”朱瑾笑着说道:“能睡者多劳,你不会连这种决策还要让我来做吧,那也太辜负你这两觉了吧。” “毕竟我啊,也才刚睡醒,现在脑子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朱瑾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眼睛,只是那一直笑着的嘴便暴露了她的想法,她毫不掩饰的笑容坏笑着,想看刽出洋相。 “....”刽看着少女的笑容,也不点破,此刻她的行为反倒活跃了些许气氛,至少令刽,讨厌不起来。 脑袋在这一次睡醒之后也彻底不疼了,“难道睡觉真的能有助于思考?”他这样想着。 “既然刚刚我们一起睡去也没出什么意外,这里面应该暂时是安全的,只是一直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刽看着朱瑾,无视她那不知何时,笑容更盛的面庞,便接着下了自己的判断:“我觉得,还是应该出去。” 说着,他又一次看向朱瑾,算是征求她的意见。 只是朱瑾笑着,半点没有想要发表自己意见的意思,反倒是调侃着:“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思考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帅?” “....”刽与朱瑾对视。 朱瑾却仿佛看去看不到刽的脸色,笑着说道:“对哦,你失忆了,那我算不算是你现在记忆力,第一个夸你的人?” “....”刽缓缓起身走向朱瑾。 朱瑾这才笑着,双手伸直摊开手掌推了推,“错啦错啦,她笑着说道。” 半点没有错了的意思,只是这样的笑容与不着调的话语到底令刽也没有那么紧张,亦或者说,紧迫了。 朱瑾便少有的正色了几分,只是抿着的嘴和微微红着的脸,笑意淡淡的,一张嘴,便甜甜的,她说道:“我觉得吧,呆在这里也挺好的啦。” 她反对者刽的观点,说完还闭上眼睛摇着头,“你的观点。” “不行,不行。”她摇头晃脑的说道,一脸无赖样,长发随之晃动,令刽十分的...无可奈何,就像那头发一样,实在的,身不由己。 “那就留在这里?” “驳回驳回!”少女便又说道:“我会无聊死的。” 她睁着眼睛,却是睁眼说着瞎话,此刻看着刽,哼的一声,话锋一转,“不过嘛,你要是愿意陪我一直聊天的话,我还是能考虑考虑的。” “....”刽没有说话,而是又接着迈步靠近几分。 少女便又曲着腿,同手一起,就像是一个四脚朝天的乌龟,只是她是对着刽四脚朝天。 她笑着,闭上眼睛,“错啦错啦,开个玩笑,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朱瑾当起了缩头乌龟,只是片刻仍没有动静,他这才悄悄睁开眼睛,看着刽。 刽一脸正色的看着她,便说道:“那就走吧?” “诶,这就走啦?”少女摆摆手,“再呆一会嘛。” 刽无奈的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只是手中的手似乎僵了一瞬,在接触的瞬间,但紧接着便柔软的。 朱瑾仍是笑着,被刽拉起,另一只手摆着,身体软软的想要躺下,似乎是笑的没有力气了。 “.....”刽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站定,手慢慢的松开,令女孩缓缓滑落到地板,只是在分离的最后,朱瑾的手指轻轻的擦过他的手掌。 “怎么了?”朱瑾一脸好奇的憋着笑,似乎就等着刽开口。 “怎么开门?” “哈哈哈哈哈。”笑容瞬间在舱内响起。 “.......” .......... 总之不知被朱瑾磨蹭了多久,终于在刽的强烈要求下,朱瑾的手划过桌子,却发现那先前少女手指敲打的地方,随着她手指的划过,表面挪移,露出一个按钮。 她轻轻一摁,又接着滑回盖子。 紧接着走向刽先前待着的那面墙,往边上轻轻划,船舱便开了,露出了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黑色,微弱的光线比之舱内要暗上许多,就像是早晨与傍晚,他回头看了看舱内。 朱瑾贴心解释道:“加了发光材料。” 此刻她似乎是开心过头了,倒只是一脸的平静与慵懒。没有关上舱门,里面一贫如洗,也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便没有再管。 两人看着外面的一切,黑山黑云,苦难如坠天之灾,黑天覆黑地,满目疮凉。 “还真是....糟糕啊。” “嗯。”朱瑾说道,此刻安静了下来,在这一片若有若无萦绕的,低沉之中。 只是这又何止是糟糕,周围的黑色,高高的,极为接近那天,那拖下他们的天,黑色的土地在不知多少年的枯燥之下开裂,流露出的黑色似它的苦水。 此刻与天上不断飘落的,天的泪水接触,便流露在地表,令之更加深沉,浅浅黑雾覆盖地表之上,以泪洗面。 刽伸出手托着那些黑色,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那些黑色如雨,却在自己手中划开,成一团团雾,又四散着飘走。 “唔,下雪啦?”朱瑾说道,看着周围的这些,黑色在她的表面轻轻流淌,令那抹红色似乎有些暗淡。 少女便也似乎有些兴致不高,只是她的话仍是令刽有些好奇。 “雪?”他问道,“什么是雪?” “没见过吗?”朱瑾微微笑着,“所谓雪呀,就是泪水干涸,流露的,最脆弱的心血。” “....”刽听着,抬头看着头顶的天,“那它应该,很难过吧?” 朱瑾听着刽的话,笑了笑,“谁知道呢?” “....”刽沉默着,踌躇着,看着天与地,然后他说道:“走吧。” 两人踏出的脚步,被动作引得散开的黑雾,露出其下的地,硬硬的,像是僵硬的,再流不出泪的脸,它呕心沥血,却仍是被人踩着,无理的冒犯着。 第九十四章 遭遇 昏昏的天垂暮欲睡,平坦的地面,少数的小丘阻挡着视线,刽本想绕开这些小丘,只是朱瑾却偏偏要登上去,美其名曰不惧险阻,一来二去,早就迷失了时间。 似乎走到哪里都一样的大地,便也只有这些小丘充当标记,不断下着的...雪,混着那些地上攀升的黑色,似乎在慢慢变高。 刽时不时低下头,便总能看到那似乎缠着脚的,纠缠的黑色系束,抬起的脚轻易的挣脱,停留在原地的那些便缓缓落下,似乎是失去了兴致,活力。 只有每每踏出站定的那一步,被惊动微微四散,露出着脚地的黑色,才会一次次不厌其烦的飞快攀上。像是在挽留,乞求着过路人的留步。待人无情挣脱以后,它们便再没有任何希望与动力了。 “你还在看这些?”此刻,一旁突然传出声音,是在高处。 刽缓缓抬头,看着少女,她几乎同时跳下,一个蹲起,完美的降落,便落在了刽的身旁。 落地的巨大动静拍散周围的一切,自然包括刚刚刽驻足停留,等待登上小丘的少女时缠绕在他脚上的。 一瞬的空荡,露出脚下的黑土,紧接着缓缓聚来的那层黑雾便醒了,不住的像两人的脚攀附。 “嗯。”刽说道,此刻再度看着脚下。 “这有什么好看的?”朱瑾笑着问道,便拉着刽要走。 “他们...好像活着一样。”刽说道,此刻被扯着迈出一步,挣散那些缭绕在他脚上的,一迈步,踢出的脚划出一道空白,再没有什么可看,他便索性抬头看着前方了。 “照你这么说,这周围什么人都没有,我们要是再不找到什么解决的办法,岂不是要变成他们的同类?”朱瑾拉着刽走了一步,便缓缓松开手,转过身体倒着走着 “你也觉得他们活着?”刽好奇的问道。 “我?”朱瑾咧开一个笑容,“怎么可能。”她转过身子大步向前,“我才不信这些。” 少女走的很快,此刻已经走在很前头,刽便只得加快脚步跟了上去,甩开的黑色,露出的一条道路,痕迹被完完全全的掩盖,直至两人越走越远,逐渐消失不见,此地便仿佛无人存在过一般,留存着的,只是死寂。 ....... “你突然走这么快干嘛?”刽追上朱瑾,此刻疑惑的问道。 “因为想...”少女轻“嘿”一声,用力登上小丘,“想快点找到个活人,或者找到什么补给。” 朱瑾登上小丘有些清冷的看着前方,便又回头,笑着说道:“毕竟这个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氤氲的黑染上少女的红,少女又敛起笑一鼓作气的跳下,掀起波折的黑与红令此刻站定,与刽对视,静静站着的朱瑾看上去有些郁闷。 “你不舒服?”刽问答。 朱瑾微微一歪头,“嗯?”她认真的看着刽,笑着说道:“怎么可能。” “可你刚刚的表情.....”刽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他觉得刚刚那表情似乎有些陌生。 只是朱瑾却笑着,依旧是半点不着调:“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笑?” “.....”刽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又能有什么问题呢。 朱瑾见刽沉默了下来,便笑着缓缓向他走去,走到他的身旁,只是此刻,当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无人可以看到之时,朱瑾却突然的正色几分。 “不逗你玩啦,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了。” 她轻轻的说道,紧接着用脚轻轻的踩了踩地,挣散那些缠绕的黑色,只是她嘴微张着,正要接着开口。 身后,一声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在聊些什么?” 朱瑾的反应极快,她的眼神扫了扫地下,便不留痕迹的转身,此刻脸上已经重新挂着笑容,看着身后的一群....不速之客。没有后退,便站在刽的前面,而她的前面,站着的四个人一男三女。 “你们是?”朱瑾问道。 为首的那个男的站在前面,礼貌的笑着:“跟你们一样,被困在这里的人。” “也就是说,要搭便船的人?”朱瑾笑着问道。 “我们的人比较多,可以吗?”为首的男人说道。 朱瑾的笑容缓缓收起,仔细看去,能看见她的脚下,黑色被无形的东西搅动,旋转着构出一方净土,只是上抬的黑色被什么压着,便在她身旁聚成一个圆。 变得有些冰冷的表情,眯起的眼睛不曾睁开,便成了一种审视。 只是瞬间的世界,朱瑾的前方,贴地的黑雾紊乱的,被扫出一条条空隙,他们扭动着,便仿佛承受着偌大的痛苦。 而少女,她看似漫不经心的权衡利弊,半晌,便突然咧开了一个笑容,前方的那些紊乱的黑色尽数被一股力量强压着抚平,就好像少女强行将她将发作的情绪捋平。 “也就是说,要加入我们?”她笑着说道,睁开的眼睛,那笑容高傲的。 “是的。”为首的那人似乎被朱瑾的气场,气势吓到了,又像是出于礼貌,便一直安静的等待,此刻开口仍是不卑不亢。 “认识一下?”他笑问道。“我叫陈洛。” 少女却已经转身,留下一个背影,面对刽,松弛下来的眼睛不似先前那样有神,便透露出些许的慵懒,她看着先前一直在她身后的刽,便笑着说道:“还是认识一下他吧,我可没那个心思交朋友,在这里。” 走向刽,站在他的身旁,朱瑾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另一只手捂着嘴打着哈欠:“让你的人出来吧。” “谁?”陈洛问道。 却见朱瑾蓦然转身,眼神冷冽,一道红光对准陈洛的脑袋飞快的飞去,像一根细针。 “有没有人很你说过,你很讨厌?”朱瑾问道,却见红色在陈洛的面前缓缓散去,在那些不停下落的,黑色的雪中。 正正好好,离陈洛的双眼近在咫尺,却又再也无法触及,只剩下一阵风,吹得陈洛的头发轻轻摇动。 陈洛便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人,你指的是他们吗?” “那就出来吧,不过,他们可不是我的人,他们是我的伙伴,我的家人。”他轻轻眯眼,和善一笑。 “那就是吧。”朱瑾微微抬嘴,似乎有些不快,但仍是没有发作,便回了一笑。 四周,离得很远的几个小丘后突然站出来的人,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一行人朝着刽的方向聚去,朱瑾后退一步,让刽与他们交流,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而刽,他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你叫什么名字?” “刽。”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 刽注意到朱瑾似乎有些意动,但仍是没有开口,少许的明亮又很快被盖在这片黑色下,某人也说过,自己的名字很奇怪。 大概自己的名字真的很怪?他疑惑的想着,握上陈洛伸过来的手,那手冰冷的,冷的就像那所谓的雪一片片垒起。 “嗯,是不如你的名字。”刽礼貌的回到,一脸坦然的看着陈洛错愕的眼神。 ........... 已经迷失在时间长河间,无任何标记,便只能对着滚滚逝水,感受着时间的流淌,感受着,模糊的,大致的走向。 走了应该是没过一会,至少刽觉得是如此,因这一成不变的风景并没有延续太久。 眼下他和朱瑾跟在突然冒出的8个人后面,朱瑾离得他很近,略微落后一步,似乎是在防备什么。 刽能感觉到,朱瑾对他们的莫名敌意,在这荒无人烟的废地,这突然无声无息出现的几人确实可疑,只是奇怪的地方在于先前朱瑾站在自己前方说的话,做的事,自己却有些看不真切,听不真切。 经过一座高于周遭的小山,此刻他们顺着一个大坑中心挖出的,斜插入地下的通道,一路上都很安静,前方的一个少年,似乎有些彷徨的跟在后面。而另外的三个,刽总感觉很奇怪,只觉得非常的...机械。 只是此刻,一直走在前方的陈洛却缓缓停下脚步,另外的6人照旧前行,他拍了拍那彷徨少年的肩,示意他跟上,便一个人走向两人。 刽是注意到了的,周围刻画的...壁画,上面画着的图案,在莫名的光亮之中,便十分的显眼,道路延伸,他们的前方,一侧的坑壁,全是这样的壁画。 简洁的线条勾勒出的图案能明显的看出些什么,而此刻,他正看着。 已经经过的稍短通道,大致的图案从外头看起,只是简单的人数变化,最靠外壁画之上的8个人正好对应上了前方的8人,而中途的壁画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加上现在看到的壁画上的8人。 中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而这突然消失又不见了人.... 刽思索着看向身旁的朱瑾,少女此刻低着头少见笑脸,似乎察觉到了刽的目光,停下了脚步,便只是象征性的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不在状态。 “你还好吧?”刽担心的问道。 “好的不能再好。”少女挤出一个笑容,犹豫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你也在想这些壁画想表达什么?” “壁画?”朱瑾看着刽,“这还用想?” 似乎稍稍来了些兴致,少女的眼睛稍稍明亮的些,此刻看着刽,便微笑着,用很轻松的语气随意的说道:“不就是有人被吃掉了吗?” “真的?” “开玩笑的~”朱瑾用肘顶了顶刽,看向此刻走到两人身前的陈洛,笑着说道。 “你们也对这些壁画感兴趣?”陈洛笑着,此刻却有些兴致勃勃。 刽点了点头,朱瑾却只是看了看身后,又重新的低下了头,并没有理会陈洛。 “那就让我为你讲解一下吧,这个星球的历史。”陈洛笑着看向刽,似乎十分满意他的回答。 “这些都是你刻的?”刽好奇的问道。 “只是闲来无事,又恰巧记得。” 刽看着前方一路延伸,似乎看不到头的道路一侧冒着淡淡的光的壁画,“那你记得还真多,真细。” “很多都是以前从书上看来的,只是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他们走的这么快没关系吗?”刽看着前方走的有些快的几人,问道。 “他们?”陈洛无所谓的笑了笑,“就让他们去拿能源吧。” 第九十五章 星痕 “从这颗星星诞生到现在,正好千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任何的事物都逃不开形销魂散的命运,不论如何壮大,千年就是一切的终点。” “这里将要毁灭?”刽问道。 “与其说是毁灭,倒不如说是解脱。”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把星星当做我们,当做一个人,那么有东西每时每刻都在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在你的皮囊下挖凿你的骨头,捅破你的肠管。” “你说,他会不会觉得这是解脱。” “....”刽沉默些许,仍是开口说道:“是。” “你明白这是正确的,但你并不能接受,不是吗?”陈洛笑了笑。 “没有人能够接受这样的遐想,因为没有人愿意去当这样的东西。” “头顶的星星很美,但遮掉了,也不会怎么样,因为事不关己。” “这就是他们的本性,我坚信,倘若路上有一颗小石头挡住了他们的路,他们一定会踢开。” “因为他们就是如此的自私,如此的无聊。” “我是不会这样做的。”刽回答道。 陈洛笑了笑:“因为你我,都还不是人,我们还保留着某些可贵的,能被人聊上一聊的东西。” “能被那些无聊的人挂在嘴边的东西。” “我并不高尚。”刽回答道,“我只是....忘掉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陈洛笑着。 “那么高尚这个词,就是你心里那个渐行渐远的自己留下的答案吗?” “我....我不知道。”刽说道,“但我会去寻找。” “如此的理所应当?”陈洛笑了笑,“理所应当的高尚会跟我们现在走的路一样,并不艰难,但却孤独。” “或许你不用那么着急寻找。” “既然你如此理所应当的忘掉了那些理应记得了,就说明那个你已经彻底的放弃了这所谓的理所应当,放弃了那个自己。” “理所应当?”陈洛笑着:“从来没有人,也没有道理会亘古如一。” “总感觉你说的很难懂。” “哈哈。”陈洛又笑了,与刽聊天,他便常笑着,“抱歉抱歉,我似乎跑题了。” “那我们现在就讲些简单的?” “嗯。”刽回答道。 与刽说话,就像是对着一张纸,一张能到处写满自己,映照自己的纸,陈洛无疑是喜欢这种感觉的。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朱瑾低头无言,陈洛却与刽聊得热火朝天,两人都暂时性的遗忘了少女,一路沿着壁画逆行。 ........ 这颗星球最初诞生时,并不存在任何,他只是他,便是之后的数百年,这里也仅仅只是在远方偶尔吹来的风下,静落几颗种子。 而种子,他们发芽生根,会越长越多,只不过在如此僻静的地方,他们便也只是静静长着,懵懂却坚韧的长着。 传说在那段蛮荒的历史里,这片天地就如此刻,恶劣的,宣泄着他的痛苦。 只是当他见到了那些懵懂成长成的,他情不自禁的,便收敛起这些,毕竟那时候的他实在是太孤独了。 他敛起沸腾的血液,放缓汹涌的呼吸,双眼作日月,皮毛作山林,感动时悲伤时流淌的,化作雨水与江流。 而这,就是最古老的,人们朝拜所谓的神明时的历史。 只是现在,男人指了指边上的壁画,“这些人却要逃离这里了。” “是不是很可笑?他们要离开养育自己的星球。” “总归是...有原因的吧?”刽看着前方的壁画,无数飞船往来。 “原因?如果自食其果也算原因的话。”他们继续往前走,无数的飞船几乎占满整个壁画。 “他们将之称为黑潮,这是第三次黑潮,也是灭绝一切的根本。” “他们将他的血肉,他的骨头,他约束的那些挖出,却又尽数奉献给外面的人。” “沸腾的血液,曾经的愤怒被深压在心底,然而他的温柔被一点点挖出,奉送给旁人。” “看看这些,他们拼了命的想往外跑,可再往前,却是另一番光景。” 刽能感觉到的身旁的人越来越愤怒,他顺着前方看去,无数飞船驶入,最前方的一幅,孤零零的一艘驶来,巨大的飞船俯视着地下的无数人们,如陨石坠地,他们仿佛匍匐在地,在巨大的压迫感下。 这是一切的伊始,刻画在四周的树密密麻麻,却又在之后陆陆续续被埋葬。 “浓烟翻滚的潮汐拍打在大地之上,平地立起的两座山峰像手臂,像是人在捶打他的胸膛,宣泄着满腔怒火,人在浪海下挣扎,淹没。” “这是第二次黑潮,他们挖空了他的数条骨头,他们想要不劳而获。” “而再往前,亘古的宁静被外力打破,稚童被推着迈开巨大的步子,踉跄奔跑,便忘了过去,他曾攀爬抚摸的此刻正被他践踏着。” 壁画之上,洞窟之中喷涌而出的,就像是伤口流出的血液,平地无数空洞密密麻麻,便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不停歇的疼痛随着一阵牵动神经的刺激,他不由自主抽搐的身体,鲜血汩汩,却缓缓的。” “他们称之为第一次黑潮,大地满目疮痍,此刻露出的浑浊泪水,他们却不曾悔改,只因这一切没有痛在他们身上。” “看完这一切,你觉得,这算不算原因?”陈洛问向刽。 壁画变更的图案,巨大的改变往往只在瞬间,而这个世界,他的变更,从那艘破开云层的飞船开始。 刽沉默着没有回话,他朦朦胧胧的,在壁画之上,看到了某种情绪,是大地的,但更确切的,更应该是刻画下这一切的,陈洛的。 一种愤怒,但还有一种,苦闷,不解。 他需要看更多,只有这样,他才能开口,才能给出那个答案。 再往前,壁画不曾宏大,只是细细刻画着某些,陈洛也再没有开口,似乎在等着刽。 树叶下的休憩,田垄间的繁忙,人横跨溪涧,只是画中人都笑着,各种各样的笑,最前方,是一群人朝拜着神像露出的虔诚笑容。 壁画以春夏秋冬开始,也以此在刽眼中结束,由繁化简,四季四时,四棵相同的树,树下只露出一个背影的人。 春,新叶新人,那人单手撑着树,看向前方。 夏,盛叶懒人,那人靠着树躺在地上,似乎沉沉睡去。 秋,落叶悲人,那人在一地落叶之中,捏着一叶细细看着。 冬,簌叶孤人,那人模糊在一地茫然前,枝头仅存的叶子蜷缩着,似乎在颤抖,在鸣叫。 “神明,也会因为被他人,被飞船取代而感到不甘吗?” 刽看向陈洛,而陈洛,他看着那四幅壁画,此刻愣了愣,“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画....已经无法再画出最初的,单单你认为美的细小了。” “从经历者变成了旁观者,神明已经被飞船取代,抛下了他们。” “他亦无法阻止飞船的降临,飞船的来去。” 陈洛缓缓的闭上眼睛:“神明,并非万能。” “可神就该只是睡着,看着吗?” 刽看着陈洛,看着他又睁开了眼睛,“他们信奉的,从来都是自己向往的,能带自己走向更美好的未来的。” “可以是一个慰藉,一个本不存在的神明,但更可以是,对他们来说也更应该是某个真实存在的东西。” “是他们主动抛下了神明。” 刽情不自禁的问道:“为什么神明就一定算不得真?” “因为没有人能够一直为了他人而存在,而只要有一次,神明也就与旁人无异了。” 陈洛看着刽:“你我皆是如此,你忘记了,正因这无法达成。” “可那段过去,难道就不存在了吗?我会记得,他们也一定记得,只要记得,就一定是存在的,真实的。” “那么你觉得,这颗星球,这段历史,是好的吗?”陈洛反问道。 “我不知道,但....” 刽立刻回答道,只是陈洛当他听到开头,便再没心思听下去了,他便自顾自的说道:“生灵涂炭,万物凋零殆尽,又怎么可能好呢?” “可曾经他也曾....”刽想要反驳。 “只论结果的话呢?过去无法改变现在,他们只是虚伪的神明。”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啊,明明我们已经得到了新生了,又为什么要纠结过去。” “我是记得的,可我已经放弃了。” “而你。”陈洛看着刽,笑了笑,“与我正好相反,你全都不记得了,可你却不愿放弃。” “是了,你的世界没有春夏秋冬,自然不会放弃。” “刽,我很好奇,当你找回记忆的那一刻,当一瞬的所有都成了秋天飘零落地,飘然远离的,你的冬天会是如何的。”“你会发现,世界并不美好,并不如意,放弃是如此的艰难,却又理所应当。” “这就是...你现在的理?”刽抬头看向陈洛。 陈洛愣了愣,便又笑道:“这会,又不难懂了?” “不作为的放弃理所应当,只是因为不曾作为,不曾作为人,真真正正的体会过,我只是觉得,认为对的,就该修正。” 刽看着一旁的壁画,“就像这些壁画,你刻的,是要比后面的要....用心许多的。” “心?”陈洛说道:“星星可没有心。” “而我的心,早就已经被挖空,这些,我抵着心的薄壁刻画,又怎会不同?” 他将我封在这里,我一无所有,于无数年月中诞生的,他们也都帮着他,挖出我的力量奉送给他。 如今我已将死,我又怎么会甘心? 一次次挖掘将封印松动,我才得以将他们,将这群害虫赶走,而现在,他们将主意打在了我老朋友的头上。 只留下的千疮百孔的大地,注定无法再恢复往日生活的,无法再活下去的,这里的人们。 他们沾染上的那些丑恶,贪婪,懒惰,同那些外来者如出一辙。 于是他们该死,而我,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只是作为一个在没法丢下任何的,纯粹的我。 我何曾说过我不作为?只是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第九十六章 同行 通道的终点,那种微蒙的光照亮的宽敞穴室,一颗小球散发出光芒,只是它已经十分暗淡了,球身遍布的褶皱于缺口仿佛一碰就要破碎。 此刻一个十分瘦弱的青年双手捧着它,只是并没有触碰,小球悬浮,淡白的光照在洞窟之中,此刻有些阴沉怯懦的青年之上,便显得他更加的不堪。 刽此刻才发现他们已经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陈洛先前承诺的,放着能源的地方,此刻简陋的穴室,只有此物散发着光芒,引人注目,加上一群人小心承着的姿势,自然说明这东西就是所谓的能源。 “有所为,有所不为....”刽轻声的重复了一遍。 他转身时,便看到了陈洛,更看到了身后的穴室的一切,“那你想要做的又是什么呢?” “我要让那些家伙,一个不剩,永远的留下来。”说着,陈洛看向刽,“所以我需要拜托你一件事。” “带上这个家伙。”陈洛转头看向那少年,声音不大,在安静的洞穴内却无比清楚。 “因为封印的缘故,我无法离开这里,所以只能由他带着我的力量去解决这些。” “所以才把我们拽下来?” 陈洛踱步走向少年,“事实上,我还想要请你帮帮他,他因为一些事情导致现在非常的差劲,单凭他,恐怕做不成这些。” “而你,你看到了这里的一切,那么正如你所说的,我们要修正认为错误的东西。” “你认为这些是错误的吗,刽?” 刽见到了的,那些从美好的细腻变为冗沉的繁杂,他见到画前人的愤怒与不甘,也见到了他画中之人匍匐于飞船之下,卑躬屈膝了劳作者只是为他们身旁站着的那些人劳作着。 然后,黑色吞没一切,吞没了所有的美好与苦痛,只剩下两者混杂在一起的,浑浊粘稠的,名为遗憾的泪水不停的流淌在这里。 “这些,是错的。”他回答道。 “那你愿意这样的错误再发生一次吗?” “不愿意。”刽回答的很肯定。 “那么,他就拜托你了。”陈洛笑着说道。 只是刽并没有急着回答,他小心的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朱瑾,却发现朱瑾不知何时起看向自己,此刻视线对上朱瑾噗嗤一笑:“总算想起我来了?” “嗯...”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想好那个问题了?” “算是吧。”朱瑾一脸纠结苦恼的样子。 “那...”刽试探的问道,那副模样令朱瑾再度笑了出来。 “那就带上吧?”她学着刽的语气带着迟疑回答道,看着刽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她挪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陈洛。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了。” “他当然是愿意的。”陈洛立刻回答道。 “你就这么喜欢帮别人做出选择吗?”朱瑾对陈洛,便没有待刽那样的客气,此刻微微冷着的脸看着陈洛。 “我可没有这么做。”陈洛笑着说道。 “哦?”朱瑾饶有兴致的看着陈洛,“那你现在的这具身体,他原本的主人又在哪里呢?” “他?”陈洛笑容不变,甚至更浓了些:“他与我做了笔交易,将灵魂出卖给了我。” “作为交换?” “我发动第三次的黑潮,彻底毁掉这个不堪的世界。” “....”朱瑾沉默了片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她便又说道:“那可真是...高尚啊。” “确实是一个很让人意外的答案,更何况他原本身份显赫。” 陈洛说着,微微让开道路,靠在一次看着少年:“那么你的选择是?”他问道。 少年捧着小球,将脸轻轻一偏,眼神不曾与他对上,“去。”他回答道,只是一个字,显得有些病恹恹的软弱少年却在这个问题上回答的十分的坚决。 “唉。”朱瑾听到这个回答,轻轻的叹了口气,“那就走吧,这个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沿着来时的路走去,朱瑾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刽有些歉意的看着身后的人,微微点头致意,飞快的追了上去,有些担忧的看着朱瑾。 “你倒是不嫌麻烦?” “对不起....” “唉...”朱瑾又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这一次,她提起一口气,便略显无奈的说道:“好吧,我们古道心肠的礼貌小子。” 说完,少女对着刽便笑了,“事先说好啊,我可不会出手帮你。” “毕竟我的任务,也就是把你安全的送到目的地而已。” “谢谢。”刽笑了。 ............ 一路顺畅,没有意外发生,朱瑾的方向感极好,走在最前头,仍是找准方向,轻易的找到了飞船。 凹陷在地表的飞船银白的外壳在这些逸散的黑色下格外的显眼,朱瑾站在飞船的敞开的舱门口转身看着身后的众人,他们随着她的的视线所及站定。 “去吧。”陈洛推了推少年,他捧着的小球此刻在外界,黑雪一片片落下,暗淡的光芒仍是这片天地间最明亮的存在。 少年转头看了眼他,最后又看了眼这里的一切,缓缓的走了过去。 “多看看这里吧。”陈洛在身后说道:“生于此间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 “至少你见到了最糟糕的东西,明白了对你而言,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陈洛说道,“仔仔细细的看着,永远都不要忘记。” 少年转过头,眼神中的什么流淌出来,悲伤,希冀,温柔与怯懦融化,同这些混杂在一起的,所谓的坚强,他看着,然后说道:“我会帮他报仇的,这是我欠他的。” 陈洛身旁的剩下的六人尽数倒下,黑色从中剥离,所谓的家人,早在这无数光阴,看不到头的绝望中死去,剩下的躯壳只是机械的,枯燥的在日复一日的纸张里写上鼓舞人心的话语。 少年转身看见,饶是备起无穷勇气,见惯了,厌恶了这些虚情假意,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他仍是气息一滞。 他曾哭过,当每一个人,他们的言语眼神不再同昨日那样充满情感,他便痛苦着,只当他们死去。 只是此刻,只是当他们倒下的那一刻,悲伤仍是溢出了些许,仿佛他们一直都没有彻底死去,只是为了在今天,分别时,能够见到这最后一面。 他终于确信,直到此刻,支撑他们的,活在他心里的,在这一次才终于撤去。 悲伤在悲铸就的杯中轻轻摇晃,少年重新转过头去,末了仍是补了一句:“也帮他们。” 陈洛看着刽难以置信的表情,解释道:“他们都是我选中的,继承我力量的人,只是终究没有成功。” 朱瑾带头走进飞船内,剩下的人便鱼贯而入,刽说道:“再见。” “再见。”陈洛说道,然后,他最后对着那少年说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舱门缓缓合拢,少年转头看向陈洛,在仅存的缝隙中露出的一条身子,“再见。”他冷冷的说道。 “再见,罗萨。”陈洛笑了笑,大声的说道:“提个醒,一个人的时候,不妨多想想自己。” 冰冷的舱门关上,只剩下黑色的雪不停的下着。 舱内,罗萨面无表情,对这些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他手中的球体飞快的旋转,破裂的外壳,四散一束束明亮光华被引成。 外界,飞船的上空,黑雾让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而飞船在这光的照耀下亦是缓缓的变成透明。 机械的声音响起:“检测到高能单位。” ............. 陈洛看着飞船缓缓升空,从空中的大洞飞出,然后黑色缓缓闭合。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脚下的大地却突然破碎,黑色破土而出。 陈洛看了一眼,没有去管,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在隧道口,他看着那一排壁画,一幅一幅的,从外到里看着。 “没有那么用心吗?”他自言自语道,无视从洞里不断冲出的黑色,无视遮挡视线的雾气,看着那些。 手轻轻放在壁画之上,随着移动,感受着上面的线条,一幅幅的抚摸而过。 直至他站在那四幅春夏秋冬最初的春之前,他轻轻一摁,只是瞬间,一路走来的墙体之上的壁画却瞬间如粉尘般爆开。 只剩下那幅春,在无数汇聚过来的壁画碎裂的粉尘之中缓缓改变。 稀疏新叶,初春只是萧条,少年面向大树,笑的满是无奈,倏忽间吹来的一阵风,吹得他一个哆嗦。 风过,身体转暖,便似乎是春天的样子了,他看着摇晃的枝叶,想起先前自己被风吹得囧样,又笑了,笑的便如树般可爱。 这人,仍是有所可爱,便仍有着盼头,即使孑然一身,那么至少,也可爱着自己。 这最后一幅春也在这连续的变动的线条之后缓缓散作黑雾,陈洛便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此处,再不留任何。 只有他自己,将死之时,孤零零的自己。 他放松身体,松懈着轻轻抬起头感受着什么,回忆如丝丝缕缕罩在他身上,他便感受这柔软,轻轻的笑着。 “如果你真的什么愿望都可以满足,那就毁掉这个世界吧。” “为什么?” “因为这世界不美,至少...没有我心中那样美。” “那为什么不许愿让这世界变成你心中那样呢?” “.....” “人的心,真的能够恢复如初吗?” “当然不能,但我能将那些坏的全都剥离出来,就像这样。” “!”,“所以这些全都是人的恶念?” “怎么,反悔了?” “不,这样的话,就更应该毁掉了...” .........................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真正想要变回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你呢?” 两人站在一棵树前,泡影汇聚成球,是一幅幅画面,从古至今。 两人没有说话,注视着眼前的泡影,不约而同的,各自取出一个,画面各不相同。 “要不要画下来?” “一起?” ........................... “心意,不同吗?”他又一次呢喃到。 大地的裂缝,黑色逸散,失去光亮,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加速走向,最终的毁灭。 第九十七章 插曲 群星在黑暗中长眠,闪动的心点亮万古长寂,如稚童提灯,轻轻晃动,但至少也让这世间,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此刻三人在舱内,气氛显得有些奇怪,刽呆呆的看着此刻大变样的舱内,有些没缓过来。 地板之下突然出现的各种东西五花八门,将整个舱内占得满满的,哪还似先前那般...拮据? 朱瑾轻车熟路的靠在舒适的沙发之上,上方悬挂下来的电视机此刻得了能源便自行放映。 罗萨倒还好,刽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他好奇的看着,走来走去,却又不敢触碰。两个人一静一动,罗萨站在门口的位置没有动,刽则四处乱走。 “怎么,怕它吃了你吗?”朱瑾看着刽蠢蠢欲动的手,轻笑的说道。 “想摸就摸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得到了朱瑾的默许,刽这才伸出手,感受着指尖的触感,材质皆与船舱的壁板一般无二,应该是成套制成。 稍稍将觉得新奇的东西都看了个遍,摸了个遍,刽这才罢休。 此刻沙发占据原本椅子的构局,簇拥着中间的圆桌,占了中央挺大的一片,想来先前大概是因为刽被禁锢在那个奇怪的装置里,所以特意换成了那种小许多,也紧凑许多的桌椅。 刽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学着朱瑾的样子躺在其上,深陷那抹柔软之中,突然发现那个最后被陈洛叫做罗萨的少年仍站在原地,便有些疑惑的看着朱瑾。 朱瑾便又笑着看向罗萨:“坐啊,怎么,要我请你啊?” 罗萨仍是一句话没说,学着刽,坐在他的对面,充当少女的左右护法。 朱瑾倒也无所谓,双手抱头舒服的躺着,看着荧幕之上的画面,刽也好奇的看了会,只是剧情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趣,便不再看了。 转头的过程,视线瞥到罗萨,少年低着头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刽没有打扰他,径直靠在那柔软之中,打算睡去。 “这就要睡了?”朱瑾瞥向刽,在刽准备合上眼睛的瞬间,似乎一直在注意着他。 “嗯。”刽不以为然的回答道,闭上眼睛深陷其中,柔软令他情不自禁的说道:“好舒服....” 只是瞬间,如针扎一般的痛感令他惊醒,整个人直接弹起。 朱瑾转过身子,微笑的看着他,他似有所感的看向罗萨,明白了那笑容中的意味,有些悻悻然的坐起。 笑的怎么跟刺一样....明明之前都不是这样的。刽有些突然的想到,只是再看去时,却又莫名的觉得眼前少女的笑容更加尖锐了。 索性朱瑾终于是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电视,刽这才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罗萨。 “不开心吗?”刽问道。 罗萨抬起头看着刽,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找上自己,但他仍是说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没话可讲。”少年翻了个白眼,对上这个有些直的发蠢的问题。 “.....”刽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便松弛了下来,询问的看向朱瑾,意思大概就是:没什么事,我就先睡啦? 朱瑾瞬间转过头来,却仍是眯眼笑着,尖锐的,看的刽有些心虚。 “看着我干嘛?这么喜欢看我?”朱瑾问道。 没有问题?看来问题大了去了!刽便又看向少年,但苦于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是沉默片刻。 一时只剩下电视里的声音在舱内传来,罗萨被刽盯着,便又不好意思低下头无视他,见他半天不说话,就只是盯着自己,他坐立不安的问道:“有事?” “嗯。”刽已思量片刻,仍不觉有什么问题,看着竖耳倾听的罗萨,与那盯着电视心思早已经飘到别处的朱瑾,他缓缓开口。 “为什么无话可说?” 他问出了令一旁的少女发出噗嗤一声的灵魂问题,然后在罗萨那看傻子的眼神中得到了对方中肯的回答。 “白痴。” 刽半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此刻便有些不明所以,轻轻合上些眼睛,与罗萨对视。 “为什么说我是白痴?” 罗萨对上刽那双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想到接下来要跟刽同行,便有些忧虑了。 “够了,你们两个白痴。”朱瑾再也看不下去了,轻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她仰头看着头顶:“啊...谁来救救我!” 机械的声音与投影的画面瞬间出现在头顶的舱板之上:“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不是你...”朱瑾陷在柔软之中,没好气的说道,像是快要睡着。 .............................. 飞船又航行了半天,此刻终于将至那个地图上标记的获比卡兹。 “也就是说你要为那些死了的人摧毁这个新的获比卡兹星?”朱瑾一只手手背贴着额头盖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 “不是摧毁,只是要除去不该出现的害虫。” “可你想过没有,这颗星球的人也许并不需要你这么做。” “但我需要这么做,为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你希望这样做吗?为死去的人而去残害活着的人?”朱瑾一动不动,似乎说话就已经用去了她全部的力量。 “我愿意。”罗萨立刻回答道。 朱瑾微微侧过头,藏在手下的眼睛看了少年一眼:“哦?” 她费力的坐起,将手肘作支架,撑在腿上,脑袋卡在两掌之间,似乎又觉得不舒服,便歪过头,靠着一边的手,缓缓放下另一只手。 “嗯——”她好似才内心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此刻便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年:“反正都已经远离他了,又何必一定要做这种不喜欢的事情呢?” “你已经自由啦,不妨想想看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罗萨毫不畏惧的对上少女大量的认真视线。 “哦?”少女与他对视着,片刻后便突然一笑:“呵呵,你骗人~” 她重新坐直,伸了个懒腰,似乎再也提不起兴趣,重新仰倒在柔软之上。 “说谎可不好哦,那边那个睡着的就不会说谎,这点,你不如他。” “你就这么肯定?”少年盯着少女闭上的眼睛与嘴角的弧度,她微笑着,像是在嘲笑少年所谓的愿意,片刻,见少女仍是那一副自信得意的样子,罗萨便泄气一般的挪开目光。 “我和他才不一样。”他将头别到一半,掩饰自己闪动的眼神。 “怎么不一样?”朱瑾问道,不给回答的机会便自问自答的接着说道:“都一样的白痴。” 罗萨看着少女的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有些愤怒,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最重要的被践踏了,他便有些大声的说道:“我背负的,你们又怎么会懂?” “嘘——”朱瑾不以为然,只是提醒道:“那边那个还睡着呢。” “至于你说的,每个人都有重要的东西背负在身,这种东西,没必要骄傲。” “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人,背着的,都尽是些不好的东西。” 自知失言,罗萨气势一弱,此刻便压低的声音,“并不是不好的东西。” “呵...”朱瑾笑了笑,“好不好,到时候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更何况,这还是连你自己都不喜欢的东西。” “我是喜欢的。”罗萨反驳道。 “是是是。”朱瑾应和道,不以为意。“你自己清楚就行。” 少女没有再看罗萨,罗萨听着朱瑾的话,看着膝盖上放着的两只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他其实一直明白,只是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所谓的自由,倘若放弃了这些,那么自己的这前半生,又究竟算什么? 虚无的一片,只存在的一个我,这不是自由,而是流浪。 他稍稍坚定内心,便又看向朱瑾,少女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去,和自己对面的那个家伙一起。 “是不一样的吧?”他不禁在心里想到,面前的这个家伙至少比起自己,是不孤单的,他有同伴,而自己... 他看着自己的心口,视线稍稍模糊,便注视到占据其上的小球。 “呼...”他轻轻的吐了口气,聊了许多,倒也不再那么紧张了,眼前的两人,一个是白痴,一个是... 他没有得出结论,但他可以肯定,面前的少女一定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人。 轻轻躺下,学着两人,入梦而去,倒也真是好不自在。 与电视中的声音混杂的心声慢慢坠落,潜入深海之中,少年只是在最后,心声自言自语。 “这是你非做不可的事情,罗萨。” “不仅仅是为了不让他们失望,更是为了不让自己失望。” 身体与意识缓缓坠入黑暗之中,就仿佛仍在那生活数年的牢笼之中,见过美好,见过丑恶,少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所有的人都能露出闲暇之际的笑脸,只是不去做这件事,这个愿望是永远无法实现的。 幽静的牢笼只有无法安息的哭嚎,而自己,他拥抱这些前行,倘若无法结束一切,他是无法露出笑脸的。 头顶月明星稀,是曾经的夜晚,树影摇晃,似他流淌的悲伤,风吹过,模糊的声音却在此宁静的时刻,趁着少年对自己吐露心声,轻轻的问道。 “那么现在,放下这一切,不是就能笑出来了吗?” 风吹而过,思绪一瞬便及千里,漆黑的夜,少年看着自己的心,它明亮旋转,在这深黑之中仍散发着光亮。 “放不下的...”少年轻轻说道:“因为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 “这是不公平的。” “我独独不喜欢的,就是不公平。” “我宁愿自己最后笑,最后哭,也不愿意....” 少年深吸一口气:“也不愿意我自己一个人笑,自己一个人哭。” “他们毁了我们,却当做无事发生,甚至剥夺了一切存在的痕迹,将我们仅存的名字也随意的丢给了别人。” “那么我们又怎么能,怎么会笑得出来呢?” 树影摇晃,星河流淌,黑色流动在地面,天际,同那少年心中流淌的光一起。 “听听看吧,他们的哭泣,他们在哭泣。” “我...我们,在哭泣。” 第九十八章 着陆 平稳航行的飞船,没有一点颠簸,舱内的三人闭目无声,似乎睡得正香,周围的一切都安静的,电视也不知何时自动关上了。 突然,舱内顶板浮现出虚拟画面,只是机械的声音才刚刚发出一声,少女便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一眼散去头顶的画面,她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 撑着脑袋,朱瑾盯着眼前,桌子之上投影的画面,是那份星图,她们已经离那个新的获比卡兹很近了。 她又看了看两边睡得正熟的刽与罗萨,便不禁有些羡慕,眉眼拉下,有些哀怨。 “都这么的无忧无虑,怎么到自己这里,破事就这么多呢?”她心想着,轻轻摇了摇脑袋,好似要把这点小心思甩出去。 没有再躺下,少女轻轻站起,不曾惊扰两人,悄悄地到达机舱的一侧,背对后方,她伸了个懒腰,等待着金属的墙从上方缓缓落下,闭合,遮挡住视线。 一切都悄无声息,只待片刻后,金属壁重新收回舱板下,少女却已经换好了衣服。 不再是那白色主体,红色雕琢的长袍,而是长衫长裤,长发被竖起,作两只马尾,稍稍方便行动,它们此刻便顺着平坦的身姿落下。 少女一扫先前那短暂的阴郁,此刻换上这身更显活泼的装束,便走向一侧,舱板化作无形,露出外面的样子。 外面的星球是土褐色的,并不美丽,此刻他们已经离它很近了,少女看着,眼中出现一瞬的悲戚。 只是下一刻,那上扬的笑容又让人产生刚刚只是错觉的感觉。 “该醒醒了吧。”她站在原地转身笑眯眯的说道。 刽瞬间醒了过来,罗萨则要慢上些,不响的声音令熟睡的令人瞬间转醒,罗萨则惊讶于眼前的少女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走了那么远。 他其实一直没有睡去,思绪于心海之间辗转,找寻着慰藉,五感只会在这样的放空之后更加的敏锐。 想到这里,罗萨便更不敢小瞧眼前的少女了。 至于刽,他揉了揉眼睛,直接站了起来,走向少女那边,一副完全任性少女的模样。 先前的短暂交流让少年得知了两人的名字,而现在,经过这些,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又究竟算是什么? 罗萨看着刽站在窗边看向外面,没有走过去,他不想与他们产生太多的联系。 “尽管那个家伙拜托了...”罗萨看着眼前,心想着,不自觉的看向其他方向,“但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飞船恰巧在此刻,周身尽数透明,方便其中的人观看外面的景色,罗萨诧异的看着眼前,微微抿嘴,又缓缓恢复正常。 很黑,周围那些闪烁都被更深的黑包裹,而此刻,近在咫尺的这颗,就如自己心那般微弱,却又独自背负了一切。 罗萨看着下方的星球,他该做的,只是解脱,他将带来解脱,对双方来说都是。 皆独自一人滞留在这无穷黑暗之中的两者,如此的相似,正因如此,这份代入之后的愤怒才更加迫切,迫切让什么点燃,点燃早已在漫长岁月间熄灭的情感。 “从现在开始,就该真正的,下定决心了。” 朱瑾拍了拍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此刻透明的舱板上看向外面的刽,轻轻的叹了口气,用眼神撇了撇驻足原地的罗萨,暗示着什么。 此刻的少年看着下方的星球,不同于刽的好奇,他在寻找,寻找一个机会,让死灰复燃,燃的更加旺盛,直至一点都不剩的机会。 下方的星球不仅仅被孤立于,流放于这漆黑之中,他的表恻,数根插入星球,此刻突出的黑色金属仿佛要将他永远的禁锢并折磨。 土褐色的表层色彩,一个个坑洼色泽暗沉,早已遍体鳞伤,此刻数根钢筋贯穿他的身体,又能拿什么来反抗这冰冷汹涌? 此刻刽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向朱瑾,又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少年。 “他在挣扎...他很迷茫。”刽看向朱瑾,便说道。 “用你告诉我?”朱瑾眯眼一笑,轻轻拍了拍刽的后背,给了他一个轻微的向前的力。 “那你干嘛?”刽不解的问道。 不得不说,刽察言观色的本领实在是又好又烂,他轻易的看出了罗萨的思索,甚至还很合时宜的小声同朱瑾商量,但又完全看不出朱瑾眼神中的意味。 如果不是知道刽的性格,朱瑾都要觉得他在故意跟自己装蒜,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了。 “难道是因为我的感情没有到位?”少女不解的想着,便索性直接凑到刽的耳边开口。 “马上就要下船了,不准备把你请上来的客人招待一下?”朱瑾仍是笑眯眯的。 刽看着重新与自己保持先前距离的朱瑾,揉了揉有些发痒的耳朵,先前的言语如冬过初春,冷风何曦,此刻换了一身装扮的少女似乎又悄悄改变了些什么。 听了少女的话,仔细想想倒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刽便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一旁的罗萨。 刽坦然踏步,但脚步轻盈,只是仍在这舱板之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便引得罗萨抬头看向刽。 “有事?”他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似乎很是冷酷。 “要走了。”刽同样简短的回答道。 “我知道了。”罗萨回答道,站在原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的少女,没有理会刽伸过来的,想拉自己自己的手,与他擦肩而过。 刽倒也没有在意,便转身跟在后头小跑追上,与他并肩而行,于是乎这段很短的路程便走的更短更快了。 朱瑾便又在心中叹了口气,“还真是...两个白痴。” 她便又有些担忧接下来的旅程了,只是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一连偷偷叹了这么多口气,朱瑾便又猛然惊觉,一挥手,在脸上添了几分活力。 “出发!”她动员到,在罗萨那欠打的眼神和刽一脸诧异,仿佛被朱瑾突然的动作给吓到的表情中。 “不行,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少女如此抓狂的想到,突然只想早点结束这场旅途。 ................... 飞船穿梭下落,离大地越来越近,只是片刻之后,当接触的某个瞬间,在某一个高度,一道薄膜一闪而逝,飞船穿过,而下方的大地也在瞬间改变,不再是先前单调的色彩放大,而是出现了许多的物。 刽只觉得飞船的似乎似乎慢了些,有什么阻碍着,微弱的,身体微微一滞。 下方不同于先前单调的色彩,此刻无数同那先前见到的,穿透星球的钢筋支柱一般无二的东西遍布星球之上,像网一样分割开星球,将之划分成一个个部分。 而这一个个部分,无数的高楼林立,他们正朝着最繁华的地方驶去,而越向远处散去,则越萧条破败。 飞船内部,虚幻的投影几乎同步生成,淡淡的浮现小小一部分于透明的舱板之上,并没有阻碍视线。 只有机械的声音响起:“机体信息正在被识别,是否授权?” 朱瑾看着下方的一个巨大的敞开的半圆,此刻陆续有其他飞船飞离,:“是。”她说道。 言简意赅,投影瞬间消失,十分的识趣,看来是太了解朱瑾怕麻烦的性子了。 刽听着一旁的对话,只是看向那半圆的停靠飞船的地方一旁的一根冲天柱,他正是先前在星球外见到的那些中的一根。 它的下方空地一片漆黑,就像溃烂的创口一样,这冲天柱如尖刺插入,随着飞船下降,更多的细节展露。它的周遭垒起的黑土像小丘,脓包,显示出此物存于此地年月之久远。 离着那冲天柱很近,此刻飞船平稳下来,慢慢减速下落,刽便不再注意下方,而是看着这柱子,跟着一节一节的下降。 不曾被剥蚀,但他的表面也蒙尘一般,色泽随着高度的下降,反倒是越来越黑。 刽看了看朱瑾,少女看着前方的天空,他便也试着看了看,随着下落,眼前的地缓缓铺开,慢慢连成一线,其上林立的,离得越远便越矮越少,直至远处大片的平坦色泽暗沉,凹陷着,似乎成了无人区。 刽又看向罗萨,此刻的他看着这一切,目光不曾偏移,死死的盯着正下方。 飞船平稳的在他的视线下下落,下方林立的飞船正不断放大,许许多多的在这里停着,小点随着高度的下降变成一个个人,一堆堆货物。 刽突然察觉到什么,他又看向四周,忽然发现,原来并不是那冲天柱在变黑,而是这星球的地面在变黑。 下方,黑色构成的漆黑,敞开的半圆堡垒之中,飞船寻到空位缓缓落下,只是在落地的瞬间,似乎动力过足,舱内密集的颤抖,如人用力的将拳头摁在地上,骨头发抖。 “走吧。”朱瑾说道,声音传遍安静的舱内,颤抖的感觉瞬间消失。随后舱门大开,一行人便由朱瑾带头走了出去。 就仿佛只是舱门出了毛病,颤抖着引动机关开启,此刻舱门大开,便自然而然的不再颤抖了。 三人来到外界,没有人接引,周围的人也都忙碌的,经过时侧目看着,也都不曾驻足,四周暗淡如傍晚,只是头顶太阳明明高高挂于头顶。 少女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想要深呼吸,却猛地咳嗽了两下,“还真是糟糕啊。”她苦恼的说道。 三人就站在原地发愣片刻,与周围仿若隔世。 刽轻轻的嗯了一声,而罗萨则没有说话,半晌,还是朱瑾率先开口,她看向刽,笑了笑,莫约是在经历片刻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才记起来自己是打算来干嘛的,她便说道:“走吧,顺带补偿你一顿之前答应你的饱饭。” 刽点了点头,跟着朱瑾迈步走去,只是罗萨却仍站在原地。 刽不解的转头,却见他说道:“你们走吧,我们就在这里分别。” “吃顿散伙饭再走?”朱瑾转身问道:“什么都没看到,就别妄下定论。” “看的还不够多吗?”罗萨质问道,与此同时心脏处开始闪烁着,冒出光来。 刽紧张的看着周围,却发现周围的人都视若无睹,各干各的事,便听到朱瑾笑着:“所以才要吃顿散伙饭再走嘛~” 只是瞬间,无声无息的,罗萨便直接昏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朱瑾慢慢的走过去,将他抱起,又郑重其事的将他交接给了站在原地的刽,两人便又并肩而行。 “不问点什么?”朱瑾问道,此刻收起笑容。 刽确是摇了摇头,“你做的是对的。” 朱瑾便噗嗤一笑:“哪有对的就不问缘由的道理。”她说道,不过却没有解释,便自顾自的说着:“果然还是跟你单独在一起比较好啊,半点不会坏我的好心情。” “走!”少女似乎又来了兴致,一揽刽的脖子,向下一压,撑着她的身体:“吃饭去。” 刽一个趔趄,幽幽的看着朱瑾,看的朱瑾哈哈大笑,松开了手,他们便这么穿行于人群中,来往之人始终不曾侧目,便仿佛将他们忽视遗忘一般。 第九十九章 见闻 我们的世界很大,但我们的世界却很小,罗萨。 我们见不完世界的大大小小,只能挑拣着自己喜欢的,一步步看过,所以明白自己喜欢什么,是很重要的。 因为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在这纷杂的丑态中,觅得一丝宁静。 不过.... “不过?” 正因为喜欢,所以见着美好被那些外物一点点被摧毁,这份宁静只会越来越少,比一丝一毫还要少。 更多地,只会是愤怒,仇恨,那些丑陋摧毁你心底的美好,也摧毁你,同化你。 到那时,你该怎么办? 我会保护他,不让他被摧毁。 .....,你看到天上的那些星星了吗? 看到了,怎么了? 他们站出来,他们闪亮,他们便不同于过往,成了别人眼中的特别,美好。 只是光终有燃尽之时,因为格格不入,因为心气消沉,因为他无法再像过去那样。 罗萨,你要牢牢地记住一件事情,以后,你的所有选择,如若本心使然,那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不论对错? “本心使然,那么对错不是在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明了了吗?” “我相信的。我们,无法放心大胆的做坏事,就像他们无法自然而然的做好事。” “因为善恶由心,而很巧的是,我们每个人,都很愿意倾听心的声音,不论他是否早已腐烂。” .............. “......”罗萨费尽的睁开眼睛,耳边传来的声音很嘈杂,他似乎正是被这声音吵醒。 微微刺眼的光线在灰尘极多的世界,穿过淡黑的眼帘投入他的眼睛。 罗萨又立刻将眼睛眯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晕倒的了,脑袋很疼,以至于那光令他的脑袋轰鸣着,像是要炸开。 只是下一瞬,当他再看向眼前时,世界,光线又似乎正常了许多,柔和的,声音也轻了许多。 先前昏迷时,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久以前,他与那个人的对话,而此刻,那短暂的突兀就像过去与现在,梦境与现实的分界,无比的清晰,却又痛苦。 于是,他便知道,自己是醒了的。 脖子硌着什么有些酸疼,一切渐进,与他的意识同步的浸入身体,调动身体的各个部分。 他猛地直起脖子,看着身前的一切,如若惊醒。 突如其来的动静令周围一静,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他在酒馆里,靠着椅背昏睡,而此刻,眼前胡吃海塞的两人转过头看着他,大眼瞪小眼。 “醒啦?”朱瑾淡定的说道,将筷子夹着的菜塞进嘴里。 周围的气氛瞬间恢复,甚至隐隐的,还有嘲笑罗萨的声音传来。 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一言不发,只是下筷的动作飞快,便听到朱瑾笑骂道:“慢点,好歹给这家伙留点。” 罗萨这才注意到身前的碗筷,只是看着眼前这一盘盘的狼藉,他哪里有下筷的兴致,更何况自己也早就不需要进食了。 他便继续这么呆坐着,看着面前的两人下筷不断,刽似乎有些良心过不去,便小声的说道:“真的很好吃。” 罗萨并没有回话,只是思索着昏迷前的事,便又在某个瞬间突然想到,自己似乎是被打昏了强行带到这里吃什么所谓的散伙饭的。 稍稍有些松懈的坐着的他猛地支棱了起来。 “这顿打可不能白挨!”他心想道。 于是他就像反应慢了无数拍一样,这才拿起碗筷开始加入战局。 “呵。”朱瑾无喜无悲的笑道。 就好像是在嘲讽自己就只有这么点出息,罗萨这样想到。 “等等!我怎么能这么没有出息。” 只是饭菜下肚,罗萨却没有在这所谓的羞耻心中停下自己的动作。 “似乎真的很好吃...是自己太久没有吃东西导致的吗?” 于是他开始打扫战场,在面前两人值得玩味的眼神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当酒足饭饱的三人靠在椅背上休憩时,一股能容纳在这边喧嚣之中的安详便油然而生。 饱腹感,满足感,当经由自身的意志感知到每一丝每一毫之后,这样的进食便有意义的起来,当这一切结束以后,人便也就短暂的进入了那自我的神圣领域。 罗萨轻轻合眼,暂时不去管那些所谓的东西,既然只是一顿散伙饭,那么等上一等,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乎,他在闭眼的那刹那,突然的意识到了,或许自己也只是不想打破这一切的美好与祥和吧,所以才没有发作。 “嗯......”朱瑾靠在椅背发出代表舒适愉悦的呻吟。 而刽,进食过后的他,身体似有真正暖流流淌,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变得更加的饱满而有力量,他喜欢这种感觉。 转头看着周围的人说说笑笑,得意之人所得意的,幸有他人陪伴,失意之人失意的,幸有孤独掩盖。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眼前世界究竟是对是错,又是否需要毁灭? 刽不清楚,他只是在心底默默地记下这些,以便之后,自己所做的修正,至少在这些记下的地方上,是正确的。 “吃饱了?”朱瑾问道。 “嗯。”刽浅浅的笑着,思绪此刻放松的,柔和如水波,更为的敏感,也更为的温和。 “那就走吧?”朱瑾说道。 “嗯......?”刽下意识的想要答应,却又立刻觉得不对,还什么都没有讲,此刻离开,不是就要立刻与罗萨分别了吗?还是说要做的更绝,再把他打晕? 刽睁眼看着眼前的两人,两人都静静的与他对视,似乎都准备离开,便只是等着刽的答复。 “那就走吧?”刽看向朱瑾左眼挑眉,右眼轻轻眯起,试探的问道。 “你问我?”朱瑾被刽的表情逗笑了。 “那就走吧。”刽索性便不再想这些了,反正朱瑾既然发问了,总有自己的道理,三人便移开椅子站起,准备离开。 这一动作自然引起旁人的注意,还有老板的注意。 三人坦然的朝着门口走去。 老板赶忙说道:“喂你们还没有——” 只是下一刻,在他们眼皮底下的三人却瞬间失去了踪影。 他们难以置信的说道:“消失了?” 一瞬间的寂静,紧接着是骚乱,无数的声音交织着响起,发散着自己的惶恐与震惊。 “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这里也已经不安全了?我看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我可不想为了钱把命给丢了。” ................................ 无视身后的骚乱,一行人就这么如入无人之境的走出了大门,来到了外面。 外面暗沉的色彩似乎已经来到了晚上,不知何时亮起的灯明亮的,一盏盏延续在道路之上,而他们站在酒馆的门口。 朱瑾抱着头一路带头走着,远离街上的人流,朝着一侧幽暗的小道走去,三人前方朱瑾,后方刽,中间夹着罗萨。 刽途经一家小摊,手推车上摆满了小玩意,其中的一件引起了他的注意,只是现在到底有正事,便留恋的移开视线作罢,追上了前方的两人。 与小摊擦肩而过,摊主也置若罔闻,三人便来到紧挨着小摊的小巷子里,此处幽暗的连接另一头的光亮,尚无人,他们便走到了其中,来到巷子的中间,然后朱瑾率先停下了脚步。 “想好了?”她转过身问道。“倒是谢谢你难得懂事,没有坏了我的兴致。” “我不是在之前就已经给出了答案吗?”罗萨回答道,黑暗之中看不见朱瑾的表情,他便有些忌惮,毕竟眼前的人可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轻松的将他打晕了过去。 “可是啊——”朱瑾又转过身,这让罗萨稍稍有些安心下来,“从之前到现在,你不觉得他们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吗?” “他们,那些外来者吗?”罗萨反问道。 “可不只是外来者哦。”朱瑾说道,她看着前方,又转过身来,两次转身,阻挡的光线穿过露出她的侧身,她带着淡淡的,自信的微笑。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切,无聊。”罗萨完全不相信朱瑾的鬼话,“我只相信我见到的,更何况...” “更何况?” “更何况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吧!”罗萨质问道。 “诶?什么话?”朱瑾缓缓的靠近罗萨,只是罗萨,他想到了什么,便完全不在怯懦,而是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有不知道多少人失踪,他们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样子。” 也就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朱瑾也穿过罗萨,走到了他的身后,将前方的路让给了罗萨。 少女看着刽,“似乎是很糟糕?” “还远远不止!”罗萨回答道。 “可你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又究竟看到了多少呢?你怎么就这么的肯定呢?”朱瑾笑问道。 “你就能这么确信的,随意的,替他们做出选择?” “再多看看吧,至少,看看那些真正需要见到的,再做出你的选择。” “就比如刚刚提到的失踪。”朱瑾说道。 “我自然会亲自去看看。”罗萨说道,便提步想要往前走,穿过小巷,只是在这瞬间,朱瑾又开口问道。 “那就比试比试?看看谁能先找到真相。” “有这个必要?” “弄清楚加害者与受害者的关系,对你接下来的行为会很有帮助哦。” “毕竟加害者与受害者,很多时候也只在一念之间。” “......”罗萨沉默着,便接着迈步,“我会考虑考虑的。”他说道,再即将踏出巷子的那刹那。 身后不再有动静,朱瑾便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刽说道:“一句话都不说,倒是省事?” “.....”刽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他有些...插不上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唉。”朱瑾叹了口气,“走吧?”她问道,走向刽身后的道路,那是与罗萨相反的道路。 “去买你想要的东西。”朱瑾补充道。 “!”刽猛地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哼哼!”朱瑾得意的享受着刽的注视:“我无所不知。” 只是当两人走出巷子时,那儿却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了,悄无声息的,摊主与她的手推车消失不见。 “啊呀,光顾着聊天,都没有注意这边呢。”朱瑾睁着眼睛一脸惊讶的说道:“倒是省下来一笔呢。” “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 “这个嘛,当然不算。”朱瑾笑了笑,便问道:“吃饱了?” “嗯。”刽点了点头,其实并不太在意那件小玩意,只是件发黑的石头吊坠,而它似乎在那瞬间,散发着的淡红吸引了他的注意罢了。 “那就找个住的地方?”朱瑾问道:“等飞船补充好能源,我们也就该出发了。” “不是要比试吗?找到失踪的真相。” “啊,你说那个?”朱瑾笑眯眯的看着他,置之一笑:“只是给他短时间找点事情做而已,至少在我们离开的之前,能清静些,没有那么多的麻烦。” “....”刽沉默的看着朱瑾,“好狡猾。” “怎么,想要跟他比试比试?” “不用。”刽摇了摇头,并不在意所谓的比试。 只是朱瑾却似乎被刽一提,稍微来了点兴致,她看着幽暗的街道,这里并不美好。 “嗯....”她思索着,便说道:“那就先从找到失踪的摊主,买到你想要的吊坠开始?” “所以说,不用啊。”刽看着来了兴致,同先前两人独处时一般无二的朱瑾,便有些害怕。 “天色还早,就当找点事情做咯。”朱瑾笑着说道,说的理直气壮。“毕竟说好了要补偿你嘛,一顿饭哪里够!” 刽只是看了看四周,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幕,叹了口气。 “真的不用。”他说道。 “我说用,就是用!”朱瑾笑着看向刽,率先迈步。 “出发!”她元气满满的说道。 ............................................................................. 幽深的小巷,一处坑道不知何时出现,连通地底,究竟是深黑从上方涌入地底,还是从下方漫出小巷,无人知晓,只是此处在那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中格外的惊悚。 无人经过,甚至外界的人完全没有人察觉到,进入小巷的人仿佛没有见到那个坑,没有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自然的走过。 在深黑的夜,在瞬间被一双沾满血迹的手拽入深黑的坑之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叫喊,他的表情仿佛仍在行走,仍在做着什么。 咀嚼声便继续着,与外界与世隔绝的,只留下一辆手推车,与一堆小物件似乎安然无恙,得意幸免于难。 第一百章 各自所想 有一种人,他一辈子都会活在某种桎梏之中。 深居于苦难之中,欲出逃而不断拍打壁障的亡命人。 大地的苦难,究竟能带来怎样的不幸,那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晓的,我们只能感受到,感受到他们那种经由创伤牵动神经的表情再无法与旁人相同。 撕裂的口子露出其中的苦暗,划开的苦闷宣泄而出,赤色的血却被染作焦黑。 啊,是的,有什么燃烧着,从林木化作柴薪,从土壤变作杯具....... ........................................... 光明闯入世间,带来的喧嚣于人群之中,就像滋长火焰的柴薪,它越发旺盛。 刽缓缓转醒,窗外的光线从半开的窗中溜入,他不自觉的用手挡在眼前,懒散的睁大眼睛。 昨夜一无所获,最后朱瑾还拉着他又吃了一顿,说是夜宵,要说这世界也真是好啊,吃饱喝足,还不用付钱。 “醒啦?”朱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刽是侧着身子睡着的,面对窗户,此刻被光线惊扰着,醒了过来。 此刻听到朱瑾的话,刽转过身子看向她,“嗯。” 默默起身,有些想问朱瑾是什么时候醒的,但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说的必要。眼前的少女,每当他醒过来时,她都醒着,这是很神奇,但也应该很正常的事情。 “接下来要干嘛?”刽问道。 “不要什么事情都问我嘛。”朱瑾笑着,她坐在床边,很慵懒,但却没有睡去。 “那...是要离开?” “啊!说起来飞船应该也充能完毕了。”朱瑾说道,“那是要准备离开?” 两人的视线对上,朱瑾的目光似乎意有所指,刽转过头,顺着她的视线,窗外,只在此刻,光线分外的明亮。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刽问道,有些犹豫,陈洛拜托他的事情,他尚没有做到,只是这里的一切,究竟该纠正哪些,又该如何纠正? 一切都没有坏道那种地步,这里的一切,昨夜所经历的,似乎都是其乐融融,比此刻的光要暗淡的,混杂在一起的柔和。 “我觉得嘛...”朱瑾思索着,只几秒时间,她却又一笑,直接躺了下来,看着坐在那的刽:“非常的不好。” “比如?”刽好奇的看着她。 “别总问我~”朱瑾笑眯眯的说道,摊开双手平躺,便又看向头顶的天花板。“自己想去。” “那就..再多看看?”刽问道,“我似乎也看的太少。” “随你啦。”朱瑾说道,在床上舒展着身体,随后便又重新坐起:“反正我的任务只是把你送到目的地而已。” “在这个过程中发生的一切,就随便你咯。”朱瑾说道,轻轻歪过头,看着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没必要来问我。” 刽看着朱瑾,便站了起来:“那就出发?”他依旧试探的问道,便又引得朱瑾发笑。 “不是说了嘛,不用问我。” 刽只是认真的看着她,学着她的模样轻轻歪头:“我只是觉得...跟你商量一下,很有必要。” “哦?”朱瑾看着刽,重新正视他,却笑得愈发盛了。 几乎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刽的脑海之中便跳出了一个词语,似乎镌刻于心间的词语。 “这算是...信任吗?”刽问道,却又自顾自的喃喃道“信任...信任....” 这词语陌生却熟悉,他只觉得这似乎是对过去的那个自己极为重要的,十分的美好的。 “信任吗?”朱瑾看着刽认真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收去,却又在尽数消失的那瞬间再度展颜一笑。 “那就出发吧!”她说道,却又再度瘫倒在床上语气一变,慵懒的:“不过在那之前嘛,我先睡个回笼觉...” “........”刽看着朱瑾,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重新坐回床上,无事可做。 似乎有先前朱瑾独自坐在那里的那种...感觉,是一种冷冷的孤。 刽转过头看着朱瑾睡去的面庞,此刻安静的,只是少女却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看什么看,没见过睡觉吗?”朱瑾笑骂道,刽便又移开视线,转头看向窗外。 光线弥漫,驱散那种感觉,与少女的交流,加之这抹悄然发生,却又被他敏感的察觉到的感觉,他只觉得这份源自交流的喧嚣,是动人的,最能解人寂寥的。 ............................... 风吹细沙,似乎是到了饭点,朱瑾这才徐徐转醒,他们便又吃了一顿饭,刽喜欢这种感觉,变得更有力量的感觉,在每一次的进食以后,他便有些期待下一次进食了。 此刻他们走在宽敞的大道上,只是来往的人都议论着昨夜又失踪了数人,满面的忧愁之中,却又透露着几分不以为意,只当是一笔谈资。 “那么接下来,离开这里,去其他的地方看看?”朱瑾主动提议道。 “不管这些失踪的人了吗?”刽问道,“昨晚,似乎又有人失踪了。” “可你一点战斗的能力都没有,就是抓到他了又能怎么样?”朱瑾问道:“反正,我可不会出手哦,不合规矩。” “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他?” “我就是知道。”朱瑾坦然一笑,面对刽好奇的面庞,便又接着说道:“十个你都打不过他,所以啊,这里就交给白痴二号吧。” “至于我们嘛,就去其他的地方转转吧,就当是一场远足了。” “....”刽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握成拳,便默默的点点头。 战斗吗?自己似乎确实什么这方面的记忆都没有,只有那些近乎刻在骨子里的理解,字面的意思,就像骨头一样干瘪。 于是,就这样,两人定下了下一步的计划,准备像更外面的地方走去。 .................................... 光影交错的巷子里,罗萨走在其中,手指触摸墙壁,随着移动拉出一条线,他看着前方的深坑,轻轻的皱了皱眉头。 身后昏暗的灯光摇晃,似乎有风在外面吹过,吹得挂在外面的灯摆动身体。光线一下一下的的撩拨坑中的东西,如它们蠕动着,挣扎着,存活着一般。 血肉与骨头散落在其中,零碎的,它们的不甘与卑微此刻静躺于此,便冷了下去。 加害者早已离去,这里只留下...受害者的尸骸,但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它们曾经,是不是也做过加害者。 罗萨闻着空气中残留的,这里的空气十分的难闻,但有一股熟悉的...在空气中要好闻许多的气息萦绕着,像是要带他找寻真相。 只是身后,风推送这股气息,在此刻却达到了高潮,猛地挤进小巷之中,要与罗萨一起分享这份甜蜜的惬意。 罗萨猛地转身看向身后,却见一个孩童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你也要,来一点吗?”他问道,声音混杂在风中,空荡荡的,却又好像带着经历过的一切,经由风,响彻罗萨的耳边。 罗萨警惕的看着那个孩童,却见他满不在乎的穿过自己,跳进那深坑之中。 罗萨眯着眼睛向下看去,与此同时,咀嚼声也再度响起,视线瞧见的下方,孩童拿着那些遗留下的碎渣不断塞入嘴中,他在进食。 他先前一直带着的笑容在此刻得到食物的满足,笑的更加的开心,而罗萨,他也终于明白了这个孩童刚刚说的话的意思。 只是他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童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如何知道这里死了人,有残渣,又是谁让他来这里吃这样的东西.... 罗萨眯着眼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只是身后的风声越发的响,响到能带来的,远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脚步声,许多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从最开始小心谨慎的窸窸窣窣到现在清晰的,难以掩盖的激动兴奋,有什么东西,一大群,他们在朝这里聚集。 罗萨犹豫再三,一捞手,黑色却连成一道弯,直接将孩童捞了起来,他轻轻一跳翻过巷子,来到隔墙的另一条巷子。 他看着怀中包着的孩童,他在最后,还特地的抱住一块骨肉,此刻拒绝着,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陌生人带走,他的眼中似乎只有食物。 而脚步声也在缓缓逼近,罗萨刚想小声提醒男孩不要说话,却见他已经停止了咀嚼,身体甚至不自觉的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声音响起,确是鄙夷的:“只剩下这么点了吗?最近总是这样。” “吃别人剩下的,要求就别这么高了吧。” “要说新出现的那个家伙也正是厉害啊,居然敢在这里吃人。” “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早晚我也可以。” “你又在做你的白日梦了。” “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活下去。” “只是这样怎么够,我可是要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的。” 三个声音对话着,随着最初的那个声音恶狠狠的说出这句话,紧接着跳入深坑的声音传来,接连三声,再然后便是咀嚼声。 罗萨默默地抱着男孩,于黑暗之中,缓缓远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惊动任何人,而他怀中的男孩也配合着。 罗萨有很多话想要问眼前的男孩,只是看着他抱着怀中的尸体残骸,他便决定还是先带他吃上一顿饭。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先带他来到了一条小巷,好说歹说了半天,终于劝说失败,看他将骨肉吃完,这才敢带他在其他人的面前露脸。 只是想了想兜里似乎没有钱,犹豫了一小会,他便觉得有必要学一学某人,再吃一顿霸王餐。 第一百零一章 远足 吃过饭后,大概应该算是下午的时间点?刽也说不清个具体,这里的光线要比平时暗的更快,此刻在四周细密的黑尘中,便已经如同来到了傍晚。 灯光很贴心的打开,照亮周围的一切,这里便繁华的,终日不曾被黑暗淹没覆盖。 刽同朱瑾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从空中落下时见过整片大地,密密麻麻的城镇由那些黑色分割,倒也不用担心走到什么没有人烟的地方,至少暂时是如此。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此地的分界线,刽这才第一次见到这黑色的真正面目,半人高的黑色如墙,它连着地面,不知深入地下多少,只是看它的表面,似乎和那冲天柱差不多,类似的材质,同样的饱经风霜。 它建造的意义,似乎只是分定界限与阻挡搬运的货物的车辆,两人顺着墙体看向远处,那里有着一个同样材质的门框,大量的人在那边聚集,通过。 于是两人就这么翻过墙体,溜了出去,丝毫没有在意远处那堆人的视线。 而那被忽视的视线中,有疑惑不解的,有好奇的,但也有藏在其中的,幸灾乐祸的。 刽看着那些眼中的变化,他们期许着两人翻过高墙,那些眼神之中的恶意在两人将翻越的刹那最是明亮。 只是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些聚集在门框那边的,类似护卫的角色也终究只是踌躇着,并没有跟上来。 刽便盯着门框的方向,有些不明所以,而透过门框,里侧的人们也正这样看着刽,他们如此对视,只是眼神中只留下残余的惊诧与徒生的不解,就似乎两人干了什么令人震惊的大事,但临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别管他们了。”朱瑾在前方说道,“就当是一场游戏。” 刽听罢重新转过头看向前方,两人贴近边界翻墙而出,此地便也依旧存着那些划分边界的黑色高墙,只是略微向外偏斜,以此扩大领地。 半人高的黑墙阻挡不了什么视线,他们甚至可以从这儿看到左侧与后方的景致。 忙忙碌碌的人们听到两人的动静,侧目看去,皆是诧异与不解,似乎翻墙而过是一件更奇怪的事,虽然但是,有门不走要翻墙也似乎确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刽这样想着,便也就理解了他们的目光。 旁人不敢翻过这半人高的墙,便只得投以真切的目光看着两人,似乎想要与两人攀谈。 只是朱瑾一路往前,直来直去,根本就不打算与旁人交谈,刽左顾右盼的对上那些渴望的目光,终是有些不忍,便索性追上走在前方的朱瑾,与她并肩而行。 无视那些在墙后的视线,无视右侧长串商队的视线,刽看着朱瑾,有些不解的问道:“当作一场游戏?” 朱瑾看着周围的大片空地,这里似乎是预留下的,供商队排队通行的地方,便罕见的,只是一片空地。 “想要做自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朱瑾走着,不自觉的双手抱头,似乎这样,能让自己显得更轻松些。 “所以...当作一场游戏就好啦。”朱瑾似乎这样说着,便松了一口气,此刻只是小声的嘀咕,“既可以认真的对待一切,又可以不被那些所改变。” “可...”刽看着周围的那些人,“遇到的人,又该怎么办?” 朱瑾漫不经心的看着四周,便说道:“一并不用理会,反正最后也....”朱瑾突然哑了声,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刽的面庞,与他对视,对上那茫然。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便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像个孩子,可同刽一般流露出稚嫩的她却在此刻,学着孩提的模样,握拳做筒,凑到嘴边,“咳咳。”她故作老沉的清了清嗓。 “不过嘛,做你自己就好。”她笑着,“不用学我。” “.....”刽看着朱瑾,不知该说些什么,稍稍昏暗的光线能掩盖许多,但盖不去的,是流露出的情感,它们就像各种各样的光,而恰恰此刻,朱瑾散发出的光线,比之月之皎皎,要柔和许多,却也...生硬许多。 就像是剥蚀后渲染的白,历经种种,想像花般如一,此刻风中摇晃,比之春风,便更似春风,只是它...终究不再是春风了。 春风入堂间,堂间风不似春风,更胜春风。 风旋此间引何闻,满目琳琅呼欲出。遥寄我心游万里,但见归人,但见归人不似卿。 “嗯。”刽说道,对上朱瑾眼中的遗憾,更想要...补上那份遗憾。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那么我又该如何,变成我?” “是变回过去,还是接受现在,亦或者说...期待将来?” 朱瑾有模有样的一词一句念出,却是轻轻歪头看着刽,轻轻的笑了笑:“是这个意思不?” “!”刽诧异的看着朱瑾,“你真会读心?” “彼此彼此——”朱瑾拖长声音向前快步小跑,却是脚步轻快了许多,此刻便只留下一个背影。 刽跟了上去,追上朱瑾,两人向着前方不远处的建筑群走去,只是刽忽略了,忽略了一旁的骚乱。 “他们...凭空消失了?” “那些失踪的人就是这么不见的?” “这也太恐怖了!” 只是人群终究是屏幕的往门框里面挤,没有人选择离开,向着两人走去的方向转身离去,他们周围的货物,似乎在他们眼中,比他们的命还要重要。 ................ 光线又暗了许多,索性此刻建筑间的道路之上,一排排灯已经亮了起来,倒也无需担心这频频登场的黑暗。 两人此刻刚刚吃完饭,径直离开酒馆后便又开始在大街上漫步,迎着往来的人流,此地依旧热闹。 “感觉怎么样?”朱瑾左顾右盼,流连于路旁手推车上的商品。 “似乎...很好。”刽看着往来的人流脸上洋溢的笑容,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又看向朱瑾,问道:“你觉得呢?” 此刻的朱瑾此刻正拿着一串挂饰,指尖穿过旋扣轻轻用力,看着手中的石头随着金属的链条一起摆动。 “你觉得好不就好了?”朱瑾反问道,握拳伸向刽紧接着五指摊开,露出食指之上的圆环便笑着说道:“给,送你了。” “好丑....”刽犹豫着,仍是说道。 只是这话却引得朱瑾哈哈大笑:“怎么现在又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了?” “这就对了嘛,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朱瑾重新握拳将饰品抓住,“不过嘛,我喜欢。” “每个人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的。”朱瑾看着刽:“你倒也看看你喜欢什么,我好帮你拿过来。” “喜欢的...东西?”刽在心中默念,便也一同看着两侧的小摊,心中不经意间想起那先前引起自己注意的红色吊坠。 直至片刻后,他停在了一辆推车前,车上展示的饰品中,有着一个相似的。 “小哥想要什么?”摊主是一个汉子,他见刽如此直白的停下,便客气的问道。 刽不由分说伸手向那看中的石头抓去,只是朱瑾轻轻一拍他的手,便拉着他继续向前走去。只留下刽那有些迷茫的看向那石头的眼神。 摊主便有些没好气的看着刽,眼中之中满是奇怪。 朱瑾这时才开口说道:“别急嘛,再逛逛,东西又跑不掉。” “可万一被其他喜欢的人拿走了怎么办?”刽不解的问道,轻轻扯了扯,扯回被朱瑾拉着的衣角。 “呃...”朱瑾尴尬的笑了笑:“好像也是?” 说话间,两人便又到了小巷之中,此刻便由朱瑾带着头走了回去。 再次来到,似乎是因为刽先前奇怪的举止,汉子便一点表示都没有的站在原地。 刽有些尴尬的拿起那个饰品,见汉子仍没有表示,便问向朱瑾:“他会不会是讨厌我了,都不理我。” “噗嗤。”朱瑾憋着笑,见刽拿好饰品,便拉着他要离开。 “不道个别?”刽问道。 “不了不了,人家正在气头上呢,就不要再打扰人家啦。”朱瑾笑着。 刽仍是说了声再见,只是汉子仍盯着别处,一副无视刽的样子,刽便也只得跟着朱瑾离去。 “这里的人可真好啊,生我的气还把东西给我。” “嗯嗯。”朱瑾笑着,“还不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 刽有些疑惑的摊开手,露出掌心的饰品,黑色结晶之中透露出些许红色:“说起来,你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在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哇!好漂亮。”朱瑾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在刽眼中其貌不扬的石头挂饰,惊叹道。 “我们来换一换吧?”朱瑾问道,“感觉你的要比我的好看。” 说着,少女不由分说的将手中的挂饰取下放在掌心递给刽。 刽倒也不在意,他只是拿起那颗石头,凑到眼前看了看那其中流淌的红色,便将之放到朱瑾的掌心,拿起朱瑾的那条。 那是一条纯白的吊坠,白到一点不透亮,就像是一颗被粉刷过后的小石子。 刽将之收于掌心,看着朱瑾学着自己的样子将晶石凑到眼前看着,两人便漫无目的的走着。 ............................ “我现在到觉得,这里还不错。”朱瑾说道。 “嗯....”刽说道。 却听见少女话锋一转:“不过嘛,其他地方就说不定了。” “毕竟这也只是,表,面,的,光,鲜。”少女一字一顿的说道。 冰冷的巷道外,一束光线照亮外面,又截下半面墙体稍稍照进里面,只是此地无人问津,便只剩下各种各样的声音以及光线于之一起被人缓缓遗忘。 倏忽间,一道黑影掠过微光照拂的小巷,遮去一切。 第一百零二章 远足(二) 时间的概念,在这名为获比卡兹的星球模糊了许多,只待光芒从高不可及的天洒下,这新的一天才被人确定下来。 此刻,刽与朱瑾已经出门,再度离开这座城市,要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 要说一路走来的观感,至少到此为止,刽只觉得热闹,亦或者说,繁忙,只是旅途尚远,所见尚少,还...远远不够。 灯光承接替代阳光的功效,便仿若不曾入暮,街道上经久不息的人流在此刻的清晨略微萧条,但仍是有着不少。 两人走在小径之中,刽侧目看着边上大道上的载具推送着货物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移动。 朱瑾顺着刽的视线看去,只一眼便没了兴致:“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些都需要运送到我们之前来的地方吗?”刽问道。 “不然呢?”朱瑾不以为意:“飞船可都停在那呢。” “可是这样不会很麻烦吗?” “管事的可不会觉得麻烦,正相反,这样可更方便他管理。” 刽听着朱瑾的话,若有所思的转过头,只片刻,抬起头却发现朱瑾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怎么,觉得这样很不好?” “嗯。”刽轻轻点了点头。 朱瑾便又笑了笑:“这世上,不好的事情很多的,而我们又偏偏无法改变其中的许多。”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弯了弯腰:“所以啊,就只能慢慢适应咯。” “毕竟这,就是所谓的规则啊。” “.....”刽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身后的那根冲天柱,这是第二根。 “这些柱子有什么意义吗?”刽忽然问道。 “嗯?”朱瑾闻言,轻轻的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抬头看去,“谁知道呢。” 她将眼睛撇开,重新看向远处,“走吧,该赶路了。” “嗯。”刽点了点头,也转过头去不再看向那冲天之柱,加快脚步跟上了朱瑾。 是很高的柱子,高到似乎在这片星球的何地,都能看到那么一两根。 刽看着前方,下个目的地上伫立的冲天柱,倘若天稍暗,这些柱子便隐隐不可见,便只是在此时,才清晰些。 ....................... 稍稍花了些时间,两人横穿各条小巷,偶尔也走上大道,沿途遇到的人在这样的清晨稍稍松懈,便只有那些运货的人们不解风情,推开这来之不易的光线,埋头赶路。 没有再选择翻墙,这次的两人便耐着性子选择排队穿过黑墙,同时的,刽也发现了,这些黑墙留下的通道似乎都是纵向直通,并不存在相邻城镇间的横向交互。 大概这些通道最终都通向他们来时的起点,大概也只有通过那里,才可以到达其他的地方。 “这也是为了方便管理吗?”刽这样想到。 眼前的黑墙只有半人高,又真的能够阻挡下什么吗?刽不相信,而两人此刻在队列之中,两侧站立的人监督着,维护着秩序。 朱瑾难得安静片刻,她似乎并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多说些什么,两人便这么安分的穿过门框,来到了下一个城镇。 为了双向通行而开了的两个紧贴的门框,朱瑾走在前头,便斜着向前,缓缓远离那些排队通行的货商。 此地依旧余了片空地,朱瑾踩着黑色的土地,低头看着,似乎在思索什么,只待片刻,两人走了些许路程,远离的人流,朱瑾这才转过头来,便笑着问道:“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接下来?”刽的视线绕开朱瑾,看着前方,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就和之前一样,随便逛逛?”朱瑾问道。 “嗯。”刽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上前,走向那似乎千篇一律的城镇,离冲天柱越来越近,刽不禁又看了几眼,仰头注视间,他有些好奇了,好奇这些柱子到底有什么用处。 朱瑾在此刻转过头,便问道:“要去看一看吗?” “嗯。”刽便又点了点头。 两人便这么走完了这片空地的路程,在此刻,微光的照拂下,细细黑屑从地表上扬,淡淡的,逐渐改天换日。 谈不上陌生的街道,大致相同的材质和布局便仿若敷衍下的造物,斜向拓展的黑墙递进的扩张,或许之后见到的,要大得多,只是此刻,在这里,尚且不算太大。 刽迟疑了片刻,便踏步跟上朱瑾,是一种名为彷徨的情绪,在那一刻,他问自己:“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冲天柱位于城镇的中央,他们先前一直近乎贴着边界赶路,所以一直没有机会看,此刻两人便索性直接朝着正中央走去。 穿梭于巷道间,不必担心迷路,时不时抬头,远处高耸的黑柱为他们指引方向,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城镇也在渐渐变得更加热闹。 路途中正巧碰上的一位推开房门准备出门的人,双方遭遇,都有些诧异,只是这抹诧异都很快的转变成了其他的东西。 是一位老人,见刽对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有些腼腆,他便微微一笑致意,也就是在这瞬间,刽便释怀了,他赶忙回以一个微笑。 一路的所想,只是值不值得,前路迢迢,如此千篇一律,又究竟是否能找到些什么。 至少此刻,是找到了的,在这抹善解人意的微笑之中,刽找到了一点想要保护下来的东西,而非是...毁灭的理由。 对于先前于旧获比卡兹的所见,他无比的惋惜,只是一路所见,似乎于那一幅幅壁画相去甚远,刽难免有些怀疑,也就是在此刻,两者结合,也许现在开始他更想找到的,是需要保护的东西也说不定。 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刽侧目看着那扇半关的门,里面温馨的光线蔓延至很远,里面会装下很多很多的人。 朱瑾的脚步不曾停下,甚至加快了些许,刽也只得加快脚步,只是他的目光仍稍稍向后,那老人站在门口,便带着笑容一直看着两人,目送他们离去。 有些不解朱瑾为什么越走越快,在拐角处,暂无人的巷道,刽抓紧时间问道:“走的这么快干嘛?” “嗯?”朱瑾这才回头看向他,紧蹙的眉头瞬间松掉,转为一笑:“肚子饿啦。” “走的快一点才能赶在饭点前参观完嘛。” “这样吗...”刽加快速度跟上朱瑾,与她并肩同行,“那你皱什么眉头。” “想知道?”朱瑾轻轻一笑。 “嗯。” 朱瑾速度一降,连带着刽,两人便又慢慢悠悠的走着,仿佛散步一般。 “我们一路走来,好像都没怎么遇到过小孩,甚至连青年都很少。”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朱瑾脚步一顿,看了刽一眼,便又提步自顾自的说道:“我非常讨厌虚假的东西。” “而刚刚,不巧,正好遇上了一个。” 刽脚步一顿,朱瑾像是料道一般的转身,两人几乎同步,:“怎么,不是要去看柱子吗?” “....”刽有些难以置信,但他仍是问道:“刚刚那个人?”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哦。”朱瑾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这种事情是管不完的,而且出力不讨好。” “不过嘛,我也不拦着你就是了。”朱瑾打完哈欠便咧嘴一笑。 “那么,该你做出选择了。”朱瑾笑问道:“是带着刚刚的好心情一身轻松的离去,还是转身没事找事。” “虽然话说到现在,也没什么好心情就是了。”朱瑾补充道。 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他的身体替他做出了选择,他只是觉得不该如此,他想要看一看。 身后发生的,眼下与眼前联系起来,巷道前若无其事经过的人的平静与热闹仿佛也是虚假,只是等着某个时刻,被些什么揭穿.... 于是,他决定转身。 不去看什么过路人,只是去打破些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巷斗 刽站在原地,缓缓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如果你本不愿意去招惹这些?” “因为只是一场游戏?”朱瑾无声的笑着,在刽的背后。 见刽没有回头,而是提步,朱瑾便又缓缓收起笑容:“因为我已经感到厌烦了。” “厌烦?”刽止住脚步问道,“怎样的...厌烦。” “对埋于尘土之下的蛆虫的厌烦。” “你想要离开?”刽问道。 朱瑾摇了摇头,“只是想让你也看一看,又或者说,看看你会怎么选择。” “........”,思绪在身体片刻的停顿与沉默之中追了上来,“我...要去的。”刽低头看着脚下的尘土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我想看一看,真正何曦的阳光。” 刽重新抬头,手掌轻轻挥过,掌缝与掌外的光覆盖着一层灰,正缓缓暗淡,只是倘若有一个人能够将这些灰蒙剥除,它是否能够开的灿烂呢? 刽曾在踏入这的一瞬迷茫,迷茫于在这样的地方,究竟怎样的东西才是美好,又究竟是否存在这样的东西。 似乎,是有的,刽在见到那抹笑容坚信了,尽管朱瑾的话将这似乎仅仅只是美好谎言的虚假造物无情撕碎,但...至少刽有了方向。 “不怕这只是自我安慰?”朱瑾玩味的笑着,仿佛看透了刽的内心所想。 刽看着前方的光,光照亮巷道,转过拐角,留下小小的阴影:“哪怕这仅仅只是自我安慰,但到底也是能将那些尘埃,阴影擦上一擦的。” “只要我...”刽抬头看着头顶的太阳,“足够高尚。” 刽恍惚间想到陈洛对自己说的话,他对自己说,自己并不高尚,只此刻,他开口:“我会变得,足够高尚。” “现在来看,过去的那个你在这条路上是失败了的,但即便如此,你也还是要这样做吗?” “即便可能会记忆全失,力量尽散。” “....”,“至少现在,我会走下去。”刽回答道。 “那么至少现在,我会保护你。”朱瑾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那么现在,闭上眼睛,感受你的光,永远的,记住它。” 刽踟躇一瞬,便闭上了眼睛,与平时不同此刻闭上眼睛的世界,世界五彩缤纷,渲染于一片白,而此刻,一道色彩鲜明的,似乎被牵引着,如丝带般向他飘来。 刽转身看着那条丝带,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触碰那红色,丝带在两者接触的瞬间涌入他的身体,紧接着他只感觉身体一阵如进食完毕后的满足感传来。 低头看着身体,却见那些红色的气流连贯的注入一个个窍穴,淡淡的红色丝线将他们彼此串联,缓缓构筑成一个图形。 转移视线的瞬间,红色的丝带已经飞快的涌来,平展开的前端带动后方,直接包裹住刽,又转瞬即逝的,尽数没入他的身体。 如梦初醒,刽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朱瑾那看傻子的表情。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赶忙收回先前下意识伸出的手臂,紧接着询问道:“这是什么?” “感受它,想着把它取出来。” 刽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到先前见到的图案,便尝试着将它取出,只瞬间,一柄血红的剑出现在他的手里。 “这是——” “喔,干的不错,那么接下来的就交给你啦。”朱瑾称赞道。 拐角,两道身影奔出,径直朝着刽先前站立的方向劈去,三人面面相觑,眼神之中都有着诧异。 刽瞬间反应过来反击,他并不打算手下留情,眼前两人先前面露的凶相和这怎么看都是想致自己于死地的行为都令他更加坚定。 握紧手中的剑用力斜劈,初次使用,并不熟练,剑身溃散的血色随着挥斩划出一条线,如短棍一般被乱涌的气流包裹鼓动。 两人也在此刻反应过来,他们默契后退,避开刽的这一击。 刽挥剑追了上去,小巷并不是能让两人太过施展开来,两人便索性并肩齐行。 两人手中的武器一柄斜向上,一柄斜向下斩去,在半途死死的夹住刽的剑,皆是短剑,一红一蓝,此刻气息喷涌,水火在刽的表面交融,想要将刽的剑直接斩断。 扑面的蒸汽遮蔽视线,倘若这一击得手,失去武器的刽或许将被直接杀死。 只是刽的那柄剑,于水火正中似被极端的力量捶打的剑并没有被两股完全相反的力冲断。 些许凹陷,不受刽拘束的表面,外泄的力量,流淌的血色在这一击下,受击处大片血红如被挤压一般挥洒喷涌。 血色穿过水火交织成的蒸汽泼洒在四周,粘在两人的身上,墙上。 刽下意识的挥剑,却是连带着附着在周围的那些一同,那些四散的血色似嵌入体内的刀片,此刻随着挥动,墙体剥蚀,两人的身体也被撕开数条伤口。 沉默中的战斗,此刻战局由刽主导,他的力量大过两人的合力,在两人的夹击中挥动长剑,此刻飞快的旋转一圈,带动那些血色飞快的又一次撞在两人身上。 刽无暇顾及周遭,只是墙体撕开的烟尘与蒸汽,还有血色却一点也碰不到朱瑾,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刽的战斗。 笼罩的蒸汽瞬间被刽扫散,旋转一周的剑拍偏两人夹击的短剑。外围的血色穿入他们的身体,手臂,又贯穿而出。 饶是如此,刽面前的两人也一点声音没有发出,两人吃痛的瞬间,默契的再次欺近。 手臂微抬,短剑皆变为倒握,左右手交换,两柄短剑瞬间夹住刽的剑,两人在刽剑的两侧,卡着剑一左一右前进,重重的撞在他的身上。 并没有如两人预料之中的那样直接撞翻刽,刽甚至只是踉跄的退了一步,以至于他们打算挥出刺下的短剑也因为肩膀抵着刽的胸膛,无法挥出。 如他们预料的那般,刽左右抽剑不得,不想后退,便只得上抬长剑。只是这一抽剑,空出的两柄短剑便瞬间有了施展的空间。 稍稍后仰身体,给短剑发力的空间,两柄匕首便一起向上挥出。 刽看着两人胜券在握的表情,他们满身的伤口,但却并不致命,只令他们更加狰狞。 “要...挡住。”刽想到。 两柄夺命的短剑交叉着,两人想要合力将刽斩杀,但这也是他们留下的唯一一的破绽。 刽死死的看着两人短剑交错的那个点。 “现在挡,已经太迟了。” 那夺命的点离刽越来越近,红蓝两色交织喷涌的蒸汽再度喷出,遮掩视线,确保万无一失。 “锵!”一声声音却是在烟雾之中响起。 黑色的倒映,刽的长剑却是奇迹般的挡住了两人的合击。 那瞬间,剑身如流水般转瞬间流淌至下方,刽便瞬间完成了从正握剑到反握剑的转变。 剑抵住前方的剑,令后方的剑撞在其上,待消去所有的力,刽循着那玄之又玄的感觉,却见剑身倒流,又在瞬间成了正握剑。 长剑划破烟尘,一剑斜斩,斩断一人,横斩的剑迎上措不及防之下终于慌神,转身阻挡的短剑。 刽的身体前冲将那人撞在墙上,一只手抓住他握短剑的手,紧接着剑锋流传,他虚握的拳头一挥,横着抵进,直接切下了他的脑袋。 烟尘缓缓消散,只剩下一个两段瘫倒在巷子的尸体,一个尸首分离的尸体,还有站在两具尸体中间的刽。 剑随着烟尘,在战斗结束的瞬间,心神松懈,回归窍穴,刽回头看向朱瑾,喘息着,只是神色平静,半点没有因为杀人的惊慌。 “噗,你这也算高尚吗?”朱瑾的嗤笑打破了平静。 “他们,该死。”刽回答道。 “也是。”朱瑾点点头:“那就走吧,边走边说。” 朱瑾说罢走上前去,带头想要回到先前遇到的老人所在的房子那,她的神色亦是平静,甚至比之先前,还要轻松愉悦了不少。 在两人的眼中,似乎死人,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第一百零四章 丝带飘然 鲜血在失去生命的维系后缓缓流淌在体外,刽大步跟上,稍稍冷静下来的身体感到些许的燥热。 似乎是气体冷却后散发的热,又或许,是自己的某种渴求,刽不太清楚,只是当他踏步,踩过尸体,踩在血中之时,恍惚间似乎有着两根摇曳的丝带正挣扎着向他飘来。 鲜血化作丝带,连接着尸体,不再带有任何情绪,只是纯粹的,亲和的。 刽的手放在两侧,此刻随着走动,一只手顺着身体前倾迈步的姿势摆动,划开那一滩平静。 鲜血顺着他的手散开涟漪,被波动着向前,丝带缓缓缠绕于刽的手,要进入其中。而随着他的吸收,两具尸首正急剧萎缩着。 刽看着,终究有些不忍,不论生前,只待死后,如此作为,实在不齿。 他这才踏出那一步,下定决心踏出的离开那滩鲜血的一步,双臂的丝带不舍的攀附,却随着刽的前进缓缓脱落,垂下。 燥热,满足,随着丝带的脱离归于那瞬间产生的平静与畅快,便只是问心无愧。 追上朱瑾,少女没有回头,只是脚步不快,刽便轻松的追了上去。 “他们?”刽问道。 “你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就杀了?”朱瑾笑了笑,紧接着解释道:“是那个人贩子的帮凶,大概。” “那个老人?” “怎么,还不相信?”朱瑾笑道:“马上就能见到了,到时候——”朱瑾的脚步随着她的话语一顿,本舒展下来的眉头瞬间皱起,确实瞬间加快了脚步:“跟上!”她在前头说道。 自先前莫名其妙的获得了那奇怪的力量以后,刽的感知变得敏锐了不少,特别是在某些东西上,而现在,他清晰的感知到了前方不远处,鲜血的气息弥漫,非常的浓郁。 刽瞬间明白了过来,加快速度,只是对比朱瑾,他的速度仍是慢了不少,两者转瞬间拉开距离,只见朱瑾在不远处一个急刹窜进那关着房门的屋子。 房门莫名的突然整扇被碾作虚无,只留下空洞的通道,鲜血的气息化作的一条条丝带争先恐后的爬出。 刽在几秒后抵达,一头扎进那血红之中,却见上升的楼梯之上,朱瑾正站着,面色平静,又似乎带着几分惋惜的沉湎。 昏暗的房间没有开灯,朱瑾的眼睛眯着,同她蹙着的眉一起表达自己的不满。 刽一步步拾级而走,楼梯有些细微的嘎吱,似乎因为某些力量而结构破碎,视线稍稍停留在几处破损的落脚处,他默默走向朱瑾。 少女自然也注意到了刽,视线却是只轻轻一扫便又重新转向一侧,似乎是等着刽自己来看一看。 光线晦涩,血迹斑斑,刽被包裹在丝带之中,阶梯之上流下的些许一级级滑落,直至无力的静躺,紧簇的红色丝带自后方折回,探入刽的体内,他如蝴蝶,如被丝带包装的礼物。 温馨与灰暗,刽脱离,踏入,只一步,无数丝带却如断线一般瞬间断去,只留下脱身而出的刽来到了那间小屋内。 铁笼与半耷的黑布之中躺下的人若睡去,睡在这黑暗之中,只是未见光芒,伤痕累累并致命的,便在黑暗化作的流水中逝去。 “....”刽看向朱瑾,少女仍是看着前方,这一次,她没有提前看向自己。 似乎有些悲伤,在鲜血之中,在雨中,是的,似乎是下雨了,灰蒙蒙的细线落下的雨,不可见,却又似乎...朦朦胧胧,不是幻觉。 刽...轻轻的按下一旁的开关,将头顶的灯泡点亮。 照亮的四下,光线扫去阴霾,扫去雨线,倏忽间放晴的天空,刽这才发现这些不过只是灰尘,同外面那些一样的,遮蔽光线的灰尘。 它们从地板下缓缓升起,充斥于屋内,越来越多,吞噬着光线,非常的凌乱,就像这些在光线下横七竖八的躺在铁笼之中纠缠的尸体。 光线惊醒沉睡的,笼中的孩子们,也惊醒朱瑾。 她看着刽,缓缓舒展开眉头,叹了口气,却见她轻轻说道:“走吧。” 漫出的鲜血淌在脚边,朱瑾抬起脚,犹豫的看着,却见自己的脚提起,鲜血藕断丝连,如乞求。 蜂拥的灰尘吞噬周围的光线,附在灯泡之上,光线越来越暗,朱瑾提起的脚也越来越低,刽见她的脸色挣扎,那刚刚看向自己说话时的自然也在缓缓掀起褶皱。 刽感受着四周,鲜血,是否有些什么,带着周围的气息,他不愿意放过那个老人。 朱瑾看着周围的一切,半晌,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刽的身上,她的脚完全落地,昏沉的光已经令她的面庞布满阴暗,朱瑾深吸一口气,轻轻仰起头,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于是,她再度开口:“走吧!” 光线在这一瞬完全被吞噬,也就是在这一刻,她一把抓着刽的肩膀直接前冲,墙体再一次在无形的力量下化作虚无,外界的光线跌跌撞撞的冲进房内,照亮一切。 在朱瑾的带领下,两人飞快的穿梭于巷道,急速穿过旁人,却不惊起一点波澜,仿若无物,他们正朝着来时的方向赶去,要追上某个人。 .................................................. 现在是白天,尽管这天,并不亮堂。 罗萨明白,即便是再亮的天,也照不到高楼之内的无数角落,而这天,这灰蒙蒙的天也只是混淆了两者的界限,让那黑能走出来,活的亮堂些罢了。 关键的,不在于天,而在于人,走出来的人。 他透过屋子向外看去,看着外面的冲天柱,何等的高耸。 他又看向屋内,无数孩童被插进土里,黑色的花在他们身上开着,既不见血,何等卑贱。 没有开灯,他拉着一个孩子的手,心脏处闪烁的光亮照着他低垂的头,反射在他的眼睛中,一旁孩子的反应亦倒映其中。 跃跃欲试的渴求,他加大手中的拉力,将往前挣了挣的男孩拉回。 他看着这一切,猛地一咬牙,光芒一闪,紧接着变得更加耀眼,只是几秒,他却又无力的松开了孩子的手。 眼前的死灰色与萎缩的麻木刻在露出的头颅之上,花朵开的很盛,重到低垂,搭在那些尸体的头顶。 他们应该是死了的,罗萨无比确信,又或者说如此活着,倒还不如死了。 他看着孩童扑了上去,扯断花朵连在那些尸体头顶的红色的茎,汩汩的喝着其中流下的红色液体,而那花朵便相应的慢慢枯萎着。 光芒逐渐暗淡,罗萨看着这一切,看着男孩在茎管再流不出液体之后又转向另一处。 液体枯竭的很快,男孩喝的便也非常的快,在逐渐暗淡的光下,片刻,男孩折断了所有的花,于是,他将目光移到了那些尸体之上。 目光饥馑贪婪,他扑了上去,在极致暗淡的光中,于下一瞬,这里回归黑暗,只剩撕扯咀嚼声。 ........ “.......” “你找到了吗,笑容的意义。”良久,罗萨在逐渐慢了下去的咀嚼声中问道。 没有回答,只待片刻之后,当咀嚼声彻底消失,一声吞咽,男孩才说道:“没有。” “.....”,“你的笑,只是为了进食吗?” “不,只有进食才能让我笑。” 罗萨移开视线看着外面的冲天柱,它下方的地面,黑色越发的多,以至于这天,更加的暗了。 “慢慢来吧,还有时间,会找到的。”他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胜天半子 旁人说的话,总只是一种结论,对你说,也对他自己说。 各式各样的人走着各式各样的路,所谓身心,究竟如何,便只自己了然。 故而旁人说的话,若不讨喜,若上不得心,那便不上心。 毕竟那些,既不知过程,也不知这恰恰他眼中的不完备,已是你的竭尽全力。 人,该对自己说,说路途的艰辛苦楚,冷暖酸甜,说这一路走来的忍耐,人要清楚自己。 一直以来,罗萨都是这样认为的,人并不是东西,他们的身心,会累。 眼下,黑暗之中,声响随光芒敛去,罗萨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累了,因为有的人,甚至不如东西。 身后房门外的异动传来气息,他默默转身,于瞬间,房门大开,光线照了进来,暖色调的黄色光线在此地并不适合,索性黑影迅速挡住光线,让这悲惨的景象得以掩盖。 罗萨心脏处光芒一闪,一挥手,黑色的洪流瞬间如巨兽,如洪流,冲向房门,吞噬到来的一切。 黑色涌到外面冲刷通道的一切,碾碎灯泡,碾碎接触的一切,罗萨借着光看向进食完毕的男孩,伸出了他的手。 “下一个。”罗萨说道,于重归的黑暗之中。 他很累,但只要是为了一些他心中坚持的东西,他便还能再忍耐。 ................. 巷道于大片空地交接之处,两个脚步一前一后停下。 前方引起的骚乱与身后带起的动静将他们夹在中间,朱瑾的速度快到他的身体疼的像是要被扯成两半。 刽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老人,他挤在排队的人群之中,有数人围在他的周围,皆是全副武装,见他一脸苦相,显然是在寻求保护。 这一次,朱瑾没有落后与犹豫,而是直接先一步冲了上去,她对刽说道:“那个老头就交给你了。” 平地升起的风呼啸而去,拍倒那一围着老人的一众护卫,迅猛的力量不触及旁人,却将那些货物尽数掀起,掩盖其上的布,在无形的风中撕裂无数口子,露出其中隐藏的真相,黑色的晶石挤在其中,但还有不少,露出其中稚嫩的面庞。 看似锋锐的风划过其中孩子的面庞,却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只是温柔的,如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什么人?”一众被掀翻在地的护卫慌乱爬起。 老人似有所感,他惊恐地说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刽惊诧的看着那一瞬掀起的波澜,朱瑾的身后,风平浪静,没有犹豫,他也于瞬间冲刺而去。 鲜血化作的利剑擦着虚空砥砺的锋锐而出,似乎比之先前,要更盛几分,因那些已死去的,刽如有所感,感应到的,那些倒在房间的牢笼里哭泣,于冲刺中划过的空气的呜咽,于这升起的漆黑烟尘之中,他挥剑。 “他们在哪?”护卫茫然四顾。 “有血的气味,好浓!”于刽挥剑的瞬间,他们惊呼着做出反应。 朱瑾没有说话,刽在她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落入中央,刚刚适应风势压低身子站立的众人于这瞬间,在尽数下压的风中,再度被拍倒。 朱瑾站在原地,无形的力量却总地底出现撑起众人抛向空中,忽而横起的风将他们砸向远处的地上,只剩下老人孤零零的留在原地。 他满脸惊恐,但还未来得及说话,刽的剑便到了,鲜血的气息逼近,这十分容易辨认。 尽管十分恐慌,但感受到那股气息,在刽的剑斩下他头颅的瞬间,他还是及时作出的反应,土褐色遍布他的脖子,刽的剑斩在其中,血红倾泻,将他拍在后方的货箱之上,巨大的力量将两者一起掀翻。 笼罩其上的布在无形的风中被刮的满是口子,此刻被撞倒,黑色的晶石直接洒出,倾泻于地。 一众人早在战斗开始的瞬间慌乱的远离,但此刻见到这一幕,远处的一个男子还是哀嚎出声:“我的货物!” 刽直追而上,错剑下刺,剑锋却再一次抵在老人的胸口处,无法寸进。 “实力还是有些差距吗?”朱瑾第一次开口,看向刽,问道:“需要帮助吗?” 她的前方,一众所谓的护卫被砸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再敢起来,看上去都被砸昏了一般,具体是如何,朱瑾也不想细究,毕竟目标本就不是她们,此刻便有些无聊。 老人于胸口受到冲击的瞬间做出的反应,土褐色顺着剑蔓延而上,于瞬间包裹住刽,露出他的形状。 “这,这是什么东西?”他双手径直抓住剑,更多的土褐色顺着剑身蔓延,刽想要抽剑,却发现拔不动,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在这些土褐色的气的包裹下,变得沉重,僵硬。 他被困在了这如土塑般的东西之中,听着耳边传来的朱瑾的声音,他即答道:“不需要。” 被抵在下方的老人一拳将变得如土般的剑砸烂,同时一手撑地,向后爬着起身。 他并不想乘机将那无形的,似乎是人的东西击败,四周诡异的力量将周遭的人尽数拍飞,他无法与之抗衡,只是不知为何,那股力量却没有波及到他。 眼下趁着这股力量没有再出现,似乎是在喘息,他只想抓着这个空档逃跑。 那些死板的护卫为了维持所谓的秩序坚持要让他排队,眼下被打晕了,倒也正好,只要进入了那里,当初和他做交易的人自然会保住他。 他转身逃跑,回头看着那土褐色的塑像,如此想到。 而刽,被拍碎的剑散去,露出了一个缺口,血气顺着这个缺口,他无法完全控制的力量再度凝形成剑。 逸散的血气一点点撕碎触及的土褐色,仅一秒,他便脱困而出,先前剑在那股土褐色的力量下短暂的整合,他在那瞬间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手中的剑...变了,只是视线受到阻碍,剑被包裹在那土褐色之中,便没有办法看见,只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在剑被砸碎的瞬间,血气四散,便消失了。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一瞬间,地上的晶石闪烁一瞬,露出点点红色。 而此刻,刽来不及多想,脱困的瞬间,他手中的剑一挥,血红的斩击倾泻,气息如洪流,四溢的洪流,那些石头之上的红色在这瞬间似有所感,缓缓暗淡,只是那斩击,却似乎光芒更盛了许多。 瞬间,刽又感觉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他看向手中的剑,什么变化都没有,似乎这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前方的哀嚎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向前看去,老人的后背在那洪流之中被冲刷着,撕扯出一片血红。 丝线,无数丝线在瞬间出现在刽的眼中,从老人的后背延伸,缠绕在他的剑上。 刽挥剑,丝线在这动作之下被拉长,眼前老人的后背,无数的鲜血喷涌 他再度惊叫出声,却是对着天空哀嚎大喊:“你说过只要我有危险,你就会出现的!” 土褐色缓缓攀附在他后背,一根根将红色的丝线切断:“你在那!你不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眼睛吗!”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来救我!”老人在剧痛之中向前一个踉跄,仓皇起身。 没有任何回应,刽趁着老人在这攻击与疼痛中的踉跄,迅速追上前,没有在意老人的话语,细密的丝线仍有大片透出那些土褐,缠绕在他的剑上。 一剑横斩,正好老人起身,剑锋斩在那土褐之上,原本牢不可破的盾瞬间破碎。 力量,手中的剑在血,在这丝线缠绕之下,无比的高涨,原本四散的,也在这瞬间,顺着丝线,仿佛听话了许多,穿入其中。 没有给老人喘息的机会,刽踏步,以右脚为支点欺身一转,左脚顶住压力,向左横斩的剑从老人的前方向右斩去,血红的斩击一前一后,于此刻,交错着,穿过老人的身体冲向彼此力量传递的方向,又缓缓消散在空中。 刽的眼中,老人的身体骤然爆开,是无数的丝带,簇拥着,向他扑来。 这一次,刽没有拒绝,吸收着这些丝带,畅快,愉悦,于身体壮大的感觉,种种情绪传来。 不远处,朱瑾看着,看着逐渐干瘪枯去的老人尸体,没有制止。 她只是看着那些被关在牢里之中的孩童,纠结着。 强大的力量可以轻易的阻止悲剧本身,可有些东西,却很难处理,更何况他们也只是解决里这偌大悲剧中,小小的一抹。 将悲剧变为喜剧很难,将喜剧变成悲剧却很简单,朱瑾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这点。 她不由的想起一句话“人定胜天”。 人能胜的了哪片天?脚下?眼前? 人终其一生,所见,所行,也不过这片天的小小一隅,便是能胜,怕也只是赢得分毫。 胜天半子,操劳一生,便也就真只赢下半子,赢下,能容下自己的心的半子。 “唉。”少女发出一声不曾被旁人听见的哀叹。 第一百零六章 何曦 小巷之中,两人穿行,天暗日昏,只是两人倒也未意兴阑珊,虽满目的一成不变,只是两人的视线却都不在此地,而是随着心思,飘到了远方。 刽的身上,血沾在衣服之上,走在逐渐幽深的巷底,风不曾光顾,气息便撩拨着两人的鼻尖,扯回两人留在远处的心。 一前一后的两人,朱瑾走在前头,刽跟在后头,此刻朱瑾终于在巷底的墙前停下脚步,前方已无路。 她只转身,然后看向刽,跟在身后的刽见朱瑾停下,便也急促的停了下来,抬头与之对视。 看着刽那心不在焉的表情,朱瑾抿起嘴角笑着,只是笑容在这昏暗狭挤之中,便也勉强的,她仍开口说道:“知道我为什么阻止你救下那些孩子吗?” “.....”刽沉默的摇了摇头。 朱瑾笑了笑,转过身,自言自语的弯腰:“我看看...在这里?还是这里?” “啊!是在这里。”朱瑾惊呼到,似乎想用这样的语气,将情绪,气氛调和。 她抓起什么,伸出手递出,刽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朱瑾松开手,一颗石头落下,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刽定睛一看,这是一颗石头,尽管这石头黯淡无光,但他就是有一种感觉,熟悉的感觉,这是他最初在小摊上看到的那颗。 似乎那时的血红只是一种错觉,刽静静的看着那颗石头,视线在这黑暗于宁静中沉下,心如止水。 “为了找到它可真是费了不少功夫啊。”朱瑾感叹的说道,对上刽闻声而来的视线。 “谢谢。”刽说道。 “现在明白了?”朱瑾问道。 只是旋即当他对上刽那一脸茫然的表情,便只是浅笑着,抬头看天,自顾自接着说道:“只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就已经费去我们不少的时间了。” 笑容缓缓变作自嘲,她的眼神也有些落寞的落下,重新看向刽:“我们并不能,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管很多的事情。” “你我都没有这个能力。” “那他们该怎么办?”刽问道。 “明面上的人口贩卖,在这里应该不被允许,应该...”朱瑾立即说道,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些,“总之,应该是有人来解决的,只是这个人并不是我们。” “像我们这样的...行走于这样的小巷之中的人。”朱瑾笑了笑。 丑恶藏于黑暗深处,以此遮掩自己,人存于光明下,常不见,这并不代表它们并不存在。只当他迈入黑暗之中,它们便会一股脑的涌上,企图将之同化。 久居长夜不见光,一思一量,漫漫独行自添衣。 朱瑾护不住那么多的人。 “嗯...”刽点了点头,只是终究做不到如眼前的朱瑾流露出的那般洒脱自然,于深巷,面前的少女如光般,是一种向往。 少女读出了这份情绪,并没有骄傲,只是淡淡的笑容,透出心底的一丝丝喜悦,满足。 “那是一个薄雾轻咬的早晨。” “薄雾轻咬?” “就是下雨咯。”朱瑾说道。 “像这样的雾?” “怎么可能。”少女抬头看了看天,“那时的光,很亮。” “我刚刚做完一件很麻烦的事,满心疲惫,只是恰巧经过那里。” “很美,淡红衬于绿景中,只一个转角的惊艳,于清爽的雨中。” “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那时心里想的却是:在那儿停下,见着这一片美好,日复一日。” “我们总要找些牵挂,寄托,好让我们在这格格不入的世界中安定下来,那时的我想,似乎就这样,呆在这些美好之中,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似乎也不错。” “事实上之后我也确实这样做的,什么都不管,就只是一个人。” 朱瑾讲到此处,笑容更胜,流露的自然与喜悦做不了假:“但,那时,我还是迈步并没有停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突然问道,刽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朱瑾并没有回答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是话头一转,说道:“走吧,呆在这里太久,也并不太好,该接着去找你所想要找到的东西了。” “毕竟人啊,见过了太多的黑暗,是会变得麻木的。” 朱瑾说着,带头走出小巷,刽跟在身后,还在想着缘由,巷外的光是要比这里亮些的,他在后方看着,看着前方的光与朱瑾。 莫名的想起先前的那情绪,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之间,或许是明白了的。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不愿还有许多的人,驻足于深巷之中。 何曦何曦,何处觅曦。 刽终于在此刻,暂时的忘却了那些,而是思考起自己的,人间。 第一百零七章 取舍 有那么一天,雨曾无情的下着,将温暖剐去,将我,送入天之上,地之下,于是我,不再存于这片天地之间。 妈妈让我笑,曾经。 别离之际,她仍努力笑着,在废墟之下,但...我笑不出来,雨水像是渗入我的身体,又从里面涌出,我张大嘴巴,一呼一吸,只有冰冷。 但她在最后,也只是笑着对我说,要微笑着活下去,在冷到我的身体作痛的雨中。 孤身一人,该如何才能微笑?我在世界之外,向自己发问。 我做不到。我已无法向过去那样坦然的露出笑容,甚至于对旁人的笑容,我也有了一种近乎扭曲的偏执。 我想要将他们撕碎,撕碎那一张张令人作呕的脸。 雨似乎一直没有停,我就一直呆在那儿,呆在阴暗冰冷的角落,只是我,已不再是我,我站在那个曾经的我身后,冷眼看着他弯着腰一遍遍挖着瓦砾,痛苦狼狈的样子。 是的,曾经,只是曾经,已是曾经,我...我一遍遍的干着这些,或许只是在一遍遍的撕碎那个过去的,令我讨厌的,弱小的自己。 那个明明被妈妈那样爱着,却无能为力的自己,那个因这天昏地暗而葬送的自己。 小的时候,我曾被绊倒,那时的我哭泣着,愤怒的捶着地面,妈妈那时笑着,她这样回答我的不解。 “大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只是为什么我会读出她眼中的兴致,她并不讨厌,那时我并不明白。 而现在,我大概是明白了的,并非不会,只是没有权力,没有能力,手打在地上很疼,却无法撼动这片大地一分一毫。 无意义的事情,大人不会做,只是那时,她仍是赞叹着我的,属于孩子的那份勇气。我在长大中逐渐失掉的那份勇气。 而现在,我摈弃那些懦弱的累赘,要尝试...撼动这片大地,乃至将之颠覆。 .......................... 这颗新获比卡兹的正中,亦或者说首都,一座房屋内,暖色调的光驱散外面的黑暗,让人能多几分心安。 只是恍惚间,地面却升起越来越多的黑色烟尘,将光线变得越来越暗。 夜深人静,闲下来的人大多入眠,这屋子的灯光便也同外界的诸多一样,不起眼的暗了下去。 数分钟前—— 一位稍显肥胖的中年男人走在走廊之上,顺着屋内的光向外看去,暖色的光驱散的一片片黑暗,各个窗户透出的光凑成一片,同外面的光一起,照亮了下方的形形色色。 人的忙碌,不分昼夜,只是生活于夜下,照上那千般苦楚,便难免令人生出几分恻隐。 只是夜月拨光,稍稍分匀的薄怜,却在人造的强光下淹没,使之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男人看着下方的一切,习以为常,高人一等。 而他的身后,走廊关上的门并未被打开,只是一个黑影却径直穿过,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他跟在男人的身后,学着,看着外面的景色,右手横着,捋着窗沿与人间的空荡,他的四周便跟着,暗上几分。 男人面前的一切终不曾更改,他便毫无发觉的,自顾自走着,殊不知他的身后,那黑影在光下,缓缓褪去阴暗,无声的跟着他。 他没有回头的习惯,人大都如此,故而许多,便只有当清算偿还的时候,人们才会幡然悔悟。 一路通畅,这一条长廊,男人的后方的阴影如怪物巨蟒,张开蛇口,随时准备将他吞下,便只是在黑影化作的人的身后,它强行按捺着性子。 一路看完全部,长廊奢侈的装了数个灯泡,身后的数个已尽数被吞噬,只剩靠近那扇门的一个还亮着。 楼下的商贩不满的抬头看向头顶的长廊,失去上方灯光的照射,他摊上的石头一时暗淡许多,哪还有人买账。 撇了撇嘴,他推着推车离去,打算换个地方,临近光源的地方大多都被占据,他丢了这一片,不知要寻到何处。 黑影化作的人,他向窗外,见到这一幕,同望向窗户的商贩两人对视,也就是在这瞬间,男人推开了门。 男人只觉得头顶一暗,移动的黑色终于开始吞没这最后的光源,带着困惑,他转身想看个究竟。 蓄势待发的巨蟒瞬间射出,在男人转过身子的那一刹,黑暗一口将男人吞没,黑影化作的人一瞬加速,推着,撞着,一手抓着男人的头,将男人摁倒在房间里,房门缓缓的关上,走廊的光一点点葬送在房间里,直至最后,房门关合,只剩门缝残留的黑色在门关上的那一瞬,融入重新熄灭的长廊。 这一切发生之快,只是一个眨眼,只是当商贩眨完眼时再度看去,长廊却已经恢复正常,数个灯泡一如往常,竭尽全力的释放着光亮。 但...正当商贩要推车回去时,似乎是一声脆响从身后传来,他转头看去,是不远处的一个路灯突然破碎。 周遭陡然一暗,当商贩再转过头时,却见面前的长廊又再度陷入了黑暗,他环顾四周,却见四周的光源都暗去。 “真是见鬼了。”他不解的说道,快步离去。 ................... 这片星球本身的光微弱的,以至于当四周的光源都暗去后,此地与远处的一切格格不入。 久久没有动静传出,只是此刻,房门突然无声的打开,一片黑暗中,一个朦胧的身影走了出来,原路返回。 倏忽间,周遭的光似乎亮了些,他看着这片世界,世界似乎也在这一刻看着他,两者对视。 微卷的蓬松头发盖在眼睛上,甚至要将之掩埋,杂乱无章,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修剪,他踏上窗台,一个翻身来到屋顶。 此地的房屋多是平顶,自然淤积了不少尘土污垢,只是他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坐下,此刻的光没了遮掩,便似乎在他身上,更盛了几分。 粘稠的丝丝缕缕残留在他的体表,湿漉漉的身体于一片黑暗之中,如从水底挣扎爬上岸,只是终究不同,他从容的,像是习惯了这些,习惯了如此的压抑。 就像是不曾怀揣希望的淡淡然,他抬头望月。 月隐深宫,却见倏忽间的一束光,拨开了茫茫然的一片暗,令他睁大了眼睛。 若蒙于苦难,这光满是疲惫,便凄微的,沉默的。 于是这稍显清明的暗,非但没有亮堂,反倒是更暗了。 说不清是与黑暗之中所见之物滋长了压抑,还是压抑滋长了所见之物,他静静的抬头,于朦胧之中,见着一只眼,那眼似有些浑浊,看不太真切。 只知当云与雾随风飘动时,身体有些发凉,就像是缠着泪水的呜咽包裹着一重又一重的恸娓娓道来。 于沉默中,他饮尽夜风,披黯着尘,片刻,他起身。 周围明显一暗,又活着说,与周遭变得相同,原来是大片的云尘飘荡,遮住了头顶的那轮月,如此,便再没有东西可看了。 平视前方,暖色的光如霞,照亮黑暗,隐隐的喧闹与此时此地截然不同,他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 提步至房顶的边缘,他走在一条线上,盯着脚下,看着两只脚交错,交替着一前一后前行。 他的双手平举,像在维持平衡,同先前走在走廊上时的动作如出一辙,而当他走到拐角,看着下方的一切时,他任由身体前倾落下,体验着片刻失重的感觉。 似乎如此,他才能找到些什么,找到些被他丢掉的什么,只是他不曾找到。 他始终面无表情,悄无声息的落下,悄无声息的贴地,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一点疼痛都没有,他贴着冰冷的地面良久,盯着粗糙的地面,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第一百零八章 夜色相逢 “你在,做什么?”黑影中分离出来的人躺在地上,此刻静静的问着自己。 “你在做什么?”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话语中的几许高傲与冰冷牵动躺在地上的人用他那饱含麻木的眼神看去。 面前有着模糊的两道身影,一大一小,他们相连,并不孤独,在这能令人感到彷徨的夜中,或许无数日月前,人们也是如此,方才挨过了夜。 而在两人的身后,灯光忽的闪烁起来,一瞬急促的明暗交错,接着陷入黑暗,那片刻的闪亮之中,来者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的病态。 紧接着黑暗又忽的消融,两人身后的骤然明亮,残余的,挤进小巷。 罗萨看清了来者,却又没看清,黑色的尘如虫碟,令他在光亮恢复的瞬间,仍遮蔽于夜的朦胧之中,夜与光,千万缝隙向他身后穿梭,如无数星星,梦幻的,似错觉,如梦境。 这过程只是短短的,自他开口,也不过几秒,但此刻,他摆脱那一瞬的如真似幻,再度看向前方时,见到的,却是一个站在原地,面目阴冷的青年。 那一瞬的失神令他的神色恍惚,并没有先前那么刻薄了,耳边的声音将尚没有回过神的他拉回现实。 “跟你没有关系。”青年冰冷的说道,就这么从他的边上走过。 罗萨猛地睁大眼睛,却并没有回头,他感觉到一旁的孩童轻轻地扯了扯他的手。 这一幕,被那穿过两人正缓缓融于黑暗的青年瞧见,他侧过的头,一只眼藏在那杂乱的头发下,浊浊黑尘飘荡,将他吞没。 此刻他尚存的大半身体,眼睛处游离的那些显得他多了几分狰狞,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只待青年的身体彻底归于黑暗,消失不见。 “嘭!”一声闷沉的响声忽然在罗萨的背后响起,似乎什么东西撞来,又被什么阻挡。 罗萨睁大眼睛,身后,什么都没有,但他偏偏极为专注的盯着前方的一处。 “嘭,嘭!”又是两声急促的闷响。在这一瞬,似乎天地也恍惚了,光线扭曲,露出前方的一瞬轮廓,那人似乎在笑。 罗萨缓缓眯起眼睛,头顶的月亮于今夜,似乎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之中,难得的有了兴致,此刻,拨云见月,尘世便亮了几分。 罗萨松开一直牵着男童的手。与此同时,他的周遭,白炽闪烁,明亮的光盖过周围,仅仅一瞬,却照的前方,露出一团诡异蠕动的黑影。 罗萨在这一瞬间前冲,同时身后,留下了一片似乎是为了偿还先前片刻的夺目而产生的,不正常的阴影。 横着的手凭空拖拽着一大片灰暗,这片灰暗形成了一只延伸而出的巨手,巨手随着他的挥动一拍,在那黑影现行的刹那撞去。 尘在激荡的风中乱舞,而在这片撞击中生成的尘间,罗萨再度看见了那个青年,那青年正笑着,疯狂的笑着,风掀起他遮挡眼睛的长发,露出他那双癫狂的眼睛。 这瞬间的交手,罗萨打破了青年遮蔽形体的部分外壳,但他的巨手也在这瞬间烟消云散,只是试探性的第一次攻击,似乎是青年占了上风,他的笑容似乎表明了他在这一次交锋中产生的自信。 只是罗萨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已经没有下一击了,身后的黑影骤然明亮一瞬,就像是延迟了片刻的,先前的他。 黑影猛地撞了上来,似乎之快,远超先前,只觉一片黑猛地撞来,这股力量不能撼动罗萨分毫,却将面前的青年直接掀飞出去。 罗萨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头顶凭空出现一竖漆黑径直劈下,将半空的黑影砸落在地。 敏锐的感知到砸入地面后散作一片的雾中格格不入的一处,那大片黑在下一刻以此为中心,旋转着包裹,将困入其中的禁锢。 看着飞速糅杂成团的黑球,罗萨这才前冲,构成球体的雾气在其中黑影的挣扎中一下下汹涌翻腾,隔此雾帘,两人对视,似乎都感知到了对方——与光之中,调动着灰暗的彼此。 于此,又一次交锋,在罗萨与黑球近在咫尺的瞬间,黑球如溢满破裂,恍然间,大片更粘稠的黑泼洒而出,罗萨压低身子,只管前冲,他的身体,黑色喷涌,接上那些。 漆黑如墨的两者明明如气体,如液体,在彼此接触时,却转瞬之间变作固体,如无数尖刺对冲,彼此招架贯穿。 而两边漆黑乱刺中心,包裹的柔软之中,一片空荡,罗萨与黑影化作的人对视,称得上是势均力敌,但这并不是罗萨想要的。 两片尖刺撑着,这片空间显得十分安全,罗萨盯着那令他有些厌恶的,疯狂的笑容,下一刻,他也笑了。 外界的,自罗萨体内延伸的那片漆黑用力的掰动身体,延伸的同时,它们变得纤细,令黑影的那部分得以贯穿。 罗萨的头顶,几根尖锥瞬间刺入,在他的脑袋周遭停留,但他强行延长,打破平衡的那些也来到了面前的人的身后,强逼着他分出部分力量进行抵抗。 “咔咔!”黑影身后,扭曲成勾的尖刺正要刺下,又被几根尖锥架住。 但也就是在这瞬间,黑影左下角的一侧,一根尖锥刺入,尽管它在离黑影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依旧难以寸进。 微光在这时自这一片朦胧之中亮起,罗萨再度弯腰,收束力量,大片乱刺汇聚成一柄尖锥,他便承载起外面沉重黑色的压迫。 他迈出一步,难以寸进,那便他进。 外界无数的尖刺刺入如巨兽的利齿,他进入这黑色化作的怪物口中,随着他的前进,利齿摩擦,嵌入平整的表面,但这也意味着,罗萨的尖端里这怪物的咽喉更近一分。 望着似曾相识的光芒,黑影方才刚刚吃过瘪,此刻有些犹豫,那笑容也在罗萨这不要命的打法下凝固。 于是再进一步,头顶,一束尖刺刺破屏障落下,划过罗萨的脸颊,擦下一长条血痕,周遭也有数道落在其他地方,擦伤,甚至贯穿罗萨的身体。 但那汇聚的尖锥也离黑影极近了,罗萨的身体更低了,光芒也越发的亮,眼看就要超过先前,这光耀眼的。 明显的感觉到下一瞬,便是一切离弦,破竹的一瞬,黑影看着罗萨那冷笑的面庞。 “咔!”一声声响如信号,罗萨再进一步,同时那尖锥变得更加细长,外界的利齿贯穿这薄弱,正要深入。 但黑影退了,倏忽间一切烟消云散,罗萨背上的重压消失了,身边无数的尖刺也消失了。 他看向前方,那一声声响分明是尖锥贯穿黑影的身体发出的,尖端刺开外壳,在黑影的身后贯穿而出,散开无数的倒钩。 黑影愣是在这种情况下强行脱身,他四散,化作黑烟。 “啊!”一声如乌鸦叫声的嘶吼划破长夜,原本只是路灯被点亮的世界,此刻随着这一声声响,骤然间,楼道,窗户,无数的灯光亮起。 同时,无数黑色的粉尘自其中涌出,汇聚向罗萨面前的黑影。 黑压压的粉尘裹着罗萨面前黑影四散的身体下压,纷纷涌入地面,仅仅数秒,便在罗萨的面前消失不见。 周遭便瞬间,如有了生气般,无数的动静响起。 罗萨喘息着,看着面前的一系列变故,光芒缓缓暗去,随后,他站直,转身走向那仍等在原地的孩子,拉起他的手,走向深巷。 .............. “就是那家伙吗?”罗萨问道。 “嗯,我就是跟着他,一路来到了这里。” “......”,“那他,究竟杀了多少人?” ............... 罗萨与同行的孩童交谈着,同时,他们边上的房子,一间房屋内,残存的尸骸缓缓的,化作一片片黑尘,消失不见。 .................. “你打不过他吗?”孩童问道。 “需要一些代价,我暂时还不想付出的代价。”罗萨说道。 遥远的获比卡兹星,此刻,它正变得愈发暗淡,破碎,这是某人唯一的念想.......... 第一百零九章 止 夜渡风尘,月隐霜天,刽仰头,他听着朱瑾的话,只是于一阵茫然之中,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此时此地,留给他的,只有一片茫然。 远离了喧嚣,在那一条深巷之中,当他迎着月光走出,见到的,却只有一片萧条。 并没有朱瑾所说的那样,这里有的,只是暗沉与薄凉,他们的色彩很单一,单一到刽那忘却一切的灵魂也能在此地过得平淡自然。 当他站定在巷口,看着那一条路,他走入,于是在往来的前进的人眼中,他有了选择了权利。 向左还是向右?这样的权利,似乎只有这样的一次罢了,加入,然后选择,选择,然后行动。 他面带愁容的看了看两边的道路,朱瑾贴心的站在他的前方,没有说一句话,人能跟着那向往走出深巷,可往后的路,少女却并不想过多的干涉。 两侧的风景除了几处细微的出处,便再无区别,一如少年的心,正因此,此刻,他才向往着少女所说的。 此刻,他走在一条条路上,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地方一个能让自己有真正发自内心想做事情的地方,为此,他抉择着。 往右,沿来时的路,他将去往一个未知而全新的地方,那里,或许会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往左,沿既定的路,未知却又似乎...已然不抱期望,那里,或许未必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他默然的向前走了一步,低下头,看着地面,看着自己的双脚。 他想起,来这里的原由,陈洛的托付姑且也算完成,飞船也已经充能完毕,似乎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于是他轻轻的抬起头,有些欣喜的看着来时的路,稍久,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几日所经,历历在目,是揉在一起的,说不上好坏的日子。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仍是发自本心的想要离开?” 他忽然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只是因为自己一个新的想法,就丢下原先想要做的,一走了之? 他低着头,侧转脑袋,低沉的看着左边,忽然明白了刚刚的疑惑,是因为或许,这在自己眼中的不好不坏,已经是有些人一生之中的极好极好了。 能见到苦难,甚至因为一早就知道,这里也会变得同那里一样,这里也会存在许多同壁画中的人那样可悲的存在,所以,这有好有坏的日子,再走下去,是只能越来越坏的。 也就更加明白了,朱瑾口中的东西,在此地是必然寻不到的,是啦,他一直清楚,所以他才会发自本心的想要离开。 只是正因为如此,因为此刻,他恍然大悟,他看向左边的眼神便更加的纠结痛苦。 轻轻转回头,看着脚下,他曾说,他并不高尚,但他愿意努力变得高尚,但...哪怕因此而失去自由吗? “为他人的美好而搁置自己的美好....” 如果这就是高尚的话,那么这样的代价他是否愿意付出,又是否值得? 他忽然想要抬头,想要看看朱瑾,就好像看着她,自己就能做出决定一般,只是朱瑾并不在,当他在此刻急切的回头时,朱瑾已然消失不见。 左顾右盼,于此间,夜色起了波澜,头顶的光微微扭曲,一轮月探出头来,风尘忽的静止,夜不再渡,它们与刽一同,彷徨于此间。 是要亮了些,刽在这时,听风止,闻风至,仿佛他们并肩,便在这时产生了一个疑问。 “风,究竟为何而动?” 如果每个人的一生,都在找寻一个意义的话,那么风的意义是什么,它们不知疲倦,辗转于世间,美好,丑陋都无法挽留他们哪怕一瞬,究竟是为了什么? 于是此间无风之时,刽看向左侧那未知的远方,因为他相信,远方,一定是有向此地奔来的风的。 ................. 于一座高耸之顶,少女离于之上,转瞬,拨云见月,远处的少许动静吸引了她的目光,只短短几秒,又好像是在眺望着那处的景致,此刻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一颗石头。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很恬静,又似乎,是落寞,反复把玩手中的石头,是她与刽交换得来的那颗。 从她的脚下开始下坠,疾落大地,一片淤黑糜烂,冲天之柱立于之上,夜之阴影攀爬蠕动在其表面,从下往上仰望,看不清任何。 朱瑾对下方漠不关心,只是盯着手中的石头,两根手指捏着,一下一下反复转动。 风吹过,拨动她的长发,忽然风静了下来,她的发便缓缓垂落。 她空着的一挥手随意挥了挥,缓慢的,轻轻的,已经过了多愁善感的年龄,对于这些外物,她早已不怎么在意。 她看着那轮月,过去,她曾在风中,对风说,也对自己说。 辗转至死的风啊,倘若,如果我说倘若,你知晓了你最终的结局,你又会如何选择呢? 数里之外的绿荫下蕴藏的春,你带着,金黄灼烫的沙上升腾的夏,你带着,枯叶飘荡的天间流淌的秋,你带着,落雪无声积淀的冬,你带着。 你什么都带着,可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带,什么都不做,只是做个过客,静静地看着。 如果感到累了,就把眼睛闭上吧,倘若有依靠的话,那依靠,就是活着的意义,倘若没有,那就睡去吧,这样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 刽看着比之前亮堂的世界,许久,没有风来,似乎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个亮了些,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的地方,静静思索。 久等无果,他有些失望,试探性的往右走了一步,街巷无人,寂寞的令人想要加快速度逃离,这一步似一种觉悟,选择在这一刻做好,刽又最后看向左侧,顿了一顿,然后他一股脑的狂奔起来。 我们诞生于这个世界,一睁眼,最初看见的是什么?刽觉得,是光,各色各样的光。 人是逐光而来,背暗而去的,正如他此刻那般。 一路走去,来时的路,灯莫名暗淡,周遭如扼喉般喑哑,有什么流淌,甚至想要渗透进他的骨子里,让他再次加快步伐。 直至某处,鼻息见嗅着的什么令他放慢脚步,眼中突然瞥见了一缕丝线,鲜红的,于这世界格格不入。 刽向着那里慢慢靠去,一条巷道,只有一具残骸散发着鲜活的气息,缓缓腐败,没有任何人。 他情不自禁的向那走去,这条街巷诡异的比外面暗些,只是既然是在这里,便似乎并不诡异了。 丝丝缕缕的血带一条条在空中翻飞,诱人的气息鼓动着刽,令他下意识的走进,半空的诸多丝带,一端已搭在刽的身上,令他暂时摆脱了先前那种纠结困苦的情绪。 他享受般的闭上眼睛,进行了一个深深的呼吸,要将那些抛之脑后,旋即他下定决心想要离开。 只是就在这时,当他睁开眼,清空的大脑开始思考起别的事情时,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尸骸正散发着黑色的尘,它正挫骨扬灰,与他眼中那片红一起升腾。 先前自己被满目的鲜红吸引,加上本就心事重重,这才没有注意,眼下仔细一想,发现这具尚未冷去的尸体便空无一人,是十分不合理的。 刽慢慢的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离这气息的源头远些,一边发现一些其他的线索,视线随众多繁杂的却似乎默默汇于一处的气息一同移动。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于是他猛的一抬头! 一缕血丝如红色的秀发,就像朱瑾那样的发在他抬头的一瞬,悬落在他的眼珠之上,只细微的距离。 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紧接着在这一瞬间,无数阴暗的气息如早已等候多时,瞬间包裹住他,压迫的他喘不过气。 他没有注意到,他放在口袋里的,同朱瑾交换来的那颗石头在这瞬间,在这重压之下不堪重负的化作粉尘。 外界,如蛛网般的黑将刽死死缠住,如蜘蛛般的黑色阴影,它的足器锋锐的前端抵着刽的身体表面,他的头部悬在刽的头顶,张开嘴巴,那缕血丝正是从它的口中漏出。 黑影收紧全身,就要将刽洞穿切碎,只是就在这瞬间,天际似有所感,诡异的一刹恍惚,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下一刻,刽睁开眼睛,眼前落下的更多红色随着风向后拉长,朦胧一种,朱瑾在他的头顶划过,两者并没有对视,少女正视前方,眼中从未有过的认真,一记飞踢,以极快的速度像小巷飞去。 一阵极快的风划过刽再次睁开的眼睛,刺痛的他赶紧闭上双眼,只听见黑暗之中,有什么闷沉的滚动,他立刻转过头看去。 朱瑾背对着他站在他的前方,没有回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的黑暗,她替他挡着,他看不太真切。 只是空气中的阴冷却似乎始终萦绕在刽的周围久久没有退散,令刽的思维僵硬的,长久没有办法思考,没有办法做出反应。 空气中激荡的血色被一扫而空,尸骸仍在那,在两者之间,在刽的前方,在朱瑾的后方,残存的点点血红一丝丝飘来,断断续续,却仍是让刽越来越暖和。 只待良久,朱瑾转过头来看向刽:“真是的,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啊。” 少女走来,伸出手,刽下意识的握住,一瞬暖流激荡,将刽的寒意一扫而空,于是他被朱瑾一把拉起。 朱瑾没有松手,便拉着刽的手,像带小孩那般带着他走出深巷,向来时的路走去。 在离开的最后,刽不由自主的向后看了一眼,看向那深巷,黑暗之中,似乎有着什么,他与刽对视,看清,记住他的脸庞。 刽没有注意到,在这瞬间,他的前方,朱瑾也跟他近乎同步的回头,少女的眼中不同于以往,满是警告的意味。 第一百一十章 启 “....”刽跟在朱瑾的后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半天不敢说话,只是被他拉着,默默的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时,朱瑾终于停了下来。 “对不起...”刽说道。 “这没什么。”朱瑾松开了刽的手转身,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不知为何,刽总觉得现在的朱瑾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因为什么?刽不太清楚。 于是他局促的抓紧的衣摆,而就是这一抓,他忽然发现,口袋里的石头不见了,他赶忙将手伸进口袋,带他握住其中莫名多出的一滩时拿出时,却只是一把沙子,刽怔怔的看着。 “对不起。”下一刻,刽连忙说道,“弄坏了你给我的东西...” 朱瑾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没关系,你给我的那颗,刚好也不小心碎掉了,不用在意。” 她转身看向前方:“那么现在,我们该接着赶路?这个地方,我真的是不想再多呆了。” “这不是你的选择吗?”朱瑾转头问道。 “嗯...”刽点了点头,却不敢多说,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在依旧没有人烟的街道中。 月似乎亮了些,映衬着周围的阴影,突然的,大街上莫名的出现了无数的更深的阴影。 不对,根本不是没有人....那些阴影,在这之后逐渐的显现,确实无数的人,他们密密麻麻的躺在街上,街道上的各色事物缓缓显现,哪还是先前那般的空无一人。 朱瑾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瞬的停顿,她只是埋头走着,对一切都不管不顾。 刽茫然的走在大街上,左顾右盼,脚步越走越慢,跟在朱瑾的身后勉强没有掉队,只是他的眼中,当他看向这些,再联想起小巷的那具尸骸,他想起了一句话。 “待宰的羔羊。” 本就没走多远,此刻返程,加上先前跑着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离开此地,便也就要不了多久。 当前方,出现的大片光亮散发着令人舒心的意味,似乎只要淌过这阴暗积淤的河流,就能在这之中苦尽甘来。 只是刽越走越慢,当他看向朱瑾,少女已经在那光暗的分界线之上等候多时,当他在这短短数分钟的时间里见了这样的荒唐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会不会这样的光,便是于此黑暗,于今夜此地的处境之中所向往的美好。 越是坠于苦难,所追求的,便越卑微,越简单,人便是这样一步步竭力的向上爬着,直至某一刻,当他坚持不住,当那是,他仍无处立足。 他便坠入深渊,成为了同小巷之中,那具残骸一般,无人问津的东西。 刽一路走来,由朱瑾引着,便是轻松自在的步步高升,只是当他看见了那些,仍有无数,他们沉溺于这暗长的梦中,不知何日会溺死,他便难以再轻松自在。 人可以逃避,只是因为问题尚没有出现再眼前,当直面那些问题时,试想会有几人选择逃避? 刽....不想。 于是他越走越慢,越走越犹豫,脚步静悄悄,人间静悄悄,刽慢的仿佛他此刻,正踱过自己的人间。 于是他终于走在了尽头,他看向朱瑾,看向那片光,他突然开口问道:“我们,能回去吗?” 朱瑾面色复杂的看着他,没有问他缘由,而是问自己:“为什么?”少女脱口而出。 刽却以为少女是在问自己,他得不出答案,少女是知道的。 刽知道自己心中最强烈的,仍是面前这光,只是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争先恐后,即便被压在这强烈之下,却总让人无法忽视,甚至想要...先将之解决。 他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尽可能的思索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刽慢慢说道。 “但...我就是想这么做。”讲到此处,少年轻轻抬起头与朱瑾对视。“因为也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要有理由,对吧?”刽问道,没有将内心乱成一团的思绪整合,他顺着一种极为笼统的大体,亦或者说,本心,他开口。 紧接着,他像是害怕被批评一般又重新的低下头。 “!”朱瑾在这一刹那,随着刽的开口,她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刽。 旋即,她笑了:“那有何必问我呢?傻瓜,路一直在你的脚下,而你,随时都可以回头啊!” “!”刽猛地抬头看向朱瑾,又顺着朱瑾的目光,亦或者说,随着他的本心,自然而然的转身,在话音落下的瞬间。 迷蒙的黑暗,什么都没有,只是黑暗之中,微弱的风却不知何时飘来,拂去他的杂念。 头顶,月亮缓缓敛如云海,背光而立,刽的眼中,便只是黑暗的,令人迷惘,只是正如朱瑾所说的,路,一直在脚下。 远方的风...似乎到了,等风来,迎风去的少年,也该启程了。 刽迈出一步,周遭却忽的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万千莹莹,闪烁的光点如梦醒过来一般梦幻,倏忽间如什么东西撕破这一幕沉湎,万千光亮撞碎包裹其上的漆黑炸裂而出。 萦绕其上的漆黑凝聚着升空,向他们身后的远方飘去,与头顶近乎同他们融为一体的夜的掩护下。 有少年背光而去,却在倏忽间,光满前路。 一男一女且同行,少女笑着说道:“既然两颗石头都碎了,那明天就再挑两颗?” “也好。”刽说道。 他们的前方,随着光线照彻,一切在极端的时间内恢复正常,躺在地上的人们缓缓爬起,诡异的没有产生任何混乱,而朱瑾与刽,他们便在这不断有人爬起的诡异路上行走着。 ............... 月之下,云之中,少女望向下方,明明小到一切人都近乎不可见,少女却紧盯某处,视线随之缓缓移动着。 月光在这一片独属于她的世界之中洒下它的悲悯,于是少女看上去有些失望,有些柔弱。 她在手中捏着的石头也在这过程中慢慢的碾作粉末,越来越小。 少女便不再看向下方,也不再注意手中的石头,任由它随着自己的用力而便为粉末,她只看着头顶那轮月,忽然便想说上那么几句。 “月余几分凉,与我同往,我余几分凉,望月心伤。”少女说完,便只是沉默着看着月亮发呆。 只是不知何时,当她感受到一种破碎,碾作粉末的感觉时,她仍是猛地低下头,眼神一变,看向了下方的某处。 没有片刻的犹豫,少女只是在挪步的瞬间说道:“你走你的,我救我的。” ................................. 两人同行在街道之上,刽看着一旁的朱瑾,少女笑着,看着周围的一切,尽管周围满是一成不变的景致。 也就是在这瞬间,刽突然明白了,少女先前同自己讲的那番话,她为何离去? 是啊,眼下,自己同她正并肩走在这条道路上。 他转头看向朱瑾笑了笑,他无比庆幸着,身边有朱瑾的陪伴,使他能有勇气,踏上这条道路。 “有什么开心事?”朱瑾笑眯眯的看着他。 “没有。”刽说道:“你呢?” “我吗?那我也没有。”朱瑾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我看你现在明明心情很好。” “哦?我看你也跟我一样哦。” ...................... 不知是几点,街道昏暗,鲜有行人,只是两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之上,却是暖洋洋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远足(三) 清晨,沐浴淡色的柔之中,这样的光似要将人的一切抚平——倘若有心。 刽靠在墙边,抬头看着那片天,尽管那光穿过无数的尘在此处,已经变得极其微弱,但他仍是这样觉得。 当然,也可能有昨夜一晚没睡导致他此刻疲惫的想要就此躺下的原因,总之,他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揉了揉有些松懈下来的眼睛,刽低下头看着眼前,又开始了偏节能的半发呆模式。 但下一刻,女孩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有没有精神点?”她冷不丁突脸说道。 刽打了个哈欠,看着说完话向后退了一小步站定的朱瑾,没有说话,而是接过那个小袋子,但从他的表现来看,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热气扑面化作的水令他的脸颊发痒,他看着面前的朱瑾已经开始吃,他便也吃了起来。 漫步于街道,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去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前方那根柱子之下。 天一直暗沉,也就在这时,不巧的一阵轰鸣,细雨落下,一点一点,打湿地面与周围的一切。 “.....”,刽左顾右盼,周围的人们都赶忙加快脚步准备避雨,便只有两人,优哉游哉的漫步。 刽有些不解,一旁的朱瑾也带着笑意看着这些,她偏头看向刽:“这样,是不是也挺好的?” 刽点了点头,直待雨点越来越大,稍稍的仁慈过后,倾盆大雨宣泄而下,淋的两人抱头逃窜。 ........................ “难怪他们会跑的那么快!”朱瑾松开发带,任由长发垂下,笑着说道:“居然一下子下的这么大。” 刽没有说话,看着外面的大雨,朱瑾便也顺着刽的视线看着,片刻安静,听得雨声劈啪作响。 “这样看来,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咯。”朱瑾轻声说道,看着不远处那根冲天之柱,在雨中,它屹立不倒。 豆大的雨点砸落,身体四分五裂的抛向四方,又在积起些许雨水的地面上晃出一圈圈的波纹,刽看着这些。 只听见朱瑾又问道:“说起来,这里是哪里?” 此刻他们呆在一个突兀的贴墙立起类似于亭子的地方,四根柱子撑起的顶下没有任何,十分的空旷,它立在高地面一级的基石上,便使停留在其中的人免受暴雨的侵袭。 “不知道。”刽摇了摇头,如此壮阔的景色令他有些呆了,只听见噼啪的雨声,似乎盖去一切,令他不自觉的安宁。 朱瑾似乎也在这种声响,一次次如扣心弦的震颤中安静了,她靠在立在更外面的一根柱子上,伸出手接过那些,任由飘散的雨花落在他的身上,毕竟,她和刽全身已经湿透了。 “我们好像还一直没有来过这些个城镇的中心呢,这会不会算是个特色建筑?”朱瑾有一句没一句的扯话聊着,往往是沉默良久,才又开口。 刽转过身,摸着那面墙,不知墙后通往何处,又是何模样。 “应该?”刽回到,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微微转头,却见朱瑾已经靠了过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 此刻两人离得极近,刽看着少女的面庞,水珠落在身上,并不好受,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重新转过头去,稍稍弯腰,给朱瑾让出些位置。 只觉得稍稍暖和了些,是头顶传来的气息,朱瑾也没有客气,整个人直接靠了过来,两人并没有接触,朱瑾看着那面墙问道:“想不想去看一看?” 刽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要去柱子那里看一看吗?” “可是现在在下雨诶!”朱瑾振振有词的说道:“根本去不了。” “那我们又怎么去里面。”刽伸手摸着墙壁,并不光滑,其上的无数凸起令之有些粗糙。 “你想去?”朱瑾在瞬间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紧接着,不等刽回答,她便又立马补充到:“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动静,就相当于一阵风那样。” “风?”刽无聊到摸墙的手停了下来,朱瑾口中的跟风一样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在昨夜,他还迷惑于风的意义。 “那就去吧?”刽转过头对上朱瑾的视线,“不过,该怎么去?” “就像——”朱瑾可以拉长声音留下悬念,紧接着她猛的一推刽:“这样!” 声音,一切,在这瞬间模糊,又清晰,刽只觉得它远离了这个世界,又离这个世界更近了一步,是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是了,似乎风,便一直是这样。 身体在这一瞬变化中失去知觉,只有意识,无比的清晰,清晰到似乎抛下了一切束缚,雨声更大了,噼啪声听的久了,便令人感到心烦,想要沉默,只是在这时,又偏偏会令人感到无比的孤单。 刽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朱瑾,她站在刽的面前,双手伸出的各一根手指比了个叉,又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着朱瑾一顿挤眉弄眼,刽偏开视线,他有许多的不解,眼下,似乎十分的安静,但隐隐的,又有声响传来,一念至此,顷刻间传来暴雨的声响。 刽吓了一跳,心神逃离,便又重归此地的安静之中,无数柱子同外面一样洁白,这是同这黑色为基调的世界相比十分特别的。 他再度看向朱瑾,却见朱瑾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身后,她站的笔直,缓缓的走着,看着周遭的一切,没有再管刽。 人们...拜伏在一尊雕像前,刽看见,他愈发不解,却又联想起在遥远的那颗星的壁画上所雕刻的一幅,那时人们望着那飞船,画面与此时如出一辙。 刽在此刻,突然发觉,他感知到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细致入微,他愣了愣,有些后知后觉。 虔诚的气息在此地弥漫,安静到令人心安的气息萦绕,于是这一切,变作气息,沁入刽的左右,这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他难以摆脱,一步一步,便难以避免的沾染上这些,变得有些端庄。 一圈走过,他看向朱瑾,少女此刻眉眼作出的表情似乎是在询问刽的感受,而刽,他看着少女,尽管似乎已经莫名其妙的适应了这些,但他也还是有许多的问题。 于是,他开口问道:“所以....” 声音响起,却震耳欲聋,包裹住他全身,似自他的全身发出,一阵下沉。 “笨蛋!”朱瑾一时气愤的也开了口。这便是刽最后听见的了。 他最后看见,周围那些虔诚的人们似乎在声音中惊醒,茫然的四处寻找,甚至有的人落下了泪水。 人在下沉,于是他拼了命的想要上升,于是刽便醒了,大雨滂沱,只是比起那时,似乎要小很多,但...已经无法让刽宁静了,至少暂时。 他无法忘却刚刚的所见,那份比此刻要更加安静的感觉,令一种感觉。 第一百一十二章 高高之下 无所适从,刽面向那面墙,一切如先前那般,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当他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朱瑾气愤的面庞。 “我不是让你不要出声吗!” 声音如划过那雨珠化作了帘幕,清晰的,令刽瞬间从那种茫茫然的感觉中脱身而出。 “一时...有些忘了。”刽有些窘迫的看向朱瑾。 少女只是转身再度看向雨幕,一副冰冷的模样:“算了,下不为例!”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能让你记得更清楚?”但旋即,她语气一变,带着笑意转身问道。 “不过嘛....”朱瑾随即又转过身,有些颓然的说道:“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所以刚刚.....”刽在此刻,才终于插上嘴,终于问出了先前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只是....”少女看着远方,雨掀起的雾白蒙蒙的,混着黑,看得久了,似乎令人喘不过气,她看着渐渐隐入雾中的柱子。 “只是偶尔无聊的时候,干的一些无聊的事情罢了。”朱瑾说道。少女转过身重新看向刽:“所以你刚刚又看到了什么?” “他们在...祈祷?”刽问道:“他们在祈祷些什么?” “总会有些不顺遂人意的事情的,人活在世上。”,“可能是突然出现的小事,也可能是日积月累的大事。” “毕竟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朱瑾说完,也伸了个懒腰,刽听完这些,注意力穿过少女转向雨幕,雨声便又盖过了一切。 忽的一阵风吹过,带动白茫茫的雾气,似乎也一起向左边挪了挪,浑身湿透的刽不禁打了个哆嗦,颤了颤。 “啊,好冷....”朱瑾敷衍的嚷嚷道,只见她的身后雾气在这阵风后似乎更浓郁了些,朱瑾也再这时正经了起来,“好啦,该走了。” “可外面....”刽担忧的看着。 “是啊,外面下着好大好大的雨。”朱瑾说道:“但我们,终究不是普通人了。” 一股暖意自外向内涌来,刽只觉得包裹自己的一身寒意尽数散去,衣服也瞬间干了,再看朱瑾,她亦是如此。 此刻的她踏步如雨中,拨帘而去,雨不可沾她分毫。 “既然不是普通人,那么面对这些,就该迎难而上,一路向前。” 刽跟着走出长亭入了帘幕,顺着朱瑾的的目光看去,街道的雾气在此刻被拨开,向着两侧扫去,让出一条道路,一切渐渐明了。 朱瑾不知何时变出了两把伞,无形的力量将伞撑开,她递过一把:“更何况这本身,就不是什么难事。” 刽接过伞道了声谢,看着前方;“总觉得,冷清了很多。” “只是条小街。”朱瑾笑了笑,“再往前走,人就多了。” “不是人。”刽摇了摇头,“是气氛。” 他低头看着依旧驳杂的水波:“雨,似乎小了?” “是错觉吧?”朱瑾迈步向前,脚踩出水花,掀起更多波纹,它们相互交织,彼此在碰撞之中获得新生,亦或取得毁灭。 “嗯,应该。”刽轻轻说道,他跟上朱瑾,两人走出这条小街,向远处走去。 身后,雾气似乎失去了某种力量的支撑,缓缓并拢,恢复如初。 ............................. “我们要去哪?”刽轻声问道。 两人离得近,雨中,即使轻声,也能随意交流,握着伞,拘于这方圆顶之下,此刻左顾右盼的刽种莫名的兴奋感,他双手握着伞,很是心安。 “也不用这样吧?”朱瑾捂嘴轻声一笑。 此刻,他们步入主街,宽阔的街道,雾在密集的人流中被挤散,流转在外的,挤入其中,缓缓汇聚,将一个个人儿分隔出淡淡的洒脱。 两侧建筑伸出的金属撑开大棚,遮蔽空地,这是一片...落后却有有着些许先进的,被侵占之地。 刽跟在前方的人身后,两侧皆是新颖的东西,朱瑾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刽的身后看着他。 穿流的人群,时不时夹杂的显眼之人,很特别,他们的举止似乎优雅,却有着一种高高在上,同他们穿的衣裳一样。 这里的一切都更融洽,笑容,举止,雨幕盖住了这个星球暗沉的色调,至少现在,在此地,刽感受不到。 反倒更多地,是同这雨一样,雾一样,虚无缥缈的,浮在大地之上的感觉。 食物的气息混杂着其他,扰了清冷的风,湿热的涌入鼻中,就是这种感觉,很好,但不合时宜。 “要不要走的这么快?”临了半程,一直沉默的跟在后面的朱瑾突然轻声问道。 “再多逛逛?”朱瑾跟了上来,并肩而行,“毕竟之后,就没什么机会了。” 刽笑着摇了摇头,他很享受,但... “这不是我想要的。”他说道。 “和谐融洽,让人能乐在其中,这不是很好吗?”朱瑾问道。 “但他太不一样了,没有先前看到的那种生于此,长于此的踏实,而是一种想要逃离这里的傲慢。” “因为现实很多时候,就是会残酷到让人想要逃避嘛。”朱瑾笑眯眯的说道。“这没什么不好的,如果有的选择,很多很多的人,他们都会安于享乐。” 张了张口,朱瑾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旁,一个男子突然靠近,同朱瑾搭讪道:“小姐...” 朱瑾没有理会,速度不减的朝前走去,刽好奇的看去,中断了两人的对话。 是一个似乎很...高雅的男人,他维持着这种端庄,只是忽然,一阵风吹过,吹得男人一个踉跄,雨水从上方洒落,将他淋了个大半,头顶的帽子也在剧烈的动作中滑落,跌进水中。 刽看着这一切,本愣在原地的他突然反应过来,赶忙小跑跟上走在前面的朱瑾,脚步却是更轻快了,是了,就是这种...似乎一经风波就会散去的高雅。 再度并肩,耳边,朱瑾的声音传来:“真是扫兴。” “我倒是还觉得不错。”刽转头看向朱瑾,这次,倒是轮着他笑了。 “这么喜欢看笑话?”朱瑾苦着个脸问道。 “只是很特别。”刽回答道。 “哼哼。”朱瑾冷冷的说道,扭头看向前方,突然停下脚步。 人群在这儿分流,向两侧走去,他们此刻便在这风口浪尖处停了下来。 刽后知后觉的扭头看去,脚步于雨声混杂,一直的热闹在此刻,他看向眼前的场景时,突然静了下来。 一排围栏围起,就像花坛,其中漆黑的土壤上开着黑色的花,除此之外,一无所有,那柱子立在其上,像墓碑在雨中婆娑落泪。 格格不入,便不受人待见,但当真正有人走入其中,相对的,也一定会忘却外界的一切。 “让一让,让一让!”身后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从刽的背后撞的他往前走了几步,刽这才幡然醒悟。 朱瑾默默的拉起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之所在。” 她牵着刽的手扯了扯刽,示意他转身,两人便一起转身,看向前方。 只听得朱瑾继续说道:“只要适应了,接受了,就无所谓是否恐怖,能够活的理所应当,安之若素。” 两人的前方,一片祥和,身后,一片死寂,那根柱子就立在街道的尽头,城镇的中心,人们对此熟视无睹,任由它独自沐浴在风吹雨淋中,任由它的下方,腐败糜烂。 高高之下,也有人,高高在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怨偶 刽看着人群在他面前分流,人们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各色各样,转瞬即逝,却都都不曾沾染着他身后的那些。 他像是难以置信,转过身又看向身后悲戚的碑,雨中,它似融化作水,一点点淌下,汇入下方的苦难之中。 “事实就是这样。”朱瑾在一旁平静的说道。 “说到底,我们也只是一群暂时忘记了自我的,所图更大的自私者罢了。” “人的自私,是他在世上立足的根本,也正因如此,刽,不要忘记自己的那份用于立足的私心。” 朱瑾说着,她转身向左侧走去:“不然,也就同他们没什么两样了。” 刽听着朱瑾的话,跟上她的脚步,耳边雨声嘈杂,同心间的某些,并做万千跳珠,但偏偏他的面庞,静的如垂湿的花。 握伞的手往上举了举,刽看着前方人来人往,心中那些尽数落下,成了一团乱麻,竟同眼前的人流一般相像。 自己的私心?刽的心中,方才回忆起同朱瑾朝夕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糟糕的一切与旁人所谋求的改变,那么自己所奢求的,会不会仅仅只是找到一个地方,一个能包容下自己一切的地方? 一念至此,但当刽再一次注及四周,他反倒更加的迷茫与惶恐了,周遭的一切并不能让他心安,他不能在其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可供自己落脚的地方。 昨夜,当他注视那根血线,或许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可偏偏那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眼下,自己活着,可又为什么,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人在死时,是忘记了私心的吧,所以才会一片空白,那么是不是一旦忘记了私心,也就同死了没什么两样了呢? 刽看向前方,雨声骤然变大,他握伞的手用力紧了紧。 “一定,不想再经历一遍,昨夜的感受了。”他在心中默念。 一切繁杂,索性都丢进他握伞的那只手,刽的脑袋微微沉下,眼睛闭合,感受着身边的丝丝缕缕,极短的时间,当他再度睁眼,鬼使神差的回头望去,周遭漆黑中的一片片血红正移动。 而远处,尖锥扎进大地,一道道血红被它扎穿,钉死。 溢出的血红注入那漆黑的尖锥内部,弥漫至它的顶端,似乎就快要冲破桎梏,喷涌而出。 刽紧张的注视着,但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一切烟消云散。 走前半步的朱瑾不知何时脚步一顿,便与刽并肩而行了:“别想太多了。” 少女看向前方故作洒脱的笑着说道:“现在要做的,是向前!” “可....”刽回望身后。 少女像早已知晓一切,她轻声叹息:“所以啊,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们不是还有要在这片大地上做的事情吗?”朱瑾问道:“趁现在,它还未改变的时候。”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刽问道。 朱瑾得意一笑:“当然是,前方啦!” 两人于暴雨中漫步,走向前方,前进时,雨水便不再扰人。 .......................... “轰隆!”雷鸣忽然响起。 刽稍稍抬起伞,看向远方的天空,依旧什么都瞧不见,前方的朱瑾在这时停下。 此刻,他们又一次穿行在小巷间,一条夹在两侧的建筑中的小路。 刽不解朱瑾为何一路走着大道,却忽然转入这条小路中,也就是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 远到在这,两侧的房屋稍显破旧拥挤,在雨水的洗刷下,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颤抖着,淡淡血色喷染其上。 朱瑾收起了伞,靠在一栋建筑前,大门上的铁皮昏昏欲睡,在雨中一下下点头,勉强遮挡雨水。 “到了。”朱瑾说道。 “来这里干嘛?”刽问道,向着朱瑾靠去,却见朱瑾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靠近。 刽疑惑的向后退去,有些不解,此巷不曾有人经过,留刽一人在路上,倒也显得空旷。 朱瑾举起右手手背,靠着门轻轻的敲了敲,看着刽,笑眯眯的说道:“仔细看看?” 也就是在朱瑾开口的瞬间,房屋内传来了动静,几乎在敲门的同时,一道声音如贴着房门般传出。 “什么人?”声音并不连贯,断断续续的,音调很平,像刚学会说话一样,且那声音嘶哑的,如颗粒摩擦传出。 两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令朱瑾的笑容敛去,她看着刽,刽在听到朱瑾的话后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当他睁眼时,世界便变了。 刽的瞳孔猛地一缩,淡淡的红色,似乎并不是这些建筑在岁月中产生的,而是有着一股力量人为的操纵着。 他看见数个血红的人形,而在这些中,朱瑾所站的房门后面,一个扭曲的血色肢体贴在房门上,正朝他们看着,透过这个肢体往里,另一个扭曲的血色肢体连滚带爬的行走着,追逐着另一道人影,它像是刚学会走路,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 两者几乎同时感知到刽的视线,它们的目光同时看向刽,如没有眼珠的空洞,这片刽眼中的血色世界,两人的眼睛漆黑的,什么都没有,却如一瞬间在刽的脑海中放大。 “朱瑾,门后面!”刽猛地大吼道,在这安静的可怕的小巷中,而更诡异的是,他如此的大吼却没有引起任何居民,路人的反应,就如昨夜那样。 “看清了?”朱瑾玩味的笑道,像是为了让刽看清楚些,她还又稍稍等了两秒,门缝间的黑色在这时悄然散出。 “那我可就动手咯?”朱瑾接着说道。 少女转身,她身后的大门在这瞬间猛地倒下,门下的伸出的些许黑色如触须,此刻被门压在地上,生生切断。 朱瑾踩着门进入,门被砸在地上的声音在安静的街巷中如放大了无数倍,使得本就巨大的声音在此刻成了这世界的焦点。 朱瑾面色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场景,扭曲的黑色怪物已经将猎物,一个活人的四肢按住,将之压在身下。 闻声,它转头看向朱瑾,全身一簇簇黑色寄生于肉体之上,它就是这样一个由血肉和黑色混合构成的怪物。 张开嘴,其中的血色如树的根茎般粗糙,它冲着朱瑾低吼,朱瑾眼神微眯,似乎极为不喜这样的声音,如什么尖锐的东西摩擦一点点磨平的声音。 更像是老人的声音,但要尖锐上不少,它开口说道:“你要——” 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它便如炮弹般飞了出去,砸在墙上。 不曾留下一点痕迹和声音,它似撞在无形的屏障之上,夹在中间,体表的那些黑色似感知到危险,尽数往肉体中挤去,倒也短暂的,变得同旁人无异。 只是紧接着,那肉体便开始剧烈膨胀,偏偏因为某种力量的挤压,它只能横向扩张,于是它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一张肉饼。 而后,只见得它越来越扁,越来越大,最终,只听见“嘭”的一声,它破裂开来。 黑色转瞬间化作无数粉尘炸开,却被困在两面无形的屏障中,只是充斥在一个极窄的平面,随后无力的滑落直至消失于地表。而其中落下的红色如干瘪的根系,也化作液态流入地底。 朱瑾走进,瞧了瞧那个躺在地上的普通人,若有所思。 旋即,她轻轻摇头,似不愿过多的深入,便转身准备离开,正好瞧见刽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子里,正好穿过房门。 “解决了?”刽见朱瑾转身,他问道。 “当然。”朱瑾笑了笑,“走吧。” 朱瑾向外走去,只见刽的目光落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那位身上:“他?” “死不了。”朱瑾大大咧咧的说道。 刽便点点头转身,率先离开的房间,只听见朱瑾的声音传来:“这么相信我?不自己仔细看看?” 刽在外面的街道等着朱瑾,待少女靠近,他摇了摇头回答道:“反正我也看不明白。” “顺手而为,倒也及时,只是可惜,没有看到它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朱瑾有些遗憾的说道。 此地...墙上的血红都已散去,一切似恢复正常,清凉的水汽扑面,雨水不曾落在朱瑾身上,她慢慢悠悠的撑开伞。 “走吧。”她带着刽离去,离去时,她不留痕迹的瞥向一处。 ..................................... 漆黑的房间内没有开灯,三个人趴在地上,头对着头凑在一起围成一个圈,从外表看同旁人无异,只是他们的行为却无比的诡异。 似乎是一家三口,只是他们的声音却都如初生的婴儿般尖锐。 “你好....我是...爸爸——” “你好....我是...妈妈——” “你好....我是...儿子——” 三人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紧接着便是诡异的笑声,三人笑的身体颤抖,抖出些许颗粒,但下一刻那些颗粒便重新进入他们的体内,如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待片刻后,他们的体态越来越正常,忽的,它们本弯曲的腰猛地绷着,他们瞬间爬起,再看时,相对而立的他们,男人率先从那魔怔的笑中解脱。 他随意的走动,紧接着是女人,而后是男孩,待三人都恢复以后,男人将房间的灯打开,又拉开了一直合着的窗帘。 “今天的天气真糟糕啊。”男人看着窗外的雨说道。 “是啊,好大的雨。”女人附和道。 “哪里哪里,我也要看。”男孩举着双臂说道。 女人将他抱起,一家三口一起看向窗外。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远足(四) 刽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雨,一下便连着数日。 “雨,似乎小了。”此时此刻,刽看着远处的天如此说道。 雨水积在地上,走路也变得极其别扭,此刻刚过脚踝的水被他一下下提起踩下,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倒也不能说心情因此变得差了,清爽的气息与稍稍清明的天地,大有一扫先前颓败气息的势态,这是能让刽的心情更好些的。 他看了看走在前方带路的朱瑾,少女一股脑的赶路,撑着一把伞也是走的飞快,短短三天,他们已经经过了4座城镇,自然是日夜兼程的赶路。 但...是在这连日的大雨中赶路,与这些湿稠的水汽昼夜相伴,刽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 前方的朱瑾忽然一顿,刽向前看去,才发现又到了连接两座城市间的通道处。 连夜大雨,只是这几日披星戴月,所见的人却似乎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人们似乎都在拼命的往里面赶。 面前也是如此,来的通道已排起长龙,去的通道却零星近无。 刽急忙踮起脚快步跟上朱瑾,又在靠近她时稍稍减速,唯恐脚步带动的水花殃及她,但朱瑾只是站在原地一定没有动。 “怎么了?”刽凑近问道。 “等会,在前面休息会?”朱瑾闻声转过头看向刽。 “又有什么东西吗?”刽问道。 “嗯?”朱瑾面庞浮现出一丝惊讶,“就不能是心疼你,怕你太累了?” 她的脚拨弄着积水,两人的鞋都已经湿透了,但两者都并不在意,于刽而言,这只是细微的不适,而朱瑾,大概也是如此吧。 少女抬起脚,看着鞋上的水一束束从鞋中落下,又看了看前方行色匆匆的人们脚上穿的雨靴。 “啪!”她的脚忽然落下,溅起的水花波及了站在一旁的刽,“决定了,就在前面休整一番吧!” .................................. 半晌,当刽在旅店房间的窗户向外看去时,他开口问道:“这是...要呆多久?” “嗯...”朱瑾从刽的身后走来,重新束起披散的长发,同他一同看向窗外,“谁知道呢?” “.....”刽一时语塞,稍稍一顿,重新开口:“雾,好像又变大了。” “嗯...”朱瑾似有心事,但紧接着,她语气一变:“所以,我们去逛街吧?” 刽托着腮看着窗外,雾气弥漫,隐约见得的行人在雨中急窜,仍是习惯性的先应着了。 “嗯.....”,“嗯——?”他诧异的看向朱瑾。 “去买些东西?”朱瑾解释道:“说起来一路,你都穿着这套看着...” 朱瑾故作沉思一秒,紧接着开玩笑的说道:“嘛,有点丑的衣服。” “很重要吗?”刽问道,“我似乎并没有对这方面的印象...” “说明...过去我或许并不在意这方面。” 刽一直穿着的,一套稍显宽松的黑色衣服,材质有些粗糙,窗外的风带着雨,吹动他的衣裳,吹着他的面庞,他的头发微晃,有些迷了眼睛,朱瑾便贴心的为他关上了窗。 隔着窗看向外面,刽只觉得有些无趣,便直直的躺了下去,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不嫌脏?”朱瑾看着刽问道。 “你也好不到哪去。”刽看了一眼回答道。 两人现在倒也确实狼狈,刽的一身黑色沾着一路的风尘,爬满了土褐色,朱瑾的更是糟糕,本鲜艳的淡粉像枯萎的花,暗沉了不少。 只是两人都是对这方面不太在意的人,故而先前也就都没有提起,此刻一人一句的拌着嘴,终是将这一直搁置的事情给提了起来。 当然,起因可能还是因为早先的时候某人看向那些路人穿的雨衣,靴子时动了心思。 “所以啊,才要去买衣服嘛。”朱瑾在窗前说道。 “不想去。”刽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朱瑾。 “比起这个,说起来...”刽轻轻地,整个人脱力般任由身子倒下,重新平躺。 “朱瑾,你知道该怎样才能变强吗?”刽问道。 “哼。”朱瑾默默的推开窗户,“既然有求于我,还不乖乖听话?” 她双手抱在腰前,靠在窗前看向刽:“说起来,某人好像还把我送给他的东西弄坏了?” “不小心的!”刽赶忙开口,又小声的辩解道:“再说了,是交换...交换。” “反正我不管。”朱瑾浅浅的笑着,“作为补偿,你要陪我出去。” “可这么大的雨,这些天一直赶路,我都快累趴下了。”刽只能小声抗议。 “哦?可我明明记得我问过你需不需要休息,你的回答好像是不需要?” “!”刽急忙辩解道:“那个时候.....”似乎是想不到什么正当的理由,刽的声音戛然而止。 “早点承认自己不行不就好了?”朱瑾故作得意的说道,“逞强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谁说的。”刽急忙反驳道。“去就去!”他赶忙起身。 朱瑾见状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转身窗户关上。 ............................ 窗外,随雨水下落,片刻,刽与朱瑾便已经到了楼下。 正巧与路人擦肩,朱瑾随意的瞥了他一眼,便带着刽向前走去。 雾大了,雨倒是正在逐渐变小,看来这天接连咆哮数日,终于也是乏了,朱瑾与刽撑起伞,雨点点轻啄在其上,声音很是好听。 有意的选择了靠近城镇中心的地方入住,大概也是朱瑾一早就决定要出去的佐证。 比起外围的萧条,中心是要繁华些的,与这个星球一直存在的繁忙格格不入,两人漫步在雨中。 细雨轻佻,挑动的微风如起舞的绸缎,丝丝缕缕,冰凉细腻。 “好舒服啊~”朱瑾一边迎着风欢呼,一边还不忘对身旁的刽冷嘲热讽:“是不是要比呆在房间里舒服很多?” “哼。”刽不服气的将头偏向另一边,只是上扬的嘴角还是显露出他此刻,是享受着这一切的。 “好了好了~”朱瑾笑着拍了拍刽的肩:“不逗你了。” 少女迎着风撑开身体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细雨落下,“果然还是这样的日子最舒服啊。” 说完她将手放在刽的肩上问道:“你觉得呢?” 刽只是轻轻的拍开朱瑾的手,没有回应。 “嚯~,真生气了?”朱瑾将脸凑近,笑嘻嘻的问道。 “才没有。”刽仍没有转头,一副不认识朱瑾的样子,小声嘟囔道。 “那是为什么?”朱瑾有些疑惑的问道。 刽终于转过头,却见他的脸有些红:“他们都在看我们!”他压低声音说道。 朱瑾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周围,路人都将视线投向两人,看着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的朱瑾。 “唔!”朱瑾慌忙用手捂住嘴,笑容却从中漏出:“噗,不好意思,忘记开结界了。” “你还笑得出来。”刽怒吼道,面前的朱瑾哪里有半点悔过的意思。 只是耳边在这时传来路人的声音: “人呢?” “消失了?” 刽看向周围,路人都愣在原地,寻找着两人的踪迹。 “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用了你的能力?”刽问道。 “这有什么,反正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的。”朱瑾说道,丝毫没有在意先前的事,甚至还不住的笑着。 刽还想说些什么,朱瑾却先一步开口,她指着刽身后的一处:“啊,那里怎么样?” 刽看向身后,是一间挂满了衣服的屋子,“随你。”他说道。 屋子里的色调很暗,或者说,它的内在就跟它的外表一样不起眼,在这片浓雾中,鬼知道朱瑾是怎么一眼相中它的。 迈步进入其中,一位老人坐在一侧的柜台后,如睡着了,没有任何反应,店中也没有任何的其他的人光顾,总之就是一副...很诡异的样子。 朱瑾的心情倒是很不错,她哼着不知名的欢快调调在店中闲逛,与一排排挂在地上架子上的衣服区分开来的,是挂在墙上的几件。 外面的光照进屋子,明明正对其中,那几件衣服在屋子里却显得有些暗沉,神秘。 刽站在那面正对大门的墙前,看着面前的衣服,朱瑾也在随便转了几圈后与刽汇合。 “喜欢吗?”朱瑾问道。 “只是...有着奇怪的感觉。”刽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肯定,只是盯着墙上的一套衣物。 似纯黑的斗篷,红色镶嵌其上,从领口的宝石中分出一缕缕,像血管根系,蔓延至衣服各处,但并不丑陋,正相反,倒有种自然的美感,朦胧神秘,却又似乎理所应当。 在它的边上,还有一套,亦是斗篷,要更长些,似长裙,血红的丝线如裙摆,撰写高贵。领口亦有宝石,红色密集的散开,根系延伸至胸部,扇形排开,如领巾,增添了几分优雅。 “感觉吗?”朱瑾说道:“那就说明跟它有缘。” 她一招手,两套衣物便自行落在两人的手中,“既然互相看对了眼,不带走岂不可惜?” 入手的衣物丝滑,还有些...湿润,就像先前风雨连成的绸缎那般,刽有些爱不释手,他看着手中的衣物,越是靠近,那种感觉越是强烈。只是现在,似还隔着一层面纱,他感受的不太真切。 “先走啦。”朱瑾说道:“回去再看。” “嗯....”刽点了点头。 柜台的老人似乎依旧在酣睡,两人迈步,只是当要迈出大门时,一直沉睡的老人却突然开口说道:“这位小哥,你还没付钱呢?” 她猛地睁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刽。“钱?”刽轻轻的拉了拉朱瑾的手,先前少女一脸自然的拉着他走,他还以为没什么问题呢。 “钱?”朱瑾问道,两人忽然显形,刽能感受到,面前的老婆婆明显有一丝诧异。 而此刻,那种朦胧感忽然间被捅破,掀开,刽这才确切的明白了那种感觉。 手中的衣服在呼唤自己,在让他穿上它,不止是它,这店铺的每一件衣服都在传递着这种感觉。 刽似沉浸其中,黑色之上的丝线似在动,逐渐放大,要钻入他的脑内。 朱瑾轻轻的拉了拉刽:“都说了,回去再看。”她笑眯眯的说道,又看向老人:“在这赚了这么多,就不能送我们两件?” 老人似忌惮着什么,她沉默片刻:“那两件不行。” “可我们也就只看上了这两件啊。”朱瑾故作叹息。 “那就各退一步。”老人面色一沉:“你们把衣服放回去,我放你们回去。” 外界忽然刮起一阵大风,风吹进屋内,老人面色一变,仅仅一刹那,房门便自行合上了,从内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 “就不能你退一步?”朱瑾问道。 房屋内一片漆黑,黑暗中,老人呵呵一笑:“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嚯~”朱瑾笑了:“在上界东躲xZ,到这来之后,倒是硬气了不少啊。” “咚。”只听见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椅子破裂东西落地的声音。 本从内部拉开的房门似被人用力一推,尽数倒下,风雨涌入,呼呼作响,雨似乎突然间变得更大了。 刽与朱瑾沐浴在其中,朱瑾拉着刽一动不动,身上的衣物飞快的变湿,只有两人手中的两套衣物似被保护着,没有受到波及。 “不!”老人大喊道,她先前本想起身,却被一股力量粗暴的摁了回去压倒在地上,此刻她动弹不得。 “哼。”朱瑾一声冷哼,她面前的柜台猛地破碎,木刺扎在老人的身上,让在地上的她能看清屋内的一切。 刽转头看着一切,屋子.....在流血,在风雨的冲刷下,那些衣服不断的流下鲜血,混入风雨中消失不见,那些衣物也缓缓的,褪成白色。 “不,不要!”老人痛苦的说道,被木刺扎满全身时都没叫出声的她此刻却再度哀嚎。 “轰!”外界,接连的雷鸣似逐渐靠近的脚步与怒吼。 “既然不肯退。”朱瑾冷冷的说道。 “那就准备迎接自己的罪孽吧~”朱瑾忽然笑着说道。 “不,不!”老人挣扎着,却不能动弹,她只能无力的哀求着:“求你,求你了,衣服你们拿走,放过我吧。” “走啦。”朱瑾拉了拉一时不明白状况,有些看傻了的刽,对老人最后说道:“后悔?晚了,我对坏人一项没什么耐心。” 踏过门槛,不知为何,与身边呼啸而过的风雨相比,刽总觉得身上淋着的这些,要柔和许多。 “求求你,求求你。”老人还在哀求。 “不管她了吗?”刽听着这些问道:“既然是坏人的话。” “这么大的雨,先回去咯。”朱瑾笑着看向天空,“自有人来收拾她。” 雷鸣呼啸,刽抬头看向头顶,一条雷电如游龙不断临近,紧接着,猛的一扑,蹿进的房屋内。 “啊!”这是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如箭矢,这雷电射入,瞬间贯穿房屋,似要将之带进地底,房屋被撕裂,隐隐露出的火焰在不断灌入的风雨中湮灭。 除了自己与朱瑾手中的两套衣物,刽再也不能感知到其他的呼唤,一切在雷电中戛然而止。 只是在一瞬间,抹去了那小小店面中的一切,震慑住了周围路过的一切路人,一切似静止,斜飞的雨重新变作垂落。 只有朱瑾牵着刽,两人一刻没有停留,慢悠悠的走着。 半晌,当余波与播散出的恐惧在寂静之中彻底消亡,那些人方才后知后觉的上前查看,至于后续,刽便不得而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路 逆风而行,不知为何,刽总觉得,离得远了,这雨便要小些,身上全被淋湿,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朱瑾,在急雨中无处可躲,少女索性也不遮掩了,敞开了身体迎着大雨前行。 少女闭着眼睛,享受在这或是因为突然变得极大的雨而空荡荡的街道上前行的感觉,她笑着。 与之对比,刽费尽的抹去脸上的水珠,低下头用脑袋抵挡前方斜飞来的雨,颇为狼狈。 “快走啦!”朱瑾在大雨中呐喊。 刽仍低着头,他转过脑袋看向朱瑾:“你不怕摔倒吗?” “什么!”朱瑾大声问道:“我听不到!” “我说!你不怕摔倒吗!闭着眼睛!”刽使劲的呐喊。 一时间,雨中,只有两人的声音盖过一切,朱瑾笑着,她的笑声洋溢在这雨中,令之也成了欢快的鼓点。 少女跑了起来,“啪嗒,啪嗒!”脚步声迎上雨声,她似也成了漫天落雨的一员,自由自在,畅通无阻。 “用心!”朱瑾在前面喊道。 刽狼狈的抬起头看着前方的朱瑾,擦去原先覆在头顶,此刻自然垂落的雨水:“怎么用心!” “哈哈...哈哈!”朱瑾于前方奔跑,一步步如舞步跃动,是欢快的步伐。 听着刽的话,她扭转脚步,转身,短暂的停留,她弯下腰双手作喇叭状如用全力,以最大的声音开口说道:“你猜!” “我猜...噗!”扑面的雨水闯入口腔,逼得刽呛出一口水,“猜不到啊!” 少年窘迫的样子引得少女发笑,朱瑾站直,在原地看着刽,许是听多了少女的笑,又或许自己也觉得刚刚的表现有些好笑,刽便也跟着笑着。 “那就——”朱瑾大声呐喊。 风声和着雨声,混杂着的少女的声音朦胧却又清晰,这一切并作一阵柔软,它伏耳轻哼,穿过刽的耳朵,他一瞬哆嗦,全身如醍醐灌顶。 “闭上眼睛,只管往前走。”声音忽然冰冷,如春寒摇枝之音,引得阵阵轻颤。 于是这句话清晰的穿入刽的耳中,隐隐间,刽如同它一起前行,轻快、愉悦。 说不上是朱瑾的话语先开口还是刽先合上眼睛,只是当朱瑾说完这句话时,刽也已完全的闭上了眼睛,他带着笑往前慢慢走着。 “怎么样?”朱瑾笑着问道,却缓缓的朝刽走去,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好像...还不赖!”刽忐忑的回到。 闭上眼睛,刽先前一直都是先闭眼再睁眼,以此切换出那以眼观气的状态,当他想要那么做时,他总会下意识的闭上眼。 而现在,当他不再睁开眼,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一缕缕的鲜红仍是出现了,甚至更加精细的构筑起了周遭的一切。 呼唤,强烈的呼唤,刽看向手中的衣裳,此刻的它更像是一只独眼的血色怪物,它睁着独眼,盯着刽,它由血线一缕缕构筑的四肢不断挣扎,想要爬到刽的身上,但它好像被什么所约束,始终不能动弹分毫。 与此同时,他敏锐的感知到了更多,更微弱的呼唤——于四面八方。 是这些构筑起我眼中世界的血线?!刽惊恐于自己的发现,不敢相信。 他突然止住脚步,楞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可他的身体,一道洁白却一刻不停的走着,按照原来的样子。 刽不解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它,手穿过它的身体,一经接触,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看出它是如何转身的,那个它——一个同刽一模一样的人便站在了刽的面前。 “你的名字是?”它问道。 迷蒙之中,这一切,周围的无数呼唤明明微不可闻,却好像将刽的思绪一丝丝剥离,刽竟有些答不上来。 “我是....”刽迷惑的轻轻低下头,不敢与那片雪白对视。 也就是在这是,刽手中的衣服,那只恶鬼仿佛见到了机会,它猛地一用力,眼眸挣扎到半闭,大片血红喷出,往刽的身上喷去。 “我是鬼——”声音在喷溅的血雾之中传出,雪白的刽刚要转头看向他,刽只觉得万千呼唤突然一停,似乎转向别处,一瞬清明,只听见一个声音呼喊,他在这声音中似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 刽的体内,一股浅红色在这时突然扩张,挡住喷向刽的血雾,声音戛然而止。那道色彩在这由黑红构成的世界中带着血雾倏忽间远去,淡淡的红渲染了整片世界,取代了黑。 “我是刽!”于此同时,刽猛地开口,而随着他的开口,无数的红色如呼唤得到了回应,声音不再响起,刽只觉得这世界似乎更静了。 他试探性的走了一步,这个刚刚稳定的世界猛地一颤,像沙盘幻影般叠出重影,又在瞬间随着它的前进,前移一步。 于是他与白色的刽重叠,在重叠的瞬间,白色消散。 他又迈出一步,世界再一次摇晃,他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于是他越走越快,最后变作跑,他的嘴角笑容扬起,最后转作大笑。 两侧,无数的红色被他步向前,令刽追甩在身后,似风,似披风,在他一次次移动中,始终不曾追上,而前方,淡红化作朝霞,映作天空。 ............... 而另一边,自刽闭眼开始,刚走出两步的朱瑾突然猛地加速跑了起来,与此同时,雾之中,无数的人影冲出,冲向刽。 无形的力量如鲸落,砸在水面,不知承受了多少的力,水花溅的比刽还要高,它们一起包围了刽。 黑影尽数被拍散,地面却偏偏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水幕落下,露出里面的刽,他被保护的很好,没有受到一点波及,甚至连水花都没有淋到。 少女看着刽的身后,她们来时的路,一个男人缓缓走出,正是刚从旅店下来,她们刚好碰上的那个。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男人疑惑的说道,源源不断的黑色自他身体之中发散而出。 “人以心眼观世间,眼观实,心观虚。”朱瑾摇头晃脑的说着,“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男人冷冷的看着,没有回答,像是算准了少女会自己开口。 果然,朱瑾见男人没有开口便自己接着说道:“意思嘛,就是——” 正说着,她的边上,走出几步停了下来的刽突然又走出一步,朱瑾忽然会心一笑。 “凡事多留个心眼!”再度开口的瞬间,她猛的前冲。 “抱歉,我赶时间!”少女说道。 男子早就蓄势待发,此刻,身边的黑色化作一根根尖锥射出,只是却都诡异的在半途一点点磨灭,如被无形的屏障抵住,且那屏障随着朱瑾的前进也在向前,使得那些尖锥射出的距离越来越短,离男人越来越近。 短短数秒,朱瑾的周遭一个大圆的范围外,已经堆积了非常多的黑雾,随着朱瑾的靠近,当两者只有一步之遥时,这些黑雾猛地凝形,在朱瑾的面前,黑色如墙。 就似一个立起来的蜘蛛,它的腹部挡住朱瑾的视线,同时数根步足从它的身上出现,同时刺向朱瑾身后的一点,锋芒交错砥砺,目标正是刽。 但当它们如闪电般转瞬间来到刽的身边时,这些尖锥却再难寸进了,黑影不曾迟疑,一刻不曾停留,它们如光被反射般自然而然的回伸,这一次的目标,齐刷刷的指向朱瑾的后背。 但...当它们摧枯拉朽的来到朱瑾的身边时,依旧还是难以寸进。 朱瑾如没有反应过来般不管不顾,她已冲破那纸一般的黑色,来到男人的近旁。 男人后退,但...退无可退,他的身后似被一面墙顶着,如此,他的动作便好像是抖了一下。 朱瑾一拳打在男人的肚子上,上勾拳,力量抵着他的腹部上抬,两股无形的力量好像两个板块相撞,抬着他的上半身向上,而他的下半身,在这瞬间被震成黑雾又转瞬湮灭。 紧接着,另一股力量下沉,从男人的头顶上往下压,两者再度相冲,将他的上半身也碾作黑雾,而后湮灭。 似已经结束,但...雨始终不曾落下,皆被阻挡在朱瑾与刽联结而成的空间外。 朱瑾盯着男人消亡的地方半天,眼睛越眯越小,最终,似确定了什么,她冷冷的说道:“警告你,别再打他的主意了。” 雨水忽然好像失去了阻碍,自然下落,再度淋在朱瑾的身上。 少女转头看着刽,少年越走越快,正要跑起来,她站在原地微微歪头,如在放松。 深深的吸了口气,“嗯...........”她懒散、抱怨般的将气吐出。 少女身形一闪,出现在少年的后面慢悠悠的走着,似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少女突然勾起嘴角,轻轻一笑,下一刻,她的身形出现在少年往前三步的位置。 也就是在这是:“噗通!”本无忧无虑的某人突然之间仿佛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刽趴在地上茫然的睁开眼睛,抬头向上看,朱瑾正蹲在自己身前看着他,脸上带着笑。 “噗,不是吧,白痴!平地也能摔?”少女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少年回头,身后一片平坦,什么阻碍也没有,他有些摸不到头脑只得才心中默默的归咎于路太滑了。 “噗哈哈!”于是乎,某人的笑声便更大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虚实之间 “......”,刽在少女的笑声中起身,刚迈出一步,忽然,只觉背后一股暖流挤入,顺着脊椎上涌至脑中。 “奇怪....”他在心中疑惑到。 但下一瞬,强烈的恶心感传来。有什么东西满出,沉重的撒在外面,成为新的容器,刽感觉他的脑子被翻搅。 就像是制作泥塑,但并不是单一的,而是一大片泥料上立着一个又一个的泥塑,此刻,新的泥料加入,新的泥塑也正旋转着,缓缓成型。 刽感到难以集中注意力,眼中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下意识的迈出一步,他便眼皮一沉,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少女的笑声戛然而止,有些疑惑的看着刽:“这就不行了?” 没有人回应,少女只得蹲下,准备将刽扛回去,只是就在这时,一声尖啸击穿雨幕,穿入她的耳中,如近在咫尺。 朱瑾敏锐的感知立刻察觉到了声音的来源地,那噪声实在巨大,她有些埋怨的揉着耳朵,只是脸色却一正。 远处,尖锥高柱捅入云端,在雾中尚不可见,只是在少女的眼中,远处的空中,确实无数黑红的气息不断从柱顶喷涌而出,如喷泉般散落在四周。 “不至于这么巧吧?”少女皱了皱眉,“坏事都挤在一块出现。” 叹了口气,朱瑾看着躺在地上的刽:“你倒是悠闲,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下一刻,身形一闪,只有垂落的雨丝似被风掀动,原地已无半点人影。 ........................................................ “.........”刽慢慢的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睛,他撑着身子躺坐在床上,环顾四周,并没有瞧见朱瑾,窗外的光线——一束束无感的白射入房间。 “已经晚上了吗?”刽慢慢爬起,走到窗前,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 雨水刮花了窗的脸颊,新伤旧泪,添了又添,落了又落,看上去,窗外正风雨大作。 “.........”刽执意推开窗,下一刻,呼呼的风吹入,带着雨扑面而来,吹得他一个激灵。 “!”刽赶紧关上窗,这下倒是精神了不少。 转身,有些讪讪然的用衣袖擦了擦脸,刽这才发现桌子上有朱瑾留给自己的字条: “突然有点事,路应该认得吧,醒了就自己先走。” “还有,别忘了穿上那件衣服,这很重要!!!!!” “最后,走窗。” 看着被圈起来还在句末加上一串感叹号的第二句话,刽扭头看向床上的衣裳,莫名想起先前闭眼看到的世界中,衣服上的恶鬼,刽有些膈应。 但既然朱瑾都这么说了,刽也就没有犹豫,直接脱下身上原本的衣服将它穿了起来。 静置了不知多久,这衣服穿在身上却仍是热的,丝滑的触感,衣服完美的契合,就好像...贴了一层人皮一样。 穿上衣服的一瞬间,刽立刻感知到了远方的另一个气息。 “那大概是朱瑾?”刽猜测到。 这番修整过后,现在的他状态极好,没有深究为什么要从窗走,刽重新推开窗一跃而下。 一个僵硬的落地,刽绷直的双腿有些发麻,索性二楼并不算高,此刻短暂发麻之后双腿传来的隐隐痛楚令他不自觉的跺了跺脚。 而后,他这才发觉不对劲,一条在夜晚照亮前路的灯光大道立在窗外,这里是起点,而除此之外的地方确是一片漆黑,包括刽的身后。 稍稍对比记忆,这条路应该就是朱瑾给他l留的指引的路,只是其他地方的灯为什么灭了呢? 刽有些不解,下意识的闭眼睁眼,眼中的世界一变,不同于上一次,此刻眼中黑色的世界弥漫着淡淡的红雾,并没有直接构筑周边的物体。 那些红雾给刽的感觉就是....并不想搭理自己,索性刽自身散出的气总归是在默默的构筑着,这才使得刽眼中的世界得以扩张开来。 刽能感觉自己的视线在不断扩充,且在这片红雾中畅通无阻,只是周围....十分的诡异。 并非没有人,只是那些刽眼中的红色人形如果代表的是肉体的话,他们鲜红到令人害怕,红雾被他们不断吸入,近处稀少的人大都独自呆在一处,奇怪的是他们大都残缺了一部分,就像是少了一截肢体。 而远处.....他们在膨胀! 随着深入,刽只觉得越来越惊奇,正当他想再度深入时,突兀的,他的耳朵猛地刺痛了起来。 “嘶!”刽痛苦的睁开眼睛揉着耳朵,“明明什么都没有听到,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痛?” 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路中央,衣服似乎隔绝了雨水,刽在这大雨中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他看着周围的光,微弱的照亮周遭,连成的长路区别于黑暗。 他感到有些心安,只是当他看向远处时,却又隐隐的有些恐惧。 沉默中踏出一步,脑海中隐隐感知到那股同自己身上衣服同源的气息也正向刽靠近。 “既然朱瑾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刽在心中想到。 相隔不远的路灯维系着前进的道路,但也仍有些地方,因穿过住所,断断续续的笼罩着一片黑暗之中。 风雨大盛,刽一边赶路,一边抬头,头顶,一轮满月露出,在这无星之暮上格外显眼,但...光却诡异的,没有照亮大地哪怕一丝一毫。 雨落在脸上,头顶虚幻的光与触及肌肤的真实让刽有些矛盾,索性就将兜帽戴了起来,全身尽数裹在斗篷中,唯露出面部。 静悄悄的,雨声滂沱,但刽的心很静,独自一人,在光下漫步,遥看前路。 不知不觉,他走在了路的边缘,临近灯柱处,那儿立着一排路肩,他踩在上面,慢慢走着,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耳朵的刺痛感慢慢消失,无所事事,刽想着要不要学着之前闭上眼睛狂奔,只是想到那时糟糕的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了。 “该干什么呢?”刽问自己。 如此安静,他的心反倒在片刻平静后活跃了起来,可在这喧嚣的雨声中,他又是如何静下来的呢? 风吹过,自身后,兜帽的边缘轻轻摆动,刽乘着风,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是...万籁俱寂?”一直默默问自己的刽突然开口。 眼中,闭眼后的一片黑暗,红雾凭空生出,他又一次瞧见紧随其后,自自己体内散出的红色如一圈圈波纹渗进其中。 是的,万籁俱寂,只觉万籁俱寂,这里,不曾有呼唤,他的声音,他的波纹在此地,也只缓缓沉寂。 他突然加快了脚步,也睁开了眼睛,不知不觉,他已来到了第一处...无光之所。 而就在刚刚,红雾弥漫,他瞧见了,在其中,有着一个残缺的肢体! 是一大片住所夹成的巷道,不知为何,并没有安装路灯,刽在路口犹豫一瞬,便踏入其中。 恍惚间,似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耳边的雨声忽然消失,光没有流入分毫,刽在突然之间便落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刽慌忙后退,折返回去,光又在瞬间恢复,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刽沉默片刻,有些疑惑,缓缓闭上眼睛,在确定前方确实有一个红色的肢体在动,也就是说确有活人以后,他坚定的走了进去。 依旧一片黑暗,刽缓缓闭上眼睛,搜寻着那个身影,波纹缓缓散出,那肢体走动,少了一条手臂,颤颤巍巍的走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难以辨明方向,刽以红色构建的一切在这一大片的血红中根本难以辨认,也就是在这瞬间,刽突然反应过来,眼中的那个身影居然如此得鲜艳,能让他自这一片血红中分辨出来。 有些不安,那肢体在左,刽索性靠着右边慢慢前进。 左前方,那肢体在远处的的半空,应该是二楼的位置不断走着,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这样僵持了一分钟,忽然的,刽的耳朵再度一阵刺痛。 “!”刽睁开眼睛,刺痛感令他在这如睡梦般的状态中惊醒,“又是这样!”刽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看着前方。 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连带着那抹鲜红。 突然,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那个家伙在二楼,他为什么能一直朝前走?” 一瞬间,刽的心漏跳一拍,正要迈出的脚步一顿。 “!”刽猛地闭上了眼睛,黑暗中,波纹四散,他从未觉得等待是如此的煎熬,刽随着感知范围的扩张搜寻着那肢体的踪迹。 “!”眼前,那肢体竟然已经来到了地面,就走在刽前方不远处,索性两者间的距离似乎还没有变。 “......”总归没出什么意外,刽提起的心缓缓放下,跟着那肢体的脚步一点点前进,保持着一个他自认为相对安全的距离。 “但....”刽刚走几步,脚步再度一停,一个新的问题冒了出了:“如果距离没变的话,他又是怎么下来的呢?” 刽僵在了原地,而不知为何,眼前的肢体竟也随之停了下来,就好像....他一直是倒退着走的,一直盯着刽。 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影,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风吹过,搅动刽眼中的迷雾,周围的一切随之清晰,那人影...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他停了下来。 下一刻,他猛地朝刽奔来!刽只觉得脑海中,那红色迅速变大,在瞬间就要填满他的脑子,他的眼睛。 “!”刽被吓的睁开了眼睛,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即便他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血红依旧清晰可见。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闯出 身体不自觉的挥手阻挡,一抹纤细的血红在瞬间变大,刽这才发现,那残肢离自己仍有些距离,刚刚脑海所浮现的似乎只是幻觉,只是它确实向自己冲来,速度飞快。 有些迟疑的看着手中凭空出现的血剑,刚刚那瞬间,它莫名的自行出现,而现在,他的脑海中很乱,就像先前那样的凌乱。 强忍那种眩晕之感,刽迎了上去,耳边如有千万风声拨弄草叶,风吹草动,刽仿佛皆已了然。 视线化作暗红,似将先前所见的红于此刻眼中的黑混合,配合此刻的晕眩,目中一片模糊如一片片拖长的薄膜,而那肢体则正撞破一层层薄膜冲来。 “啪。”耳边,一声撞破了什么的声音在这安静的世界中响起,扣动刽的心弦。 下意识的,手便挥了过去,血剑瞬间划过血影的胸膛,刽能清楚的看到剑锋所过之处,红色尽数变作黑色。 但下一瞬,那缺口就又被红色填满。 “啪。”又是一声,血影仅剩的一只手像刽刺来,已近在咫尺,刽却在这声音响起后的瞬间反映了过来,提剑格挡。 两者相互碰撞,却诡异的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耳边风声呼呼,周遭似乎凭空生出了无数道目光,刽感觉自己正被他们注视着。 这一系列事情都在一瞬间连贯的发生,刽本就被身体一系列如本能般自发的反应弄得有些迷糊,此刻被这些视线分去注意,却见那怪物的脖子猛地伸长,脑袋直接裂开变作大嘴向刽的脑袋咬去。 依旧是身体先一步动了起来,刽只听见又一声“啪。” 他的手已在这瞬间,抵着怪物的手一起上抬,将怪物伸出的脖子斩断。只觉手中的剑一沉,刽的身子一侧,剑带着整个人弯下,剑锋拍在地上。 面朝地面,丢失了怪物的视线,刽心知不妙,赶忙握紧剑站直,挥剑转身。 “奇怪的感觉,剑重了很多。”刽在心中想到。 双手握剑,费力的一甩,剑锋再度划开怪物的身体,头晕目眩,加之剑身变沉,刽战斗的身姿左摇右晃,看上去十分勉强。 强忍着这些,刽盯着面前的怪物,剑锋划开的漆黑顷刻间就被红色填补,看上去根本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奇怪的是,这怪物明明恢复能力这么强,被斩断的头颅却迟迟没有重新长出,就跟他的手臂一样。 剑很重,接连两剑倒也在此加持下将怪物阻挡的手拍开,耳边,似乎又想起了若有若无的呼唤。 刽使劲的甩了甩头,眼中模糊的景象眼中的影响了他的判断,前冲的势头难以停下,刽索性不管不顾的埋头向前。 沉重的剑一下下拍在怪物阻挡的手上,独臂对单剑,刽一点点逼退怪物,缓缓前进,短暂无恙,他顺势看向周围,却见延绵至极远处的视线无视墙壁的阻碍,将一个个血红的身影揭露。 令刽头皮发麻的数量,他甚至不想去数,正胡思乱想,忽然间,耳边又是一声“啪。” 他猛地转头,只见一根不断伸长的手指飞快的射向他,急速拨散四周的血雾的手指在刽的眼前,被刽惊险的躲过。 刽心有余悸的看去,原来是怪物利用手指的间隙卡住了他的剑,射向他的,正是压在剑身之上的大拇指。 耳边再度响起一声“啪。” 刽直接向下一压,将卡在剑身下,也在伸长的四指斩断,就地向前一滚。 怪物压下拇指的一击被躲过,如尖锥的拇指划过空气,擦过途经的墙和地面。 正庆幸躲过一击,刽翻滚一圈双脚站定,看向近在咫尺的怪物,还没来得及站起,突然,只见眼前一大片尖锥向他刺来。 无法躲闪,下一瞬,这些尖锥自上方斜下刺入,直接将蹲着的刽钉在了原地。 “耳边的一阵尖啸与血红充斥刽的大脑。” 疼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但这却也令本头晕目眩的他猛地清醒了。 刽犯了一个错误,既然那怪物的头,手指都可以伸长,那么它的其他部位又未尝不可。 身体震颤着,刽意识到自己在被拖行,被带往巷子的深处,但奇怪的是,那种疼痛的感觉却正在消散,他能感受到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在不停的流血,可明明此刻,他什么都看不见。 就好像他们正呼唤着刽,是意识间的朦胧交互,刽下意识的回应了。 如抓着小刀的双手被绳子绑住,丢在马车后方拖行,颠簸令意识模糊,却仍下意识的极力挥动手腕,挥动小刀那般.... 这是,求生的意志。 一声闷哼,刽只觉得身体被猛地向下一推,鲜血汇聚自内部将尖锥尽数震碎,四溅的血仿佛产生了一场爆炸般惨烈。 刽顺着仍未消去的力继续向后滑飞,摊倒在地上,只觉万分虚弱,刚刚提起的精神也萎靡了下来,但他仍终是看清了那怪物的真面目——一个被红色包裹的人形生物,它裸露的伤口,血红如皮肤,包裹着其内的黑色。 它先前并不存在的左手此刻,血红如残破的袖口,却是液体一般,在爆炸的余波中残存的这些正缓缓缩入肩膀里。 “它刚刚就是用这只手攻击我的?可他现在为什么又不用了?” 来不及多想,怪物不知何时修补完成的右手化作爪子已经向他拍来,刽堪堪用剑抵住。 视线重新变得清晰,此刻细看,刽突然发现,这剑竟然如此的稳定,不同于以往,没有半点血气逸散而出,剑身也有些奇怪,红色之中,有着黑色或是蓝色,就像...面前的怪物一样! 作抵抗的剑在怪物的力量下被一点点压下,此刻的刽虚弱万分,实在没有太多的力气抵抗,眼看爪子的尖端离刽越来越近。 突然的,刽的衣裳似吸足了刽的血,胸口的宝石一亮,只见其上的血纹如活过来一般,衣裳之上的缺口飞快的被红色填补,这些猛地并作一道剑光猛地向上一扫。将其上怪物的手臂直接斩断。 做完这些,这些缺口上的血红缓缓暗淡,最终变为正常的黑色,而那些血纹也沉寂了下去。 “!”刽抓住机会直接一个侧滚带着扒在剑身上的爪子滚向一旁。 翻滚半周,趴在地上,刽正要起身,却见身下,剑抵着那截被斩断的手臂,正疯狂的吸收着,那截手臂不断的变小,只一秒,便在刽的眼中消失了。做完这些之后,剑身内部的蓝色似乎加深了几分。 “剑把手臂给吃了?” 刽猛地起身看向怪物,果然,他的手臂也并没有恢复,这下,他彻底没有手臂了。 “是没法再长出来了,还是想像刚才那样发起突然袭击?” 刽看着此刻的怪物,它的双臂与头颅尽失。 “不管那么多了。”刽轻轻的摇了摇头,提起一口气,短暂摇去杂念与虚弱,提起更加沉重的剑,咬牙再度前冲,打算趁着怪物虚弱一鼓作气干掉它。 只是怪物却也似乎感到情况有些不妙,它其中如骨肉的黑色在这瞬间像人脱衣服那样骤然脱身而出,只在原地的半空留下如丝带的血红。 刽斩在了空处,因虚弱,身体自发深吸,吸入鼻腔的气息有些温热,黑暗中,那逃窜的漆黑不知去往何处,刽只觉得脑中突然多出了几声呢喃,听不太真切,又飞快的被压下。 以为只是虚弱产生的幻觉,刽没有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怪物的去向,只是眼中,此刻除了红色,便只剩大片黑色。 那象征怪物的黑色一脱离红色混入其中,再难发现。 “跑了吗?还是....死了?”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仍没有消失,刽不敢收去剑,但它沉重的,刽只得小心的拖着缓缓前进,而那抹被怪物丢弃在原地的红色,正缓缓融入刽的体内。 气力在吸入那些红色后凭空生出许多,小心戒备,慢慢地,刽越走越快,索性最后,总归是有惊无险的走出了漆黑的小巷。 眼前骤然一亮,光芒粗暴的撕开眼中黑红的世界,却又似乎只是急切温柔的拥抱,刽没有感到刺痛与突兀,只有宁静与祥和,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也骤然烟消云散。 “呼!”刽松了一口气,突然有了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仍是有这样走了会,沐浴在光中,刽这才收回了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反噬 “唔!”突然之间,随着剑的散去,一股剧痛突然从胸口心脏的位置传出。 刽猛地捂住疼痛传来的地方,剧痛令他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他脱力般的靠在一旁的灯柱上,用另一只胳臂架着,让自己不倒下。 可是随着心脏出的刺痛传出,紧接着,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传来剧痛的感觉,刽才维持了数秒,便彻底沦陷。 只觉膝盖一软,刽直接跪在地上,只能勉强用一只手挽着灯柱让自己不彻底倒下。 疼痛开始扩散,肿胀,他再感受不到四肢,再操纵不了四肢,可偏偏他的脑袋却无比的清醒,在这等同于四肢所受的痛苦中如要裂开的脑子正大方的接受肢体的一切信息。 他张开嘴无声且急促的喘息,那种肿胀的感觉遍布全身,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只是张开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如同在这压抑之中死去。 疼痛令刽紧闭双眼,黑暗之中,他缓缓看见自己的身体,却是面露惊悚。 绳子,无数丝线化作的绳子缠住他的身体,凌乱的交错,勒紧他的身体的每一寸。 他已经没有动的能力了,他惊惶恐惧,却连伸手扯断那些绳子都无法做到,他感觉他的意识正向上升起,他得以慢慢的看清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 那些丝线,那些丝线彼此纠缠,最后全都死死的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一圈又一圈,刽看着,却茫然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意识在上升,他的视线随着意识的上升一点点向上,越过脖子,来到上方。 那张脸如死一般低垂着,有些看不清,刽记不得他是谁,他有些好奇的探去,视线便随着他的意识向下,要去看那张脸。 下一刻,一张脸猛地在他的视线中放大,一瞬间涌入他的脑海,将他填满,空洞的眼眶干枯的面庞,张大的嘴像是贪婪的吸着什么,再也无法合上。 “!”刽猛地惊醒过来,想起那张脸,他像是溺水上岸般惊恐的喘息着。 “呃——哈——呃——哈”声音随着他的喘息一点点挤出,从细微到越来越响。 颈部的丝线在他剧烈的喘息中勒的更紧,他却也因此,更加剧烈的喘息,这循环往复的过程将持续到绳子断开亦或刽窒息而死。 刽在这无法言说的痛苦中,身体越来越无力,甚至无法再倚靠在灯柱上,他慢慢蜷缩,双手也无力的落下,他的全身心都集中在那一声声喘息中。 “啪!”他猛地侧倒在地上。 也就是在这时,他的耳中,一声熟悉的“啪。”响起。 如此清晰,却又如此的微不足道,下一刻,他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着,“哈啊,哈啊!”他猛地睁开眼睛,疯狂的喘息,此刻,他的声音终于能够正常的发出了。 而那种疼痛感也在飞快的消散,这意味着他正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也因此,他心脏处的剧痛在此刻达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脏的一次次跳动传出的刺痛感,这种节奏同他的喘息一样急促,两者如在共鸣,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同步。 刽在剧痛中适应了这种频率,亦或者说,这种频率正在缓缓减弱,谁知道呢,总之,刽全身的痛楚正飞快的消退,心脏处的疼痛亦是如此。 刽的呼吸也正缓缓平复,不知过了多久,他平静了下来,但他仍是没有起来,像是死了一样的侧躺着,一动不动,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的眼睛睁着,且时不时眨一下。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视线一动不动,微弱的光,漆黑的天,更微弱的光,三者在刽的眼中被区分开来。 他盯着那圆月,如同对视一般,久久不曾眨眼。 “而后,思维这才动了起来” 对于刚刚那一刻的疑惑,他暂时有一个答案,于是他便动了。 劫后余生,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剩下茫然的平静,一如最初。 只是又为何行走? 这个答案,自然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于是这平静中的茫然,便又似乎不是最初了。 故而这茫然下的平静,其实是一种更为专注的执着、坚持。 刽大步向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战 他注视脚下,无任何东西阻碍他的脚步,他遥望前路,光满清影作月凉。 是的,那月很凉,先前的对视,那月亦像脚下的这条路,只剩最后一点的路。 雨一直在下,只是此刻,在刽的眼中却视若无物,他在思考,经历了刚才的一幕,他也未曾感受到任何的湿冷,身上的衣裳完美的隔绝了这些。 光滑的表面,雨滑落,一如他此刻走过脚下的路,些许痕迹,飞快消逝, 一路走来的脚印在雨中被飞快的掩埋,忽一阵风从身后吹过,带着的雨,在这满是雨的世界中狂奔。 刽似有所感,他转身摘下兜帽,任由风雨划过脸颊,他始终睁着眼睛看向后方。 身后空荡荡的,此刻,他站定在此处,周围便再没任何痕迹了,一如那轮月,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同他此刻无比静的心一样,他又睁开眼睛。 “是满目凄苦” 比什么都没有更恐怖的,是只有自己,风雨终也只是外物,不论怎么吹,也吹不进心中,于是人便只能站在雨中,格格不入。 刽缓缓转身,带上兜帽,再次前进,脚步声啪嗒啪嗒的响起,消磨自己的孤单。 他感到那股气息还离自己很远,看来自己刚刚也并没有折腾多久。 穿过舒适的光芒,迎上藏于其后的黑暗,刽走的很快,没过多久便站在了第二处黑暗前。 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他犹豫片刻,缓缓闭上了眼睛,剑并未出鞘,他轻轻地,慢慢的走入其中。 明显的感到一种揭开帘子的感觉,漆黑的眼中再度一沉,反倒是身边扩散的血红更加活跃了,刽明白,他已进入另一个世界。 眼前鲜明的红色近乎同步的,在刽进入的瞬间,它往前移动,要将刽带进巷子的深处。 刽假装被蒙在鼓里,慢慢摸索的前进,透过周遭那些飘荡的红雾,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开始出现,它们就藏在雾中。 左顾右盼,这里依旧出了前方的怪物,再没有任何人影,不过也幸好,前方只有一只怪物,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同时招架住两只怪物的攻势。 刽轻轻呼吸,确保自己不会失手,但事实上,他什么也嗅不到,看着包庇这些红色的黑,他产生了一个疑惑:“什么都感受不到的人,将如何在这暗无天日的世界中活下去?” “又或者说,这样的行为,还有意义吗?” 有些迟疑的呼吸,什么都感受不到,他甚至有些怀疑重复的吐息是否还有意义,但他依旧还是那么做了。 习惯成自然,生活亦是如此,只要打算继续下去,刽就不愿意丢掉和忘掉哪怕一丝一毫。 映红的视线,丝丝缕缕的血气已将周围的轮廓尽数编织,在黑暗中立起一片立体。 气息扩散的要比之前快上许多,刽睁开眼睛,血红却依旧呈现在眼中,同先前一样,似有所感,刽猛地侧过头去,左侧的一片血雾中,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引得雾气荡漾,但待刽看去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意识,要敏锐了许多,先前闭眼时,刽并没有感受到身边居然有着未知的东西存在。 深吸一口气,他在心中暗暗想到:“既然如此,就要速战速决了。” 他的速度加快,恰逢前方,血影似觉得时机已经成熟,速度慢了下来,两人的距离便不断拉近着,只不过刽并不敢将意图表露的太明显,便只能强压着,慢慢提速。 薄雾迷蒙,压抑滋生,忽的,刽瞳孔一缩,面前的血影明明没动,他却仿佛提前感知到了他的意图。身体如被刺激,一瞬间再度加速,猛地冲了上去。 怪物在刽加速的瞬间转身,它的手一甩,瞬间延伸,要将刽拍在一旁的墙上,似有些疑惑刽突然加速的行为,它的脑袋微微倾斜。 已经预见危险的刽已经反应过来,在前进中,剑以极快的速度塑形,一剑横扫,拍散的一截血手。 其间的黑色四散在外,似它的血,不知为何,不同于之前,刽已经能隐隐的看见它们的轮廓。 没有停下,一刻不停的前冲,刽与怪物的速度不断拉近,没有弯弯绕绕,刽如一支箭,离弦之箭。 两人先前各自的意图在短暂的交锋中尽数暴露,这瞬间,已没有过多思考的余地。怪物的左手依仗先前的想法刺出,只不过指向的却是刽的身侧,一旁的墙上。 两者在这由双臂构成的狭窄通道间对视,思量再起,下一刻,刽的身后,它的两只手臂以非人的柔韧性弯曲,向他的后背刺去。 被拍散的手臂正在飞快的生长,并拢的五指如锥似钻,但已经晚了,刽更快一步。他已欺身,双手抬起斜下一斩,将怪物的头连带着半个肩直接斩下。 身后追逐的两只手始终被感知,刽在斩下的瞬间回身将两只手拍散,只是后续,绵长的手臂仍在加速前进,残破的缺口似在生长,带着鼓包撞在刽的胸膛,将他撞在怪物的身上。 身后像是一面墙,刽意识到怪物并没有倒下,他明明被斩下了头颅,却不曾死去。 体内,胸口被撞击的位置,尖刺般的十指长出,贯穿他的身体,刽看着他手中的剑,淡蓝幽芒在血红中释放渴望。 没有犹豫,蓝芒映照他眼,剑身瞬间倒转如液体般流淌至下端,他双手握剑,将剑径直刺入肚子中。 剑贯穿肚子,也捅入怪物的体内。 与此同时,鲜血,刽再度感知到鲜血的呼唤,不假思索的回应的这呼唤,刽只觉得被向着面前的双臂一拉。 自自己身体延伸的手臂在瞬间炸开,一同炸开的,还有刽自己,无数的鲜血混杂四溅,刽挣脱束缚一个踉跄。虽然早有预料,但他前跨的一步仍才堪堪撑住快倒下的身体。 回身,剑身心照不宣的变作朝上,刽再度一斩。 蓝光更亮了,照着剑身周围小小的一片,刽能清晰的看到,那些如血的黑色在半空被缓缓吸入剑中。 爆炸将怪物被刺穿的前胸炸的凹陷,同时也将它经过刽肩膀的两只手臂尽数炸断。刚刚长出的脑袋和肩再一次被斩下,它有些虚弱的后退,如要倒下。 两边都已有些勉强,刽晃动的身体停留在原地,轻吐一口气,又猛地吸入,骤然前冲。 怪物的胸口猛地旋起一根尖锥,这一次,刽看的仔细,细密的黑色在旋转中将四周那些血雾带动,包裹,变作身体的一部分。 他的左脚向后一撑,止住退势,看样子是想要与似乎同样已经油尽灯枯的刽拼上一拼,只是就在这时,他的右脚却向后一退。 于是那怪物退了一步。 刽瞬间反应过来,略微校准,剑锋抵着尖锥摧枯拉朽般前进,再度刺入那有些凹陷的胸膛。 鲜血,黑色的鲜血如浓水,浑浊,从它的残缺,并未生长的双臂缺口处流出,生出大地,刺进大半的剑锋,幽蓝在凹陷的深坑中发亮,漆黑细微的那些如虫子,它们爬满剑身,又飞快的枯萎消散。 那怪物颓然倒下,刽双手拄着剑随着它的倒下剑锋刺入地面,抵着他的身体。 却见他的胸口,两个鼓包飞快的生长膨胀,在瞬间夹住剑,只听见一声轻响。 “啪!” 下一刻,大片的漆黑像飞扑而来的亡虫,将刽的双眼占满。 刽被掀起,死死插在怪物伤口处的剑也随着刽的脱手,失去力量,一并被掀飞,又在半空散去。 刽重重的摔在地上,而他的身下,一大片黑色的阴影聚集,如一张大口,要将其中的刽整个吞下,但又似乎畏惧着什么。 就在这时,蓝光一闪,剑瞬间出现在刽的手中,这一幕令刽身下的阴影一凝,终于,它们不再犹豫,飞快的四散而去。 第一百二十章 黑暗中的窥视者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刽飞快的爬起,警惕的看着四周,却已再无半点敌人的踪迹可循。 落地时脑袋狠狠的磕在地上,他方才下意识紧闭的眼睛中一片血红,此刻睁眼,这满目血红缓缓晕散,眼中,周围的一切构造都已消失。 黑暗之中,举步维艰。 “这下...可糟糕了。”他在心里想到。 手中的剑,蓝色已不见踪影,它又沉重几分,周遭,无主的血色缓缓向他靠来,若吸入一阵风,香柔细腻,抚过全身每处,身体在激颤中恢复力量。 重新闭上眼睛,缓缓恢复力量的同时,再度张开领域探知构筑周围,只是此刻,不知为何,竟有了种被排斥的感觉。 “气息...有些难以渗入那些血雾之中?” 刽疑惑不解的看着弥漫的红雾,忽的,先前一直被窥视的感觉猛地强烈了起来。 “谁?”刽猛地睁眼急促的转身,但....身后一片漆黑。 “....”,“不好的预感。”刽在心中想到。 血气难以扩散,结构短时间内难以重新构筑,刽看着前面茫茫然的黑暗。 “不管这些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条直道,只要直着走应该就能走出去了吧。”刽这样想着,回过神迟疑的开始迈步。 但就是在这时,他的身后,气息因密集堆砌而在身旁构成的狭小敏锐地带,一股气息飞快的刺入! 尽管刽立刻反应过来,但奈何它实在是太快了,下一刻,一阵剧痛传来,从背后传到小腹,刽在察觉到异样的瞬间回头,却又因剧痛猛然低头看向小腹。 漆黑掺杂血红,从刽的小腹钻出,那血红甚至不知是刽的血还是什么,如长矛巨蟒,它锐利的前端与后端配合粗大的身体轻而易举的贯穿刽的身体,又在瞬间弯曲,死死的缠住刽。 密集的,鳞或是倒刺,它们在怪物的弯折中翻起,嵌入刽的肉里,随着移动,扩大创口。 怪物的速度之快,连带着刽垂下的双手也一柄被死死缠住,刽感到双手逐渐麻木似将要被挤碎,眼下是指望不上了。 动弹不得,怪物利用自身的重量直接带着刽摔倒在地,面朝阴暗,那怪物缠在刽身前的半身却消失不见,只是那种压迫感却只增不减。 “它就像是潜入了地底。” 刽看着地面,区别于四周,他身下的这块似乎因为怪物的潜入,更加的黑。 “嘁。”随着身体的麻木,鲜血淌出,那种呼唤带着痛觉的那份,愈发强烈。 “啪!”下一刻,一声轻响,刽的身体连带着他周遭一并爆炸。 刽顺着气浪翻滚着,逃离这块地板,同时也向出口的位置靠近,爆炸掀起的气浪似乎令周围那些红雾也紊乱了,本堆砌在周围的血气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蔓延开来。 视线一清,刽夺路而跑,他的身后,被炸成数段的漆黑之物痛苦蠕动着——每一段。 而四周,甚至前方,不断的有黑色刺破血雾,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愈发强烈。 忽然,他猛地看向脚下,狂奔的途中,四周,无数的零散的黑色追上他的脚步在他的脚下融合,汇聚成如鲸般的阴影。 刽猛地跃起,阴影中,漆黑的巨口从地面凭空探出,猛地一咬,险之又险的咬了个空。 就好像站在沙堆上,刽的身体像没有碰到任何,飞快触地,却有种缓慢轻浮的感觉传来。刽踮脚一跃,趁那巨口重新潜入黑暗的间隙,逃离期间,这种感觉这才消失。 只是下一刻,周遭,无数漆黑扭曲的人影飞快的将他包围,干枯的手似树枝,将他死死的卡住,他被困在黑暗的森林之中,如将窒息。 “!”刽一惊,却发现先前似乎只是不知为何出现的幻觉,扭曲的黑影挣扎着钻入血红之中,离自己倒也还有些距离。 只是接连两次用体内的血液自爆,他分外的虚弱,一时之间,倒也有些窘迫。 手中剑闪烁的蓝光似某种信号,感受到这些漆黑,它兴奋的像发现猎物的猛兽,本难以掌控的它今晚竟分外的稳定。 “就是...有些重。”刽在心中嘀咕道。 他如今有些脱力,与其说是握剑,倒不如说是提剑,岌岌可危的提起,虽不至拖地,但也已极为勉强。 一念至此,刽脚步不停,身后的黑影也已重新潜入地底,再度跟上刚跑出几步的刽。 小心提防脚下和四周,负重前行对现在这个状态的刽实属勉强,紧张到忘记下咽的唾沫趁回头的间隙滑下。 “咕噜!”声音清晰的在刽脑海中响起,他的身后,阴影中,一大片阴影一跃而起,若真如鱼一般。 刽费尽的抬起剑,抡起半圈,猛地甩出,砸向跃出的阴影,剑在脱手的瞬间,剑身若失去支撑,红色飞快的褪去,唯那抹蓝闪耀着,没入阴影之中,若为之添了只眼。 “噗通!”只见那团阴影不断变形,却始终不曾溃散,若骤然变得沉重,它径直下坠,落入地底,发出一声坠入水中的声音。 “那抹蓝色始终不曾淡去,甚至...更亮了!” 刽转回头,失去负重,速度加快,加上应该暂时处理掉了身后的家伙,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心思稍稍活络的看向四周,跑在路中央,尽可能的躲开两次试图挤入的黑影们,而出口,就在前方不远处。 忽的,“啪!”一声轻响却在耳边炸响,轻盈,却有有种莫名的,令他的心漏跳半拍的力量,于是这声音忽又沉重的。 飘忽不定,忽远忽近,这是刽下意识所想。 而下一刻,所有的红雾若被震散,黑影无声,动作却简单粗暴了不少的,径直撕开的壁障,闯入小巷之中。 刽一抬手,但...没有任何反应,剑如还在那阴影之中,无法脱困。 “这是怎么回事。”刽在心中嘀咕道。 躲过迎面伸来的黑手,但越来越多...它们径直向刽冲来,这一切简直就和先前的幻象一模一样! 艰难的左突右闪,刽无力的深陷在越来越小的包围圈中,攻击也越来越频繁。 弯腰躲过一记照着脑袋的横扫,正起身,映入眼帘的,是紧随其后的第二次,刽狼狈的后倒在地,躲过这次攻击。 前方的数道黑影快步追击,极快的在刽的身前再度刺下一击,刽窘迫的翻滚向一旁,但地面,无数的尖锥猛地探出,扎入刽的体内,顶着他向上,抬着他一甩而出,重重的砸在地上。 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所有黑影已尽数围了上来,刽不断地掀起,砸落,不知为何,刽总感觉这更像是一种嘲弄,他正被这些黑影围观戏耍着。 偏偏他的身体,本虚弱的身体在此刻反倒又失去了知觉,再感受不到疼痛。 “身体,大概又多了很多个窟窿吧?”刽在半空中看着刺穿自己身体的数根尖锥般的漆黑,紧接着又一次被重重的砸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去,脚下,始终不曾解开的黑色如脚镣绳索,拖着他将他提起。 凭空,地面急速升起的如荆棘乱刺的树一样的东西猛地贯穿被提在半空的刽,紧接着若绳索的黑影一甩,径直将刽甩出人群,砸在外面。 插在刽体内的巨木被连根拔起,又在这一次撞击中溃散,充当绳子、脚镣的黑色缓缓脱落,却又化作刺标,狠狠的刺向刽! “!”异物刺入,虽没有疼痛,但却也令刽身体一颤,他飞快的爬起,用力一挣,甩下刺标飞快的像出口跑去。 但...下一刻,眼前一黑,突然出现的手掌直接拦在刽的前,重重的撞在刽的脑袋上,将他摁倒在地。 “他不知何时出现,更可能....一直埋伏在这里。” “嗤嗤!”若水波、水泡探出的声音,但在刽的眼中,这更像是一声声笑声。 眼前一片漆黑,但...仍看得见,无数黑影在赤红的世界中飞快靠近,升起,化作一条,重重的砸在他的身上,贯穿他的身体。 刽的心在这一次次重物累加下消沉,呼吸也有些困难,应该是它们已经开始尝试扼住刽的咽喉。 无法动弹,本赤红的世界也变得漆黑,这下...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麻木,耳中无声,眼中无物,鼻中无喂,刽也不知道此刻究竟如何了,只是当他看着这片漆黑。 “我看了多久了?”刽自言自语,“好困。” 但他的眼睛睁的很大,其实也并没有很困,只是无聊,于是他缓缓地,眯起眼睛,带着一丝惰意。 没有什么,甚至就连自己,都也已经模糊了,只是一幅画,一幅不曾变化的,只一种黑的画。 慢慢轻轻的闭上眼,他打算睡一觉,但...只过了一会,他重新睁开了眼睛,依旧睁的大大的。 “这片世界,好无聊啊。”刽再度看着,“要是....” “——!”,“要是?” 刽突然坐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 头顶,突然出现的,一抹幽蓝划开一线天,坐起的刽若触手可得,他情不自禁的伸手。 刹那间,他若被那束光带着,眼中,明亮倏忽间高涨万倍,激的他一颤。 不知何时,他已经出现在了巷道外,沐浴在光中,与身后,只半身距离。 “.......”刽径直躺倒在地,看着头顶。 “是该如此。” 刽紧贴巷道,头顶,几束黑色像手指,挣扎的探出,却在光中,若焦炭般突然碎开,化作飞灰落下。 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一阵风吹过,吹得他一身轻松,吹得飞灰飘散殆尽。 刽睁眼,重新看去,不知为何,他突然笑了。 “如此的...心安。” “但偏偏很多时候,幸福就是...这样的简单。”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恍然 稍许平静,感受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力量逐渐充盈,刽这才准备起身。 头顶的夜空,被一层柔和的光裹着,不同于之前,他...并不觉得寂寞。 是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时的情绪,并不是无聊,至少...并不仅仅是。 他身上的长袍,染血的破洞密密麻麻,却在缓缓的缩小修复,只是不知是否是错觉,在光下,那黑色似乎淡了些。 月高挂,在今夜的云雾中,衬着那些,随风而去,百状归一。 这些,平日,是看不到的,只是今夜,那月似乎更亮了些,尽管他照不到更远处,尽管他的周遭仍是黑暗。 很难说是它们在光下有了生命,还是生命在光下才被发现。但至少此刻,自己是在光下生出如此遐想。 它们远去,步入黑夜,刽也打算起身,继续前行。 但就在他想要用手臂撑起身体的瞬间,那种熟悉的刺痛感再度传来! 刽根本无法动弹,他像一个“介”字那样摊倒在地上,同时,他立刻想到先前的遭遇,可是问题在于此刻,平躺在地上的刽根本看不见身体。 不过...这种刺痛感也并不像之前,而更像是从身体内部发出的,骨头碾碎传来的痛楚。 偏偏此时,头顶,一团阴影突兀的,猛地窜出小巷! “偏偏是这个时候?”刽在这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但他仍下意识的呼唤着剑。 “嘶~”一种令他深吸一口气的滚烫灼热的痛楚在他呼唤的瞬间传来,紧接着,一种异物在他体内穿梭的感觉传来。 冰凉于灼热,似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上分离,这感觉令他的呼吸都带着颤抖,紧接着他手中一实。 “是...剑柄?”这是刽最后的念头,紧接着,在这一阵阵愈演愈烈,紧促的扎进他脑海的痛楚中,他直接昏了过去。 身体被修复至完好如此的长袍包裹,看不见一点,鲜血却无声的,大片大片淌至身下的地板上,而他的手中,那剑残缺的,在出现的刹那,竟是一截沾着血肉的白骨! 它飞速的变化,逐渐变作剑的样式,残破的,如薄膜般脆弱,一下下鼓动,似随时会破裂。 阴影化作的人形站在刽的脚上,似他的影子,他盯着刽,好像在想些什么。 片刻,他猛地倒地,却完美的契合刽的身体,径直印在刽的身上,没入刽的体内,他手中本岌岌可危的剑,一抹幽蓝渗入其中,一线光自剑尖延伸,穿梭至剑柄,如连通刽的手掌,进入他的体内。 剑在瞬间凝实,但只维持片刻,紧接着,它像是承受不住般,直接破裂开来,里面的液体泼洒而出,像炸裂的水泡,只不过装得,是血水。 “好凉快~”刽在一波波热浪的侵袭下,紧缩的眉头被那若绘卷铺就将身体一扫而过的蓝色抹平,他在心中不自觉的呢喃,缓缓睡去。 ...............................................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刽看着头顶,昏迷也好,入睡也罢,总感觉,是一种...煎熬! 那儿没有其他,便只是状若先前的,一片无意识的黑,任他如何挣扎,不会变化一点点的,空洞。 于是不知何时,他突然惊醒! 冰凉的空气在刽睁眼的瞬间猛地灌入,将鼻腔内的炽热血腥冲散,带着些许的,关于现实的刺痛。 “咳咳...”,“咳咳!” 刽在这刺痛中清醒过来,他明白了,这里是现实,然后光线照着周围的一切,闪亮,刺眼,刽瞧见了这些。 他在瞬间坐起,紧接着想到了什么,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已经...修复好了?” 将信将疑的站起,没有任何异样,他又尝试走了几步,便确信了。 感受着身后的另一股气息,朱瑾与自己的距离似乎仍是自己昏迷前感受到的那样。 “那么,我只是...昏迷了一会吗?”刽疑惑的看着四周,这显然并不符合他的认知,那样的创伤,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修复完毕。 只是当他看着周围的一切时,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通过对照来推测时间。 一切都一成不变的,便是雨,此刻也有些聒噪了。 “对了!”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雨!”刽猛地回头,他的身后,先前躺的位置,只剩潮湿的积水,可他明明记得,他刚出来时,明明是没有雨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刽看着,“还有那抹阴影。” 他突然注意到,身后的气息,一直没动。 “嗯?奇怪,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吗?”刽有些不解的想到,但旋即他便又释怀了。 “算了,哪轮得到我替她操心,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毕竟我连自己这里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重新转回头看着前方,这段看起来也不太长的道路也终于临近终点——只要再经过一处无光之地。 迈步,刽轻快的踏进雨声之中:“既然没事,那就先不管这些了。” “只是总觉得,现在身处的世界,并没有那时所见的,纯粹自然。”在脚步声混入雨中的瞬间,那声同步的声响似在刽的心间响起,令之轻轻一颤,他突然想到,在心底,用与刚刚开口时相反的语气。 雨声倾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影月积潮 “噗通,噗通。”踩踏积水的声音一声一声带着某种节奏,紧接着脚步少许停顿,一脚踏出。 “噗——通——”声音不停,空灵的传向四周。 “嗯?”刽看向四周,照理来说,并不该有声音传出。 他楞在原地,四周一片漆黑,以至于他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前进,索性飞快的,血红往外攀附,不断构筑起周围的模型,让他得以看清四周。 很奇怪,不同于之前那两次,这次...没有那些飘荡的血红,漆黑吞没一切,以至于他延伸而出的血气,也有些黯淡无光。 “....”刽沉默中踏出一步。像是为了证明不是刽的幻觉,“噗通!”声音再度传出。 刽看向脚下,一片漆黑,像是没有实体,他散出去的血气没入其中,没有任何反应。 被血色包裹的身体露出的轮廓踩在其上,没有惊起一丝一毫,他若进入了一片虚无之中——如果没有周围这些被血气附着,因此显露出来的建筑的话。 刽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脚又走了一步,没有任何发现,反倒因为一种莫名的错觉——自己随时都会沉没在这片黑色之中。 他有些不敢迈步。 刽重新抬起了头。 心莫名的有些烦躁,如若理应长眠时却久久不得宁静,他这样注视前方迈步,强忍着那种对脚下的不安。 四周,血红在这片刻,便更暗淡了,就像...褪色一样,若水珠般液化低坠。 “噗通,噗通。”声音随刽的脚步一次次响起,一点不差...就像他的心跳一样。刽突然跑了起来,在这片没有边际的世界中,听着密集的脚步声超过他的心跳,他这才稍稍心安。 于是他突然站定。 奔跑的颠簸中,视线晃动,眼前的漆黑若随时都有可能崩塌一般,他想要心安,可却越发无法心安,于是他又一次停下。 “哼——”刽看着脚下,一声闷哼或咳嗽排尽肺里的空气,他身体在这闷哼中抖动,稍稍一蜷,就像是身体自发的....故作洒脱。 刽直起身看向四周,构筑的血色都市融化的厉害,此刻大片水珠汇聚,摇摇欲坠。 “就好像城市在被吞没。”刽这样想到。 歇斯底里的喘息令他稍显从容的站定,并品味周遭的一切变化。 没有任何物理上的接触,只有一声声踩水声与心跳声能证明一件事——他还存在着。 紧张到积攒了许久的唾液被一口气咽下,“咕噜”声音轻微却在刽的心中万分清晰,他再度迈步。 周围,褪去的血红高度不断降低,建筑若融化下沉,似隐匿至黑暗之后。 这两者,不论哪种可能,都让刽产生一种想法,一切与他的距离都在便远,一切都在远离他。 狂奔在摇摇欲坠建筑中,没有任何辨识的道路似乎下一秒就会弯曲翻折,将他掀飞。 亦或者,黑暗,下一步,他就会一脚踏空,同周围的那些一起,消失不见。 两种想法,到处都在产生两种思考,它们不断的撕扯着刽的心。唯有停下,此刻,唯有停下才能令刽心安。 他不知何时屏息,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终于,他猛地停下,深吸一口气,但紧接着,内心的压抑便自发的一紧,将他们自发排出。 “哼——、——”一声闷哼接着短暂的颤抖,他能感受到腹部在挤压中飞快的蜷缩两次,就像他的身体一样。 “还没到...尽头?”刽看着脚下,不解的想着。 但当他再一次猛地抬起头时,他愣住了。 “嗯?”刽突然惶恐,四周,一切都在这短暂的瞬间过后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这一片漆黑之上,置身于这一片漆黑之中。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先前是为何而奔跑了,就是因为担心建筑消失以后,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但...我为什么会忘记了呢?”他看向脚下,又回头看向身后。 “........”,“我又走了多久,多远?”刽问道,他不由自主的开口,声音传在这片空旷之中,传向身后的每一片黑暗。 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有什么东西,无数双东西看着自己! 刽猛地回头,依旧什么都没有! 刽突然发现,到处都是一样的,他似乎,已经迷失了方向!他看向脚下,暗淡的血气附着在身上,是唯一的光线。 而脚下,他盯着脚下,突然愣住,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了一种感觉,那里...才是前进的方向。 他缓缓的弯腰俯下身子,靠近脚下,仿若前进。 “哼!”突然,他又一次喘息,闷哼令他的腹部搅在一起,产生一种奇怪的痛楚,活着的感觉,他猛地清醒了过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他惊慌失措,飞快的起身,力度之大,险些令他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他后退一步,后脚踮地,“噗通。”又是一声不曾改变的声音。 “!”刽猛地注意到了。“是的,不曾改变的声音。”这声音一直不曾改变,刚刚的动作,声音断然不会是这样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刽试探性的伸出脚尖,轻轻踮地。 “噗通!”果然,相同的声音再一次传出。 “这里...到底是哪里?”刽转头看着四周。 没有敌人,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地方,刽缓缓的唤出剑,他感受到了危险。 而就在他唤出剑的瞬间,血红与幽蓝照着周围,但这些都比不过他的头顶! 刽敏锐的感知到头顶的变化,他猛地抬头看去,却见天空不知何时,多了一轮月,一轮明亮,却令人觉得虚假的月亮! 它像是贴在上面的贴纸,照不亮任何,便只是区别于黑夜,令人感到明亮的。 刽收去了剑,霎时间,光芒消逝,他重新陷入黑暗之中,他仰头看向头顶。 月独明,暗自涌。 似有所感,他猛地低头,却见他的脚下,一轮月正映生而出! 下一刻,在刽的眼前,脚下的那轮月从一端起飞快的消逝,一秒的时间,便归于黑暗之中,再无法看见。 刽抬头看向头顶,毫无疑问,那一轮也是如此,它已无迹可循。 刽立刻重新唤出剑,只是不论头顶还是脚下,再无反应,他像疯了一般的挥动剑劈砍着黑暗,但任他如何折腾,都再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 “............”刽的动作缓缓变小,最终,他像是冷静下来,再度站定在原地,兀自喘息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深坠 “这里,究竟是哪里?”他又一次开口问道。 冷静下来的他甚至有些无法理解他刚才的动作,他因何而暴躁的挥剑?因而此刻的自言自语,反倒更像是确认一件事,确认自己——还是自己。 一望无际,刽犹豫片刻,朝着先前的方向,脚尖朝着的方向继续走去。 血红再捕捉不到任何,四散向无边际的黑暗中,直至与刽失了联系,刽感知着那些血气,他们散的很远,而他走的...更远。 照理来说,并不应该这么远,这只是一段稍长的路而已,按刽的速度,早就应该走出去了。 “方向错了吗?”刽慢慢停下脚步。 步履间的水声令他愈发的烦躁,此刻停下脚步,似为了发泄,他看着脚下,垂下的手臂抓着剑,用力的一挥。 可他...明明是想冷静思考的。 刽意识到了,他脑海中的两种声音一刻不停的争执真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一个声音正让他不再挣扎,留在这里,另一个声音则催促他前进,一个是他的所想,而另一个...大概是身体的本能。 他不由的想起了那两轮月,以及,他回头。 一模一样的黑暗笼罩在他的身后,以及——他留作足迹的,长长的血迹。 “该...回去吗?”他问道。 他看着脚下,一切血迹的源头,剑散发的光芒在这里是如此的温柔,耀眼。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往回走,而是重新转身前进,迄今为止,他还没有走过回头路。“就像走在水面上一样。”刽说道“就像走在水面上一样......” 一道声音响起的同时,另一道混在其中的声音也在同时轻声响起,明明如此清晰,但...刽没有任何反应。 明明说话的声音是坚定清脆的,他平静的走着,但他抓着剑的手却已经轻微颤抖。 “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刽抬头看着天空,声音再度化作两个,却不见,他的脚下,地面逐渐软化凹陷,就像吞掉那些建筑那样。 “再走一会,就能出去了。” “不管走多久,也出不去的。” 一直走着的刽越陷越深,不知为何,他始终空洞的看向头顶,而当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突然停了下来,而他脚下柔软的漆黑几乎同时,无声无息的弹起,恢复地面的平整。 “噗通。”声音最后响起一声,然后归于寂静,就像是在嘲笑他那虚伪的勇气,与盲目的执着。 刽仰着的头在这时平时前方,紧接着,他突然面露憎恶,情绪激动的直接坐在地上,在平静的天地间,他愤怒的大吼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没有回答,就好像是...他自己在同自己怄气。 “哼,哼....”刽虚弱的闷喘两声。 像是自己也觉得好笑,他抓着剑的手撑地就要起身,但就在这瞬间,剑上,无数的气息疯狂的四散,连同他四散开的血气编制的领域也一并紊乱四散,不论他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 它们四散至视线不可及,感知不可达的地方,于是,刽彻底失去了他们,连带着,他身后的足迹。 “这下,彻底无法回头了。” 刽怔怔的看着身后,他的手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什么,颤抖的更为剧烈,他握剑的手更加用力了。 同时,剑上,失去了大部分红色,大片幽蓝裸露在外,散发着的光芒似令黑暗畏惧,它们被驱逐的更远了。 像是听到的什么,又像是为了说服些什么。 刽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是不会畏惧的。” 于是他迈出一步。 但就在这瞬间,他的脚下,地面大幅凹陷,刽直接陷入其中。 下意识的,红色的血气汇聚,要进行自我的保护,但却只覆盖了一半,刽的身体在此刻诡异的,一半红一半黑。 他抓剑的右手在这瞬间反应过来,似早已等候多时,两腿一弯,下蹲的同时猛地刺下。 但他的左手却是高高的举着,渴望抓着什么般的举着,他的双眼满是惊慌,他的嘴却满是狞笑。 “啊——”前半段失重时的惊呼在后半段却变成了癫狂的嘶吼,两者交织,在这无光之夜。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 撕裂感,无比强烈的撕裂感,刽感到自己被排斥,同时却又感到无比的舒适。 什么东西不断的喷出,他被那些冲刷着,这种矛盾感愈发强烈,与此同时,他抬着的头看见了,天空重新出现的圆月。 那月自一线猛地向两边展开! 他的身下,似于此对应的,一轮月也悄无声息的出现,正是刽此刻进入的,凹陷的坑洞。 似觉察到刽已经完全进入其中,那洞猛地合上,同上空的那轮月一起。 刽的眼前再次一黑,这一次,血红似也在这短短的前后散尽,而剑....光芒似乎也被吞噬了,四周再没有任何的光,他看不见任何。 只有那种被冲刷的感觉,一刻不曾停止,全身都在这种感觉下,如被触摸了个遍,也开始逐渐麻木,失去知觉。 本就无比矛盾羸弱的意识在此刻,若轻微飘荡,弱不禁风的注视着四周。 “像是...被针扎,无数的针刺入身体,以至于失去了知觉。” 他微睁的眼越来越小,但,似乎不论闭不闭眼也都不重要了,因为不论如何,都是黑色。 高举的左臂脱力般的甩落,刽不由自主的想要睡去。 周围静悄悄的,短暂的,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见不到任何,又在下一刻,一声痛苦的嘶吼传出。 什么东西被扯断的沉闷声音连携着若幼虫般的尖锐哀嚎,紧接着,一道夹杂无数声调的声音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同我们一起?” “太自私了,你太自私了。” “吃掉它,我们一起!” 声音一经传出,下一刻,本波澜不惊的黑色海洋,一条条黑色若化作细线,不断被抽动般,引得几处细微的光线不时露出。 黑色的坑洞像一个空心线团,随着一处线头的牵扯,它不断缩小,要将其内关着的东西紧束。 诡异的声响不断传出,朦胧的接踵摩挲声引出阵阵笑声,笑声掩盖了一切,却又同这些蠕动了黑色一样,泄露出越来越多的东西。 丝丝缕缕的光线越来越多,特别是刽的剑,上面的黑色越来越散,像是在牵扯中不断的绷直,扯细,尽管有其他的立刻补上,但那剑的锋芒越来越盛,已难以压制。 同时除了笑声,越来越多模糊的交谈混在其中,令那笑声似也沾染了什么,本令人放松的笑容愈发松弛,却开始时不时夹杂尖锐。 这三者达成的平衡促使紧束的黑暗中,光越来越亮,诸多混杂在一起的声音也越来越尖锐的被整合为一道。 野兽般的喘息与威胁的低吼传出,而随着光线再难被吞没,刽的身形终于完成的露出。 无数细密的黑色正紧紧地缠着他,若蛇虫般的前端刺入刽的体内,又被刽空闲的左手扯出——与其说是扯出,倒不如说是扯断,他们的头仍扎在其中。 刽在缓缓下坠,这些藤蔓吊住他的四肢将他挂在中央,但却被生生拖着下沉。 大半的丝线缠在刽的右臂上,这些是为什么他能伸出左臂不断扯下意图寄生在身上的那些黑色的原因。 只是即便如此,他下坠的势头仍不减,甚至还隐隐有加快的趋势,纠缠蠕动的丝线想要将刽的右臂连带着剑一柄碾碎,但那剑却在这越来越密的藤蔓群中,露出越来越多的光。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仿佛是为了掩盖他们的不安,紧接着,一瞬的寂静。 刽已踩着缩小许多的小球的地步,富有弹性的地面被压的凹陷,不断有负责支撑的藤蔓被崩断。 下一刻,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贯穿了整个黑暗,伴之的,还有一声清脆的“啪!” 被密密麻麻的缠上无数层的,若巨人拳头般的刽的右臂抵着地面,不断下压,终于,在这声清脆的“啪!”中,负责连接手臂与球体内壁的那部分藤蔓崩断,失去外力拉扯的他势如破竹,顷刻间砸穿地面。 被击穿的地面,地表,无数的细线触痛般一缩,紧接着飞快的向上褪去,刽的脚下一空。 紧接着,似再也支撑不住,剩余负责连接牵扯的细线同时断开,刽直接在下方不断扩大的洞中落下。 球体尚完好的部分,无数细线飞快的分离,进入缠在刽身上的那些细线之中,就像被飞快的抽出,刽身上的细线越缠越多,将他死死的缠紧,在下落的过程中,这一速度不断加快,紧接着终于被抽完的线团,它的另一端终于露出。 孤独的伸直,它无声息的悬在刽的头顶上方,汩汩液体若从细线中上涌,撑的上端变得粗大、尖锐。 于是它猛地一弯,从刽的头顶刺下,飞快的追上下落的刽,要将他贯穿。 就在这时,刽被无数细线缠紧的右臂,蓝光撑开的无数缝隙,那些柔和的光在顷刻间变得刺眼。 “嘭!”右臂被耀眼的强光包裹,什么东西湮灭成粉尘的声音传出,紧接着,那刺眼的蓝光如火焰般飞快蔓延,将缠在刽身上的黑色点亮! “咳哈,咳哈!”刽歇斯底里的笑容响起,若蟒蛇的黑色自它紧紧缠绕在刽的身上的部分开始,飞快的向上蔓延。 在瞬间,它们全部被强光笼罩。 “砰!”下坠的刽重重的落在地上,他狞笑的看着周围,而那些黑色,已经在强光之中,若飞灰般,没有留下一点的痕迹。 而他右手的剑,无比强盛的蓝光核心之中,黑色生出,又在他落地的瞬间,空气中似化作飞灰的那些黑色被猛地吸入剑中。 四散的粉尘被扭曲的汇聚,持续了两秒,它们被生生塞入其中,被剑所汲取,而后,那其中的黑色更盛,刽脸上的笑容也更盛。 他举剑猛地向下一砸,凝视的气体凝聚在外表,化作的举剑重重额砸在地上。 无数的黑色在这一击中升起,相互汇聚,化作各式各样的形状,它们秉生的,类似头颅的东西不约而同的一转,一起看向刽。 而刽,他癫狂的笑着,没有半点犹豫的冲了上去。 ................. 长眠,在一阵阵越来越尖锐的声响中,被打断。 刽睁眼,在一片漆黑之中。 事实上他已经这样了许多次了,但每一次,他都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闭眼。 而这一次,正当他要选择继续闭眼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你是谁?”声音盖过那些喧嚣嘈杂,在刽的耳边响起。 刽如被这清冷的声音洗刷,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的眼前,一道洁白的声影不知何时出现。 “你是那个时候的....” 没有回答,洁白的身影就这么飘在刽的身前,而不论他如何的前进,他们之间的距离都始终不曾改变,可望而遥不可及的维系着。 “你是谁?”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我是,我是刽。”刽语无伦次的说道。 “刽?”声音带着疑惑,“刽是谁?” “那你又是谁?”刽反问道。 “我?”洁白的身影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是。” “那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也什么都不是。”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刽困惑的问答。 “我在让这里变成是。” “所以。”洁白的身影看向刽,他再一次发问:“你是谁?” “我是刽。” “刽是谁?” 这样似曾相识的答复再次传出,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你又在找谁?”刽反问道。 “我?”白影再度问道,像是在确认刽问的问题,而后,他回答道:“我在找.....” “我在找一个......” “我忘记了他。”白影像是在对自己说,而后他对刽说道:“但我在找他。” 似乎是觉得自己要找的人并不在此,白影缓缓的变淡,眼看就要散去。 只留下刽一个人,继续呆在这黑暗之中。 “我是谁?”他在心中问自己。 “我是刽。” “刽是谁?”这个有些好笑的问题令刽的心中一阵轻快。 “刽当然是我啦。”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但下一刻,只听见一声:“啪!” 清脆的声响若镜面脆裂,无数的白色涌入其中,涌入黑暗之中! 我是谁,谁是我。 刽在刺眼的白光中看不见任何,只听见清冷的声音传出:“终于,找到了。” “刽是...我。” 世界一亮,冲破了黑色的控制。 刽猛地惊醒。 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坏 恍然间的明亮随着他的睁眼,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他飘忽的灵魂一沉,同现实世界的色彩一样。 还没有来得及理清这些,刽便发现周围的景致在移动,乃至发现他在移动——身体没有他经过他的意志,自行动着。 黑烟弥漫,在若黄昏的世界,血红画作的天空,隐隐垂落的泪混着大地龟裂处逃逸的硝烟,刽的闯入其中,扑面的浓郁烟尘令他下意识的闭上眼。 什么东西与刽的身体接触,他感受到那些在全身蔓延,紧接着,它们疯狂的钻入刽的体内,就像冰冷刺骨的寒风。 刽的身体并没有麻木,有一种...沸腾的感觉在全身蔓延,在这刺骨之中反倒更加的激烈。 飞快的,刽冲出这自地底弥散而出的烟尘,刽瞧见他的手中紧紧的抓着一团烟雾,它们维持成一个球体,却在手的压力下变形。 更暗沉的黑色丝线在这压力下,四散着溅出,像它的鲜血,只是奇怪的是,当那些细线流尽后,他手中的黑色反倒变得饱满了。 由实化虚,本被捏着的球体,黑色反过来包裹住刽的手。 而紧接着,刽惊悚的发现,那团黑色飞快的像自己靠近,它连带着拳头,被一并塞入了自己的口中! 一种被充实的感觉传入,但紧接着,一种被盯着的感觉接踵而至,刽发现他的身体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下一刻,一种被挤压,排斥的感觉猛地传来。 下一刻,刽的双眼直接爆开,剧烈的刺痛感令他一瞬间忘记了思考,忘记了眼前变黑的世界! 无声的嘶吼!声音像被卡在了嗓子里,脖子被什么掐着,刽的精神揪成一团,像是剧烈的喘息,它们又一松,紧接着再一紧,如此往复,缓解这突如其来的疼痛。 “我的...眼睛....”刽的声音极其轻微的挤出。 他强忍着疼痛看着,一片漆黑令他心一沉,但紧接着,血红一点点在他的眼中亮起,慢慢地覆盖了整个视线。 不知道是鲜血盖住了眼睛还是为何,这血红之上盖着一层模糊,他只能看得清个大概。 他仍在移动,无数的黑色相互交织,化作更为庞大的存在,若存在意志,它们死死的盯着刽,刽身边的地下,无数若根系的细长黑线窜出,一起刺向刽。 只听见密集的声响传来,“砰,砰,砰!”黑线几乎同时撞在刽的身上,但它们根本无法寸进。本尖锐的前端在撞击中凹平,身体随着发力弯曲,但它们被完全的阻挡在了刽的体外。 光芒在下一刻亮起,瞬间引燃接触身体的所有黑线,那些黑线又在瞬间自半空将身体一分为二。 只一瞬,那些被舍弃的部分便在强烈的蓝光下消失不见,徒留的黑色也被牵扯着吸入刽的体内。 残存的细线无所畏惧,在光芒敛去的瞬间再度撞去,如此往复,而地底,不断延伸而出的黑色弥补着黑线的损耗,并增加细线的数量。 看似僵持不下的两者,黑线,随着刽的前进,似乎只能起到拖延的作用,但某一刻,当已汇聚到某个数量的细线突然汇聚成一束,它们像是商量好般,猛地撞向刽的胸口。 “咚!”沉闷却巨大的声响传出,巨大的力量令本前进的刽生生退了一步,在他失去平衡的刹那,他的身下出现了一个大坑。 但刽的脚却诡异的站在了一片漆黑之上,像是这大坑并不存在。 一道巨大的黑暗猛地喷出,将刽吞没,在半空,它们化作数道,在保持整体的同时,分出的个体像头颅,它们不停翻涌,争抢着什么,却又在几秒后一僵,下一刻,那些头颅便从这个整体中分离了出去,带着大片的黑色先一步落入下方的坑洞之中, 只留下那个小了许多的整体在又飞了片刻,达到顶点后重重的落下。 只听见一声巨响,“轰!”那黑色似将刽带至高空,又猛地将他摔下。 大片的黑色重入坑洞之中,只留下他的前端,似承受了全部的压力,在近地下落,进入坑洞的过程中破裂。 刽的身体露了出来,自前端。 他胸口的蓝光黯淡了许多,甚至有数条裂痕,他失衡的向后倒去,倒在黑暗之上。 蓝光似波纹,在刽身下的黑暗坑洞中一漾,本在巨大的声响后陷入短暂寂静的世界,一声混着诸多音调的惨叫响起。 刽缓缓沉入其中,紧接着蓝光一闪,像是提供推进的动力,他的身影便已不见,下一刻,不远处,冲天的蓝光再一闪,刽直接贯穿那浮在半空的黑影出现在半空。 惨叫声戛然而止。 被带着的黑色泼洒上天,此刻随着刽的下落一起落下,像是一场黑色的雨。 而刽的视线在被周围的这些漆黑包裹住以后再度被掩盖,只感到一股令他全身沸腾的力量涌入,一股令他想要毁去一切的力量在涌入。 大面积的灼烫感覆盖全身,细细感知,却又如无数密集的针刺入,这种无法抵御的感觉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嵌进刽的脑海。 他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身体,瞧不见任何,但被那滚烫浇灌的肌肤又仿佛敏锐的,能感知到黑暗之中,那由风一波波吹来的浪。 他感到五指挖入肉里的疼痛,这种痛觉也在那股灼烫中被淡化,就像一个惊起的浪花,失了力量,缓缓的沉下。 他不断地撕扯自己的身体,当他遍体鳞伤,当他已无法再用痛觉在警醒自己时,是的,他感到他既脆弱又敏锐。 进而,那些吹来的风浪也成了伤害他的一部分,他愤恨的扑入黑暗之中,用扭曲的五指抓着什么。 当然不可能有什么.... 他又一次沉入黑暗之中,在于自己的斗争之中迷失,在力量中迷失。 他只徒劳的撕扯虚无,身体已麻木,再没有新的感觉能刺激他,他将精疲力尽的倒在黑暗之中——直至他不再是他,他变作这黑暗之中的一份! 但刽的肉体并不如此,他正沐浴在血红下,黑雨中,他舒爽的挺直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同那半空中,怪物已分崩离析的残躯一起下落。 它在分离,而他,他在凝聚。 四周,无数的黑色造物漂浮在半空,它们见到了同伴,一整个个体的陨落。 而在同伴残存的躯体之中,那由一半黑一半红组成的怪物,他身体各处的蓝色纹路本暗淡,此刻却在汲取了同胞以后越来越亮,甚至更盛于最初。 “啊!”低沉且尖锐的叫声似在压抑后作出艰难的抉择。 地底,一根粗细如尾巴的黑线猛地窜出,一部分黑色被吸附其上,似担心被刽追赶,它猛地下沉。 几乎同时的,“啊!”无数声声音响起,比乌鸦还要尖锐些的叫声像为同伴敲响的丧钟。 但它们却无疑是在分食着同伴的身躯。 刽在残躯的正中,无数的细线飞快的叼走自认为属于自己的部分,并没有争抢,尽然有序的叼去一片又一片。 他甚至只来得及斩下那些太过靠近他的尾巴——尽管它们近乎在斩断的瞬间又在切口处重新长出了新的部分。 当一切维持在一个平衡,当被刽斩下的部分远大于它们抢夺到的部分时,本凌乱的像是被鸦群笼罩袭击,鸦羽乱舞的周围突然一清。 然后它们便都已尽数潜入地底,再没有留下一丝一毫。 而刽,他本咬牙怒视,不断追逐的身体也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 留下的部分不足原先的百分之一,正是一个圆球,以他为中心,刚好包裹住他的圆球, 就像那时,包裹住他的手的那团一样,刽呆在其中,慢慢平静下来。 蓝色的纹路缓缓汇聚,覆盖半身血红,在他落地的刹那,在下落的过程中不断变得稀薄的球体猛地散去,只留下刽一人站在原地。 他无声的张嘴,黑色的粉尘呛出,紧接着他猛地砸向地面,瞬间高举的双手在下落的过程中重新唤出剑。 那剑在出现的瞬间通体幽蓝,却又在下一刻,一股由内而外涌出的黑色将之包裹,它变为一柄黑剑。 剑重重的砸在地上,却引得地面似也震颤着,刽连砸数下,但始终再没有黑色散出,它们像是打定主意不再出来了。 于是刽慢慢的停下,又缓缓的站直,他的双眼空洞,鲜血覆盖其上,混着那些黑色,结成的颗粒像干枯的苦泪。 但他却仿佛仍看得见周围,默默转身环顾着四周。 但下一刻,一根白色的尖刺猛地从他的额头,自内向外刺出。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重拾 “你怎么又回来了?”清冷的声音问道。 刽躺倒在一片黑色之上,仰望一片漆黑,听见声音,他仰头看去,头顶的方向,那道纯白的身影再度出现。 “我这是死了吗?”刽平静的问道。 “为什么?”纯白不解的问道,“你是刽,刽是我,我既然还存在,你又为什么会死去?” “....”刽重新看向上方的漆黑,“那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存放另一个,不是你的你的地方。”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刽不解的问道。 “因为你被他取代了。”白影回答道,他已站在了刽的身前,于是他伸出手。 “走吧,只要把你带到之前的地方,你就能够出去了。” 刽下意识的伸出手,但又在瞬间,他迟疑了。 “既然,我被取代了,那我又到底是谁。”他不由的想起了先前的那一段旁观的经历,只能承受痛苦的经历。 “你是刽。”清冷的声音肯定的说道,“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不再有两人初次见面时的迷茫,他伸手握住刽的手似将他拉起,又在瞬间,似镜面翻转,两人在刹那间便陷入了一片纯白之中。 “你只要坚持心中所想,你就永远是刽,而刽,也将永远是我。” “坚持...心中所想?”刽呢喃到。 纯白靠了上来,模样完全一致,只色彩不同的两者贴在了一起,额头紧贴的同时,纯白也轻声呢喃着:“你为何迷茫、失去自我?” “因我恐惧,没有信心。” “因我畏缩,没有力量。” 刽沉吟到,紧贴着,十指相扣的两者,纯白缓缓融入这片世界中,刽仿若拥抱着整个世界的同时,他与之对话。 于是世界开口,无数的声音重叠,那些声音却又相同的,全是刽的声音:“我们会始终陪着你,直到你再没有一点是你。” 光芒在瞬间璀璨耀眼,吞没了刽。 “所以,不必害怕,因我们即是你,你所行之路,即是我们所行之路,我们,即是你的路。” “你要看着自己,你自己,便是自己,你自己,便可战胜恐惧。” “!”刽猛的惊醒。 朱瑾就在眼前,她眼中的担忧在刽醒来的瞬间消失,脸上重新泛起的笑容带来一种...柔和的心安。 她问道:“发生什么了?” 刽缓缓撑地站起,他茫然的看着四周:“这是...在哪?” “当然是目的地啦。”朱瑾笑着回答道,说着,她轻轻的拍了拍刽的肩:“这次倒还不赖,居然走了这么远。” “.....”刽轻轻的摇了摇头,对于自己是怎么到达这里的,他没有印象了,脑海中,那片纯白下的声音仍清晰地萦绕在他脑海,但他却难以理解。 只是,当他想起朱瑾最初的那一抹担忧与之后的笑容,又注意到自己内心乱成一团的糟糕样子,他突然也笑了起来。 轻轻地,自然的一笑,接下了朱瑾以示赞扬的拍肩:“没什么。” “哦?”朱瑾看着他,玩味的笑着,却又干脆的一转头,“那就走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两人迈步向前,而身后,漆黑附着在隔绝地块的墙上,它们沉至地下,不知多深,身后一片寂静。 悄无声息,正是夜晚,两人的身前,也是一片死寂,不曾有灯光,也不曾有人影。 “只是。”朱瑾这样想到:“只是很多时候,所有自以为的洒脱,都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 朱瑾走在前头,将刽甩在后面,脸上突然出现的疲惫终于不再被克制,她兴许是又想到了此刻的自己,便又无声的笑了笑。 “不过嘛,人似乎大都是这样,这样的自以为是。” “这并不是坏事。”她看向脚下,“只是有时候,也并不是好事就是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远足(五) 风卷起的清冷在巷道间翻滚,变作冷清,便是宽广的大道在它们的簇拥下,也变得萧条狭隘起来。 雨早在三天前的那个夜晚便停了,不知何时。只是当刽注意到时,夜已蜷尽暖意,与大地有了距离。 于是...远处,天微凉。 ..................................... “这已经是第几个了?”朱瑾的声音在前方传来,少女轻轻的踢开脚边的石头问道。 “第...七个。”刽喘着气。 “累了?”朱瑾听着刽的声音抬眉问道。 “嗯...”刽费尽的咽下一口粘稠的口水,却在瞬间,身后一声清脆的巨响传来,引得他回头看去。 站在前面的少去并没有回头,她侧身站着,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公示牌。 刽的眼中,升腾的黑色拥向天空,又止于半途,坠入深渊,他们刚刚经过的城镇已经被吞没,笼罩在一片松散繁杂的黑色中。 黑色的粉尘随风弥漫,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向四周蔓延,它们拂动,若一片梦幻,却又时刻透露出死寂的,矛盾的海。 刽默默的回头,朱瑾的声音适时传来:“都看了那么多遍了,还没看厌?” 她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手指轻轻触在板上:“峨眉?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我只是担心...”重新转身的刽看向朱瑾,“担心那些会蔓延过来。” “放心吧。”朱瑾正身看向刽,“我们已经快到了。” 说着,少女轻轻的踩了踩脚下的地面,“我们脚下的大地应该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至于那些。”少女的视线绕过刽看向他的身后,“终究不过是些无根之萍罢了。” 少女的神情似有些落寞与悲伤,但很快的,她便又笑着,仿佛她先前脸上展露的,都不过是虚幻罢了。 “所以嘛,不用担心。”少女轻轻伸了个懒腰,“就这样,好好的休息一会吧。” 紧接着,她又噗嗤一笑:“不过你也太没用了吧,居然喘成这样。” “还不是你突然加速...”刽有些无力的辩解道。 “嚯?”,“要不是我,你刚刚可就被活埋在那里面了哦?” 轻轻的撑在告示牌旁,少女食指指尖轻轻叩响,清脆的声音揭示它的老旧,结果下一刻,一声破裂声传来。 出乎两人的意料,朱瑾一副淡然玩味的模样在瞬间散去,在半空,随着结实的倒地,变作一片空白。 她仍下意识的在半空摆动手臂转动身体,双手向后撑地,轻微的落地声于身体的震颤令她脑海中的一片空白掀起涟漪。 “噗嗤。”刽的笑声在瞬间传来,即使他已经极力克制。 “有什么好笑的。”索性双手撑地坐在地上的朱瑾白了刽一眼,她很快又看向前方接着开口说道:“不过这里还真是很荒凉啊。” 少女随着摔倒而变低的视线看着街道,附着在低处的漆黑因与视线齐平终被人们所注视,它们斑驳脏乱的延伸向各处,以至于面前插入大道的小巷此刻也有些阴暗了。 连日大雨,潮湿积成的粘稠不曾抒发作清爽,就像堆作一块的沙土不曾被扫平,它们抱作一团,那种不安一刻不停的发出,进而影响到周遭,它们越抱越紧。直至凝实而顽固的,成了这些低洼的一部分。 于是朱瑾在看向前方时,便不自觉的,也只淡淡的说道,就像它们周围弥漫的尘埃。 “嗯....”刽听得朱瑾突然话头一转,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四周,“嗯。” “最近经过的这些地方,比起之前,越来越荒凉了,也越来越大了。”刽接着说道。 “是不是对目的地越来越失望了?”朱瑾开玩笑的说道。 “只是去看一看....”刽解释道,“毕竟,以我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那些。”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切,那种无力感油然而生,清晰可见——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用力的捏了捏,感受着那种象征着真实的疼痛,却又不自觉的,陷入那种迷茫的,自我怀疑的循环之中。 “不必如此悲观。”朱瑾笑着说道,声音令刽惊醒,他转头看向少女,“毕竟今日的现状,也只是昨日给出的答案罢了。” “今日终会变成昨日,昨日也会努力变成今日,归根结底,只要我们有着美好的愿景。” 少女静静的看着刽:“而不是在自我怀疑中辗转反侧,这就够了。” “美好的愿景....吗?”刽在心中呢喃着问自己。 朱瑾轻轻的,干脆的站起,看着刽,默默拉起他的手开始向前走。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本缓慢的两人越走越快,又在半途,两人的手自然的分开。 一前一后的两人,走在前面的朱瑾在这瞬间放缓脚步,待刽与她并肩,两人一齐前进。 “话说你之前不是问我怎么样才能变强吗??”朱瑾在两人平静前行时突然开口。 “啊!”刽说道,“我都忘了。” “所以要怎么做?” “这个嘛...”朱瑾努力装作思索的模样,却又笑着说道:“你猜猜看?” “不会又要闭上眼睛走路吧?”刽问道。 “也不是不行。”朱瑾说道,“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刽将信将疑的闭上眼睛,经过先前那个夜晚的洗礼,他已经能很轻松自如的闭眼前行了。 血气缓缓弥漫,填充黑色,在其上立起一片片同现实相同的事物,他看着,下意识的又看向身旁的朱瑾。 少女正笑着,血色简单的勾勒出她的嘴脸,刽猛地睁眼,见着现实中,朱瑾那狡黠的笑容,已经——她那不怀好意伸在自己前面的脚。 “你又骗我!”刽在瞬间开口。 却见朱瑾在瞬间开始撒丫子狂跑,他愣了片刻,然后反映了过来:“原来上次我摔倒也是你搞的鬼!”他猛地追了上去。 前方,朱瑾的笑声向后洒出,又紧接着说道:“我上次才没有用脚绊你!” ................................................. 不知过了多久,刽气喘吁吁的跟在朱瑾的身后,却见跑在前方的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 “呼、呼。”他喘着粗气来到少女的身后向前看去,“怎么了?” “自己看咯。” 刽顺势向前看去,漆黑铸作的高墙挡住了一切视线,它们连成一片,没有留下一点可供旁人通过的余地 “门...没了?”刽诧异的说道。 “嗯。”朱瑾捏着下把思索着,紧接着一笑:“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再开一个就是了。” “倒是你。”朱瑾转身看向刽,“喘成这样?” “还不是你跑的太快了。”刽气愤的说道:“比刚刚我们离开那座城镇还要快。” “我这不是怕被你抓到嘛。”朱瑾嘿嘿一笑。 “.......”刽无言,面前的家伙这强大的胜负欲啊。 “所以,你知道变强的方法了吗?”少女突然问道。 “这我怎么可能想得到。” “其实很简单。”朱瑾说道:“你之前不是已经掌握吸纳那些气的方法了吗?” “就像刚刚那样,一刻也不要停的,吸收那些气。” “就这样?”刽问道,“那也太慢了吧。” “不然呢?”朱瑾没好气的说道,“任何事物的构成,都离不开日复一日的积累,这是没有任何捷径可走的。” “就像这样。”朱瑾轻轻一挥手。 她面前的漆黑瞬间开出一片缺口,露出其后的世界,“我可以在瞬间开出这样的一个缺口,但要想开个大一些的,则需要更多地时间,只因所图大小而定,如果我想,甚至可以把这一整片墙全拆了。” “修行也是一样,强大的力量离不开岁月的积淀,特别是那种改变一切的力量。” 少女迈步向前,又回头看向刽:“还有,明明你的胜负欲更强好不好,居然一直跟着我,本来我还想着等你累了就停下来的。” “...........”刽看向朱瑾,没想到少女会在最后特意提起这个,但一时间倒也更加肯定了。 “这该死的胜负欲。”他在心中感慨到,“以后,一定不能跟朱瑾比试。”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远眺 朱瑾与刽步入其中,墙并不厚,故而朱瑾所开的通道也并没有多长,大概也就一小步的距离。 出乎意料的,刽见着这墙,反倒第一时间想起了那夜回头时所见的漆黑,而非平日里经过的那些。 刽并未多想,只当是思绪的发散,他看着前方,从外面顺着口子看向里面,所见随着迈步越来越多,只是...并不算好。 他们走了多远?大概十多座城镇,而这些时日所经过的那些,正变得越来越广阔,但同时却也越来越荒凉——这意味着空洞。 可眼下所见的,与那些都是不同的,它并不繁华,但也并不空洞。 它只是...残破的孤立在原地,轻吐浊气,痛吸残阳。 废墟瓦砾,附着的黑色令它们像是被灼烤至焦黑后破碎的瓷器——它们被遗弃在此地,终是匍匐在了大地上,容不下半点尊严与气度。 无人问津,此地空留一片狼藉,跟外面一样的寂静。 只是真要比较起来,这里倒还要比外面更好些——没有遮蔽的,尽情远眺。 刽不喜欢在那些高楼挤压的夹缝中前行,并非讨厌,只是日复一日,总望不到头,有些茫然,他时常会在看向前方时迷失。 两人无言,却又默契的,同时停下脚步,静静伫立。 远方,残阳无声滑落,勉强撑在离地不高处,如迟暮的老人,它那顺着弯驼的背伏下的头。 刽眨了眨眼,黑色在与昏黄瞬息的交替间,无声的将之拍散,又将其零散的铺在眼中,于是待睁眼时,眼中的那片残阳,便似更加的薄弱。 一如他的眼,两者相映,再看去时,刽忽然发现云霞与暮光在蠕动,于蠕动中,丝丝缕缕无形,却若向他靠去。 残阳愈发低靡,它昏黄的最后,绽出的鲜红晕向四周,染得周遭变得红润,温和。 就像一道视线,透出的万千在行将就木,垂目欲歇时,本放不下的,死死攥紧到发烂发臭的那些倏忽间松开。 柔和,美丽,却又迷离,它变得同刚诞生之初那样的懵懂。 那些浮现的血色缓缓的泻下,自那轮日下,若垂泪泣血。 一座漆黑的大山猛地升起,就像是承着那些血,红色自山脊向下流淌,红色在黑色的遮挡下迅速暗淡,天际的色彩若燃烧殆尽,飞速的变暗。 唯有那山,像是吸收去了所有,它不断的壮大高耸,直至天空完全暗下,敛去一切。 一片漆黑,只有身后的光照向前方,微弱的,不及稍远,再往前,已是一片未知。 一声巨大的,夹杂无数的声音的混合吼叫猛地传来,震耳欲聋,四散的音浪带起的风吹得两人的衣服摆动着,轻轻作响。 那吼叫撕裂的,像无数东西想要挣脱而出,刽能明显的感觉到一缕缕黑色飞快的从他身边掠过。 他转头看去,只见无数先前自己在那深坑下的世界中所见到的那种黑线一缕缕从朱瑾开出的缺口中掏出。 他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这时还是明亮的,与他们此刻所处的地方并不相同,但明明两者只一墙之隔。 绵长的吼叫不知何时停下,刽后知后觉的转头,只见那庞大的大山,山顶向下不远处,一只血红的眼猛地睁开,拉成数条线黑色在那眼睛睁开的过程中不断的被扯断,直至它再不被黑色所束缚。 那眼睛浑浊的,不断有细微的黑色自它的表面掠过,掺杂的杂质似在其内不断移动。 于是,那山动了起来,它颤抖着,带着地面也一并颤抖,瓦砾在颤抖中发出的声音不断响起,刽却已经被那怪物占据了全部心神。 它越来越高,直至完全站起,它本棱角分明的样子就好像是他屈膝抱成一团的模样,此刻他站起,仿佛是为了发泄,他的手臂用力的一挥,明明是在极高处,若可触天,这一下却带起了地面的诸多。 透过怪物体表暗沉的紫色,那些飞快向两人方向飞来的东西模糊蠕动。 下一刻,无数的残垣断壁飞来,它们在半空散作无数碎片,撞向两人以及它们身后的那片高墙。 只听见无数密密麻麻的窸窣声,像是许多不同人魔怔的低吟,刽下意识的将手臂挡在身前,但那甚至令他反应不过来的碎屑却并没有撞到他的身上。 没有一点疼痛传来,甚至那剧烈的风也停止了。 刽缓缓放下手臂看向前方,无形的屏障挡住它们前方,自然也包括了两人身后的那个缺口。 密密麻麻的碎片砸在其上,哪怕被阻挡,刽仍在它们暴戾的冲撞中眼皮直跳,眨眼的冲动不断涌现。 两者近在咫尺,刽能清晰的看到它们被磨灭,一声声呢喃响起又消失,刽转头看向周围,那些地方没有朱瑾的保护,漆黑的墙被砸的千疮百孔。 只是露出的,隐藏在其下的,却是暗红,黑色缓缓流淌覆盖,就好像...是那些撞散的残屑覆盖在缺口上。 远方,怪物再度怒吼一声,它迈出一步,大地颤抖着,但一声声清晰的,链子绷直的声音却盖住了其上的一切烦杂。 它被拽在原地,像是在原地踏步,与此同时,它在下沉。 本高耸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已下沉三分之一,那怪物一刻不停的挥动着双手,挣扎着,不愿沉入地下。 它的手在一次挥动中碰到了什么,一根藏匿在黑暗中的柱子一闪,在与他的手的相撞中纹丝不动。 只有风带着那些残破的建筑向四周乱飞,破坏着能触碰到的一切,包括它们自己。 随着怪物的下沉它的双手挥动的越发的凌乱快速,它四周一闪而逝的光柱也越来越多。 隐晦频闪的它们不断束紧,似将怪物禁锢在其内,起到收容的作用。 最终,当那怪物的第三声嘶吼响起,它已近乎没入地底,它朝天伸出的手与暗红的眼睛带着它满心的不甘。 它的手飞快下落,在最后,狠狠的拍在大地之上,结界一闪,9根柱子齐闪,又飞快消失。 世界重归宁静,只剩一片漆黑,与无数看不见的狼藉。 刽如梦初醒,他眨了眨麻木到睁的有些干涩的眼睛,血色悄然浮现,勾勒起他周围不远处的一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复行 “那是...什么东西?”刽迟疑的开口。 他尝试性的动了动脚,周围尚在朱瑾的庇护下留有一小片空地,而再远些,血色勾勒的一片片碎屑鳞次栉比。 刽迈出一步,在无声息的地面,几片堆叠的瓦砾若被这细微所触动,顷刻间分崩离析,发出清脆的声音。 若起了连锁反应,于是在瞬间,密密麻麻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传来,像骨头被敲碎,血肉被摩擦,刽在这声音之中不由自主的又退了一步。 眼中的血海翻波,在一声声音浪的烘托下,仿佛下一刻,它就将冲天而起,将一切吞没。 “要先退回去吗?”朱瑾在这时问道:“还是说....”刽顺着朱瑾的视线回头,朱瑾开出的缺口,细密的黑色像皮毛,它们不断涌出,掠向外面,又在转瞬间,钻入巷口,再不见踪迹。 “继续走下去吧。”刽转过身说道。 身后一声震颤,像两排牙齿的闭合,光亮瞬间消失。 愈发漆黑的前方,猩红透亮,妖异摆动,构筑起的一片片在此刻,像一个个骷颅头垒起的缓坡。于是身后的声音就更像是叩响了鬼门所发出的,亡者世界的欢呼。 “那就走吧。”朱瑾说道,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她立刻便向前走去。 寂静与压抑令心声清晰可闻,刽看着朱瑾,她大概便是自己在这里,唯一的依靠了,这样想着,刽加速跟了上去。 就像是....先前走在那漆黑小巷中一样,不同的是瓦砾在脚下被碾碎的声音取代了雨声,而自己的前方,尚有一人为自己开路。 刽低头看着脚下,那远处看着像骷髅头的碎屑在脚下更像是一条条渴死的鱼,红色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的斑点像它的鳞,又像是寄生其中,吞食腐尸的蛆。 “....”似乎想到了不好的地方,刽轻轻皱眉,迈步抬起的脚落下,再度踩碎一片,不再看着脚下,而是看着前方。 朱瑾不曾回头,但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此刻适时开口,轻轻调笑道:“胆子这么小?” “放心,之前就说过的。”朱瑾看似无心的,脚尖踮地,用力顶在了落脚处,“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伤的了你。” 刽欲言又止。 朱瑾又像是猜到了他的所想,接着开口说道:“再说了——,这些东西虽然确实是你想的那样——,但他们大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朱瑾一边用力一边说道,她的脚尖每一次下落都狠狠的顶在一处,将之一点不剩的碾碎。 似处理完毕,朱瑾缓缓止步,转身说道:“至于成了的这些呢,我也有在认真的处理掉。” 轻轻的拍了拍手,为了缓解气氛,少女笑着,只是她的眼中,少年却一如既往的,陷入迷茫之中。 “我们...该去哪里?” “去哪里不是该由你决定吗?”朱瑾反问道。 “这里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虽然确实是出了点小意外。”朱瑾陪着刽一起看向四周,然后她笑着问道:“不过你不觉得,这样反倒更加真实了些吗?” “毕竟这里也要更像那颗旧的获比卡兹星。”少女一本正经的说道:“也就证实了这儿也在向那里转变的可能。” “或许我们应该放轻松,直接原路返回,让另外那个白痴摧毁了这里。这样会不会更好?” “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啦。”刽苦笑的说道。 “嘁,我还不是看你自打进了这里就一直不在状态。” “谢谢。”刽认真的说道,“我想...我大概,应该没有问题了。” “嚯?”朱瑾怀疑的看着刽,却又展颜一笑,脚尖轻踮,若跳舞般轻转着背过身去,“那就不开玩笑了,说说正事。” “首先,这里很大。” “其次,我找不到路。”“所以。”少女说到这,轻轻的叹了口气,“只能是走到哪算哪吧。” 话音刚落,似发现了什么,少女再度抬脚:“嘿!” 脚尖如尖锥般落下,这一次,少女弯下腰去,将被碾死的东西拿了起来,透过血气的编制,刽看的很清楚。 如果没有残缺的话,那应该是一只...四翼的昆虫。 “以及这种东西,虽然造不成太大的威胁,但它们实在是太多了。” 朱瑾的视线在说话的同时锁定在了不远处,并不断的偏移,转瞬间,来到脚下,她再度抬脚。 这一次,一只大了很多的四翼昆虫飞窜而出,又在刹那间,被朱瑾踩到了地上。 刽看的清楚,那昆虫的翅膀所附着的纹路,在血气的附着下,一道道细痕交织,像是一个个呐喊的人。 “更何况比它们大的,也不少。”少女挪着脚尖,不断的碾着脚下的虫子,似担心它并没有死透:“而最关键的是,他们好像对我们有很大的敌意。” 刽注意到了一件事,那昆虫窜出的速度极快,快到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但那些血气就像是被对面吸引了般,自信的附着了上去。 他听着朱瑾的话,又在瞬间,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四周。 “那么...这些,又究竟是什么?”他看着满眼的血红,陷入了恐慌之中。 ............................. 于漫长黑夜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只当刽挨过了,踏尽了他脚下那令他恐惧的,两人终于迎来了白昼。 但...白天真的来了吗? 刽回头看着身后的漆黑,就和那时一样。黑白分界,他们或许也只是来到了下一个,将要变成黑夜的地方。 “呼!”朱瑾轻吐一口气,哀叹道:“终于结束了吗。” 一路上,少女不知杀了多少虫子,只知道刽的周围,一次也没有虫子窜出。 “这里是安全的吗?”刽问道。 “嗯...”朱瑾端详着前方,然后她笑着开口:“大概?” 面前谈不上是废墟,但却也好不到哪里去——简陋的房屋不似被人为的破坏,而更像是经由自然的力量侵蚀。 磨损的墙面与千疮百孔的墙体在白天,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朴素,顺着围墙的缺口,两人进入其中,只隐隐听得人声。 当刽进入其中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这种说不出的朴素意味着什么。 “这里不像一个处所,更像是一片墓地,一方方棺材。” 第一百三十章 人蛹 空无一人,两人钻入其中,什么也没有看到,就连那些窃窃私语,也在两人踏入的瞬间止去。 但....终归是有了不同于之前的地方——树,有许多的树出现在村庄内,这是之前刽他们经过的所以地方都不曾有的。 它们漆黑,干秃的枝杈上,一个个鼓包似是它们的花、叶苞。 刽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而朱瑾,她站在了原地,似在想些什么,刽不敢打断朱瑾的思考,但周围枯燥的环境实在经不起过多的推敲,片刻后,他便百无聊赖的,在朱瑾的身边轻轻踱步。 刚走了没几个来回,忽然的,那种听不清的交谈声在刽的耳边响起,令他警醒起来。巧之又巧,他视线的前方,一个人影掠过。 刽回头看了一眼朱瑾,她仍思索着,一声不吭的看着不远处的地面,他便也就没有动。 而耳边,似察觉到刽的不为所动,那嘈杂的万千声音中,一道声音突然变得清晰,盖过了其他的一切声音:“求求你,帮帮我!” 而刽的眼前,一个男孩的半张脸探出墙,似正看着自己,那目光中满是哀求。 似有风,却无实,只不远处所能见的几棵树,它们一起摆动枝杈。 刽看了看朱瑾,正想征求她的同意,那声音又一次响起:“不,别告诉她,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个小忙!” 似因为激动,男孩露出的半张脸向外又露出了些,刽瞧见他的另外半张脸稍稍露出的部分,漆黑的,像是血污。 权衡利弊,他还是独自走了过去,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迈步的瞬间,他身后的少女,本平静的脸上,猛地浮现出几丝挣扎。 声音,许多的声音中,有另一股隐隐约约间,似在不断变响。 刽听不真切,况且他现在正全神贯注的听着前方不远处男孩的声音,那声音又轻了许多,如快压制不住般,他需要很仔细才能听清。 “谢谢你,但请你不要说话。” “一旦开口,就会引来它们。”男孩的声音颤抖、惶恐,似被什么追赶。 “引来谁?”刽下意识的问道,但就在他开口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视线与同样一愣的男孩对上。 刽本就全神贯注在分辨男孩的话这件事上,男孩说话的间隔又有些长,这便导致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当前的话上,闹了个大乌龙。 也就是在他开口的瞬间,那一个个花苞、叶苞猛地炸开,四翼抖动着,飞向空中,像是被洒向空中的花瓣。 双方在对视的瞬间,短暂的沉默,刽能看到对面眼中的无语。 “刽!别去。”而就在这时,另一道先前一直努力挣扎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巨大的,正是朱瑾的声音。 刽惊讶的回头,只见少女奋力向前迈出一步,似扯着围墙无形的部分,顷刻间,那排本就残破的围墙径直倒下。 再然后,他脑袋一痛,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该死。”朱瑾咬牙切齿的说道。 虫群飞快的掠向两人,又在朱瑾闹出的巨大动静下调转枪头,扑向了她,朱瑾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刽被拖走。 .......................... 不知过了多久。 当刽睁眼,朦胧之中,他感觉自己被紧紧的束缚在了地上,任他如何挣扎,身体都无法动弹分毫。 后脑勺的刺痛没有得到缓解,在刽醒过来后,像是为了发泄,那刺痛感在他转醒后尚且平静的身体上肆意驰骋,由一点向身体四处扩散。 于是刽紧接着,感受到浑身的酸痛,被拴成一节节的身体,仿若被挤压着断开。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个人默默的与地板怄气,艰难的蠕动中,那每时每刻都在不断揪着他脑袋往里倒灌的痛感令他越来越低迷。 转醒后的片刻清醒也在慢慢丧失,他感到自己有些烦躁。 丝丝缕缕的血气散出,想要崩断那些绑住他的未知之物——他尚不能看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只是那些东西却在血气散出后,勒的愈发的紧了,他甚至不确定血气究竟有没有散出。 四周一片漆黑,他看不到任何,他艰难的挪腾身体,亦是发现不了任何物体。 “哈。”他张开嘴,深深的吸了口气,那疼痛已令他无法忍耐,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缓解。 只是就在这时,之前那个男孩的声音却惊呼着,低声响起:“别发出声音!” 夹杂着几声莫名的低微噪声,刽惊诧的发现那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他勉强的用血气撑开领域,那稀薄的雾气萦绕在他眼中,甚至只能看到一片朦胧。 但这便已令他感到头疼欲裂了,忍着疼痛,刽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看不到任何。 “在哪里...”他在心中问自己,周围他都已经看过一遍了,并没有发现任何。 “除非....”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地一转身,但他被紧束在地上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心脏的位置,一种拉扯的感觉传来,将他固定在原地。 心脏短暂的逃离压迫,剧烈的跳动着,不知是不是错觉,刽甚至感觉周围的黑暗都动了起来,但下一刻,他被重新扯了回去,一种固体硬物抵在心口的感觉传来,已不觉刺痛,麻木之中,只隐隐传来微弱的炽烤。 这短暂的舒适与紧接着的那股压抑的炽痛,加之转醒过后经历的一系列令刽疯一样的转动身体。 隐隐的,锁链的声音在刽的身下传出,但旋即,刽便感到一股外力将他摁在了地上——他猜的没错,那个男孩确实一直站在他的身后。 “相信我,你不会想看上面的。”男孩的声音传出,微弱而颤抖着,比之前发出的声音还要小。 “我只是...想要让你救我妹妹的命。”男孩再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重新闭上了嘴。 只是那双压着刽的手却再没有离开,刽被死死的摁在地上,疼痛与压抑令他快要发疯,却又无法反抗。 他只得愠怒的注视前方那一片漆黑,不断地深呼吸。 在被压着,变作一片坚硬,抵过他的脊背,擦着他的臂膀,紧勒他四肢疼痛中,最终,他缓缓的闭眼。 疼痛透过喘息,带着灼烫,他只能闭上眼睛,尽全力忍耐着。 一片漆黑,刽凝望那些,即使是在闭眼之后。一片幽蓝倏忽间掠过他闭眼后的世界,刽吃惊的看着。 力量无法使出,他就像那片幽蓝,在长夜中游荡,最后深陷其中。 这唯一的色彩并没有让刽感到宁静,他反倒愈发的烦躁,他甚至无法做到像那片幽蓝一般游荡,他被死死的固定住了。 短暂的相逢,直至幽蓝沉入他面前的地底,于是他重新睁开了双眼,再度看向眼前,一片漆黑,就和闭眼后一样,便只能靠着眼睛开合的感觉来区分两者。 疼痛已在长久的磨砺下变得麻木,刽的神情也在漫长的,对眼前黑暗的观望之中麻木。 他忽然有些想放声大喊,不管这片诡异的地方究竟有何种危险,也不管男孩的嘱托。只是发泄,发泄他愈发沉闷的身心。 他的嘴再度微张,喘出的气带着灼热,一经吐出,非但没有令刽得到缓解,反倒令他更加的昏沉,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发现——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蠕动着,向他挤来。 紧接着,窸窣的声音变得大声起来,饶是以刽此刻的状态,那声音也已引起了他的注意。 什么东西在叫,那混合而成的尖锐一经发出,刺耳的声音便盖过那窸窣,而刽,侧耳倾听的他在这瞬间,被巨大的声音震颤到近乎耳鸣。 嗡嗡作响的脑袋与耳边隐隐传来的窸窣声令他难以分辨,只是凭声音的大小,猜测两者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但下一刻,他的肩便触碰到了什么,确切来说,应该是一双爪子,撑在了他的肩上。 脑袋被什么用力一压,刽微张的下巴被生生磕闭,一种苦难正推平他本化作一片废墟的身体,迫使他尽全力用鼻子吐尽腹中的气来缓解身体的疼痛。 他感觉自己变得沉重,发胀的脑袋此刻快要破裂,痛觉随着他极力的蜷缩,一并弯曲,搅动,舒展。 像根须,它们正并成一束束,与刽重合,注向身体各处。 而后,一种异样的挣扎,若正模仿着他身体因疼痛而痉挛的样子,只是稍稍慢上一拍,便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频率。 刽感觉那另一种异样的触感正欲令他站起,只是并不懂如何掌控身体,便只是一昧的上抬,肌肤瞬间清凉,而后汩汩掀起的温热迅速升温,燃起激荡。 无数根须刺穿他的肌肤向上,将他变作一只刺猬。 只是那双摁着他的手一刻不曾离开,似感受不到痛觉,亦不曾畏惧那未知的生物。 刽感觉那东西攀上自己的身体,压着他,取代了那双按着自己的手,两者的身长相仿,甚至刽还要更高些。 “唧唧。”尖锐的声音带着一股挣扎般舒展的意味,却又掀起大片肌肉撕裂的声音,并不来自刽,他并未感受到痛觉。 而紧接着,一声属于女孩的,疼痛的声音响起:“呃....” 声音一响,万千窸窣尽数消失,当然,这些刽都已听不见了,他鸣颤的双耳近乎停止了工作,身体的痛觉令他胀大的脑袋裂出无数缝。 四散的意识带走他,令他变得空洞。 此刻的他即使看着前方,也再瞧不见任何,并没有黑暗,而是一片虚无,它们不再被赋予含义,也就不再具有意义。 而另一边,男孩却欣喜的开口:“妹妹,你醒啦!” 声音不再被刻意的压低,而光芒,也在男孩开口后注入。 刽空洞的双眼缓缓被光填满,又渐渐的,有了些许神韵,他看着前方,光照在漆黑的壁上,摩挲的起伏中,满是爪痕与虫尸。 他仍被死死的压在下方,而他的身上,一个巨大的蛹,她的前端破裂,口子中露出一个女孩的半身,她神情虚弱的,面色却十分红润。 更像是...刚睡醒。 男孩与女孩激动的相拥,不曾管身下被压着的刽。 他像是被短暂的遗忘,可女孩下半身的虫蛹却一刻不停的吸着他体表流出的鲜血,那些带着他鲜血探出的根须尖刺正缓缓褪下红色,重新变作漆黑,于是他们重新缩了回去,待片刻后又重新钻出,带着满身鲜血。 一时间,刽能被看到的,最外侧的体表,无数尖刺起伏不断,同时也越来越长。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祭 “嗯....”刽呢喃出声,痛觉已令他无力惊呼,只剩绵绵的,悠长的沉吟。 可以看到,他的身体被一节节漆黑的绑住,其中暗涌的红色若是刽散出的那些,它们被储存在其中。 像是具有生命,它们越勒越紧,而刽体内的鲜血也就被挤压的,越喷越多,两者产生的循环不断榨取刽体内的鲜血。 刽已虚弱无力,只凭那股若化作他身体一部分,充当骨架的痛觉强撑。 只是那截骨架也正在离他而去,弯曲生长,若相反的肋骨的黑色根系随着蠕动,一点点包裹住压在刽身上的怪物——想必它下半身的虫蛹便是如此而来的。 男孩终于听到了刽的声音,像是猛然间才想到他,他暂时与他的“妹妹”分别,来到刽的面前,也就是那怪物的身后。 满怀热切的,他蹲在刽的面前,掠动的风与疼痛让刽本就勉强睁着的双眼轻眯,视线轻晃,模糊的像是起尘。 “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刽挣扎的抬起头看向男孩,努力地睁大眼,疼痛令他喘息着,但他还是认真的问道:“要...要怎么做。” 他已觉难以开口,疼痛掀起的热流铸起坚锐,他的声音像是漏气的气球,沙哑虚弱。 “他们都觉得我妹妹是怪物。”男孩站起身轻轻抚摸怪物的蛹,刽能看到他脸上洋溢的幸福,与开口后的失落。 刽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身上的重量正不断增加,他愈发感受不到自己了,他像是快要被这重量压垮,因而被迫融入其中。 他只能开口,他无法动弹:“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听到刽话的男孩,他淡薄瘦弱的身躯,在光下,薄弱的若透明,余辉轻泻。 “你愿意帮我?”男孩笑了,笑的像融入了那光中。 但...光是不是弱了些?以至于此刻,刽突然注意到了这些,光的纤细。 “当然。”刽面前的牵扯起笑容,他的面皮薄的像被扯平,失去了贪心,他仄仄一笑,带动的褶皱跟地上那些凹痕一般无二。 “你果然是个好人。”男孩欣喜的拍了拍那蛹,但同时,其内的异样声音似乎也随着这拍动响起。 “妹妹,你听到了吗,他愿意帮助我们。” “嗯...”声音绵长,像驱散困意那般的声音,但并不慵懒,反倒困苦,“哥哥....”女孩的声音担忧的说道。 “没事的,很快的,妹妹,没事的,会没事的....”男孩似已随那份亢奋飘远,安慰随着一遍遍往复,变得魔怔。 然后他撑着“妹妹”的蛹,突然低头,看向刽:“您是一个好人。” 听着男孩的声音,刽费力抬头,但...终是看不见男孩的表情,因他的手缓缓弯曲,整个人都朝蛹上靠去,他的脑袋贴着虫蛹往下看,两人近乎垂直。 风轻吹,随光斜下,看不见两者的表情,只短暂的,淡淡然,静止的三者保持着,他们宛若一体,在一个....巨大的箱子里,此刻,箱子的盖子被掀开。 “可一切都晚了。”短暂的平静,仿若男孩在回忆,又或者说忏悔,谁也不知道,因见不到他的表情。 “您说...”他开口。 “终于...”心中,他于压抑的夹缝夹缝中挤出雀跃。 “人为什么不能接受别人的不同?” “有人自愿帮助我了。”他心想。 “明明我们没有影响到任何人。”“已经过了多久了?”他在心中问自己。 “为什么他们那么的自私?” “我不记得了。”他于心间自嘲一笑。 “为什么他们能够为了自己就去残害别人?” “但...其实我是记得的。”他忽的,在心间又说道。 怪物、混蛋,一声声辱骂。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愿意,一声声哀求拒绝。 惨叫声与鲜血,惨烈中颤动的箱子,一次又一次,这一幕幕此刻在他心间翻滚。 “我不明白。”他开口说道。 “一共,四十五条人命,也就是....”他在心间思索,却又固执的,不愿提起。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本平静的身体一颤。 “人好像总对自身之外的东西十分敏感啊。”他嗤笑着,心间所述与口中所说重新同步,变作一声。 笑声仿若摒弃了自己。 “我明白了。”他悲伤的又说道。 只留下听着他莫名的话,不明所以的刽。 “噼呲!”角质撕裂的声音与什么蜂拥而出的嘈杂迅速占据一切,纷飞的虫发疯般的撞向四周,寻觅着什么。 “噫——”刺耳的叫声像一个信号,本杂乱无章的虫群在片刻后传出这样的声音,紧接着那些在半空的,与正从虫蛹中出来的虫子迅速的调转方向,扑向下方的刽。 光芒瞬间被吞噬殆尽,只剩黑色,纷乱的黑锤击在刽身体各处。 “啊....”女孩痛苦的声音传出,“不...不要。”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眼 男孩狼狈的踩着角落的踮脚物翻出箱子,又将先前被他顶到地上的盖子盖上,这短暂的期间,已又不少的虫子飞向外界。 它们环聚着,不断向自身组成的球体内钻,像是畏惧光明,但它们却是迎着光而去,径直堵住透光的窗子以及漏光的无数缝隙。 于是这屋子便成了一旁那箱子般的存在。 青年侧耳倾听,鸣叫声由那些逃出的虫子发出,若是往日,便会有更多的虫子从外界飞来,加入这场盛宴。 屋内,淡紫的光幽幽的从墙上析出,他惴惴不安的,并非畏惧飞来的虫子,正相反——已经过去了好一会,但却迟迟没有虫子飞来。 不详的预感,以及那个...那时看见的少女。 半躺在地,他用双手后撑地,立起上半身,就这样看着面前的箱子。 于颤抖中,密密麻麻的窸窣透过箱子的厚重,传向外面,无形的虫子随着旋律爬动,遍布全身。 “源自恐惧,亦或畅快?”男孩不明白这种感觉源自什么。 沉闷的哀嚎声在什么异物的阻塞下卡壳,变成不连贯的撕扯,于是他明白了,这感觉源自悲伤、懊悔。 声音在此刻从他的背后响起:“既然已经明了,又为什么还执迷不悟?” 男孩惊诧的回头:“你是那时候的....” 少女没有惊动任何,甚至直到此刻,男孩才注意到,周遭,虫子的鸣叫声已几不可闻。就像他不曾察觉到,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 “你哭了。”少女只是简单的说道,眉微微蹙起。 男孩的泪痕拉下的一条条漆黑,像褪色的画,他无影,只在黑暗中,影又似理所应当的,占满了整个屋子。 但亦或,他本就是影子。 男孩后知后觉的擦着脸颊,作装点的粉饰在他的动作下化作混黑:“是啊,我哭了。” “奇怪...”他的身形随着脸部化作一片黑色,飞快的溢裂生长,本转身半趴撑地的男孩此刻弓着,本短小稚嫩的身体随着生长,漆黑撑破伪作肌肤的画纸。 一句话的功夫,他便长的同朱瑾差不多高,已然不是男孩的样子,更像是他长大后的模样。 “我为什么会哭?”随着他的形变,他说话的声音也不断的变得成熟,他缓缓爬起。 褪去表情,只剩漆黑维持着形体,淡紫的光勉强将他区分出来,他已看不出在哭:“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墙体传出虫鸣,若在呼应他,淡紫的光也在男孩变化过后开始闪烁,令这屋子频频变得不可视。 “你不去救他吗?”僵持片刻,黑影问道。 朱瑾一笑:“就....” 屋子一黑,在她开口的瞬间,紧接着一声悠沉的撞击声响起。 少女的声音不急不慢,徐徐响起:“让他吃点苦头。” “嘭!”一声更响的声音传来,一阵剧颤,颤的附着在墙体上的虫子大片脱离,光芒短暂照入。 朱瑾的面前,地面一片凹陷,淌着的一潭漆黑缓缓隆起、蠕动。 “噫——”剧烈的虫鸣不知是惧怕光线还是什么原因,在音浪短暂衰减过后猛地响起,飞快的填补漏洞。 朱瑾看着面前的箱子,丝线一根根包裹它,像是茧,她已听不见刽的声音,但她仍是没有急着出手。 黑色如丝巾,缓缓铺在她的面上,只待它完全平静下来。 “嗡——”刺耳的鸣颤骤然响起,大片的虫子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般纷纷飞向地面,又诡异的钻入明明具有实体的地面进入地下。 光无孔不入,顷刻间重新占据了房间,只剩那滩粘稠缩成了一个脑袋大小的球,若液体般不断颤抖。任他伸出的百般分支,也都在延伸到一根手指长短后瞬间崩散。 “难怪要装成小孩的样子。”朱瑾盯着那团黑球:“确实够弱。” 挣扎无果,那黑球索性平静了下来,只见他的正中分裂出一条细线,细线不断变粗,胀作淡紫,赫然化为了一颗眼珠。 眼珠一眨一眨的看着少女,如与之相对,少女面前的大茧也同心脏般跳动起来。 外界的光线飞速变作淡紫,随着眼的眨动,昼夜颠倒。于是虫鸣声隐约间响起,连绵不绝的,自地底传出。 下一刻,大片的虫子猛地冲出,不同于之前,它们密集的,团结的,如数千长矛,瞬间贯穿,淹没少女。 她的所在,眼之所见,已化作一片漆黑。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视(上) 疼痛,本已麻木的疼痛,苦难总在噬咬着新生的迷茫,越是强忍,它便越是疯狂,越是要将之一并摧毁。 遍体鳞伤之下,新生亦或幸存的肉被绞开、扯下,那种施加在刽身上的,痛苦带来的乐趣令他再也难以忍受,哀嚎出来。 兴奋的飞虫啃食着他的身体,已是一片漆黑,可他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倒也越来越兴奋起来。 他先前大概是痛醒的。 蜂拥而至,每时每刻,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同它们接触着,飞虫钻入刽的体内,又在他的哀嚎中,顺着嘴飞出。 它们在他的体内开洞,开出一个个通向外界的洞。 鲜血不曾溅出,刽能感到那些湿漉漉的东西越来越多,它们轻轻泻下,变作丝丝缕缕,他的每一寸被束缚的更紧。 紧接着,那些丝线缓缓攀上他的脖子,蒙住他的头,将他整个人困在其中,他再难传出声音,亦无法看向外界。 只能凭借感觉,身体不知因何无比敏锐的感觉,那种噬咬感不停,转而他的体内蔓延,紧接着一种蠕动的感觉顺着他被挤压到失去知觉的凹陷滑落,离开他的身体。 他仅依靠两边尚有知觉的部分感知到这一情况,而后他的身体一轻,那种被死死束缚的感觉散去,刽便能动了。 但他并没有立刻的动,他仍是躺在地上。 “嗯呃——”他发出吸气的声音,像在笑,又像只是在痛苦的喘息。 汩汩鲜血直至此刻也没有流尽,仍在爬动的,沾满了他的血,它们密密麻麻,一扫而过,仿若已和刽融为一体。 而后他的鲜血开始沸腾,急剧涌的血流动冲刷着一切,连带着他们体表与体内的那些。 膨胀的气息掀翻一切,自内部自行毁灭。 “砰!”闷响令地上的茧腾空一颤,丝线瞬间四散飘飞,逆流的血攀上悲伤漆黑的逆骨,猩红弥漫在刽的周围,微微启明。 于半空,极短的世界,凸出的逆骨被源源不断注入的鲜血染红,直至崩坏破裂。 若张开的残翼,刽顺着它一并下落,坠于地面。 “呃——,呃——”他趴在地上,翻了个身,嘶喘着,看着上方,弥漫的血雾被一束束急速的漆黑冲散。 攀附在四周的飞虫再度扑来。 刽几乎本能的,唤出了那柄剑,湛蓝的光在剑成型的瞬间,自发的照彻,将所以袭来的飞虫吞入。 光芒一暗,血红像肌肤,一缕缕贴上,却已不见飞虫。 刽一愣,但他旋即撑着身体坐起,强忍不适正要站起,一条暗红已顺着地面飞快的向他爬来。 剑插地,驻剑起身的刽显然已借由剑上发出的光看到了它,但他无法阻止,身体似已濒临极限,半空飞虫虽被蓝光截断先锋,但后续的虫海仍悍不畏死的向他冲来。 脚在下一刻被缠上,紧接着刽感知到脚被重物向后带去,单脚支撑,双手抱剑的刽险些失去平衡。 来不及反应,几乎同时的,他的侧面,未被发现的死角,一股巨力再度传来,缠着他剩下的那只脚一带。 趁刽毫无抵抗的倒地之时,那缠绕之感迅速的蔓延,若正向上攀附。 两股力量缠住他的双脚,在他的腰间汇合,彼此缠绕,紧接着巨力一绞,顷刻间粉碎了刽的骨骼。 密集的飞虫像针雨,刺痛感源源不断的洗礼着再度倒地的刽。 刽在这密集的冲击中拼命的用双手撑地想要爬起,但下半身已失去知觉,更糟糕的是,那两股力量取代了他的下半身,此刻正替他行事着功能。 不知怎么的,刽在承受飞虫侵袭时,他站了起来,腰部与下半身失去联系,软软的,他向后倒去,仰视上方,于是虫海开始攻击他的正面。 他的“下半身”正有力的走着,平稳的,不知要将他带去何处。 刽再度虚握,猩红的剑被他在手中,对着空中一扫,泼洒的血红吞没一切。 正要像腰间那两股力量缠绕的交点刺去,黑暗中,两条暗红再度从黑暗中探出,缠上了他的手,刽只觉双手一沉,紧接着两股力量相互缠绕,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背后。 刽看不见这些,但下一刻,他的头也被一股力量拽着向下,他已与下半身近乎垂直。 脑袋被死死的缠住,无法呼吸,挤压的感觉若想要将他从身体里赶出去,刽失去了意识。 .................. 痛苦的呻吟声与到处都是的嗡鸣交织着,形成一声声无人的低吟。 而后是抽泣,直至泪水耗尽,归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当外界的震颤影响到本密闭的此处,这里才重新苏醒过来。 突然间,被漆黑的箱子内,淡紫色弥漫而出,而被这些冒着紫色荧光的“花”簇拥着的怪物,她若花瓣般敞开的下半身,突然向上弯曲。 睡去的女孩在淡紫的光下安详的,看起来十分温馨,但实际上,它们却是正站在一片片飞虫之中,飞虫抖动着若一张张人面的丑陋翅膀,发出光芒。 怪物面前站着一个人,他被四条暗红束缚,它们撑着刽,令他笔直的站在怪物面前。 女孩脸上的泪痕像是最圣洁的花上褪下了露珠,但此刻也已非清晨,她的双手轻轻的停在刽的脸上。 然后背后融化蠕动的漆黑从上方将她吞去,连带着刽,像一只反方向弯曲的虾,它们并作一个圆球。 紫色沾染暗红,并作一线,开在球的正中,撑开诡异的...白色。 眼睛眨动,带着一片格格不入的白。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视(下) 透过眼睛,你能看到什么? 你能看到的,你不能看到的,你想看到的,你不想看到的,它们总会突然闯入你的眼中,不管你情不情愿。 嘈杂的声音,像是无数密集的雨点生生砸出,沙沙作响,沾染了某种死亡的喑哑。 一闪而逝的画面,女孩完好的面庞,她的双眼顷刻间变的血肉模糊,血像她的泪,勾得满目怆然。 所见像是经由那些话构成,随着语毕,无声散去,剩下那不似幻觉的突兀引起的震颤久久没有散去。 刽徘徊于此,沉湎于此,紧接着又辗转于下一处,先前画面所引出的连锁似漫长,但待他离去,却又觉只过一瞬。 一种迷离感,所听自行化作所见,不曾思考,故而,时间也就失去了意义。 抽泣声紧接着响起,刽定睛看去。 少女蜷缩在一片“黑”草之上,简单铺成“床”萎缩着,缩作小小一块,沾着地上的泥土,潮湿的。 四处漏光的墙壁,光线似经过重重围堵,简单闯入,贴着墙若墙纸般攀在上面,只是极其勉强的照亮房间。 像一双双眼睛,那些贴在墙上的光,刽不知为何这样想到。 只当少女转过身,他突然意识到了——少女的眼睛同那些一样,若染了灰的光、微薄锡亮的纸、扑闪秀丽的蝶。 只是明明该是第一次见,他又为何会生出这样的联想? 光线晃动,像是有人在摇他,闪烁的光下,不知外面是何等光景,只当下一句话传来,这种境况才恢复正常。 女孩趴在地上,蹭着墙角缝隙的光向外看去,这儿似乎并没有被东西盖住,比之他处,鲜明些的光同此刻少女一样活泼。 刽悄悄走进,凑上前看去,当光触及女孩的眼,微小的尘上扬的舞姿铺就的大道一路向外,不知是否是错觉,刽分明觉得女孩的眼睛在跳舞,这周围的一切,分明是从她的眼中映出。 于是这灰尘便若羽毛般圣洁了。 女孩似乎看不见刽,刽也不在意,学着女孩的样子趴在一边,透过缝隙向外面看去,一块薄薄的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连带那光,也沾了阴翳。 大概...像是没有云的,灰蒙蒙的天——那块不知名的东西。 “今天的天也很蓝!”女孩的声音传来,不再是那股沙哑的声音。 “可惜米拉克大叔不会放我出去。”提及此时,他本与外面交相呼应的脸上黯然几分,但旋即,又重新恢复。 就像一抹被风吹着,轻飘飘的路过的云。 “但他不是坏人,他会给我吃的,会叫我活下去。”女孩自言自语的说着。 而后她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身后,她下半身诡异的虫蛹。干瘪的虫蛹像是裹在她脚上的袋子,十分的修长。 “说起来,也快到吃饭的时间了。”女孩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像抚摸双腿那样温柔的抚摸着它,而后突然说道。 她熟练的爬回原处,双手不断触摸肮脏的地面,待她回到草堆上,她轻轻的拍了拍手,因力道不够,便拍了很多下,直到将手拍干净,她这才停下。 她看着自己的下半身,便接着说道,只是声音要轻许多,只是呢喃着,在刽的耳边响起:“小虫子破蛹之后都会变得很漂亮,你呢?” “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长出翅膀?”她轻轻的笑着,像是开玩笑般打趣着。 直至她再笑不出来,重新恢复平静,打量着那虫蛹。 “要再看一会吗?”她问自己,而她也正蠢蠢欲动着向先前待过的那个墙角爬去。 就在这时,铁链的声音响起,一圈一圈,一声一声,飞快地,直至大门被打开,甚至没有超过两秒,刽看见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冷着一张脸闯入。 他看着正准备起身,动作进行到一半,有些尴尬的女孩,将手中的碗递到她的手中。 “你又在看外面?”声音像是盘问。 而女孩此刻也像个孩子般腆着脸:“没有。” “这次是在哪?我都里三圈外三圈的补过了,你居然还能找到缺口。” “所以说,没有啦。”女孩嘟起嘴,“只是快到饭点了,特地起来欢迎你而已。” 女孩说着,男人却已看向别处,透过地上的痕迹——尽管少女已经尽量的掩盖,他仍看出了些许端倪。 于是他指着那个墙角的方向问道:“是那边?” “才!没!有!”女孩将头别到一旁。 男人没有理会他,记下了方位,默默的转身准备离开。 女孩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忿的说道:“每次都说,结果为什么你每次进来都这么急。” 男人默默的转身看向她,依旧冷冷的说道:“我怕你正好死掉。” 门被关上,传来铁链缠绕的声音,只是刽的脑海中却久久回荡着那句话,以至于那男人说话时的景象一直伫留与原地,刺眼夺目的就像直视强光后所产生的幻觉。 良久的寂静,只待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看向冰冷的木门后,声音这才重新传出。 女孩笑着,看着自己的下半身,轻轻的抚摸,忽的,她用力的给了它一拳,她笑着笑着,突然哭了。 “还是没有知觉...”她喃喃自语,颤抖的捧起放在地上的碗重新吃了起来。 女孩吃饭的声音像极了呜咽,她就像地上的虫,艰难的前行,抵过每一分坚硬。 “咔擦。”女孩手中的筷子无声折断,声音似惊醒了她,她轻轻抹了把泪,暂时放下碗看向黑压压的门。 良久,待她完全平静,咀嚼声这才响起。这声音稀松平常的,就和足虫爬动的声音一样自然。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本非如此 漆黑短暂的取代一切,等到刽再次能够看见,周围已变了一个模样。 声音仿佛在咀嚼声中回味着什么,当她再次开口,语气便又变了。 闪烁间,漆黑状若披风,在凌冽的风中散去,残存的些许挂在他的身上,有些阴沉的天,他站在外面,尚不知所措。 只这天,却已将气氛酝酿出几分压抑,同那语气如出一辙。 “米拉克大叔不喜欢新来的那个家伙。”声音有些埋怨,女孩不知因何,此刻出现在外,她团坐在墙边,看着一株普通的花。 终是没有舍得摘下,她的手指轻轻点在花瓣之上,引得它频频附和。 “不过嘛,我倒是很喜欢他,他是个好人,而且不会歧视我。”女孩不好意思的笑着,旋即自我揭穿了,“因为他长得比我还要惨嘛。” 女孩枯坐于墙边,自言自语,不知为何,刽总觉得她那双初见时无比透彻的眼睛暗淡了些。 是周围的光更亮了,还是她眼中的光更暗了? 刽并不清楚,他站在小巷口,不知是什么时节,风吹着,搅的天颤巍着,抖个不停。只是女孩却无比从容的坐在那,一如最初,她呆在那小黑屋中。 她蜷缩在狭小角落,小心的对着自己发现的细微美好倾尽所有。 在愈发鲜明的光照耀下,女孩的每一寸都再难像先前那样隐藏,因而刽有些怜悯了起来。 那借由黑暗粉饰的坚强沾着无数已干枯的泪,在光下彻底暴露,女孩窘迫的,此刻因无话可说,再度静了下来。 她挺直背部,双手放在蛹上,故作的随意轻松又因那双紧握的手而显得苍白无力。 刽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刚刚迈出一步,却见一个人从一侧的房子里走出,想来女孩应该就是在等他。 “走吧。”少年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十分清澈,这是刽判断他性别及年龄的倚照。 只是相对他清澈的声音,他的样貌却无比的丑陋,漆黑的斑纹覆满了他裸露出来的肌肤,想来衣服底下的部分应该也是如此。 他的肌肤肿胀,手臂与面部露出气泡般的东西,那些连成一片,就像田间的蛤蟆般,它们随着少年的呼吸,甚至恐怖的轻微鼓动着,仿若活物。 暗红的痕迹大片且随意的在他的脸上划分地盘,随着气泡的鼓动,这些平坦之处狰狞的,只让人觉得更恶心了。 只是少年并不觉如何,他大方的,赤裸的坦露了这些,带着这在旁人眼中的劣迹,神色自若的走着。 他先是走出来看了看女孩,确认她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之后,这才折回门内,大概几秒的时间,又推了辆推车出来。 女孩静静的等着,待少年出来,她高高的举起双臂,在女孩真切的眼神中,少年叹了口气,将推车推近,而后走上前将女孩抱上了推车。 “嘿嘿。”女孩笑了笑。 “坐好了。”少年重新回到后方,准备推车。 矮小的推车,只是由四个轮子,一块平板,一个握柄制成,更像是平时运些东西用的,只是此刻却被当作女孩的专属座驾了。 轮子大小的高度接着地气,于颠簸中,轻微晃漾的浮尘确不令人喜欢。 只是女孩却并未露出些许的不快,她满意的笑着,轻轻后靠,靠在临时加的板子上,双手抓着两侧的杆子。 街道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两个或许在平日里会被人视作怪物的家伙此刻却悠闲的走在其间,平静悠闲。 晦闪的天与凛然的风或揭示了将来的雨,电闪之际,雷尚未鸣,而这时机,最是适合着屈居阴暗肮脏中的出来,透一透气。 因只有这时,自私的人们是无暇顾及的。 “你还好吗?”面见风起云涌,一路向前,待推着女孩走出长巷,少年这才开口。 陡然横吹,失了巷子的庇护,两人全身都被风带了带,衣衫、头发肆意的扬着。 女孩迎风笑着,眯眼看着风吹来的那头,声音亦随风远去,与之相背而驰——少年推着女孩往风起处走去。 而刽,他站在巷口,正如两人看不见他,他也同样看不见两人此刻,眼神中的色彩。 三人,各自向着同一个方向看去,皆不见对方眼中的光景,只是他们却同样的,走上了同一条路。 “那还用问吗?”女孩笑着说道,声音没有很大,即使是在这样的风中。 只是刽的耳边,那声音分明说道:“那是令人浑身舒畅的风。” 于是刽便能感受着,周身那令人想放声高呼的风——一如那日的雨中。 那是一阵,细密的,要将人的每一寸不快都带走的风,只剩下真实的自我,行走在其中。 酥酥麻麻,吹得人发痒、发笑,那风有着这样的魔力,只是不知为何,两人都仍带着一丝平静的,就仿佛他们,并不完全是他们。 尚有一条长巷,一座樊笼,将这风阻挡。 第一百三十五章 自难相见(上) “笑起来很好。”少年肯定的说道。 他平静的推着车,似风大,榨干了空气,他呼吸的声音响了些,有些像抽泣。 “说起来......” “嗯?怎么了?”少年的声音许久没了再传出,女孩疑惑的抬头看向他,他暗沉丑陋的面庞,那双眼也满是浑浊。 “没什么。”少年笑了笑,似乎是被远方的景致所吸引,他接着说道:“外面,很美。” 正立于高地,远处,微微颔首的一众事物,在风中肆意的摆动——这真是一场大风,刽在心中这样想到。 阴沉的天赋上的一抹神秘,随着那张扬,本矛盾的两者,却若正揭开面纱时那般,让人离不开视线。 翻涌的一个个连作大片,成了整体,像天际云海的投影,他们倾倒、匍匐,歌颂着上苍的伟大。 又像被激石惊起的水面,卷起的花叶便成了腾空的水花,他们极力挣扎,苦苦求索,不愿被裹挟着,身不由己。 “是...很美。”女孩看着那些,似被震撼。 “以后,或许我们可以走出去,看一看。”少年说道。 “但至少不是现在。”女孩轻轻的笑着,“该去下一家了。” 她回首看向身后:“悠闲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少年没有调转车头,他纹丝不动的看着远方,似沉浸在那狂乱风下各色的景致,他接着说道:“你怎么就是不懂呢?还是说,你只是不想懂。” 声音被风裹挟,带着那份焦躁。 “那我们又能去哪里呢?”女孩问道,当她开口,就像是无数个日夜,被囚禁在小黑屋中的那个黑影开口。 “无论我们身处何处,眼中都总能找到更美的地方,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这只是人...与生俱来的本领。” “这里有我的家,至少...还有一个爱我的人。”女孩看着少年,提及此处,他的眼神似在那瞬间随着远处,风下的枝叶一起,轻轻一晃。 女孩没有停下,她重新回过头,看向远处:“仅仅只是为了一处更美的地方,就抛下现在的一切?” 远处,一株被折断的枝叶随着风,自远处颠簸而至,巧之又巧的跌落在两人的身前,一动不动。 女孩怔怔的看着它,她没有说话,但她分明在说:“看啊,就像它一样。” “我们,真的有这样的权利吗?至少...我并没有。” 女孩捡起身旁,甚至近在手边的枝叶,逆着风,将它高高的抛起——这里,并非是它的终点。 沉重的话题,一如少年最初的欲言又止,此刻他亦是不再开口,他干脆有力的转过车身,准备回程。 女孩轻轻的靠在板上,回偏过头,看向少年,笑眯眯的说道:“这样看来,刚刚那枝断杈好像有些像你。” “嗯...”男孩沉吟着,乘着风,两人看向来时的路,但那枝叶已不知被风带去了何处。 “那你呢,你像什么?”男孩温柔的说道,先前的对话似没有发生,两人平常般的嬉笑着。 “我?”女孩极力想着,她看向远方,身后,风拍着她的肩,揉着她的脑袋,少年挡在她的身后,躁动的风便只是柔和的,只是这样想着,女孩的笑容更盛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再想做些什么,我也只能远远的看着了。” 话及此,女孩便接着说道:“那我就像一双眼睛吧。” “自己身上的东西,能用像来形容?”少年轻笑着,“你听过别人说自己像自己的眼睛吗?” 女孩像是一时想的出神了,并没有在意少年口中半开玩笑的玩味:“其实...也并不一定是我自己的眼睛啦。” 女孩这样说道,就好像...她并不想成为自己,亦或...这样的自己。 ........................................ 假借她口中的他人,但自我终究无法被他人取代,他会潜移默化的,成为我。 分明已经以他的身份,游走在外界那越来越远,越来越美的景致中,可人终将回首。 届时,他也只能在遥远的夹缝中觅得一双眼睛。 他终会向自己发问,自己是谁? 他会回答:自己是我。 我是谁?我记起那双眼睛。 我回答道:“我是那双眼睛。” “那又为什么,我会与自己相去甚远?” “我开始往回走,回到最初的那一处压抑之中。” “我惊讶于我的恶、陋,于是我明白了,因我在逃避。” 所以当我又回到了最远处,再一次驻足回望,看着那双眼睛,我便能很从容的回答道:“人与人是不同的,我与我也是如此。” 第一百三十五章 自难相见(下) 当这段话经由沙哑的声音传到刽的耳边,刽眼前的画面似暂停,无数雪花雨点,灰暗的闪烁,夺去眼前的光亮。 恍惚间,眼中的事物被这些光点填满,吞没。而后一束穿刺力极强的光从正中传出,贯向刽的脑袋! 出乎意料所引起的短暂闭眼,当刽再睁眼时,眼前已是一片和熙,金色的光下,花草随清晰到微微可见的风一起舞蹈。 飞鸟越过晒得慵懒的溪流,倒影随暖流,透出模糊的温柔。 而这些事物的正中,一个少女正静静的伫立在那,透过这些,跨过渐变的光,同他相望。 而他,随着这视线,眼中的一切似倒退般,色彩不断暗淡,从金色逐渐便成灰色,黑色。 灿金的花鸟若融化、枯萎,成为一滩,随着视线的逼近,拖作一条延伸而来的路。只有那少女,仍乘着那抹金,而后她踏着那条粘稠,缓缓走来。 轻踏两步,在刽正看得入神的眼中,却又见少女忽然化作一道黑影,猛地扑入他的眼框。 “!”刽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跌在了地上。 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微暗的光随着风已扑面而来——只是一枝被风吹断的细杈,它穿过刽,驶向远方。 眼前,女孩与少年正巧转身,遥望刽的身后,刽看着少女,脑海中,女孩与先前所见的少女不自觉的重合。 他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不似初见时那般明亮的眼,少了几分纯真,多了几分坚韧。 并不像那个金色世界中少女的眼——那是一双完美的融入美好之中的弥散之眼,透过它,就仿佛看见了少女所见的一切。 它美的并不真实,因它所美妙之处,从不因它自身,更因透过它所见的,注定只是一场美梦。 刽转身,目送两人远去,没有跟随,而是转身上前,来到两人先前的位置,看着两人先前所看的画面。 刽最终也没有见到那个化作黑影的少女,那一瞬,她扑入自己眼中的感觉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此刻,他后知后觉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忽觉耳边一阵轻松,他回头,身后已一片寂静,连风的声音都消失了,不见两人的踪迹,空荡荡的街道正逐渐模糊。 待他再睁眼时,眼前已变了模样,而后声音再度响起。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眼中景 “咳咳!”刺耳的声音自一片昏暗之中传出,女孩躺靠在墙边,少年正蹲在她的身旁。 她身后隆起的蛹不似最初那般贫瘠,此刻胀大的,不断鼓动,仿佛随时都要炸开,而随着她剧烈的咳嗽,鲜血不断从她的口中喷出。 仔细看去,血液中什么东西蠕动着,分明是一只只细小的虫子,它们密密麻麻的,令地上的一滩滩血仿若活物。 很明显,两者都已发现地上血迹中的秘密,但区别于少年的惊讶,女孩表现得很从容,明明那些虫子正从她体内排出。 女孩深吸一口气,紧紧的闭上了嘴,分明可见她的身体在一次次咳嗽的余波中剧烈的颤抖,但他仍是死死的闭上嘴,抑住喉间的冲动。 下一刻,凌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带着些许拖动,谩骂夹杂其中,即便隔着墙,仍清晰可见。 漏缝的光随着人影的窜动,一闪一闪,不时有人透过这些向屋内窥探,兴许是里面太暗了,加上两人此刻缩在屋子的最角落里,便尚未被人所发现。 两人在这如在噩梦般的场景中噤声,少年将身体阻挡在女孩前,待声音散去,两人这才从紧簇中分离开来。 “咳咳!”清脆的声音像什么被撕开,紧接着,那声音变得沙哑,女孩双手撑地,血已止不住的自口中淌下,附有爬虫自她的口中爬出。 “你的....”少年颤抖着擦去女孩嘴角的虫子,但当他看见女孩那虚弱无比却淡然的模样,他旋即意识到了。 “你早就知道了,会变成这样?” “咳...”女孩抬起头冲他一笑,“已经...咳咳——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没想到——” “咳咳——”还没来得及说完,剧烈的咳嗽声再一次打断了他,紧接着,她身下的蛹鼓动的越来越剧烈,而蛹的每一次鼓动,似乎都带来巨大的痛苦。 少女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她的脸皱在一起,血与汗自嘴角相聚,汇于下巴,又一同落在肮脏的地面。 就像一杆枪刺穿了她那如抹布一样的脸,突的一声咳嗽,鲜血喷涌而出,浇灌在地上,成了那些虫子的养料。 而后,一切又兀的停了下来,女孩身下的蛹陡然停止鼓动,她的咳嗽也逐渐小了下去。 “咔。”也就在这一切平息下来之时,墙外,一声脚步声敏锐的响起,又被少年敏锐的捕捉到。 “谁!”他猛地回头,那脚步声的主人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也不再掩饰,径直飞奔而去。 突如其来的动静令少年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他紧张的看向女孩:“还走的动吗,我们最好趁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他焦急了拉起女孩的手:“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该带....” 少年不解的回头,因女孩那捂过嘴,沾了血无比光滑的手挣开了自己,她正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平静的就好像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没用的。”她被少年拉起的身子无力的软倒在地,“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放任你带我逃走。” “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些反应了,他们刚刚离开,也只不过是...给我一个缓冲的的空间罢了。” 女孩拉起少年悬在半空的手,将之握在手心,她痛苦的摇了摇头:“他们根本就没有走远。” “可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还要为他们拼命呢?”他被女孩握在手心的手缓缓握紧,却又缓缓松开,“你明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 “因为他们信任我,愿意让我给他们治病。”女孩顿了顿,紧接着无声的笑了笑,那笑多是自嘲:“更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离开那间黑屋。” 她环顾四周:“看啊,现在,失去了作用,我又只能呆在这差不多的地方里了。” “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少年再也按耐不住,他将手抽出,再一次握紧女孩,“只要你想,我随时都能带你离开。” “我们能去比这里美的多的地方,外面到处都是这样的地方。”他站着,居高临下,神色间却带着乞求:“已经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地方驻足了。” “可你又怎么知道那里的人们会如何对待我们呢?”女孩又一次摇头,她带着牵强的笑:“至少在这里,他们已经开始接受我们了不是吗?” 她希冀的看着刽,渴望得到他的认同,但....并没有。 “开什么玩笑!他们只是把你当做工具,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你的命当回事!” 他的拳头死死的攥紧:“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接受我们呢!” 翻涌的思绪掀起的浪潮自下而上,将脑袋灌满,滚烫的令他无暇顾及其他,以至于他的语气很重,就像身后被粗暴踹开的门一样。 阻挡的木头因门的破碎而倒下,一如女孩脸上那脆弱的希冀。 破碎,自内而外,毁灭,由外及内。 失去力量支撑的女孩软下,她眼见少年浑浊眼中泛起的血丝,恍惚间的巨响与外面涌入的人流——灰暗的天分明进来了,她被狂风卷起,她渺小、无力,她随波逐流。 腐败的叶被风高高吹起,但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再光鲜美丽了。 她是不幸的,但...为什么人生会有如此之多的不幸呢?她这样想到。 终于,现实击穿了她的惨白,天的色彩本就不会如此,至少她一直以来见过的各色之中——始终不曾有过。 “你们想干什么?”少年愤怒的吼道! 但领头的几个男人早已失去了理智,他们推嚷着争先,可见他们病变的身体,硕大的脓包在一下一下的跑动中破碎,脓血中钻出的漆黑虫子在它们的衣服下蠕动。 最先的一人脚下一软,突然倒地,他的右腿在顷刻间失去了作用,鼓动的皮肉连成一片,扩展至整条腿,而后它皮开肉绽。 “啪!”腿像涨破的气球,虫子趁势洒落而出,大片大片,整条腿的虫子,没有骨头,只有那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身后稍稍落后的两人根本没有管他,径直越过他来到女孩的面前。 “救我,快救救我,你已经休息够了吧!”声音带着惊恐。 “先救我,求求你了!我还不想死。”声音怯懦的。 他们快到近乎不分先后的,又粗暴的,将手臂摊到女孩的嘴边,彼此之间相互推搡着。 女孩迷迷糊糊的咬向一只——那是已经溃烂的,发臭的手臂,淤积的黑色带着死意。 令一个人不甘心的看了眼抢先一步的男人,但紧接着,这怨恨便转向了女孩,他忍受着痛苦,而随着他情绪的波动,他身上的创口似乎越发的活跃,越发的高涨。 又过了片刻,当他看到边上男人舒展的眉头,他再难忍受,粗暴的推开女孩的头:“都过了这么久了,该我了吧,再不救我,我就要死了!” 被推开的女孩,她脸上带着血迹,以及粘连的,男人手臂上的皮肉,索性那皮肉已失去了活性,脆弱的,并没有伤到女孩的牙。 虫子残存在女孩的嘴边,带着发黑的血,男人的手臂分明好转了不少,已有小半部分恢复了黄色。 只是在女孩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变,她虚弱的,发昏的眼中,漆黑的屋内,人群像浪潮,她被风卷至,又在这浪中,永世无法呼吸。 窒息的感觉,就是漆黑一片,女孩曾尝试过这样的感觉,而此刻,她感到窒息,感到周身,漆黑一片。 她疲惫的,勉强撑起眼,她咬着树的根,汲取养分,身居土下。 于是她努力寻找着,终不见那缕光。 第一百三十七章 翳中色 “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少年质问道,天隐隐敛起,恍若雷鸣,“她会死的!” 少年被带到了外面,被人群围住,自然是为了不让他妨碍屋内的“治疗”。 云滚的很快,刷来的风同人群一样无情,丝毫没有顾忌的撞向一切。 “可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就会死,就像那几个老家伙一样。”人群簇拥着,为首的一个男人同少年对视。 “你应该最能理解这种感觉,身边的所有人一个个慢慢的死去。”男人看着少年的外表,“包括你最亲近的人,我们是一样的。” “你不能这么自私的把她带走。” “不要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少年激愤的反驳道,他的面庞,鼓泡亦同周围的那些一样,喘息着,嘶吼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破裂。 “怎么?”为首的男人眼中的诚恳有过一闪而逝的轻蔑,“你接近她难道不是为了让她给你治疗吗?” “不然,你能这么久一点事都没有?” 男人回忆着,笑了笑:“就跟那时一模一样。” “我才不会跟你们一样,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男孩挣扎着,身后的人死死的压着他的肩,扣着他的手。 “哦?”男人讥笑着,“那你又如何解释你这许久不曾恶化的病呢?” “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遏制病情?”在这一刹那,他的语气变得凌厉,靠如此的转变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但下一刻,他的语气又变,变得和善:“如果真的有,就说出来,跟大家一起分享吧。” 他看着少年的身体一点点靠来,仿佛真的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但同时,他也瞧见的少年身后两人欲言又止的表情。 男人忽然心生不妙,但已经晚了,少年挣脱了两人的束缚,像炮弹一样用力的撞了上去。 “都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他!”少年压在他的身上一只手捏着他的脖子,巨大的力量使他的挣扎显得毫无意义。 他乱摆的手旋即示意众人退开,而后直直的躺在地上,不再反抗,几秒后,他这才感到脖颈处的疼痛感小了下去,窒息感也慢慢平复。 他这才有空看压在他上面的少年,他的腹部在那一撞后失去了知觉,此刻被少年的膝盖压着,跪坐其上,也未觉有何异样。 但这并不重要,有一样东西在他看去后的瞬间便吸引了他的所以注意:“你没有得病?” 他诧异的开口,但那眼中的惊讶在片刻后便成了怨恨,只见少年的面庞,鼓泡在刚刚的撞击中,因面部蹭着粗糙的衣服而破裂。 鲜血直流,但...根本没有虫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得病了?” “可明明这里的所有人最终都染上了这种病,你怎么可能没事?” “就不可能是我传播了这种病?” “不可能,这病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有了,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让你留下来。” “.....”少年沉默了看了他几秒,而后说道:“放了她。” “别开玩笑了。”男人看着少年:“就算我让你们走,你们又能去哪?自从皇权被推翻以后,怪事、坏事就一件接着一件!” “别处能是什么样子?又能跟这里有什么区别?” “总比呆在这里等死强!”少年倔强的说道。 “等死?”男人噗嗤一笑:“要不是他那愚蠢的爹偷偷的把她养大,她早就已经死了,跟那些已经病变的胎儿一样!”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看看这周围,哪里还有新生,又究竟是谁在等死?” 风卷起的无形,随言语,覆与周围所以人的面庞,成作有形,他们神情复杂,至少大多数,都在男人的话中缄默。 仅有少数,疼痛已将他的神智吞咽大半,徒留溃烂躯壳内的残缺,支撑着本能,忍受不住的他们转身走入已然没了门的屋内。 这一次,少年没有阻止,他同先前那般沉默的看着男人,又在瞬间,被身后的人抓住空子侧推至一旁,按在了地上。 男人慢慢的爬起身,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他的神情变得理所应当,就好像...他的话语已然成功的说服了自己。 “这是她欠我们的!”他振振有词的说道:“她的爹已经为他的愚蠢和固执送了命,接下来就该是她。” “就该是带来了一切灾厄的她!” 声音很响,响到足矣传彻没了阻挡的屋子,屋子里静悄悄的。 诸多言语,力量,旁人,无数交织在一切,被摁在地上了少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惨叫出声。 紧接着,他的面部,烫伤般的疤痕残留的平坦余地在顷刻间隆起,焦黑取代了它们。 一只长虫猛地钻出,似终于脱离了苦闷的宿体,它仅露出的头部不断的摇晃,仿佛在高呼,在拼命的吸着外面的空气。 周围本来负责控制住他的人惊慌的离开,男人看着他,脸上本敛去的轻蔑再度扬起:“为什么要强撑呢?” “明明你已经得了病,跟我们是一样的。” 只是他们没有察觉到,少年明明是脸颊钻出了长虫,他双手捂住的,却是眼睛。 .............................. 不知何时,我得了一种病,但...或许也并不是病。 最初只是轻微的刺痛,然后一切便模糊了些,自那件事之后。 直至愈演愈烈,待我回首,这才发现已经走了那么远,而这病,也已恶化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我的眼睛会突然变得血红,有无数黑色的气体喷出,会有无数的声音同我说话。 尽管它们之中大多和善,但仍有小部分,它们怀揣着恶意一次又一次的和我争执。 刺痛感,也就是在这一次次争执中加深,似乎是为了让我记住与他们之间的对话,而我也时常顺着他们的话思考,思考一个问题? “我配吗?我凭什么可以活下去,这样漫无目的的活下去。” 于是那种疼痛照进现实,映射于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变得腐朽、丑陋,一如我早已陷入泥潭的思绪。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对旁人怀揣着恶意的我?” 某一刻,当我这样在心间呐喊,我忽觉自己或许已经不是自己了,我这样说服自己,便仿佛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坦然的接受越发不完美的自己。 我开始与自己争执,是的,我把自己当做那些黑色,那些声音,那刺痛切割之感随着我的争执,不再拘泥于我是否发病,它活在了我的脑海中。 它时刻的提醒我,丑陋之处,能带来的只有痛苦,我的争执丝毫不能改变我肮脏龌龊的事实。 是的,我还是我,我正是这肮脏躯壳的主人。 某一刻,当我在一阵仿佛要将脑袋挖开的痛中,我突然意识到了。 如果那个肮脏的家伙是我,那么此刻,正在发声,又在过往中一次次谴责,唾弃它的人,又是谁? 我仍能随意的驱使这个躯壳做任何一件事。 于是我恍然大悟,我所唾弃的,同那些声音与我争执的,两者的共通之处正是内心的抗拒。 “我们都无法接受某些事情。” “所以,我活着,正是为了能改变那些我所不能接受。” “我仍平静的活着,正是因为世界尚能为我所接受。” 我不再忌恨那双眼中的疼痛,也不再计较那些声音的尖酸刻薄。 那时候,当我忍着疼痛,睁开眼眺望远方时,是的,我是这么想的:“就让我与世间一起变好。” 眼前的光景取代了紧闭双眼带来的黑红,疼痛缓缓减轻,一切都正在变好。 我理解了它们,它们也理解了我。 我轻轻的眨了眨眼,自皇权推翻不久,百废待兴,萧条的景致在这瞬间忽然模糊,烟波轻漾。 我想,大概是他们,无数的我在此刻,正通过同一双眼默默陪伴着我。 “我有了一双...大概是得了病的眼睛。” “我开始长久的,看不清绝大多数的事物。” “只是也有某些,我看的分外真切。” “冬日的暖阳也好,荒地的矿洞也罢。” “只是后者,往往伴着那时刻警醒我的刺痛。” “于是我明白了,我们,我,正抗拒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亡引之途 我的双眼在双手捂住的瞬间睁开,尽管我已经意识到,我犹豫了,我正同自己争执着,但...我的双眼已替我作出了抉择。 已经不重要了,沉溺于长久的平静之中,双眼在久违的刺痛之中放声高呼。 就好像虫子破茧成蝶那般的跳脱,压抑许久的我笑了。 “哈哈...”小了许多的声音承着已在沉默中静了片刻的世界,我正用自己的方式为世界润色。 而我,我平静的摊开双手,躺在地上,血已经流转在我的眼眶中,周围的人影已沾染它们,它们再不分彼此。 力量,充沛的力量正不断涌现。 轻易的挺身而起,我的手指捏住那条乱动的长虫,在弯腰前冲的瞬间,将之一扯而出。 双眼与伤口的鲜血流至我的嘴角,是很现实骨感的味道。 “这些寄生虫!”我在心中咒骂道。 我看着眼前的人惊慌失措的后退。就好像是一截残垣断壁,它向后倾了倾——就差,临门一脚。 我不禁笑了笑,尽管现在的我或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疯子。 手中的长虫在顷刻间被凭空生出的黑色火焰焚烧殆尽,我踮脚一冲,将墙撞开一个缺口,双手顺着身体横举摆动,转了一个圈。 我看见了,屋内仅存的那抹清晰,它正刺穿这血幕,闪闪发亮。 踮脚转身的功夫,我已完美的契入房门,像一个大字,盖在了空洞的房前。 双手摆动的过程中,粘稠的黑色已成了我手的延续,贯穿了一切,顺着我扣在墙上的手,它们无声流淌,又顺着浑浊下压,软倒在地。 漆黑充满身后的空缺,没让一丝一毫进入屋内,自地面,几根地刺无声刺出,已然夺去了残存几人的性命。 再无后顾之忧。 我笑着看着眼前的一众,它们或已吓的倒在了地上,或正缓缓后退,想要逃跑。 灼烫感正覆盖我的面部,鲜血自皮下上泛。 血光发亮,闪烁在他的面部,他笑的狰狞,仿若是自地狱中诞生的鬼物,血管之中的岩浆已将之融化,正喷发而出。 我的脑袋前倾,有些许吃力的站着,随之一同前靠的,是自我双手延伸而出的黑色。 本贴着墙像树枝的黑色,在前进的瞬间,成了一张属于怪物的血盆大口,它高高抬起,遮天蔽日,盖过下方的一切。而后猛地咬向地面,将一切咬如口中。 充当支柱的牙齿在这过程中不断磨灭,只剩那漆黑的天幕猛地砸下,将下方的一众砸成肉泥。 尖叫声猛地传出,在前方迫近的天幕下,我看不见,但这声音所具有的力量仍让我的笑容一凝。 仍有一些人逃了出来。他们有的彻底没了气力,摊倒在地,同我对视,也有的正手脚并用的逃跑,这在我模糊的眼中,尤其是那逃跑的身影,很是可笑。 无需我的驱使,陷入地下不见踪影的漆黑已自行分出数道窜出,扑向了那些。 在惶恐的叫声中,扭曲旋转的黑影凭空生出数道似肋骨般弯曲的触手,将那些人死死的缠住,扑倒在地。 它们似脊椎,一路附着在人上,向上蔓延,顶端生出状若头盖骨的东西,盖在它们的脑袋上,严丝合缝。 声音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呼噜噜的呢喃。 似有异物在他们的体内穿梭,而后它们机械的站起,向我的方向徒劳的迈出了几步,当黑色猛地从他们身上剥离,潜入地下时,他们便彻底的倒在了地上。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猛地从那充当门的黑幕上脱落下来,踉跄的身姿向前迈了两步,待堪堪维持住平衡,我便就地坐了下来。 像是深入泥沼,蔓延的力量不断将我吞没,而此刻,收束的的粘稠正将我缠死、吞缩,却又突然的,已一种极其费力痛苦的方式将我吐出。 痛觉正飞速消散,双眼也正变得清晰,我正透过它,看着那由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砌成的画面。 血凉了下来,只待它们完全流尽。 我伸手用衣袖揉了揉眼,眼眶内流转的血色照的一切都单调了,尤其是在这寂静之后,失了本色,所徒留的,再不分善恶对错。 我不能接受活人的丑恶,却对他们遗留下来的残骸并不感冒,或许我所在意的,也仅仅只是那一个个渺小屋内所居住着的灵魂。 人死了,他们的灵魂也就再无法发声了,也便再难令人讨厌起来了,是的,人与人的争执源自交流,各式各样的交流,手、眼,人所能运用的一切都在不停的表达着,并时刻与周围交流着。 就像此刻,当我看着那些遗骸,我仍止不住的,产生了悲伤与细微的愧疚感。 大概...每一具躯壳都是一抹单纯的灵魂,我自其中脱胎而出,而此刻,它感伤着,以最纯粹的方式,我正是因此被他感染了吧。 我感受着有些颤抖的身体,血色一时半会消散不去,我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转而抹了抹脸,凹凸不平的面部散发着余热,被我的手感知,但我的脸却已毫无知觉。 起身,转身,随身体转动的目光所见的一切,面目皆在充血的双眼下模糊,只留一具具形体不一之物。 长久的喧嚣嘈杂于此,我觅得短暂的平静。 “死得...其所。”我呢喃道,之后走入面前的小屋,薄膜似的黑色在接触的瞬间破裂。 “我向她伸出手。” “但十分可恨的是,我并没有看到她那失魂落魄的双眼,她痴疯的面庞笑着。” “她饥瘦的面庞正不间断的自各处鼓起,又凹陷。” 她摊趴在地上,绝望的看着门的方向,那里先前只是一片漆黑,她的身边堆着尸体。 “走吧。”踏着沉默的步伐,我来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而后这样说道。 她没有说话,前伸的手也并没有抬起,与我相握,她反而是抓住了我的脚踝。 许是因为我站着,我这样想到,便蹲了下来,轻轻的安抚着她的背,随着她的激颤,我轻轻的说道:“都结束了,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了。” 她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站起身本想去外面拿推车推她,但她的手有力的抓着我的脚,她抗拒着我的离开。 我重新蹲下,重新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直至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问道:“我们,该去哪里?” “.....”黑暗消磨了时间,停滞了思维,但我仍在听到话语的片刻后开口。 “去一个能真正接受我...们的地方。” “一个平等的地方。” “那样吗...”她的声音小了许多,“真是个...好地方啊。” 她的手失去了力量,再没有说话,但她尚有呼吸,我便权当是她默许了我的行为。 而后,当我推着她再一次来到村子下的平地,随着深入,我这才发现,这里远没有从远处看上去的那么美。 处处透露着的细微糜烂下,我看见风将一片岌岌可危的残叶吹落,它的腐朽只占叶面的十之二三,但风并不管这些,径直将它吹断。 “但它会埋进土里,成为养料。” 第一百三十九章 垂首于梦 “我不敢做梦。” “或许是因为,小的时候,我已做了数不清的梦。” “于是当某一天,我便再不能蜷缩于黑暗之中入睡了。” “惨白的光不知从何处,自无数看不见的角落中爬入,但并不可怕。” “因为我同他们是一样的,已经不再需要睡眠。” “我时常侧耳倾听,夜晚要比白天静的多,就和我的小屋一样。” “但并不有趣,这一点,也和我的小屋一样,只有无限的寂寞,以及...对明天的恐惧。” “我开始悄悄的凿墙,在角落挖出小洞,夜晚要比白天自在的多,并没有那些约束。” “如此,我的朋友便能从容的,从我开的小门中走入,不再需要偷偷摸摸。” “从小洞向外看去时,夜晚的壮阔,不似白天那般。” “它的神秘,未知,或许正是因为它区别于白天的一览无余,它能给我更多的遐想,所以我开始更加的...喜欢黑夜。” “我开始很少的在白天看那个小洞,只留待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我才开始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冒险。” “可分明以前,我是最最喜欢看白天的种种的。” “我是怎么了?是长大了吗?还是...” “我发现了,梦,取代不了现实,甚至两者已相去甚远。” “过去,我看白昼,想白昼,梦白昼,我幻想着我在其中的生活。” “但渐渐的,我明白了,这些,并不属于我。” “我并不同于他人,我异于常人,注定不能被他们所接受。” “也就...无法被接受他们的白昼所接受。” “但夜晚不同,我就同它一样,同那轮高悬的月一样,一样的孤独,一样的残缺。” “又或许...一样的,终会圆满。” “呵...”,我笑了笑,我已许久不曾做梦。 漫长的一天,我时常回想过去,也曾暗想将来,我清醒的,但或许,这也算一种做梦的方式。 我清醒的做着梦。 “我已许久不曾做着关于现在的梦。” ............................................. “直到那一天。” “......” “......” 突然的,本喧嚣嘈杂的房间,陷入了诡谲的噩中。 我于风中摇曳,海中沉荡,高挂枝头,深嵌礁石,无法呼吸的身体...在这瞬间,风停了下来,水停了下来,一切都随我越发轻微的吐息,停了下来。 而后我的呼吸彻底的,停了下来。 我又一次,在这完全静止的时空,静静的看着什么在这瞬间倒了下去,而后一切陷入混沌之中。 “!”耳鸣的声音针刺般,眼前阵阵朦胧的雪花飘在混沌之中,飘在我的眼中,又在瞬间,它们猛地扎入我的眼中,我眼中的酸楚,渗出的泪水苦涩的,就强逼着我再一次睁开了眼。 “呜...嗯...”我本因停滞的呼吸,软下的身子不自觉的挣扎,就像是在这瞬间,我突然回到了那时,于是被挂在枝头,嵌入礁石已经死了的我有了本能。 我侧躺的身体,披散的发间露出的眼夹杂泪水,令模糊的更模糊,真实的更真实。 我拼命的翻回身子,无力的我这是真正同一只虫子一样,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想要向前,我的腹部隆起,但双手终没有撑起我的上半身。 我在地上趴着,在一片混沌中,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其实,又或许,我早已做出了上百个动作,呐喊了上百句话! 但我只是趴着,甚至我本隆起的腹部也缓缓的软了下去! 只剩我的右手,她继承着我,随着我的目光一路向前,我软下的腹部像是我能为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最后的推力。 ................................. “然后我静了下来,我送走了我与他。” “我清晰的记得现在是白天,那么白天的我又该做些什么呢?” “啊,我会想着过去,想着未来。” “但自那以后,我已经不会再做梦了。” “真的,我很羡慕我的眼睛,因为她明明什么都懂,但却可以什么都不做。” “就像现在,她正看着我的前方,四周淡淡的光是房子的伤,而我躲在一处处伤口汇聚的地方。” “又因我于旁人的不同,我更喜欢叫它:创。” “当夜晚,人们躺在他们的床上的时候,白天,我也会躺在我的创上。” “我会在想什么呢?” “我会告诉自己,什么都不想,就跟我的眼睛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我可以逃避梦,但却永远无法逃离现实。” “我的眼活在现实中,但她怎么能如此轻松自在的活在现实中,就像那些人一样。”当我如此咬牙切齿的想到时,我却又情不自禁的笑了。 “啊。”我告诉自己,“如果我变得和那些人一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变得更我的眼睛一样了呢?” ............... “.........” “.........” 我捂住了眼睛,此刻,清醒的我又一次意识到,我正在回忆,正在做梦,做着过去的梦。 我感到羞愤,感到咬牙切齿。又在这瞬间,剧痛弥漫至我的全身,就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我看着四周:“好吧,好吧。”我这样想到。 他曾在那时对我说道:活下去,做为你自己,活下去。 “于是我成为了这个活在现在的自己,只要审视现在,变得同它们一样,我就能一直活下去。” “而只要我活着,我的双眼仍看着,我就永远是我自己。” 我捂住双眼的手无声的抹去残存的泪花,以便我更方便的看着周围,看着现在。 蠕动的,发痛的,迷幻的,真实的,这便是周围所有的一切。 当我试着去融入它,这混沌之中,天旋地转,所有抽象的一切都汇聚到了一点,那便是我将成为的,我拼命的向那靠去。 .................................. 大概只是几声零星的声音,自我的身边响起吧,我没有理会。 天...有些奇怪,天是亮的,但却并没有光,我的脚下,一路延伸至与天的交接,那是一片虚无,我被夹在这中间。 我惊诧的发现,我的下半身恢复了,我惊讶的跳起,在经过反复的确认后,我忘情的奔跑,没有方向,但.... 周围的一切所延伸的终点,皆是交界处,那一片虚无。 自我奔跑至力竭,这诡异的地方,响起的声音越来越响,似成了风声,隐在我的动作下。 而随着我步伐的停下,它们蜂拥而上——一片片带着翅膀的虫子飞来,它们翅上的图案像是人脸,声音正是由它们发出。 我被它们吞没,几乎在这瞬间,疼痛感蔓延至我的全身上下,它们像是在吃我的身体,而我无法拒绝。 我在顷刻之间便不堪重负的倒下,而当我看向前方,那是灰蒙蒙的一片,就像那天。 天欲垂泣苦无泪,敛却尘风三两声。 前方的一切,当黑压压的大片压向我,本能挣扎的我,畏惧死亡的我,我那伸出的手遥握前方,就仿佛是想握住我的未来,我所能前进的道路。 “似有什么声音穿越这嘈杂,穿越这扑闪的光点,来到我的身边,它超脱了我的身体,摒弃了我的疼痛,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将我拥入了怀中。 “你长大了,秋蝶。”声音像春天那金灿的光般和熙,熟悉到令我发颤。 “你有,好好的活着吗?”他问道,也就是在这瞬间灿金的光强盛到将我吞没,穿越了一众,我强行睁开的眼迎上那强光。 “但...我分明没有名字,他从不这么叫我,即便是在离别的那天。” 我挣扎着看向他,向随着光淡去,远去的他伸出我那暗淡无力的手。 他像离别时那样,但不再有最初时的焦虑,只剩下,我两最后相隔门间的笑,笑的慈祥。 “我分明是明白了,读懂了的,他话中的意义。” “我的眼睛什么都懂着,我明白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但我选择了死亡,我装作一无所知的孩提模样。” “是啊,我一直在做梦,我梦见我活在地狱之中,沉沦着,不愿醒来,情愿就这样死去。” ................................. “........” “........” “为什么......”我呜咽着,全身拼死抵着我的手向前:“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 “我像是追上了他,又像是....我的眼睛,她正像我诉说。” 我看见他在被房门挡住后,全身发颤的恐惧,就好像是在对我说:“你一定也会很害怕吧?” “害怕痛苦,害怕死亡。” “活着,是多么的好,不是吗?” “像是他在对我说,又像是我在对自己说,我已分辨不清。” 我看着前方,苦痛的身躯,弥漫面颊的,是数不清的悲伤。 但...哭着哭着,我突然笑了。 “我看着他的远去,伸出的手,渴望抓住什么而摊开的手上缓缓拍落在地。” “我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就像是一场梦。” “幸而现在,梦醒了,而我,尚且活着。” 第一百四十章 命却之路 衔秋而至的风,若鸟雀扑闪翅膀,卷起的风沉闷,仿佛它正落于两人身边。 进而隐隐的雷声传出,遥有所指的,顷刻间迸出细密的雨,落入此间。 女孩睡去了,她本蜷缩的身体在这风中轻轻舒展,雨点滴在两人的身上,无声的带来几分独属于它的暖。 两人破损的衣衫像那几张随风飘来的黄叶,它们缓缓的贴合那渐湿的地,徐徐送来的风带着莫名的朝气。 推车至林间,栖于树下,纷杂的叶争相挡雨,却落得更多空当,抖擞下的几片笑着投入两人怀中。 幸好只是场小雨,少年靠坐树下,贴着小车,零星的雨点落在女孩周围,点缀着,成了她裙摆的镶嵌。 并未被惊扰,她祥和的面庞,一丝雨珠滑落,很慢,周围的一切都慢慢的,不焦不躁。 没有什么的逼迫,也无任何排斥驱逐,这自然热情的接纳了两人,送来鲜明的秋的祝福。 眺望远方,少年想着,那儿以后,也会有新的人在上面生活,更好的生活。 而这里,它会迎来,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只待一切尘埃落定。 他看着怀中的叶,斑驳坏死的叶还带着生的气息,人从不曾如此轻易的死去。 他又抬头,看着头顶的叶,新叶拥簇着,光影随着它们的摇摆,织出一只漂亮的舞,人亦不曾如此轻易的活着。 它们既不接受平等,亦不承认歧视,它们只是自私的活着,活到任如何汲取养分也无法救活的那天。然后它们坠入深渊,带着榨不出一点养分的残骸与数条畸变的大虫。 它们继承了它的欲望,又或者它活着,就只是为了孕育出它们。 少年轻轻的吐出浊气,他吸入,不仅仅是养分,还有其他更多,也包括那些招致灾厄的。 “活着真难...”少年看着头顶,一片清晰,雨声无形的滋润的心田,播撒的宁静扩出一道虹,映出的七彩缓缓趋于无色。 少年看着头顶,越过无数叶间的缝隙,窥得一片片狭小的天,他逐渐平和的神态带着些微的茫然。 又在顷刻间,若穿越无数天地,那些共同并做的一片,洒下了一滴雨,轻飘飘的坠入少年的眼中。 他不曾闭上眼,模糊的眼令他感觉困惑,他并不抗拒,也不讨厌,但又为何,眼中却因雨水而模糊了。 他长久的思索,又在最后,当那水尽,他洒脱一笑轻声对自己说道:“许是现实与理想并不相融吧?” ............................................ 雨并未下很久,跨过这片淡黄的花田树林,少年推着女孩继续向前,心已在身后沉下,随着雨毕,掀不起一点涟漪。 又随着他一刻不停的迈步,上下颠簸间,便使心情变得轻快起来。 只是眼前的景致却逼着他,逼着他停下脚步。 就像...陡然自长风中走过,跨过漫长,香气散尽,呛入一腔腥臭。 外面很大,他下意识的回头,便显得那树林小的可怜,焦黑的大地就像他的面庞,爬满了创伤,但他忍耐着,忍耐着这些不堪,因他尚存希望。 就像这金秋时节的风,它不论贫瘠,坚定的前行。 “........” 但这里的风,并没有人问津。 他知道,此处的风吹过,稍经别处粉饰,这些痕迹便荡然无存。 这里的风发黑,因这片天地漆黑的,没有一点生机。 轻轻眨眼,撇过的几处在眼中缓缓模糊,但他向那里走去,为了看清它们。 面目全非的尸体,蛆虫在他的身上开了一个又一个小洞,密密麻麻。 “似乎...更糟糕了。”他喃喃自语道,而后转身,回去推那被他停放在稍显整洁的地方的小车。 前方不远处有着若隐若现的建筑,但当他想到那几具腐尸,也只得摇摇头,打消了心中的念头,选了个远离那村落的方向前进。 荒原无任何阻挡,枯朽树木残留的低矮痕迹令他好奇,好奇身后那片树林为何安然无恙,但他并没有闲心进行这种无意义的猜测。 脚下土地恶化的速度已超过他的步伐,在他呆在村庄的那段日子里,已不知道蔓延到了哪里,他需要赶到它们前面。 屈居在这样的土地之上,会有怎样的后果,他再清楚不过。 “只是为什么,我没有发现它们?”少年不解的想到,日复一日的眺望远方,自然不仅仅只是所谓的欣赏外面的景色那么简单。 “它们又是为何,能够绕到他的前面?”他清楚的记得,它们原本蔓延的速度是多么的缓慢,他应该领先它们很多——至少足够它们再蔓延个几年。 荒原仅剩两人越来越小的背影,直至他们消失,这里重归寂静,只剩沉沦间浑噩的风在经过树林时披染时节所存下的矛盾慰藉。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的低语 “就...先到这里吧?” 少年的声音在荒原响起,雨后的漆黑铸就的稠地一路留下的潜痕蔓延至此,而前路,一片空白,已许久无人路过。 是早就离开,还是如何?少年也没个准确的结论,一路的漫步令他本烦乱的心又积淀了下来,就像自己脚下的土地。 而后他止住了脚步,在一片断墙下,它孤零零的,就仿佛在特意等着两人般,而后在两人的注目下,它轰然倒地,在它下方蠕动的泥土上。 少女已经醒了许久,在天快暗的时候,但她很少说话,就像这天,缄默着,孕育着。 而后月亮升起,两人借着它的光,来到此处。 “嗯...嗯。”女孩在那墙倒地的过程中保持着突然的惊讶,而后将这些收拢,将答复肯定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便任由少年推着他,来到那片断墙上,那是一片对两人来说,尚且还算得上大的墙,两人躺在上面,彼此留下足够的空间,仍余下不少。 而事实上,少年也确实这么做了,他将女孩抱了上去,而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并没有什么摇曳的火光,无任何所谓的浪漫,朴素到任风吹过,简陋的处境与简陋的两人或许正印证了一点——或许世界并不那么的美丽,至少它不一直是美丽的。 它很大,所以或许,它并不美丽。 那些所见得的渺小,对它而言,或许仅仅只是它身上所具有特点的一疵。 但人仍觉得它很美,不论它对于它而言,究竟是美是丑。 就像...尘埃偶然贴在少年那满是创伤的脸上,它立在一点早已溃烂的肌肤上,那儿有一处结实的黑点,它稳稳的落在了上面,那是沥血后彻底心死的孔。 如果它真的有神智。且尚没有在议论自己的话,那么它或许会庆幸,或许会赞美,因为它恰巧落在了一处,比之别处,要好上许多的地方。 这很好,而后它被风吹起,高高的,看见少年那双要更美的眼。 啊,它再度看向先前立足的地方,赞美吧,这很美不是吗。 所谓的意境也好,自我的陶醉也罢,承认吧。 人,或者说有清晰的自我认知的,有神智,懂得思考的家伙,它们总都无时不刻的在比较。 在坏的地方找比较好的,又在好的地方挑拣比较不好的。 但也有时,当他们见到好的时,却也会对自身所处的,并不那么好的东西,送上一句赞美。 但其实,他们这时所赞美的,是自认为受到熏陶的自己,而非别处。 他们自私的,但却又伪善,假装无私的认为,这份美好熏陶的,并非自己,而是身边的一切。 它博爱的,照料的普照的一切,但这又回到了原点,他又自私了,虚伪了,他意识到了,他更自私了,更虚伪了。 是的,他开始认为,博爱的其实是自己,是自己将这份美丽传给了别处,通过自己的一部分。 美的不是它,而是自己。 所以或许,真正无私的人,并寻不到美,他欣赏着,并不评价,并不因物喜,并不以己悲。 他固执的将自己封闭,拘之一处,不忍破坏自然诙谐的一切。 他遐想,又停止遐想,他思索,却又停止思索。 他承认,却又否认,他是他,却也不是他,这时,他便成了一个清晰的多面体。 而后,他便也就自然而然的听到了一个乃至无数个自己的声音。 它们或远或近,正应对着自己同这世界的距离,它们或轻或响,正应对着自己对这世界看法的强烈程度。 他或许疯了,他迷失了,他短暂的成了它。 但它终将将那些整合,本多面,展现出祥和、带来安全的它,将变得尖锐,变得带有攻击性。 于是一个带有强烈自我的他便诞生了,他重归最初,却又不同于最初,因他的意志已无比坚硬,他的思想也在这无数慎之又慎的思索,选择中,成为难以撼动的一。 人,自一而生,衍生而出的无数,变作零,而后他又摒弃一切,汇聚一切,重新化作一。 那一高悬他的头顶,与他并无实质的联系,却又确实是他所化,永远无法离开他。 当他抬头时,视线便成了媒介,促使他接近,又在外物的动摇下,那一偏折着,有了正反。 人审视着他,串起他们,便成了天。 .............. 少年正看着天,他仰坐着,披着黑纱的夜露出的点点,从中坠下无数的光,它们悍不畏死的,击穿了这婀娜。 “不过外物,终是皮囊。”他突然说道。 “嗯...?”女孩躺着,看着那夜空,带着笑意应道,打破了平静,“那你想要什么?”她伸手一张一握,像是在摘着星星。 少年发呆了许久,想着某些,入了神,但女孩并不介意,甚至没有问缘由,便接着话匣问道。 “.......”少年抓头看向少女,她一手枕着脑袋,看着天。 他便也学着这样躺了下去,一阵难以避免的声音,然后又静了下来,只剩风声,以及细微的,撩起的心声。 “我吗?”他重复的问道,就像是在问自己。 天很大,但女孩误解了,他所说的,并不是这天,但他仍看着,思索着,打算回答。 想要什么呢?他看着这天,不知不觉间,便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想要的,就像此刻的自己那样,他想要找到一个长久的,让自己满意的容身之所,但并不靠着虚无缥缈的祈愿,而是靠自己。 谁又会想要在天上找一个容身之所呢?当他想到此处时,便不禁的发散开来,而后他猛地笑了出来。 但他就是这样回答了:“想要在天上有个家。” “天上?”女孩看着头顶,短暂的思考,而后她像是想到了有趣的地方,转过头笑着,将那只摘星星的手递到少年面前,“你是要住在星星上吗?” “嗯...”少年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但转念一想,却又确实是这么回事。 “如果可以的话?”他笑着说道,应和着女孩的笑,又在这笑声中反问道:“那你呢?” “我?”女孩侧着头看向少年,闻言并没有转过头去看那天,那视线顺之,拂至远处。 “或许要现实点。”她笑着。 “看那。”女孩示意少年转头朝自己的方向看去。 一望无际的深邃,散星弥漫,仍有到不了的空白。 “在天的尽头下,没有人能找到我的地方住下。你觉得怎么样?” “那恐怕会很远很远。”男孩笑着,“你确定这会要现实些吗?” “总能实现的。”女孩说道。 “你看那。”那是一座尖塔,经由女孩指着,“它那么高,却还离星星那么远。” “完全没有东西能够到它。” “但是我们脚下的地,却一直延伸,直到天的尽头。” “这总归有路可走不是吗?只要愿意走下去。” “但人的寿命并非无限。”少年泼冷水道,“我们并不知道这条路有多远。” “但或许我的寿命无限也说不定哦?”女孩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啊,我的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变过了。” “..........”少年看着她,但她已彻底的兴奋了,话像是止不住的涌上来。 “对了,我终于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叫秋蝶!” “你呢?你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少年看着女孩欢喜的面庞,他忽然释怀一笑。 “慕石。” “叫我慕石就好。”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规则 清晨,光极不情愿的散作一片,照在这与夜同流合污的大地上。 临行前,两人回头看向那断墙,它已变得很薄了,不知是嵌入了地下,还是被地“吃”掉了。 蠕动的黑土就跟水面的气泡那样,只是它们更绵长的,一直不曾散去。 “......”,刽沉默着,他一直跟着两人,就这么....站了一夜,反正他也不会累。 这亦是拜这不知因何形成的虚拟所赐,他完全不用休息。那远处的尖塔,刽认出来了,它尚孤单了,只有一根。 他孤零零的站立,短暂的,又快步跟上前方的两人,而就在这时,他像是脚下一空,猛地坠下。 耳边猛地静下,没有一点声音,但又在瞬间,刽意识到了,他已经不在那个幻境中了,他又回到了原点。 眼中,雪花开始闪烁,噪声开始响起,两者彼此交织,相互助长,而后它们律动着,又在瞬间像什么破土而出,周围躁动了起来。 “嘎吱!”清脆的声音。 刽的眼中猛地出现一个眼珠,它黑色的眼瞳像裂开,露出许许多多白色的缝,但很快,当那些白色蠕动着,刽意识到,它们并不是裂痕。 它立即的,像应激般,由眼白构成了大部分的眼珠像一个海胆,撑起无数的触须,它们摆动着——是一条又一条的虫子。 他的眼瞳处挣扎着挤出的虫带着的伤口留下的血刺激着它,也暴露了它,随着流下,露出的纹路、缝隙处,不断有什么蠕动,它分明是由一群虫子环聚构成! 它看着刽,漆黑的眼瞳颤抖着,它的边缘正不断的抖动,不断的向内缩。 “啊!”刺耳的女声传出,引得这黑暗也颤抖了起来,两人对视间,那黑色像是眨眼般,漆黑反方向一展,将那些虫尽数盖去。 披着黑,它隐入周围,再不被刽看见。 颤抖间吸气的声音下,声音继续响起:“我觉得....你不该就这样死去。” “但...我已经克制不住它们了,它们都想吃掉你。” “对不起,我只能...” “嗯...呕,咳咳——,咔....” 什么东西破裂,撕扯,紧接着虫鸣声与扇动翅膀的声音夹杂着女声克制的低吼。 低吼持续了小会,当她静了下来,像是在让自己适应这变故,而后她重新开口说道:“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缓解你的痛苦。” ..................................... “秋蝶。”声音突兀的响起,却令刽浑身一颤,这声音粗犷的,伴着颗粒的质感,在他闭眼的瞬间响起。 他猛然睁开眼,却发现他置身于一片暗红的世界里,他看着脚边像笋般破土而出的虫子,他抬头,天空亦是如此。 四周,一切都异变着,虫子不顾体面的长在一切地方。 声音由名叫慕石的少年发出,可声音分明半点不像他之前时发出的那般。 女孩回应着,声音就像一堆虫子挤出的刺耳嘲弄:“嗯。” “该走了。”少年说道,他神情紧张的看着四周,它们不知躲在何处,只几个小孔透出的光照进这个空间。 刽敏锐的听到了这声音,他转头,那是一间破屋,只是这里又是哪儿? 他立在街道上,忽而听到脚步声从街角传来,不久,一个佝偻的生物迎面走来,它身上爬满了虫子,杂乱的虫翅贴在它的身上,像纹身,它粗壮的,是人形,却也是被折磨的快不成人形的人形。 它迈着沉重的脚步,提线木偶般僵硬的走着,它低垂的头不看路,由着一下又一下的鼻息声,像以此来确定方位。 它寻找着什么,游荡在四周,但刽却发现,它身上的虫子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它们像是看到食物后陡然精神了起来,撑起本趴在怪物身上无精打采的身子。 于是那一大片纹身活了过来,那些翅膀扇动,发起噪声,引得刽脚下泥土松动,紧接着数条虫子钻了出来。 刽学着朱瑾的样子一脚踩下,刺痛的感觉不由分说的传来,像是洞穿了他的脚掌,他赶忙抬起脚后跳着,逃离了围绕自己的这一小圈虫子。 一路后退,像是锁定了自己,随着刽的移动,地底的虫子跟着他的步伐一路延伸,直至像是到达了一个界限,那些虫子止在了原地,茫然的摆动着。 它们似乎没有神智,只随着本能,攻击触碰到自己的东西,而远处,那怪物身上的虫子像是也丢掉了猎物的气息,再度贴在了它的身上。 已然离得很远,但刽并不敢靠近,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怪物推门闯入两人躲藏的小屋内。 但也就是在他推门进入的瞬间,如替换效应般,少年抱着女孩猛地冲出,与之擦肩,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房间内反应过来的男人伸出的手。 由于抱着女孩,这极为勉强的躲闪令少年失了平衡,他同怀中的女孩一起倒在了地上。 “别想跑!”野兽的嘶吼从怪物的口中传出,它飞快地窜出屋子,快步追赶没怎么耽搁,从地上爬起抱着女孩后就继续逃跑的少年。 没有出现意外的,两人正朝着刽的方向跑来,看着那怪物身上蠢蠢欲动的虫子,刽估摸着自己恐怕也要跑起来了。 前方空旷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障碍,刽便回头,一边注意身后,一边前进。 那个怪物爆发出的速度并不像他的本体那样糟糕,甚至就在几步之间他就已经追上了两人。 “不要逼我。”粗犷的声音传出,少年向后的目光注及那越来越近的手,难以躲闪,甚至不用它动手,本就难以负担下女孩,眼下他孱弱身体自身就已快要再一次倒下。 将失去平衡的那种窒息感,与那越来越近的怪物带来的压迫感,就像是将刀片压入麻木的身体。 顷刻间唤醒的本能随着这刺痛,无形的东西催着他迈出一步向前扑去,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怪物抓来的手。 但随即的,它便快步上前,再度将手伸向了倒地的两人身上。 女孩很虚弱,如此剧烈的颠簸下,刽眼中,她却仍萎靡的,没有清醒过来,少年自然要比刽更清楚这些。 他抱着女孩一个侧翻,待看清了怪物的动作,弓起身子挡着身下的女孩,硬抗下了这一击。 “你们竟敢烧掉我的食物!”它抓起少年将之直接甩向一旁。 “跑!我看你们还能往哪里跑。”密集的黑色飞快的缠绕向它的手臂,它像拎起一只虫子那样拎起女孩,转头看向被丢在一旁的少年。“上天将这份超脱的力量赐给我们,你却不知道珍惜,不知道运用,真是愚蠢。” 它迈步走向少年,一脚将想要爬起的他踩在脚下:“你一定也很饿吧?” “饿到没有力气反抗。”它提了提手中的女孩,像是在掂量她的重量,“就跟我手里这家伙一样。” 少年动弹不得,地下探出的一道道黑色将他狠狠打的束紧,贴在地面。 “呵呵。”它看着脚下力量的起伏,带着一股微弱的倔强,它径直抬腿,紧接着一脚将少年踢飞出去。 “怎么不说话?”它讥笑着:“不是让我不要逼你吗?” 它看着躺在地上难以爬起的少年与手中虚弱的要昏过去的女孩:“我真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与你...无关。”少年费力说道,像压抑着什么,音色倒是同最初那时差不多。 “哈哈哈。”它笑着,声音像无数石子摩擦,“没有关系,反正吃掉你们以后,你们就会自己告诉我的。” “先从谁开始好呢?”它看了看手中的女孩,提着它衣领的手一松,又顺势捏住了她的脑袋:“就先从这只小虫子开始好了。” “不...”稍稍清晰却又极轻的声音似在自语,紧接着粗犷的声音随急切的心呐喊出声:“不——” “放开她——” 灼烫的气带着缕缕黑烟,好似自体内蒸发而出的浊气,紧接着,血色渐染其上,少年显然又进入了那怪异的状态。 但要微弱许多,他作为供给的身体随着弥漫的血雾颤抖着,随着冲散地表束缚住他的黑色,他猛地起身冲向刽眼中的怪物。 随着他那摇晃的身体,他踏着摇摆不定的步伐,在近身的瞬间抬手挥洒出的黑色随着惯性如一柄大刀砍向怪物。 但它空出的那只手臂很轻易的挡住了,撞碎了那漆黑,紧接着一把抓住还想继续扑腾的,少年的脑袋,将他用力的按倒在地。 “其实比起那个,我更好奇的是,你们两个明明一直在躲我,又为什么迟迟不肯逃到前面的小镇里。” “你们在这周围兜兜转转的绕了不知道多少圈。”它看着被摁在地上的少年,紧接着想到什么,纠正到:“哦,不对,是你。” “你在这里转了这么久,难不成是跟我一样,想找些落单的家伙吃掉?”怪物说道这里,自己也笑了笑。 “你可没有被通缉,在里面动手的话,应该会方便很多吧?” 感受着下方的挣扎,他笑着提醒道:“别乱动,你根本没有多少力气了,你那条贱命怕是把自己榨干也反抗不了我。” “倒不如行行好,便宜便宜我咯,我也好让你的...哈哈,你的小宠物死的轻松点。” “她不是...我的宠物。”脚下挣扎的幅度轻了下来,紧接着少年的声音清晰的传出。 “那把她丢掉不就好了?”它故作不解的问道:“你又不像她一样,长得那么让人憎恨。” “就像孵化那些该死的虫子的母体一样。”它提及此处,咬牙切齿的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你应该能很轻松的混进去。” “不要把你这种吃人家伙的思维带入到我身上。”少年冷冷的说道。 “呵,那你呢?你和你的干妹妹杀过人吗?”它反问道,尤其在干妹妹三个字上加重,以此强调自己的嘲弄。 “..........” 见少年沉默,怪物更加肆无忌惮的笑着:“我也只是不想浪费而已,我们是一样的。” “.........”,“他们是该死,就跟你一样。” “你又知道我些什么?”怪物在此刻,反倒是止住了笑容。 “所以我才最讨厌小孩子,别用你那自以为是的判断标准来评判我。” “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每个人都是如此,只不过更适合规则环境的人活到了最后,仅此而已。” “擅长交际的人有更多的朋友,有力气的人能干更多的事,收获更多的东西,会投机取巧的人常剽窃更多别人本应得到的,等等等等,还有很多很多,一直如此。” “这就是规则,而你,在这规则下,在我眼中更像是一个自视甚高,践踏规则的怪物。” 少年笑了:“他们,也曾和你一样,同我说过一句话。” “我们是一样的。” “我很好奇,我们是一样的,我们究竟哪里一样?” “规则又究竟是什么,它又由谁而订?” “如果我是你口中的怪物,那么你呢,你口口声声说跟我一样的你呢?” “在我眼中,你才更像是那个怪物。”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浮沉 “呵,断章取义的小家伙。” “我说的一样,仅仅只在我们杀人这件事上。” 它捏着少年的脑袋,将他提起,发力的五指已令他头疼欲裂,对方正看着他,仔细点端详着。 紧接着它说道:“至于规则,活着,这就是规则,其余的一切规则都为此。” “啊!”它的手指的力道再增加几分,令先前一直强忍的少年直接痛的喊了出来。 “由每个人自己制定。”他语气加重,盖过少年的惨叫。 鲜血顺着身体各处的空洞流出,口鼻眼,它们淌在先前喷出的血雾附着的肌肤上,那面庞更加脏乱、恶心。 它像丢垃圾一样松手,将少年丢到地上:“知道为什么还没有杀掉你吗?” “......”许慕石沉默着,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仍清醒着。 它看着他,那双满是仇恨的眼充满了力量,但精神到底是与肉体隔绝开的,他的内心即便掀起了万千巨浪,也拍不动他的身体一下。 “哈,多么好的一双眼睛。”它笑了笑,“但你没有任何的办法来阻止我。” 它的手指甲十分的长,此刻,修长的指甲撩起他的衣袖,插进他的手臂,紧接着生生的扯下来一块肉。 它将肉举到面前,离得极近,近乎贴着他的眼睛,而后他嗅了嗅,鼻子发出用力的声音。 然后它将肉丢进嘴里咀嚼了起来,一边咀嚼,它一边笑着说道:“其实你应该叫出来的。” “——”许慕石仍是没有开口,在对方脚的揶揄下,他落地侧躺的身体被推平。 “这样并不完美,你这样的坏孩子应该痛哭流涕的向我求饶。”它的声音随着许慕石再一次的沉默,冷了下来。 “好吧,也许我该试试其他的方法。” 它笑着,指甲轻轻的点在另一只手捏着的,女孩的脸上,它正想用力,如石头般沉默的许慕石便立刻开口了:“不,求求你。” “呵。”它将女孩也丢掉了地上,紧接着蹲在地上看向许慕石,笑着说道:“其实我还是很好奇。” “你在这里绕来绕去,到底是准备干什么?” “你的要求。”稍稍回过神的少年吞下一口积攒已久的口水,侧过头令蓄在眼眶里的血留下,“是真的很多。” “怎么,不愿意满足我?”它笑着,“说实话我也并不喜欢强迫别人。” “.....”许慕石看了眼它,紧接着闭上眼说道:“我担心带着她会被拦下来。” “就这些?”它问道。 “嗯...呃——”正发声应答的少年直接被捏着脖子举了起来。 “你在说谎,我一直注意着你,你在表露出担忧的时候从来没有看过那个小妹妹一眼。” “更多的时候,你会看着那座镇子,然后低头,你在看自己。” “所以你的身上肯定藏有什么秘密。” “啪嗒。”说完,它将少年重新丢到了地上。 “咳咳....咳咳咳咳。”少年剧烈的咳嗽着。 “你这个...怪物,你一直跟着我们,却故意没有动手。” “事实上今天动手,也是因为饿了,不然我会一直等下去,在你犹豫的这段时间里,靠自己观察来推理出你的秘密。” “所以你不杀我,就是为了我身上的秘密?” “呵呵。”它不可置否的笑着。 “你真是个疯子。”少年补充道:“无聊的疯子。” “艺术的创作总是疯狂的。”它笑着,“事实上我也有过一段时间跟你一样正义感爆棚。” “他驱使着弱小的我要做些什么,我选择了写作。” “但你也看见了,他已经被现在的我完全抛弃了,只剩下一点遗留下来的,写作的小兴趣。” “你很幸运,能够在我的笔下更辉煌的活下去,就和那些被你烧掉的家伙一样。” “所以你才能说出那么多的歪理。”许慕石盯着它的面庞开口说道。 “歪理?”它问道,“不,这是我一遍遍思考以后交出的,属于我的答卷。” “既然世界并不是处处都公平美好,而我,我们又正好的遭受了这些不公,苦痛的折磨。” 刽突然注意到了,那怪物正激切的说着,说至此处,它下意识的,用大拇指的指甲挑着其他的指甲盖下的污垢。 “我们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我们又凭什么,只是呼吁与找寻。” “我们活着,不就是为了获得别人有的,而我们没有的。” “我该自己去取得,就像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哪怕是抢走别人的,我也该让自己满足。” “何等的....自私。”少年冷笑着说道,但旋即,他沉默了,他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去反驳它。 “人总要学会自私,只有这样,他才能在灾难中活下来,就像你,你所谓的无私让你丧了命,连带着她。” “你连亲近之人的离去都能接受,却为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犹豫驻足。” “你难道不觉得吗,你虚伪的让人恶心。” “你该死在那,如若不然,就该大步向前,你选择活着,就不该这样半吊子的活着。” “不过你放心,你死后,我笔下的你,肯定不会这样的不堪。” “......”少年看向昏倒在一旁的女孩:“放过她,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 “她能去哪,她昏着,再不进食,要不了多久,就该饿死了,就跟你一样。” “前面的小镇....”少年说道。 “你选择相信他们?”怪物难以置信的说道,“我突然觉得这很有趣。” “你所坚信的,所践行的,是否会背叛你。” “我会留意她的下场,并将这些写进你的故事里。”讲到此处,它笑着:“当然,你是看不到了。” “呃。”下一刻,许慕石只觉一痛,眼前便黑了下去。 ............................................. “唧吱!”诡异的是刽的眼中也随之黑下,清脆的虫鸣与什么破碎的声音传出,就像钻透玻璃那般清脆锋锐。 刽在那声音的刺激下,本放松的心弦猛地紧绷。 “唧吱!”声音再度响起,以一种频率,像是...蠕动,咀嚼。 看不见任何的漆黑总相似的,让人分不清究竟置身何处,但那眼球仍历历在目,却也就在这时,刽的身体顷刻间绽放出耀眼的光。 他的手臂,流转的蓝光令之看上去非常坚硬,像是结晶体,而它的另一端,随着照亮四周的光彻底暴露,它正没入一个女人的口中。 随着两人的对视,女人松开了手,刽这才发现自己正躺着,而女人,她弓身撑在自己上面。 手断了,整个手掌已消失,黑色的细线像一只只虫子,随着脱口,残存的部分仍孜孜不倦的蠕动,进食。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女人笑眯眯的说道,“我才刚一停下,你就醒了。” 女人罩住刽的大部分,而她的上方,细密的黑色像沙子,数不清的沙子泻下落在她的身上,又顺着她的身体边缘落下,终是没有波及到刽。 刽挣扎着想要起身,一个正常人看到自己正要被吃掉,都会有这样下意识的反应,刽也不例外,哪怕他表现的再迟钝、无感。 但他的四肢像是被截去了般,没有任何反应,他一动不动。 “嘘,不要乱动,您是个好人,我不会让您受到太多的痛苦。” “但他们毕竟不是我。” 女人将头俯向刽的耳边,然后,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了,快睡去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就像是一场意识的穿梭,刽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被拖拽着潜入另一端,但他无力阻止,只待他怦然落地,所积蓄的一切力量在那瞬间爆发。 ..................... “!”他猛地睁眼,却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雪白之中。 有无数,它们正徐徐落下,徐徐的落下。 刽望向一片,随着它的下落,紧跟的视线直直坠地,就跟自己一样。 “啪。”他踏出一步,不由的攥紧了双手,又在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抬手看去。 “手还在?!” 第一百四十四章 雪逝 雪很大,就像一对对相拥而立的舞者,偶有的零星也绽放着不一样的华彩,刽有些目不暇接。 扑面而来的雪迷了刽的眼,雪花很大,但相较于其他,又很小,于是在刽的眼中,它便正好。正好一点一点,完美和谐的装点的整个世界。 不断变化的留白间隙像是孩子的笑靥,它脱下平日繁重的伪装,欣赏着舞蹈,更在心中,与之共舞。 刽也笑了,在他抬头不知第几次被雪花吻过眼睛后,他睫毛静躺的柔软缓缓化作晶莹,朦胧的,仿佛世界也正舞蹈着。 恢弘,纷至沓来的雪,井然有序的城,虽不见外出的人,但仍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活力,仿若衔接这些的线。 它随着微风,串起的绵长像将散落的项链,坚硬的它们不断变得柔软,自它们降临至这世界开始,自它们诞生开始。 “哼~哼~哼~”优美的旋律自周围传出,似它在歌唱。 “就像...乐谱一样。”刽伸手握向头顶,接起跃在半空的,诗的音符。 他缩回手,看着那片雪花的融化,又很快,有更多落下,盖住下方的,刽已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 但至少此刻,他开始有意识的,开始注意着手心的雪。 他身上缓缓积起的雪,薄薄的,覆于头顶、双肩,他的脚边,而手心,它们正相拥着,自流水之上扎根。 一滴滴从指缝间滴落的水珠承起的雪从无形慢慢至有形,堆叠的就像一本薄书,亦或者说一页薄纸。 刽翻手将它们抛下,看着手心残留的水迹,他握了握手,从它们聚起的体温中感受着自己的温度。 然后他走了起来,雪已大片的盖在他的身上,他抖着身子,将它们抖落。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望无际的旷野,废墟像林立的畸怪,又在雪中,仿若乞求救赎的流民,它们躬身,若身披洁白,又似苦经磨难,着雪黯然。 雪盖不住下面的黑,便以此为界限,划下了一片独属它们的净土。 遥遥相望,刽与它们。 土地仍在变化,黑色仍在蠕动,缓缓地,它们前倾,随时都有可能压下。 歌声仍旧响起,又在刽回望时分,它悄然隐去。 刽不再停留,意识到这里大概不仅仅只是虚幻,他的身体在冰雪中已开始发凉,有一种无力感缓缓,又在一种....整合的吸力下,像将他攥作一根钉在地上那样,两种感觉相互抵消,留下更为专注的意志。 他仍记得之前的一切,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主动出去,每一次,似乎都是在一段经历、亦或者说记忆,在他身边彻底重现以后,他才能清醒过来。 但现在,他显然无法这样慢悠悠的等下去,那个女人在吃他,天知道下一次他醒来时,自己会不会只剩下一小块,又或者说,再慢一点,或许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那么之前看到的幻觉?”他想到上一次幻境中那显得格格不入的虫子,这里显然不是那儿或那座小镇,这里要更大。 刽躲到了一座屋檐下,没有进去,门后一片嘈杂的声响,听不出半点信息,但一刻不停。 他轻轻的闭上了眼,良久,他重新睁开了眼,没有用,他唤不出半点血色。 “那....”刽不抱希望的挥了挥手,但下一刻他愣住了。湛蓝的剑转瞬即出,似与刽的意念合一,无比紧密。 而随着他唤出这柄剑,那种支撑他的感觉猛地断去一截,他险些在那种无力感下直接倒下。 赶忙散去剑,他的身体在这期间迅速的,变得更加的冷,他站起身,双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哈了哈气。 并没有感到任何温度,也就不存在慰藉,而此刻,当他再看向那冰天雪地时... 他忽然觉得,它们并没有那么可爱,那么具有诗情画意了。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他之前还醉心其中,摸了摸心的位置,一切正常,大概只是自己太冷了。 他轻轻的敲了敲身后的门,里面声音的主人并没有理会他,甚至声音也一刻不曾停顿,不曾变化,依旧是无意义的,令人生厌的。 刽双手交叉抱着自己的双臂,轻轻的踮了踮脚,然后踏入了雪中,他并没有这么没有礼貌。但当他在心中意识到这点时,他对身后屋子里的存在更加讨厌了,就像这些雪一样。 冰冷?无情?刽只是在心中担忧,就像他长久的置身于雪中。如果不是如此,对这些看似美好的事物,他一定不会见到,感触到它可恶的一面。 那么屋内的那些呢,他们会不会也在长久的,蚕食着周围呢? 他想起那片树林的落叶,跟这些落雪相比,后者正加速的将结果展现出来,前者已经死去,雪却似并非如此。它短暂的一生,毫无疑问在融化前,是活着的,不断添改的。 他突然想起那个“怪物”口中的规则:活着。 他看向脚下的雪,直直的停下了脚步:“那么这些,他们还活着吗?” 他看着脚下的坑,薄雪脆弱的,露出底下的土地,这并不适合它们生存,但死去的,却正滋养的,创造着,为活着的同族铺出了一片新土。 刽没有再前进,它们毋庸置疑活着,他们同这片大地格格不入,却存在着,这是他们活着的证明,他不愿意去践踏这些,毁灭这些。 但他终究与它们不一样,寒冷蚕食着他的生机,他感到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无力,那杆不知该被称作什么的感觉撑着他,令他站的笔直。 渺小至极,难分善恶,刽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些生命,对待那些尚无作为,尚未表态的生命。 无法退让,因为他已无路可退,无法直面,因为他已无路可去,只剩脚下这一小块落脚点支撑着他。 他有些前倾,像是被风吹斜的杆子,他的头垂着,他看着这些,唤出了剑,想最后看上几眼,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他已无力支撑,他径直倒下,压下一大片的雪。 “!”本低迷的眼在这时刻,在雪地里,努力的睁开,又痛苦的闭上,雪缓缓盖在他的身上,继续堆积。 剑在倾倒的瞬间脱手而出,便顺势回到了体内,回补着身体,他暂时死不掉,便只有漫长的思考。 “你是谁?”在漫长的沉默后,一道声音问道。 埋头于雪中的刽不禁抬头,他看着四周,并没有人,只有雪,贴地所观,像是同那一刹垂落于地的瞬间,站立在地上的雪花对视。 “我是刽。”刽没有迟疑的回答道。 然后它们倒下,就跟自己一样。 他不禁想到,那么它们呢,这些倒下的雪花是否也同自己一样,仍活着。 “你们呢?”他问道,但并没有任何回应。 雪已经盖在了他的手上,他身上的其他部位,想来亦是如此。 “这样的话,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了。”他想到。 但旋即,他又反驳道:“不对,即便如此,但那些被自己掩埋、融化的,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像自己一样,没有人会再记得它们,它们存在所创造的价值,也将被旁人取代。” “这是多么的痛苦。”想到此处,他突然愣住了。 “.........” 他猛地挣扎了起来,手脚并用的在雪地拱着,待起身,顾不得站直,他弯着腰踉跄着,便撞入了一旁喧嚣的屋内。 门像没关,他径直撞了进去,倒在了地板上,但诡异的是,那些声音瞬间消失,刽看了看四周,根本就没有人存在。 房屋的存在并没有让刽感到暖和,反倒因为这突然冷清的反差所带来的恶寒,刽更冷了。 他撑起身子爬起:“是的,活着,他总是习惯性的忘却了自己。” 也就是在这时,他所处的房屋缓缓散去,只剩下雪,一大片雪盖子地上,而他正立在其上。 房屋的存在仿佛是幻觉,没有迟疑的思索,刽冒着大雪猛地奔向另一座房子。 破门而入,销声匿迹,长久的往复,终于,在一次,当刽推开一扇只有一层的简陋平房时,房子并没有再消失。 地上有一滩血,简陋的陈设像灰尘,暗淡的隐去,只剩那摊血,格外的引人注目。 依旧没有带来哪怕一丝的温暖,刽夺门而出,身后雪地的一连串杂乱脚印刻在由一排排房子包围的大片空地上。 “活着,他此刻无比强烈的,迫切的想要让自己活下去。” “他一遍遍的问自己它们是否还活着,只是因为自己想要活着。” “这是一个拥挤的世界,逝去的注定已无法挽回,存在的注定难以长久,诞生的注定极易更变。” “每个人都想要活着,倘若真的无法避免,为什么要强求自己替旁人奉献。” “大步踏过去,因他们挡住了你的路,大步踏过去,因他们无法挡住你前进的脚步。” “这一刻,刽意识到了,他是自私的,他担忧那些,并不是因为怕那些影响到旁人,而是怕那些影响到自己。” “雪化了,因为自己想要活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血食 随着刽推开一扇扇门,这片地区的建筑越来越少,留下的毕竟是少数,但这是比起整片城镇来说。 刽的感应越来越强烈,对某种气息,他感到自己离对方越来越近,接连推开的房屋虚幻散去,带血迹的房屋分散的,对方极其小心,唯恐被发现。 而现在,随着刽的最后一次止步,他来到一栋建筑前,一种温暖的感觉,亦或者说气息正扑面而来——即便它门窗紧闭,密不透风。 刽推开了门。 一个丑陋的女孩,她脸上的伤疤无数,正佝偻的趴在地上的“尸体”上,对刽的到来视而不见,刽清楚对面看不见他。 这大概只是记忆。 女孩瘦弱的,看上去力气不大,可实际上,她此刻却正随意的,扯下地上男人的肢体。 男人大概没死,他的身体,随女孩粗鲁的动作一下下挣动,但他已无力反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男人痛苦的发问,带着恐惧。 “你不是也想把我卖掉吗?”女孩不解的问道。 “不,我没有。”男人说道,左臂的疼痛令他带着哭腔,女孩恐怖的行为令他声音发颤。 但下一刻,就像有人将一段弯了的绳子拉直:“啊!”男人惨叫出声。 女孩扯下男人的右臂,那双眼睛看着他:“你骗人,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女孩发颤着,不知为何,但应该不是因为寒冷,从刽进入这房间开始,便不再感到寒冷了,但雪依旧下着,不论你在屋内还是屋外,寒冷亦或温暖。 “呜呜——”男人的哭腔传出,他紊乱的精神被女孩用痛觉强行绷直,此刻的精神面对这血腥恐怖的景致无法逃避。 它的精神撞了上去,又在顷刻间崩断。 他无意识的用仅剩的双腿后蹬,擦着地板向后退去,他想远离这个怪物。 女孩暂时的放过了他,她站起身,嘴边哼起轻松的旋律,但这却令刽一惊,这旋律分明就是自己先前听到的。 女孩像刽走来,在刽紧张的神色中,她穿过了刽,推开了门,门明明被刽自外推开,此刻却突兀的向外敞开。 刽向后看去,漫天的飞雪此刻只令他不寒而栗。 而就在这时,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女孩的背后,一张虫嘴猛地射出,像一只漆黑的虫,它直直的扑向靠墙的男人,直接将他吞了进去。 那射出后膨大的虫躯在吞下食物后立即回缩,缩回女孩的后背,紊乱的气息将她的看上去像新衣服般整整洁的服饰撕扯的破烂。 而后女孩走了出去顶着身上破损的单薄步入雪中。 她在门口呆站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什么,明明是白天,街道却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良久,她开始有目的性的快步前进。 熟练的穿过了好几个街道,走了很远很远,就像之前那些带血的房子一样。 最终,女孩来到了一座看上去很普通,很陈旧的房屋前,她没有敲门,而是静静的站在正对门的空地上,好让房屋的主人能在开门的瞬间看到她。 她似乎知道房屋的主人短时间不会开门,她缓缓的坐下,坐在雪地上,寒冷似乎已经令她发颤,她的面色趋近于周围的雪。 天慢慢变黑,而周围,声音在这时才热闹起来,没有人,刽清晰的看到那些房子的房门被推开,但没有人出现。 天黑了,声音越来越多,弥漫在街道上,但只有白雪,声音的主人们透明的,似乎正已刽看不见的各种形式穿行在街道上。 雪经长久的覆盖,将女孩裹得像个小雪人,她一直醒着,盯着前方,寒冷摧毁不了她,她尚未同刽那般疯狂。 终于,在街道热闹起来以后,面前的房门被推开,没有开灯,周围的一切都随着夜幕降沉,但各式的声音却正一下一下的,想要捣穿幕布。 刽总觉得,比起先前,此刻的夜晚才更像白天。 刽想要看清来者,而正当他这么想时,面前融入黑暗中的人便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他的眼中。 是一个精瘦的男人,他认真的看着门外的“客人”,刽注意到,女孩此刻闭上了眼,正假装睡去,亦或者昏去。 男人将她抱进了屋内,刽跟了进去,昏黑的房间,随着刽意念一扫,它们便以未知的形式清晰的呈现了出来。 女人和一个小男孩正在吃饭,但他们吃的十分简单——这更像是一份早餐。 刽跟了进去,在男人顺手将房门关上之前,进屋后他随意的将女孩丢在了地上,给女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向一楼的另一个房间走去。 隔着门,刽尚没来得及移动,声音却已清晰的传出,刽看了看小男孩,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什么意思?”女人的声音传来。 “好像是科罗拉今天要带来的家伙。” “他就把她丢在咱们门口?” “呵,那家伙一直这样,不过这次确实太过分了。” “毕竟死人可卖不了钱。”女人附和道:“所以呢?” “好像还没死,真不知道她呆了多久,她难道不会跑吗?” “哼,估计是脑子有问题。” “总比没有好。”男人说道。 “好了,我去看看约理,他还一个人在外面呢。” “嗯。” 门开了,两人走了出去,而那个应该是叫约理的男孩,他正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看到两人出来,他指着地板上的女孩说道:“妈妈,她好丑,比之前那些哥哥姐姐都要丑。” “哦,约理,这种话可不能在外面说。”女人说道,看了眼女孩:“不过她确实很丑。” “他们可不管美丑。”男人说道,他将女孩提起,向二楼走去,刽跟了上去。 二楼似乎是他们住的地方,男人犹豫了片刻,没有选择敞开的那些房间,而是看向了一间孤零零的,紧闭的房间。 “科罗拉都不在乎了,我还演什么呢?”男人笑了笑,从口袋取出钥匙打开了上面的锁,推门而入。 刽皱了皱眉,因为里面很脏,甚至到处都有暗红色的污渍存留,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清洗,有种怪味正缓缓向刽拥来,越抱越紧,越来越重。 男人将女孩放到丢在地上,没有关门,而是拿起一旁的盆,走了出去,走时,他从外面关上了门,刽抢在他前头走了进去。 “啪嗒。”随着门的紧闭,刽猛地发现女孩的眼中重新睁开,她呆看着天花板。 又在片刻后,她似有所感的闭上了眼,男人几秒后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盆边挂着的一块像破布般的东西,水在盆中变得浑浊。 男人将女孩丢了进去,水温似乎被调试的正好,女孩没有任何反应的没入水中。 男人开始拿着那块破布默不作声的擦着女孩的身体——隔着衣服,只是擦着裸露出来的部分,那块破布不知从何而来,粗糙的,所过之处是一条条印痕。 男人不耐烦的,象征性的擦了一下,便将破布丢在了女孩的身上,刚想起身说些什么,突然,一根粗壮的像藤蔓的长虫从他的嘴中钻出。 “低贱的东西。”虫子那长满刺牙的圆嘴张开,发出的声音同男人的一模一样。 “咳...”男人震惊的看着,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她冷冷的看着男人。 他捂着脖子,反应过来后的惊慌失措尚未来得及发作便浑身一僵,他保持着蹲地的姿势前倒,脑袋没入水中。 女孩按着他的头起身,稍烫的水不断落下,她的衣服沉甸甸的,并不好受,但她并没有在意,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那根虫子自她背后探出,自下方钻出,袭击了男人,而此刻,它像喷泉那样绽开,自嘴开始向外翻,用身体外壁将男人整个包裹了起来。 像蛇的进食般,男人在虫子的腹中,它有力的缩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将男人消化,而后它缩入女孩体内。 女孩冷眼瞥着,待确认它完全缩入体内,她这才打开了门,拖着一路长长的水渍,听着下方的声音,女孩走了下去,她面部的表情不断变化,变成一副脆弱的模样。 她轻轻的揉了揉眼睛,柔弱的笑着,看着下方的两人,一级一级,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女人疑惑的问道,她下意识的看向头顶。 “先生喊您上去,让我先下来跟约理少爷玩。” “?”女人看着她,并未觉得女孩有什么威胁,自然便开始怀疑自己丈夫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把她绑起来关在房间里不就好了?”女人心里想到,对于丈夫的安排,“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停顿,女人当即起身上楼:“约理,让姐姐陪你玩会。” 来到二楼,女人看着,那间先前处理女孩的门紧闭,她想当然的来到敞开的浴室门口,既然女孩没表现出什么异常,那丈夫就应该是把他带到这里处理了。 但眼前的一幕让女人有些不解,浴室空空的,并没有什么变化,地上也并没有水渍。 她顿感不妙,正要高呼,而下方,女孩走向约理,不用分说的将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姐姐,你这是干嘛。”男孩挣扎着。 “别乱动。”女孩说道,她的手有力的压在男孩的眼上。 “可是好难受。” 一根粗壮无声且迅速的刺穿头顶,来到了二楼,那分明是浴室的位置。 下一刻,女人被吞入其中,单独立在上面的虫身像一个蛹,它极快的缩水,片刻后将女人完全消化,而后它像先前那样缩回女孩的背后。 女孩没有再说话,她手的力度弄疼了男孩,但也令他不太敢反抗。 觉察到女人被解决,女孩缓缓的松开了手,这一刻,本淡淡的微笑随之大张。 “噗嗤。”女孩笑着,“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疯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你又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 “但适合的,想做的....我总在这痛苦中想起。” “我想...它大概也正催促着我。” “催促着我...” “更好的改变。” “毕竟适合的,它总诞生自不适合中。” ............................................ “来玩捉迷藏吧。”女孩笑着说道。 约理乖巧的点了点头,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令他有些不敢违背眼前这个丑陋的姐姐。 “我捉,你藏。” “嗯...”男孩飞也似的奔到楼上。 而女孩,她看向桌上的早餐,本恬静和蔼的面庞骤变,不顾一切的抓去,将那些剩下的面包,不断的塞入嘴中,她的皮肤脆弱的,嘴角在无节制鼓起后撕裂,渗出鲜血。 她不断地抓取,塞入,咀嚼,像一个饥饿至极的人,她先前面露的虚假此刻愈发高涨,她直愣愣的盯着桌面,目光仿若漩涡。 她想吞下一切,她的身体没有动,却随着那神色与面庞的魔怔,仿若一下下将人扯来。 终于,她塞下了所有,以一种暴力的方式,但她却仍不满意,她浑身发颤的,一把将桌子推翻在地,发泄着她内心的压抑。 饥饿苦苦折磨着她,虚弱与高涨的刺痛,两种不同的感觉在她体内各处蔓延。 然后她看向楼梯。 她记起自己刚来这里时,流亡在街头,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老奶奶收留了她,然后她死了。 女孩痛苦的捂着头蹲下,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她的精神不正常,脆弱且易变。 然后她咽下口中的唾液,再度看向楼梯,她蹲着的身体向前倒去,经手撑着,趴在地上,她向那里爬去,在这过程中站起。 步入二楼,很好分辨,她清楚的记得二楼的房间门都开着,而眼下,有一间屋子变了。她拖步上前,看着那扇门,而后她转动门把手。 “咔咔。”声音清脆的,毫无疑问,门被锁上了。 女孩笑了,她发疯的面庞在这时尤显狰狞,头发上的水不住滑落,她伸手抹着自己的脸。 她压低头凑过去,呆板的表情,空洞的眼神经由无声的笑:“姐姐找到你啦~” 她再度压了压把手,仍没有开,屋内也没有任何回应:“别闹了,快给姐姐开门。” 仍没有回音,女孩披散着头发,笑容缓缓消失,整张脸拉下:“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她哭着,两滴浑浊落下,她的手捂着嘴,又不自觉的,不知是嘴攀上了手,还是手送入了嘴,她咬住自己的手。 “可是我真的好饿....” “真的....” “真的好饿!”她用力的按着门把手,身体不停的顶着门,粘稠的黑泥自她的下半身出现,顺着下方的门缝挤入屋内。 “呜....啊....啊.....”男孩死死的捂着嘴盯着房门,哪怕他极力的克制自己,但当他见到下方那滩挤入的黑泥后,她再也克制不住了。 “啊!”他尖叫着,黑泥之上长出一排眼睛,它们自顾自的打量着四周,眼珠转动的方向各不相同,又在短暂的分散后,齐刷刷的盯向男孩。 男孩颤抖的看着,他先前一直靠在窗边,犹豫着不敢跳下去,此刻不再犹豫,但也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地面的黑泥化作一条条长虫,它们飞快的射出,洞穿他的身体,缠绕着他,更有一根捂住他的嘴。 它们拖着男孩,将他往房门的房间带去。 “唔——唔——呜!”男孩挣扎着,离窗台越来越远。 这时,钥匙开门的声音传出,男孩父母的声音在门外争执。 “唔!唔!”男孩挣扎着,满怀希冀的看向门外,而后门开了。男孩睁大的眼眯下,大滴的泪水落下。 女孩的上半身立在黑泥之上,她的下半身化作这些,他父母的声音正是从这其中传出。 无数丑陋的虫子中,有两条正晃动着,它们争执的声音清晰:“哦,约理,你终于出来了,我们正商量吃你什么部位比较好。” “我要他的眼珠,我儿子的眼睛那么漂亮,一定很好吃。” 女孩拖着她来到浴室,她关上门,男孩哭闹的声音在这一瞬达到顶点。 “啊!”声音响彻,捂住他嘴的东西松开了,他得以痛快的喊出,但他的声音正不停的间断。 什么东西不停钻入他的体内,冲击令声音断断续续,嘶吼着,变作怯懦的抽泣,然后那声音也戛然而止。 按耐不住的怪物,她的一截或许是翅膀的东西拍在或撞在了浴室的门上,将它拍烂在地,刽得以见到屋内的情形。 女孩背部丑陋的四截翅膀更像是尾巴,它们不适应的自顾自无力摆动,女孩按着男孩的脖子,她下半身的黑泥已经包裹住他。 两只浑身占满黑泥的蛆虫正欲刺向男孩的双眼,女孩也正伏身张嘴,要加入这场晚宴。 忽然,她看向被破坏后敞开的房门,一片漆黑的翅膀盖了上来,挡住了房门,只剩毛骨悚然的进食声。 刽没有进去,他站在外面等待,却也有些气愤。 终于,当女孩再一次走出,她的脸上已满是血污,正抓着一条布擦着自己的脸,擦完的她将布随意的丢到地上。 然后她来到先前男孩躲藏的房间,窗开着,她看着外面,隐隐听到的声音:“这家人又在虐待小孩了。” “呵,不知道是从哪里拐来的呢。” 但没有人上来,直到天亮了起来,声音小了下去,直至再无一点声音,女孩走下楼,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外面很冷,而事实上,当女孩结束进食以后,先前呆着的屋子便也跟外面一样冷了,女孩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些,她单薄瘦弱的身体在雪中一下一下的走着,晃着。 然后她转进一间破屋,是刽最初发现的,带血的那间,她坐在里面,没有睡觉,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被她关上的房门。 她缩在角落歪头抵着墙,而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桌上拿起一盒火柴,划开,丢进中央用石头围起的一处空地上,那儿有再燃不起来的黑碳。 而后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角落,微弱的火光似慰藉着她,她也看着这火光,直至越来越小。 但奇怪的,寒冷却似被隔绝了般,再没有传来,哪怕那火柴很快燃尽。 女孩盯着那儿,半晌,她终于睡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瞎子 直至一声重响传出,一个黑影撞破了门摔了进来,汹涌的寒冷随之带入。 风雪斜刮,他趴在门板之上,又立刻紧张的爬起,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第一时间看向了,缩在角落里的女孩的位置。 而顺着他的目光对视,不对,他并没有目光,他紧闭双眼,分明是个瞎子。 “咳咳。”他咳嗽着,手上的一根木杖抵着他缓缓朝着女孩的方向前进。 女孩在他进门的瞬间便醒了,但一直沉默着,直至此刻,她终于开口:“有什么事吗?” “咳咳。”男人咳嗽着,他的声音嘶哑,“抱歉,事实上我在找人。” “这里只有我。”女孩说道,她眯着眼睛看着男人,眼中却暗自变冷。 “这样吗。”男人赔笑着说道,似听出了女孩的强硬,“不过我找的人倒也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你怎么知道我多大?”女孩问道。 “听出来的。”男人说道,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咳咳。”他剧烈的咳嗽着,似乎他的声音就是在这一阵阵不大停歇的咳嗽中沙哑的。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女孩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我也是。”男人说道,没有回头,“但你应该不是她。” “哦?为什么。”女孩似来了兴致,半点没有先前吃人时的疯狂。 男人只是摇了摇头,他的木杖点在门上,发出木头碰撞的咚咚声,正欲出门的他脚步一顿。 “门....”男人迟疑的说道。 “没事。”女孩摆了摆手,“但你得告诉我,你从哪认出来我不是她。” “声音。”男人说道,“音色以及语气。” “小....小姐,你似乎很容易生气,她大概是不会这样的。” “哼,你试试大晚上被人撞破门闯进来。”女孩说道。 “啊。”男人挠了挠头,“真是很对不起。” 他转过身对着女孩的方向,一边躬着身体道歉,一边后退。 “你接下来要去哪?”女孩问道。 “雪很大,我应该会找一处地方歇下。”男人说道。 “找得到吗?” “不用担心。”男人笑了笑,紧接着猛地咳嗽了起来。 “这里的空房子很多。”女孩说道。 “是的,是...的。”男人笑着,但他旋即顿了下来。 女孩无声的笑了,“还是留下了吧,总归没有我这里安全。” 男人已退到门外,他笑容照旧:“这里,住两个人大概有些勉强。” “怎么,怕我吃了你?”女孩问道。 “怎么可能。” “那就留下来。”女孩再次挽留。 “这多不好意思。”男人说道,探了探拐杖示意:“再见。” “既然这样,关于门的问题我觉得我们就得在谈一谈了。” 男人收到一半的拐杖戛然而止,门外似乎叹了口气,而后他笑着将身体探入:“盛情难却啊。” “你真有意思。”女孩说道。 “你也是。”男人说道。 男人重新走进了屋内,摸索着用手将门扶起,在做这些时,他的后背正毫无保护的漏在女孩的面前。 但女孩没有动一下,她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目光如常——她已经吃饱了。 男人将门靠在墙上,在确保不会倒下的同时尽量的挡住空缺,然后他搓了搓手,他戴着笨重的毛手套,那基本已在雪中湿了,但他没有摘下。 他抓起靠在一旁的木杖,再次看向女孩的方向:“我睡哪里。” “地上。”女孩说道,她的目光同那时注视火光一样的...祥和。 “我想也是。”男人索性不再多走,就地坐下,靠在墙边,风顺着漏缝不住的往里刮,他没好意思说话打破这对两人来说恰好的安静。 “你左手边的床上有被子。”女孩说道。 “你不睡床吗?” “这是一位收留了我的老人的住所,但她已经死了。” “好吧。”男人说道,他利索的起身在靠左手边墙的位置找到了床,而后他拿起被子回到原处给自己盖好。 短暂的安静。 “不问问她是怎么死的吗?”女孩突然问道,她还没有睡去。 “你还不休息吗?”男人问道。 “我睡不着。”女孩回答道,“被你吓到了。” “哈哈。”男人说道:“再次抱歉。” “你似乎没有看上去这么大。” “嗯,只是太久没有整理仪容了。”男人说道,“我不太在意这些。” “好吧。”女孩暗自点了点头:“所以你还不打算问吗?” “有什么意义吗?”男人问道。 “能帮我消磨一下时间。”女孩说道:“夜晚很难熬。” “哈哈,总不可能是被你吃了吧。”男人笑着,语气不变的调侃着。 “说不定呢?”女孩说道。 “那你会吃了我吗?” “我刚刚吃饱。” “这样吗。”男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就睡吧。”女孩说道,终止了谈话。 ............................................................... 女孩的眼睛一眨一眨,眼皮越来越沉重,所见越来越小,终于,像是再也熬不住了,她缓缓合上了眼。 但下一刻,猛地,她睁开了眼,男人的面庞映入眼帘。 他睁开了他的眼,漆黑空洞的眼睛,两人在这宁静之中对视,又不约而同的笑了。 “我已经说过了,我吃饱了,放心睡吧。”女孩的声音说道。 “只是我的一个陋习。”男人将立在一旁的木杖平摊在被子上,双手抓着它。 两人纷纷合上双眼。 ............................................................. 当夜幕降临,两人陆续睁眼,刽站在角落揉了揉眼睛,并不是困了,而是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这里的人总在时间观念上同自己所见相反。 外面逐渐热闹,男人靠在墙边透过门缝看着外面,察觉到女孩醒来,他缓缓的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女孩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怎么,你想要一起?” “那就麻烦你先把你这些胡子什么的剃一剃,这里的空房子很多。”女孩说道。 “也好。”男人推开了门,两人走入夜色中,飘着的雪此刻并没有寒意,事实上自昨天两人对视之后,刽便再没感到半点寒冷。 就近来到一处住所,这里刽也曾来过,它周围在刽的眼中空荡荡的。 推门而出,两人像是没看见那滩血迹,在女孩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二楼,她领着男人进了洗浴间,又自发的关上了门,靠在一旁的墙上静静等待。 她显得分外从容,缓缓打量二楼的布置,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听着门后的洗剪声,一点一点的脑袋像哼着什么节拍。 直至男人走出,女孩回头看向他,他面部盘结在一起的胡子被细心的剔除,黝黑的皮肤稍稍白了些,润了些,从干枯的扭曲树林,变得像冒泡的泥沼。 厚重的衣服被他重新穿上,窜起的绒毛缅怀着逝去的胡须,长久以往的效仿它,他抓着木杖看向一旁等待多时的女孩。 女孩还没有说话,她默默地带头走下楼去,来到了外面。 男人跟了上去,沙哑的声音说道:“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瞎子吗?” “嗯....”女孩在前面点了点头,放缓了脚步。 两人就这么一起走着,直至走到小镇的尽头,隔着不远,便又是另一幅景象。 女孩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前方,并未被黑色侵染的土地,过去人们或许并不在意,可此刻却显得弥足珍贵。 两人突然之间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前方被大雪覆盖的景色,都没有说话,可心中又或许都在想着什么。 “我想我就快要死了。”女孩说道。 “嗯。”男人说道,看了她一眼,他面无表情,紧闭着双眼,但就这样盯着女孩,然后他向前踏出一步。 “可再不进食的话,我想你也会死的。”女孩在后面说道。 “所以,就一定要进食吗?”男人问道。 “最近同类的气息,你应该也能感知到。”女孩肯定的说道,“你坚持不到那里。” 男人转身看向女孩,他摇了摇头,然后用鼻子用力吸了吸,“最近的同类,就在眼前。” 他猛地睁开眼睛,漆黑像血那样缓缓流下,只维系很小的两行,威胁的意味却已十分明显,而与此呈鲜明反差的,是他的面庞正加速变得干枯。 女孩非但没有被威胁到,反而笑出了声:“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老了。” 她摆了摆手:“好啦,好啦,收起来吧,透支身体使用力量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不妨跟我做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很简单——你陪我几天,我就让你吃掉我。” 男人重新闭上了眼睛:“只要你一直进食,你就不会死。” “但我已经累了,我已经不想再吃这些难吃的东西了。” “你可以直接摄取,不必真的去吃他们。” “哈哈,一直以来你就是这样做的吗?”女孩笑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他就这么盯着女孩。 自觉没趣的女孩慢慢止住笑容,她认真的看着男人的面庞,无声的叹了口气:“但我到底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我是能听到,看到的。” “这样没有多大意义。” “......”男人侧过身,沉默的看着女孩,良久,他说道:“成交。” 第一百四十八章 破蛹 也就是在这时,“咚!”一声脆响像是自刽脑袋里发出,重击头部的感觉令本站在一旁旁观的刽直接整个人跪倒在地。 匍匐在地的刽恍惚的看着前方,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刽感到身体痉挛着,有股力量要将他扭成一条,连带着他涣散的精神。 刽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喊出声,他死死的盯着前方,嘈杂的感觉在顷刻间淹没了刽,他像是在穿梭,周遭不断变换倒退的黑白渲染下,不知过了多久,而后黑暗充斥周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嘶。”刽捂着脑袋,剧痛很快扩散至四周,进而诡异的消亡殆尽。 幽幽蓝光在瞬息间从四面八方,如萤火虫那般飞向刽,有那么一瞬间,刽的眼中被蓝光占满。 而后他挣扎着站起身看向四周,他发现自己大概是又回来了,但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了这次剧痛。 他看着身体散发的蓝色光泽,经由双手,他像个盲人一样缓缓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双手像是触碰到了模糊的界限,然后像撑破了气泡、扒开了水面般,他越过混沌,他一头撞入了另一个世界。 ................................................. “噼啪,噼啪.....”是火焰炙烤的声音。 “滋啦——”是锐器擦着金属桌产生的声音。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在令人昏昏欲睡的同时,一次次的令人惊醒。 曾经相伴在街头的两人兴许都在机缘巧合之下,在这同一时间想到了。 “昨夜,我又一次做了那个梦。” “昨夜,我又一次做了那个梦。” ........................................... 漫步在人群之中,一个看上去普通的瘦削青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径直改变的前进的方向,向阴暗无人处走去。 他的手掌成拳,凸起的食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有东西进去了吗?” 刚说完,他自己便又笑了:“说起来,昨天,又做了那个梦。” 他的面庞飞快的变化,多余的部分化作液体,血红的液体,它们挂在他崭新的脸上,缓缓潜面下。 如果罗萨在场,他一定认得出来这个人,这个逃得如此震撼的家伙。 这一次,他无比低调化作阴影潜入地下。 ................................................... “左眼....” “右眼....” 刽捂着自己的眼睛走出,他的双眼在如细纱蒙散的黑色下,显现出不同的颜色,一边血红,一边映照火光,但他们都紧接着被暴涨的黑色所淹没。 他回头,不解的看向身后那弯腰进食的女人所在的方向。 “怎么可能...你明明被我彻底的吃掉了!” 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他只是对自己喃喃自语:“左眼跟右眼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紧接着的一瞬间刺痛令他紧闭双眼,就像急速的浏览了一遍其中所蕴含的东西,变换的色彩被糅杂成了刺目的白,激烈的信息毫不讲理的灌入。 细纱散作细沙,缓缓飘回女人的体内,也令刽能看清楚眼前的情形。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晶莹的蓝氤氲着的神秘不同于周围的种种,他将之握紧,抓住繁杂思绪。 却也就是在这瞬间,女人浑身一颤。 ............................................................ “噼啪,噼啪。”像是陌生人靠近的脚步,沉重的,却令人提不起兴趣。 女孩低着头,她带着蛹的身体被死死的固定在木桩上,火焰炙烤着她。 “好...好饿。”剧痛将她激醒,可她在清醒后的第一时间首先觉察到的,却不是那些弥漫在体外的火焰带来的苦楚。 她看着身下的火焰,咬着嘴,轻轻合上了眼,身边一道道气息像白天林立的高楼,那样的显眼,那样的.... “不,不可以!”她在心中对自己默念到,“我答应过...” “咔!”火焰环成的圈聚拢,簇拥着将木桩的根基焚蚀,她能感受到身下的摇摇欲坠,轻轻摇晃的感觉仿若要将那种虚弱感加倍的激发出来。 盘卷的焰浪顷刻间将她吞没,“轰!”扑面的火打断了她的思索。 而后剧痛终于传来,体内与体外的痛苦并作一处,像是匕首绞入腹中,带着痛苦的饥饿感无疑会更让人感到疯狂。 “我说过,我能带领你们走向我所说的那个未来!” “啪嗒。”碳木折断,在高温下隐隐变形的上端亦坠入火海,绳子被烧断,女孩直直的跌落火中。 在火中女孩变形的身体也像木炭那样,于一片火红之中,她零散的黑色轮廓跪撑在地,她恍惚的听着外面的话,听不太真切,她也不想听。 她无意识的跪坐在原地,立起身子后空出的双手抓着身前的火焰,她看着自己本白皙的皮肤正加剧的变化,那种痛正快速的走向一阵阵空虚。 她快要找不到自己了。 她一把把捞着前方的一切,但她带不走任何。 火没法随着她的手跟她一起进入她的嘴,重复几次之后,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的手不再徒劳,而是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就像是...想要阻止自己呕吐那样。 “上天送来了这个魔鬼,正是为了告诉大家,我们走的路是正确的!” “眼下,这个邪祟将被抹除!” “而我们,也将迎来新的开始!” “愿我们的火能净化一切!” “......”。女孩已经听不到任何,她周身衣物点燃的火,她悄然垂落的手点着的火,她迷茫的看着,看着手上的火。 然后她笑着将那截肉,带着火的肉塞入嘴中。 “嗯哼,好饿。” “呲啦!”像是液体挤破容器的声音。 “噗滋!”像肉体破裂的声音。 火海中跪坐的女孩久久未动,她像虫子那样挺起上半身,她充当双脚的下半身在此刻绽开。 就像是孔雀开屏,女孩穿上了她的舞裙——延绵不绝的舞裙。 液体泼在火上,发出“呲呲”的声音,这只是前奏。 短暂的些微动静代表的平静只持续几秒,下一刻,漆黑的风席卷过所有的街道,驳杂的一切粗暴的撞向周围。 “啊!”撕裂的喊叫盖过一切,饥馑的风带着猩红,像黑夜中的一双双眼。 “噼噼啪啪!”不断有什么撞在墙上,撞在玻璃上,撞在能触碰到的任何地方。 什么东西撞作肉泥的声音不间断的传出,混合着那绵长的惨叫,那声音像波流般。混着杂音,像是在起伏。 短暂寂静。 席卷的尘波覆盖至城镇各处,女孩痉挛着,艰难的保持的原来的姿势。 她勉强的转过头看向四周。 恍惚牵扯着大脑,营造出虚假的祥和,像是想让自己本就痛苦不堪的身体好过些。 然后她看到了那一切,眼中的场景撕开虚伪带来的冲击令她陡然清醒过来。 外界不绝的惨叫与混乱拥挤的人群充斥她的目,她的耳,以至于她第一时间安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上发生的变化。 “啊!”不堪的叫喊随处可闻。 蠕动的虫子混在无故掀起的黑风之中,此刻部分贴在人的身上,随着风散尽,它们撑起身体,开始试着用头部钻入附着的人体内。 散落在各地的其他也缓缓开始行动,本粘稠的它们此刻用力的撑开贴在身上的四对翅膀,映着人面般黑色纹路的翅膀。 撇开被气浪掀飞的途中砸死在障碍上的那些,其余所有的虫子都齐齐的升腾起来,四处寻找的食物。 通体漆黑的黑色虫子简单的长着四翅,再没有任何,它们像针筒那样,一头撞到人的身上,将头刺入人的体内,而随着它尾部凌乱的摆动,它漆黑的身体色彩不断变化,就像是将体内的黑色注入了人的体内。 不断有被寄生的人无力倒下,他们身上的虫子尾部保持着各种姿态,头部带着身体插在上面,虫身尽数自尾部开始褪作白色。 而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倒地的人,他们的肌肤开始变黑,轮廓开始模糊,像是要从固态变作气态。 “别过来,滚开!” 有人拔下身上的虫子,它们的头部死死的卡在肉里,虫身无比的脆弱,扯着暴露在外的虫身发力能轻易的扯下那些已发白的部分。 而诡异的是,发黑的部分吃痛过后,竟迅速的从它本来的身体上分离出来。 就仿佛...它们是由一个个个体一节节构成。 分离出来的个体——一条短了许多的虫子一头钻入伸来手掌的手心,继续注入体内的黑色。 这样的场景在各处上演,它们像是完全的免疫了物理上的驱逐方式,而被寄生的人在一阵手忙脚乱后,大多都倒了下去,再没有能力挣扎。 像是肌肤被溶解般,越来越透明,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黑”人引来极多盘旋在空中没有食物的虫子,它们齐刷刷的扎入其中,直至他再腾不出一个位置。 “呃....”女孩看着这些。 她开始剧烈的喘息,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散发的气息对他有着极强的诱惑力。 也就是在这时,她下半身炸裂的裙体已尽数消融,成了黑色的气体漂浮在周围遮蔽她的下半身,那些气体不断的像里翻涌,越来越小。 剧痛感再一波袭来,她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外壳随着颤抖,在她不甘的弯下腰撑面大地时,她的肌肤撕裂——每一处都龟裂着,露出其中粉嫩的血肉。 她在生长,她长期维系的幼年时的模样在此刻加速的生长,填补着过去的空白。 “不要怕!现在正是这个怪物最虚弱的时候!” 除却四散而逃的那些人,仍有几个声音在喧嚣之中坚定的,此刻开口的,便是女孩在火海中听到的那个。 女孩看着身下的地面,斑驳起伏,虫子在其上起伏,粘稠的黑色盖过坚硬,这里成了虫毯。 她感到自己正变得无比通透,每一分变化都清晰的传递到大脑,身下的柔软与鼓动引起的些微瘙痒,身体的裂痕与血肉的撕扯带来的痛苦。 耳畔,再细小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故而那些喊叫声,对话声在她的耳朵里,正不断地在将她的耳朵乃至大脑分食。 是的,她感到此刻,身体的每一处痛楚都是无数只虫子在进食,它们密密麻麻,此刻钻入自己的大脑。 她胀裂的脑袋忽而变作一点一点如由无数密集所引发的连串弹丸钢针迸发,那种感觉仿佛掀开了她的头盖骨。 她的手臂在扭曲中变长,逐渐稀薄的黑雾孕育出双腿。 “啊!”她尖叫着用十指抓着脑袋,紧闭的双眼因用力,眼中的漆黑映出无数虚幻的色彩。 她迫切的需要发泄,她感到自己在狂奔,她在刺眼的光幕下狂奔,追逐着看不清的光点。 无数的呢喃声响起,又在脑海中无限放大,她听着这些,越发用力的闭上双眼,因而她所见的光点也就更加刺目。 她仿佛在接近它。 她愤怒的捶打地面:“闭嘴!闭嘴!” 黑色的浪潮汹涌,随着她拍打的震动,忽而自下方喷出,将周围所以还能发出声音的尽数吞没,待冲天的光柱散去,留下的,只有一具具焦黑的骸骨。 气浪盘旋着,带着一片片夹杂在其中的飞虫,抵着建筑一点点平推,碾过的血肉造就的涂鸦随着墙体的碎裂塌落,四散各地。 飞虫像下雨、播重般落下,顺着风旋,砸落在地的,它们的脑袋就像寄入人体那般嵌入地底。 这里被夷为平地,这里化作了地狱。 寄生在人体上的虫子像是汲取够了养分,黑色飞快的自头部涌回虫身,而后它们飞快的飞向女孩,一遍遍刺入她的身体将自己的黑色注入她的体内。 稚嫩嘶哑的声音在已然失去辨识能力的脑海中,似乎响起:“妈妈,吃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化茧(上)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对我很好,他很温柔。” “他似乎是从外面溜到了这里,为了他的创作。” “然后有了我。” “但自我记事起,他似乎就一直在变。” “他的温柔像砂土擦过地面,越来越少。” “我跟在他后面,迎着怒号的风,最开始是一点,但越来越多。” “有一天,当那样的他彻底消失,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同我面前的风混在一起。” “父亲变得暴怒,因为外面的某些事。” “他很瘦弱,所以原本他的双手轻抚时,很是温柔。” “他很瘦弱,所以现在他的双手重抡时,很是刺痛。” “就像带着叶的小枝,此刻它干瘪且尖锐的擦着地面。” ........................................................ 尖锐的金属擦过地面,摩擦的声音似引起了我的某些记忆。 我听到这些,突然醒了过来。 ....................................................... “父亲越来越瘦弱,他好像病了,被什么东西吸去了,就像吸走他的温柔那样。” “有一天,他突然再也坚持不住,开始了他短暂的,终日与床相伴的日子。” “那时,我有些开心,因为用骨头打人,很痛,而且担心他的骨头被打断,很累。” “我们彼此互不干涉的度过了一些时日,尽管他时常的目光会令我感到拘束。” “像被风吹着,他倒回,四散的飞沙在地面打着滚越聚越多。。” “忽然有一天,他突然坐了起来,像恢复了些许的精神,他拿起已许久未动的纸笔,又叫我过去。” “我忐忑的来到床边,见他又高高的举起手,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很久没有动静,然后我的肩被轻轻的拍了拍,像拍去尘土那样,父亲没有再摸我的脑袋。” “他同我说了许多,但我几乎都没有怎么听,也就不可能记下。”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似乎有这样说。” “事实上也确实,他在第二天便走了。” “然后那东西找上了我。” “他告诉我,如果我不答应,它就去找母亲。” “但母亲已经够累了。” ......................................................................... 我恍惚的看着头顶,昏困的重影就跟那时一样。 “我并不讨厌那个暴怒的父亲,这是我在无数日夜漫漫长路中思索得出的。” “我只是...讨厌令他变成这样的世界,以及让这个世界变成这样的,卑劣的人。” “我讨厌温柔,就像此刻,当我做着这样轻柔的梦时,耳边的聒噪刺破了这些。” “人不会抗拒那些习以为常的。” “他们会逃避、会反抗,但当避无可避时,他们会承下那些,然后继续日复一日毫无意义的,自我的欺瞒。” “可倘若最初,他们便诞入春,走过夏,历过秋呢?” “我踏入冻原,开始了属于我的,万物死寂的冬。” “我将久居于此,这已无法避免。” “我每每忆及的种种,都只一次次的扩大我的伤。” “然后我看向远方。” “向着那边走吧,等到有一天,我已准备充足,带上我的一切。” “向那边走吧。” “循着那殷切厚实的手掌、目光,向那边走吧。” “直到我倒下,亦或有什么,像那手掌一样,担在我早已僵硬的肩上。” ........................................................................................ “........”,我眨了眨眼睛,身体的情况在瞬间涌入我的脑。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动了动,被束缚的四肢令我没有太多腾挪的空间。 “哟,你醒了?”声音在我的后面响起。 紧接着我感到自己被立了起来,连带着身下的铁板。 声音自身后来到我身前,但我的双眼一片模糊,事实上,对周遭的一切,我的双眼皆是一片模糊。 这意味着我的双眼正本能的排斥着周围的一切。 勉强看清面前的人影与墙上一片片像贴纸般的东西,四周散落的书与随处可见的书页被挤兑在视线边缘。 眼中像窗上的雾,被占了一大块,且它们仍在不断的扩散。 无力的四肢哀嚎着,随着我止不住的颤抖,随着眼中不断扩大的模糊,一种呕吐感直冲大脑。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也到了火刑的时间了。” “不过很可惜,你看不到你的干妹妹被活活烧死的样子了。” 急剧靠近的身影,面前的人一只手卡在我的鼻子下,用力的捏着我脸上凸起的颧骨,接着冲劲,他将我的头用力的按回铁板上。 “咚”的一声响。 后脑勺传来的痛令我短暂的清醒一瞬,紧接着便是更猛烈的晕眩感。像是有什么将脑袋向下压,有什么将肝脏向上扯,那种呕吐感越发加剧。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咬牙开口说道:“你说...什么?” 那只手顺着我的鼻子往上,抚过双眼,径直盖在了什么,短暂的安静。 “我已经等不及了。” “你的秘密也好,你的力量也罢,等我把你吃掉,就都是我的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留作纪念。” 双眼被突然捂住,紧接着一股剧痛疯一般的涌入大脑,同那昏昏沉沉的势头缠在一起,将我的意识搅得稀巴烂。 “啊!”我惨叫着。 借那只手挪开半只眼的瞬间,一柄尖锐的东西顺着眼的缝隙捅入,又随着他的拔出,那尖端盛放眼珠的部分——延伸而出的黑色像勺子那样,此刻正滴着血。 “知道我为什么不去那里吗?” “那里的人都是疯子,他们组了个什么破宗教,总想着烧死异教徒。” “那里已经没有正常人了。” “......”,“嘶——”。我完全没有将他的话记下。 此刻随着眼睛位置的剧痛,那血肉模糊的眼窝,无数的黑色炸裂开来,像浊气自眼窝深处攀附至面部结成的面具。 我感到我一半的面庞正僵硬的,紧接着无数声嘶力竭的怒吼在我的脑海中响起,像数根钢钉,一下就将我破烂不堪的意识钉死在墙上。 “好饿——” “为什么不进食——” “为什么要忍耐——” “这就是伪善的下场!” “啊!”在这声音之中,我忍耐的剧痛下意识的想捂住伤口,但我的四肢早已被固定,长久未曾进食也导致气力不足挣脱它。 “咔咔.....” “嘎咔咔——” 我口中已发不出正常的语言了,那言语化作钢钉为我凌乱的思绪强制性的带来了一个方向。 “是啊,我为什么要忍耐?” “这就是我的坚持所带来的。” 我这样想到,床板微微倾斜,男人整个人压在了我的身上,手随之挪至额头,将手中锐器再次刺下。 “你放心,你的这对眼睛,我也会挂在墙上好好珍藏的。” “咔。”喉间的呕吐感正疯狂上涌。 “快了,就快了。”焦灼感已然蔓延体内。 在匕首化作的流星撞破眼中雾霾的刹那,闪烁的寒芒间迸发出的黑色流入我的眼窝,我的眼中一片漆黑。 “啊!”剧痛令我再度挣扎,束带被恶趣味的留了些许余地,后面的金属扣撞着床板发出的啪啪声引得恶魔狞笑。 以及,饥饿。 “嘎——”像什么东西涌入喉间,打断了我的惨叫。 代替血的黑色面具已淌过整张脸,上面的伤疤仿佛活过来般呈现在这面具之上,它们缓缓蠕动,立起的部分如同正看着那拿着我两颗眼球的怪物。 “呵,负隅顽抗。”他高举匕首对着我刺来。 “砰~”悠扬清脆的声音中,我的面具在瞬间变得尖锐,顷刻间化作的结晶刺入我的脸颊,它挡下了那柄匕首。 “嗯?”男人疑惑的看着床上的我,此刻的我已经敛去了所有的声音。 “呲——”无故的,我的全身开始渗血,坏死的黑血,那些血像活着的虫子般聚作一条条抓向压在我身上的男人,但他已提前向后退去。 紧接着我的全身都像面部那样以极快的速度进行着结晶化——连带着那些黑血。 脸上的结晶挡住了我张开的嘴,身上的结晶撑破了束缚我的带子,也就是在男人认为我要掉下去的瞬间。 无声的,无数似藤蔓的东西自我的全身各处飞出,钉在墙上,将我固定在了半空。 而我一直被挡住的面部,张开的嘴中,顷刻间飞出的大片乱流轻齐力冲破了阻挡的结晶刺向男人的喉咙。 险之又险,男人后退的身形前,一面黑色的壁障将之阻隔——他反应过来了。 啪啪啪,密集的虫雨撞在屏障上,四散着将之蚕食,而男人正看着因结晶被撑破,露出了脸的我。 眼窝的血已止住,流下黑色的泪,张着的嘴一直不停的呕吐着,不时的咳嗽产生的抖动中,嘴依旧被无情的撑开。 而后一直低着头的我似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用黑漆漆的双眼盯着他。 对视的刹那。 “该死。”男人破口大骂,“原来你才是母体!” “这就是你的秘密!” 他转身正欲走,霎时间我双眼再度刺出两根长虫,同口中喷出的乱流一起汇聚在冲击的中心,屏障应声而碎。 铺天盖地的细密黑色,贴附墙壁的那些速度已然超过男人,抢先他一步封住了所有能出去的地方。 两根飞出的长虫在半空被再度生成的屏障斩断,在屏障内的部分在顷刻间幻化出四翼的独立个体,再度冲向男人。 而在外侧的那部分,顺着平整的切面,那两条长虫飞速的完成着结晶化。 男人看着第二层屏障也将被冲破,他边退边大手一挥,黑影化作的手一把将两只飞虫拍飞在墙上。 只提供一股力,黑影化作的手触之即散,唯恐沾染到那些被吐出的东西。 他隔着摇摇欲坠的屏障看着被吊在半空的怪物,此刻他终于止住了呕吐。 也就是在这瞬间,“嘭!”整个屋子被四面八方的力向外推着,两只被拍飞的飞虫成了压垮它的最后。 被侵蚀的越来越薄的墙被轻易的撞开一个洞,大片大片的黑虫争先恐后的飞出。 “嘟嘟嘟——”接连不断的密集响声从外面传来,像东西撞在物体上,又像是在进食。 男人看着那一线被吞没的亮光,本愁容满面的他突然一笑,也不再给屏障加速,任由屏障在顷刻间覆灭,他瞄准那怪物的位置在屏障破裂的瞬间捻刀一扔。 紧接着转身甩手,黑影化作的巨拳猛地砸在门的位置,“啪吱——”本就脆弱的门应声而脆,他头也不回的窜出,同周围那些黑虫一起。 第一百五十章 化茧(下) 黑虫飞的很快,看上去像是某种细小的瓢虫,乱流顺着大洞涌出,紧接着是随之坍塌的整面墙,像积蓄已久的潮水,它们打着巨大的浪头盖过周围的一切。 “噼里啪啦”,身着漆黑化作的大号外衣,这气息罩住他,而外面,便是数之不尽的虫潮。 “嘎吱——嘎吱——”利器一遍遍在身外的屏障上划过,那越来越重的压迫令他险些摔倒在地,冲击中,他手脚并用的踉跄而行。 但所幸,压力不再增加,正如他猜想的那样,他体表的屏障上已经没有一点可以供飞虫落脚的地方。 急于觅食的虫群不再攻击他——那个怪物根本就无法操纵它们! 只需要维持住体表的阻挡,就这样一直向前,等到那怪物无力支撑,等到虫群得到满足。 “哈哈。”男人仿若跌入溪流的卵石,感受着四周不断传来的摩擦,他不由的笑着,就好像它们正令他发痒,是的,他的心正发痒。 因他正无比的接近着,灵魂的本质,就像那时,他畅快的。 “哈哈。”他想,他喘不过气般的笑着。 “等我回来!”他大声吼道,不管身后的怪物还有没有余力听清。 .............................. “不...不!” 许慕石死死的看着前方,那团正突兀移动着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 虫群向地平线展去,吞下触碰到的一切,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还是控制不了这些。 匕首嵌在面部的结晶上,险之又险,但它此刻也随着攀附而上的结晶在霎时间破碎的掉在地上。 昏昏沉沉的黑色,分离出的意识随着虫群的远去,被扯的稀烂,零碎的画面像破碎的尖屑扎在脑里,随着移动而变换,他们在脑袋里蠕动。 动不了,疼痛压抑产生的憋屈像被灌注成的一柄武器,它取代他的脊柱,将他钉死在此地,就像稻草人那样。 他咬着牙,又要像之前那样昏过去了,许慕石这样想到,但一想到眼前那逐渐远去的,他的愤恨便想搅动脑袋的棒子,他搅的令那本就一团混沌的大脑同那些尖锐完全混在了一起。 “至少,至少要将他——” 他的口中已经很少在涌出飞虫,此刻,一只恰巧诞生的零散正要飞去,却迟疑的停下,回头盯着血肉模糊的少年。 片刻,它仍自顾自的远去,偏离那已无从下嘴的虫团,向远处,盛满少年兴许未曾见过,但仍不愿侵占的地方,狠狠的咬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越来越暗,就像他要睡去,他极力睁开双眼,但他却再难以看见,他本就已经是瞎子。 沉溺的气已然力竭,再挤不出一点。 ................................................ 你觉得,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也只是,迫不得已。 老人佝偻着坐在一旁看着他,漆黑一片,挤兑的黑分出的丝丝缕缕间隙勾勒出两人,浑身漆黑的两人。 “呵。” 老人见他转身,他身上的流线正暗淡,难再与周围的黑区分开来,他将融入其中。 但他又转身。 只是恶狠狠的盯着。 悬之又悬,他的身形堪堪伫立在一席黑前,而他,昏暗的,便似那通向地狱的大门。 只是一句忠告,老人笑了笑不再看他,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在我看来,恶就像是虫子,丑陋的,致命的虫子。 而善,自然而然,就是蜕变而出的蝶。 虫会诞出蝶,蝶也会诞下虫。 一缕扭动的黑线飞快膨胀,应着老人的话,扭曲着,光亮从它漆黑的外壳下炸开,绽出光暗分明的蝶,在这一片混沌之中。 他看着那泾渭分明的蝶翩然起舞,翅间拍下若辉光的尘粉。可随着抖动,周围粘稠的黑色正不断的沾染它、包裹它。 它终像死蛹般垂落,仿若先前那一瞬的遗世独立,只是思绪发散下的灵光一闪。 老人拿起那枚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会这么做,也就同它一样。 这只是一场往复的轮回,直至迎来真正的死亡,而现在,我要挣开身外的那层污垢枷锁。 “咔。”老人捏开蛹,释放出那萎靡将死的蝶:就像这样。 你明白了吗? 没人回应,周围不知何时已再无半点光星,老人像是已与自己自言自语了半天。 老人突然笑了:对每个人自己而言,哪有什么善恶,只是对错,我们,每个人,都正走在一条血腥的路上,踏过的每一步,踏着的每个人,都叫善、恶。 我们只是终其一生,寻找着,证明着,自己来时路,是否对。 ................................................................................................ “.......” 像是播放了一段提前录好存在脑海中的影像,本不存在记忆中的影像。闪回的片段急速的播放,揪着那洞穿天灵的痛,将喘息化作凝重的沉绵。 “........” 许慕石抬头,眼前景象大致未变,他似只昏了几秒。 你明白了吗? 老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令那苦闷、积压已久的东西一股脑儿的,顺着这方向宣泄而出。 “咔擦。”就像老人捏碎那虫蛹那样。 他张了张嘴,无声嘶吼中,狰狞的面部仿若牵引着全身的结晶。 龟裂,结晶正龟裂,顺着那对空洞望向的远方,丝线分割出每一份独立的个体,然后它们回转,齐齐的向着一个方向冲去。 就像一个手掌,此刻,五指齐并,收指握拳,将盛在手心的球体用力捏烂。 风、尘,一簇簇、一群群、一道道,飞虫直直的撞向那球体,甚至来不及减速,就这么不计损伤的撞了上去。 悲鸣,在许慕石张开的嘴漏出的无声嘶吼下,那一声声突兀的悲鸣就好像从他口中传出一般。 沙哑的哀求,尖声的痛呼,似正饱受折磨的虫群中不断有谁在半空落下,又被身后的大片裹挟着,一起撞了上去。 混乱的涡旋中一股股虫流起了争执般有的向外冲,有的则顺着那道越发炽热的气息冲去。 两股力量相撞,却好似作用在许慕石的身上般,他身上的结晶愈发破碎——这或许是为保护虚弱的它而产生的结晶此刻却正从内部开始瓦解。 “........” 你明白了吗? 两股力量夹着那股执拗,他撑着逼仄的空间,忽的,他一展双臂,已然麻木的双臂洞穿阻挡,刺了出去。 声音久久回旋,与他脊椎切割开的中线向两侧,激起的晶簇于此时,相呼应般,一瞬间,对称的出现。 许慕石挣扎着扭动身躯,想要起身,想要伸手,想要抓向前方那混乱的漩涡。 两股力量,就像出拳时的助力与阻力,它们相互拉扯着许慕石,将他留在了这里。 “嘎吱。”老人捏碎蛹的声音,连绵不断的响起,一侧的晶簇不断的翻涌,不断的产生越来越大的间隙,间隙间的黑色正不断的化作液体流下,而另一侧的却像一片片鱼鳞般贴合捋平。 该选择了,可就像从小到大那样,他很少有选择的余地。 他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黑水淤积在身前,不断隆起,成为一个不规则的个体,他感受左手的阻力越来越小,终于一挣,突破的拘束。 “啊!”刺耳的声音在虫群中响起,向外冲去的那些发疯般的调转方向,冲向许慕石面前的那团黑泥。 “为什么?你不要我们了吗!”不规则的合成音勉强的响起,飞虫不断注入黑泥中,它不断的变大,一只只眼浮现在它的各处,但都不约而同的盯着许慕石。 “好饿!好痛!好冷!”那个体不断的像内翻卷,像是为了逃避这重重折磨。 许慕石没有看它,他只是盯着前方,失去了阻力,齐力撞向中心的虫群终于撞开了那层外壳,露出了里面因为全力维持屏障,已经精疲力尽的男人。 猝不及防之下,突入的虫流像锥子般刺向他,“咔。”它们撞在了提前生成的一小块贴身屏障之上。 男人提前预知到这一幕,拼命生出的屏障死死的与之抗衡,但这也预示着外面的全面崩溃。 无声的,那蛋壳般的屏障自四面八方被突入,彻底的破碎,四面八方而来的力量将男人拍飞、洞穿。 而也就是在男人被洞穿的瞬间:“不!”他凄厉的吼道,紧接着,他直直的摔倒在地。 他飞快的爬起,转过身恶狠狠的盯着许慕石:“你竟敢,竟敢将我污染!” “我要杀了你,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而许慕石,终于挣脱束缚的他从破裂的那一半缺口中挣扎的钻出,摔倒在地。 他死死的盯着前方的男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跑不掉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若踏过此腐朽 一刹,汹涌的虫潮彻底的吞没男人,破开他的肌肤,钻入他的血肉,畅快的进食声窸窣,引得许慕石身旁的黑泥怪物蠢蠢欲动。 许慕石爬起,他拖着那藕断丝连的大片结晶,看着面前翻涌的虫群,失明的双眼凭气息分辨周遭,却见隐隐泛红的虫群中,那不断隆起的球体在顷刻间破裂,男人像炮弹一样打出,飞快的砸向他。 虫嵌在他的肉里,骨的白、血的红、虫的黑,三者混杂在一起,与高速中,喝着风声,如畸变的野兽般凌空而行。 高速中被甩落的虫与凭着足器口器死死挂在他身上的虫数不胜数,凭借这一瞬间的爆发,他轻易的脱离了虫群,重重的撞向了许慕石。 “嘭!”根本来不及反应,巨大的力已将许慕石撞飞出去。 周围因虫群吞噬殆尽,无比的空旷,男人借着势头将许慕石撞出十多米远,彻底的抵死在地面,嵌于地表。 而作为代价,脱力的他翻滚着,蜷成团滚落在更远处。 “啊——”无声的嘶吼,许慕石伸出手,从始至终无比憋屈的他刚刚挣脱束缚,却又横遭重击,就像被热油冲刷,由内至外。 他拼了命的翻过身,勉强爬起,虫群已同他擦肩而过,飞向不远处的男人。 “.....”他咬着牙,恍惚的转过身,便见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庞,他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逆着虫流而上,恰恰僵持在许慕石的面前,在难寸进。 下意识的,顺应这份恍惚下的本能,许慕石挥出一拳将男人打倒在地。 他站在原地,右手捂着挥出这一拳的左手手臂,就这么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 两人都在调息,只是许慕石此刻安全的,而男人却已又一次被虫海吞没。稍稍缓过来的许慕石回头看向那一动不动的眼球集合体,它似已稳定,外壁不再翻滚向内,此刻像雕像般一动不动。 暂时将它放在一边不管,许慕石重新看向被虫群包裹的男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有嘎吱嘎吱的啃食声。 风将那不甘扬起的沸血轻轻抚平,许慕石稍急的呼吸着,越来越缓,就好像一切就要在此终结,以这样出人意料的简单方式终结。 不平处哽至骨髓深处,紧的他喉间若吞下火球。 “嘭!”一只粗壮的巨手猛地突出重围,扣在地上,被啃的浮现出残缺白骨的手上,膨胀的气隆起气泡,如薄膜般盖着,就像蛤蟆的皮那样,虫被盖在其中。 紧接着,一个已不成人形的怪物猛地撞出虫群,裹挟着覆在他身上,没被甩下虫冲来。 “咔咔——”他笑着,歇斯底里的笑着,脱离了血肉,笨拙的骨架撑着他畸变的身体,定睛看去,那巨大的手拖着萎缩的身体——那手竟由男人全身的骨架长成。 那怪物一拳便将许慕石再度锤飞出去,只是当许慕石重重落在地上时,他却笑了。 想要再度前进的怪物被虫群拉扯着,他费力的向前,每一次迈步,巨手后的萎缩身体都被扯下一部分。 仓皇的声音尖声响起:“不!别这样!” 怪物像是没听到,碎片摩擦般无序的零碎声音自顾自的大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更接近了,我就再一次快成为我了!” 他挥舞着巨手,砸向爬起的少年,他将原本的自己当作武器,毫不在意的使用着、宣泄着。 无穷的疼痛正刺激着两者,在这已被虫群腐朽的地界上。空旷,寂静,就像梦那样,一个人的梦。 人驱使着梦中的自己,肆意且疯狂的尝试着,践踏着腐朽,嘲弄着梦的本身。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那么这场梦的本身,做这场梦的人——究竟,是否腐朽,又将因何而腐朽? 重踏,巨手又一次砸下,砸向地面,它砸不穿它,它始终在这片腐朽之上,同这片大地上众多苟活的人一般无二。 所谓的勇气,兴许由诸多不幸连成的偏执,只是沾上了一点侥幸,便理所应当、自以为是的,成了高洁。 但,真的是如此吗? .................................................. “嘭!”怪物依仗力量,粗暴的撞开虫群,任由虫子趴在它的身上,而此刻,这些不曾被解决的隐患在顷刻间同时爆发。受到号召的虫飞离怪物的身体化作盾牌挡在许慕石的面前。 一拳一拳,身后飞去的虫越来越多,那盾也越来越坚固,直至再难撼动。 相对的两人一前一后,在越来越慢的移动下,终于再度止住脚步,相互对立。 巨手在瞬间攀上虫盾之上,向下一砸,紧接着五指一握,将之甩飞,半空的盾顷刻间解体,像斗篷般,顺着手臂再度覆盖到它的身上。 许慕石挺身一刺,趁着空荡,拳头洞穿怪物那畸形的身体,就像是打在了水袋上,一股无力的晕眩感却险些让他摔倒。 突兀的寒意与呢喃仿佛要将他压倒,他这才反应过来,并不是无力,而是那怪物真如水袋般破裂,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四散的阴影像八爪鱼那样打着旋裹住许慕石,唯剩下那始终不变的巨手高悬头顶,一拳砸下,将许慕石彻底砸下。 飞掠的虫群再度冲刷,在虫群的包裹下,耸动的许慕石体内,再度窜出无数如刺般的长虫。 冲天而起的长虫迅速缠住巨手,将它用力的甩向一旁,一并甩下的,还有破碎残存的,如薄膜般的黑色。 虫群赶忙扑向那半空的巨手,像巨兽般,它们聚做一团,张开血盆大口,将之重重的压在地上。 许慕石踉跄起身,迈着摇晃的步伐,直直冲去,而虫群中,杂乱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不要,我还不想死!”先前怯懦的声音再度响起。 “但就快了,就快了!”粗狂的声音响起,“他们都已经为了这而死去,你又凭什么畏惧!” 对话间,长虫已刺了上去,直指虫群中的巨手。 “那为什么不是——”声音戛然而止。 “你不会还想活下去吧。”粗狂的声音嘲弄着,“在被这些污垢腐蚀以后。” 一股拉力瞬间传出,拽着触手,将许慕石朝虫群的方向用力一扯。 “咔擦!”像是骨头断裂破碎的声音,此刻这声音密密麻麻的响起。 强烈的爆炸猛地掀飞周围的一切,将许慕石,连带着虫群一起,而那产生这爆炸的地方,那巨手正重构着身体。 它失去了骨架,失去了一切,只剩下力量,榨干一切后获得的力量。 “最后的阻碍,终于也肃清了。”那怪物说道,然而此刻的它却也不像怪物,只是不像人。 它只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由一个整体变作另一个整体,不似怪物那般,将一个个整体拆解开来,把一个个不同的部分组合成一个整体。 它纯粹的,它的气息不断地变化,最后变得同周围一模一样,它漂浮在半空,看着下方,受着许慕石的仰望。 视线的交错,一种被异物扫过,像风、像水那样的感觉直冲大脑,却又在瞬间,它们消失不见,就像是,混在了许慕石的体内,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下一刻,许慕石的视线一暗,彻彻底底的与这个世界断开了联系。 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一切都不复存在,就好像他被那异物取代,完完全全的被剔除了出去。 半空中,它看着虫群温顺的蜷作一团,然后,它似无形的隔空一捏,将所有的虫子捏碎。 它久久伫立,盯着下方的地界,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它开口:“其实我一直很想回到过去,告诉那时的我,把这双眼睛还给你。” 一片寂静,像是一切都被分离了出去,只剩下它同这世界,它与它对话。 无人应答,只见它忽的加速,如瞬移般,重重的打在大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而现在,我真的很想知道,制造出这一切的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创造、赋予,却又毁灭、剥夺。” “我想见一见你,问一问你,更想将你重重的打倒在地。” 它一次次的砸向地面,那坑越来越深,像是一个通道,通往一个深埋在腐朽之下的地方的通道。 它执拗的不肯离去,用尽全身的力气一遍遍一下下的砸下,想要将之撼动,哪怕是死亡。 就像是飞蛾扑火,它一遍遍的靠近着深渊,越来越近,他的身体也蜕变着,在这一次次撞击中,越发的明亮。 灯火在风中摇晃,剧烈的燃烧,大口大口吸食的灯芯每一次伫立,都更加的明亮,它炯炯有神的迎接下一次的撞击,不知疲惫。 它泯灭了一切,只留下最初的,兴许可以被称作勇气的东西。 而后它与那深渊遥遥相望,隔着这片被洞穿的腐朽。 它突然笑了。 “还给你。”它说道。 再没有声音响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却堕入厌与恶 刽:“............” 破风的呼啸,顷刻间吹散刽眼中燎动的幻火。 眼前的女人扭曲的扑来,她本就虚幻的身体此刻变化着缠作一团,又在一瞬间迸发出来,便已是大号的昆虫模样。 堪堪反应过来的刽飞速后退,却听女人疯狂大吼:“你逃不掉的,只要吃掉你——吃掉一个好人。” “求求你,他答应了我的!” “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不知道多久了,我不想在这呆一辈子!” “也不想用这漫长到近乎无限的生命去等待下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的人。” 说出此话的女人,它的表皮正不断的溃烂、褪散,化作彻底的黑,这才是它本来的面貌。 “我会温柔的,我保证我不会弄疼你!” “只要吃掉你,我、我们,都能变成好人!” 一对巨大的前足不由分说的压下,却也是心念一动,先前经历过的一切,截自某个片段,湛蓝的剑猛地弹出,挡住了这一下攻击。 “求求你,求求你!”那巨大的黑影仿若疯了一般,它一边哀求,一边催着身躯压向刽。 只见它作势盖过了刽,将他掩埋在黑色中,湛蓝的光一旋,却又四绽着将它的身躯切作无数。 尸块瞬间化作黑水,刽倒退着逃出这短暂形成的雨帘,却也难以避免的被这些黑色沾上全身。 就像那时在巷间遇到的黑影那样,这怪物自黑水中重生,刽全身的阴影也随之化作巨手,将之捏在手中。 “他...他就要回来了!我能感受到!” “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要快点...再不快点的话——” 声音戛然而止,亦或者说,世界在这瞬,为之噤声。 是极不和谐的停顿,然而黑影像是没有察觉到这抹异样,却见它的身体后端分明向前,前端越生生止住了去势,顿在了原地,这导致它的背部弓着,像是受惊了般。 短暂的停顿,不等它进一步动作,湛蓝的光便毫不客气的撕碎了它捏着刽的巨手,刽率先脱困而出。 那怪物像被囚禁的野兽般盘缩着身体,似乎是正想放刽下来,眼见如此,索性舍弃了这只手臂,此刻的它正飞快的下潜,大半身躯都没入地底,仅剩的那部分则是重新化作了女孩的模样。 “大哥哥,抓到你了。!”她笑着说道:“该你抓我了。” 说完,不等刽反应过来,她便彻底的化作阴影,潜入了地底。短暂的静默,刽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明白怪物在玩什么把戏。 但下一刻,巨大的尖刺猛地从他的脚底刺出,在一瞬间,利用了刽短暂的犹豫,贯穿了他的身体。 尖刺在瞬间变换,已刺尖为点,翻作一张大嘴,将刽吞了下去。 她突然间又意识到了,除了她,又还有谁能知道刽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又或者说,谁能阻止她将刽定义成坏人呢? 无数湛蓝的光洞穿大嘴,为了将刽彻底消化,那张大嘴索性如一张皮一样一层层覆盖压缩的贴在了刽的身上。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被裹在里面的刽却在此时紧紧的握紧了他的拳头:“抓到你了。”他抵着压抑的迫切,用沉闷的声音说道。 声音愣了愣,紧接着带着笑意响起:“是的,作为交换,我会让十恶不赦的你尽量轻松些的死去。” “你就乖乖的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吧。” “就这些?”刽疑惑的问道。 “你还想要什么?” “不,不想要什么了。”刽摇了摇头,裹着一层皮,他的动作极其勉强,越来越紧的皮要将他彻底吞下。 但,下一刻,一柄剑在他的手心绽出,流光瞬间融化手上的黑皮,并如火焰、流水般蔓延,飞快的,将全身上下的一切撕扯开。 黑水像热油般炸开,四散向周围,大盛的光笼住大多。 “啊!”声音带着惊慌,“这是什么!” 小片的飞虫从地底飞出,悍不畏死的扑向那强盛的光,企图浇灭其中蕴含的未知力量,紧接着便听那声音恼羞成怒的吼道:“还没有解决吗?” 短暂的安静,紧接着一股虚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解决了....” “那还不过来帮忙!” 声音发现她完全扑不灭这光,但她的一部分已经像她先前包裹住刽那样被这光裹在了其中,更令她感到绝望的是,他至今还在静默的看着。 像是默许了她的行为,又像是在等着看她出丑。 “该死,该死!”她这样想着,等待着回应,而刽也已持剑冲来。 又是短暂的安静,紧接着声音问道:“你不介意我把这里开个洞吧?” 黑影狼狈的后退,小心躲着刽手中那柄古怪的剑的斩击,正想破口大骂,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对方分明在寻自己开心,可转念一想,却又生生止住了。 “随你的便!”她大吼道。 “那就来了!”下一刻,一个陌生的女声清脆的响起。 紧接着,黑暗的边界猛地破开,冷冽的幽白之息如光般毫不客气的闯了进来,一颗眼珠被少女捏在手心,她将之抛在半空,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强行将抬起的脚放下,而是轻轻的摆了摆手。 “砰!”那眼珠被那幽白的气息推着,直接砸在了黑影的身上,而随着幽白的气息散开,无数的飞虫炸飞而出。 那眼珠分明被压缩到了极致,连带着这漫天被释放出来的飞虫。 措不及防之下被击中的黑影被气息带着,与眼球纠缠起来,打着转,像刽的方向滚去。 “嘁——”黑影不耐的低语,全力催动起那被朱瑾洒出的,有些僵硬的虫群。 但它们纹丝不动。 “为什么...” 眼珠昏昏沉沉的抬眼看了看上方,有些迟疑的开口,只是才刚刚开口便被黑影急切的打断了。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我把力量全都分给了你,你却连个女人都解决不了!” 两者被气息引导着,直直的撞向了剑锋,又在对撞的瞬间,一团黑影强行脱离而出,而随着它的分离,撞向刽剑锋的那些顷刻间便崩溃成了无数细小如蚊虫的家伙。 那是一个满是血丝的眼球,黑色的触须尖端长满了无数如端口般的细小眼珠。 只是一显现,一股排斥的感觉便猛地从空间中传出,抛飞而出的它越飞越慢,最后直直的被钉在半空,动弹不得。 连带着它的周围,空间的颜色似也褪去,成了一抹灰,而它立在其上,像是被放逐。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极力挣扎却动弹不得,彻底无计可施的眼球终于放弃了,它的所有眼珠都齐齐的朝着上方看去,眼珠满是屈辱与不甘。 “再不快点的话会怎么样?”陌生的声音响起,轻轻的,温柔的像剐皮的刀。 “这都是你逼我的!”眼球怒吼道,“没人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趁我昏过去的时候,滚进我的体内?”声音像短刀抵着鞘,一点点磨着刀锋而出,“我记得我给了你自由,我将你踹了出去。” “可我们本就是一体!” “但你却连我最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哪怕只是在我的脑子里。” “不!你根本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压制自己的天性?” “那我们又为什么要释放自己的天性?”声音低沉的,如彻底出鞘的刀带着积攒的力于一瞬的宣泄。“你让我的脑子一团糟,就跟这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乱窜的虫子一样。” “你让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成了徒劳。” “你让我走上了歧路。” “可没有我,你根本就活不下来。”眼球尖叫着说道,它能感到一股杀念越来越近。 “可从那天到现在,我们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因为你,而现在,你该再一次睡去了,直到有人能取代你。” “不,你不能,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 “凭只剩哀怒的你,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取代我!” “你难道还不愿放弃吗?出自哀怒的情绪,又怎么可能取代身为哀怒本身的我?” “但我感觉就快了。”男人说道,他在此刻终于走出了上方不可视的无穷黑暗,一步一步,缓缓的来到眼球面前。 无形的力量只是一闪,似这个世界的回响,紧接着,那还想说些什么的眼球便彻底的,齐齐闭上了所有的眼珠,沉睡了过去。 男人的身体在此刻出现重影,如剥夺了一切,紧接着,一张泛灰的薄薄人影走了出来,缓缓的贴在了眼球身上,将它包裹。 “再这么做的话,恐怕用不了几次了,它会取代你。”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朱瑾突然开口提醒道。 “谢谢提醒。”男人笑了笑,声音带着哀伤,他沉溺在其中,似乎并没有将朱瑾的话放在心上。 他摆了摆手,无数的虫子重新扑向眼珠,将之覆盖,组成一个新的集合,紧接着场景变更,是刽见过的景色,那集合一分为二,一个变成了少年,一个变成了女孩,于昏迷中,等待着苏醒后的相逢。 然后他看向朱瑾与刽:“但我脚下的路,总要走下去,用我的方式。” “哪怕最终彻底堕入这般令你厌恶的模样?”朱瑾问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日陨之地 “我想,那也不会比我脚下的土地更糟糕了。”男人回答道。 他看着两人,然后问道:“所以,你们觉得那个跟山一样高,眼睛比太阳还大的怪物,能赢吗?” “那个被拽进地下的家伙?”刽问道。 “那当然要看你怎么想了。”朱瑾说道,“赢也分好几种。” 她看着男人的眼睛:“我只希望是动静最小的那种,大家皆大欢喜。” “那你呢?”男人看向刽。 “我觉得.....”刽回想起那时的场景。 那怪物像是由世界浇灌而成,正如他那时所感受到的那样,就如同...枯木上长得新芽。 那怪物冲天而起,却被锁链所束,那么...这锁链,便是枯木,也就是世界本身吗? 一个人,真的能够挣脱、远离他的立身之本吗? 刽轻轻的眨了眨眼,从思索中脱离,却见周围的景色一变。 “?”环顾四周的刽不解的看向一旁的朱瑾,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原地——那截被破开的墙边。 “看什么?”朱瑾没好气的问道,“还不是你想的太久,人家看你半天没反应,就直接下了逐客令。” “.....”,“所以之前的一切....” “嚯?”朱瑾有些惊讶的看着刽,“你是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刽好奇的看着朱瑾。 “嗯?”朱瑾若有所思的看着刽,片刻,她开口:“算了,一边走一边说。” 轻轻的踏在松软的土地上,并没有先前所经历的那般惊险,倒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似乎看出了刽的心思,朱瑾开口说道:“打起精神来,这里可是货真价实的现世,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不能像之前那样死而复生。” “!”刽猛地看向朱瑾,“你都看到了?” “当然。”朱瑾理所应当的昂首挺胸,“被别人一口一口的吃掉,又像...emm一样窜出来。” “噗嗤。”朱瑾笑了出来,“真的很有趣。” “.....”刽死死的盯着朱瑾。 “好了啦。”朱瑾狡黠的看着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啦。” “咳咳。”朱瑾刻意的清了清嗓子,打起了哈哈,“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就像你现在能感受到的那样,世界有着各种各样的气。” “它们区别于——”朱瑾轻轻的点了点脚,“我们脚下的土地。” “简单来说,它们更趋近于精神的世界,一般来说并不能被我们所触碰。” “只有当我们以自己的意识将它们从游离的状态汇聚起来,就像你的剑那样,它们才能在现实中呈现并为我们所用。” “就像滤沙子的网,它得足够大,才能立在网上。” “而通俗点来讲的话,我们刚刚就撞在了某人立起的网上。” “我们也是沙子?”刽问道 “为什么一定是沙子?”朱瑾回问道,“我们既然存在,便该是独一无二的。” “比如我嘛,兴许就是一片叶。” “那我该是....”刽看着自己的手心,“一柄剑?” “谁知道呢?”朱瑾眯起眼睛笑着,她看向四周,“这里真的好荒凉啊,什么都没有。” “嗯...”刽点了点头,一望无际的萧条,饱满的苍白却仿佛瘦削到了极致,病态到了将死。 只是网...从来都该是双向,细沙淌过这端,那么它来时的方向,又会是什么样呢? 刽思索着,忽的,他听到朱瑾正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他向前方看去,这才发现朱瑾已经一路小跑着到了不远处,此刻正向着自己呼喊挥手。 “快点跟上来!”朱瑾的声音在风中穿梭,随着摇摆的风扭曲着,断断续续的传来。 是的,起风了,朦胧间,似那风结成了网,却又被风吹着,摆动起来,筛出不少别样的情绪。 刽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朱瑾已经转身欲跑,正探头盯着自己,等待着。他微微一笑,便跑动着,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旷原上奔跑,迎着风,在朱瑾的呐喊声中,很久很久,直到朱瑾再度停了下来,她稍带喘息的回头看着刽,脸上带着笑。 而那笑也很快的,顺着越来越小的喘息,一并停了下来,她重新的面无表情。 “真的很冷清啊。”朱瑾用清冷的声音说道,热情像在一时兴起中用尽,“这里什么都没有。” “嗯...”从后方慢慢赶到的刽站到朱瑾身旁说道。 “你还想看些什么吗?”朱瑾问道。 “嗯....”刽侧过身看向远方,万里无云,烟霭单薄若似有似无的衣带,轻摆间,洒下主人挥之不去的遗憾。 怅然若失,大概是期望的落空,又兴许,只是对这周围一切空虚所产生的不满。 透过那烟霭,隐隐的,似乎有什么弥留的东西正注视着刽,刽轻缓的放松,用不含任何的双眼就这么看着前方。 腐烂的地,弥漫的烟,空洞的天,湿黏的尘,当这一切都被放入了眼中,一刹那,刽似与那若有若无的视线对上了。 那大概是一双已盲的,被虫蚀、土浊的,干涸到挤不出泪来浸湿这些的,麻木之眼。 它像是在对刽说,又像是在对这片大地说,它说:“为什么这感觉如此痛苦,却又如此的能令人感到安宁。” 这片大地像是睡去了,在大闹一番后,在大哭一场后,将苦闷与疲惫盖在身上,就这么浅浅的睡了。 它听得清任何,却只是闭上了眼,假装睡了,因它该是它自己,它总该遵着它的意愿。 它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徘徊了。 “应该没有了。”刽轻声说道,像是怕吵到这短暂休憩的人儿,脆弱却也坚强的人儿。 “那就..离开这里吧。”朱瑾说道。 “嗯。”刽轻轻点点头,然后转身,身后,两人的足迹已不见踪影,在这片蠕动的土地上,它固执的不肯留下一点旁人的痕迹。 “等等,你去哪?”朱瑾叫住刽。 “不是要回去了吗?”刽问道。 “只是离开这里。”朱瑾说道。“咱们可还有地方没去呢。” “哪里?”刽不解的问道。 “网里。”朱瑾笑了笑,下一刻,地面猛地开了个口子,逼仄的通道,一股黑流在顷刻间涌了出来。 不敢多作停留,无形的手瞬间抓住刽,朱瑾带着刽立马冲了下去,紧接着通道合拢,只剩下被截去的如触手般的黑流在半空挣扎。 而外界,忽的雾霭一撼,隐约见得一白日,悬在地上的白日一亮,若瞪了一眼,这黑流便转瞬间崩散着,融入了这四周。 第一百五十四章 欲望之兽所结 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滤过什么的感觉,穿梭、挤压,而后复原,就像块被攥紧的肉,被向下扯着滑出手心。 这股压力要比上一次强很多,甚至于当刽脱离了这种感觉后,他仍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刽稍稍定了定神,然后看向四周,漆黑一片,似乎被什么东西裹着,黑色附着了周围的一切,手上传来的拉力带着他。 他便跟着一步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几秒后,当他挣着身后的拉力费尽的逃出,他眼前一亮。 但这光亮却不似地上的那些,这光是淡红的,有着一种温馨又心悸的矛盾感。 朱瑾就站在前方,她看着刽,手指竖在唇间,示意噤声,却见她眉间不似先前那般轻松。 刽朝她点了点头,朱瑾便也轻点一下,而后继续向前,而在这,在淡红的光照拂下,先前无形的力量也终于显现,依旧是先前所见的那种白。 此刻几束白正缠绕在刽的手腕上,算是朱瑾对他的牵引,这力量柔和,并未令刽感到不适,只是指引着方向,传达着意图。 光亮笼罩着周围,与那些不透光的黑产生的分界划下了一个范围,而此刻,两人正走在其中。 没过多久,外围的空荡便消失了,漆黑的人影开始出现,且正越来越多,他们游荡在四周,不知在做些什么,便只是一遍一遍的走着。 如果真要想个所以然的话,在刽的眼中,它们或许更像是在监视些什么。 像是察觉不到两人的存在,刻板机械的它们自顾自的走着,而朱瑾与刽,他们正向着更深处走去。 而当两人再走了不久后,一切终于豁然开朗。 是一座小镇,人影立在小镇的各个出口,就像门卫,而依照此来开,外围的那些就更像是巡逻的岗哨了。 它们似乎在守着这座小镇,且极力避免着里面的存在逃出。 朱瑾似无视了看守的门卫的存在,自顾自的走入,刽见状便也跟了上去,两人与门卫擦肩而过,人影毫无察觉。 紧接着,一种穿梭的感觉再度传来,在踏入入口的刹那。漆黑挤入眼帘,盖过一切,刽再度置身于一片粘稠之中,就和最初一样。 再一次等待着手腕处传来的拉力,顺着方向挣扎而出,只是不同于先前,这一次,刽的耳边,无数低语呢喃似正此起彼伏的响着。 费尽的扒开前路,忍耐着的这些声音在刽眼前亮光闪起的瞬间散去,而后,刽看清的前方。 灰黑的世界,林立的土楼像是一抔抔土随意的拍在了地上,歪斜扭曲。 黏湿?虫蛀?上面爬满的斑斑点点连成的墙体狰狞的,似随着上面不断扩大缩小的黑点呼吸着,有了生命。 似乎感受到了陌生气息的到来,又在顷刻间,那一个个黑点上猛地窜出一个个脑袋,像影子那样的脑袋,它们挣扎着蠕动,拼命的将身体提出,狭挤的黑仿若将它的身体死死的缠住——它们长在了土里。 而地上,一个个晃荡的人影在这瞬间,离得近的径直被从黑点里窜出的脑袋咬住、吸收,看不出残忍,就像只是...颜色的合并。 吸收了同类,被拘禁在土楼中的黑影飞快的长出手臂,它痛苦的扭曲着,双臂撑着下方的土,想要逃出。 但旋即,它周围的那些,被种在上头的便迫不及待的咬向了它的手臂,不同于先前,这些凝实许多的黑影彼此间产生的不是吸收,而是撕咬。吞咽。 它们在吞噬同类多出的部分,令它们只能像人彘、蛆虫那样在原地痛苦的蠕动。 流动的黑色自下传递至上,一时间整座土楼都如动起来般,顺着上面的种种,扭曲的,如一张挣扎痛苦、不断变化的脸。 藕断丝连,彼此吞噬残存的丝线一条条,像网那样将它们相连,随着挣扎,这些丝线却像被土楼吸收般飞快潜下。 越发的疯狂,疼痛的刺激,欲望的侵蚀,顷刻间,楼上的黑影全部发疯似的撕咬着在周围空地上的同类、以及长出其他部位的同伴。 而位于高楼最顶端的黑影,它们长着无数的头,若承载着它们越发庞大的欲望,无数的头撕咬着下方,也撕咬着同层的彼此。 “咿——啊!”尖锐的叫声似钻心的痛扯出病态的欲,它们响彻整个世界,呼啸在刽的耳边,徘徊在刽的眼前。 它们彼此侵占,彼此伤害,撕咬着周围所有,最后却大都一无所有,剩下伤口钻出的新疤滋养着心底爬出的魔鬼。 地上麻木的人影排队的往前送,直到忽的,那天,风云变幻,纠着四周如血般的黑尘凝结在上空,坠下如墨的终结。 周围的一切声音转作空灵、虚幻,隐隐远去。 如陨石般巨大的墨汁猛地落下,盖过下方的一切,将这世界的一切动静吞入其中。 侵袭而来的如海啸般的大浪转瞬间,以让人窒息的高度将刽的整个视线淹没,而后,以一种挫骨扬灰的压迫,抵着他的每一节骨头,将他掩埋于此。 “!”刽猛地惊醒,再一眨眼,眼前的画面却也并非先前所见,但那一幕幕却真实的,刽无比的肯定。 因他浑身颤抖着,像被粘湿、重压包裹,寒冷、缺氧折磨。 那世界就像一场下马威,以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埋下恐惧的种子。 而现在,当他惊魂未定,后知后觉的望向天空,那是开裂的穹顶,并未完全封住,巨大的空隙给人的感觉就是——它足以让许许多多的人从这儿出去。 他费尽的挣扎着爬出被撕开一道口子的,如虫蛹般的黑色,然后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朱瑾再一次不见了,从看到土楼那刻开始。只剩下手心的拉力一下下的牵引着他,为他指引着能找到朱瑾的方向。 分外的安静,刽开不了口,恐惧堵在他的喉间,而周围也同样的,没有半点声音。他慢慢的走着,顺着拉力的方向,平复着呼吸,他似乎...在一处极高的平台上,而此刻,当他来到了平台的边缘向下望去。 忽的,他再一次愣住了,混着因恐惧而生成的口水将恐惧咽下。 “咕唧。” 混入色彩的世界,无数的人在下方走着。 黑色、混着些微白色的黑色,以及,以扭曲的红色为骨架存在的黑色。 哀嚎、哭泣、嘶吼....种种一切混在一起,一股脑儿的打在刽的脑海中,充斥在他的耳朵里。霎时间,就仿佛那尖啸的土楼巨兽再一次排山倒海的袭来。 它全身上下每一个扭曲的脑袋都开合着,就好像再说:“欢迎你,新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牧羊 转瞬之间,一股像是要将刽身上的皮连带着肉一层层扒下来的感觉传来。 定睛看去,红黑的人影正仰着头注视着他,它们围着黑影与那黑中藏白的人影,似在抉择。 旋即,它们将如身体外骨骼的红色拽下一截,而后将人影踹倒在地,把手中的红色插进它们的胸膛,将它们钉在了地上。 一共六道人影,在做完这些以后,一半的人影立即向着刽的位置飞冲而来,而另一半则留在原地,充当地上被钉着的一片的看守。 寂静,只见猩红的长矛飞掷而来,刽赶忙向后退去,但...身后即是绝壁,如连绵虫蛹铸就的黑山突兀的立在那,阻隔了刽的去路,他总不能选择钻回虫蛹。 索性,在他试着呼唤的瞬间,幽蓝便已出现在他的手心,躲过一轮齐射的刽回头,靠着虫蛹持剑迎敌。 但...先前明明疾驰而来的三道黑影却并没有出现,刹那间,视线重新锁定住那三抹猩红,分开的三人已将刽包夹,呈三角的贴在刽下方四周的三面墙边。 又在刽看去的瞬间,近乎同步的,三人一拥而上,如幽魂般轻飘的黑影贴墙窜出,将自身化作长矛猛地刺向刽。 无声的格挡,只有那种体表快被整个扯下的感觉越发强烈,刽看向身体,如纸、袋般难以捉摸的人影已绕过剑刺进了他的身体。 剧痛与狂躁,一股莫名的情绪直冲天灵,令他本就不堪的精神几近崩溃,亡语的呢喃响彻一瞬,又忽的烟消云散。 一把抓向如蛇鳝般刺入刽体内蠕动的其中一道黑影,刽咬牙切齿的将它拽出,手中长剑一散,下一刻生生出现在他抓着黑影的手中。 长剑贯穿黑影,那黑影像燃料般,那蓝光一时大盛,顺势烧向刽的身体,挣扎摆动的黑影像漏气的气球、融化的塑胶,越来越小,流下的黑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火焰惊动寄生在刽体内的另外两条,它们飞速逃出刽的身体。 刽闻着那股刺鼻的气味,仿若它具有意识般,那气味一股脑的挤入刽的脑海,以至于一瞬间,一种憎恶的感觉油然而生。 炙烤、欲火焚身的感觉经由那刺鼻的气味莫名而来,引的刽摇摇欲坠,他看着手中的剑,它仍不知疲惫的灼烧着黑影,其中蒸发的黑气正不断被它吸入,它正又一次变得沉重,甚至当刽此刻握着它的时候,一种扎手的感觉凭空而生。 退出的两道人影还想再上,刽赶忙挥出一剑,吓退一侧的黑影,引火烧身的痛楚下,那剑光自顾自的照彻。沉重若枷锁的漆黑无形,却似拷在刽的手脚上,铸进了他的脑子里。 进退两难,身形有些摇摆的刽一狠心,猛地收起了剑,向着那侧猛地一跃,径直跳了下去。徒留半空,被烧的成油墨般零散黑色,它们飞快重组,却也小了不少,甚至不成人形。 重重跌落在地,地面是梦中所见的虫毯,尽管只是些微松软,但刽总归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不明白,此处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来不及观察四周,爬起的刽向着前方跑去,收去了剑,尽管那些令他晕眩的感觉还在,但总归没有变得更强。 那感觉就像是...一只硕大的虫在他的体内沿着身体向上,向着脑袋一点点蠕动,直到将他的大脑——一口吃掉。 而它此刻停在了小腹处,且刽能感觉到,它正在下滑,伴随着那种熟悉的,扒皮的痛,它像是在带着他的一部分离去。 没有去管,刽埋头跑进两栋高楼间的空隙,两侧的墙壁毫无疑问的沾染着那些...像是呕吐物、排泄物般,突兀产生在此地的黑色。 回头看去,黑影仍在追他,半空飘荡的残破正回归队伍,刽便有些犹豫要不要用逐个击破的方式击退这些追兵。 只是刚一降临,可遭遇的,便已如绝境般棘手,他忽觉大概先出来的朱瑾也是被这些东西追着,迫不得己才离开了自己吧。 此刻顺着牵引的方向狂奔,两根长矛从身后无声息的投来,索性刽正巧一个变道,正转弯去往别的方向——前方是死路。 但立即的,刽又止住了脚步,因为前方也是死路,他赶忙回头,却发现身后亦是死路,这些黑蛹就像是有人恶趣味的插下,好将这一片高楼铸成迷宫。 无路可退的刽紧盯着那两抹红色,本就追的很死的两者转瞬而出,却在顷刻间变向,一上一下,贴地,斜飞,险之又险避开了猛然射出的蓝光。 两者与横着的剑一上一下平行,刽飞快的迈出一步,剑锋流转,他双手握剑下蹲,将剑向地上一插,尽管人影的速度极快,但他仍是抓住了对方的尾巴。 蓝光刚一闪,火焰燃起,如要进食,他便立刻收回了剑,向来时的路跑去,此刻的他不禁有些后悔,后悔一开始没有好好观察下方的情况,以至于此刻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回头看去,些微火焰烧在黑影身上,对方似乎并不可燃,火只是与它的身体相消,就像火与雪那样。 它在原地一个旋转,火便差不多散去,只落后一个身位的追上同伴,没有最开始飞向刽那样极速,它们似乎很了解这里,只是不停的追逐着刽。 再度回到平台下,与人影维持在两个身位距离的刽抬头看了一眼上方,无从落脚,开裂的穹顶像讥讽的笑容敞在灰暗的天上,露出洁白的光。 “该怎么办?”前有狼后有虎,正当刽犹豫是往左跑还是右跑的时候,却也突然,他便猛地感到一股力拽着他将他往上提。 一道红色弹射而出,像钩锁般带着他飞升,顺着红色回望,刽的衣服不知何时从黑色变成了红色,胸口宝石散出的脉络蔓延至衣袖,进而迸发而出。 流畅的飞至平台顶端,稍滞半空,便见平台之上,零散的红色因失去了主人而茫然的徘徊,火焰似乎并没有伤到他们。 飞快的落至平台,刽眼见离红色越来越近,袖间敞开的红色却似大嘴般自行的将之吞下了大半,刽落入残存的其中。 并未感到任何不适,他便没有理会,而是紧张的看向下方,而他的衣袖见状,本缩回的红色再度扑了上去,将剩下的红色再扫去大半。 飞快的记下周围的布局,刽没时间耽搁,这一切只发生了短短数秒,下方的鬼魂已无声息的再度攀了上来,他向着推出的通向出口的方向跳去。 又在半空,红色再一次弹出,一口将剩下的小部分红色彻底吞去,满足的它重新缩回胸口的宝石间,整件衣服再度变为黑色,但不知为何,紧接着,它又跑了出来。 而后在落地的瞬间,衣裳的衣摆猛然喷出如尾气般的红色将冲力散去,任刽轻松的落地,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衣摆处如舌头般的红色一扫,将喷出的红色扫回。 做完这些,它这才彻底的缩回宝石之中,再没了任何动静。 刽径直朝前方冲去,出口的方向正是在那群黑影所在的方向,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而为之。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囚鸟 映入眼帘,三道掺红的人影与一道残破的人影正围着地上的一众,他们站在原地严阵以待,剩下被钉在地上的影子挣扎着想要摆脱血矛的禁锢。 一瞬间,视线对上,三道完好的人影径直冲了上来,已极快的速度。 近乎同步,紧盯前方动作的刽在接近的刹那,手间窜出的剑挡在了它们的必经之路。 为首的人影措不及防猛地撞了上去,两者摩擦的瞬间,像彼此相抵的火石,顷刻间迸出的火一发不可收拾。 火令稍落后的两者选了的绕行,从两侧肩膀的方向刺来,来不及反应,近乎在刽唤出剑的瞬间,那两股扒皮抽筋的痛楚便再次传了出来。 它们从刽的后背交错而出,与此同时和后方的两者汇合。 就好像火顺着手中的剑点燃了自己,刽死死的攥着剑,疼痛令他清醒,清醒的他瞪大眼睛,甩着手中的烈火猛地向后一挥,点燃了身后的所有。 麻木、不甘、愤恨....... 一股压倒一切的气息,随着火焰将刽同那些相连骤然间传来,就像是惊雷落下。 攥紧全身的痛就好像要将刽整个人向上扯,而它的骨架被固定着,在这一瞬,骨肉分离。 紧接着,沉沦,刽感受不到任何,就好像...无数的眼睛正看着他,那种感觉在一瞬间将他压垮。 火焰在瞬间喘息着,像野兽那样,然后它陡然灭去,留下原地有些液化的黑色人影正飞快复原。 “哈..哈。”刽无声喘息,刚刚那瞬间,就好像心脏被攥着停止了跳动,他亦无法呼吸,深潜,深海之下,无数人正盯着他,无数的手正抓着他。 他转身,趁着身后人影正重新塑形,狼狈的跑了起来。 而前方,被钉在地上的无数人,以及停在原地,像破布、幽灵般飘在半空的黑影,它们齐刷刷的看着刽。 刽没有说话,他自顾自的向前跑着,蔓延的疼痛好像魔鬼,它正贴合在自己身上,它喘息,化作的诅咒一刻不停。 刽有些晕眩,龟裂的脑袋好像无数正争执着,而他强行将这一切攥紧,化作前进的动力。其中蕴含的尖钉、碎刃洞穿了他的手心,也消磨他的耐心与理智。 但...还是胸口的宝石一闪,一根甩出极长的...似舌头一样的东西一卷,将所有的长矛拔了出来,无声的力量将缠起的全部生生捏碎,而后吞入其中,做完这一切,它再度退回宝石,保持沉寂。 无数的人开始跑,他们爬起,没有声音,看不见表情,只有动作,生动形象的肢体动作。 狼狈、惶恐、疯癫,只有这些被传递了出来,作鸟兽尽散。 那道残破的黑影在原地没动。 刽遥遥跑在最前面,他回头,血红的黑影散作的大圈正将四散的人影往回赶。 黑影三三两两,而这其中,那道特别的,特别显眼的,掺杂了白的黑色正跟着一道看上去要比它大些的黑影跑在一块。 它的显眼似乎让它受到了针对,一共六个血影,两个径直奔它们而去,投掷而出的长矛一根接着一根,却失了准头的,一根一根,蹭着边上大上些许的黑影的身体。 刽见那白越发的显眼,却也越发的微小,就好像...它要从这漆黑的肉体中挣脱而出。 黑影终于被钉在了地上,它身上插了数根长矛,在四肢各处,双腿一边一根,一边两根,在彻底走不动的瞬间,被贯穿胸口斜插在了地上。 一旁的白色停了下来,那黑色分明仍想继续向前,但它想要停下。 一瞬间,它被赶上来的血影扑倒在地,它将它压在身下,一只手摁着它的脑袋,另一只手扯下身上的血红,猛地钉了下去。 一下一下的,短小的红色像沾满血迹的短锥,扎在黑影的头上,而一旁,另一道血影也将被钉穿的黑影踹倒在地,顺着尖矛。 它两相对,却见那被贯穿胸膛的黑影,构成身体的黑色越来越大,而它身旁黑影体内的纯白之物则越来越小——光透过压在它身上的血影,不受影响的照亮,越来越亮。 而周围,当那异色出现的瞬间,不再追逐黑影,所有的血影都飞快的涌向那纯白。 没有影子停留,它们头也不回的钻入城市之中,藏匿了起来。 刽站在安全的位置,远远地,晕眩的感觉不曾减轻,沉闷的感觉仿佛要将他的脑袋砸在地上,身体折成数折。 他看着远方,然后是一瞬间,眼前仿佛一黑,再不分个体,只剩下摇曳的红与璀璨的白。 无声却直接壮烈的分离,像子弹穿过。 纯白冲天而起,撞破的黑色像炸裂的血肉——它威力极大,去势不减,直直对上天上那苍白的,不曾泻下光于此间的裂缝。 又在瞬间,它舒展出翅膀,自球体蜕变,化作轻柔的,似蝶若鸟的生物。 它挥动翅膀,滞于半空,而后俯冲而下,用身体撞碎插在黑色上的红色长矛,它裹着一团黑色,比之随着它的舒展大上不少的身体来说,只是襁褓大小的黑色。 黑色在白色的腹中,它带着它。 忽而振翅,便已然迎着一众漆黑,甩下一众漆黑,负着一众漆黑,扶摇而上。 像下雨,裂顶之上,无尽的雨细密、漆黑,如针般扎在纯白之上,如纸般轻柔脆弱的白被洞穿、腐蚀。 它奋不顾身的,在凛冽的雨中,盘旋的身体用最直接的方式迎了上去。 无数的细小手印攀在它的翅上,像在拽它,从印在其上的,手腕的方向。 美丽的它像花一样,早支离破碎在雨中的它洒下的碎屑如羽毛、银粉,轻的没有分量,坠的没有声音。 但它已然很近,腹部带着的黑色像腐坏般膨胀,彻底撑破它的下半身,拽着它,用远超它的,世界的分量。 它在半空的身体抖了抖。 漆黑像根系蔓延附着在她残存的上半身,碎了大半的翅膀就像花瓣那样。 稀疏的美感,脆弱的俯倒在风雨中。 纯白的石蕊低头,沿着根系,拽着,又像是用它那纤细的手臂,抓着。 它们僵持在天空的顶端,离裂痕仅些微的距离。 毫不留情的雨不断打碎妄想,而顺着头顶,溺死的水溢下,巨大的水珠缓缓包裹、吞没白色纤细的身体,一点一点,从上往下。 它没有挣扎,只是痛苦却自发的,令它被裹在水珠中的身体发颤——每一寸。 血色的水珠猛地坠下,就同上一次一般,只不过这一次的要小上许多。 当那浪潮再一次盖过一切,刽猛地一挣,紧接着眼前一亮。 映入眼帘,一道白影倒在了地上,而周围的高楼的墙上,地面上,不知何处突兀的出现的带着血红的黑影,它们无声的注视着,一动不动。 天空的开裂的穹顶,一根巨大且尖锐的步足突然间闯入,它猛地刺下,顷刻间白影被整个刺穿碾压在其下,再不见踪迹。 第一百五十七章 喑哑 “....”刽怔怔的看着那突然闯入的漆黑步足,寂静之中,空气似乎在歌唱,凄厉的歌唱,他耳朵发凉、发痛。 而后,那被压在下方的白色似也同刽一样,堪堪反应过来,在剧痛之中,它扭曲绷直的触须向空中徒劳伸去,固态的它正不断液化,也因此,那些摇晃挣扎的触须正像通了水的水管那样喷洒着。 与此同时,它像蔓网那样从重压下挤出,贴附在地面的触须们正挣扎着,不断的向外爬去,不停隆起的触须越来越慢,越来越软。 直至它被吸力扯着,就像清理掉一张网那样吸入步足下方,它再没有能够显露半点痕迹。 而吸收掉白影的步足缓缓抽起,不似来时那般迅速,带着令人恐惧的压迫,它慢慢缩回穹顶。 似有虫子攀爬在刽喉咙里,发痒发疼的嗓间,仿佛有声音呼之欲出。 刽一时忘了逃跑,只剩下那些浮现在各种物体表面的血影,它们似等待已久,待步足彻底缩回穹顶,它们疯狂的爬向地面短暂存在的,被砸出的凹坑中。 刽能看见,那里还有残存的一小片,像被火点燃的,发黑的纸屑。 寂静,却又好像,有无数的声音正疯狂的叩响门扉,刽不知为何的捂住了耳朵,他不自觉的张开嘴,无声的吐气。 眼神正在交错。透过黑暗,与那燃烧着的纸屑,它中心消失的缺口像一只眼,他们遥遥相望。 刽无言的发颤,浑身的嗡鸣令他不由站直,紧了紧牙冠,然后,一柄剑瞬息间绽放。 湛蓝的色彩亦区别于此,浊气萦绕在刽的周身,在剑的照耀下,它们凝聚而成的虚幻,仿若真同怪物那般趴在刽的背上。 它瞪大眼睛,脑袋倒挂在刽前方,血盆大口张开着。 而随着此刻,当刽唤出的那柄剑颤出的清脆尖鸣——同刽一起。 刽越来越急促的喘息着,他握剑的手绷直,抖动越来越剧烈,但经由此处,随着抖动,越来越多的黑色被他抖出。 血影在剑响的瞬间止住了身体,它们回头看向刽,看向那显眼之处,激烈挣扎的刽。 它们慢慢的爬了过去,越来越快,黑压压的一片,点缀的血色从暗沉变得越来越娇艳,闪烁的色彩在一瞬,刺眼的,发出危险的光芒。 而刽的脑海,从来到这儿开始的一切闪烁着,残忍、恐怖、疼痛、暴戾、绝望、困苦。 本应令他哀嚎痛哭的,绝望沉沦的,却因从始至终的痛,他无比清醒。 此刻,他再度攥紧混在脑海里乱窜的思绪,连带着他本身,一并捏碎,只剩痛苦的清醒。 剑连着他,他连着剑。 “来啊...来吧。”他的另一只手不停的握拳捶打着脑袋,喉间挤出的声音喑哑,却一刻不停的响彻他的脑海。 握着的剑再度熊熊燃烧起来,它靠着周围的浊气点燃,又随着刽的前冲,拖在他身后的火像他愤怒的具现,一瞬燃至半空,又猛地熄灭。 刽的双手扭曲,蹬地的腿弯的愈发,在抽搐中,他的速度不减反增,就像承受着重压,他脚下的地面下陷。 刽眼中的世界猛地变换,编织皮肉,填充色彩,在他发出声音的瞬间。 他看见本简易的破碎黑楼变成了钢铁大厦,看见迎面冲来的沾血怪物变成了狰狞的人类,看见了天空的开裂穹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更看见了...坑道里仅剩半张脸的女人和散落一地的尸体,瘦削、残缺、伤痕累累。 在他冲出的瞬间,那种挤压穿梭的感觉再度传来,本隔了什么的感觉在瞬间,变得无比真实。 然后声音开始传来,喘息,嘶吼,随着刽本身,外界的种种一股脑的涌进。 饥馑的目光,野兽的行径,带血的身体,破碎的衣衫,以及不断响起的,未开化的吼叫。 他将剑重重砸下,带火而成的大剑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焰浪四散而出,争先恐后的咬上那些手脚并用的人类。 蓝色的火在瞬间变成黑色,并急速的像刽的身上蔓延而去。 提起剑作势欲挥的刽身体一顿,盘旋在剑身的火急剧收缩着,连带他的身体。 “我知道,我知道!”他吼道,肌肤在瞬间如起疙瘩那样,细密的凸起又在顷刻间壮硕。 刽的全身布满了晶簇那样的刺,他死死的握着剑,转瞬间步入火海,用力一挥。 力量破风,割火裂魂,挤压到极致的剑随挥动,如长鞭般,只见随刽的挥动划出的一线。 细密残影,刽不断的挪步,一次次将剑挥出,像被抽打着,伤痕累累的火焰挣扎着向天,又在哀嚎中,随一下下不断增加的裂隙破裂。 同人模样一般无二的鬼魂漫无边际,似随刽的动静,远处的楼顶、地面,一切可以施力的地方陆续有这些家伙的同伴探头。 刽屹立在这些家伙匍匐的簇拥中,他的心念一动,火焰便能从地底喷出,将之提起,而后将引颈受戮的它斩作两段。 他的四肢在急速的行动中不断被挤压,每时每刻都传递着穿梭的感觉,穿梭在虚实之间,拉扯的感觉带来的痛逐渐变为快感。 因逐步的麻木、逐步的萎缩,它的表面似粉尘般剥落,如肌肉的脉络漆黑,时隐时现,刽不断的呈现出人、鬼的模样。 不断挥剑,脚下被拉扯的感觉引得刽一瞥。 他提起脚,用力的一脚便将它的脑袋踩爆,眼中的景色在高速穿梭中闪烁,他将人的脑袋看成了破碎的骷髅。 然后他再度冲去,熊熊火焰已熄,只剩焦枯的炼狱与如沼怪的固液态鬼魂。 但刽的身体也好不到哪去,如雷击的树般干枯扭曲,瘦削到极致的他裹紧了因力贴束在他身上的黑袍,稍稍喘息。 只一停顿,周遭便稳定在了一个画面上,不再无声,无数色彩构出的绘图正常,只是遍地尸骸,人的尸体在死后一般无二。 黑袍轻敞,那胸口的宝石稍一犹豫,红光一闪,瞬息间遍布全身。 像喘息般不自然的一下下填充,刽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力量,他看着面前,源源不断涌来的人潮以及——从那黑色的,如山高的虫蛹里挤出的身体畸变的怪物。 那紊乱的思绪在这瞬间的停息中炸了开来,他看着那怪物,它手臂粗壮,身体细长,双腿分化出数条,长着尖爪。 而它的脑袋,嘴部獠牙裸露,眼睛像蜗牛那样伸出,唯一看着像人的面部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斑。 刽咬牙正要再上,胸口处,一股意识猛地发出尖鸣,一瞬间将刽纷乱的思绪撇开。 他看见他的手腕被衣袖带了带,紧接着是整个身体,但整个人麻木站着的刽却径直被这股力拽倒在了地上。 他躺在尸堆中,视线是逐渐靠近的人,他只是轻轻的抬起手,如枯爪的五指握拳,下一刻,一道红色猛地射出,一下钉进了视线外怪物的身体里。 猛地收束,瘦到轻盈的刽被拽了过去,他在半空中举起剑,剑身流转,他将握着剑柄的手腕抵在胸口,将剑锋猛地刺进了怪物的脑袋里。 然后他蹬着怪物的身体落地,又在空中斩像它的身体。 斩在了紧密的东西上的感觉传来,刽看见他的剑斩在了怪物的手臂上,不深不浅的嵌入其中。 下一刻,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面前的怪物就这么凭空悬浮了起来,紧接着它瘦长的身体蜷缩,将如镰刀般的四对脚对上刽的胸口。 下一刻,这八只尖爪尽数钉在了刽的身体里,随着蹬力,猛地将刽踹飞。 但怪物的手臂,伤口却像嘴般死死的咬住了刽的剑,于是在这瞬间,刽僵在半空,身体随下拉的爪子,划开,像是要被拆成两半。 刽的剑险之又险的散去,他这才得以脱身而出,残破的身体在半空已一个弧线坠落,慌乱的血色,连忙填补缺口。 又随着刽的滚落,两者翻滚着落入人堆中,野兽的手指像爪子那样扣进肉中,无数的手抓住刽的全身。 眼看就要被一张张嘴分食,刽浑身一震,下一刻,衣衫的红色被扯出,它们包裹住刽的身体,猛地炸开。 被波及的刽再度被抛飞,于半空,他看见那怪物正反身钻回黑蛹中。 于纷乱的嗡鸣与身体的痛楚中,精神极度衰弱的刽终于昏了过去,只剩元气大伤的长袍,它自行射出的红绳不断交替,令刽在高楼间荡着,朝着手腕处气息牵引的方向不停的移动。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孩 萎靡的衣衫在移动产生的风中瑟瑟,一次次在空中的飘荡将下方追逐的人尽数甩开,它胸口的宝石像眼睛一样,流转的红色环顾四周,又在一次次荡至高空的时候找寻着逃离这里的唯一路线。 周遭突兀存在的“山”似令它感到不适,它小心远离的同时,不断在高楼间穿梭,不时额外射出的红色钉在浮现在墙体表面前来阻挡的人的身上。 他的肌肤在瞬间被吞食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枯槁的黑色躯体似失去了支撑,化作液体沿着墙体表面流了下去。 就这样,一次次捕食每每为衣衫之上眼看就要枯竭的红色续上一口气,不知过了多久,当前方出现的再不是高楼而是一片空旷,刽终于坠了下去。 “钩锁”刺入地面,扯着刽将之砸向地面,只提供了一个力便彻底散去的钩锁,那眼睛般的宝石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 任由失去意识的刽在地面翻滚一圈后躺平趴在地上,十分的安静,片刻后,红色的光闪烁着,将刽翻了过来。 又过了数秒,似学着先前黑影构成的虚幻怪物那样,一道红色的鬼影探了出来。 它默默的看着刽,似在思考什么,忽然,它猛地向刽的脑袋刺去,但下一刻,幽蓝的光猛地窜出,将血影猛地撞了回去。 血影又气愤又胆怯的在半空张牙舞爪的盯着自刽脑袋中升起的蓝色,却又在顷刻间,那蓝色猛地像白色转变,紧接着一道漆黑猛地像血影刺来。 受惊的血影猛地钻回宝石之中,只剩下黑色僵在半空,又被白色生生缠绕,而后拽了回去。 紧接着刽眼中白色猛地一亮,他站了起来,摸了摸胸口的宝石,仿佛是在安抚它,然后他向前方走去,他走的很慢,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来到一处破碎的废墟处,他默默钻入其中一处尚较为完好的楼里。 里面没人,他便自顾自的蹲下,抱着膝盖,用膝盖撑着下巴,缓缓地睡去。 临了,他的手指悬停在宝石之上,突兀的,一道细微的黑色像是冲破的束缚猛地窜出,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结晶之上。 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那道黑色也很快的被白色拽了回去。 ......................................................... “...........” 轻抚,什么东西捋过刽的身体,他如叶般,在这舒畅的风中簌簌作响。 刽睁开了眼睛,他眼中的世界,黑色横冲直撞,一遍遍的冲破白色构筑的包围,自一点,至一面。 似随着刽的醒来,他面前的两股颜色不断交织缩小,彼此包裹,一遍遍起伏着,不多时,一个黑白相间的“刽”便站在了他的面前。 白大过黑,那声音带着轻柔,其中细微的尖锐就像凉中掺着的寒。 “你醒了。”他说道。 “嗯。”刽点了点头。 “感觉如何。”他问道。 “很...乱。”刽抓着自己的脑袋。 “要小心,这只是为了保护你而出的下策。” “小心什么?” “那些黑色在尝试腐蚀你,也就是滋养你心中的另一面。” “上次的那个...家伙?”刽试探的问道。 “嗯。”他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身体,“所以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刽有些担忧的说道:“会有事吗?” 白影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会一点点的把这些剔出去,时间不会很.......长。 “但也不会很短,这个过程中,你的脑子.....会和之前一样乱。” “以及....尽量避....免接触那些黑....色,如果你不...想它再出来....的——” 白影的声音忽然顿了顿,紧接着越来越不连贯,他的身体也翻滚着,黑色凸起。 刽刚想说什么,下一个,一阵剧痛传来。 ....................................... “.....”刽睁开了眼,脑袋一瞬如被尖锥猛扎,钩锚猛拽,但下一瞬,这感觉便飞速的缓和着。 “.....” 刽站起身,脑子果然还是很乱,他的茫然不再源自迷茫,而是...无意识的发散。 风吹草动不知会掀起怎样的动静,刽静静的站在原地,透过破洞盯着外面,片刻,他重新坐下。 托着腮,刽忍受着麻乱,久久无响,突然的,似等得不耐烦,刽手腕的拉力猛地一大,拽的刽一惊。 他瞪大的眼睛缓缓缓和,这才又站了起来。 脑中混沌,索性疼痛已经散去,大战过后,负面的情绪宣泄而出,倒也没有那么的难熬,刽走了出去。 迎着漫天黄沙,他回头望去,钢铁森林外,像被根深蒂固者抛却,此地徒留风声的唏嘘。 没有多看,刽回过头,顺着拉力传来的方向走去,穿行在不知何力作用下支离破碎的破罐堆。手轻轻握起,蓝色的剑在瞬间跳出,又在瞬间散去,他摸了摸胸口的宝石,没有反应。 穿过废墟,前方是一大片空旷,夹在两片废墟间的黄沙就像楚汉间的界河。 不知是否暗藏凶险,刽稍一犹豫,抬起后停在半空的脚步还是踏了出去,并没有发生什么,松软的沙下结实的,下方似也埋藏着什么。 他抬手握拳,紧接着向下一压,剑风一瞬间洞穿下方,剑插在沙里,剑压以剑锋为中心一荡,露出一小块下面的模样。 一大片坚固的,看着似乎十分有韧性的黑色,在周围黄沙填上的数秒里得以重见天日。 剑只出现了一瞬,刽不敢多用,生怕它再自行吸收那些黑色的东西。 然后他继续向前,漫步在沙间,淌过沙河,来到对岸,令一处坟场。 依旧没有人影,一个个破烂的瓶罐插在土里,透过没门的洞看去,里面同外面没半点区别。 刽不由抬起他的左手向着拉力传来的方向伸去,他五指伸开,透过指间的缝隙看去,又慢慢将手举到头顶。 他尝试集中精神。 短暂的,紧接着,他胸口的宝石一闪,在刽手甩下的瞬间,钩锁飞掠,钉在左侧一处他心念聚焦的破房里。 血红发力,刽在瞬间便被带着撞了过去,闯入房内。右手虚握搭在左手上,他的左手随钩锁精准的钉在了人影的脑袋左边。勾着身子,刽的双腿夹在它的腰间,蹬在它背后的墙上,剑正绽放蓝光,随时可以随着他手的挥动砍下它的脑袋。 “嘣!”整个房子摇摇欲坠,刽定睛看去,却发现这只是个瘦弱的孩子。 他浑身是伤,面庞夹杂恐惧,在这瞬间,漆黑似冲破他的束缚涨满了房间。 “轰!”紧接着,整个屋子不堪重负的倒下,将两人埋在其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地狱(一) “啪!”下一刻,刽护着小孩的脑袋探了出来,气息将砖瓦猛然拍飞,也露出下方的口子。 立在废墟间,刽看着怀中的孩子,他已经昏了过去,他只好走了出来,将他放在一旁的空地上。 四散的思绪倒也让他得以窥得周围的每一分风吹草动,他转身重新看向那黑色的洞,它似乎通往地下,通往那黑色的表层之下。 他又回头看向那昏睡过去的小家伙,稍一犹豫,又将他抱起,放进了边上的破屋里,他也在一旁坐下,继续修养他的状态。 凝视左手手腕,刽有些不明白朱瑾的力量为什么能在这里如此长久的存在。他无聚焦的视线中,周围的色彩仿佛拼凑出了一条纤细的白线,他悄悄的,轻轻的抓住,然后轻轻的拽了拽,没有任何反应。 天黑了,天又亮了,不知不觉,这大概便是刽呆在这的第一天,以及已经展开的第二天。 ...................................... 刽走了出去,在这儿的夜晚,一片虚无,像是一切都睡着了,终结了。 天暗了下去,万事万物皆休,面前钢铁大厦里散发的微弱光芒将沙点缀的像暗淡的虫,风一刻不停的,它们便始终环绕在刽的身边。 刽走了回去。 刽走了出去,这儿的白天,色泽在苍白的光下反射出的,只同夜晚一样,一旦没了动静,没了逼迫,便让人无所事事,丢了目标。 刽走了回去。 ....................................... 第三天,当刽终于有些焦躁,想要离开时,那孩子终于醒了。 散乱的思绪在枯燥的风下就像松土间的蚯蚓,他难以入眠,于是在第三天的清晨,当他已有些形容憔悴。 轻合的双眼间,黑色映射出周围的一切,他只能装作熟睡,每时每刻都被迫盯着那些,于是他也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悄悄的钻回的洞中,然后他稍稍停留,便也跟了上去。 风沙撩拨他的眼,又在跃入洞中的瞬间,身体兀地,感受到一股阴冷,紧接着那阴冷似钻入体内,便接着升起一股莫名的燥热。 短暂的失重,然后他轻易的落到了地下,踏上了结实的地面。 暗红的纹路遍布周围整个墙面,环顾四周,像管道般的地下通道,他正在其中一节之内。 墙体正在转动,纯黑的墙体配上如熔岩般滚烫的亮红,令它看起来有一种奇幻的科技感,而在它不停的转动中,一切正天旋地转。 刽站在原地。 晕眩感,地面不曾移动,但那些黑衬着光一遍遍从他头顶滑落,不真实的感觉,强烈的违和感,就好像...明明知道这是假的,但却仍认为他是真的。 刽仿佛也转了起来,他没有动,却也好像赶着那些,贴着转动的墙跟了上去。 转的有些慢,周围的墙。刽尝试性的走了一步,向着管道深处。 周围,光线似乎隐隐变得更亮,这截管道空空的,没有存在任何东西,那股燥热的感觉似也在不知不觉间平息。 混乱的脑子像无数发散的线,此刻被带着,一起转了起来,晕眩感便越发深入的,一经响起,搅着脑袋,扭曲了画面。 于是他的眼中却恰好出现了些其他的事物。 一根利箭趁他恍惚间猛地射来,惊的刽一颤,他立刻侧头躲去。 什么都没有,刚刚的一切仿佛是幻觉,而周围的光此刻却也似暗了些,只剩不断转动的墙壁,带着光。无处不在,往前往后,向上向下,左顾右盼,只要视线所及,它们一直都在。 只剩最远处视线所不能及的黑色,它勾着人的心,令刽不自觉的向那儿走去。 光似乎又亮了起来,隐隐的,周围缓慢的转速加快,眨眼间,又是漆黑的细长锐物刺来。睁开眼睛的刽躲闪不及,吓得浑身一颤,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微微暗了下去的周围好像培育着刽刚刚那一瞬升起的恐惧,慢了下来,步子,周围的一切。 但慢慢的,一切却又似在逐渐加快,令人舒适、安心的加快。 于是下一刻,刽猛地唤出剑,向着前方冲去,幽蓝刺去,仿若尖啸,但刽的周围,此刻眼前随着他的加速,猛地变得滚烫,炽热的红灌满他的双眼,不留一点空隙。 天旋地转,物理意义上的,他能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平衡,又或者说,是他的恐惧正命令他停下,于是他跌倒。 刽眨眼,睁眼间,一切却已恢复正常,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趴在地上,剑被他死死的抓在手里。 他试探性的探手,胸口的宝石迟疑了片刻,终于射出了一道钩锁,但那钩锁却旋转着,不曾射向墙壁,而是朝着前方螺旋着、扭曲着,而后他就同刽这样摔在了地上。 红色被缓缓拖回衣袖中,红色散去,再任刽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 刽默默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他终于忍不住放下内心的违和,大声的喊了出来:“有人吗!” 声音传得很响,却没有回声,也没有回音。 刽怔怔的站在原地,片刻,他重新开始往前走。 此刻,这最初看来极具科幻气息的家伙终于在一圈圈转动中无声转变了,刽莫名的不安滋养着它,倒像个怪物,长满了眼与嘴的怪物,它无声的跟在刽的身后,张开的嘴将刽含在其中,而它的嘴里同样满是眼睛,淌血的眼睛。 发亮的鲜红在腔内乱涌,合上的嘴,尖牙滋长、脱落,蛇虫落入血中,钻咬刽的脑子,牙如活物、若乱箭,贯穿他的身体,将他吊在腔壁。 腔壁转动,于是刽的身体也随着摆动,任带倒刺的锯齿的牙一点点锯开他的身体,只待与之融为一体。 刽猛地像一旁看去,什么都不曾改变,黑红的墙壁机械的转动,他又用力的看向身后,前方与后方无任何区别。 刽突然想起了前两日在风沙中静默的时刻。 并无任何的目标,但此刻...倘若只是以一昧的向前为目标。 “不,为什么要向前?”刽低声自言自语。 “那个孩子...”他看向前方,望向身后,哪有什么人影。 他至始至终死死抓着的剑随着他的摆手猛地撞向一侧的墙。 意料之中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的,好像砸在肉上的声音,紧接着不等他反应,大片如肉泥的黑色便顺着剑猛地扑了上来。 盖过剑,吞下手,速度不减的黑泥尚想继续,刽因挣扎而用力的右臂,一种硬土的感觉传来,那些看上去十分柔软的黑泥似乎正凝固,剑连带着刽的整条右臂被固定。 同时,那股晕眩感再度暴涨,令刽哪怕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却也失衡着,脚下发软,几欲倒下。 他不自觉间死死握着剑。 蓝光不断冲破黑泥,倔强的光不曾动摇,它们逐渐连成一片,又在黑色完全将刽吞没,将他塑成泥塑的瞬间炸开。 右臂带着剑夺目而出,一时间蓝光似胜过那红色。 若风吹过,沿着手臂的根处,擦肩而过,刽身上所有凝固的黑泥都化作碎屑脱落,不由的沿左肩飘出。 而后,猛地被甩在了墙上,没入其中。 刽跌坐在地上,晕眩感连成一片,使得他模糊的,又见前方出现了其他景象。 刽的长袍上满是细密的洞,而此刻,微弱流转的红色在刽的恍惚间,悄然将之填满。 它微弱的光在做完这些后汇聚胸前,似犹豫了片刻,而后头也不回的钻入了宝石之中。 第一百六十章 地狱(二) 咽下一口粘稠的唾沫,刽费尽的站起身,回归正常的视线中依旧空荡,他又看向两侧,转动的墙壁沉默的,平整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般。 但旋即,似随着他起身,在他脑里新堆积的东西便径直淌下,刽浑身一颤,阴冷遍布全身,正一点一点撕开他的皮,钻入他的血肉中。 凌乱,撕咬,念头直坠谷底又猛地弹起,直直的撞上他的脑,紧握剑的刽在这一下冲击中五指一扭,剑散了,他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头。 旋转,旋转,扭曲到了极点,直至再无法忍受,绷直的身体刺出,拽着发疼的全身,到黑暗被驱散,到寒冷被驱散。 一股发麻的感觉顺着脑下淌,短暂的盖过一切。 火光温暖的笼罩全身,又在极短的片刻间,灼烫的焦黑淹没一切。 急转直下,一瞬松懈。 反弹的浪潮,紧随的,被甩在身后的在这瞬间扑了上来,又或者说,到达极限的身体拽着他,将他扯回,就像橡皮筋那样。 一切回到了原点,旋转...旋转.... 刽强撑开眼,他看向眼前多了许多许多的人,许多许多的....孩子。 发晃,发花,刽弯着腰,费尽的捶打脑袋,无数黑箭射来,迟钝的他没有来得及躲。 一次次发颤。 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搭理他,寂静不因多了些什么而减弱,反倒正因多了些什么,它更加的汹涌。 “喂。”他喊道,声音却不大,但在这里依旧很清晰。 没有人回应,他们呆呆的看着墙壁,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但他们的视线都不曾离开哪怕分毫。 刽没有看到在上面遇到的小家伙,深吸一口气,他站起,开始往前走,他留意着周围的孩子们,衣衫破损发黑,缺口只以黑填上,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神色空洞,映着墙上的红光,但从他们时刻绷直的身体和紧握的拳头却能看出,他们并未放松。 一时间,不知为何,刽总觉得,自己与他们并不在一个世界,他们是画,而自己则是看画的人。 搅乱的晕眩感一刻不停,但就像被浪潮拍打的沙滩,他感到每一丝细微,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海水正在退却。 他速度不减,与此同时,周围的光也越来越盛,墙壁旋转的幅度也越来越快,没有停下,两者都。 他开始穿梭在一节节管道间,画面由远及近,缓慢的,细致入微。 兴许只有孩子的数量与保持的动作不同,但随时间,光越来越亮,像敞开的门,引导困于黑暗中的他们走出。 没有人哭,没有人笑,诡异的画面,改变的只有环境、色彩。 就好像...照进尸堆的第一束光,刽只感觉到残酷与压抑,就连光的象征也被改变了。 只剩强烈的遗憾,因无法触及,无法实现而弥留的,难以发泄殆尽的愤恨。 它因死亡而松懈,因死亡而忘却,徒留可悲的,可憎的,可笑的,驻足于表。 说不上是退潮引起的压抑还是压抑引起的退潮,兴许他俩毫不相干,只是恰巧在刽的脑子里碰面。 一簇簇黑色划出的箭群穿过刽的脑、眼、四肢、躯干,黑色贯过他的全身,从他面向的前方,刽没有躲,他已习惯又或者说是麻木了。 脑子越来越平缓,以至于他不再发晃,取而代之的,便是眼中的画面开始发晃。 刽无意义的走着,看着四周,像无数的灰尘落在画上,走不到尽头,眼前不断掷来恫吓的黑依旧远的遥不可及,仿佛长久的行进也是无意义的,他始终不曾与之拉近一丝距离。 他看着周围无数驻足观望的人,尽管因世界变得模糊,他已有些看不清他们的细微,但他似已有些明了。 可他没有停下,凌乱正平息,他始终有所依,他觉察到四周墙体的转速已然快到不让人觉得缓慢,光线充盈的不令人困扰。 但它们也没有停下,越过舒适,两者朝着崩坏的尽头奔去,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就连刽脑中逐渐平息的混乱也被调动着,隐隐有了上泛的趋势。 刽脚步一顿,周围转动的速度跟着一慢,他能觉察到,但他不曾看去,他能够像先前那样停下,亦或者倒下,等待一切回到最初,但他没有。 他紧接着走了起来,不再是因刽本身,而是周围的环境晃动着,将其中的人儿照的清晰——抖动间,能嗅到危险的清晰。 刽又走了没多久,很快,光开始令人生厌,墙体转动的频率开始令人恐慌发晕,刽甚至在这寂静中仿佛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尖锐。 刺目的光中撕裂的黑飞速刺来,以一种更极端的方式扎进刽的心中,虽不曾对刽造成伤害,却一次次试图惊扰他逐渐习惯、麻木的灵魂。 光正慢慢的充斥眼中,它吞噬尽头的黑色,一点一点,就好像刽正不断的靠近它,靠近那个尽头。 “啊!”忽然间,剧烈的尖啸,像老式火车迸出的蒸汽,又像它刹车时金属摩擦铁轨,更像所有恐惧的总和,一只藏在最后,只待人松懈的瞬间猛然冲出的鬼怪歇斯底里的怒吼。 朦胧间,光暗了,又亮了,一瞬之间在剧烈的晃动间,就好像那些灰尘被抖下。所有的孩子“活”了过来,他们飞速的朝着刽身后的方向冲去。 刽不曾察觉这些,他的视线已然在这恍惚中彻底被刺眼的光填满,尽头的黑色消失不见,就好像他已经走到了尽头,这里什么都没有。 骤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尖锐的光,却也就好似隧道,铁轨、火车,于幽深的尽头,忽而闪起的光亮不等刽反应,便已撞上他,带着他,光顶着他的全身。 剧痛与呼啸的风,滚烫与阴冷,刽感到自己在移动,他紊乱的脑在这一刻被彻底牵引,本平息的阻滞在一处,又奔腾而上,撞上堤坝,摧毁堤坝,淹没城市,盖过喧嚣。 粉骨碎身,流淌的被压死在平地,蠕动的被挤死在地下,寸步难行,举步维艰,压抑的望向天空,天空也正压抑的望向你。 像一只眼,刺穿你全身的眼,在对视的瞬间,如割喉拔羽的鸟被死死的扼住,抽搐的挣扎徒劳,反倒助长了抽骨捣髓的轻易。 你看到傲慢,戏谑,怜悯,以及最后死死咬住你的,欲望。 “啪嗒。”刽倒了下去。 短暂的定格,像丢失了所有的画面,从这其中跌出,刽躺在地上,周围是对比之下无比漆黑的,无比缓慢的世界。 下一刻,剧痛,全身的剧痛牵引着刽,他喊出了声。他的脑袋死命蹬直,倒悬的视角便看到了后方。 无数孩子凌乱堆叠而成的高楼,躺的乱七八糟的身体,四肢正随意伸出,使高楼的棱角无数,它畸形的,无数冗余的部分掺杂在其上,一层又一层。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其面前,它单薄的,却笔直的站着,似体面许多。 但他很快便扒开了一个角,躬身挤入了这脏乱之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地狱(三) “喂!”刽喊道,向着那背影。 无人顾此,无人应答,旋至极限的脑袋昏昏沉沉,他盯着那塔,不知过了多久,盯得那如尸堆般冷漠的东西发晃。 疼痛与在惶恐中尖啸的脑子一并冷静,取而代之的,是周围正逐渐加快速度的,旋转的墙体。 刽轻轻闭上了眼睛,避开光线,想让莫名发慌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隔着眼皮感受着光一阵阵晃过,它们越来越暗,越来越慢,于煎熬之中,刽眼中一黑,终于睡了过去。 .............................................. 刽感到自己在下坠。 明媚正在取代黑暗,他正坠入光明。 他不常做梦,但最近,他却时常在梦中见到些什么。 然后,他的脊背顶上了什么,他猛地止住下坠的身体。就像沉入深海那般缓慢却又安详的下坠,又被暗礁贯穿。 “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声音带着斥责,且有些低沉,似乎在压抑着些什么。 刽猛地转身,在悬浮的半空,他这才看到身后。 黑白交织,白色的上半身已然不成人形,就像一件玩偶外套,黑色粗暴的撕开上身,正发疯般的挤出。 它无声的咆哮着,周遭,无数细微的黑白碰撞形成的气泡梦幻般破裂,留下一道道涟漪。 “我不是让你....远离那些黑色的东西吗!”声音再次质问道。 黑色的细线一道道自下方裂口处向上缝合,将黑色缝入其中,白色如液体般,积淀的下方上鼓,将黑影外露的上半身包裹。 他们长着同刽一模一样的脸,白色像注入模具,将黑色的张狂再现,液体构成的面部下滑,悄然变成宁静的模样。 像一副面具,无声的安抚却在瞬间被察觉,白色的刽用手撕开他的面皮,撕开那带笑的脸,里面的黑再次钻出,他沉重的喘息,黑色的粉尘撞上现实,涟漪点点。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你该接受我!” “而不是——”他愤恨的伸出手想要扯开再度变得粘稠的白色,他再度陷入泥沼,无处发力,“变成这样的人偶!” 他最后说道,他的力量尽数被吞没,越是挣扎,越是深陷,他只得将全身无从发泄的通过话语传出。 再度上涌的白色盖过黑影,将之塑成一个带笑的,纯白的刽。 下一刻,周遭本纯白的空间自白色的刽脚下的空间开始瞬息变成了黑色,转瞬之间,这片空间便只剩黑色。 白影的身上,一道道黑线缝补全身,又紧绷着,勒入其中, 黑白通过如此,维持着短暂的平衡。 然后白影再度开口:“你该...快点找到出口,离开这里。” 声音喘着粗气,忍受着莫大的痛楚,如果将他视作人,那么此刻,他正一遍遍体悟着每一分肉都被割开,每一分血都被阻隔的感觉所带来的冲击。 阻胀的痛被细分至无数,紧紧的嵌至神经,拼命挣脱的自我得不到片刻的安宁,便被这疼痛所化的魔鬼再度牢牢抓住。 自我将在漫长中死去,只剩破体而出的,带来这一切的魔鬼。 白蜡自天际垂落,擦着漆黑的窗,透明的墙。 刽被驱逐了出去,被那指着脊梁的尖锥顶着,戳散了那口淤积的气。 ............................................................ “哈——哈,哈——哈——” 刽猛地睁开了眼,他剧烈的喘息着,喉间发痛,仿若擦起了火。 “你醒了?” 声音传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孩童的脸,并无多少表情。 刽喘息着,慢慢平复,与此同时,他的手缓缓的,在喘息的颤抖中,一下一下,最终抓住了蹲在他身旁的,孩童的一只手。 孩童只是瞥了一眼,没有抽走,紧接着他自顾自说道:“你让我睡了一觉,所以,我也想让你睡上一觉。” “这里,很容易就睡着。”他补充道。 “但你好像很久没有睡着了,你在上面睡了很久。”刽说道,喘息平息,那种心悸的感觉已然消失,他坐了起来。 “嗯。”男孩见状站了起来,“因为只剩我一个人了。” “只剩?”刽慢慢站起,“为什么?” “因为...”男孩侧目看向远处的黝黑,“那个....” “你不是能离开这里吗?”刽不解的问道,他留意到墙体又一次开始加速。 “我从诞生起便被关到了此处。”男孩收回目光,轻轻的看向头顶,“离开...又能去哪里?” “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道。 “你?”男孩看向刽,带着怀疑,那怀疑随着与先前发生的相关联,又转化为肯定,“没有什么你能帮到我的。” “我只是想报答你。”,“我已经很久没有睡着了。” “或许你可以跟我一起离开。”刽说道。 “你要带我去哪?”男孩问道,他本无波动的声音罕见的有了些许起伏。 “哪里都行。”刽连忙说道,“外面....” 刽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某人记忆的片段中,他也曾这样许诺。 “总要比这里强。”但刽终究没有许诺些什么。 “啊。”声音再度的,毫无波澜,“你想要离开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刽扶着脑袋,“我的脑子有些...” 男孩没有等刽继续说,他轻轻的抬起头,“那我就.....” “嗯?”他突然愣住了,“奇怪。” “怎么了?”刽有些焦急的问道。 “通道...”男孩面无表情的说道,“通道打不开了。” “那也就说说...”刽试探性的说道。 “嗯,我并不知道其他的打开方式。”男孩接着话匣说道,“不过说起来。” 男孩突然死死的盯着刽:“这也并非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每一次得到它,都是在这里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 第一百六十二章 地狱(四) “所以?”刽问道,迎上了他的目光。 “所以我们或许会在这里呆上很久。”男孩说道,紧接着错开目光看向刽的身后,他走了过去,回到了尸堆旁。 “你饿了吗?”他又问道。 “不饿。”刽摇了摇头,“我一般不用进食。” “这样啊。”男孩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而后他的手触碰尸堆的一角,“真羡慕你,我经常会感到饿。” 下一刻,整座尸堆凭空消失,只剩下保持动作的男孩放下了手,他转过身来,重新看向刽。 对上男孩的目光,刽不解的问道:“他们呢?” “吃掉了。”男孩罕见的笑了,轻微的,像是饱餐一顿后,回味的抿嘴。 他死死的盯着刽,时常缄默的刽便也就这么看着他,直至片刻,似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许,只是因为周围的光变得有些刺眼,刽微微眯眼开口问道:“所以接下来.....” 话还未说完,他眼中突然再度变得模糊,墙体的转速飞快,光正变得夺目,这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可不一样的是,上一次是他透过这些得以看见男孩,而这一次,却似乎完全相反。 “嗯?奇怪,我怎么好像看不清你了。”刽不解的问道。 “因为你正在被这里排斥。”男孩说道,他看着刽,也看着他身后疾驰而来的强光。 “你还不够....”紊乱与尖啸在瞬间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打破了在男孩身边时,长久的宁静,刽还没来得及听完。强光,蛮横的巨兽便已将他吞没。 “你还不够绝望。”男孩轻轻的说道,对着空无一物的通道。 他抬头,下一刻,凭空生成的通道挤开墙体,出现在他的视野正中,带着久违的,柔和的光,虽苍白的,毫无活力的,却不曾侵吞的光。 他正想上去,下一刻,通道却自行关上了,他重新低头看向前方,眼前通道的尽头,如排泄、呕吐般的,黑色无形蠕动下,无数漆黑的东西滑了出来。 新生儿脆弱的啼哭,妇女不甘的嗫嚅,男人崩溃的嚎啕,流浪者蜷缩的舔舐........... 无边无际,数不胜数,在微光的映衬下,如尘间匍匐的畸形沼怪。 “又来了吗,好多...好多。”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却见他们正缩小,漆黑如淤泥的东西不断溅开,露出其中的婴儿,极快的转变,不一会,这里传来的声音便变成了婴儿的哭声。 而在这期间,墙体转速再度加快,光温馨的洒下,一时间,这里却也变了,变得如产房,如育婴室般——如若它不再继续高涨的话。 光将男孩的影子拉的极大,又在墙体的转动中扭曲。 “真吵。”他无喜无悲的说道。 ........................................................ “........”刽眨了眨眼,待光褪去。 眼前空荡荡的,他似回到了原点,带着他那糟糕的脑子。 光自他头顶不远处,差不多一步距离的位置淌下,没等他反应,他胸口的宝石一闪,钩锁便瞬间射了出去,带着刽钻了出来。 洞口在刽逃出生天的瞬间闭合,他重重的落在了沙子上,撑着身体半躺在沙间,又有些担心再度陷入其中,刽赶忙起身,向边上走去。 远处,高楼林立着,他似乎走了很远,至少此刻,他已看不见来时的废墟。 感受着手腕处的牵引,索性前进的方向似乎没错,刽强忍着脑子的鸣叫狼狈的前进,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还不够什么?”他半眯着眼看向前方,隐约间,那里似乎是一片绿洲。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绿洲 割裂的世界,浅浅的沙连成一片,却又出现了绿洲这样的事物,这样似乎极具象征意义的事物。 当瘦树,干草,浅浅的水泊慢慢出现在刽的眼中时,他突然这样想到。 他踉跄的如跋涉沙漠间的行者,可他需求并不来自生理,而是来自精神上。 他有些不敢坐下,站在这片小小的绿洲上,因为害怕,害怕再度坠入下方幽深的通道,他尽量的倚靠在瘦弱的小树上。 然后他滑落,彻底的靠坐在地上。 大脑在喘息,呼呼的风声吸入,如排山倒海,引得周遭天旋地转。 因过度接触而招致的超负荷,善恶共生造成的敏感、脆弱尽数体现在了刽的身上。 “呼...呼...”刽吐着热气,轻轻的闭上了眼。 情绪,满溢的情绪快要炸开,它们迫切的寻找载体,渴望共鸣。 嗡鸣间,他又想起了那道白影,破碎的身体与最后的四目相对,仿佛融入的画面,他看到了自己,紧接着他不由自主的再一次握紧了拳头。 意识到了什么,刽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他睁开了眼,似乎好过了些,仅仅只是一点。 也是在这瞬间,借着余光,刽觉察到了周围的变化,他转过头看去,却见水泊旁正挤满了无数的人。 瘦骨嶙峋,破布堪堪蔽体,他们趴在地上,头极力探出,嘴埋在水中。 视线向外,皑皑白骨扒着黄沙,密密麻麻的,它们保持着死前的姿势,不约而同的,它们望着绿洲的方向。 近处,一具落后的“尸骸”用几不可查的幅度抓着他前方的人的脚下拉,没有回应。 然后在刽的注视下,他像是在积蓄力量,片刻,他站起,像脚底打滑,又在瞬间倒下,他扑了上去,将头栽入水中,他的身体压在几人的身上,一连串的动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反应。 而后他也一动不动的,加入了这群人的行列中。 突然间,左侧,刽来时的方向传来的脚步转移了刽的视线,他向那儿看去,来了一个男人,看上去和死了没什么两样的男人。 不知他是否也是先前匍匐在沙间的某一具,只是此刻,他,唯独他站着,勉强的像这里走来。 他本就离刽很近,几步之遥,又在刽看去时,他缓慢了走了一步,丈量了一下距离,刽便没有起身去搀扶。 事实上...他的脑子在第一时间甚至并没有这个打算。 男人终究没有坚持住,他踉跄的倒在了刽的边上,学着刽的样子倚坐在树旁,他只是盯着那汪水,他的躯体甚至难以表现出渴望。 短短的几步路似已断绝了他的念想,他薄薄的眼在风沙中像枯叶,随时会碎去的枯叶。 “要我帮你舀一点水吗?”刽问道。 藏在碎叶下的脉络似乎看来刽一眼,他没有任何表示,静静的倚靠在树旁。但刽还是起身,他走了过去,舀起一捧水——在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下。 声音打破了平静,却没有改变任何,就仿佛只是一片叶拂过水面,短暂的,又随风飘走。 刽捧着水回到男人身边,将水送到了他的嘴边,他一头扎了下来,吮吸着,刽便顺着他,缓缓的抬高手,直至水一点不剩。 然后刽重新坐在了他的身旁,脑中的尖啸不曾减少。 “谢谢...你。”这时,一旁的男人开口了。 “不客气。”刽学着男人小声说道,生怕声音一大,就将他脆弱的身体震散了。 而男人,似满足了的他不再看向那汪水,而是尽量的靠在树上,轻轻抬起头,看向那天空。 “你喜欢什么?”他突然问道。 “....”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而男人似乎也没打算到听刽回答,短暂停顿,他又开口说道:“我喜欢水润些的天。” “云就像梦,各种各样的梦。” “.......” 刽正想开口,但物体倒地的声音传来,并没有靠在刽的肩上,他静静的倒在一旁的沙上,无拘束的睡去。 刽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望向那水泊,以及寄生在其上的人,这里终将层层叠叠,垒起大厦。 刽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歇斯底里,稍稍有些悲悯的情绪在脑海中被混乱撕扯,化作无力的烦恼。 刽的手轻握又松开,他终于向前走,踏过尸骸,踏上尸骸,踏碎尸骸,他回望。 水泊中心不知何时升起的如章鱼般的脑袋,它似乎在看着刽,而后,所有的,将嘴埋入水中的人都被尽数拽进了水中。 水波晃漾,水泊的面积大了些,且它的周边空无一人,它是沙漠中的绿洲。 怪物的脑袋看着刽,它慢慢的没入水中。 只剩转过身的刽,他的脚步似乎轻快了些。 第一百六十四章 蛹林(一) 朝着手腕引着的方向前进,一路前进,终于,在夜晚到来之前,他走出了身后的沙海。 于是他见到了前方的森林,就这么突兀的与沙交隔,浅黄与深褐,一望无际的绿,他们在黑夜下,慢慢趋于一色。 刽并没有多吃惊意外,一路来的尸骨时隐时现,结合在地下的情况,说明他的脑子一直在濒临崩溃的上下波动。 索性他尚且还是他。 他看着眼前,极多的尸骸躺在森林外的沙上,他的脑子并没有多疼,刽在这时发现。 甚至于一股清冷的感觉沁入,似乎正想让刽放松,捋过躁动的表皮,一种发麻发痒的感觉令刽想要打喷嚏,但也确实的,这感觉令他放松了下来。 尸骸敛去,在刽的眼中不见了踪影,脑子里的东西似乎平静了下来。夜也在不知何时,无声的到来了,夕阳坠入森林,只留下一如既往的寂静。 于是刽不自觉的耸了耸身子,打了个哆嗦——在夜晚,从森林向他吹来的风中。 密集的林木草叶在招手间不动声色的掩盖了身后的一切,翠绿却在叶的照拂下,在外围,闪烁着令人心生向往的荧荧。 是的,在夕阳落下的瞬间,零星的光逐渐连成一片,森林在发光,在刽的眼前。 有一种梦幻的感觉...同刽身后的黄沙相比,这种梦幻轻易的盖去了夜到来的突兀与森林显现的割裂。 就仿佛它本就该在这里,象征着美好的它,象征着生机与活力的它已在此等待迷途的旅人多时。 刽回头看了眼身后,依旧不变的荒凉,迎面而来的清新刮至身后,不知会从何时何地开始,融入进那画面之中。 他看了眼手腕,确认他该前进的方向就是眼前的那片森林。 他最后看了一眼周边,绿围起的墙延伸着,看不到头,就是想绕路而行,恐怕时间上也并不允许。 更何况....刽静静的看着,感受着风带来的希冀,那些向他飘来的荧光如一双双手,比风要轻,比风要柔。 夹在风间,便又好像要让人忍不住怜惜。 他抬头看向夜空,月适时的,在乌云间伸了个懒腰,埋入那连天而去的薄柔中。 于是这荧光更亮,交织间如一双双翅膀,一片片蝶,它们飘来。 一道白色猛然从刽的眼睛中冲出,只极短,又飞快的钻回,却猛地刺激了刽一下,将他拽离了这梦境般的画面。 周围很安静,身体很安静,风声很安静,一切都很安静,安静的可怕。 于是任何零星的声音都将撕破这刻意营造出的违和。 树声,风声,刽轻踏沙间的声音,刽听着,一种声音混在这其中,震动的感觉,在这安静中,像鼾声,越来越近。 向着刽的耳朵,震颤刽的脑子,那种令他头皮发麻的感觉随某样东西的轻哼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刽慢慢向后退去,走的很慢,很轻,唯恐惊扰了这声音以及这声音的主人,荧光越飘越快,像是在挽留他。 沙地翕动,好像这声音是它发出,连片的沙翻动,数道、数路,地底的无数未知生物突然出现,藏在沙里飞快的追向刽。 刽立即转身,不顾动静的飞奔而去,在这瞬间,无数的尖啸在他身后响起,盖过那发麻的嗡嗡,用力的刺进他的脑海。 黑色的头、黑色的手,一点一点,漆黑的人形钻出沙间,荧光、萤火,翠绿幽幽发亮,如感受到刽的奔走,它们也猛地提速,像是要追上刽。 那埋葬在沙里的黑色则飞快的追逐着那些绿色,于是,不时间有黑影追上稍慢的绿色,两者合二为一,绿光罩在黑色上,那光秃秃的黑色便有了面庞等等的一切细节——发着绿光的。 阴风阵阵,从刽的身后加速吹来,绿色不断的附着在刽的背后,它赶上刽,超过刽,在瞬间,无数的光便从四面八方裹住刽。 在被裹住的瞬间,一阵温凉的感觉便仿佛沾了温水的毛巾盖到了刽的肌肤上,滋润的感觉,棉花般柔软的感觉。 一时之间,无数的妄念组成的甘流淌入刽的心间,刽脚步不停,却也就是在这瞬间,他的脑子突然发难,先前本平静的,潜藏在之下的无数剧痛浮出水面。 刽脚步一顿,险些倒下,索性这源源不断的荧光正对抗着它。 但也就是这一顿,沙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传来,像干枯的粗糙的粗枝插进脚踝,紧接着是灼烫,干涸。 下意识的,刽凭空挥剑,幽蓝的剑芒拉长,在刽转身的瞬间将抓住他叫的那只手斩断,刽的另一只脚向后,止住倒势。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无数漆黑的、如最简单的人偶胚子般,没有脸,没有指头的黑色向他扑来。 而他无暇顾及的脚下,那手臂确如树枝般扎进了他的脚踝。脚上的荧光与之接触,那断臂便无声的,在顶端生出了五指。而后那截断臂悄然间,一点点自伤口处消失,仿佛被刽的脚上张口组成的大口吃掉。 脑子在顷刻间响起一段听不清的杂音,像死前挣扎乱抓的五指拨动的旋律,嘈杂而又尖锐。 刽轻轻眯眼,眼前无数的黑影如一张大网,已扑了上来。 蓝光一扫,轻而易举的将它们截断,没有给手中的剑吸收它们的机会,刽迅速散掉了它,转身向后跑去。 然后,他看到了,自可见的黄沙边际,无数黑点正密密麻麻的赶来,不远处,黑影不知何时已钻出沙子,大片大片的跑向他。 翠绿摇晃着在刽身边,仿佛胆怯,它们挤在刽显得单薄的身影旁,如饵食,正被四面八方赶来的黑色分食。 包围圈越来越小,脚下伸出的无数手与头,探出的身体,正抓着贴地的荧光。 被惊扰的光无助向上,却又不敢离刽太远,便堪堪的升至刽脖颈的高度,一圈一圈的裹住刽的全身。 于是又在这瞬间,刽身边的这些也将刽视作了攻击的目标。 似曾相识,就像先前在脑海里看着纯白的空间飞快的染作黑色,眼下,刽的周围也飞快的变作黑色。 他看着脚下,紧贴脚的荧光引得他脚下漆黑一片。 再度握着剑,刽脚尖一旋,蹬地一跳,无数的手臂在瞬间探出,但刽已跃至前方。 面向森林,刽无法避免的撞进漆黑的人群中,迎面扎进了人偶的胸膛。 于是剧痛,他握剑旋转一扫,衣衫在瞬间充血,自下摆喷薄,恰到好处的将刽抬至半空。 上升的剑搅得周身如螺旋,狡猾的蓝光自行一震,将人偶震作粉尘,趁错估威力的刽愣神的瞬间吸进大片的黑尘。 剑在瞬间染作黑色,沉重的将刽拽下,半空的刽失去了平衡眼看要跌落。 刽堪堪散去了剑,险之又险的踉跄落地,为了保持平衡,又一头扎进了黑影群中。 地里探出的头无穷无尽,正贪婪的吸着刽长袍喷出的红色,亦是有了些许凸起的,可以被称作面庞的东西。 血红飞也似的缩回衣内,却也产生了许多损耗,如吝啬般的退回宝石内,不再动弹。 只剩刽,他带着大片的荧光一头扎进黑色中,被围剿的荧光紊乱着,却依旧不敢离刽太远,便只是绕着刽乱飞,像是在质问刽为什么要带它们去送死。 张牙舞爪,像投身如灌木荆棘扎堆之处,并没有真正的危及生命,手臂扎进刽的身体,头颅咬上刽的身体。 无数的黑影汲取着刽身上、周围的绿色。 刽不敢再用剑,只是这一会,他的大脑便仿佛要裂开,有什么要从那儿钻出那样。 他想起了先前看到的,黑色像撕破玩偶衣服那样撕破了白影的上半身。 胸口的宝石被无尽的黑色侵灼,无声的哀嚎着,仿佛认命般的,再度倾吐出大量的血色,要将刽狠狠的抛至半空。 他本就离森林很近,这一抛,便是要将刽抛进森林里。 黑色像泥潭般,一股向下的力无形的拉拽着刽,大片的血红下压,他的衣服不越来越鲜艳,一瞬的夺目,长袍中心的宝石宛若泣血。 又是大片鲜红坠下,被下方的黑色分食。 刽这才是冲出了泥潭,被狠狠的砸进了那绿色的海洋中。 他翻滚着,止住身子坐在地上,猛地回头,大片的绿色来不及跟上刽,永远的沉沦在了黑色的海洋中,只剩一小道轨迹跟上了刽,它们飞快的追上刽,拖长的尾巴被外界的黑影死死咬着,又是丢了不少。 直至尾巴钻进森林中,那些黑影在触及沙子与土壤边界的瞬间突兀止住的手与身体,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绿色像惊慌失措的孩子,一头扎进了刽的怀里。 剩下外界漫天无助,正被啃食着,哀嚎着,撕碎着,无声地垂落着。 第一百六十五章 蛹林(二) 没有过很久,刽看着外界,沙下不知埋了多少的“人”,它们现在挤满了刽面前的空地,很短的时间内,便将数量远小于它们的绿色分食一空。 偶有零星,便若萤火虫般孤独的钻出黑暗间的缝隙,起伏不断的拼命飘向刽所在的森林。 这些零散引得现在,刽面前立起了一片由黑影构成的围墙,如同两者间隔着透明的屏障,它们机械的敲打着空气。 而在他们的身后,凭着光线的强弱,终于,当荧光暗淡,转而大致均匀的被吸附在那些人偶上时,尖啸声诡异的静止了。 刽怔怔的看着前方,又在瞬间,一只巨手猛地从天上落下,像抓娃娃那样一把抓起落点的中心位置,大片大片的绿色。 那难以囊括的巨大远超刽的视线,一抓之下,便将至少七成的绿色握在了手心,它发着绿光升回天上。 刽头顶的繁盛挡住了刽紧跟的视线,又在几秒后,大片的绿色自天空落入极远之处,徒留此地若凝滞的一众事物。 然后下一刻,尖啸再度响起,“墙”后的“人群”涌动,绿色与黑色撕扯着彼此,在外围挤不进去的黑色则呆滞的转身,也学着同伴那样堆在了刽的面前,那道森林与沙的分界线上。 缝隙被填补,刽再看不见任何,只剩下那一个个人偶呆滞却又诡异的动作一遍遍重复。 “.......”刽沉默着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他再次闭上眼睛,剧痛已然梗塞,顺着他的脑子,突出他的器脏,汇于他的脖颈。 他感到咽喉桎梏,针刺感充斥骨间,全身脆弱无比,便仿佛真如一具将被扯成两半的人偶服。 先前的勉强大致确认了眼下暂时的安全,此刻他竭力蜷缩,而挤在他身边的荧光围着他,他便仿佛成了一团光球。 疼痛令他根本无法专注,也就更无从谈起进入他的脑子。 他无声的喘着气,压抑着那些不愿发声,无形的气息像数根巨大的蠕虫挤着身体从他喉间钻出,半晌,刽又狠狠的一咬牙,闭上了嘴。 事实上,他牙关打架,全身都发着颤。 他正抵制着一切,脆弱的身体自发的,黑色正溢出在一个个球体围成团上,彼此的缝隙间。 黑色流淌在其中,越来越浓,紧接着像是积蓄完了力量,它猛地一挣,将所有的荧光甩飞。 刽的全身已经被黑色包裹,而从他的背后,一团阴影正不断长出,逐渐变作人形, 他的上半身长在刽的背上,无声嘶吼的面庞伴着他挥动的手,不断的驱逐着那些荧光。 片刻,当所有的荧光都盘旋在刽身侧不远,再不敢靠近,黑影终于又动了。 由于刽蜷着身体,当立在他背上的黑影身体前伸,便又完美的贴合了刽,此刻,它也裹在刽的身上,倒更像是所谓的玩偶服。 牵引,亦或操纵,刽的身体在黑影贴合后缓慢的张开,像前方黑色的人墙爬去。 一步...两步,起初还难保持平衡的身体在数步后已然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交界线旁,隔着一线,刽抬头看着上方。 慢慢的,外面的人偶不知出于好奇还是什么,也有些许学着刽的样子趴下。 它们对视,像是在确认什么。 风吹来的,风吹去的,有什么正在消逝。 刽猛地站起,因为趴着,站起的他实际反倒与黑影们拉开了些距离,而正当他要急切的冲上去时。 白色自他的腹部猛地冲出,以点破面。 而在这白色出现的瞬间,本在周围徘徊不定的荧光再度沸腾。 旋转着,成螺旋状,大体如章鱼触手般越来越粗的白色涌出一片,但很快的,他产生的缺口便被黑色切断,填补。 如一支孤军,它旋即倒转尖端,猛地撞向黑色,以身体冲刷着刽,化作的数道激流企图包裹住黑色,但下一刻,黑色便冲了出来,同样是以点破面。 一时之间,两者纠缠着,便是在这期间,汇聚靠近的荧光趁机注入,本该被不断分化阻隔,最终彻底困死在黑色里的白色飞速地胀大,短时间内,倒也与黑色僵持不下。 气息喷涌,搅动风,连带着分界线外站着的人偶也骚动着,不安的晃动起来,只是终究还是犹豫着,不敢进入,它并无五官的面庞注视着近处的战场,若投出乞求的目光。 而随时间推移,不断自身下汲取以对抗白色的黑色越来越大,眼看着变作两道激流般的气息相互缠斗,黑色渐渐压过白色,刽颤抖的越发厉害的身体,一下一下,无比艰难缓慢的朝外面走去。 他伸出手,对应的,外面的人偶亦是如此,两者即将触碰。 就在这时。大片白色再度冲破黑色的封锁自刽的体内冲出,体表的对抗下,黑色对体内力量的汲取令其构筑的屏障变薄,它们终于得以脱困。 白流旋转着,吞没刽伸出的手,带着他扫向黑色,迫使刽收回了手。 沙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要...阻止我?”,大片的黑色失去了束缚的对象,转而重新汇聚在一起,若长龙冲天,它俯视着身下的白色,“你这虚伪...的家伙!” 黑色猛地砸下,砸在刽的身上,冲刷着附在他身上的白色,扩散的黑流贴地盘旋,卷起临近的大片黑偶,它们在瞬间粉碎,又一并融在了气浪之中。 “你已经,没有办法关住我了。” 在黑色俯冲的压迫下,白色根本无法动弹,它们如墙上的白漆不断脱落,被齐齐的压在的地面,盘旋在外的气流缩拢,将之尽数包裹。 就像刽之前看到的那样,黑色正将白色关押,大片复合的气流随聚合不断涌入刽的体内,而留在外面的,是最纯粹的黑色。 气浪吹得僵在原地的刽,他的衣衫猎猎作响,这是短暂的,白色被押解进体内,黑色游离在外的时机。 刽的面目得以重现,此刻他若睡去,没有任何苦痛,没有任何烦忧。 紧要关头,刽胸口的宝石再度一闪,趁着黑白二色并未阻隔刽的感知,它化作一抹尖锐,笔直的刺入了刽的脑袋。 .......................................... 安静的,祥和的,不必忍受些什么的。 刽并没有做梦,精神内耗到了极致,此刻萎靡的他,意识正昏睡着,飘荡着。 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不会记起任何事,他可以休息到精神饱满。 然而,有什么声音打破了这平静,像是夺路而来。 于是追逐,喘息。 刽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睡着了,他看着缓慢漂浮在漆黑中的自己,他散发着令人感到安心的幽蓝。 然而空间震动,惊起的涟漪正不断的将他的意识发散而出。 如有所感,刽抬头看向前方。 下一刻,刺眼的红色像警报,猛地扎入漆黑之中,它撞碎了如黑色玻璃般的壁垒,紧跟在它之后的,是如野兽般粗犷的黑。 是了,光照进来了。 刽猛地睁眼,定睛向前方看去。 他的前方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如实体般凝实的它阻挡了光线,静静的悬在地表。 脑子终于安静下来了,黑与白似乎在他的体内得到了完美的调和,感知到这些的刽审视着面前的黑影。 然后他问道:“你是谁?” 回应刽的只有面前黑影虚握的手以及凭空生出的,幽蓝的剑。 沉默,但答案已不言而喻,黑影呆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刽——握着剑。 于是刽沉默着,他也虚握着右手。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一柄黑色的剑缓缓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刽在心中惊诧的想到,然而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黑影在下一刻直冲而来,刽只来得及举剑格挡。 一点没有晃动的幽蓝仿若最锐利的锋刃,一闪而过,刽手中的剑便已一分为二,连带着刽也被这剑拍飞出去。 稍稍在原地停顿,再度追来的黑影速度甚至远超飞在空中的刽,追至刽身前,他的剑飞快的一刺。 如棍子在刽胸口一顶,刽便被带着在空中二次加速,一头撞在了身后的树上。 “难以反抗。”这是刽此刻心中的想法。 那剑锋虽不知为何伤不到自己,可光是他所传来的冲击便已令刽难以招架,发酸发颤的感觉蔓延着。 刽突然闪过这样一个荒诞的想法——它想就这样把自己打昏过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蛹林(三) 不敢有一丝松懈的紧盯前方,臆想中紧随其后的紧密攻势并未出现,不知坠入何处,黑色的粉尘因动静四散,刽的高速移动所划开的通道正不断被黑粉填补。 刽死死的盯着那越来越小的洞,经由视线,他瞥见周围大体的环境。 漆黑的泥沼,匿于翠绿之后,树扎根其上,叶便也诡异的成了黑色。 冲击产生的风苍劲,途经的大片树纷纷落叶,叶却又是脆弱的,便化作了无数的粉尘。 于是又见到光秃秃的枝丫上,粘稠的黑蛹挂着,垂着,不断滴下的漆黑黏液仿佛在告诉刽,这泥沼便是又它产生。 短暂的扫过了眼前的一切,刽撑起倒靠在树里的身体正要前冲。 “嘭!”先是一声脆响传来,而后是大脑迟来的反馈——声音自身后响起。 漆黑的手飞快的洞穿受到刽的撞击却不曾断裂的树,然后是身体,他一手提着剑,一手抓着刽的脑袋,直接以身体撞穿了刽双臂张开那么粗的树将他摁在了下方的黑色之中。 泥沼并不深,甚至因水分过多,倒更像是泥潭。 失衡感,冲击,混着水的泥渗进口鼻,刽的眼中已然是一片漆黑,他双手撑地,想要爬起,可背部传来的重压却令他难以起身哪怕分毫。 艰难的在泥潭中转头,他看向身后,难以看全,只剩一抹蓝光离他的眼睛越来越近。 黑影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悬浮,与刽完全平行的飘在刽的正上方,从他身体两侧与正面淌下的黑色如万钧之重,不断覆在刽的身上,像裹糖衣那样将他包裹。 当然,刽并看不到这些,转瞬即至,刽从未如此畏惧一直以来被他握在手中的剑。 “咚——”沉闷的声音下,刽全身一震,周遭的泥浆四溅。 眼前一黑,像是意识脱离了世界,然后光亮重新出现,短暂的失去了知觉,然后是剧痛,脑袋粉碎般裂开,像无数骨刺随因疼痛一涨一缩的脑袋扎进他的脑子。 水像漫进他的脑子,又像是水从他被扎成筛子的脑子里流出。刽软绵绵的,便真若化成了那如流水般的东西,失去了力量。 但还没有结束。 他闷哼一声,鼻息涌出的灼热虽微不足道,却仿若已离他无穷之远的自己在拼命的呐喊。 他想起了朱瑾的话,如果...这就是死亡? 阴冷并未缠身,不同于上一次,他全身拼命燃烧产生的热量挣扎着,刽涣散的眼重新聚焦。 只过了一瞬,却又仿佛,是从那极远之处,历经长久,跋涉而至。 他不想死。 “嘭!”一声闷响像水雷,却从刽的体内传出,冲击瞬间掀飞两者,滚烫的热流与弥散的猩红短暂的占据了漫天黑色粉尘中的一块。 叶簌簌作响,在笑声中粉碎,越来越多的叶在越来越大的动静中粉碎,一个个蛹挂在枝杈,像一个个冷漠的看客。 如因精神的偏差产生的分裂幻听,一声声传来。 “杀掉他!” “杀掉他!” “取代他!” “取代他!” “吃掉他!” “吃掉他!” .............. “.......”刽沉默着,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飞在地,又飞快的翻滚蹲起。 摇晃的世界就仿佛之前在地下世界那样,他右手再度虚握,黑色的剑骤出,然后他起身,望向那只在原地旋转一圈,便定立的黑影。 短暂对视。 他身上的衣衫正不断变红,迅速吞食着随血爆散出的大片血气,一红一黑对立。 粗糙的声音从黑影并未张的口中传出:“无意义的抵抗。” 没等刽回答,他再度冲来,速度之快,刽依旧只来得及挥剑格挡。 “砰。”再度对撞,刽手中的剑又一次断作两截,连带着他也被狠狠撞飞,只是这一次,他的长袍闪烁着光,转瞬间便有血气喷出,令刽生生止住了去势,维持了身体的平衡。 双腿犁出长痕,刽握剑站定,黑色便自断口长出,重新化作一把完整的剑,只是如果手中的剑与先前的一众黑色构造形同,那么他又如何能挡住那柄幽蓝呢? 没有失去平衡的刽看见了,前方,半截飞出的剑消弭,化作黑流涌入幽蓝之中。 “该怎么做?”刽在心中问自己。 茫然,依旧是茫然,他情绪的波动就像风吹过帘,他却只是挂在一处随风摆去。 再度相撞,剑碎人飞,又被长袍喷出的血气止住身形,刽只能被动的抵挡,甚至算不上有效的抵挡。 他只能看到不断掠过的黑影带着蓝光,一次次将自己撞飞,刽晃荡与后退的幅度正越来越大,不管他如何尽力的去凝聚那柄黑剑,它都不曾抵挡那蓝光哪怕一瞬。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焦虑的问自己,但没有任何办法,若一片叶,他已被迅风击飞数次,岌岌可危的荡在半空。 似觉察到刽的动摇,衣衫竭尽全力的传递着热,但它吸收的血也快流尽,这片区域的血雾正飞快的消散。 明显升温,热流令刽稍稍清醒,在一次次撞击下,他那重影不断的世界中。 “哼。”觉察到衣衫的变动,黑影突然发出了像砂纸擦过砂墙的声音,在与刽擦肩而过的瞬间。 “!,什么时候——” 黑影左手成爪,猛地抓向刽的衣领,将他向一旁一甩,而后右手剑飞快一斩,磅礴之气顷刻间便已细密的砸向刽胸口的宝石。 “咔,咔,嚓——”在飞快的三声,以及拉长的尾音声中,宝石似乎破碎,长袍的血色像被吓了一跳般猛地跳起,然后飞快的缩回胸口的宝石中。 “该怎么办——” 身后传来的,支撑他的力消失了,于是在接连不断剧烈的颠簸中,他突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只是在等死。 他有些冷,温度在下降。 但他还不想死。 “嗯——”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那气沉闷的,甚至仅仅只是呼出,便令刽不自觉的发出了声音。 他一咬牙,再度迎了上去,踏在即使溅起涟漪,也很快便会归于平静的泥潭中。 “跟那时不同。”他在心中呐喊,要喊醒现实中已然浑噩的自己,重影摇晃堆叠,黑影仿佛混在纯黑的背景里消失不见。 “至少,我不只是我!” 红光在一瞬间迸发而出,转瞬间便已扫过周围的一切,盖过重影,披上血色的它们变得清晰。 又在顷刻间,若血肉滋长,猩红盘旋着,爬上剑身,停在剑锋。 就像无数个他,此刻,无数的血色狂奔,无数的血色呐喊,只因他的不甘,只因他的宣泄。 黑影立在半空,并没有动,血色扫过,它变得同刽一模一样,只剩两者手中的剑,一蓝一红。 淌血的魔窟,无数的蛹在刽的感知中,正一下下几不可查的鼓动,一根根白骨爬上“血肉”,刽站在尸山血海之上。 不约而同,两者在半空对撞,刽一跃而起,挥洒着血红的余晖,手中的剑无比坚锐的,死死的咬着那抹蓝。 黑诡谲的,以一种非人的动作化作一道黑流,翻至刽的背后,将他重重的踏回大地,他的手如皮筋般弯曲拉长,连着那柄蓝剑。 它一蹬刽的后背正要飞离,血红却死死的咬着幽蓝,淌血的剑裹着光,一如刽及时的抓住了黑影的腿。 红色的雪缓缓下落,却在下一瞬,密集四散的粉尘带着周围的一切,剧烈的抖动。 刽视线中,爆炸的位置一黑,血气已消散一空,但大片的红色就像染料,正不断的盖过那黑色。 第一百六十六章 蛹林(四) 而随着红色的蔓延,爆炸的位置,黑影正不断显现,它静默的立在原地,身体却似乎因爆炸而变得有些涣散。 但也仅此而已,它的身体正飞速凝聚,重新化作凝实的人形,几乎与刽彻底看清它同步的,他也完成了对身体的巩固。 “嗡——”刺耳的声音如接连崩断的弦,炸响在刽的脑内,被划开的血雾如刽的一根根神经,这令刽终于能勉强跟上黑影的速度了。 “锵!”下一刻,对撞的声音骤然在刽的脑内炸响,如燎原之火,在旷野久久回响。 对撞产生的隐晦波纹轻轻推动周遭的血雾,如风正助着火势,进而刽脑中的声音变得空灵,像带着金属气息的冰凉,它坚锐的,插进刽灼烫的心。 一击即分,黑影旋即贴地退行,一路所至产生的嗡鸣不断在刽脑子里炸响,就像是在刽的脑子里乱窜般。 因紧张而高度集中的精神正被这不断响起的声音,像撬棍撬开砖墙那样瓦解。 “嗡——锵!”容不得刽分神,下一击便又猛地袭来,刽在这一下下攻击中被打的节节败退。 虽能抵抗,但黑影高速且坚定的攻击总令刽升起一个念头:“他终无法抵抗。” 察觉到自己的胆怯,这已然不是第一次,刽死死的握着剑,他感受着喷薄的血气,无比真实的痛觉,以及——将这样的自己包容在内的身体。 他越发拼命的冲去,就仿佛要甩掉那个在一次次冲击中被无情拍飞,无力的在体内乱撞的自己。 是的,自己。不是一个人孤独的走在街上,周围空无一人时,意识发散而自然而然感受到的那个有些轻飘的自己,它更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挥剑而去,再度相撞的红与蓝分毫不让,那幽蓝至始至终的不曾晃动,如象征着某种情绪搅动,但剧烈的气浪令刽眼中的黑影维持的人形不断变幻。 刽看着那个他一如既往的顶在了自己的前面,庞大的气浪不曾触及自己——刽极力的追了上去! 僵持的两者,红色一点点的压过蓝色,又在黑影退却的瞬间,刽猛冲之下,两者飞快的交手三次。 “咔-咔-咔。”兵刃相接,如什么破裂的声音响起,但两人都没有看。 刽只感觉他距离那个自己越来越近,他越来越用力,深深的提起一口气,如一跃而起,他将招架在一起的,黑影的剑用力抡开,这一刻,仿佛他就是那柄剑,又或者说,他终于成为了一个整体。 他终于追上了那个他——全神贯注,倾力而为,宣泄而出的力量伴着某种情绪,此刻完美的汇聚在一起。 无比果断的下劈,趁巨力将黑影的剑扫开的瞬间,赤红已然将黑色一分为二。 猛烈的气浪——下一刻,在刽的眼中,如脱皮般,一个小了许多的黑影猛地从他原先的身体中甩出,被气浪带着重重的砸向后方! 残存的皮囊顷刻间化作飞灰。刽飞快的追了上去,穿过那飞灰,与在途中稳住身体的黑影交锋。 “咔-咔——”只两声脆响,剑身流转,顺着他的抬手,转瞬间呈反握的剑便在他如挥拳的手中将露出空荡的黑影头颅砍下。 气浪在瞬间将一团再度小了不少的黑影甩向左边。 紧接着,剑身再度流转,随刽手斜甩,便斜起一剑,将刚飞出的黑影斩作两半。 脚尖踮地,轻轻侧身,在斩出这一剑的瞬间,刽微微收剑,而后猛地一刺,将再度分出的黑影刺穿。 再度脱出的黑影涣散的,无力的抛飞在半空,刽转瞬即至,甚至完全预料到了黑影的去向,在刺出这一剑的瞬间,剑身便又流转着,他来到平躺着飞出的黑影上方,手中的剑狠狠的向下一刺。 “咚。”沉闷的声响,泥浆四溅,赤红的长剑将黑影猛地钉在了地上,刽压着剑,死死的盯着下方的黑色。 避无可避,红色的气息在瞬间便汹涌的将被钉在地上的黑影吞没,如血肉模糊的黑影用双手无力的握着剑身,试图将它拔起,但在刽的重压下,那剑只是插得越来越深。 它看着刽,此刻的他双眼通红,全身因用力而略显狰狞。 剑又多入体几分,就像是要将他向气球那样从中间挤破,于是他松开了徒劳的手。 “你赢了。”他沙哑的声音传来,“但只是这一次——”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刽终于开口,高温产生的蒸汽顷刻间喷吐而出,高度集中的精神令他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声音的主人破天荒的有了笑意,“我就是你。” “那你...又为什么...” “啪!”下一刻,它彻底的炸了开来,无数黑色的粉尘在瞬间冲破血色将刽淹没,又在转瞬间,尽数涌进了刽的体内,只剩最后一段话语响在了刽的脑内。 “如果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我也未尝不能一直是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溺亡之刻 “哈...哈...”刽喘息着,在一阵阵喘息着,他盯着下方因爆炸而短暂产生的坑,泥浆回流,很快的,那儿便恢复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又怎么可能? 刽用力的咽着唾液,干涩的咽喉间流淌的不知是何物,他咽的很费劲。 “我听...不...懂。”他沙哑的说道。 身后,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刽僵硬的转身,他的身体如机器般,在关节弯曲间,一伸一缩,迸出极大的力。 蛹破了,刽周围的十数个大蛹全如枯叶般敞开蜷曲的口,如人的分娩。 刽看去,落下的东西从泥沼中爬起、站立,却也是人形,但它们不哭、不闹,亦不是婴孩的样貌,反倒更像是成人。 张开嘴,露出渴求状的人儿贪婪的吸食着空气中留存的香甜,如白骨长出新肉,滋养的某种不安开始发酵。 若残废般垂下的双臂在一次次抽搐中弹起、落下,像妖异的花此刻正欲绽放。 一朵狰狞的花,娇软却叫人憎恶,腐臭却引人驻足。 人的本能正极力排斥着它的一切。 于是刽动了,握着血气盘旋的剑,刽乘风而行,转瞬即至,连续的斩击如同连成一条的折线。 “啪。”一声闷响。再现时,刽已以相同的姿势将剑插进人影的腹中,那支撑起折线的支架不堪重负,在一瞬间齐齐倒下。 若风吹过,稍弯的花忽而尽数折断,栽倒在了泥泞之中。 “啪-啪-啪-啪....”沼泽响起了无数的气泡破裂的声音。 刽在这一连串的声音中站起,再度沉静下来。 “沉默,喘息,而后是无尽的燥热。” 如刻意的发散注意,刽如企鹅般一摆一摆的在原地转着圈,他打量着四周,洋溢的粉尘、看不到尽头的树、数不到尽头的蛹。他孤身一人站在此地。 热...如烈日下的枯林,刽恍惚的看着这些,却又不自觉的,牢牢锁定了视线中的每一个。 跃动的,缄默的,喘息的,哭嚎的。 他看见那树像两个环抱在一起的人,扭曲的,挣扎的,求不到解脱的人。 他们冲刽笑着:“取代他!” “折磨他!” “杀掉他!” 声音又一次传来,刽慢慢的走了过去,抬头看着那高高的人却说着粗陋的话。 他挥剑,像砍树那样一下一下的砍在他面前的“人”身上,他看着“他们”不知悔改的叫嚣着,他便也一遍遍砍着,越来越用力。 若击中命脉,声音戛然而止。“嘎吱——”大树在刽的面前轰然倒塌。 周围的声音仍源源不断,刽转身,行至别处,心底的压抑、恼火,无形的东西随着手臂的挥砍化作有形,经剑宣泄而出的。 他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动手,因为他正无比的憎恶面前的一切。 又因此,不知何时,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从数剑砍倒一棵到一剑砍倒一棵,他没花多少时间便将周围的树全部砍倒在地。 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那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人”即便倒下也未松手,扭曲的身体无形,却像一张长大的嘴,即便已经倒下,也仍在嘲弄,也仍在引诱,引诱刽步入那无尽的深渊。 树桩露出漆黑的切面,没了树,黑色的液体仍汩汩上涌,淌至下方的泥沼。 周围全是这样的树桩,以及更远处的,无数的“人。” 看不到尽头,砍不到尽头,一个个树桩涌出的液体源源不断,刽脚下的水位正微不可查的增高,而在更远处的树木间隙,一个个黑影正呆站在原地,却也不断的增长。 忽然下起了轻轻的雨,黑色的雨,这雨轻而易举的,将笼罩在刽周围的大片血气冲刷干净。 细而密,潮湿黏糊的感觉在片刻后便无声的攀至了刽的全身,他看着脚下,水面泛起无数波纹,不似之前的倾盆大雨,这雨的声音静悄悄的。 沙沙的声音擦着叶,啄着地,一切都很轻。 刽突然感到有些冷,在这雨中,不知不觉被淋湿以后,就像....那场雪。 但心底得不到发泄的仍在撺掇,这令刽无比的烦躁,进而,他厌恶这雨。于是那些声音,那些画面,便都可憎了起来。 刽站在原地没有动,但身体的寒冷与体内的燥热已逼迫他动了,他迈出一步,这一步的力度已在不自觉间放大。 “噗!”踏水的声音响起,在他迈步的瞬间,声音不知从他脚下响起,更从他的四面八方,极近的地方传来。 刽的面前猛地炸起无数道一人高的水花,在他看不到的身后亦是如此。 下一刻,无数枯瘦黑鬼从水中冲出,猛地扑向刽。 刽连忙向后退去,紧接着的“噗!”一声声巨响再度传来,水面如同活了过来,水位不断上涨,飞速的。 自刽身体迸出的血气飞速冲刷周围,将之尽数拍回水下,但旋即,它们便如薄纸般化在了雨中。挥剑一扫将面前的第二波瘦鬼拦腰砍断,身后传来的推力令刽不由的迈出一步。 “噗!”飞溅的水花一声声响起,如在刽的心底炸开,窃夺他的那股燥热,扩散着属于它的湿冷。 血色再度冲出,将刽周围的小鬼吹飞,水已不知不觉间没至刽的膝盖,流水传来的力一下一下的,仿若要将刽推到,令之亦随波逐流而去。 远处,那些随水流而来的那些人影如一个个溺水的人,却又像一根根浮木,此刻破开水幕,猛地撞来,撞在刽的身上,紧接着紧紧的抓住刽。 近处水面猛然跃起的小鬼像鱼那样撞在刽的身上,想要配合着将刽推倒,刽在这一连串力的作用下后仰,索性血气在瞬间喷薄而出,令他维持了平衡。 人影与小鬼接在这气息下被吹走,刽正要离开,水底,已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脚。 水已漫至胯处,沉重的感觉同先前在外面的黑偶群中如出一辙,他难以极速脱身。 背上传来的触感昭示着有什么东西扒住了他的背,雨下个不停,刽下意识的以血气驱逐,但水面下却依旧沉重——血气难以在这水中传播。 艰难的迈步,刽越来越烦躁,亦越来越慌张,翻涌的水面正带着无数的“浮木”不断撞来,看不清的水底,他的双腿正被抱着向后用力,想要将他拉倒。 “噗!”随着他的迈步,水花再次飞起,跃出水面的水鬼仿佛根据刽的动静定位,但刽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沉重的在水下踏步,他极力挥砍的剑与喷薄的血气不断清扫露出水面,企图接近他的一切,他淌水而行,看着远处因水聚向自己周遭而露出的地面,同黄沙下的地面一样,树与地连着,像是由这地面隆起而成。 水位更高了,不多时已然漫过他的胸膛,堪堪令他能露出上臂及以上的部分,浮木越来越多,自四面八方漂来,水下,不再是腿,他的腰也被什么抱着,缠着。 跃出水面的小鬼源源不断,刽只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在水中四面八方不断拍来的力下,寒冷不断吞噬他体内的热——身体喷吐的血气越来越少。 水鬼抵过血气的冲刷,先是一只,而后又来越多,自四面八方,刽挥剑与之缠斗,不时迸出的血气将他周围扫空。 但太多了,水面像沸腾般。 越来越深,再一次被团团围住,水已盖过双臂,噬咬脖颈,如水草般的水鬼密密麻麻,任凭刽如何挣扎、拉拽,它们都源源不断、不惧死亡的涌来。 “噗!”最后一次,冲天而起的血气掀开水面由水鬼编制的罩子,刽的身体微微上浮,露出脖颈往上的部分,下一刻,水彻底淹没了他。 黑色盖过刽血色的视线,浑浊的粉尘在水中亦密密麻麻,随处可见。 然后是数不清的水鬼,它们如游鱼般在水中穿梭,不断的冲向刽。水位似还在上升,刽抬头时才发现已够不着水面。 他被拽着下沉,脚下黑漆漆的,吸附在他身上的鬼影如沉重的枷锁,他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挥剑,脚下被削去的黑色同底部那黑洞洞的一片如融为一体,即使切去一角,也似乎并未有任何变化——它们太多了,前仆后继,死去的尸骸甚至还未沉下,便被下方的水鬼顶着浮了上来。 “嘣!”他用尽全力一挣,沉闷的声音像被阻隔开的爆炸,周身的血色没有溢出分毫,刽只觉得浑身轻了一瞬,紧接着又一沉。 “嘣-嘣-嘣!”紧接着,无数声闷响连续响起,那一瞬的松懈在这爆炸中被不断放大,直至刽感到身体轻了下来,没了下方的束缚。 他摆动双腿,猛往上方游去,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水鬼,他像是被困在了网内,下一刻,下方的黑暗动了,无数的黑色像水草般冲出,飞快的缠向刽,皆是张牙舞爪的水鬼,畸形瘦小却无穷无尽。 水面上,无数“浮木”漂荡,一张张脸正探入水面,看着水下狼狈的刽。 刽在水中稍一停顿,密集的黑水令他的血气难有立足之地,他只能通过连续不断的爆发来尝试撕破这样的封锁,只可惜收效甚微。 窒息的感觉不断传来,就同下方的深渊一样——绵软的吞噬着一切。 “融入,亦或...死亡。” “身体的...痛苦。” 刽紧紧的握着剑,短暂之间,铺天盖地的黑影像网那样扑来,已然近在咫尺。 第一百六十八章 虫 于是刽同另一个自己终于在短暂的重合后,再度分离开来。 冰冷与痛就同那些越来越近的水鬼一样刺来,割裂的感觉就好像生生的将两个用针线一下下完全缝起的两人硬生生扯开。 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缓缓运转的视线忽而转快,急转作浑浊模糊的光影。 密密麻麻的东西在这视线下如缺氧窒息,在水底呛水产生了一连串气泡,于是刽与那个自己被阻隔开来。 那种距离感越来越大,就如同先前于那个黑色的“刽”对阵时那般——有什么想取代他。 血红挣扎着断断续续的喷薄而出,微薄的血如越发刺激着水底嗜血的怪物,沸腾起来的水底,黑影不断掠过,那如血水的红只渗出身体些微距离便若绽放开的花,迅速凋零、消失。 刽被水鬼团团包围,产生的大球不断向下落去,落入越来越浓的黑色中。 但刽仍呐喊着,向着那始终挣扎着,抗拒着,忍受着的自己。 于是他明白了,那是自己的肉体,而自己...刽如同被挤到了边缘,那种感觉并非是自己变得渺小,而是他,正面对着庞大。 身体的某些部分已然不听使唤,又或者说,是他所发出的信号已无法及时的传达。 不同于之前他将被取代,将趋于平庸。他仍能感受到强烈的自我,他只是...就像被一座山挡着,有一个人生硬的挡住了他,顶替了他。 这并不是一昧的前冲就能解决的。 这片世界很大,大到即使刽感到自己被挤得很远,却仍未感到逼仄,以至于他甚至开始思考、消化先前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那么这里,就是我的精神世界吗?” 他望着黑白交融的世界,两色不断交织,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 他突然想起了先前与朱瑾在另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里所看到的景象:“真是空旷啊...” 那种挤压的感觉仍在继续,面前不断胀大的无形似还在将他往身后挤去,刽就像陷入棉花那般,正向着更绵绸柔软的方向移动。 他似乎在向更适合他、属于他的地方移动,又或者说,他正被赶向属于他的地方。 “家?”这个名词忽闪,就像荒原,而他正被迫的向他更为熟悉的,能供他安心休憩的地方赶。 “没有声音,黑与白似陷入了沉默。” “周围便只是纯粹的,以一种不带任何的存在形式所表现出来。” “一往无前。当色彩所传递出来的只剩它本身,当它们成片的向着刽前进的方向延伸时,刽唯独忽然想到了这个。” “但那是由黑与白两色构成的,彼此掺杂的两者便又似有些矛盾、踌躇。” “一如刽此刻,他仍站在原地。” 世界看不清的尽头,四周的壁障确也似网那般杂乱的。 “如果这就是朱瑾所说的“网”,那么刽一直以来所使用的气,便是透过这些渗出吗?” 他轻轻的眨了眨眼,心念一动,下一刻,周围的一切飞快的被血色笼盖,凭空出现的血气不知从何出现,却也令刽彻底的看清了眼前的阻碍。 依旧是无数的畸鬼,它们就像刽之前在地底所看到的那样,一层层叠着,阻挡在刽面前,它们伸出的手指尖锋锐,每每刺向刽,却又被刽周围的气息缓冲化解,只剩推力。 血色似乎惊动了什么,下一刻,刽只感到身后他一直陷入的柔软百倍直逼,就仿佛他径直坠入深渊。紧接着血色像是被强硬的压下,只剩下黑色,黑色笼罩了一切。 然后熟悉的声音响起:“真没想到,你居然赢了他。” “你还没有死吗?”刽惊觉的看向黑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 “死...吗?”声音的主人说道,“他确实死了——作为我分化出的一部分。” “而我,也因为他的失败导致只能暂居于此。” 声音绕着刽是周围传来,似乎是声音的主人正在全方位的打量着刽。 “至于你——”声音轻笑着,“你甚至已经无力处理那些垃圾。” 周围的黑色猛地倒退,就像裹住刽的布帘,它被一股刽面朝方向的力拽着,汇聚于一点,然后是周围浮现出的血色。 “如果这就是你的极限的话,下一次,我一定会取代你!” 闪烁的红光下,刽的眼前,一个黑色的“刽”正站在他的对面,吸尽了周围的黑色,他的面庞由蓝色勾勒,正自信的笑着。 而失去了黑色,以白色衬底的世界,色彩交汇的终点正被他踩在脚下——一个白色的人形! 短暂的停顿似特意留给刽思考的时间,然后他这才开口:“即使我说了这样的话,现在的你还是会继续选择我脚下这个虚伪的家伙吗?” “..........” 看着沉默的刽,黑影接着说道:“那个我应该说过的吧,如果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我也未尝不能一直是你。” “怎么样,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比如,选择我——选择,真正的力量。” 刽认真的看了黑影一眼:“我该怎么做?” 黑影的笑容更盛了,毫不掩饰的:“只需要接受我,以及,释放我。” 幽蓝的剑在瞬间随着他抬起的手,如有韵律般的轻摇:“就像这样。” 他轻轻一挥,下一刻,幽蓝的剑锋迸出的剑芒如钢铁弯折,大地碎裂般有力——正如刽那时。 顷刻间,甚至来不及反应,那层层叠起的山便化作了两半,紧接着,那似不竭的力便若蔓延至山中。 地动山摇,垒在一起的畸鬼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般,若碎裂,不断的有突然炸开的“碎石”抛飞而下。 紧接着,“嘎——”一声糅杂在一起的惨叫猛地传来,整座山径直分崩离析,“嘭”的一声,彻底成了逸散的黑尘。 “.....”刽呆呆地看着,远处铺下的血色在那扭曲的空间中甚至被拧成了虚无,那儿只剩彻底的黑。 “如何?”声音笑着,似这一剑只信手拈来。 “解...解决了?”刽回过神看着那个刽,黑色的身体,蓝色的面庞,在血红中无比突兀。 “当然。” “.....”刽再一次的,沉默着,无比认真的看着那个自己,以及他脚下的...另一个自己。 “那么能请——” 风猛地扑面而来,剧烈的风压顷刻间吹散了刽周围的血色,压得刽睁不开眼,黑影再挥一剑。 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只听见黑影的声音在风中传来:“不用加上请。” 刽睁开了眼,那剑锋正指着自己,差之毫厘。 看着那黑影狂妄的神色,刽不禁也无声的笑了:“哼。” “那么,你该挪开你的脚了。” 刽的笑容缓缓露出,黑影的笑容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两人不约而同的笑。 “是的,你还是这样该死的虚伪!”黑影笑着说道,一脚踢开了脚下的白影,将它踢还给了刽。 “但你总会明白的,当你再一次体会到弱小,你会自己撕碎它的。” “以及——最后的忠告,离那个叫朱瑾的女孩越远越好。” 黑色猛地自黑影身体射出,重新笼罩这片世界,如压到极点的蹦床,下一刻,那一昧下陷的柔软猛地反弹,将刽猛地弹起。穿梭的感觉,刽甚至已然习惯了这种感觉。 “而现在,你该去保护好我们暂时共同的身体。” ................................................................... “......”还是黑色,眼中,当那股穿梭的感觉已经消失。 于是刽睁开了眼,眼中依旧是浑浊的水,但周围的水鬼已然被扫荡一空。 剧烈的颤抖,水再度沸腾,就仿佛正被挤压着,刽感到水中的压力越来越大,下一刻,红光一闪,他猛地自侧边蹿了出去。 而当他回头看去——那由水构成的生物就像虫一样,此刻正立着身子,它慢半拍的身体像螺旋那样转着,像是要将体内的什么彻底绞死。 而现在,它像再度感受到了般猛地看向刽,两人对视。那水化作的巨虫在下一刻猛地扑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弃绝之物所化 “......” 站定,阻塞的鼻息,锈蚀的液体,无声亦无形的自鼻尖淌下。 在刽旋即一颤又紧接着站定的身形下,他又立刻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将那锈蚀的感觉倒吸回了体内。 虫声势浩大的冲来,空气弥漫的粉尘在其所经过的瞬间皆忽的向后疾驰。若为之提速,亦或是无数看不清的手正扒着这些用力的向前。 转瞬即至,那速度与其庞大的身体根本无法匹配,滔天的黑水甚至比之它的身体还要更早一步赶到。 “咚!”重水在顷刻间如数计重拳砸在了刽的身上,砸的刽猛地向后飞去,然后是头顶如无数投石疾驰下落的雨点密集的砸下。 刽被空中被击中,其所带的力压着他擦地,而后是后方紧追不舍的虫,水砸入它的体内,惊不起半点波澜,它抬起它的头,像动物进食般重重砸下。 “噗咕!”再度浸入水中,密集的重压下,刽的全身若被按进了钢铁之中。 刽在水中被强硬的定住了身形,无法化解的冲力在他体内乱撞,就同他一样,如一柄锤,不断的捶打着四周牢固的墙。 浑浊,游离在周围的粉尘在顷刻间又化作畸鬼,露出它们那粗陋的面庞。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它们在瞬间显形,抓着刽的全身,用力的咬下。 脆弱感,刽感觉全身仿佛瓷器,阴寒引起的隐隐刺痛像蛀虫翻腾。他紧紧握着的手,血红在此刻如淬火一般,顷刻间,幽蓝出鞘。 “嘭!”黑色的粉尘爆开,自刽的身体,将周围的一切扫空。 他挥剑一扫,尽管急速回流的黑依旧坚硬,他就如同在密实的钢铁间挥手,很慢,但剑锋乃至他整条手臂氤氲而出的蓝正越来越盛。 就同力量,就同情感,无比的自我,无比的专注,这一剑仿若刻意的蓄力,在斩出的瞬间越来越快,只一瞬,钢铁消融,前路畅通。 浊水间开出了一条路,一条贯通了那巨虫身体的路。 刽疾冲而出,红色自身后喷薄,蓝色自身前泼洒,于是一阵阵酣畅,就仿佛是一下下锻打在剑上的锤,将杂质砸出,将杂念砸出。 一柄剑,刽感到自己就像一柄剑,一柄纯粹的,却又疯狂的剑,他发散而出的思绪正因这纯粹而贯彻,他发散的纯粹正因这疯狂的锋锐。 落入地面,再一次踏在干涸的漆黑地面之上,“啪叽!”就像是踩在了什么生物的脸上、身上,引得它叫出了声。 “哈哈。”刽不自觉的干笑两声,就仿佛将身心一股脑吐出般歇斯底里,他旋即用力一拧,转过了身。 巨大的虫,身体复原,黑水如黏液般默淌,浮木般的黑影又像黏在体表的特有皮甲。 它转过头,用力的吼出了声,就同蠕虫那样的嘴敞开,密密麻麻的牙正如无数畸鬼,哭嚎声在瞬间砸来,声波在顷刻间搅得刽面前的粉尘一片混乱。 “嘎啊——”渗人的声音所表露的愤怒就像无数无形的飞虫随音波嵌入刽的脑里,它们正钻入,正进食。 无视这样,亦或,宣泄这些。 在疼痛的驱使下,刽飞驰而去,喷薄的血拖着的长痕正若他的骨、他的髓。 沸腾起来,冷却的身体回暖,冷却的身体胀热,于是力量源源不断。 他径直插入怪物敞开的嘴,又从另一端飞出,没有痛苦,没有惨叫,但他的脑子,他的全身都因血液嚎叫着,亢奋着。 粗暴的拽着表面的“浮木”,在破水而出的瞬间,下一刻,大片的浮木被掀起——它们竟在不知何时由漆黑的线相连。 力与力相制衡间,刽止在了半空,而后他猛砸在了虫的体表,那一大片的浮木之上。 沉与浮,以及其所带来的,相作用的力。于是下一刻,刽脚下的浮木非但没有断裂,反倒是怪虫身上的漂浮的“肌肤”一闪,由着那浮出水面的细线,它们彼此相连。 若尖爪相牵,指甲刺穿彼此的手,疼痛令它们抱的越发紧,进而一瞬间,怪虫身上的一大块“皮”跳了起来。像食人的花,平摊的“浮木”反射般的将刽吞了下去。 “吱丫!”摩擦般的尖锐声音配合着不分先后的动作,像什么生物的吼叫。 但下一刻,它们径直蔫软的倒下,连带着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声。 刽将剑插进了它脚下的浮木体内,幽蓝像病毒般通过脚下的“浮木”以及连接着它们的黑线正不断传开。 短暂延迟的宁静,然后是无数爆起的水花,它们逆着上方落下的雨,又随之下落,雨似乎更大了,暂时的。 巨虫迟钝的扬起了它的上半身,巨大的嚎叫声,像什么在它体内撕扯,撕扯着它的喉咙,争抢着逃出的通道。 雨下的更大了,风雨飘摇。 刽此刻就仿佛立于汹涌的海面之上,波涛起伏不断,细密的雨不断打在他的身上,又在这瞬间,他仿佛成了暴风雨中的焦点。 水面下,巨大的阴影正不断上涌,透过浮木浮动的间隙,刽看见了,于是他抽出了剑。 又在他抽剑的瞬间,仿若顺着他的剑,无数密集的“雨”再度喷涌而出,与上方的雨激烈的对撞。 细密的阴影如无数的线条,于是纷乱的呢喃就像海的吟咏。 “杀掉他!” “取代他!” “吃掉他!” 嘈杂的声音仿佛饿到了极点的人见着浴血的食物,神志不清下,一遍遍的提醒。 攀着刽的剑,攀着刽的身体,阴影在此刻依旧仿若一具具无形的骷髅,但不同于之前将刽一起拖进地狱的疯狂。 拥戴的狂热,仿佛是希望,仿佛是饿到没有力气时所产生的幻觉。 刽感到身下的力量是一种扶持,一种...以自己的血与肉供养,凭枯骨弥留的遗愿相拥的感觉自他的手传来。 手像是被握着,被密密麻麻的触感握着,欲望流淌入剑,欲教之劈砍。 幽蓝的剑贪婪的汲取着,变得若星河般深邃、梦幻的刃传出的,却只是死寂,但密密麻麻的尘埃仍源源不断的涌入。 虫裂成了两半,又或者说,它正在裂成两半,分化的躯体在此刻如被暴风雨分割开的海面,彼此间的交锋剧烈。 于是下一刻,若蜕皮般,它猛的从其中钻了出来,剩下变得坚硬的空壳挺立在半空,而它们也在下一刻轰然破碎,化作剧烈的粉尘。它们仍前仆后继的涌入刽手中的剑里。 虫再度怒吼,像是诘责,它不解同伴的背叛。两股狂风激撞,雨下的不停。 也就是在下一刻,若惊雷炸响,幽蓝的光急速的照彻整个世界,照亮了怪物身上伸出的无数手,照出了他身体表恻无数睁开的眼。 像是一种回应,刽飘在半空,密集的气托着他的身体,蓝光下,无数尸骸簇拥,他站在顶端,有无数枯骨拥抱着,一并握着他手中不知何时举起,并正对着巨虫的那柄剑。 “滋啦!”似雷光隐入云层,周围的蓝光一暗。 紧接着仿佛回应着刽,怪物扬起的头,撑开的嘴,一只漆黑无比的巨手猛地伸了出来,并着若血的雾,睁着通红的眼——那巨手的手心睁着一只无比巨大的眼! 在巨眼的注视下,刽轻轻的放下了举剑的手,下一刻,簇拥着它的无数尸骸散作飞灰,飞扬在刽的身后。 蓝光在黑色的映衬下,勾勒着刽的每一笔线条,光线产生的偏差令刽看起来像是在笑。 刽的双眼炯炯有神,专注无比的他只觉力量正如云岳般——破开缥缈,直抵日月。 于是他冲了上去。 “咚.....”沉闷的声音下,刽背后的“云”作刽的踏板,随着他的蹿出,一瞬间乌霭尽散。 细密的雨,游散的尘,在这一瞬间,随刽凌空一剑若绫带与刽手中的的剑相连,抽动的大片弯曲如刀直撞之下被那巨手死死握住。 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此刻,以刀与手为分界,刽所在的世界已然晴空万里,而巨虫所在的世界则依旧阴雨连绵。 激荡的粉尘洋溢在交锋的面上,刽在这漆黑的云面与那若太阳般通红的眼对视,那眼似乎觉察到危险,正倒退着。 但下一刻,蓝光猛地溢出,顺着那“刀”,弯曲的的刀刃随着不断变直,飞快的切开那手掌。 “唰啦!”无声却又仿若有声的轻快,巨化的剑锋猛地破开烟尘,将巨虫一分为二。 刽面前的乌霭再一次扫开,已然不见那巨虫,独见那血红的眼险之又险的浮在剑身之上。 不假思索。他抬手便是一个下劈,巨大的湛蓝的剑锋直接将它拍在了地面,只是那眼坚硬无比,一路下来始终没有被斩断。 刽停在半空,保持着剑锋抵着眼球的姿势与之遥遥相望。 下一刻,他猛的出现在眼球面前,剑顺着前置的锋芒精准的刺中了眼球。 “咔擦!”清脆的声音,重压之下,眼球动弹不得,被死死的压在黑色之上,于是湛蓝的剑锋刺出,然后是剑身,连带着巨化的部分,一并刺入了地下,那漆黑的通道。 那一直睁着的眼睛仿佛吃痛般猛地眨了一下,而后在刽的目光中径直分作了两半,与之一起的,还有整片森林。 泥潭已然干涸,枝叶已然落尽,只剩一根根光秃秃的树干。 第一百六十九章 干渴的雨 一阵突兀的战栗令刽不自觉的看向四周。 眼前的一切应当已经结束,然而雨却仍下着,那所谓的晴空万里如纸上的画,在雨水中斑驳,反倒成了掺着色彩的东西,一并坠落。 刽伸出手,看着雨水打在手心,没有任何感觉,兴许存在的些微冰冷已然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于是他收回手,开始思索起那战栗的源头。 “并不是雨...” 树干沉寂着,削去枝叶,已不像最初那般扭曲癫狂,它静的像尸体般冰冷。 剑芒缓缓散去,露出地面被砍出了巨大裂缝,然后是溢出的黑色,它们如爬虫般爬出地底,蔓延在地表。 它们小心翼翼的避开被砍成两半却仍血红的眼球。 半晌没有新的动静传来,雨的声音便变得有些清晰——直坠大地,粉身碎骨,若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重新飘起并飞快弥漫的粉尘像雾,刽回头看了眼身后,那翠绿依旧。 然后是新的树,他突然发现先前砍伐后留下的树桩正缓慢的长出新树,刽没有惊讶,这种事在这片诡异的世界中已算正常。 “噼啪,噼啪。”说不清是树木开枝散叶的声音还是雨落的声音,声音密集的若不断鼓动的心脏,茫茫之多。 于是他重新审视起那只被砍成两半的眼,它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在“雾”中,在“虫群”中却始终无比清晰的,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刽终于还是伸出手向那只碎眼抓去,这东西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至少看起来很有用。 然而,当他的手掌与其中一半眼球触碰的瞬间——他抓住了它,它也抓住了他! 下一刻,大片的漆黑从球下方的裂缝中涌出,如眨眼般,那漆黑飞速化作如眼皮般的东西将刽的手包了进去。紧接着,那种战栗的感觉再度传来。 这一次,刽明晰了! 他猛地看向头顶,这感觉的源头,那被某种气息锁定的感觉正不断的变强。 “咔!”幽蓝猛地从他被困的手中绽出,转瞬间荡平了黑暗,将那半颗眼球生生的顶了出去。但那半颗眼球就像咬住刽的剑一般停在了剑锋处,刽赶忙散去了剑。 那气息的萦绕感正不断变得强烈,像是在缩小范围,刽想到了那从天上落下的巨物。以及,这该死的感觉仍没有散去。 雨的声音似乎变的多样,刽看向四周,树林已恢复大半,枝叶间分泌出的粘稠物缓慢下垂,分明是蛹的雏形。 一切在头顶传来的注视感下似乎都变得快了起来,于是一种紧迫感开始酝酿。 刽觉得他该离开了,赶在那令他感到心慌的东西降临前。 他盯着地上的那对眼睛,短暂的抉择后抛下了它们,径直向手中细线的方向冲去。 那种被莫名的视线注视的感觉似曾相识,在急速的行进间亦挥之不去,它并非停留在那眼珠周围,而是跟着刽的移动,将那锁定于刽的范围慢慢缩小。 森林很大,于是这一刻,那些恢复的极快的树便仿若是它的眼线,刽急速穿梭期间,觉察着“蛹”的诞生。 风与雨随他而动,新生的叶在刽掠过所产生的风下再为新的粉末,浓雾拥抱着崭新的尘埃,当他看向头顶,透过因叶被卷走再度光秃的枝杈看向天空,乌云翻滚着,酝酿着,新的涡旋正缓缓展开。 “这样的天正下着雨,那么,这雨有坏处吗?” 沉默着,本嚣闹的森林于大战过后恢复着,压抑着,以及—— 刽突然在雨中猛的站定,身后卷起的黑尘顷刻间扑来,却又诡异的滞在他背后,他仔细的看着前方。 叶在颤抖,被雨水抽打着,蛹在颤抖,被雨水冲刷着,那么树呢? 他忽视了,以及当他看向脚下,黑水已漫至大概脚指的高度,他看不清脚下,但当他站定并留意时,他确切的感到了一种波动感——地下有什么东西在动! “是它们一直跟着的原因?”刽抬头看向头顶,下一刻,血气飞速散出,他短暂的浮空,以及,他看向血气覆盖下的每一处。 到处都在不停的颤抖,并不因刽的浮空而消失,也不因刽的站定而停止,四面八方,就像...也在逃亡。 雨水沙沙作响,周围的潮湿与阴暗如被滋养着、蠕动着,像一件松沓的外衣。刽猛地一阵恍惚,紧接着如泄气般,他周围的血雾突然大面积的收缩。 “啪。”刽掉到了地上,水花的声音下,一种虚弱的感觉传来,翻涌的胃与蜷缩的脑,饥饿与恶心的感觉在一瞬间侵占了他的一切。 就如同旺盛的火炉在此刻终于榨干了柴薪,炽烤的高温迎上那不尽的雨,只剩下曲折的青烟与扑腾躲闪的火焰。 “咳嗤!”刽专注的神色,双眼在此刻瞪得更大,身体...像是跟不上他,那个刽已然遍体鳞伤,而他却仍不住前冲。 不再是收缩的痛,涨裂的感觉像是要将他从内部撕开、炸开,天旋地转,他像从那高铸的王座上滚落。 “噗通,噗通!”连贯的声音,似他夺路而逃,他已然趴下,在漆黑的水潭中,卑微的以四肢支撑。 那视线越发清晰,自头顶,睥睨之色若盘旋已久,忽而疾掠的鹰,它敲开刽的脑袋,品食他的不堪。 “哈...哈。”喘着粗气,未知视线带来的不安加剧了刽的矛盾,他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到达了极限,在榨不出一点火星。 于是雨的触感,在龟裂的“大地”,每一次触碰都仿若那个敌人的试探,每一次滑落都仿若它的戏谑。 冰冷,源自恐惧,燥热,源自不甘。 刽认命的闭上了眼,忍耐着无数因敏感而传来的信息,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灵魂。身体一直停留在那,越来越慢,反倒像枷锁般拘束了刽。 然后他强撑起身体踉跄前行,却又栽倒在前方。像是什么溢了出去,刽趴倒在水间,有些轻飘。 “好饿...”饥饿的感觉此刻像一直被甩下的狼,此刻,踏着幽静的水声,它静静的走到了刽的身后。 “好想...” 意识在退散,紧接着是一种嚣闹的声音在刽的脑海里响起,像是催促,手忙脚乱,手舞足蹈的催促。 温暖与刺痛在唤醒并警醒着刽,刽却突然笑了。 “原来...我也会这样吗?” 长袍淌着红色,一闪一闪,像是在供给,它暗沉的,似极不情愿,亦岌岌可危。 倒更像是...同病相怜的两人,刽看着一旁的树,费尽抬起眼皮看到的光景,那些絮絮叨叨如着魔般。 “想要...活下去。”若潮水般褪去的庞然,刽又一次听到了自我,若孤寂之间存续的一颗星,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星。 只是偶然的一瞥,不经意的出现,又终于彻底的成为了眼中的唯一。 猛地抽搐,像是再度的督促,刽慢慢的爬了起来,水沾湿了长袍,它变得很重,很难受,些微的红色像血管,它遍布长袍各处,如一张人皮。 进而那视线透过这沉甸——越来越近!刽抬头看向头顶,翻腾的云海间,涡旋的中心,有什么将要探出。 呛出一口浊气,又深深吸入,刽开始继续行动。 再度回到了那种...落在后方的感觉,他得以无比细致的了解到前方的那个自己,他的情况又多糟糕。 以及,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像轻微的地震,以刽的脚下为中心,不断的向四周扩散。 血气已经枯竭,先前为了探寻而散出的最后也被雨水打消,身体在高速中被撕扯的不成样子,每一步的疼痛都像有什么在他的脑子里哭嚎。 刽能感受到,但他却并不能理解,他只是...只是觉得这雨有些干渴。 当他看向前方,远远不够,仍看不到尽头的路,他走着,随晃动的视线,随模糊的视线。 “还要继续吗?” 他费尽的咽下积攒的唾沫,远远不够,很干,很渴,像刺球被强压着擦过砂墙,刮下的细砂令他的喉咙像贴在了一起。 发不出声,进而:“还要继续吗....” 他抬起头,像打哈欠那个张开了嘴,对着天,雨始终落下,落入嘴中。 低头,费尽咽下,数秒的时间并没有带来什么期待中的满足,正相反,它们像混凝土般粘稠,不消片刻便彻底凝固。 他越发的渴了,他望着这雨:“好渴...” “这雨,好干。” “啪嗒。”水声响起,惊起波澜,却又波澜不惊。 雨依旧,画出的涟漪依旧,依旧干瘪的,依旧单调的。 刽倒了下去,说不清是迈了一步,还是径直倒下,只剩那长袍颤抖的,像是委屈,像是悲愤。 像是恐惧。 第一百七十章 地狱(五) 人的死亡,会招致些什么? 我是说,对他本身而言,他能够得到什么? 或许...大多数时候,什么都得不到。 而人,一旦得不到满足,他将比鬼怪可怕百倍。 因为他,终将把什么塞入,将什么吐出。 ............................................................. 下沉,像是...星星落下,无数的星星一起,垂直的,静默的,却又绚烂的。 良久,当刽注视起空无一物的夜。 “又见面了,大哥哥。”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笑意。 刽回头,一片漆黑之中,空无一物。 幽暗深邃的通道之中,肿胀的怪物艰难的行走,闻声,它向身后看去。像视觉退化,它缓缓回头,继续像前方走去。 “还存有意识吗?”男孩的声音继续响起,他站在怪物的身后,看着他庞大且臃肿的身体。 “明明已经如此绝望...”望着那背影,他低声呢喃,紧接着又看向头顶,那儿只有漆黑,通道不知何时敛去了光。 怪物一直向前,向无尽的通道深处,发散而出的黑像寻觅着什么,缓缓摆动,像污贼的触手那般。 但此刻的通道就像被血洗般黯淡,轻颤的粉尘密布半空,若驻足般诡异,任那怪物庞大的身躯在晃动中穿过,却一动没动。 没有阻碍,可那怪物肿胀般的肉体却像瘤般,在移动中一下下收缩。像是掉进绞肉机,缓缓缩水的身体边,粉尘变得越发浓郁,攒动的模样如什么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一路向前,刀山火海像是藏在这黑暗之中,剐其肉,削其血,烤其魂,榨其魄。 而刽的目之所及...恍惚间被流星击碎的大地,他正站着。一瞬间,若陨星复明,在脚下猛然升起的万丈光芒簇拥下,他那唯一的立足之地狭小若塔尖,却正熠熠生辉。 风正不断的吹来,不似浪潮拍打般庞大沉重,而如刀剑劈砍般凌冽单薄。立足于此,便也若一场苦刑——只等刽坠落,只等他心甘情愿。 而后,脚下群星缓缓暗下,滋长的黑化作的深渊再度吞并了所有。 刽再看不清脚下,看不清四周,黑色连成的地面一望无际,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只狂风呼啸,千刀万剐。 “......” 感受到寒冷,却并不颤抖,感受到疼痛,却并不虚弱。 依旧是那种躲在后面凝望的感觉,但...刀剑像想一点点将刽的身体剖开,那些被忽视的东西正一点点顺着漏风的破洞涌进,静悄悄的。 却又正若刽那时在许慕石的回忆中所见到的那样,他好像也躲在了漆黑狭小的角落。 刽无声的张了张嘴,想要喘息,那种感觉太过强烈,孤独、悲怆,漫长的等待下,迎接自己的,似乎只有死亡,历经无数伤痛的死亡。 黑暗之中像是有什么正对着刽,娓娓道来。 压抑下的鼓动,像微弱的火连成线蔓延到刽的身上,烧开那些不堪的,焚尽那些不甘的。 于是,仿佛有什么在明日等待与迎接一个全新的自己,卸下繁重的自己。 邪魔配刀剑,风瘦人亦绝。 ......................................... 男孩一直跟着那怪物,走过一节又一节的通道。越来越瘦小,在无穷无尽的长廊中,那肿胀的怪物却也如待宰的羔羊般无力。 “还能坚持多久?”男孩在心中发问,他面前的怪物走的越来越慢。但...这很正常,没有人能走出这里,这没有尽头,没有出口的地狱——包括他自己。 这种滋长绝望,吞噬绝望的东西,名为孤独。 “人会在漫长之下一无所有,而后...”,他突然看着头顶笑了笑:“没有之后。” 通道静悄悄的,黑漆漆的,绵长的,无力的,恐惧的,像蠕虫般湿漉漉的侵占了来者的每一分身心。 逃不开,避不过,吞噬恐惧,蚕食勇气,压垮决心,正因它是如此的庞大,大到足矣令任何人感到渺小,仿佛与之相比,自己的一切都不过是尘埃般不足为道的,幼稚的嚎啕。 没有停,它一直走着。 “该停下来了吧?” 并没有。 “该停下来了吧。” 依旧没有。 “该停下来了吧!” 依旧没有。 长廊的脚步声早已超过男孩当初,不知过了多久。 “......”男孩沉默的看着那怪物逐渐被削出了人形,而后越发清晰,直至刽彻底的脱身而出,随着操控他的欲望,驱使他的绝望被除尽,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风涌了进来,好冷。”刽轻轻开口。“身体,好疼。” 他站定的身体随摇晃的意识,仿佛随时都会失去平衡,又或许,他早已迷失了方向,坠落,然后颠倒徜徉在深渊之中。 他只是轻声自语,企图驱散些什么,就像蜷缩着,一遍遍用手擦拭着冻僵的脚那样,哪怕他已然浑身冰冷。 只是为了一丝微弱的慰藉,就像他企图在这黑暗之中盯出一束光。 本我,在寒流之下仿若与之抗衡的暖,刻骨铭心。 “好...冷。”刽轻轻开口,颤抖着,“好...疼。” 不自发的用力,不自发的颤抖,身体像是在无声的抗争,抗争这漫漫寒夜。 “他轻轻抽了一口气,很冷,很...疼。” “要...要是...”刽看向脚下。 “啪嗒!”像是被折断般,刽倒了下去。 ................................................................. “啪嗒!”露出人形的怪物倒了下去。 男孩走了上去,有些像恼怒的傲慢,像纠结于刽走过的路比他要长,于是他刻意不屑的说道:“终究坚持不下去了吗?即便有肉体的支撑。” “那么,我就开动了!”他旋即张开嘴,笑容中露出的尖牙令人不寒而栗。 但却也就是在这时,“砰!”通道的突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上方似乎有什么猛地砸下,巨大的力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生生砸穿通道。 男孩面露不快,转而看向上方,五道粗糙的声音似乎是锐物在摩擦外壁——催促的意味。 但男孩没有理会,反倒又笑了,他看向倒在地上的刽:“虽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但放心,你只会被我一个人,慢慢的,完整的吃掉。” 他慢慢的走去,却听上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不断的叩击声传来,仿佛不礼貌的客人正敲打着房门。 走动中深沉的呼吸,直至他来到刽的身前,男孩的脸终于还是冷了下来。 “有本事你就把这里挖开!”他冲着头顶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长廊重归寂静,而后,一种扭曲的声音从外面透过墙壁沉闷的说道:“眼睛让我抓的人在下面。” 男孩没有理会,他低头看着刽。 但上方的声音却再度响起:“眼睛为主人积攒的力量全没了,你得——” “哦?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男孩不耐烦的抬起头,“滚!” “你...背叛...了?”声音像贴在外壁上传来。 “一只眼睛不够吗?”男孩问道。 “主人...只让你盯着下面,现...在,上面没...有眼睛。”声音费尽的传出,“你得...放...出....” 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 轻轻的叩打,像是礼貌的问候,然后是连贯的声音:“你疯掉了吗?” “谁知道呢?”男孩笑了笑,“要不要咱们换一换?” “你最好在主人回来之前处理好。”声音没有争辩。“不然...” “不然?”男孩笑的更盛,“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保证没有人可以进来。” “你就是这么回报主人的信任的吗,眼睛!”声音愤怒的斥责道。 “信任。”男孩念道,下一刻,上方猛地露出一个大洞,像是什么掉了进来,一片虚影,紧接着那洞迅速的恢复。 “离开应该对你来说不难,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还是说,你该为了你的信任,在这陪我待上一辈子?” “反正传话也无所谓在哪。” 男孩冷笑着说道,盯着前方,那儿一片漆黑,周围一片漆黑,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拨动,那漂浮的尘埃便仿佛一张嘴:“你会后悔的!” “嗤。”男孩笑着:“滚吧!” 虚影拨动着尘埃径直上升,似无形的穿过墙壁,到达了外界,只留下一句:“主人就快回来了,等着吧!” “......”一片寂静。 男孩看着躺在地上的刽:“还得谢谢你,除掉了另一只眼睛?” 他闭上了另一只眼,可在这片除了漆黑一无所有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改变。 “该怎么办呢?”他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信任?主人?”他嗤笑着,“好吧,好吧。” 而后,他的语气恢复到最初:“好吧,大哥哥。” “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交谈了,我才发现原来怨恨是不会就这么消减的,他反倒——”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再度嗤笑着喷出:“在止不住的往外跑。” 他缓缓坐下,靠坐在一旁,等着刽的苏醒。 “醒过来吧。”他说道。“为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地狱(六) 温度在回升。 刽不知道他跌下深渊了没有,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徜徉于长夜,耳畔响起的声音随着回暖变得清晰,苍老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 “你一直站在那。”,声音慈祥的说道:“明明你得不到任何,甚至在不断失去。” “而现在,你已经不剩什么了。” “为什么不愿意跳下去?” 刽平静的反问道:“为什么要跳下去?” “那些困扰你的东西都已经没有了。” “所以呢?”刽问道,茫然的像个孩子。 “你该迈出全新的一步。” “.......”,“每个人都会这么做吗?” “除去那些没有坚持下来的人,每个人都会。” “为什么?” “因为热爱。” “哪怕迎接他的会是死亡?” “哪怕迎接他的会是死亡。” “...................”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天旋地转,找不到平衡,遗忘了立足。 “我该怎么做?”刽问道。 无人应答,冻僵的思绪在交谈间缓缓转醒,如被戳破薄冰后脱困般活跃起来。 长久的审视,审视周围,审视现在,像...站在这黑色的身后,这种熟悉的感觉令他不由的感到奇怪。 并没有恶意,甚至有些亲切。 意识开始有些松懈,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而来的疲惫。 刽...勉强的想要撑起眼,而后,他眼前一亮,睁开了双眼。 他仍站在那堪堪容下双脚的“地面”上,下方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反倒成了汪汪的白——连带着周围的一切,当他挨过了长夜。 而他的面前,有一条浑身被柱子插满的虫,它浮在半空,黑色的柱子从不可望到头的高处钉至下方。 “!”刽稍稍睁大了眼,一刻不停淌下的黑色像那洁白的长虫伤口流出的血,暗色的颗粒仿佛是倔强遗留的产物,它们密密麻麻的嵌在柱子表面。 “吓到你了吗?”慈祥的声音传出,“孩子。” “孩子。”刽在心中想到,“他称我为孩子。” 于是刽很快的恢复了状态,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吗。”虫子说道,然后他的声音一笑:“你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很像我的...一位老朋友。” “嗯...”刽应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尽管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有很多疑问,但他仍耐心听着。 “哈哈...”老人的声音笑的更加开心,“知道吗,他也跟你一样,明明心不在焉,却总能叫人挑不出毛病。” “他说这叫纯粹,他总在想同他性子一样,能从天上通到地上的事,就跟这些柱子一样。” “那这些柱子....” “不是他干的,他可没有闲心来做这种事。”老人笑着,仿佛感受不到一丝痛楚,“他总一个人忙碌着,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距离我们上一次分别....也忘了过去多久了,他只锻剑,有一天,他说要造一柄新的剑,一柄,实现愿望的剑。” “世人可以依靠它,世人不必畏惧它,他说这剑会同他一样纯粹,这剑会是另一个他。” “所以他总对一切都无所谓,因为他的一切都由着一柄柄剑...” 声音忽而有些低落,像是羞愧,但声音很快剧烈的咳嗽起来,很好的掩盖了这些,于是声音继续开口:“他不惧怕死亡,甚至从不在意时间所带来的改变,于是我开玩笑般的问他,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他当时笑着点点头说道,他(它)会判别,他(它)会解决。” “我欲言又止,而他看出了我的欲言又止,便又自信满满的说——”老人讲到此处又笑了笑,“他(它)总会来找我的,如果到那时。” “而现在.....”老人开口,却又迟疑。 短暂的安静,纯白若泛起的烟波,虚幻的摇曳,慢慢悠悠的,仿佛游进了眼中,游进了心中。 “现在....”刽重复道。 “咳咳。”老人再度咳嗽起来,虫身颤抖着,“现在——”声音像卡着浓痰般。 “你觉得怎么样?”他紧接着说道。 短暂的思索,而后刽问道:“它会拒绝别人吗?” “我不知道。”老人说道,笑意已然淡去,只剩下.... “其实仔细想想,我应该已经与他分别了...差不多一千年了。” 迟暮,声音带着迟暮。 “我....我有一个愿望。”老人迟疑着,仍是说道,它看着沉默的刽,身体突然开始剧烈的喷涌出黑色,它纯白的躯体开始斑驳。 这将刽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一千年...朱瑾,陈洛,以及眼前的....事实上刽早已隐隐的意识到了些什么,他是特殊的,他总接受着周围的善意。 以及,老人说的话,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 气氛像是已经到了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回失散多年的子女那样的地步,有一种...万众瞩目,众望所归,将被委以重任的感觉。 “呵呵呵呵。”老人的声音突然干笑着传来,打断了刽的思绪,“你不会以为自己是那柄剑吧?” “!”话语令刽一惊,“不是你说...” “你并不特殊,孩子。”老人慈祥的说道,像个开不尽玩笑的老顽童,“你还年轻,只需要普通的,开心的就好。” “而我,也只是因为寿命将尽,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想要将积压在心里的东西放出来罢了。” “.....”刽沉默着,突然难为情的,又像是释怀的笑了。 一直以来,他接受了那些特殊的对待,以至于他总....总觉得自己该对得起这些,承担下这些,责任也好,愿望也罢。 老人看出刽轻松了些,连带着它便也轻松了些,喷涌的漆黑似乎短暂的止住了,那虫小了不少。 于是他接着说道:“我有一个愿望。” 对上刽的目光,老人好像笑了,苍老的面庞挤在一起,像哭一样的笑,不知是感动,还是悲伤的笑,那虫身像揪在一起般,大片漆黑喷涌,像寿终将近。 “我被拘禁在此处,我意识到了....善良的局限。” 黑色的...雨,喷吐的血下起薄雨,在安静中,有些萧瑟。 只是立刻,又在痛苦与懊悔的语气中,宣泄而出的话语这毫不留情的撕开了这虚伪:“所以无论变成什么都好,只要能杀掉他,杀掉那个混蛋!” “即使...即使我不再是我!”那虫扭曲在一起,愤然的扯开血肉,挣脱了柱子的束缚,有形化作了无形,短暂的停顿,像一片混沌之中,意识的摸索。 然后是彻底失控的诅咒谩骂:“他必将碎尸万段,他必将在我之前死去!” “给我记住!给我记住!” 嘈杂失控的声音,倒塌的立柱,崩塌的场景,雨作细帘,仿佛将理智分割,只剩狂暴的野兽在奔腾,在驱驰。 越来越暗,越来越沉。 “!”,“.......”,“.......”。刽就在这样的景色中,在满心期待下,像被驱逐般,他木然盯着眼前。 天旋地转。 而后...他迈出了一步。 刽睁开了眼,满心的震撼,颤抖中,像是那悲怆的雨化成的针扎进了心中。 他看着周围的景色,以及...他眯起了眼,像是心中的刺痛,但他又很快的睁大,吐出一口气,又深深吸入,而后他利索爬起。 熟悉的景色,一切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而且——他转身看向身后靠坐着的男孩。 “哟!”男孩笑着说道,满怀笑意的看向回身的刽,对上刽像被冻僵的冰冷面庞。 顶着疲惫,顶着自我的怀疑,顶着疼痛,像是为了坚定,像是为了验证,刽缓缓的握手。 幽蓝的剑像是顺着他的心意,扭曲却有力的生长而出,如同一条条扭曲的钢筋纠缠,光线照在暗沉的通道内,愈发冰冷。 “呦。”刽说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业障 “你就是用这柄剑杀掉眼睛的?”男孩饶有兴致的看着,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顺着男孩的话,刽打量着手中的剑。所谓...实现愿望的剑,究竟是否存在呢?锋芒一如最初,即使被黑色淹没,它也会很快的恢复,就像...大浪与礁石。 此刻,它挣出水面,正与刽相视。 他看向面前的男孩,将剑尖对准了他:“你也想试一试吗?” “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大哥哥。”男孩盯着刽,神色不变,深邃的眼仿佛洞悉了一切。“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 “那位...老人。” “差不多...也可能只是我找回了本性。”刽抓了抓头,一种更深的痛并非来自身体,却也...就像地震下,将彻底倒塌的废墟中,幸存却无法动弹的病人那般——无法抗拒。 就好像,刽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刽已经开始缓慢的接受死亡所产生的逐级痛苦。 苦闷,本就烂透的心情发酵着,它迫使刽想要做些什么。 “他怎么样了?”男孩问道,尽管刻意隐藏,但他那怨天尤人的表情仍稍稍露出几分关切。 刽看着面前孩童模样的家伙,他微微探头的样子像好奇却又害怕,不觉可爱,反生厌恶,男孩并不是男孩,刽清楚。 刚刚经历的一切所带来的,内心的震颤令他短时间内,不想再看见漆黑的野兽撑开皮囊,挂着残破的面皮向他冲来的画面了。 但地面正轻轻颤抖着,且越来越剧烈,从身后的远方而来,像是庞大且湍急的洪流,一切似乎仍难以避免,气氛至少在刽心中,急促的,是剑拔弩张的场面。 于是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埋怨:“它彻底炸开,成了一团黑色,然后跑走了。” “......”男孩似乎有些悲伤,至少眼底弥漫过些许,但很快,那便被一抹坚定与紧随其后涌出的慌张所冲散。 “那就糟糕了!”男孩手忙脚乱的笔划着,在原地绕圈乱跑。 “?”刽看着男孩滑稽的样子,他当然也看到了男孩神色的变化,况且就算没发现,眼下突兀刻意的表演也难以让刽选择相信。 “你在把我当傻子吗?”刽冷冷的问道。 听到刽说话的男孩停了下来,侧着身子的他缓缓转身,慌张的表情缓缓平静,又在瞬间戏谑的笑出了声:“你现在知道你这副刻意做出来的样子有多蠢了?” 说完,他再度平静的看向刽,以及他的身后,那一片躁动的黑暗。 听到男孩话语的刽一愣,不等他发作,男孩的声音便冷冷的传来:“来了。” 下一刻,刽身后的通道,震动猛地大盛,一瞬间高涨到了极致!像是猛地从网后筛了出来,如水坝泄洪般,大片的黑水从长廊每处喷涌而出。 本只是潮湿的长廊在瞬间注满了水,尽管有了男孩的提醒,但陡然出现的湍急水流仍吓了刽一跳。 有什么抓住了刽的手,先前在那“巨虫”体内的经历令他下意识的就要挥出一剑,索性男孩的声音即使传来:“是我。” 如周围产生了薄膜,在握手的瞬间,那冲击感小了下来,紧接着周围彻底暗了下来,再看不见任何,刽明显的感到男孩的手一紧,而后又松了下来。 他的声音再度传来:“看来他确实是死了,失去了他的支撑,这里很快就会坍塌,我们也就可以出去了。” “什么意思?”刽下意识的问道,待他意识到问题,呛水的感觉却并没有传来,他像呆在水泡中般,四周静谧,安详,只有男孩的声音以及轻缓的推力。 随波逐流。 “每个人都会不断的产生负面的情绪。”男孩缓缓说道,“你也好,我也罢,在这片特殊的世界,这些情绪最终会沉淀到这儿来。” “和你聊天的那个...老人,他会将这些负面的东西剔除出来,再将变得纯粹的灵魂返还给地上的人。” “而现在,他死了。” “这意味着,沉积下来的家伙们将得不到净化,它们会循着本能,重新回到地上,本被控制在地下,积攒了无数年的负面情绪也会因无人看护而决堤而出。” 声音停了下来。 “然后呢?”刽问道,光在此刻晃晃悠悠的撒入,仅能看清刽与男孩彼此。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男孩带着笑意说道,“还是说——你想再尝试一下?” “轰!”像溺水的人儿,无数手扯着他的身体,暗流汹涌,在瞬间覆盖到刽的全身,刽下意识的抓紧了男孩的手。 以及,冰凉的触感贴着肌肤,自下而上,如侵占着热,吞吐着寒,异物顺着脖颈摸着面部,渗入的感觉如针扎般发麻,本昏沉的大脑猛然亢奋起来。 刽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一瞬间,刺鼻的东西涌入,带着溺毙的滋味,仿佛阻塞物,只吸到少量空气的刽因不适,专注间松开了抓着男孩的手,他又忽而感到自己在下沉。 下一刻,男孩的手抓了上来,拉了他一把,以及,那种静谧的感觉再度传来,驱散了寒冷。 “滋味如何?”不顾刽的喘息,男孩问道。 “呼...呼...”逐渐平息下来的刽看了男孩一眼,没有说话。 “现在的你倒是有些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了,没有那么的——锐气。” 男孩看着刽,他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更为强烈的感觉冲散了萦绕在刽心间的紧迫感,此刻的他反倒是松了口气,但他仍是抬起头对那似乎对自己表现出极大的善意的男孩说道:“与你无关。” “为什么?”男孩问道,“我救了你一命,你已经亲身体验过了,你绝无可能在这种程度的压迫下存活。” “我本可以...在你濒死的时候再救下你,让你欠我一个大人情的。”男孩笑着说道,“但我没有,我选择第一时间救下你。” “难道这还不足以表现我的善意吗?我的,朋友。” “我不喜欢....” “哦?不喜欢这个称谓吗?”男孩一愣,旋即露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大哥哥。” “....”或许是男孩的话却是有几分道理,刽只是叹了口气,“只是现在,我...不太喜欢,也不太能接受这种....莫名的善意。” 刽看向男孩:“每一个,对我露出善意的人...总别有所求。” 他一咬牙:“如果你——” 但刽还没说完,便被男孩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当然有。” “当然有。”男孩低下头重复道,“唯独这点,我不能让你抱有一丝期望。” 他抬头看着刽愣神间,目光流转出的失望,不由的目光躲闪开来,无声的叹了口气:“不过善意这种东西,倘若是世之常态,又何必畏惧呢?” “递来的鲜花总好过飞来的箭矢,能对你付诸善意的人,如果真心,那么他们所求的,或许也只是有那么一天,善良能真的成为世之常态罢了。” “毕竟,善良亦需要回报,你会失望,或许只是因为你不曾付出真心,亦或者,你尚未获得回报,仅此而已。” “那么...你是真心的吗?”刽问道。 男孩看着刽,伸出了他的另一只手:“那么你呢?” “....”,刽犹豫着,最终还是握了上去,他轻轻的笑着:“当然。” 黑暗中,两人的声音重合,又在瞬间,“轰!”上方猛地被冲出一个缺口,紧接着越来越多,光从四面八方照入,由远及近,像是一双双手想要救下在洪流中的人儿。 “那就走吧。”男孩说道。 下一刻,两人顺着喷涌而出的黑流,猛地向外飞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终末 如火山爆发,喷泉般的黑水冲天而起,不断分离而出的部分像一条条尾巴,延伸着,直至分离,它们向着各个方向冲去。 刽与男孩乘着水流在升到地面的瞬间一跃,从水中跃出,来到了地面。 到处都是塌陷,松软的土沿坑洞的边缘滑落,缺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他们依旧在森林之中,但此刻,周围尽是落尽了叶的秃树,无数变形的蛹中钻出的畸形黑影像极了尚未发育完全,有先天缺陷的婴孩,但它们仍不要命般的爬出。 破开了口子的蛹淌下粘稠的,黑色的血,像死去的人,尚具生命的活物极力爬出这孕育了它,却也正要毁灭它的产袋。 但无处可去的它们只是在逃出一口茫然的呆在原地,而后随下沉的土地一起,在如绞肉机般的黑色中消融,直至看不到踪迹。 每个蛹都不断的爬出无数畸形的黑影,越来越微小,越来越薄弱,像将要干涸的地下钟乳石上底下的水滴,越来越慢,越来越渺茫。 本昼夜更替的天空像画布般,被彻底的撕碎,黑色的裂痕下,天空像被撕碎后复原的纸,而后溢出的黑像虫般蚕食下这些,一块块构图从白昼到繁星点点的夜,再至彻底无光。 于是一种...先前同朱瑾在外面看到的那种红光照在了这个世界。 并非是毁灭...更像是——框架失去了支撑,于废土下,暴力的重构。 树木随土地下陷,沙海消失,高楼倒塌,又腐蚀在黑色的海中,周围的一切都在消散,随缓缓上升的黑色,所有突兀都终将化作平坦。 男孩拉着依旧抓着刽的手,他俩诡异的飘在半空,脚下的土地早已被黑色吞没,天空出现了一轮诡异的太阳,猩红的,像是一只眼睛。 “现在该怎么办?”刽看着周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待。”男孩说道,“等该出现的东西出现,然后将它们毁灭。” “........”红光映在刽的面庞。 ........................................................................ “........”红光映在罗萨的眼中,透过高塔的缺口。 他倒在废墟之中,事实上,无数道红光真正透过数不清的缺口照在他的身体各处,他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男人冷冷的笑着,缓缓沉默片刻,像是在感应着什么,确认着什么,紧接着随意的说道:“谁知道呢?” 以及,他的身体透过衣衫的破洞,露出的金属光泽映着红光,分外妖异。 巨大的蜘蛛阴影从他的后背钻出,他一挥手,巨大的金属刀刃弹出,他看向狼狈起身的少年:“兴许是老天在为你默哀呢。” 一瞬间,他猛冲而出,蛛影像缭乱的荆棘刺丛,巨大化的影子在一瞬间将整座高塔洞穿,无比沉重且尖锐的压迫。 少年在瞬间被生生刺穿碾碎,只是下一刻,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他却顺着被撞塌的塔楼缺口逃出。 男人像是早已料到,那黑影已经如跃起般铺满了天空,紧接着无数的尖刺像长满尖牙的嘴,猛地盖了下来。 “嘭!”气息与粉尘碰撞的声音,黑影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而其下的两人却在那荆棘密布的森林中穿梭。 男人笔直的冲刺,所触碰的瞬间,那些绷直的尖刺都会变得如毛发般柔软,反观罗萨,他正不断的避开尖刺,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甚至于罗萨身边,不断掠过的黑影正发疯似的围剿着他。 只是每每穿过,在原地留下的,都只是化作黑尘的虚影。 但男人不管这些,外围边缘处的黑影已然开始内翻,像啃食东西那样,卷着地块就要将男人困住。 像是一张咬下食物,开始合拢的嘴。 与此同时,男人在罗萨的虚影晃过两次攻击以后彻底的接近了他暴露的身影,甚至不用他动手,他背后贪婪残暴的黑影便向蛇般刺去,数道黑影在顷刻间将罗萨刺穿、扯烂。 只是没有触感传来,依旧是虚影,男人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不远处再度出现的罗萨,他面前四散的粉尘被黑影一扫而空,又在瞬间,地下数道纠缠而出的黑影像巨蟒般冲出,将那黑影也击穿,分食。 紧接着黑影在半空中炸开,分出无数细密的黑影向着四周冲去。 外围已然变成了围墙般的东西,快速推进的黑色壁障顶着尖刺不断将男人与罗萨所处区块的范围压缩,地面的黑影亦像是凭着什么搜索着,一个向里,一个向外。 虚影不断出现,又不断被凭空从地底钻出的“巨蟒”击碎,就仿佛地上的是上颚,地下的是下颚,此刻,一根根尖刺与巨蟒便是并拢的嘴中,一颗颗严丝合缝的牙齿。 空间在被不断挤压,但不论被撕碎多少次,罗萨总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空隙之中。 男人与虚影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皱着眉头看着那虚影离壁垒的边界,那生满尖刺的围墙越来越近,他的眉头沉到了极点。 但紧接着,又猛地舒展开来,因为虚影并没有穿过它,而是迫于围墙的移动开始向他的位置靠近,虚影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得意的笑了,看着在巨蟒下狼狈逃窜的罗萨缓这才开口:“还有必要继续躲下去吗?你已经逃不掉了。” 无人应答,于是在他变得轻蔑的笑容下,巨蟒腾出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像是猫戏耗子般的玩弄,在越来越狭小的空间里,罗萨的身影不断破碎。 转瞬即逝的生命让男人想到了小时候玩的一种游戏——拔草折花。脆弱的生命在绝对的力量下被不断收割成残破的玩偶,以至于他绝望的向自己袭来。 空间收缩的很快,此刻已然只一个小室的大小,仅留给两者直径大概15米的空间,且生出的无数尖刺正极大的压榨着其中的空间。 像是在堆满杂物的杂物间中腾挪,男人看着虚影一次次以破碎的代价在自己的身体上划出一声微小的声响,而他——就是那扇坚不可摧的大门。 只是他仍分出视线看向地面,黑影像无数的蛇虫,此刻已然铺满了整片地块,但仍没找到罗萨的真身。 “你会躲在哪里?”他毫不避讳的问道,看着那不断靠近的又粉碎的虚影,有种驱赶蚊虫的感觉。 无人应答,他亦渐渐失去了耐心。 在沉默下,在身体不断传来的摩擦声下,他收敛了表情。于是又在瞬间,本以一种固定速度收缩的壁障猛然加速,彻底完成了收缩——这才是他的杀招。 “嗡——”像是什么东西被突然提起的速度撕扯着,紧接着无数的尖刺在瞬间随壁垒的收缩猛地刺向男人,密不透风。 没有什么可以躲过,从外界看,此刻先前还铺天盖地的黑影此刻已经收缩成了一个直径2米的圆球。 而后圆球融化,露出其中的男人,只是他脸上挂着的残忍笑容却在经历短暂黑暗,重新见到光芒的刹那呆滞了——什么都没有,虚影仍是虚影,它再一次出现在男人面前。 恼羞成怒。 他已经连续追杀了面前的少年一天一夜了,刚刚分明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在那时候,他分明已经击中了,那被击飞后撞倒在废墟里的家伙绝对不可能是虚影。 “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做到的?”他问向自己,紧接着看向面前的少年,没有再动手,就这么看着他。 而那少年也就静默的同他对视,就好像...是在监视他,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般看向远处,自己已经追的很远了。 莫名变成猩红色的天空,以及,整个世界,喷涌而出的黑色已经吞没了太多太多的地面,此刻,这个星球仅存的土地就仿佛是个孤岛。 空气中弥漫着粉尘,像是火山喷发,随男人视线的移动,一个个高柱尖塔不断的喷吐着,但更多的,它们死寂般的消沉着,甚至有几座已然在先前的战斗中破损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果不其然,透过厚厚的云层,一座尖塔悄无声息的停止了喷吐,而后是第二座,第三座。挨的很近,周围仅存的高塔便被分割的很远。 像是要让男人疲于奔波,好争取到更多时间。 男人看着地上糟糕的状况,不留痕迹的看了眼地下,好似是要将自己乱了的心静下来,于是下一刻,他挑准了一座尖塔赶了过去。 黑影无声的跟进,追了他这么久,此刻却算是反了过来,男人眯起眼看向身后的黑影,暗暗打起来算盘。 第一百七十四章 遭遇 男人身后紧跟的虚影在顷刻间又被剿灭,他速度不减,地下探出的黑色总能在虚影重新生成的瞬间将之摧毁。 ...................................... 地下,刽与男孩正在闲聊,看着周围的景色,颇有种悠闲的意味。 难得的放松时间,刽静静的看着周围环境的更替,此刻回想,在饥饿的挑拨下,他在心中挣扎着问自己:“自己,会是那柄实现愿望的剑吗?” “那么一直以来,朱瑾的行为似乎也就可以解释了。” “她将自己带到这里来....” “...”刽短暂的沉默,眯起眼看向前方,缥缈的烟尘下,他不愿意再想下去。 一旁的男孩正慵懒的躺着,以手撑着下方的...空气,他们正飘在半空,并不高,却也足矣看清周围的变化。 一片漆黑的天空,一轮巨大的太阳...应该,天空猩红的灿阳仿佛是巨人的眼,它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方,不知为何,刽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记不清在哪儿见过,又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的宿命。 依旧是一种仿佛众望所归的归属感,在力量的加持下,在一遍遍对自我的怀疑中,存下来的只剩一种肯定。 他只觉得他该是那柄剑,他是特殊的,老人的安慰作用于双方,却未真正的让其中的任何一者真正的感到宽慰。 只有煎熬,当刽无数次遇上那些善意,他长久的受宠若惊积压之下,此刻,唯剩诸般无奈。 “其实,不论是与不是,你也该这么做。”刽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你该感到这里很糟糕,以及,你该回报。” 想到这,刽轻轻的摇了摇头,似要将脑中的犹豫甩空,而后他重新看向四周。 “想好了?”男孩问道。 “嗯。”刽点了点头。 男孩一脸满意的缓缓的站起身,站在刽的一旁:“那就走吧。” “去哪? “去找我的主人在这里培养的器官。” “不是说等待吗?” 男孩翻了个白眼:“刚刚我简单的想了一下,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凭我们两个人的实力好像没办法解决一口气解决掉它们。” “所以就需要找上门去,逐个击破。”男孩肯定的说道。 “原来如此....”刽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男孩说道,他的额头在此刻诡异的睁开一只漆黑的眼睛。 “等一下。”刽赶忙叫住了他。 “嗯?”男孩疑惑的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回报。”刽笑了笑,“你打算给我什么回报?” “呵。”男孩被刽逗笑了,来了兴趣,“那你想要什么?” “....”,刽一时被问住了,一瞬思索,他理所当然的说道:“不知道。” “嘁。”男孩鄙夷的转身,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还真是大善人啊,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顺带一问,你大概能一次性解决多少像眼睛那样的东西。”像是想到了什么,男孩又一脸认真的回头,“我得衡量一下战力。” “呃...”刽有些尴尬的开口,“大概...两个?” “嗯....嗯?”男孩诧异的看向刽。 “一...一个?”刽悻悻然的说道。 “哈?那你是怎么在手的手下逃脱的。” “它....很厉害吗?” “很厉害吗...也就相当于一百个眼睛吧。”男孩说道。 “那你?” “我是眼睛,你觉得呢?”男孩指了指额头显出的眼,无奈的说道,“毕竟,眼睛可不是用来战斗的。” “唉...”男孩叹了口气,“看来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以及。”他盯着刽,一副鄙视的样子,“看来我给你的回报需要大打折扣了。” “这么直接就...” “当然。”男孩干脆的转过头去,而后,他笑了起来:“好啦,玩笑该结束啦。” 他微微侧身,仰头看向刽,两者微微的笑对上,分外融洽。 “该行动了。”他说道。 “嗯。”刽再次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向远方,手腕的拉力依旧在,无形的丝线确认了两人彼此的安危。 但也仅此而已了,刽找不到朱瑾,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此刻这世界已然一片空旷,手腕细微的拉力似乎仍在告诉他,他还离她很远。 也就是在这时,周围变得漆黑的景色竟如玻璃一般,在刽的眼中轰然破碎,依旧是一片漆黑,在那之后。 仿佛是一间间被旁人决定了命运的屋子,此刻,在暴力的强拆下,彼此间的用作阻隔的墙纷纷瓦解。 已经不需要再掩藏,再不分彼此,再不谈隐私,只剩一个共同的命运,共通的个体。 “抓紧我。”男孩伸出了手。 刽默默抓住,下一刻,两人消失在了原地,又在两人离开后不久,稍远处,一团巨大的黑色无声的钻出,飞快的朝天空升去,消失在了天幕之后。 .................................................................. 地面,罗萨与一个孩子正立在一座熄灭的尖塔顶端,他盯着头顶似仍遥不可及的太阳,已然身处云间,下方沦陷的土地幽静的同此地一般无二。 弥漫的黑色下看不到活人的踪迹,仅存的大块土地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房屋、建筑,黑色的构造给不了任何安全感,随那逐步推进的黑雾,仿佛轻易就会抛下避难的人群。 空中不断落下的坠毁飞船,在那猩红太阳的注视下,仿佛苍蝇、蚊虫般渺小烦人。 他清楚,这是这片星球的主人正在发难,但还不够,他盯着头顶的太阳,又神色复杂的看着下方惊慌的人们。 丑陋源自脆弱,他们已然在怒火中崩坏,但这样的惩罚似乎仍然不够。 地下在躁动,天上在积聚,留不下修缮的余地,只如那坠地的飞船般—— “嘣”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传来,慌张的逃窜,无助的哀嚎。 就仿佛是雨水砸在地面,四分五裂的它们堆在一起,愤怒的人只是用力的,向下踩出一脚。 罗萨看着一旁的孩子,他们捣毁了十数座塔,男孩便就生生汲取了十数座塔的...养分。他像是长大了几岁,亦成熟了些许。 “记起来什么了吗?”罗萨问道。 “....”男孩沉默着,有些别扭的摇了摇头,“还差一点。” 这副模样倒是让罗萨想到了一个人,他看向地面,开口问道:“休息够了吗?” “嗯。”男孩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该去下一处了,趁还没生出什么变故。” 下一刻,罗萨拉着男孩的手猛地一跃,空中,云雾每每于两人脚下落点出积聚,像一双双托人的手,两人便就这么灵巧的来到了远处的另一座塔顶。 下面依旧有不少正避难的人,他们慌乱下东张西望的样子尽收罗萨眼底。 他们只是照旧在空中越至人群的边缘处,趁无人发觉,落到房顶,而后,过窗而入。 气息完美的将声音消去,就像一双手推开窗般,两人来到屋内。罗萨照旧大开杀戒,喷涌而出的黑色顷刻间像一把把刀刃将里面躲藏的人尽数洞穿。爬下楼梯、推开房门,黑影像他的眼、他的手,几秒钟的时间,他便干脆利落的解决了所有人。 站在原地的罗萨看着身旁男孩眼中闪过的不忍,依然没有多说什么,只待一切尘埃落定,他拉着男孩的手下楼,出门,混入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藏有地下通道的屋前。 在旁人眼中毫无差别的屋子,他推门而入,巨大的力量轻而易举推开重重封锁的大门,一露缝隙,卷入的气息便配合着从内抵住,避免门砸在墙上的声响引起旁人的注意。 然后他与男孩进入,又关门,向下的通道此刻已横倒数具尸体,黑色的气息仍先一步顺着通道前行,为罗萨扫清障碍。 两人拾级而下,来到最底层,阴暗的深处,数具尸体前,依旧是孩子与花的静默与盛放。 男孩自觉的走上前去,来到花丛之中,他轻缓的吸了一口气,而后扯断与孩子脑袋相连的花茎,将两端都放进自己的嘴里吮吸起来。 罗萨背过身去,审视意味的看着向上的长廊,再没回头。 趁着空闲,他翻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一颗碎裂的厉害的圆球忽然浮现,他冷峻的面庞却不知为何攀上一抹温柔。 深吸一口气又吐出,顾着远方断断续续的画面,那个虚影正被不断摧毁,索性并未跟丢,气息与人影将虚影甩在后方,拉开了一个固定的距离。 他感受着周遭他释放出来的气息传递出的情绪——愤慨。 就好像....一路下来,他与他们所杀的,皆是与他们有着深仇大恨的人。 罗萨静静的听着活跃的气息传来的动静,声音像悦耳的歌曲,亦是他在这陌生的地方所拥有的唯一。 不知过了多久。 忽的,周围的震动如乐曲步入了高潮般排山倒海,罗萨猛地看向头顶,同他们一起。 下一刻,从塔顶,无数落石与黑压压的东西急速坠落,罗萨急匆匆看了在下方的男孩一眼,来不及,完全来不及,他纵身一跃跃入了通道之中。 “轰!”下一刻,周围的一切都被生生碾平,上升的尘埃刚想形成,便被紧接着落下的黑影压下。像铁锤将钉子锤入地面那样,只剩下一个平面。 “这一次,看你往哪里逃。”男人的声音传来,他抓着男孩的脖子将他提起,冷冷的看着刽。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死斗 巨大的刀刃再度弹出,自男人的左手,机械的身躯已因衣衫的破损而露出大半,同甲胄般。随他那双冒着红光的眼,罗萨读出的只有无边的杀意。 罗萨眯着眼睛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画面的另一边,他所追逐的背影已经停下,转而向着他这里狂奔。 理智让他先一步离开,但...他盯着男孩,以及,周遭如爆裂般炸燃的气息,凌冽的风正将这片无形的火推向罗萨面前的男人。 炽烈的拥簇,如同无数双手在同一时间发力,紧接着,只听见内心中开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罗萨在一瞬间慌张了起来。 “不!他还没有准备好,不!他还不打算这样做。”他在心中疯狂的呐喊,又在瞬间,他下意识的后退。 只是他的动作反倒令那无形的火焰燃的更为旺盛,气息代替他向前一步,牵扯着碎裂的声音更加剧烈。 内心剧烈的挣扎,以至于罗萨本冷峻的面庞亦被牵扯的有些狰狞,他瞪着男人,露出被逼急了的恼怒。 男人却误以为是他手中的威胁起了效果,他将刀刃对着男孩,眼中闪烁的红光仿佛在警告——他随时都有可能将刀刃刺入男孩腹部。 但男孩却只是满不在乎的看着这一切,就像一面满是污垢与贴纸的白墙,一旦接受了这些,那么死亡亦或许也只是一张新的贴纸,一片新的污垢罢了。 他凝视自己,窒息的感觉,他看到前方的罗萨,窒息的感觉,忽而他看向地面,像是停止挣扎死去了一般。 “咔吱。”清脆的声音在一瞬间同时从男人脚下的土地下传出。 倾注而成的光柱粗暴且轻易的贯穿而出,如脱困的死斗之兽,于光柱的最前端牵引,一瞬间盖过男人的光线猛然绞断了他抓着男孩的手臂。 “撕拉——”尖锐的声音在光之下,如尖牙利爪的咬合撕扯。 在这短暂的声音下,打着旋的光柱飞速完成了它的绞杀,在收缩中不断消散,露出光影之内的人儿。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男孩,以及,他正对着断下一臂的男人,对罗萨露出了他的后背。 男孩正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谁都没有看,只有力量的流转,如溪流汇入大江,力量的波动汹涌的,却正不断的超过罗萨。 罗萨盯着眼前的一切,他当然清楚,这汹涌汇入的力量正是他盯着,一点点喂给男孩的,他们正在交融。 凭空生出的复杂情绪突然炸开,在罗萨的脑海中,配着那愈演愈烈的...心的气息。 像是在人群的推嚷下,走在最前头的他见到了足矣令他感到委屈的事情,发酸、发烫,那是...些微的妒。 短暂的沉默,在三人相互交错的视线下,然后是最前方互相对视的两人间,男人开口:“许慕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沙哑的声音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但你踩着我的尾巴了。” 他轻轻的抚摸着男孩的背部:“我脆弱且珍贵的,尾巴。” “是吗。”声音是大失所望的阴冷,男人缓缓开口,无视了面前或许称得上温馨的画面。 “你还在意,这种自欺欺人的东西吗?”他盯着许慕石,“我很失望。” “明明就快了,你的也好,我的也罢,愿望这种东西。”他被斩下的缺口,机械无声探出,纤细的线条在忽然剧烈的风中摇摆。 而后,黑影猛地自远方飞来,尽数汇入缺口,并作一臂。 鲜红喷涌而出,覆盖其上,待许慕石睁开被风稍迷的眼时,那手臂便已然同正常的手臂一般无二。 男人挥动拳头,摆动手臂,像是在适应,以及,他再度开口,随着挥动所产生的拳风:“退开吧,既然你只是要拾起这根断尾,只要你我的约定在你我心中还作数。” 男人说着,转头越过许慕石看向站在通道处的罗萨,他握紧的拳头轻轻张开,对着罗萨,紧接着,用力一握。 “噼啪!”下一刻,仿佛捏碎空木,火星在碰撞下爆燃,骨骼在巨力下磨蹭,在罗萨的周围,剧烈的压迫感猛地传来,只是那一只手,只靠那一只手! 无形的较量,在短暂间,迸发而出的色彩,自空气之中,从黑色变作红色,如火般的红色,如血般的红色,绚烂的红色泼洒在暗淡蒙尘的空间。 像是攥着一袋血浆,喷溅而出的,挤压而出的,如岩浆喷发,无形的手在这色彩中显现,他正握着罗萨,越来越近,越来越紧。 而后是罗萨周围彻底变作的....血红的地狱。 那是阴暗狭小中映射出的,不甘且逐渐旺盛的火星。 “噼啪,噼啪!”摧枯拉朽,手心之中,色彩已然失控,肆意,恣意的,挣开手掌的束缚。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暂的角逐中,一握之下,飞快的,又在男人诧异的眼神下,“嘭!”一声炸响,他虚握的手一下重新张开。 而罗萨,当他的心中,随一声彻底的碎裂,本躁动的心仿佛漏跳一拍,就像孩童打碎花瓶,但紧接着扬起的,只是无边的怒火。 他被人推着,打碎了,珍贵的东西,他还不想,他还不愿。 以及炽烈燃烧之下,所有的声音彻底的断了,只剩下一股念头,他自己的念头。 “熟悉的感觉。”男人感受着罗萨散发出的气息,他轻轻眯起眼,在那炽烈尖锐的气息下,像是要透过那些迸发的气息看清色彩后的人。 他记得,那颗星球所代表的力量是...念头。 善恶是一种念头的具象,而他则能够将之彻底的具象化——以任何的形式。 似有所感,但男人眼下无法分心,他能感受到遥远的地方,某个强大的存在正在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他看着眼前的场景。 就仿佛...眼前的少年,就是那个念头所化,于是又在顷刻之间,所有的气息都仿佛已经彻底摆脱了桎梏,尖锐之物在顷刻间从四面八方抵住了男人的退路。 “轰——”如烈焰扑面,一刹那面前的所有色彩围了上来,而露出的的罗萨正死死的盯着男人,既已无法避免,那么此刻,他坚定的决心便在一瞬间碾碎了所有幻影。 只剩下他,站在这里,为报血仇,一往无前的他。 两者对视,罗萨的眼神仿佛已然实体化,尖锐的欲洞穿男人的双眼,他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一点一点,如雨点打在纸上般。 身体在飞快的剥蚀,手臂在虚实间不断转变,男人只是握紧手将手臂横在前方,以此来抵挡直逼他面部的气流。 高温,如被无数利齿之嘴撕咬,机械的身躯传来密密麻麻的剐蹭声,下一刻,无数如巨蟒的黑影自男人脚下钻出,以此断绝气流的侵袭。 只是短暂的僵持,罗萨紧接着直接撞了进去,周身环绕的气息源源不绝,轻而易举的隔断了黑流,一撞之下,直直的带着男人飞了出去。 两人疾驰半空,不断钻出的黑流则慢半拍的一路尾随其后,不断升起的光柱摧毁的地块,而空中,在罗萨的炽烤下,周围的建筑也都在不停的软化。 两人在低空飞着,不断的穿过一切,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两人,几息之间,不知飞了多远,终于,突兀的,仿佛一直在地底积蓄着的力量猛地喷涌出来,庞大的黑流径直将两人吞没,以一个巨大的向上的力顶起两者,更以坚固的边界抵着两者。 仿佛被顶在边界摩擦着向上,光柱一路擦着裂缝,又在不知升了多高,之间天空忽然一闪,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终于分开。 乘胜追击者,狼狈逃窜者,空中划过两道灿焰,又在远处急坠而下,遁入地底。 ................................... 而在地底。 不知处于何处,朱瑾正平静的站着,在她面前,有一个长得和她有几分相像的少女。 少女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缠绕全身,延伸而出的部分,一个个人体的器官正鼓动着,而在朱瑾的周围,数个身体的部位正被钉在半空。 嘴被无形的攥着,显现出的虚影凹陷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腐蚀的黑色如网、血管,自半空蔓延向朱瑾,仿佛是它徒劳无力的反抗。 单手双腿肌肉胀着,似乎正在用劲,可不论如何挣扎,它们都不曾动弹分毫。 朱瑾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女,她似睡去,闭着眼,病态的瘦削却不自知。 “原来如此,我可怜的...妹妹。” 第一百七十六章 聚恶成海 “嘭!”另一边,经过短暂凿穿土层的黑暗,急坠而下的两者,紧随其后的罗萨终于见到了别样的色彩,于是一种撞入水中的感觉传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跟着男人来到了被黑雾吞没的区域,而此刻,随着两人来到地下,此处所埋葬的,所积压的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以一种巨大的斥力自四面八方压来。 他看向四周,自他周身喷涌的色彩抗衡之下,满是如游鱼的漆黑人影,他们赤身裸体,又像死去般静静漂浮。 远处,一个如心脏般的,巨大的,由无数尸体汇聚而成的产物正无声的积聚,一点一点,将周围的所有拽向它临时拼凑的身体。 罗萨看见男人正朝着那聚合体冲去,斥力下,他的速度大受限制,沸腾的气息令周遭如液体的东西沸腾,蒸发。 只是一念之间,忽的,盘旋的气息猛地射出并飞速的结晶化,顷刻间便成了一个供罗萨穿梭的通道,而它的前端则尖锐的,径直贯穿了男人的身体。 金属无法阻挡哪怕片刻,即使分毫,如铁水般的滚烫之物散发的危险色泽在他胸口开的大洞中绽放,猛地将他拽向身后的罗萨。 尽管突然上升的的暗流在瞬间便将通道冲毁,但当男人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胸膛,他仍是有些心慌,慢半拍的阻拦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更多的力量——与他心意相通的力量。 下一刻,无数的暗流猛地向上,一瞬之间,仿佛是为了阻挡住罗萨而倾尽了全力,罗萨只见面前男人甲胄的缺口正不断扩大,其中空荡荡的,只不断有黑色的气息一簇簇窜出。 暗流将罗萨缓缓抬起,却对畅游其间的男人毫无影响,心念一动,罗萨正欲故技重施,然而刚生成的晶簇在瞬间便被摧毁,他不死心的尝试,同时迎着斥力追逐,但一时之间,任凭他的晶簇从何处生成,总会在顷刻间在被将周围完全覆盖的暗流摧毁。 两者的距离随速度拉大,盯着男人逐渐扩大的缺口,就像是在以生命为代价换取活下来的机会,短暂的拉锯,男人终于如愿以偿的一头扎进了那浮尸聚合体中,于是又在瞬间,上升的暗流忽的消失了,来不及考虑,罗萨下意识的,便也钻了进去。 黑漆漆的一片,完全看不到任何。 ..................................................... 与此同时,又在天穹之上,同样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之处,唯两道越来越相近的声音与那越来越急的炸雷声,伴着在雷光下亮起的,两团逐渐交融的人形乌云。 “已经过去多久了?”苍老的声音响起。 “记不清了,但,我只感到大限将至。”衰弱的声音响起。 “咳咳。”咳嗽带着笑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苍老的声音笑着,又带着询问开口:“那你...感受到了吗?” “....”,“没有。”声音沉默片刻后回答道。 “我也没有。”苍老的声音说道,“看来,我们都失败了。” “........”,“他来了吗?”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声音转而问道。 “他?”,疑惑及一瞬的迟疑后,回答的只有似无奈摇头的笑,“没有,我只是...再也坚持不住了。” 声音始终在变化,将两者的声音如回光返照般的,越来越像,又越来越愤怒。 一瞬,似苍老已不再,似云海积聚着,开始落雨:“我已经受够了只是望着目标,却寻不到路的孤独与彷徨。” “只是日复一日的徘徊着,徘徊着——只有痛!只有恨!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轻纱拂不去污垢,我亦除不尽恶欲。” “既然注定如此,那么,只有杀,只剩杀...”声音轻微颤抖着。 炸响的雷,光闪烁着,是一个长着两个脑袋的人,而那两个脑袋亦在飞快重合。古怪的是,分明是云雾构成的头颅,应着雷光亮起的眼眸,却如着魔般,是摄人心魄的紫。 一连串的话语,借着短暂停顿,依旧在变化的声音再度响起:“是的,杀。” “你赢了。”声音突然有些落寞的。 “不,我们谁都没赢,永生的梦就和我们的赌约一样——已经结束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声音咬牙切齿,“也该趁生命的最后,杀掉他了。” 雷响的越来越快,随声音一起变化的形体在不断闪过的光亮间,两者的融合也到了最后,只剩即将重合的脑袋,在最后一瞬,在雷鸣声中,那双眼似乎最后一次,随那白炽,恢复了些微清明。 “他,难道不是你选择的人吗?”它突然真切的问道。 随雷光暗下的双眼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周围彻底暗下。 “.......”短暂沉默,感受到力量正在恢复,杂音正在消去。 “当然。”黑暗之中,声音笑着开口,已彻底从衰败中脱出,“我让他断了你的后路,绝了你的前路,好让你绝望的放弃挣扎。” “这千年来我少有感悟,我也曾一度怀疑自己,直到此刻彻底吞下了你,重回巅峰,我才终于又感受到了几分新意。” “问题的根本并不在我,你说得对,我赢了。” “而你,就作为失败者,匍匐在我的脚下,随我一起拥抱新生吧。” 雷光再度响起,云海盘旋着疯狂向中央的人影汇去,而那人带着诡异的笑,随刺破云海的血色太阳一起,泛起猩红。 雷声不再,只有忽然下起的滂沱大雨,经久不息。 ..................................... “噗吱。”像是真的撞进了脏器之中,又像是...罗萨感到一阵祥和,就如同在子宫中发育的婴孩那般。 与外面的暗流汹涌不同,这里幽静的,只有逐渐放大的自我,以及,他很快的感受到了另一个个体涨大的气息。 “噗——”下一个,他被猛地从缺口处喷了出去,在倒飞的途中,他只见那聚合体飞快的萎缩,攀附在表面的浮尸如失去活性般不停下沉。 这一刻,罗萨的耳边响起的不是水声,而是无数的哀呼,直直沉下的黑影伸出的手仿佛正对着他头顶的缺口,然而周遭平静的,一点也没有顺着缺口涌至地上的念头。 就仿佛是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压制着他们的本能,他们的天性,只是本平静的水面却正因面前极速萎缩的聚合体泛起阵阵波澜,然后,变得如薄膜般的聚合体悄然沉下,露出的人影不曾动弹,便轻易的破开薄膜,出现在罗萨眼中。 心突兀一跳,又归于平静,像是激荡的气息倏忽攀高,又归于平稳,就像浪花那般。 心念一动,两道尖锐的晶簇便从两侧猛地生成并刺向那男人,罗萨紧跟着猛地冲了上去,破开水面,挤入空隙,就像在肉体中穿行,挤压感不断,阴冷的气息试图浇灭他的气焰,潮湿感紧贴着,于是在穿行间,仿若隔世。 一瞬愣神,有一种漫长的茫然,仿佛在他穿行的过程中嵌入,紧跟着,尾随着,穿过。 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暴涨,引得周围开始不安分起来,罗萨稍一定神,紧盯着他的目标,瞬间,数根尖刺便凭空的刺入男人的身体。 四溢的漆黑如鲜血,从各处伤口中漫出,被钉在原地的男人仿佛正被处刑,动弹不得。 只是突然,当罗萨不断靠近时,他注意到了,那黑影只是黑影,铠甲不知自何时开始,此刻已然尽数褪去。 明显更黑更凝实的右臂抓着贯穿身体的晶簇,用力一捏,将之捏碎,但下一刻,无数的晶簇猛地插入,将之全身贯穿,没有留下一点余地。 “你怎么不逃了?”罗萨问道,一边问,一边积聚着力量。 “哈哈?”声音从被插的如海胆般的晶簇中挤出,“因为已经不用逃了。” 下一刻,猛地上涨的水流如无数锋锐的平面,将傀儡师的线尽数切断般,一瞬间,切断了罗萨对周围的所有联系。 天旋地转,罗萨看着头顶,那土层弯曲着,同时无数的水流顺着两人开出洞,更从无数在顷刻间被冲开的孔洞中喷上地面。 如果有人从外界眺望这颗星球,便可发现,此刻这星球就如同蜷缩的虫般,而此刻,它正缓慢的舒展着,像是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轻易挣开无数钉死的尖锥。 晶簇在瞬间被冲毁,露出其中的男人,然后他看向罗萨,缓缓开口:“现在或许我们可以谈一谈。” 他抬头看天:“趁它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下潜 “哗——”回答的,只是经过蓄力后足矣划开水幕的光团。 一触即炸,光团再度变为晶簇,将立在原地的男人吞下,晃漾的水波扭曲着视线,晶簇便又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还是省省吧,你这力量,也并非用之不尽,不是吗?” “凿开骨,榨干髓,淌尽血,就跟当时一样。” “!”男人的话再度激怒了罗萨,却见他身侧的光焰颜色甚至也随之变化,由艳红变得暗沉。 “嗡。”短暂的声音干脆的,又在瞬间,罗萨已然来到了男人的身前,而下一刻,他身后一路,水幕竟化作镜面般的东西,同时碎裂,化作无数的晶簇散落。 空洞与倾泻的水在恍若定格的刹那,男人也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只面前少年的气焰越发高涨,甚至隐隐炙烤着他,他看着那焰色,就仿佛被熊熊烈火包围,在无尽的烟霭中绝望匍匐。 他抓着他的脑袋,晶簇在瞬间牢牢的将他包裹,固定住,而后,他提着男人,旋转着将他朝上空猛地一掷,同时飞跟上去,便要更换战场。 但又在半空,晶簇便又在周围不断加强的晃漾感中瓦解,黑影重获自由,他艰难的保持身体的平衡,在半空停滞,又猛地迎上了下方的罗萨。 相触,分离,黑影猛地向上翻飞而去,罗萨只稍作缓解,便又冲了上去,数秒时间内,两者便已经过数次碰撞,近乎是罗萨顶着男人向上,顺着海底向上的力,一鼓作气。 “嘭!”又一次碰撞,黑影似乎自知无法抵挡,又或许是早已抵达了极限,它在罗萨的眼前猛地炸开,弥漫的黑尘在瞬间遮蔽了罗萨的视线,并快速的散开。 只有一只手,它破开烟幕,缓缓下沉,似乎同周围沉下的浮尸一般无二。 “呼啦。”罗萨只是挥了挥手,下意识的想要赶开周围的烟雾,暗红的光泽便已随他的动作一起,横起一荡,将之尽数扫开。 气浪卷着水波,推着周遭的一切向外——连带着那只手臂,就那么不起眼的,在这片漆黑的海中,以漆黑的姿态,悄然下潜。 罗萨警惕的张望四周,一片空荡,正欲低头,下一刻,那种断片的感觉再度传来,在一瞬间,他失去了气力,被上升的暗流托着向上。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之中,在逐渐闪烁变得明亮的光点下,那是另一个他,对方憎恶的表情自己无比的熟悉,对方发狂的原因自己无比清楚。 越来越近,直至他像是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贴面互视。 猛一晃荡,视线急转,像是才反应过来:“快跑!”声音紧接着炸裂而出。 下一刻,仿佛是自己正用双手捂着脑袋,上浮的罗萨身体一抽,如受了惊吓般,但他却又偏偏神色自若,一瞬之间,忽而转醒,光影便如灰屑般淡去。 “就像...鱼那样。”如梦呓般,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他后知后觉的看向四周,如碎屑的黑影同三角鱼般环绕、畅游,他感到轻飘飘的,可他分明有着用不完的力量,他感到昏沉沉的,可他分明感到炽烈的情绪在喷涌。 “好像一张纸被点燃,碎屑也好,感知也罢。” 游鱼在几息间不断的碎裂,又重新拼凑在原地,噼噼啪啪,泡影破裂的声音接连不断。在罗萨坚定的神色下,于是他便就这么止住了身子。 他看着下方,深邃幽暗之中,一只手如化开般,似同他对视间,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难以发力,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精疲力尽时,滋生的恐惧,罗萨只是一遍遍掐灭这些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思绪,很轻易。 “就像是一个,自杀的人。” “嘭!”沉闷的水声,仿佛两个板块对撞后终于分出了结果,上升的暗流似终于放弃了面前棘手的目标,纷纷绕开,向着上方冲去。 而罗萨,他也终于察觉到自己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 “他暂时走了。”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罗萨发现,下方的黑影说道。 “他?”罗萨问道,说话间却是已然蓄力,猛地朝下方的黑影射了出去。 “就是那个指使我挖空你的星球的家伙——”似乎是终于慌了,仅剩一只手臂的黑影急忙开口,甚至有些破音。 “你在说谎。”说话间,罗萨猛地洞穿手臂散出的,像浮萍的一滩黑色,自下方一把将手臂抓在手中。 “我...我没有——”声音焦急的,似乎在罗萨的手里待的极其不适,“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只剩下一只手臂了,都是那家伙干的,他把我切开,封在盔甲里,用我的肉体要挟我。” “你在说谎。”罗萨只是重复道,同时加重了手心的力道。 “啊!”惨叫声传来,却没有让罗萨有丝毫动容。 “不,我没有....” 感受着手心的挣扎,罗萨攥的更紧了,周围缭乱的黑色上升也好,下沉也罢,他盯着手中那截手臂,仿佛要将他直接捏爆般,“啊——”惨叫声再度响起。 “那时候,你可没穿什么盔甲。” 惨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在幽暗中响起的,是同样平静的声音:“好吧,既然被拆穿了,那么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了。” “合作?”罗萨仍在加大力量,那截手臂在他手中凹陷、变形,“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因为它饿了,饿了就要吃东西,吃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包括你我。” “嗯。”罗萨面无表情的应道,盯着手中那截已然濒临崩溃的手臂。 “还是别白费尽了,如你所见,这只是我的一截手臂,即使....” “你很能忍吗?”话还没说完,黑影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罗萨无情的打断了。 “嗯?” “不管你被分成了多少块,我都会找到它们,然后,像你对待我们那样的偿还回去。” “喂——等等,你难道不怕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急忙开口。 但下一刻,“噗嗤!”在气息的加持下,那截手臂就如气球般被生生捏爆了。 如鲜血的黑色四溅着,在手臂爆开的瞬间如早已等候多时,一齐朝着四周逃去,却又在瞬间,仿佛撞到了无形的壁障般停了下来。 一个球形的东西随着气息的撞击而显形,它缩小着,压缩着,直至变得同先前罗萨手中出现的球体差不多大,它静静的滞于罗萨手心,而后诡异的没入其中。 “找到你了。”几乎同一时间,罗萨朝着下方的某个方向看去,而后,他猛地向那个方向窜去。 上方的地界仍在变动,罗萨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也并不在意,他只是要去完成他唯一的使命,地上的人活着也好,死了也罢,都与他无关。 当然,某一时刻,当他思考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或许死了,才更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盘根错节 但也就是在近乎同一时间,存在于地上的幸存者,皆隐晦且不自知的,悄然捂住自己的右手,就仿佛有什么突然间刺痛着,又飞快褪去。 人群茫然抬望于天,短暂雨季后,云海翻涌,似又将降下些什么,也终将降下些什么,降在这乌烟瘴气的土地上。 于是下潜,拨开地下无尽的幽暗,罗萨正飞快的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网”,阻碍感越来越强烈,就仿佛他并没有穿过,而是带着那一层又一层纤细的“线条”一起向前。 抵在一起的线条互相接触着,于是在他的面前,仿佛什么东西破碎般,不断凭空喷出的黑色阻挡着他的视线。 呢喃声再一次若隐若现的响起,轻飘飘的感觉就像是罗萨正被那些到达极限的“网”用力的顶了回去,罗萨似乎已经在穿梭中失去了知觉。 “....”当罗萨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甚至记不起这种感觉是从何时开始产生的,他只觉得自己在前进,穿过一层又一层幕布,离他抓住的气息越来越近。 那种感觉像是用指甲钻着近乎麻痹的腿,他的全身、自四面八方,都有这样的感觉传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 气焰仍嚣张着,喷吐着,作为动力,顶着近乎麻木的罗萨前进,穿过一重又一重,看不见的“梦”。 而后,罗萨猛地一顿,像是有一只巨手从上方,从后方,一把将他提起,两股相反的力令他一呛,错着脖颈,心有余悸的感觉仿若这力险些将他的脑袋削去。 “你要去哪?”一道声音传来,紧接着罗萨后知后觉感到,一种像是被无形的鼻子嗅遍全身的感觉传来,他浑身一紧。 冲天的喧嚣之气下,他猛一转身,气息便整齐的如刀片般旋过一周,漫入四下。 但什么都没有,罗萨的动作之快,直至动作完毕,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然松去。 就像是...那声音的主人在松开了他之后,方才发问,罗萨堪堪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恶意。 “你是谁?”罗萨神色稍缓的问道。 “你又是谁?”罗萨听得那厚重的声音似有些微打趣意味的反问道。 “是我先问的。”罗萨有些不喜的微微皱眉,又很快的松弛下去,就同周遭的水波。 “呵。”声音带着笑意,“既然不便,那我们不妨聊一聊其他的?就比如,你在做什么?” “我在杀一个人。”罗萨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哦?”声音惊讶的,听不出真假,“为什么?” “报仇。”罗萨简短且依旧飞快的回答道,他盯着面前喷涌黑色的水幕,找不到来者,只得反问道,“你呢?” “我?”声音稍作迟疑,很短暂的停顿,“我在...等待。” “等待?” “对,等待,等待一切如我所愿。” “等待可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罗萨再次脱口而出,“如果只是等待的话。” “这句话,他也对我说过。” “谁?” “一个朋友。”声音笑了笑。“他也跟你一样,并不认同我。” “毕竟,念头这个词,太过干净了,不是吗?干净让人分不清黑白。” “我只是在等待着我的欲望,而欲望,它肮脏的,膨胀的,就像脚下的路,即便我不走,它也仍自发的向前延伸着。” “这样会不会太慢?”罗萨不解的问道,“以至于....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你突然又不需要它了?” “哈哈。”声音爽朗的笑着,“只有经得起时间冲刷的,才能称得上欲望。” 声音顿了顿,罗萨突然感到身后一直隐隐传来的细微推力消去了,就像风钻入衣衫中那样的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环绕在他四周的...拉扯感——声音语气一变。 “就比如现在,如果我把你关在这,不让你去杀那个人,你会放弃吗?” “这才是你的目的吗?”罗萨轻轻的闭上了眼,笑了笑,正欲催动气息将这诡异的拉扯感搅碎,但下一刻,他诧异的睁开了眼。 动不了,完完全全的,指挥不了身体的哪怕任何一个细小的部分,他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正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完全无法拧作一团可以与周遭抗衡的力。 “你仍可以开口。”声音适时的提醒到,“你会怎么做?” “这是怎么回事?” “我并不想伤害你。”声音说道,“只要你能乖乖的在这里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放你出去的。” “当然,你也可以试着靠自己的力量脱困,如果你做得到的话。”声音带着几分得意,似乎非常的自信,“那么之后发生的一切,我都不会再管。” 罗萨没有再说话,他拼命的挣扎着,试图立刻脱困而出,但身体并没有任何反应,一个个念头升起又落下,汇聚起的力量微小的,又即刻散去。 声音轻轻的,如在罗萨耳边低语般:“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只需要...顺着你的目光......” 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声音诡异的尽数的敛去,就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抛下了罗萨,同那一刻不停撕扯他身体的力一起,飘向远方。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罗萨大喊出声,但没有回应,他无法逃离。这一刻,他如依旧被捏着脖子提起般,孤身一人,杳无所依。 火光在深海中逐渐暗淡,但尚未熄灭,尚未...与之混为一谈。 ....................................................... “嘎吱——”,“嘎吱。” 朱瑾一步步向她面前的少女走去,每走一步,她周围的空间都震颤着,不断发出痛苦的哀嚎,但又在一瞬,当她已然来到女孩跟前,要拨开她身上的黑线,将她救出的刹那,声音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整个空间突然出现的,密密麻麻的瞳仁。纯白的空间,如沉睡时上翻而露出的眼白,此刻,似因空间主人的苏醒,黑色急转直下。 “您....不能这么做。”声音迟疑的,自朱瑾身后响起。 “她是我的妹妹。”朱瑾不悦的回头。仍是眼球,只是眼前的它巨大的,自下方钻出,只露出一半,便恰好占据了此处空间四分之一的大小。 “你堕落了。”她旋即用肯定的语气说道,眼神也在下一刻变得漠然。 “必要的代价罢了。”眼珠说道,“您要...阻止我吗?” “我不会干预这些。” 朱瑾缓缓转身,再一次看向少女,近在咫尺,苍白、瘦弱的她闭着眼,像是睡去般——从痛苦中解脱,在识海间徜徉。 “她同意了吗?”朱瑾又问道。 “这只是一缕并不存在意识的残魂。”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经过她的允许便将她拘禁在了此地?” “这对她并没有坏处,我的温养能够——” “这就够了,我不会去强迫别人,也绝不允许旁人受到胁迫,更何况她还是我的妹妹。” 话音刚落,朱瑾面前的少女身上黑线收缩,便要将她拉入地下,但立刻,那些黑线便猛地被震散了。连带着下方突然消失的土地,空缺之下,暴露出来的是无数如血管般的黑线,而少女静静的飘在半空,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无形的较量,大片的黑线蠕动着,自那空缺四周,却始终无法挤进那空白里,缓缓积聚的黑色粉尘弥漫在四周,稀薄的,如雾般。 “您终究只是一片辉光,即使再璀璨。又怎能照彻我数千年积攒下来的的执念与阴郁?” “真的要到这个地步吗?” “......” 空间开始扩张,再度露出那些脆弱的眼睛,混着黑线,狰狞可怖。 “我只是一只丑陋的爬虫。太过微小,便会被毫不在意的碾碎,太过庞大,却又因这样的外表而不断的受到迫害。” “我忍受着这些,拼命的向前爬了不知多少年岁,可如今,却只剩停滞不前。” “我并没有抵达尽头,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拼了命所换来了,终究只是我所逃离的死亡。” “我并不能坦然的接受我的死亡,不然,我这一生的意义又究竟是什么呢?”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如磨盘般,不断被碾碎的黑线产生的雾越来越重,中央的空缺也在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中缩小。 “我也想同您一样经久不衰。” “我也想同您一样,直至时间失去意义,压迫不再存在。” 发疯似得,无数的黑线一拥而上,高耸的占据了整个空间,如埋在土下的根系般,死死的缠住朱瑾所撑起的空间,不断压缩,不断靠近,哪怕灰飞烟灭,哪怕到头来或许只是一场空。 “您放心,我不会伤害您们二位,我以我的灵魂蕴养,助她壮大、助她开智,我想这也正是那一位所想要的。” “作为交换,我也仅仅只是想以她作为媒介,将我过渡到一具新生的躯壳中罢了。” “不论成功亦或失败,这个过程所损耗的,最后所溢出的,最终统统都会反哺给她。” “而我,我只想再一次的,与死亡抗争一回,就像过去,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朱瑾的眼中,无数的黑线重叠,构成的漆黑难分彼此,随着聚拢,猛然收束,将曲折捋平。 就像是一只竖眼,它闭合,又在下一刻,猛地睁开。 空白已不再,只剩下驳杂的黑如干涸的血般,百转千折,终难消去。 “在这之前,就请您,到处转转吧。” 空间猛地散去,像是一场梦,醒来时,朱瑾又已出现在别处,只是于此地,别处,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呢? 朱瑾抬头望天,又轻轻的,抬起她的手,手掌所挡不住的,便是将要发生的,这样的事很少,却又很多。 对她而言,对这个世界而言,终是如盘根错节般,难以娓娓道来。 有苦难言,有苦难咽,开口时,便只剩沉默。 只是仍要走下去,少女手腕所缠的纯白细线此刻正剧烈的震颤着,她显然察觉到了这点,便只是一拍额头,任由下滑的手抚过面庞,深吸了一口气。 她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对自己。 第一百七十九章 被激起的 “哗啦”,拨开前方的黑色,有两人一前一后穿行着,如在黑暗中漫游,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自上泛的黑色填满了这片天地已不知过了多久。 刽仍能感受到下方传来的,液体喷吐而出的触觉,像是永无止境般。 “还有多远。” 淡淡的蓝光映着两人的轮廓,刽的声音传出,在一片死寂中。开裂的大地,随处可见的缝隙间结作的黑色薄膜一层层穿过两人,令那光有些朦胧。 刽怔怔的看着下方升起的,已不成人形的东西,像是一层层表皮,他伸出手,在身体发出的光下,看着那升起的“皮层”再一次穿过,仿佛是在确认,确认自己是否是那被悄然网住的鱼。 轻柔的触感带着一股上升的力,被他轻松的挣断,稍稍打消了他的疑虑。 “就在前面了。”前方的声音回到。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刽静静的说道。 “那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家伙一直在动!”游在前方的男孩回头恶狠狠的蹬着刽说道,“到处都在动!” “这句话你也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刽无辜的盯着男孩。 “那你还问。”男孩索性停了下来,等着刽游到他的边上。 然后,并肩的两人一齐看向远方,面前开裂的地块看不到尽头,而堆积在这之上的,同样如此。 “看不见。”刽轻声说道。 “我也看不见。”男孩说道,“我只能大致的感知到它的气息,它可能躲在了地下,穿行在裂缝中,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我们追不上它。”刽说道,平静的说道。 “这恰好说明,它和之前的那些臭鱼烂虾不一样。”男孩回答道,“它是一条,大鱼。” “大...鱼?”刽迟疑的重复道,平静的声音却如起了波折般,就好像...鱼吐了个气泡,他恍惚间似乎看见了。 一种违和感,烦躁感油然而生,身下、眼前、头顶,触觉、视觉、听觉,那种因永无止境而溺毙下沉的平静在这瞬间戛然而止。 刽突然感觉天旋地转,他有些辨别不了方向:“可最开始,从你发现它开始,我们追赶它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对吧?” “我们很快就接近了它,然后,就像现在这样,一直跟在它的尾巴后面。” “你的意思是....”男孩迟疑的说道,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狐疑的看向前方。 “怎么了?” “它停下来了。”男孩说道,却没有看向刽,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一刹,刽突然感到下方传来的轻缓触感被拧成了一股,挤压着自前方抵了过来。似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动了,连带着边上的男孩也在这瞬间闭上了双眼,取而代之的,是他额头新开的一只竖眼。 近乎是在刽因下方的触感低头的瞬间,他感到左手被抓住,同时男孩的声音传出:“下面!” “哗——”撕扯水幕的声音厚重的,却在一瞬间,自左向右,猛地将两人拍飞出去。 被力拍着,又被男孩的话与身体的触感所吸引,刽仍是先又仔细的看了眼下方,稍一耽搁,再朝受力方向看去,可那儿同下面一样,什么都没有。 “哗——”诡异的是,偏偏又在他受着力,在被拍飞的途中看向左侧的瞬间,下方,一股力接踵而至。 “!”刽猛地看向下方,依旧什么都没有,那个敌人仿佛真的是隐形了般。 刽这才唤出了剑,一时间,蓝光大盛,稍稍的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但下一刻,自上方,压力如无法反抗的重踏,猛地将刽踩至地面。刚刚凝聚起的蓝光也在这瞬间被一股自上方注入的黑色猛地拍散。 “....”,剑脱手而出,刽周身一暗,只觉身下的触感刹那间强烈了百倍,仿若被一层坚韧的膜裹着向上,可他分明被背上如山的力压着啊。 于是一瞬间,仿若身体被扭曲着,被数不尽的力拽着四肢向上,又被数不尽的力踏着躯干向下,刽喘不过气,睁不开眼,听不见声音。 只有一股要将他拧作一根绳般的粗糙感,捣过不平,所过之处,欲将他的一切变作麻木的平坦。 “嗯——”刽撑着嗓子,同他那僵在原地的身体般,竭尽全力的抗拒着。 皮囊血肉,在这仿佛无比漫长的时间下,似与骨骼分离,皆已不再,刽只感到身体绷直的,发颤的,脆弱的。 于是在这瞬间,他再一次的与自己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动起来!动起来!”他发疯似的催促自己。 自躯干迸出的力量延至四肢,一点点摆脱那该死的升力,下意识握紧的拳间生生挤出的蓝光只一刹,便锋芒尽露。 刽忽感背上的压力骤减,就仿佛被扎破的气球般,飞快的泄着力。 失去了那股压力,刽只觉全身一松,似上升着,四肢也旋即有了知觉,他当即抓着剑,剑身倒转,便插向下方。 下一刻,无声的,却仿佛划过了什么,刽只觉升力一轻,束缚感、窒息感便皆随此消逝而去,他终于得以睁开眼睛。 定睛一看,男孩正被死死的压在下方,而他则正向下沉去——他确实被那怪力给拽着上升了,且拽的颇高。 第一时间了解了情况,他当即加速朝着男孩的位置游去。莫名的,一种熟悉的力量感充斥在身体各处,他游得轻松,游得飞快,就仿佛,那些阻力都消失了般,微微一蜷,双腿一蹬,只三次、数秒,他便连贯的破开水幕,来到了男孩身边。 只是刚一接近,一股斥力便再度传了过来,可偏偏周围什么都没有,男孩便这么诡异的趴在裂口之上,神色痛苦,四肢抽搐的挣扎着。 刽当机立断,借着冲势,先前敛去的湛蓝再度出鞘,挥剑一斩,借着那破开黑暗的光,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张近乎透明的膜。 “哗!”在下方的男孩在瞬间猛地弹了起来向着上方射去,两人对撞,连带着刽也被抛了起来。 他艰难的扒在男孩腰上,拿着剑对着下方胡乱一挥,便又在顷刻间,那股强大的升力便也消失了,滞于半空,他一把拉住仍轻微上浮的男孩,神色紧张的盯着四周,耳畔划过的剧烈流水声中,就仿佛什么东西自两边飞速腾起。 刽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洞察力似乎提升了许多,以至于他能在高速运动中清楚的观察到男孩的神色,能在此时,听到与看到一些似乎他本不能看到的东西。 男孩在这时徐徐转醒,如溺水的人恢复意识般,他猛地一颤,紧接着心有余悸的喘息了起来,刽能看到他的被不断耸动,只是他总感觉,男孩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的,他转醒时便并没有这样,而是.... “怎么样了?”男孩的声音打断了刽的思绪。 刽轻轻的摇了摇头,神色自然的看向男孩:“看不到,也抓不到。” 两人对视,却见男孩一怔。 “怎么了?”刽疑惑的问道。 “你的样子变得很认真。” “有吗?”刽诧异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任何感觉。 “嗯。”男孩回到。 刽听着男孩的话,若有所思的看着下方,此刻,没有蓝光的照耀,下方漆黑一片,裂口与土地匿于黑暗之中,连带着那透明的薄膜也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结合男孩的话与自己这一路的所见所想,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无视了这么做可能会引起的后果,他旋即对着下方挥剑一扫。 “唰——”璀璨夺目剑芒猛一脱出,荡开周遭的黑暗,如猛兽般扑向下方,却又正正巧巧的钻入了那条蜿蜒的裂口之中。 倏而一暗,又在转瞬间,下方裂口一胀,紧接着如花般,蓝光猛的绽开,飞射向外界。刹那,蓝光附着于一缕缕破碎的“薄膜”之上,便真如一片片花瓣借着气浪盘卷而起,翩然起舞。 而在这壮丽的景色下,被撕开的裂口中,无数的眼睛亮起,就仿佛...自沉睡中惊起般,与那诸多目光对视,刽只觉心脏无可避免的漏跳一拍。 但紧接着,如闭眼般,那些眼睛便又暗去了,浓郁的黑色扒在缺口上,在数秒间凝固,填上裂口多余的部分,将一切复原。 短暂沉寂后,一道声音在刽的脑海间响起:“杀掉你!” 下一刻,下方,一道飞掠的激流猛地搅碎了“花海”,直直的向上方的刽射来。 “!”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令刽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他径直的迎了上去,忘却了身后不知何时又闭上了双眼,睁开那只竖眼的男孩,以及那只眼中闪过的诡异光芒。 他只当那些目光,那飞快填上的缺口,是为了保护那怪物不可见人的柔软,以便更好的与自己战斗。 那么,他便该也以自己坚硬的一面与之相抗,直视它,劈开它,搅碎它,直至它再无法以这样的眼神直视他,以这样的姿态威胁他。 第一百八十章 被释放的 拖曳的蓝在极速下被拉成笔直的一条,刽几乎以肉身撞开激流,晃眼的光如一柄细剑斜插而下,化作剑尖的他直直的刺入那刚刚补上的缺口中。 稍一沉寂,下一瞬,跟在刽身后的尾焰猛地砸入,“咚”沉闷的爆炸声下,土石四溅,溅起的蓝光再一次将下方变作了一片蓝色的海洋。 气浪纷涌,刽空空如也的右手撑在一处支点之上,旋即一踮,便腾起立足于其上,借着旋起的力道,他不信邪的再度凝聚出剑向下一劈。 依旧无声,他怔怔的看着手中只剩半截的剑,很硬,脚下这面黑色的壁障轻而易举的,便将他手中的剑一寸寸磨灭了。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它凝实到仿佛渗不进一丝的气,且没有给刽任何思考对策的时间,他的脚下,如一整张皮被斜向上拖动,强烈的失衡感突然出现。 下一刻,刽甚至没有看清是如何变幻的,但他的脚下,那无数的眼睛便已悄然出现,置身在这摄人心魄的神色间,仿若立足于礁石之上,随波晃漾。 似魑魅魍魉,无形的鬼手不尽的将刽包围,顺着他的腿向上爬。 “!”刽不禁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那失衡的感觉仿佛放大百倍般在刽的脑海中炸开,他直直的倒在那数不清的眼睛之上。 不同于那黑色的地面,刽只觉深陷一片泥沼之中,无法动弹,只能不断下沉。 周围的眼睛如同活物般,离他近的,借着眼角的余光,越来越小,越来越多,随下陷,顺着曲面便仿佛要涌入刽的体内。 两侧隆起的浪潮越来越近,随时都能将他掩埋,刽甚至能从那些眼睛中看到一丝讥讽。 “动啊,动啊!”刽在内心之中不断呐喊着,却只见那越来越近的“浪潮”缓慢的移动着,时间仿佛凝固。 他急的不由攥紧了拳头,却又在瞬间,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进而他急切的呼唤着这段时间以来,长久陪伴自己的那抹蓝色。 没有反应,眼睛的海洋之中,容不下一点的蓝色,只有不尽的,黑白分明的眼,一点一点,极具耐心的将他吞噬。 “但本不该这样。” 他的心不知疲倦的跳动着,不同于濒死,他的四肢有力,血脉喷张,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随他的呼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好像....” 他看着盖过上方的“眼睛”就仿佛蛇的头,黑与白,眼睛的间隙间,似乎有什么要钻出来般,数之不尽的空隙,连在一起。 当他这样看去时,突然,他的双眼猛一刺痛,刽猛地一颤,刺眼的蓝光贴着他的脸颊,对着他的眼睛,晃的他看不清其他。 随着刽的清醒,光缓缓的暗了下去,刽这才发现,自己被吊在了半空,被一张无形的“膜”裹着,被两股力向着上下扯着。 无法动弹,他的手紧贴心口,不曾散去的剑没了操纵,便也就这么被他握着,失了威力。 刽沉默的看着下方,下一刻,下方的眼睛们似乎发现了刽以及逃离了幻境,刽只觉一股要将他搅碎的力传来,甚至在一瞬间,他差点在这力量下昏死过去。 “就好像...捏死一只虫子。”这是刽在那瞬间的想法。“它将自己提起,凑到眼前观察,又在察觉到自己异动的瞬间一把将自己捏死在手中。” “何等的...傲慢。” 力量并没有减弱,在这庞大却又无形的力量下,他的脆弱无所遁形,但他仍没有死去。 “而只要还没有——”刽注意到了,他的身体再一次到达了极限,只是这一次,他尚有余力。 就像...蛛网之上的蝇虫,他感到自己如同甩着骨头,撕开死去的皮肉,尖锐之感贯穿在他的脑内,而随着刽的动作,他身上的长袍似乎也有了反应。 幽蓝的光泽构成的脉络遍布刽的全身,光透过长袍,映在其上,对上了...悄然出现的,细小的红色脉络。 刽感觉自己似乎挣脱了,就像一个被栓住四肢的囚徒,他不住的向前,而后在某一时间,他挣开了四肢。 于是刽穿过躯干,立足于胸膛之上,就像....破蛹的蝶般,一刹梦幻,轻飘的感觉,仿佛一阵清爽的风拂来。 似乎什么在远离,于是自我的力量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射向下方的敌人。 幽蓝的脉络蠕动着,如壁虎断尾一般,它淌了出来,逐渐的化作人形。 “你疯了吗?”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猛地响起,刽眼中的画面模糊的,又在瞬间,又一次来到了那片古怪的地方。 纯白的空间,以及一个,纯白的他,正站在他的面前,那个他接着说道:“你想离开?” “我想不到别的办法...身体,完全动不了。” “可你一旦离开....”白影侧头,空间的左上方开了一个洞,刽顺着白影看去,又在瞬间,黑色顺着缺口将一切吞噬殆尽,只剩下黑色,漫无边际的黑色。 黑暗之中没有回应,只剩突兀的两者渺小的立足其上。 “他恐怕会在瞬间取而代之。” 白影转回头,重新看向刽:“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刽沉默中,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下一刻,他眼中画面一变,便又回到了那幽暗的水下世界。 一切,仿佛只在瞬间,经由一个念头产生,刽仍站在胸膛之上,对准下方。 他犹豫着,却也就是在下一秒,一股束缚感再度传来,并在瞬间遍布他裸露在外的上半身之上——一种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法挣脱的绵柔化作的,严丝合缝,新的皮囊。 失去了血肉的支撑,这坚韧的皮囊形成的阻塞轻而易举的吞噬了他的一切气力。 刽在刹那间缩回了身体之中,聚在一起的脉络也缓缓舒展开来,再度蔓延向四肢,但紧接着,刚刚因他的远离而减弱的疼痛便加倍的袭来,再一次的,向他挑明了现状。 勉强的睁开眼,刽看向下方,那成片的眼睛齐齐的注视着他,神色之中透露的,仿佛在说:“这是你自找的。” “哈...”他张开嘴,吐气又吸气,吐出的疼痛不消片刻,便又随着吸入,滚滚而来。 朦胧的声音仿佛是自破碎的骨骼间渗出,压抑却又轻飘的,幸灾乐祸的旁观者事不关己的说道:“看吧,你没有任何的办法。” “这就是,不选择我的后果。” “你能...直接跟我说话?”刽的声音挤出,他的眼中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深海,以及,下方在已经暗淡许多的蓝光照耀下显露出的,大片的眼珠。 “这很值得让你很惊讶吗?”声音嘲笑道。 “任何东西,遭受了无法抗衡的力,都是从内部开始,一步步分裂瓦解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最先被消灭的,就是那些不利于整体的瑕疵。比如...内部的隔阂。” 声音意有所指,像是紧贴着刽的背自身后传出的声音攀至了他的耳边:“也就是,你的成见” “我能够出现在这,也就意味着...” 声音没有继续往下说,勾起的尾音如讥笑时的嘴角般,引得旁人本能的抗拒。 “是我在呼唤你?”但刽仍是开口问道。 “当然。” “但...不对。”刽很快否认道,“我呼唤的并不是你,而是...” “如果我就是那力量本身呢?”声音打断了刽。 “....”刽沉默了,他注视着下方,半晌,他说道:“你想取代我?” “如果你仍坚持一意孤行的话。”声音回答道,“你只需要接受我。” “可你明明能取代我。” “争斗终归是下策,如果可以和平解决,避免掉那些不必要的内耗,对你我这个整体来说不是更好吗?”声音义正言辞的说道,“为此,我可以忍受,我可以是你,而你,也可以是我,这很公平。” “....”更为长久的沉默,刽没有开口,只是他身体上的蓝色脉络却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弥漫的黑色悄然包裹了,它们变得纤细。 “这些话你想了多久?”刽问道,身体的疼痛逐渐得到了缓解,然后是力量感,处于一个临界值的力量感涌来。 “为什么这么说?”声音哑然失笑。 “我不信。”刽简单的回答道。 “也就是说....” “但我愿意试试。”刽挺直了身体坦然说道,“反正我和你,总要有一个了断。” 而随着刽的话语,力量在顷刻间冲破临界,他便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在那压力之下伸展开了身子。 “这再好不过。”如得逞后的奸笑,声音飘然远去,“我会等着你,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磅礴的气体在瞬间撑破刽身体周围的无形薄膜,甚至在瞬间,它盖过蓝色,罩住缺口,令这周遭只剩黑色,独属于刽的黑色。 刽再一次的冲了下去,专注,果敢,庞大的气息化作的力量令他在瞬间,洞穿水面,直达地下,浓郁的黑色烟浪不断取代了黑水,他的行动变得轻飘,如在云间乘风飞行。 而刽的身体,溢出体表的黑色如泥浆般,凝固而成的甲胄间嵌着那些蓝色的脉络,皆在黑色的侵袭下,变得越发纤细,甚至于极为缓慢的,它们的末梢正被蚕食着,悄然融入黑色之中。 刽毫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死死的盯着下方,烟尘在落地的瞬间被扫开,露出先前无比坚硬的黑色地面,在这一击重砸下,他的脚下有个浅坑。 如眨眼般,一瞬切换,下一刻,刽的脚下,大片的眼珠再度凭空出现,那种凹陷的感觉再度传来。 但刽已今非昔比,他亮出了剑,无比凝实,却不再绽着强光的,漆黑之剑。剑锋散着寒光,幽蓝深邃,在烟雾弥漫之中,仍清晰可见。 第一百八十一章 轮转 推着剑,任由身体的下沉,刽弯腰入水,如跃出水面的巨鱼,他径直潜入了水中。 “啪啪啪”一连撞破无数张网的轻微抵触感下,气泡破裂的声音传出,刽只是闭着眼,推着剑,一路向下。 身后喷涌的气息化作的推力令他的动作迅猛且灵活的,就如同真生活在海底的鱼般。而周围,所过之处,皆是烟浪。 他自发的改变了环境。 耳畔,在烟浪之中,除了那不断响起的气泡声外,再无任何声音,自他全身心的调动之下体内蛰伏的力量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 源源不断,刽只感到他每时每刻都在变强,光影,紧闭的眼中所感受到的黑白不断切换,就仿佛,他在前进。 气泡声越来越密,已然忘却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甚至已错将光影当做光阴的刽,当他听到那些声音连成了一道,而后一切戛然而止,光影也好,光阴也罢。 似有所感,刽睁开了眼,时间似并未过多久。 而他眼前,一只巨大的眼睛直视着他,近在咫尺,剑锋与之,却又隔了密密麻麻,不知多少重的眼睛。 一只只眼如纸般,被拉长,一层层挡在剑前,延至刽的身后,于是刽的周围,密密麻麻的眼睛将他彻底的包围。 他像是被封在了一个...由眼珠做成的椭圆空间之中,它们发着微光,与刽剑下那放着强光的眼珠交相辉映。 刽平静的与之对视,眼珠神色未变,只是刽却不再觉得恐慌了,现在的他读出的那分意味..... 剑下未退分毫,刽保持着那弯腰推剑的动作,剑终于动了,抵着下方一层又一层,穿过下方的一层又一层。 周围的眼睛未曾眨动一下,甚至下方的巨眼更亮了,就好像...它真切的想要看清,刺穿它的,究竟是谁。 一瞬,沉的越来越快的剑猛的到底,只见刽的身体一沉,又一顿,停在了原地,而他周围的一切,都在这瞬间软倒了下去。 像花苞绽放那般,它们瘫在地上,只剩刽的剑下,陡然敞开的,一个巨大的黑洞,刽默默站起,看着脚边的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围的烟浪波动不变,却突兀的,纷纷避开了那个大洞,不曾进入哪怕一分。 似有什么极具吸引力的气息自黑洞中传出,刽望着那大洞,边缘如死物般瘫在地上的“皮层”似轻轻沉浮,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活过来”。 而远处,如波浪般,大片大片眼睛所构成的曲面翻卷着,朝刽的方向涌来,来不及多想,顺着身体的直觉,刽径直跳入了那洞中。 很自然的坠落,刽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甚至渐渐的,他开始感到舒适,下方翩然而至的风若最最契合他的另一半。 相拥而契,柔软,飘然,全身心同云彩般松软的沉沦在此间,不论脚下望不见尽头的坑洞,不问四周看不到边际的漆黑。 但这欢愉短暂的,却又在片刻之后,当刽乘着下方的风落去,越来越慢,他忽而眼前一亮,若幻境般,先前的一切烟消云散。 怅然若失,但下一刻,当刽看向四周时,那先前残留的些许温存,便又被彻彻底底的冲散了。 明亮的漆黑敞开在刽的眼中,不同于之前在上面看到的,它们的行为已经演变为了,更为血腥,更为暴力的东西,就同刽此刻所在的地方一般无二。 它们所呈现出的,是深深的,埋藏在无数思绪之下的,最为直接的那些。 温凉的风吹在刽的脸上,是如此的矛盾,却又在顷刻间,风自他的后脑盘旋而过,化作了一只乌鸦,停在了他的肩上。 “啊!啊!啊!”凄厉的叫声响起,盖过周遭一切露骨的噪声。 只待刽反应过来看去时,那乌鸦却已腐烂的,遍布无数的蛆虫,它猛的在刽的肩上炸开,却又成了无数四散的风,就这么远去了。 刽没有闭眼,那凌乱的风仿若无数鸟羽擦过双眼,干燥的,灼痛的,他不敢大意,只是周围的一切却似乎都没有因这一系列的变故而产生反应,它们仍专注着自己的事。 刽看着近处,两团黑色的人形缠斗着,已然到了关键时刻,忽的,占了上风的黑影挥拳,只一拳,便将对手的头生生打散,而后,摧枯拉朽般,他猛一起身,挣断了对手的四肢,将倒下的躯干一脚踩散。 而后它挺直了身躯,没有停留,身形却已在不知不觉间壮硕了几分,只留下地上那如碎纸的黑影,它慢慢隆起,逐渐汇聚成一个干瘦的人影。 近处,远处,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影,以及与之相比,壮硕许多的人,闲时,它们只是麻木的摆动着身躯或原地踱步,或四处游荡。 只是忽的,当他们似找到了目标,便又无任何征兆的,便向它的目标扑了上去。 到处都是这样的景象,可这地方的天分明很亮,与刽想象中的恐怖大不相同,它们看上去是如此的...整洁,清爽。 就像是一幅幅画般,是的,又如一幅幅画般,刽此刻便只是独自观赏着,没有其他观众,只是他一人。 而后。 “咚!”忽而一声巨响,自刽的头顶落下,黑压压一大片,径直碾过了这片天地。 刽失去了意识。 而那阴影像是天际之上,某庞然大物的一次随意落脚,此刻不做停留,便就这么飞快的升了上去,只剩下这片天地,与大地之上的一片漆黑。 而后一切开始慢慢的重构,一切开始重新分配——只剩下并不属于这儿的个体,他得以存续。 .............................. “......”刽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当他醒来时,他只发现自己倒在了地上,而周围...一切都变了,它们,那些人影变得矮小,如稚童般,从身形上看,似乎都十分的健康,以及,他们茫茫多的一大片。 刽就躺在这样的人群中,当他起来,便鹤立鸡群般的,再一次自世界中突显出来,但依旧无人理睬。 它们只是生长,且是加速的生长,直至它们重新来到了成年的状态,一切便就这么停滞着,仿佛在等待着某个指令。 刽环顾四周,人群虽多,泾渭分明。 忽然的,天空,一只纯白的鸟似自其中分离而成,它落下,停滞于远处。 静止的世界在这一刻重新开始运转,与之相对的,是那只落下的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人群四处张望,抬头、弯腰,不约而同的,似皆在寻找着些什么。 它们开始流动,向着远处,人来人往。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刽亲眼看着身边的人用手扒开胸膛,脖颈夸张的拉长,将头深入其中,仔细打量。由近及远,如从一个阶段到了另一个阶段。 “从外界,到自身” 这个阶段极为短暂,而后,骚乱再次产生,永无止境的争斗再度开启。刽亲眼看着人群分离,个体分化,它们漫长且无意义的,满足了自身。 “从自身,到旁人” 直至一只乌鸦落下,它再度的哀嚎出声。 “咚!” 刽眼前一黑。 ................................................ “.....”刽再一次清醒了过来,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向四周,恰巧的,他瞥见那纯白之鸟落下。 这一次,很近,他看的真切,这是一只白鸦。 而后,一切开始往复。 直至...“咚!”。 .............................................. “......”刽惊起,四下已然“动”了起来,他注意到了,自己醒的越来越晚,他感到自己的脑子似乎越来越昏沉。 不确定那些断片后的记忆是本就不存在还是丢失了,刽起身,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规律,他暂时便只是同人流一起走着,漫无目的的。 “.......” “.......” ...................................... “.......” 刽不理解,它们为什么要互相争斗,彼此残杀。 它们要寻找的是什么,彼此的目的又是否相同,又为何会从志同道合,到你死我活。 吹来的风生涩,却又吹得刽似乎又成熟了几分,他只是故作沉稳的看着,难以置信的看着,直至,麻木的看着。 已然不知过了多久,经过了多少次轮回。 醒来,便是争斗,终点,只是“死亡”。 他能去哪,它们,又能去哪? “........” “啊!啊!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刽不自觉的伸出了手,虚握向那停在别处的乌鸦。 他很想抓住它,抓住那最初曾落在肩头,唾手可得的乌鸦,在这里,它特别的,十分特别的。 “.......” “.......” ............................................ 刽猛地弹起,在起来的瞬间闭上了眼,只是扬着脸,全身心的迎着那几乎难以抵达的风。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 艰难的,苦涩的,如产生幻觉般,刽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一阵风吹来,他惊喜的看向自己的肩头,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乌鸦,近近的,落在了别处。 刽猛地扑了上去,扑到的,只是如风般的幻影,它们照旧四散而去。 “.....”刽怔怔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与面前被撞散的黑影,它没有再重塑,刽感到了力量的些微增长。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白鸦与黑鸦 第一百八十三章 梦